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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2025-03-28 14:03:39

你去为关健工作?安以姮用肩膀夹着电话,听着顾芳绮在电话那头尖声怪叫。

我有没有听错?你这个护士能为他做什么工作?还是他的公司里打算要附设一个保健中心?我不是为关健工作。

安以姮一面将衣物收进旅行袋里,一面将事情的始末大略简述了一遍。

他父亲前一阵子受了腿伤,目前在家里休养;大概是因为同情我丢了工作,所以他大哥才决定聘请我去担任他父亲的特别护士。

所以为了报复关健让你出糗,你就不顾他的反对,答应了这个工作?是啊。

反正护理长强迫我休假,我总不能待在家里喝西北风吧?她耸耸肩膀。

关老先生要我搬到晨曦园去,照顾他也方便些,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那你打算待多久?不一定,视关老先生的情况而定。

不过这也很难说,只要他一个不高兴,我随时都可能会被炒鱿鱼,到时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她吐吐舌头。

这倒是。

顾芳绮咯咯笑。

那你还有时间来补习班上课吗?你这两个礼拜没来,小朋友都在问我你上哪儿去了。

再看看吧,我的老板还没答应给我休假哩。

她应道,有些边不经心,对了,芳绮,你听说过敦品集团吗?当然。

敦品集团的关家是台湾建筑业的龙头,目前是个多元化投资的大集团,也只有你这个从来不注意商业新闻的人才不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原来敦品集团的背景如此庞大?安以姮咬住下唇,有些怔忡。

虽然她早已猜到关德宗不会是个平民百姓,但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接触到这般声名显赫的大人物。

没有,只是好奇罢了。

她顿了一下。

那纪少辅有没有告诉过你,关健和敦品集团的总经理关成奕是兄弟?关健和关成奕是兄弟?顾芳绮先是愣了一下,声音变得紧张。

这么说来,你现在照顾的这位病人是……敦品集团的董事长关德宗。

什么?她将电话拿离耳朵一点,免得被顾芳绮的声音震破耳膜。

她几乎可以想见顾芳绮在电话被端瞠目结舌的表情。

嗯。

不过关健和关德宗虽然是父子,但是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好。

她秀眉微蹙,想起那天在晨曦园里火爆的一幕。

究竟是为了什么,会让关健和父亲之间的情况如此僵持?他甚至不惜离开家族企业自行创业,并且以打击教品集团为目的;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这样吗?顾芳绮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思索了好半晌才说道:少辅倒没和我提过关健和敦品集团的关系,我只听他提过关健原本在家族企业工作,后来不知道搞什么和家里闹翻了,才离开家族企业自行创业。

闹翻了?安以姮愣了愣。

这会是关健和父亲关系如此疏远的原因吗?这位关董事长对你如何?见她好一阵子沉默不语,顾芳绮关心地问道:大人物总是比较难伺候,更何况还是个病人,你可要小心一点。

我知道。

其实老人就像小孩子,只要多点耐心,倒也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

顾芳绮欲言又止,末了只是叮嘱了一句,自己保重,记得和我保持联络,嗯?嗯。

将话筒放了回去,安以姮微侧着头,脑中不由得回想起这些天和关德宗相处的点滴。

关德宗或许有些脾气不佳,但并不像她想像中那么难缠古怪。

扣除他偶尔耍脾气不吃药和爱做不做复健之外,关德宗其实称得上是个合作的病人,有时兴致一来,他甚至会拉着她讲他年轻时在商场上的丰功伟绩,直到她要求他休息为止。

从她照顾关德宗这段日子以来,除了胡兰欣对她的态度依然高傲之外,关家上上下下都对她十分礼遇,关成奕更是对她关怀有加,将她当成妹妹般看待,这点倒令她颇受感动。

然而这段期间里,她却没有再见到关健。

虽然关德宗嘴上不说,但她知道他心里其实有些失望。

也因此,她更对关健的大逆不道感到不满。

什么样的儿子会漠视父亲的命令,坚持不肯搬回家里?尤其他父亲还是个行动不便的病人。

虽然她知道关成奕时常将父亲的情况告诉关健,但那样总是不够的。

门铃声将她拉回神来。

她心不在焉的瞥了一下表,应该是关成奕来接她了。

整理一下自己之后,她走到客厅去开门,讶异的发现出现在门后的居然是关健。

怎么会是你?乍见他的喜悦令她一时有些慌乱。

关大哥呢?他临时有个会议走不开,要我过来接你。

他打量过她脂粉未施的脸庞,那低垂的睫毛和细致的眉限令她看来更添稚气,说不出的清新动人。

噢。

她垂下眼,让开身让他进来。

我还在整理一些东西,马上就好。

跟着她进到客厅,他斜靠在她的门边,看着她将几件衣物收进了旅行袋。

你真的决定搬进晨曦园去?安以姮停下手上的动作,回过头来看他。

这是你父亲的要求,我也觉得这样方便些。

她平静地说道。

再说你父亲并没有你说的那么难相处,他的脾气也并非令人无法忍受。

虽然家里有管家和佣人在,但我看得出来他其实非常寂寞。

寂寞?他嘲弄地挑起一眉。

看样子,你还没领教到他的火爆脾气。

或许你认为他爱发脾气,但是看在我们医护人员的眼里却不一样。

她心平气和地道。

每个病患都有他的情绪,他们会将自己的病痛用不同的方式发泄出来;他之所以脾气不佳,只是因为他行动不便,却又对自己的脆弱无能为力。

见他不发一言,她用舌尖润润唇,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还是决定不搬回家吗?既然你父亲要你……家里有你和大哥就够了,他并不需要我。

他脸上的表情未变。

那不一样。

如果他不需要你,何必要求你搬回家里去?因为如此一来他才能知道我的行踪,也才有和我起冲突的理由。

他简洁的打断她,声音冷酷而淡漠。

我们痛恨彼此,你明白吗?我们一见面就是战争的开始,没有例外的时候;没有我,或许他的病会好的更快!她微微一怔。

我不相信会有父亲痛恨自己的儿子。

她注视着他,态度变得谨慎。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你和他之间有这么深的心结,深到让你刻意要违逆他、激怒他、甚至和他作对才甘心?我说过这不干你的事!他爆出一声低吼,目光冰冷,喉结上下滚动。

如果你还想保住这份工作,最好从现在开始闭上嘴巴。

你只是受雇来担任他的护士,不代表你能插手管我的家务事。

这件事情我已经营了,就非管不可。

他冷漠的态度激怒了她。

她昂起下巴,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

你明知道他伤势未愈需要人照顾,却连他一个最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你根本是刻意找理由来推托自己不负责任的事实,我说对了吗?他的眼睛倏地眯起,冒出怒火。

才担任他短短一个礼拜的特别护士,你就自认为了解他、也了解我了?他嘲弄的声音十分刺耳。

我是不了解!我不了解为什么原本该是亲密的家人,会变得如此水火不容甚至互相伤害。

她不顾一切地喊道。

不管你当初是为了什么而离开晨曦园,是自愿也好、被赶出家门也罢,他都已经放下骄傲向你开口,你还希望他怎么做?他的面色阴沉,额头上青筋浮现。

他猛地向前扣住她的手腕,动作快得令她措手不及。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恨他?好,我就告诉你!他从牙缝里迸出话。

一直到我二十岁之前,我都还认为我和关成奕是同一个母亲所生;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我的亲生母亲根本另有其人,而我,是关德宗的私生子!她忘了挣扎地瞪视着他,眼睛因震惊而睁大。

很戏剧化的情节,是吗?但那却是事实。

他冷笑一声,眼里火焰闪烁。

是的,我和关成奕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的母亲是关德宗逢场作戏的无数笔风流账之一。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你还满意吗?她感到喉咙哽住,几乎说不出话。

他……他以为他能永远隐瞒这件事,但显然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到最后还是知道了。

他咬着牙关,声音嘲弄的接口,为了维护他的声名,关德宗不但软禁了我的母亲,更封锁了所有的消息,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对老婆忠诚、无可挑剔的丈夫。

她闭了闭眼睛,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怕触怒他的元配夫人,怕他的岳父会撤回所有的投资,更怕他叱吒商场的一世英名被这桩丑闻所玷污。

如果不是他良心发现,让我母亲在临死前和我见上一面,我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个事实。

他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声音几乎失去控制,所有人都认为他公正廉明、完美无瑕,但有谁知道他伪装的外表下所干的丑事?而我的亲生母亲一直到死都还在维护他,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告诉我,你要如何面对这样的父亲?安以姮无言地望着他别开的脸庞。

他浑身的肌肉绷得死紧,冷峻的表情有如一座大理石雕像。

虽然他的语气不带一丝情感,但她却能感觉他内心的紊乱和奋力压抑的情绪。

但他还是让你去见了你的母亲,不是吗?她吞咽着,不由得放柔了声音,如果你父亲存心想隐瞒你,他又何必让你和你母亲见面?因为他还仅存一点良知,知道这是我母亲临死前的心愿。

他粗暴地说。

他以为这会让我感激涕零?错了!我无法原谅他对我隐瞒一切,更无法原谅他让我们母子分开了这么多年,而他还以为抚养我长大是天大的恩典,他会那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或许你该听听他的说法。

她覆上他肌肉纠结的手臂,强迫自己说下去,再说他现在是个病人,正是情绪最脆弱的时候,你难道不能暂时忘记你的愤恨,多回去陪陪他?就算是不情愿也好。

他回过头来,视线由她覆在他臂上的手一路往上,直到和她的目光凝住。

为什么你这么迫切想帮他当说客?他十分轻柔地道。

或者,派你来的不是关德宗,而是关成奕?你这么急于讨好他们,莫非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因了解他的话中之意而涨红了脸。

你的思想和你的作为一样卑劣,关健。

她怒瞪着他。

他的反应则是反扭住她的手腕握紧,那强劲的力道令她痛得几乎滚出眼泪。

这么急于否认,是因为我说对了?他的声音嘲弄讥诮。

她愤怒至极,想伸手掴他,他却更快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将她反压在门板上;她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头已经俯冲下来,炽热的嘴唇封缄住她的。

这一吻来得突然而措手不及。

惊愕过后,安以姮开始挣扎了起来,然而他的手臂如钢铁一般地圈住她的腰身,她的挣动反而更加深了他的钳制。

他的吻娴熟而挑逗,宽阔的胸膛紧抵住她的胸脯,硕长的身躯带来一阵愉悦的暖流,令她的双膝开始发软,脑袋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过了许久许久——也或许只有一会儿,他又猛地放开了她,几乎和他的吻一样突然。

她无法开口,只是怔怔地瞪视着他,胸脯仍因刚才猛烈的一吻而快速起伏。

有好半晌,空气中只有他们急促的呼吸声。

有没有人说过,你不说话时比伶牙俐齿、咄咄逼人时可爱多了?他沙哑地说道。

他低沉的嗓音令她回过神来,理智霎时飞回。

她挣脱了他,不假思索地抬起手朝他脸上挥去一掌,这次他没有闪过,那清脆的声音在空间里回响。

你这个无耻的下流混蛋!安以姮低声怒骂,眼里燃烧熊熊怒火。

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就算我想勾引关成奕也不干你的事,如果你认为你父亲雇用了我,你就可以任意占我便宜,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放开我!关健直挺挺地站着,手臂仍然钳制着她,僵持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持续,她强烈撞击的心跳声几乎塞满了她的耳朵。

他仍然没有动,黝黑的眸光紧盯住她,令她几乎要陷进那对黑色的深渊里。

她挣动着,但是他的手臂根本纹风不动。

你说的对,我的确是个无耻的下流混蛋!就在她以为他不打算开口时,他才粗嘎地说道:如果你不想被我败坏名声,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他已经甩头大步离开。

直到门被砰然甩上,安以姮仍然怔怔地瞪视着紧闭的房门,感觉身躯仍困方才的激动而微微颤抖,心脏也因他的拥抱而狂跳。

她用手轻触被他吻得**的嘴唇,有了好一会儿的失神。

或许了解关健,要比她想像中来得困难多了。

她在心里低叹一声。

她开始怀疑自己接受了这份工作,被卷入了关健的世界之中,究竟是对或错!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关健没有再出现。

安以姮从未度过如此后下心难安的日子。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不止一次,她在心里懊恼自己的冲动。

如果她的口吻能温和些,用比较婉转的方式劝告他,或许他的态度就不会那么强硬。

在知道他们父子对立的原因之后,她怎能期盼以自己微薄的力量,能够填补这对父子之间多年的鸿沟?她早该知道他不是那么轻易妥协的。

而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护士罢了,对他根本无足轻重,她又有什么力量去劝服他?想是这样想,她却无法让心里的浮动稍歇。

她不知道心中那股懊丧的情绪从何而来,下意识里,她知道关健绝不像表面上所显现出来那般冷漠,他只是要别人以为他那样,仿佛只要他展现的够强硬、够冷酷,就不会被人看出他真正的内心。

可是她却看出来了。

她看过他微笑的样子,看过他面对孩子时,脸上那少有的耐心和温柔;当他吻她时,他眼里跃动的火焰。

然而关健却不想让人了解他,不想让任何人进驻他的心里面去,这一点令她郁郁寡欢。

而她这些天的魂不守舍没有逃过关德宗那对饱览世故的眼睛。

想什么?这么心不在焉的。

关德宗锐利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她的心思。

没什么。

她掩饰般地避开他的目光。

他当然也看出了她没有说实话,但并没有追问。

我一直没问过你,你和关健是怎么认识的?见她张口欲言,老人给了她威严十足的一瞥,别跟我打马虎眼,我要听实话。

安以姮迟疑了一下,不安地扭扭身子。

还会是为了什么?她含糊其词。

那小子虽然没和我住在一起,但他在外头的风流账我可是一清二楚。

再说他忙着抢他大哥的生意和我作对,才不会花这个心思去帮我找护士哩。

关德宗斜睨着她,怎么,你是他新交的女朋友?才不是呢。

她微红了脸,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决定不隐瞒,开始将她认识关健的经过,一直到她会来担任他护士的原因叙述了一次。

关德宗的表情先是惊异,而后露出微笑。

你是说关健他威胁你?关德宗颇富兴味地道。

结果你就真的穿着你的小护士服,到成奕的办公室里去……是他骗我说如果我不照做,他的公司会因此而倒闭,我才答应帮他这个忙的。

她脸红地辩道。

谁知道他居然敢耍我。

老人的反应则是微笑了起来,沉思片刻才道:你说关健原先并不赞成你来担任我的护士?那小子就这么不希望我的腿伤痊愈吗?当然不是。

她停顿了半晌,才坦率的说了出来,我想他原本并未料到关大哥会有这个提议,一方面也是担心我没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照顾您吧。

他还警告我,说您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要我做好心理准备。

但这却没有吓跑你?是您坚持要雇用我的,董事长。

她轻哼着,俏皮地朝他眨眼。

既然我不打算让关健瞧扁我,我就会坚持到底,直到您的伤好了为止;您无论如何是休想赶跑我了。

关德宗先是扬眉,而后笑了。

那和煦的笑容融化了脸上冰冷的线条,安以姮几乎是有些炫惑的注视着他,讶异地发现他和关健竟是如此相像。

如果那浑小子也这么想就好了。

关德宗微叹了一口气。

他是我的儿子,只不过他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这一点。

关健其实是很关心您的,董事长。

她冲口而出。

关德宗讶异地扬眉。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就像我知道您也一样关心他,只是你们都太骄傲了,谁也不肯先向对方低头。

她轻声说道,目光清澈而温柔。

我说对了吗,董事长?关德宗轻怔了一下,目光审视的打量过她。

是不是关健跟你说了些什么?我……她犹疑着,而后轻吸了一口气,沉稳的迎视着他。

他告诉我,他和关大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您却隐瞒这件事,让他和他母亲相隔两地。

关德宗静静地听她叙述一切,而后沉思了好一会儿。

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我的确有些疏失。

他平和地道,将目光调向前方。

关健的母亲是我的私人助理,我们是在朝夕相处下有了感情。

当时我的岳父是个十分有权势的人,他不容许有任何丑闻传出,而我被眼前的名利和财富冲昏了头,不愿意和我的元配离婚放弃一切,所以才委屈了关健的母亲。

关健出生之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言和困扰,我将他送到美国去,让他远离这一切是非。

他从小就是个出色的孩子,聪明冷静、领悟力高,是个绝佳的人才;但他却也叛逆、桀骜不驯,一切依自己的想法行事,有时连我都很难管束他。

我承认我愧对他的母亲,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我一直想找适当的时机告诉他这件事,却一直苦无机会,直到关健二十岁那年,他母亲病危,我让他们见了最后一面,没想到却因此而造成他的不谅解。

她悄悄地吸了口气。

您为什么不和他说清楚?我试过,但没有用。

他无法接受我为了保护他而作的决定,更不能谅解我让他和他母亲分开了这么多年。

虽然表面上他仍然对我言听计从,但我心里知道他一直没有原谅我,他仍然对他母亲的事耿耿于怀。

美国史丹佛大学MBA毕业之后,他听从我的安排进入敦品集团,没有人知道他是在为报复我做准备。

两年之后,他从敦品集团带走一批精英分子自行创业,靠着敏锐的直觉和精明的商业头脑,他的公司在短短几年内蓬勃发展,在我还未意识到危机之前,他已经从我的手上抢走一笔上亿美金的大合约,那是我们父子第一次决裂。

说到这儿,关德宗露出苦笑。

如果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报复,为了替他委曲求全的母亲出一口气,他的确成功了,不是吗?安以姮静静地听着。

才早上十点多,但初夏的太阳却毫不留情,热辣的阳光已经令他的额上冒出了汗珠。

她轻吸了口气,柔声说道:咱们进屋里去吧,董事长,太阳愈来愈大了呢。

我话还没说完。

关德宗摆摆手,声调缓慢的接了下去,我承认一开始我无法接受失败,而且是败在自己的儿子手里。

然而就算我再气愤,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只显示我的无能和输不起。

前几年我将公司交给成奕之后,情况并没有好转。

成奕没什么不好,但他的个性太过耿直,做事稳重有余却不懂得转变;而关健那小子却太过灵活,如果他存心要和敦品集团斗,那成奕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您……不怪他吗?她的声调有些不稳。

这些谈话已经太过私人,超过她该知道的范围,可是她却无法克制自己。

她脑海里只想到那对炯然的眼睛,他脸上阴郁的神情,还有他紧拥住她的双臂……她闭了闭眼睛。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可以多了解他一点。

当然怪。

意外的,关德宗眼里竟然浮起一丝笑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他有办法搞垮敦品集团,那就表示他的确有足够的能耐。

如果不是后来又发生了那件事……关德宗没有说完便闭上嘴巴,转过头来看她。

这就是他之所以和我反目的理由了。

知道这些之后,你也认为我的做法是不可原谅的吗?我相信您只是做了最适当的决定。

她摇摇头,严肃地回答,关健也不是真的怪您,他只是一时间拉不下脸向您求和罢了。

给他时间,他会想通的。

见她认真的表情,关德宗先是微微扬眉,然后笑了。

你是个好女孩,以姮。

我还记得我刚来的第一天,您还说我是只营养不良的小猴子呢。

她扮了个鬼脸。

关德宗的笑意更深了。

你真的被医院开除了吗?他问道。

我……她心虚的缩了下,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并没有,护理长只是要我过一阵子再回去上班……这样吗?关德宗想了一下。

你在哪间医院工作?她说了一个名字,关德宗微挑起眉。

真巧,我和这医院的院长还有些交情。

这样吧,我派个人去跟你们院长说一声,就说你这阵子在这儿照顾我,等我的伤好了之后你再回医院去上班,如何?这个嘛……她故作考虑状。

您确定不会过两天就把我赶走吗?当然不会,我还得留着你让我活久一点呢。

他低语了一句。

安以姮正想询问那句话的意思,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爸。

他们同时回过头,一眼便瞧见关成奕和胡兰欣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关大哥,胡小姐。

安以姮微微颔首算是招呼。

安小姐,你这个护士是怎么当的?胡兰欣劈头就说。

你没瞧见伯父的脸都晒红了吗?怎么还不送他进屋里去?兰欣。

关德宗沉声喝道:我好得很。

成天在家里头坐着,我没病也会闷出病来。

出来晒晒太阳可以让我心情愉快点,你不必这么紧张。

胡兰欣原本愠怒的表情立刻消失,态度变得柔顺。

伯父,我只是担心安小姐经验不足,不懂得如何照顾您……她还没说完,关德宗已经不悦的打断了她,我只是跌伤了腿,又不是残废,干吗这么大惊小怪?胡兰欣还想说话,终究又吞了回去。

是的,伯父。

她忍耐地道,恨恨地瞪了安以姮一眼。

安以姮没有说话,她就算再迟钝都察觉得出胡兰欣对她的敌意,只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

是她无意间得罪了她吗?兰欣顾虑的也没错,您的确该休息了,爸。

关成奕打了个围场。

您已经出来够久了,我陪您回屋里去吧?嗯。

关德宗点头,一行人正准备回屋里去,一阵车声由门前传来,所有人全不约而同的往声音来处望去——是关健!安以姮微微一震,看着他朝这个方向望来。

他挺拔的身形甚至比她记忆中来得高大,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合身的衬出他宽阔的臂膀和长腿,令他看来更结实有力。

她紧张地站着,故作不为所动,即使她的心雀跃的令人生气。

关健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大步朝众人走来,在关德宗面前站定。

爸。

是你。

关德宗眯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了?我可不记得我有派人去请过你。

我总得回来做做样子,以免落人口实,背了个不孝子的罪名。

关健慢吞吞地道,目光紧盯住站在一旁的安以姮。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绯红,手心汗湿,但她极力按下转身逃跑的冲动。

她才不会被他的眼神所影响,绝不会。

我从来不知道你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关德宗慢慢地说道,目光在他和安以桓脸上来回打量。

是什么能令你改变主意?还有什么比回到晨曦园来更能查探军情?别忘了我一心想搞垮敦品集团。

想搞垮敦品集团不是件简单的事儿,你确定你有这个能耐?我们何不等着瞧呢,爸?他皮笑肉不笑地道。

反正您已经对我这个儿子失望透顶,再多添一件也不会太意外了。

战线再度划下,两父子毫不相让的对峙着。

眼见气氛僵得有些异样,安以姮轻咳了一声,有什么话等回屋里再说吧,董事长。

太阳正大着呢。

是啊,爸。

关成奕也点头,微笑的转向关健。

这么说来,你是决定搬回来住了?关健耸耸肩膀,答案不言而喻。

那就太好了,伯父一定很高兴。

胡兰欣细声细气的接话。

高兴个屁!如果他再继续胡作非为,我可不会对他客气!即使心里乐得很,关德宗嘴上仍是不高兴的嘟哝,在关成奕和胡兰欣的陪同下回屋里去了。

一时间,花园里只剩下安以姮和关健,四周静的只有风吹拂过树梢的声音。

安以姮偷偷地瞧了他一眼,他也正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她,唇角漾着一抹近乎邪气的微笑。

她立刻像触电般地垂下目光,霎时感到心慌意乱。

我也该进去了。

她匆匆地低语了一句,正想转身,他却更快一步地拉住她的手。

何必这么急着走?他沉沉地说道,声音极尽慢条斯理。

你的激将法很有用,嗯?提醒我身为人子的义务,无论我心里有多痛恨他,我都必须回来尽到我的责任。

她半侧过头来注视他,他的嘴唇依旧紧抿,但却透出一抹苦涩。

这不止是你的责任,他是你的父亲,而他爱你。

她咬了咬唇,轻声地道: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结果都已经无法改变;如果你打算永远折磨他、仇视他,那么也许他会后悔当初让你和你母亲见上最后一面。

没有再看他一眼,她拧开了他的手朝屋里跑去。

直到离开了他的视线,她似乎仍感觉那对锐利的眸子灼热的在她身后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