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上班前的最后一分钟冲进医院时,安以姮的心情仍因刚才的窘态而愤愤难平。
如果不是她还得赶着上班,她会毫不犹豫的杀到关健的公司去砍人。
以姮。
一个同事从身后叫住她。
护理长叫你到护理站去一下。
噢。
她应了一声,纳闷地朝护理站走去。
林护理长年约四十,云英未嫁,生平以照顾病患为己任,对所有护理人员的管理十分严格。
除非必要,否则大家多半不想在皇太后头上动土;她有些奇怪护理长有什么事一上班就召见她。
到了护理站,她换上笑脸。
阿长,你找我?你来了。
听见声响,林护理长回过头来看她。
刚才有人送了这个来,说是和你有关,你要不要说说看是怎么回事?安以姮愣了愣,待见到护理长手上那卷录影带时,她的心往下一沉。
他居然敢这么做!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这么说,你的确认识那个男人喽?护理长的脸色不怎么好。
如果你和他有什么感情纠纷,我建议你将事情妥善处理完毕,别让人家闹到医院来,损及医院的信誉和形象。
我没有。
她苦着脸试图解释。
我并不认识录影带里那个男人,我只是……我没有看录影带的内容。
这是你的私事,我不便过问。
护理长抿着嘴唇,思索了半晌后才转向她。
之洹样吧,你先停职一阵子,等这件事情过后再说。
阿长……我知道你工作一直很尽责,但我必须考虑到医院和病患的安全问题。
护理长将录影带交给她。
等你把事情解决之后再回来上班,其他的我会处理。
可是我……就这样了。
护理长摆摆手,表明了谈话到此结束。
看着护理长远去的背影,安以姮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天杀的王八蛋!她握紧拳头,未熄的怒气立刻沸腾。
他耍了她还不够,还害得她几乎搞丢了工作。
她怒气冲冲地出了医院,掏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芳绮?我要你打电话给纪少辅,叫他无论如何都要拦住关健,我没到之前绝对不能让他离开办公室一步。
她咬牙切齿地吼道:为什么?因为我打算买把西瓜刀去杀他,然后和他同归于尽。
听说你正打算买下一栋办公大楼?办公室里,关成奕注视着关健在手上的文件签了名,然后将它交给站在一旁的秘书。
这几年来,你的公司成长速度惊人,连我都甘拜下风了。
我只是做我擅长的事。
等他的秘书离开之后,关健才往后靠向椅背,对关成奕挑起一道浓眉。
你呢?我再度抢走敦品集团的大客户,爸爸怎么说?还能怎么说?当然是训了我一顿。
关成奕清了清喉咙,依旧心平气和,为什么你非这么做不可?关健,这几年来,你已经拉走不少公司的客户,即使明知对手是我也毫不留情。
你想激怒我还是爸爸?做生意本来就是靠手段,我只是做了对我的企业最有利的事。
关健紧盯了他一眼,目光十分冷静。
商场上原本就是公平竞争,没有谁该让谁的问题。
对方选择了和我合作,代表对我的信任度远超过敦品集团,不是吗?我知道。
关成奕笑得有些尴尬。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谈这件事。
喔?那么?我是为了爸爸。
关成奕停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望向他。
你已经三个月没回去看他老人家了。
除非爸爸派人叫你,否则你根本不会主动踏进家门一步;难道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我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
他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
既然我和他见面只会吵架起冲突,不如少见面得好。
你也知道爸爸只是嘴硬,其实他心里巴不得你回去,只是一直拉不下脸罢了。
关成奕柔声说道。
关健静寂了半晌。
他现在的情形怎么样了?不太好。
医生说他的血压还是偏高,尤其他又不是个合作的病人,连同这个月,他已经赶跑了六个护士。
那你最好开始准备找第七个护士。
我知道,但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关成奕轻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注视着他。
回家吧,关健。
再两个多月就是他的六十五岁大寿,你难道不能先低头、回去看看他?再怎么说,他总是咱们的父亲。
关健没有说话,只是瞪视着前方的某一点。
关健?我这个周末会回去一趟。
他粗声说道,声音有些苦涩。
不过我很怀疑他会高兴看到我。
关成奕正想说些什么,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一条人影像风一般地卷了进来。
小姐,你不能这样闯进来啊。
秘书小姐跟在后头急吼吼地嚷着。
等我杀了他之后,我自然会去自首。
安以姮砰地甩上办公室的门,杀气腾腾地走到关健面前,将那卷录影带啪一声丢到他办公桌上。
噢,是安小姐。
关健表情未变,似乎并不意外她会出现。
你怎么敢这么做?!安以姮压抑地道,呼吸略显急促。
你根本是存心要我在那么多人面前闹笑话,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怎么,你真的去了?关健故作讶异地扬眉。
我没想到你这么信守承诺。
我当然去了,我一向说到做到!她低声吼道:我照你说的,去给那位‘铃木先生’一个惊喜。
结果呢?敦品集团里根本没有这一号人物,而我还像猴子一样,在三十个人面前表演了五分钟。
我安以姮这一辈子从来没那么丢脸过。
关健的脸庞有些扭曲,看来正在极力忍住笑。
她恶狠狠地瞪视着他,如果他胆敢笑出声,她绝对会把录影带砸到他头上去。
你就是下午那位小姐?一旁的关成奕犹疑地出声。
安以姮将目光转了回来,这才发现那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是那位敦品集团的关总经理!关先生,你也在这里。
她讷讷地道,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关成奕先是看向她,再转向关健,满脸狐疑。
你怎么会……还不是他害的!想到下午那一幕,安以姮的怒气又直往上蹿。
她忿忿地道:就是他要我去给铃木先生一个‘惊喜’,谁知道他根本是在耍我。
真的吗?关成奕更惊异了。
关健为什么要……我只不过想开个玩笑。
关健慢吞吞地接口,毕竟你才刚损失了一笔大生意,我以为你会很满意我为你安排的余兴节目。
余兴节目?这个男人居然敢把她当成余兴节目?安以姮只觉得此生受过最大的羞辱莫过于现在了。
她正要开口骂人,关成奕已经笑着接口——虽然合约被你抢走,但是我愿赌服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转向安以洹,极为绅士地伸出一手。
小姐贵姓大名?呃……我叫安以姮,关先生。
既然人家这么和颜悦色,她也不好意思再板着张脸。
她伸手和他一握,有些局促不安。
如果下午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很抱歉。
别这么说,那的确是个惊喜。
关成奕笑道。
我姓关,关成奕,是关健的大哥。
如果我早知道这是关健的恶作剧,就不会害你那么尴尬了。
尴尬应该不至于。
安小姐时常为她的朋友两助插刀,今天下午那场演出铁定赢得不少好评。
关健给了她一个促狭的笑容。
很遗憾未能亲眼目睹,安小姐。
你还敢说。
她的声音再度因激动的情绪而高亢激昂。
你威胁我,让我相信如果我不照做,你的公司就会因此而倒闭。
我是因为想帮你才会答应你的要求,结果呢?你不但害我在那么多人面前出糗,还害我被医院开除了……她被医院开除了?关健有些意外。
他不知道那卷不甚清晰的录影带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
看来贯医院的院长没什么幽默感。
他过了片刻才道。
你以为大家都吃饱了卷着,以捉弄人为乐趣吗?现在我变成无业游民了,接下来可能会变成街头的流浪汉,要靠捡纸箱和卖宝特瓶维生;而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想到她真的有可能变成街头游民,她愈想愈觉得委屈,表情不由得泫然欲泣。
安小姐原本是个护士?关成奕听了半天,总算理出头绪。
结果却因为关健的玩笑而丢了工作?是的。
见关成奕满脸同情,一抹恶作剧的念头闪过脑海。
她立刻加深脸上的哀怨,眼眶也开始发红。
我一向尽忠职守、照顾病人,从来没出过任何差错,现在却被这个可恶的家伙搞得连工作都丢了,叫我怎么能甘心?安小姐说得没错。
关成奕点点头,一脸严肃地转向关健。
这件事是你不对,你无论如何都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我才不稀罕!她撇撇嘴巴。
就算他给我年薪一千万,我都不屑为这种人工作。
那再好不过,我也没那个意思雇用你。
他慢吞吞地道。
你先冷静一下,安小姐。
我想关健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关成奕打了个圆场,思索了半晌才道:这样吧,我父亲目前在家里休养,我正想请一位特别护士到家里来照料他,如果你愿意的话……不行!关健立刻反对。
一个只会卖弄风骚的护士会有多少专业能力?她不可能胜任这个工作,我不同意!你……这个家伙不但态度嚣张、毫无道歉的诚意,而且居然还不准他大哥请特别护士去照顾他的父亲?哼,他愈反对,她就愈不让他称心如意!你真是太好心了,关先生。
她给了关成奕一个甜美如阳光般的笑容。
我是个专业的病房护士,各种情况的病人都照顾过,照顾令尊应该不是问题。
那就太好了。
关成奕笑着说。
这样吧,关健这个周末会回家一趟,不如你就请他送你一程。
关健,你方便吗?关健的反应则是绷紧薄唇,大步走到落地窗前去。
那就这样喽。
关成奕笑容满面地起身。
我晚上还有个应酬,先走一步。
礼拜六见了,安小姐。
再见,关先生。
安以姮点点头,看着关成奕离开了办公室。
令兄真是太仁慈了,马上就提供了这么好的工作机会给我。
直到办公室的门关上,她才拉长了声音说道,走到沙发上坐下。
关健没有移动,黑眸紧盯住她。
你在打什么主意?没有啊,只是帮你大哥一个忙罢了。
她故作天真地道。
既然你大哥愿意提供我一份高薪的工作,我岂有拒绝的道理?听着,小妞。
你被医院开除是你自己的问题,和我无关。
他俊美的脸庞仍究绷紧,目光炯然有神。
如果你以为接受这个工作就能接近关成奕,进而钓上他这个敦品集团的总经理,那你简直是太天真了。
我干吗要这么做?她倏地弹起身子,对他怒目而视。
你以为每个女人都想钓上金龟婿或是嫁入豪门、忍受那一堆繁文缛节?告诉你,我才没兴趣!意外的,他居然笑了,漂亮的薄唇往上弯起。
她还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他已经倏地来到她面前,双手在她身躯两旁撑住。
她紧张起来,本能地想往后退,无奈却被沙发椅背困住。
有好一会儿,他们就这么四目凝视。
他靠她靠得好近,近得她可以看见他弧线优美的下巴冒出来的胡碴,和他带着些微汗味的男性气息。
他的唇离她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鼻端,令她的心怦怦跳动。
别接受这份工作,小妞。
他终于开口,嗓音低沉有力。
如果你真的被医院开除了,我建议你最好另谋生路。
我父亲绝不是个好伺候的病人,你最好别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哈,想吓我?门儿都没有。
她努力不被他的靠近所影响。
我当护士不是一天两天,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区区一个老人我还应付得了。
告诉你,我去定了!关健没有马上回答,也没有其他反应,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
安以姮想伸手去推他,或是赏他一巴掌以惩诫他的自大无礼;然而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瞪视着他,像被那对深邃黝黑的眸子催眠了般无法移动。
就在她的身躯因维持同样的姿势而僵硬,眼睛也快瞪成斗鸡眼时,他终于动了——他缓缓地往后退开一臂之遥,然后倏地起身。
很好。
他低沉地说道,转身大步走回落地窗前,两眼宣视着窗外。
希望你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小妞。
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
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小妞。
这句话一直在安以姮脑海里回响。
抱着刚自超趿市场采购回来的大纸袋,她搭着电梯回到位于六楼的小公寓,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满脑子仍然想着有关于关健的一切。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是的,他极具吸引力,她不否认这一点。
碰过太多年轻多金的追求者,她对关健这种男人太清楚了,他是那种明白自己外貌条件的男人,乐于在女人群中施展自己的魅力,却又滑溜的像条鱼,从不许下任何承诺。
而要杜绝自己惹上麻烦的最好方法,就是别和这种男人扯上任何关系。
将袋中的物品分类放进冰箱后,她替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级着拖鞋走到她的画室里去。
这层三房两厅的小公寓是已过世的父母留给她的,近三十坪的空间对她而言是绰绰有余,还有个小阳台可以喝下午茶、远眺海景哩。
她拉开窗帘,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满天彩霞审视这间小小的画室。
画室墙上挂着几幅父亲生前的作品,还有几幅自己绘制的风景素描。
有时她觉得自己对绘画的热爱完全遗传自她的艺术家父亲,只可惜那才华洋溢的男人并不长命。
轻叹了一口气,她将思绪拉了回来,离她和关健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考虑着该不该为自己准备晚餐。
关健只说了来接她,可没包括请她吃饭,她还是先填饱肚子为妙。
她正在煎蛋时门铃响了,她狐疑地瞄了一下腕上的表,下午三点多,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门外的人似乎没什么耐性,死按着电铃不放。
她连锅铲都来不及放下就匆匆跑出去应门,门外站的是住在隔壁的林太太,旁边还有两个胖嘟嘟的小孩。
呃,安小姐。
林太太清清喉咙,朝两个小孩努努下巴,强强和妮妮,叫安阿姨。
安阿姨。
两个孩子顺从地说。
乖。
她点头微笑。
还来不及问有什么事,林太太肥胖的身子已经不由分说地挤了进来。
真不好意思啊,安小姐。
我临时有事情得出去一会儿,能不能请你帮我照顾一下这两个小鬼?可是我……她想说她待会儿要出门,林太太已经连珠炮般地接了下去,就这样啦。
我不会出去很久的,麻烦你啦。
没等她回答,林太太圆滚滚的身子消失在门外。
安以姮翻翻白眼,对着远去的脚步声干瞪眼。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当林太太出门去找牌搭子或串门子时,总会理所当然地将两个小孩往她这儿丢,而且根本不管她上了一天班累的要死。
她用手揉揉额头,转过身去面对那两位小客人。
两个孩子是双胞胎,上个月才刚满四岁,体重却足以媲美八岁小孩。
此刻小男孩手上正抓着一只机器人的模型玩具,脸上还挂着两条鼻涕,小女孩则是抱着一只皮卡丘的绒毛娃娃,眼睛上还噙着泪水,看得出来才刚哭过。
她再叹了口气,然后蹲下身去,用空闲的那只手去揉揉小女孩柔细的发丝。
妮妮你在哭啊?为什么哭呢?是不是哥哥欺负你了?才没有,是她自己跌倒啦。
小男孩不高兴的噘着嘴。
哼,女生都是爱哭鬼。
爱哭鬼,喝凉水,羞羞脸。
我才不是爱哭鬼。
小女孩不服气地嚷着。
你就是!爱哭鬼,爱哭鬼。
小男孩扮了个鬼脸,伸手就去抢小女孩手上的绒毛娃娃,惹得小女孩大声尖叫。
好了,你们两个。
安以姮板起脸。
这个小鬼,一离开妈妈的视线就开始撒野了。
强强,把玩具还给妹妹。
才不要。
小男孩跑到沙发后面,得意扬扬的炫耀着,你抓不到我,你抓不到我。
把娃娃还给我。
小女孩尖叫着跑过去,小男孩拔腿就跑,两个小孩开始沿着沙发追逐?吵闹的声音足以把屋顶给掀翻掉。
通通给我安静。
安以姮提高了嗓门喊。
强强,把娃娃还给妹妹,不然我要没收你的机器人喽。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又不是我妈妈。
小男孩不服气的嚷。
我要是你妈,一定把你吊起来打。
她深吸了一口气。
谁说孩子是可爱的天使?正值好动期的四岁小孩根本是可恶至极,而且还是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
我说,去沙发上坐好,不然我就要打你屁股。
她装出凶恶的脸孔,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听到没有?她的威胁显然奏效,只见小男孩嘴角一撇,心不甘情不愿地爬上沙发。
把娃娃还给妹妹,跟妹妹说对不起。
她命令道。
小男孩一脸不甘地抿紧唇,然后妥协。
对不起。
这样才乖。
安以姮满意地点头,将小女孩也抱上沙发坐好,把绒毛娃娃拿给她。
妮妮乖,不哭了喔,安阿姨拿糖果给你吃。
小女孩破涕为笑。
那,哥哥有没有糖果?她怯怯地问。
她转向小男孩,他那双骨碌碌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
你的头发好乱,好像鬼。
小男孩批评道。
安以姮瞪着他,真想用锅铲从他头上打下去。
乖乖坐好,不准吵架听到没有?她警告道,一阵烧焦的异味从厨房传来,糟糕,她的煎蛋。
她赶忙跑回厨房去,懊恼地看着已经焦黑成一团的蛋;两个孩子的尖叫声再度从客厅传来,她觉得自己快抓狂了。
她正在重新打蛋时门铃再度响起。
谢谢天,最好是林太太回来了。
她再度抓着锅铲走出厨房,朝客厅里吼,你们两个,不要吵了。
这句话没有收到多大的成效,小女孩的尖叫声足以震破人的耳膜,而门外的人一样死按着电铃不放。
她一个不小心绊到脚下的机器人模型玩具差点跌倒,她踉踉跄跄地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不是林太太,而是关健!他的手停在半空中瞪视着她,视线由她只用一只夹子夹住、乱糟糟的头发往下,看着她身上围着一条有凯蒂猫图案的围裙,直到她手上那只炒菜用的锅铲。
你……你……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住了口。
喔,是你。
安以姮干笑两声。
五点了吗?我不知道时间过得这么快……她还没说完,另一声尖叫打断了她。
她匆匆往后退开,一面嚷着,你等我一下。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转身往客厅跑。
关健走了进来,顺手带上门,一眼便瞧见两个小孩在地毯上扭打成一团,小男孩正使劲地址着小女孩的头发,惹得小女孩嚎叫不已。
安以姮正跪在地毯上试图要分开他们。
强强,你给我放手。
她吼着,放手听到没有?她抢我的机器人。
小男孩嚷着。
关健在视着这一幕,忍不住眉毛纠紧。
她没告诉他她有两个小孩,而且已经长这么大了,天哪!咳!他重重的咳了一声,总算将那纠缠的三个人唤回神来。
呃,我好像闻到什么味道。
他说。
安以姮先是皱了一下眉,而后尖叫,我的玉米浓汤。
她起身就往厨房冲。
关健看着她消失在厨房的背影,然后回过头来看这两个小孩。
两个孩子因为见到新来的陌生人而安静了下来,两双眼睛充满好奇且略带戒意地盯着他看。
他再度咳了一声,觉得有些尴尬。
他并没有和小孩相处的经验,只好笨拙地伸手去摸摸小女孩的头;正想着该怎么让自己看来亲切一点,一阵刺痛由腿际传来,那个小男孩正使劲的踢他的小腿。
放开我妹妹。
小男孩不甚友善地瞪着他嚷。
你这个大坏蛋,放开她。
我不会伤害你妹妹。
他试着表现出我不是怪叔叔的善良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小弟弟?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坏蛋!小男孩还想踢他,却被他抓住了脚。
没有人告诉你不能随便踢人吗?他恶声恶气地说。
安以姮听到声音跑了出来,正好看见小男孩费力的挣扎着,整张脸涨得通红。
不可以对叔叔不礼貌,强强。
她威严十足地训斥。
小男孩的反应则是抹抹脸上的鼻涕,然后擦在关健的裤管上。
关健瞪着那张小脸,真想揍他。
别和小孩子计较。
她忍住笑,走过去帮小女孩把丢在地毯上的娃娃捡了回来,再替小男孩重新组合已经被分尸的模型玩具。
唔,关健从鼻子里哼出声。
你没告诉我你有小孩。
他们不是我的小孩,是隔壁的邻居请我暂时照顾一下的。
他正想再开口说话,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传来,所有人的视线同时望向门口,只见一个胖妇人自顾自地推门进来,手上还提着大包小包的物品。
妈妈。
两个小孩立刻扑了上去。
真是谢谢你啊,安小姐。
这两个小鬼没给你添麻烦吧?胖妇人扯着嗓门喊。
你们两个,有没有听安阿姨的话啊?他们很乖。
安以姮说。
看她说的脸不红气不喘的,关健在一旁直翻白眼。
送走了林太太和两个孩子,安以姮总算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面对他。
呃,你要不要喝点什么?咖啡?基于礼貌,她觉得她应该招待一下客人,即使他根本不算是客。
好,谢谢。
看着她转身离开客厅,关健收回视线,大略打量了一下这个约三十坪左右的小公寓。
整个客厅全是温暖的米黄色调,设计简单而温馨;午后的微风由整面向西的落地窗外送了进来,更增添一股静谧的气息。
一扇敞开的房门引起他的注意。
他好奇地走了过去,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书房之类的房间,却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宽敞明亮的画室前,除了墙上挂满大大小小的风景画之外,还有一些完成与未完成的人物素描作品。
他的视线在画室中央停了下来,略带惊异地打量着那幅几近半个人高的画架。
那是幅远眺海景的素描,虽然只有大概的轮廓和线条,但笔触却十分传神,带着份朦胧的美感和神秘,别有一番祥和的意境。
一阵声响由身后传来,他回过头去,安以姮将手上的咖啡递给他。
他接了过来,朝画室里指了指。
你画的?唔……只是无聊时画画罢了,没什么。
她走向前去拉上窗帘,胡乱地将画盖起来。
画得很好。
他清了清喉咙,这句评语是真心的。
你学过?我的父亲是个美术老师,我从小就跟着他学画。
他呢?他几年前已经过世了。
忆及父亲,她不由得一阵心酸。
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开个人画展,只可惜他身体不好,终究是未能如愿。
将来有能力的话,我希望能帮他完成这个心愿。
他的眸光在那张细致的脸庞徘徊,继而打量过她全身。
她已经换上了一套粉色衣裙,柔软的布料服帖着她窈窕的曲线,垂肩的直发柔顺地披泻在肩膀上—五官精致小巧,透出一股脱俗的灵秀,令他的心弦一阵扯动。
他深沉的凝视令安以姮有些不安。
她是不是说的太多了?准备好了吗?他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我想我必须警告你,我父亲上礼拜才刚赶跑他的第六个特别护士,你现在打消主意还来得及。
六个?她呆了呆。
他生的是什么病?他前一阵子不小心跌断了腿,所以在家里休养。
除了血压偏高之外,他的身体情况还算稳定。
你没有和他住在一起?没有。
他耸耸肩膀。
我和他一向保持距离,谁也不想和对方打交道。
为什么?你们是父子,有什么事情会让你们无法沟通,甚至要避开彼此?见他抿紧薄唇,她用舌尖润润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反对我去照顾你父亲?关健,你难道不希望他早点康复吗?几乎在话一出口,安以姮就后悔了。
他的身躯霎时僵住,原本平和的表情转为严厉,贲起的臂膀肌肉显示出他正在勉力压抑情绪。
这不干你的事,小妞。
了解这些对你并没有好处。
他冷淡地说道,然后旋过身。
如果你还想要这份工作,我劝你别太好奇。
她还来不及回答,他已经大步朝门口走去。
她注视着他略显僵直的背影,不知道他的情绪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
不管了,既然她已经决定接下这桩差事,也只有咬紧牙根撑下去了。
她微吸了口气稳定自己,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嘛,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