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云遥跟着秋娘学了几道菜, 晚饭亲手做了酱香肘子。
先把肘子放入锅中焯一下水,把上面的猪毛剃干净。
然后另起一锅,锅中倒入油, 翻炒香料。
这些香料以前在顾家村做饭时她都不舍得用的,如今却是齐全。
锅中加水, 放入肘子开始炖。
秋娘在一旁的锅里蒸了米饭。
肘子汤拌米饭, 别提有多香了。
肘子刚刚炖上,不多时院子里就满是肘子的香味儿, 云遥自己都觉得馋了, 时不时去厨房瞧一瞧,看看炖好了没。
今日米饭和肘子都做得多, 桂嬷嬷心里很是安慰, 她们家夫人终于想起来世子了。
见肘子快炖好了, 桂嬷嬷提醒:夫人, 您要不要遣人去前院叫世子来院子里用饭?云遥正炒着土豆丝, 这是她哥哥最爱吃的一道菜, 得她亲手做的才行。
听到桂嬷嬷的话, 略感诧异:叫他做什么?桂嬷嬷微微一怔, 看着锅里的米饭和两个肘子, 问:您做这么多不是给世子做出来的吗?云遥看了桂嬷嬷一眼。
谢彦逍吃不吃饭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从前也不需要她管着。
她多问两句他也未必会说。
他是堂堂侯府世子,又饿不死。
他又没说要回来,我当然不是给他做的。
炒了个土豆丝,又炒了一道小青菜, 辣椒炒鸡蛋, 小葱拌豆腐, 做了一个冬瓜虾米汤。
云遥把菜分成两份, 一份放在了食盒里面。
再放上两碗米饭。
一个食盒竟然没装下,她放在了两个食盒中。
装好后,云遥把春杏唤了过来。
你带上两个人,去把饭菜送到客栈。
你就跟我哥说,这些饭菜是我亲手做的。
如今她有钱了,很想给哥哥最好的生活,但她了解哥哥的为人,知晓他定是不会要的。
但是,她亲手做的菜他肯定会吃。
待人走后,云遥摸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吩咐人:快快,上菜上菜,吃饭。
云遥此刻饿得不行,她觉得自己能吞下一头牛。
肘子虽大,但她感觉自己应该没问题。
就是再加上菜就有些多了,估摸着要剩下的。
饭菜刚刚端上桌,她还没来得及入座,谢彦逍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这人是狗鼻子吗,竟知晓她今日做了好吃的特意赶过来。
桂嬷嬷看到谢彦逍来了,有些庆幸他来得早。
万一再迟上一时半刻,他们家夫人就要吃饭了。
见厨房拿着一副碗筷过来了,她连忙给人使了个眼色,用手指冲着她比了个二。
那小丫鬟看到站在门口的谢彦逍,立马会意,回厨房又拿了。
桂嬷嬷这才笑着说道:今日夫人得知世子回来用饭,特意做了些好吃的,您快坐下尝尝吧。
谢彦逍今日回来得早。
本来他要在外院议事的,不知怎的突然想回瑶华院看一眼。
还没走到院子里,远远就闻到了酱香肘子的味道,没想到竟是她亲手做的,还是为他做的。
嗯。
谢彦逍净了净手,坐下了。
厨房拿了两副碗筷上来。
云遥看了一眼,也坐下了。
云遥和谢彦逍都是吃饭时不喜欢有人在一旁伺候的,他们一动筷子,其他人便出去了。
桂嬷嬷连忙去跟秋娘说了一声,让她再蒸一些米饭。
云遥原本还担心自己吃不完这么多饭菜,但是有了谢彦逍的帮助,桌上的饭菜竟被吃得干干净净。
就连她放在桌上的肉酱也被谢彦逍吃了半罐子。
这人的饭量也太大了吧。
真的是太让人心疼了。
不过,云遥心中也有一丝开心。
毕竟自己做的饭菜被人吃了干净。
味道不错。
谢彦逍难得评价了一句。
哦。
云遥随意应了一声。
只是不错吗,她刚刚看他吃得香得很,恨不得把菜汤都喝了。
我还有事,先去前院了。
晚上我回来。
哦。
云遥又应了一声。
真是莫名其妙,干嘛跟她说他的去向。
他回不回来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她是不会专门等他的。
把事情交代完,谢彦逍擦了擦嘴,漱了漱口,满意地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春杏回来了。
看着守在门口的秋武和冬剑,她微微有些诧异。
没想到今日世子回来这么早。
正这般想着,里面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行礼:见过世子。
嗯。
谢彦逍朝着门外走去。
云遥吃得有点撑,谢彦逍出来时,她也跟着出来了。
瞧见春杏,她忙问:饭菜可是送过去了?春杏看了一眼谢彦逍尚未走远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云遥不解,看谢彦逍干什么,于是又问了一遍:我哥收下了吗?谢彦逍脚步微顿,停了下来。
春杏瞧见谢彦逍的举动,连忙点头,沉默地回答了云遥的问题。
云遥觉得春杏今日怪的很,似乎很怕谢彦逍似的。
怕他作甚?罢了,一会儿再问吧。
辛苦了,你快去歇着吧。
云遥道。
是,夫人。
春杏道。
跟春杏说完话,一抬头,云遥看到了站在院子中央回头望向她的谢彦逍。
咦,你怎么还不走?云遥诧异地问道。
谢彦逍没答。
他的脸隐在黑色的夜色中,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可是落下什么东西了?云遥又问。
不然干嘛回头盯着她看。
谢彦逍依旧没答。
云遥蹙眉。
想到刚刚春杏的怪异举动,总不能是春杏哪里得罪他了吧。
她侧了侧身,挡住了春杏的身影,板着脸道:有话直说!她可不想日日猜来猜去。
谢彦逍没说话,转身离开了。
神经病!云遥低声骂了一句。
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她自己是挺开心的。
不过,四皇子和苏云婉的婚事推迟,谢彦逍不也应该很开心吗?怎得还是那般旁人欠了他千把两银子的讨债模样。
谢彦逍知道自己不该生气,可他有些控制不住。
乔谦和正与他说着皇后和琳琅长公主之间的恩怨,他抬手打断了他,把孙管事叫了进来。
你去打听一下,夫人今日让春杏去做什么了。
是。
乔谦和瞥了谢彦逍一眼,慎重地问了一句:难道夫人让春杏去给什么人传消息了吗?看着乔叔的郑重模样,谢彦逍觉得自己不务正业了,道:没有,是别的事情。
乔谦和微怔,随后竟笑了,摸了摸短须。
他这模样反倒是让谢彦逍有些不解。
长公主虽贪恋权势目中无人,驸马又唯唯诺诺自负才情,但他们生的女儿倒是好的。
乔谦和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谢彦逍神色微变。
虽外界都说少夫人乡下长大的,不懂规矩,处处顶撞长公主和侯夫人,但我觉得夫人是真性情。
规矩这种东西,学一学便会了,不必苛责。
要是被人欺负了还不还手,那才是委屈了自己。
夫人来自乡野,虽一朝登天,却从不仗势欺人,□□下人。
她待人极为和善,心地良善,跟少主子很相配。
乔谦和笑着说道。
若说这世上最了解谢彦逍的人是谁,非乔谦和莫属。
从谢彦逍刚出生,乔谦和就来到了他的身边,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谢彦逍有什么样的心思,他一眼就看破了。
被人戳破心思,谢彦逍心中微微有些不适,道:嗯,她确实是个好姑娘。
从前我把她娶回来却忽视了她,如今我想着……乔谦和抬了抬手,笑着道:少主子不必解释,老奴都懂。
谢彦逍神色微赧,道:接着说刚刚的事情吧。
乔谦和非常识趣,没再继续说下去。
……长公主和皇后本就不合,经此一事,怕是会愈发不合了,咱们是否可以利用这一点……事情商讨完毕,乔谦和正欲离开,谢彦逍犹豫了一下,突然开口了。
钱国舅的小舅子李大郎那边可有什么事?乔谦和摇头:没有,咱们的人一直在找他犯过的事儿。
让人气愤的是,无论是他侵占良田,亦或者打死庄子上的雇农,上报之后都没了下文,全都被刑部压下了,反倒是告他之人被抓入狱。
如今钱国舅在朝中的势力太盛,一时怕是动不了。
想到梦中之事,谢彦逍问道:镇北将军府有几位姑娘?乔谦和有些诧异。
他们少主子向来不关注这些内宅中的姑娘和妇人,怎么今日突然关心起镇北将军府的事情了。
有两位,一位嫡出,一位庶出。
长女是将军夫人所生,温婉大方。
庶出的那位长得很是出众,是镇北将军的宠妾所生,反倒是更被重视些。
谢彦逍左手握拳托着下巴,右手抬手轻轻敲了几下桌子,一副思索的模样。
乔谦和心中有疑惑,但瞧着谢彦逍认真思索的样子,没敢出声打扰。
如果按照梦中的时间线,那件事应该是发生在文试之前,如今距离文试还有半个多月,估摸着就是最近了。
已故镇北将军随历□□打过天下,是历□□最信任之人。
如今这位镇北将军也随今上北上平乱,二人关系甚笃。
若梦中的事曾真实发生,这回他完全可以利用此事。
既然平民百姓和诚郡王去状告李大郎不成,那就让镇北将军去告,届时他倒要看看那曹国舅如何瞒天过海。
正好,他也可以借此来检验一下梦中的事情是真是假。
思索片刻,方道:派人盯着这两位姑娘。
乔谦和更觉诧异。
谢彦逍看出来乔谦和的疑惑,解释道:我得到了一些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以后再向你解释。
闻言,乔谦和没再多问,道:嗯,老奴知道了。
乔谦和离开后,孙管事进来了。
下午夫人一直在瑶华院做饭,做好之后拿出来其中的一半,让春杏送去了福升客栈给顾公子。
谢彦逍脸色一下来冷了下来。
所以说,今日她并非是特意为他做的饭菜,而是为顾勉做的?听说夫人以前在家中时就常常做饭。
谢彦逍抿了抿唇。
以前在家中给父母和兄长做饭,嫁给他之后却不为他做饭。
他在她心中究竟是什么!难道不算家人吗?还有一事……孙管事觑了一眼谢彦逍的神色,有些犹豫。
说!有一件事不知是不是老奴多想了。
何事?今日一早,春杏去跟门口的道士说了会儿话,很快,那道士就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夫人去道观之前,春杏也曾去找过门口的道士。
这件事怪就怪在,在那之前,春杏对那道士一向嗤之以鼻,无论那道士说什么,她都不曾理会。
可就在夫人去道观的前一日,春杏却一改之前的态度,主动去找了那道士。
所以,老奴想着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谢彦逍脸色微沉。
夫人这是又要去见言天师了么。
上午给言天师传信,下午给顾勉送饭,她可真是忙!先退下吧。
是,主子。
谢彦逍略坐了片刻,回了内宅。
他回去时刚刚过了亥时。
结果院中却漆黑一片。
见过世子。
桂嬷嬷行礼。
瞧着谢彦逍神色不好看,她找补了一句:夫人白日里太过劳累了,中午又不曾休息。
等了世子许久,实在是忍不住这才睡下的。
谢彦逍瞥了桂嬷嬷一眼。
这个嬷嬷倒是很会为她着想。
谢彦逍抬步入了正房之中。
他心中本是有气的,只是,掀开床幔,看着躺在床上睡的香甜的人,却瞬间没了脾气。
褪下身上的衣裳,蹑手蹑脚上了床,把人圈入了怀中。
嗅着云遥身上淡淡的桂花香,心渐渐平复下来。
云遥昨日没有午休,晚上太困了,睡得早,第二日天不亮就醒过来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醒这么早。
醒来时天色还是黑的,帐中漆黑一片,周遭万籁俱寂,听不到丝毫的响声。
若此刻在乡下,怕是池塘里的青蛙都要叫起来了,角落里的蛐蛐也会吱吱叫个不停。
听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去如厕了。
现下这般倒是无端让人觉得静得有些害怕,她有些不敢去。
还有,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垂眸看着胸上横着的一条又粗又硬的胳膊,她抬手试图把他拿开。
然而,这胳膊太过粗壮有力,不仅没挪动分毫,反倒是被他禁锢地更加紧了些,压得她生疼,险些喘不上来气。
云遥又试了几下,这胳膊始终不动。
她想了想,看着自己半长不长的指甲,掐了掐胳膊的里侧。
此举果然奏效,胳膊总算是挪开了。
云遥心中得意,想着下次他再敢这样她定还要掐他。
她揉了揉被他压的生疼的胸口,正欲转身朝向里侧,身边的人忽而有了动静。
她转头看了过去,只见谢彦逍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吓死人了。
他何时醒过来的,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个人就这般互相看着,一时之间谁也没开口说话。
云遥本不敢去如厕的,此刻见谢彦逍醒过来了,她倒是没那么害怕了。
她鼓起勇气,厚着脸皮说道:我想去净房。
见谢彦逍没什么反应,她这才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她干嘛要告诉他她要去净房,直接坐起身来下床去便是了,反正他已经醒过来了,能为她壮壮胆子。
这般想着,她坐了起来,拿过来一旁的衣裳往身上套。
谢彦逍神色微顿,瞧着漆黑的天色,心下思索,难道是怕黑不敢去?于是开口道:我陪你去。
云遥顿时红了脸,穿衣裳的手顿了顿,骂道:你臭不要脸!她只是没话找话,知会他一声罢了,何时说过要他陪着。
莫说是男子陪着她去净房如厕了,即便是丫鬟陪着她她也觉得尴尬得很。
他可真够不要脸的,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骂完,她手忙脚乱越过谢彦逍。
结果估错了谢彦逍的体型,不知踩到了哪里,重心不稳,直接摔在了谢彦逍身上。
谢彦逍的胸膛像是铜钱铁壁,柔软的被子也无法中和一下。
脸疼。
胸疼。
听着耳下胸腔传出来的震动声,云遥脸色微红。
竟然敢嘲笑她?云遥按着谢彦逍的胸,想要起身。
这时,谢彦逍掐住她的胳肢窝,微微用力,不知怎的,就把她挪到了外侧。
似是瞧出来云遥的尴尬,谢彦逍道:慢一些,别摔倒了。
云遥尴尬到不行,随意应了一声,趿拉着鞋去了净房。
从净房出来后,又磨磨蹭蹭回到了床边。
这一次她定要看清楚些,坚决不能再按到谢彦逍。
结果,她刚刚爬上床,正欲越过谢彦逍时,谢彦逍却不知怎的突然坐起了身,云遥一时不察,跨坐在了他身上。
谢彦逍连忙扶住了她的腰,云遥也顺势按住了他的肩。
这姿势极为暧昧。
两个人四目相对,呼吸相问。
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心脏砰砰砰地跳动声。
云遥的脸色越发红了,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急什么。
谢彦逍哑声道。
他只是想起身给她让出来位置,没想到她竟这般着急,想要越过他上床。
谁……谁急了。
云遥结结巴巴说道。
太尴尬了,她不想再面对谢彦逍了。
谢彦逍却忽而笑了。
看着谢彦逍脸上的笑,云遥微怔。
前后两世,她极少看到谢彦逍笑。
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开心的?刚刚她下床时他就笑了,这会儿竟然又笑了。
看她出糗他就这般开心吗?这么一想,云遥心中微恼。
你放开我!谢彦逍喉结微动,下一瞬,云遥就如刚刚一般躺在了床上。
唯一跟刚刚不同的是,谢彦逍也过来了。
唇是凉的,带着凌晨的寒意。
呼吸却是滚烫的,动作也是颇为急切的。
大半夜的,他发什么疯。
云遥推了推他。
我困了。
谢彦逍哑声道:夫人睡便是。
云遥:……这人如今怎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他这样她如何能睡得着?还是一起睡吧。
云遥道。
要睡一起睡,不光她睡,谢彦逍也去睡才行,不然她如何能睡。
说完,看着谢彦逍眼中的揶揄笑意,她忽而觉得这话在此刻不像是拒绝,倒像是另一种邀请一般。
果然,谢彦逍理解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