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记忆中的某个人极其相似。
]宁湘心里趔趄了下,屏息凝神,用力埋着脑袋,尽量减轻存在感。
几位皇子公主和嫔妃进了勤政殿,宫人俯首低眉等候在外边。
众人簇拥着太子殿下进门,宁湘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挺阔的背影。
许久不见,他像是清瘦不少。
想来是她带给他的打击太大,心魔作祟,折腾瘦了。
皇帝中风大半年,口歪眼斜,说话极为困难。
昔日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帝王,人不人鬼不鬼的躺在床榻之上,骨瘦如柴的身躯在看到来人时疯狂扭动,那双浑浊不堪的眼,迸发出热烈急切的光。
雪、雪怀……雪怀是宣明繁小字,他出生时飞雪漫天,便有了这个名字。
大行皇后盼他克己复礼、怀藏坚贞。
他也谨记于心,矢志不移。
宣明繁垂眼,看着病榻之前风烛残年的老人。
比起三年前,他瘦了太多,满头白发,形容枯槁,哪里还是他记忆中雷霆万钧的样子。
他悲悯望着他,在皇帝期盼的目光里唤了一声父皇。
皇帝的眼睛亮了,又在刹那间归于宁静,安然躺回去,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可是还有什么话说呢。
三年前,皇帝因疑心降罪几位文臣,他劝谏无果,反被构陷与其同流合污。
荣王妻弟害人性命,反在荣王庇护之下青云直上,他也试图让他收回成命。
荣王扬言太子越权,以下犯上,无视天子。
有口难辩。
皇帝多疑,他这皇太子的存在,已然让他忌惮。
父子离心,貌合神离,早在储君被废之时就无话可说,他今日来看他,是因为血缘,是因为过世的皇后。
漆黑的眼睛平静如水,再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皇太子,皇帝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涟漪,只能伤戚偏过头。
太子年幼时,皇帝曾对他寄予厚望,希望宣明繁子承父志,来日克继大统、英明贤德。
但为君者,担忧朝局不稳,担忧别人觊觎自己的皇位,甚至对亲生儿子,都不得不处处提防。
哪怕太子从来没有做错什么。
是他生性多疑,心生忌惮。
造成今日之结局。
到底是他做错了……夜来做梦,他常梦见皇后向他哭诉,为何要如此对待他们的儿子。
皇帝如梦初醒,想起多年前亲自教授太子习字,教他将来如何做一位明君。
渐渐的,他们之间便只剩君臣之别,再无父子情深了。
皇帝悔恨落泪,只能任由太子离去。
宣明繁自然不会在勤政殿久留,皇帝已有宫人和嫔妃照料,跨出大门时荣王姗姗来迟,步履匆匆之间透着难掩的紧张。
看到太子出来,荣王放下心,露出笑容:太子这是来看皇上?宣明呈似笑非笑:皇叔辛苦,大老远进宫一趟,是担心父皇和太子说什么吗?荣王笑容僵了僵,太子才回来,我是怕底下人怠慢。
宣明呈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皇兄在这宫里长大,哪处不熟悉?太子回宫,岂敢怠慢,还是说这勤政殿的人,压根不会听我们差遣。
荣王换下勤政殿大部分宫人,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宣明繁回宫之前,他代为监政,皇帝拿他无可奈何,现如今既有了太子,再行插手勤政殿的事,难免有越俎代庖的嫌疑。
荣王心里恨透了宣明呈这张嘴,再观太子神色平静,一句话没说,反倒是衬得他这个皇叔跳梁小丑似的叫人耻笑。
还是宣明繁从容淡然地往旁边让了让:父皇正等着皇叔。
荣王一愣,忍不住多看太子一眼。
他眼神清明,不悲不喜,叔侄俩正面相见,荣王并没有看到想象中太子对自己的愤怒和防备。
毕竟三年前他被夺权贬谪,也有自己推波助澜的原因。
荣王心中难安,本欲在太子回宫之后动手的打算,也在此刻改变。
他扯出笑容:我这就去。
等人进去,宣明呈忍不住地嗤笑一声。
宣明繁淡淡瞥过来,他立刻收敛。
两人并肩走下台阶,宣明呈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尾端的穗子松松垮垮坠着,细看之下竟是打了歪歪扭扭的结。
因为穗子脱落,这块玉佩他扔在了一边,不料今日让宁湘伺候更衣,被她翻了出来。
这结奇形怪状这么丑,他还挂了这么久,多不像话!宣明呈索性把玉佩扯下来,打算回去找宁湘麻烦,身边一直沉默寡言的宣明繁倒是侧目看他良久。
应该说是看他手里的玉佩。
宣明呈没想到他对一块普通的玉佩感兴趣:皇兄喜欢?送你吧!不要。
他移开目光,毫无异常。
宣明呈莫名其妙,拿着玉佩东张西望。
身旁的人淡声问:找什么?勤政殿外站着一群宫女,宁湘并不在其中,宣明呈嘀咕:找我宫里的宫女,方才还在,跑哪儿去了!宁湘早跑了。
一个人探头探脑等在琼华宫的路上。
还好琼华宫和东宫不同方向,她不会撞上太子,要真在勤政殿等着,她怕自己迟早被发现。
宣明呈黑着一张脸回来,看到她瞬间来了火气,你去哪里了?宁湘早已想好好搪塞的理由:人有三急,殿下见谅。
宣明呈脸更黑了,把玉佩丢她怀里。
这什么玩意,拿去扔了!宁湘看了看:怎么,奴婢的结打得不好看?丑死了!宁湘:……二皇子刀子嘴豆腐心,放任月霜休息了几日。
这期间宁湘受宣明呈使唤,忙得头晕眼花。
他像是故意针对自己似的,动不动挑刺,嫌衣裳难看、嫌膳食难吃、嫌屋子里熏香太重。
都是些娇生惯养出来臭毛病,真不知道这位爷二十几年来是怎么过的,跟他兄长完全没得比。
净闻法师心性和善,为人正直,游方参学之时事必躬亲,食不果腹常有,再冷再硬的馒头也能咽得下,哪里似宣明呈这么挑剔。
宣明呈还在喋喋不休的叫嚣,宁湘开了窗,见月霜从殿外进来,顿时看到了救星。
月霜姐姐,殿下叫你熏衣裳。
月霜莞尔,知道她受了不少磋磨,便道:你去歇着吧。
宁湘忙不迭点头,生怕宣明呈叫自己,一溜烟地跑出琼华宫。
琼华宫在宫城西面,僻静清幽,但有个好处是离太医院近。
数百步的距离。
随着时日推移,月信迟迟不来,时常胸闷恶心的不适,让宁湘愈发确定了自己怀孕的事实。
但她仍存着一丝幻想,只是近来吃多了积食,和身孕没有任何关系,找太医开一副消食化滞的药吃了就成。
太医院有太医专门负责宫人看病,宁湘在门口踌躇半晌,打算去问太医开个药方。
太医眯眼看她,姑娘伸手,先把脉。
宁湘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不用把脉吧……太医甚是不解:不把脉我怎么了解姑娘病情?宁湘心里有鬼,自然不敢让他把脉,万一真诊出什么来,她可就解释不清了。
我就是吃多了积食,大人看着开个药方就行。
她试图说服太医,可是太医迂腐古板,面色凝重振振有辞:姑娘别说笑,大夫望闻问切是对病人负责,我随意开了药,姑娘万一吃出个好歹来,不是坏了我的声誉吗?这番话倒是让宁湘顿时生出愧疚来,她也不想为难太医了,起身就走:我觉得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了,劳烦太医了!太医一脸怒容,本来要打算好好说教说教,结果像是吓得人家姑娘落荒而逃,忙说:你等等……宁湘深知自己揣了个巨大的把柄,半点不敢显露出来,离开太医院时,有宫人狂奔而来,气喘吁吁。
快!大人们快去勤政殿,皇上不郁!此言一出,太医院所有德高望重的大人们立刻涌出来。
宁湘心中一坠。
皇帝的病情本就不容乐观,她回宫这些时日,勤政殿就请了几次太医,今日不知怎的,宁湘总预感皇帝似乎真的活不久了。
勤政殿里,太医们轮番上阵查看皇帝病情,扎针还是参片一一试过都无济于事。
皇帝无力挥挥手让太医退下,希冀地看向旁边站立的身影。
眼中只剩最后一点光。
宣明繁走上前。
看见皇帝皱纹横生的眼角滑下热泪。
孩子,父皇对、对不起你……他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惊觉眼前人早已是顶天立地的大人了,他循照着他们的期望长大,却被他这个父皇折碎筋骨,受尽苦楚。
皇帝细细端详他的脸,想要认真看看,却发现眼睛怎么也睁不开,那只颤抖的手落在被衾上,永远地陷入黑暗中。
太医面色剧变,慌忙上前诊脉,又小心翼翼探了探鼻息,最后怆然惊呼:皇上……宾天了!勤政殿哀声四起,所有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宣明繁脚下未动,仍站在床榻前,哪怕回宫,他身上也是穿着素净的衣衫。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浪潮起伏,情绪翻涌,带着怜悯和慈悲。
仿佛还是那个普度众生的净闻法师。
他双手合十,佛珠缠在腕间,在床前伏下去。
道一声:阿弥陀佛!皇帝驾崩的消息传遍朝野,不过须臾已经天下皆知。
落日熔金,暮色四合。
皇室宗亲和文武大臣已经身着丧服跪在了勤政殿外。
一时哭声震天,悲恸难当。
宣明繁跪在前方,听着礼部念完皇帝遗诏,听见传位于皇太子几字也毫无波动。
大臣们哭完了大行皇帝,便来拜他。
秋风萧瑟,华灯缀上薄暮,宣明繁长身玉立,衣袍烈烈,眉眼清淡如云。
宁湘在泱泱人群中,看清了他的模样。
温雅矜贵,容色无双。
周遭哭声悲戚,她却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们所隔几步之远,却又似千里之遥。
无论是净闻法师,还是如今的新帝宣明繁,与她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之前唯一的牵绊,只余她腹中融入了彼此骨血的孩子。
这是春风一度留下的冤孽。
她不能留下。
玉阶之上的人意有所感,垂眸看过来,宁湘倏地低头。
好在他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不曾在她身上停留。
皇帝大行,皇宫各处略有松懈,宁湘心里谋划着,得寻个机会去太医院一趟,一副药下去以绝后患。
先帝国丧二十七日,礼节繁琐而沉重,大殓后,皇室宗亲和朝臣命妇每日守丧,宫中数千宫女太监,同样身着素服举哀祭拜。
宣明呈身为皇子,每日大多时候都在勤政殿,宁湘是琼华宫宫女,时常被他使唤,被迫和月霜轮流随侍左右。
两三日也就罢了,入秋的地砖沁凉,宁湘跪得久了,便觉着寒气钻进身子里,小腹坠痛不适。
好在宣明呈还有良心,没有让她日日跟着,月霜轮换,她便能歇息一晚。
待奉大行皇帝梓宫至皇陵,已是九月。
不用再每日哭灵叩拜,宁湘好歹松了口气,趁着宣明呈有事要忙不在琼华宫,便偷偷潜进他书房。
宣明呈书房放了琳琅满目上千册书,只是大多都是崭新的。
他不常进书房,每日除了洒扫的宫女也没旁人进来,宁湘先前给二皇子取一幅丹青时,无意间瞥见书架上放着几本医书。
她低头找了半晌,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内容。
……桃仁、红花、三棱、黄芪、当归。
宁湘记得脑袋都晕了,她没想到一个药方竟然这么多药材,拿了笔才没记几个。
门外人影晃动,月霜的声音响起:宁湘?你在里面吗?宁湘手忙脚乱把医书塞回去,神态自若地出门:我给殿下整理书房,姐姐有事吗?殿下说这几日神思倦怠,房中安神的药囊用完了,你去太医院取一些回来。
宁湘眼前一亮,可真是巧了,她正要去太医院,机会这不就来了吗?她笑眯眯地应了,想起还在国丧中,立刻收敛了笑意。
太医院和琼华宫就隔着几条曲折的甬道,宁湘轻车熟路找过去,没注意到回廊下信步而来的一行人。
宣明呈看了一眼没有在意,身侧的宣明繁却是停下脚步,眉心微蹙,深深地看向那道窈窕的背影。
她走的太快,他只来得及看见一角翻飞的裙摆,眨眼间便消失在拐角处。
那一晃而过的身影,与他记忆中的某个人极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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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有,那记得夸我(:-D◎最新评论:加油加油蹲丞相还有那个侍卫去哪里了什么时候掉马救命?喝了这瓶营养液,明日再战三万三!期待期待撒花撒花撒花加油鸭我先夸你!!你快写!好看!!!期待棒棒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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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明呈看他怔然望着前方,不禁好奇,皇兄看什么呢?宣明繁回过神,平静地摇了摇头:无事。
是吗?他还以为他看自己宫里的宫女呢。
先帝在世,宣明繁在东宫不见人没关系,如今既已继位,许多事免不得要亲自接手。
今日他陪宣明繁四处转转,顺道去看看生病的贵妃。
自皇后过世,贵妃掌管六宫,刚柔并济,事事周到,深受皇帝敬重,连带宣明呈这个儿子也更加受宠。
皇帝驾崩,贵妃忧伤过度病倒,宣明繁幼时也常伴膝下,于情于理都应当探望。
贵妃,如今的贵太妃,绑着抹额靠在软榻上,面色苍白消瘦,见了他来,未语泪先流。
宣明繁落座,道一声:太妃节哀。
宣明呈帮贵太妃掖好被子,等缓和了情绪,贵太妃才轻声开口:当初你离宫修行,我求了先帝许久,他也不肯示弱。
荣王狼子野心,霸揽朝政,先帝不是不知道,他是有心无力,更不愿承认自己的失策,造成今日之结果。
到最后,还是把这个烂摊子留给了你……眼前的新帝年轻隽逸,承袭了父母所有的优点,皇室出身的孩子难免心高气傲,但宣明繁身上却没有盛气凌人的锋芒。
他温润、泰然、处变不惊,比起他敏感多疑的父皇更像一位帝王。
贵太妃感叹:你当年若是没出家就好了。
宣明繁眸光深晦,平和道:人生经历种种,都是一场修行,无论空门或红尘。
名利富贵,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放不下的,过去数年都是如此。
只是这万丈红尘,人心各异。
穷途末路之时,唯有名利可挡灾祸。
老臣们浑身解数要他还俗,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回来,但没想到会是以那样的方式。
有人胆大包天,以色.诱之,事后一走了之,不见踪影。
他只知是丞相一手安排,那些胡编乱造的身世并无可信之处,亏他深信不疑,到头来只是他们联手设的一场局。
修行多年,他少有受情绪左右的时候,这是第一次让他生出一丝被期瞒的怒意。
尤其今日在宫墙下惊鸿一瞥的背影,莫名就让他想起那个逃之夭夭的人。
心中郁郁不平,从贵太妃处回去后,看到勤政殿外轻甲加身的戍守护卫,脚下一顿。
那人见了他,瑟缩了一下,跪在地上。
参见皇上。
当真是缘分。
他侧目,眼尾掠过嘲意:常护卫今日当值?常青战战兢兢,冷汗直流:是,属下听候皇上差遣。
宣明繁淡漠垂眸,半晌开口:人呢?谁?常青迷茫抬头,触及新帝冷锐的眼神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属下不知,从张家祖孙那里分开后就失了音信,属下联系不到她。
天大地大,真心想要跑的人,任谁也留不住。
起来吧……他不再追问,面无表情的进了殿。
常青惴惴,叫苦不迭,今日当值第一天就遇上新帝,他一定能猜到这是丞相设计。
那日他护送宣明繁和宁湘离开,并不知他们后来发生了何事,听新帝的语气,两人之间应当是有过什么。
只是宁湘最后去了哪儿,他的确也不知道。
旁边戍守的同僚见常青愁眉苦脸,忍不住问:方才皇上问谁呢?这位新帝清心寡欲,跟神仙似的不沾人间烟火,若不是他气度非凡、雍容矜贵,谁能想到这是当今帝王。
常青仰天叹气:仇人吧……*此刻,被称作仇人的宁湘,成功拿到太医院为二皇子准备的药囊,连同几味药材一并带回琼华宫。
把宣明呈的药囊放好,才蹑手蹑脚关上门,拿出自己从太医院得来的几味药。
月信迟了这么久,随着每日愈来愈明显的反应,宁湘已经能够断定自己确实有了身孕。
她曾照顾过元嫔的胎,知道怀孕的人是什么样。
太医曾说女子怀孕前三月最要紧,进嘴的东西,尤其是药,一定要仔细查验过方能使用。
问题来了,这几味药材太少,比医书上的药方差得多,还是她厚着脸皮说自己行经不畅请太医开的。
有没有效暂且不论,她要怎么瞒天过海在琼华宫煎药服下?自打宣明繁继位后,宣明呈这个纨绔子弟也忙碌起来,白日倒是甚少在寝宫,只是人多眼杂,她不能熬药。
唯有夜里夜深人静能给她机会。
新帝登基大典在三日后,宁湘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在小厨房把药煎好,至于有没有用,就听天由命了。
托宣明呈的福,她进宫数年,还能目睹新帝登基大典的盛况。
即便宣明繁已经要求从简,各项礼仪依旧繁荣冗长。
队伍列阵蜿蜒,宁湘和月霜远远躲在玉柱后面。
高台之上幡旗滚滚,宣明繁身着玄黑冕服迎阶而上。
天光朗朗,可见面如冠玉,气韵天成。
净闻法师游离尘世、孤高圣洁,终是携清风明日,降临凡间。
至此,他便只是宣明繁了。
帝王宝玺从他手上经过,宁湘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这会儿觉得心口空荡荡的难以宁静。
月霜伸手指了指,略有些惊奇地说:今日登基大典,皇上腕间还带着佛珠!宁湘随着望过去,一眼便看到他大袖之下缠在手腕上的佛珠,暗光浮动,衬得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愈发修长纤细。
月霜在旁边开口:自皇上回宫也有些时日了,他虽还俗,这串佛珠倒是时时戴着,当真有几分纤尘不染的风骨。
宁湘点头,但没忍住纠正她:今日戴的和往日不同。
月霜面露疑惑,她随口解释:这是小叶紫檀,之前那串是金刚菩提。
金刚菩提是盂兰盆法会那日法华寺住持所赠,净闻一直戴着从不曾离身,直到那晚她给他下了药。
情到浓时,她扣着他的指尖,将那串佛珠褪下,缠在了自己手腕上。
他应当极珍爱那串佛珠,只是不知今日怎么没戴上。
月霜看她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你怎么知道?嗯……宁湘语塞,一时头脑发热说出口,忘了怎么圆,硬着头皮说,我在书上看见过,就是这么说的,是真是假,其实我也不太懂……月霜对她刮目相看:那你涉猎挺广。
宁湘笑着,敷衍了过去。
大典一直持续到日暮时分,宁湘站得久了觉得腰疼,她还惦记自己的药,好不容易回了琼华宫,宣明呈还不让她走。
看她站在原地不动弹,他不满地皱眉:你过来!宣明呈好说话,但绝不是可以随意欺凌的主子,宁湘能屈能伸,挪着脚步过去,堆起满脸笑:殿下有何吩咐?近日我床前放了药囊,觉得夜里能安睡,你送几个送去勤政殿。
新帝自今日登基大典后移居勤政殿,宁湘刚想拒绝,看到宣明呈不容置喙的眼神,又生生咽了回去,只能没骨气的问一句:为何?皇兄移居新殿,想来住不惯。
宁湘无语凝噎。
倒也不必如此兄友弟恭……看宁湘满面为难,宣明呈冷冷开口:你不能去?她拔腿就跑:能!奴婢这就去!跑到一半,宁湘觉得自己动作过大,又赶紧慢下来,意识到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她又唾弃自己。
反正这孩子不能留,跌掉了最好,省的她再想方设法弄药吃。
虽然是这么想,宁湘到底还是放慢了脚步,把宣明呈寝殿里的药囊一股脑装进篮子里送往勤政殿。
她想好了,御前伺候的人那么多,她随意把东西交给谁就行,全然不用自己出面。
这时候宣明繁也许没在勤政殿,说不定也遇不上呢。
宁湘怀揣着小小的祈愿到了勤政殿。
结果没想到竟然能遇上常青。
她差点忘了,常青隶属殿前司,天子近卫,自然能出现在勤政殿。
两人大眼瞪小眼,还是常青憋不住了,幽幽吐出一句:姑娘你怎么往宫里跑?宁湘恨恨道:你以为我想,要不是遇上二皇子,我早就回家了!常青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宣明呈的事,想起日前皇上的问话,头皮一紧,忍不住多嘴问一句:那天姑娘和净闻……和皇上离开后去了哪里?宁湘窒住,神态不太自然:就坐船回京……常青看出一点猫腻来:皇上还俗……和你有关?我多大脸呢。
宁湘皮笑肉不笑,皇上心系天下,为万民还俗,与我无关!说完又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丞相大人不是说能安排我回家吗?你得空帮我转达他。
常青不是傻子,宣明繁不会无故向他问起宁湘。
但眼下的情势他不好多问什么,只应了她的请求。
行。
常青正当值,宁湘不好过多打搅他,两人说定,她便往殿门口去,确定宣明繁没有在,把药囊随手给了门口侍立的宫女。
这是二殿下敬献的药囊,劳烦交给皇上,多谢!那宫女半信半疑打量她:姑娘是琼华宫的?是的!你若不信,尽管可以去琼华宫问。
宁湘信誓旦旦。
廊下掌了灯,灯火摇曳,夜色朦胧。
宣明繁从偏殿过来,方换下冕服,身侧有人问他晚膳如何用。
他说了句照旧,便往殿中去,尚有几步之遥,无意间瞥见台阶前提着篮子和宫女拉扯的身影。
两人喁喁私语不知说些什么。
那人意有所感,猛地回头。
烛影重重,将脚下照得透亮。
四目相对,她脸上是遮掩不住的错愕和震惊。
他尚未有反应,她已经扔下篮子,眨眼就跑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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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养液浇灌了吗?浇灌了。
君问更新未有期,巴山营养液涨秋池~ 手动星星眼。
多给你浇浇水,还请茁壮成长啊,小树苗。
今天更新不收礼,收礼只收营养液! 叮叮叮,您的营养液已到货,请更新查收! 往小树坑里浇营养液,会长出参天大树吗? 我都抱着营养液来看你了,快把存稿君交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卡在这里呜呜呜呜什么时候法师发现怀孕呢?大大很棒!!!明天接着加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