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一口钟在耳边重重敲响, 震得乌希哈脑袋里满是嗡嗡声,一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方才武氏口中刚吐出吉祥的名字时,乌希哈就被青苹抱起, 脚下几乎是小跑着要离开。
等武氏说完那三句话,青苹的气息也变得急促不定。
乌希哈下意识命令道:青苹,放我下来!!青苹语气焦急, 格格别信她!那吉祥呢?乌希哈反问, 她既然要出去嫁人, 怎么也该亲自向我拜别, 你叫她明天进府来见我。
青苹无言。
她和四爷再神通广大,也不能把死人变活。
谁在骗人一目了然。
乌希哈眼里立刻有了水光。
她努力保持冷静,先问青苹:你和额娘,或者还有阿玛都知道吉祥出事了对不对?青苹回答之前, 乌希哈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青苹,别让我以后不敢再信你。
来到乌希哈身边一年多,青苹知道她看起来乖巧好说话, 实际上早熟且固执, 认真起来,比府里其他任何孩子都难应付。
况且她已经把乌希哈当做自己真正的主子,并发自内心喜欢疼爱。
她沉默片刻, 承认了, 爷是怕格格伤心, 才没叫奴婢和宋格格告知您。
乌希哈抽了抽鼻子,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她向后看去,武氏还呆在原地, 姿态闲适地斜靠在一根廊柱上, 还冲乌希哈挥了挥手中的帕子, 像是在叫她们回去。
吉祥是怎么死的。
天花。
青苹沉声,将四爷查到的事简要说了。
想到被自己看作半个姐姐的吉祥已经消失在世界上,甚至带累家人,乌希哈再控制不住,眼泪一连串地往下掉。
她揪住青苹衣襟,惶恐不安地问,是我害了他们吗?我还害了二哥?青苹连忙摇头,怎么会是格格的错,这都是是某些心思阴暗的小人作祟,格格和吉祥、二阿哥都是无辜受累。
武格格被阿玛禁足,是不是说明是她做的?主子爷并未查实是谁所为,将武格格禁足,是因她在格格和二阿哥病时,还向爷献媚邀宠,惹了爷发怒。
青苹回头看了一眼武氏,突然想到什么,脸色难看,吉祥的事,武格格理应不知晓,除非——除非她就是背后下手,意欲暗害乌希哈的人。
青苹,我们回去吧。
乌希哈擦干眼泪,我去问她!格格不可!我要自己问清楚。
乌希哈倔强道,你能保护我的!奴婢绝不会让武格格伤到您一根汗毛。
青苹当即承诺。
听她应了,乌希哈转头对听得满脸呆滞的黄桃道:你去找苏公公,让他请阿玛来这里,就说我知道吉祥的事了。
青苹听乌希哈还知道要找四爷,知晓她情绪未失控,稍稍放心。
待黄桃小跑离开,主仆二人返身走回到武氏面前。
武氏笑得开心极了,二格格方才都听见了?可有话要问妾身?乌希哈让青苹把自己放下来,冷着小脸,开门见山地质问,是不是你害了吉祥?吉祥?武氏作惊讶状反问,这吉祥是谁,妾身可不认得,似乎是二格格身边的丫头?二格格的丫头如何,为何要问妾身呢?乌希哈几乎要爆炸,伸出手指着武氏,你别装傻!青苹拦住她不让她冲上前去,警告道:武格格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们格格已经派人去请了爷,爷的脾气,武格格是晓得的。
听闻她们提起四爷,武氏忽然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
爷的脾气,我以为我晓得的呀,可现在,现在……她笑得眼角都出了泪,若你们真能把爷请来,我还要感谢你们呢。
看着状若疯癫的武氏,乌希哈突然平静了下来,你既然不想说,那我就走了。
反正我相信阿玛很快就能把所有事都查清楚,人在做天在看,做了恶事迟早会有报应的。
乌希哈的反应倒是出乎了武氏的预料,她立刻改口相邀,这外头风冷,把妾的脑子都冻糊涂了,二格格不如来妾院子里坐会儿,咱们好好聊聊吉祥和二阿哥的事?青苹对乌希哈摇头。
乌希哈面露犹豫。
见她们如此防备,武氏摊手笑道:这青天白日的,当着青苹姑娘的面,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把二格格如何?此前妾真心想与二格格亲近,二格格却从不给机会,妾也是无法才出此下策。
今日二格格应妾一回,妾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乌希哈在原地纠结许久,终究是想要听武氏亲口说出真相,带着全神戒备的青苹,跟在武氏身后踏入她院中。
短短一小段路,武氏兴致高昂地给二人介绍,这是四爷给她建的、那是四爷特意为她寻来的,她和四爷又在这里、那里留下了多么美好的回忆。
乌希哈心中毫无波动。
这样的武氏,让她联想到最后的疯狂。
武氏还想带乌希哈进入寝卧,被拒绝。
青苹看过四周,确认并无异样,乌希哈往门槛上一坐,有话就在这说吧。
武氏倒没再勉强她们,那还请稍等妾片刻。
她进门,不一会儿端着茶水点心出来,在距乌希哈五尺开外处席地坐下。
二格格可要尝尝妾的手艺,许是不比侧福晋差。
乌希哈当然摇头,谢武格格好意,我不饿也不渴。
二格格不会是害怕妾在这食水中下毒吧?武氏笑了笑,自己拿了块卖相精致的桃花糕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后咽下,又喝了一口茶,喏,妾试过了。
不必了,武格ᴶˢᴳᴮᴮ格还是有话快说吧,还是说你想等阿玛来了,在他面前说?乌希哈想,武氏应该不愿意把自己的阴暗面直接暴露在四爷面前。
听了这话,武氏果然没有再故作客套。
她收敛了笑,注视着乌希哈,其实,我真的有想过抱养你的。
还没等乌希哈反应,她立刻又道,不过我也是真恨你和宋氏,若不是你们,我怎会流了孩儿?这件事阿玛早有定论,乌希哈冷静道,站起身来拍拍裤子,如果你只要说这些,恕我不奉陪。
是她傻了,跟恋爱脑有什么好说的。
以四爷现在的理智,只要查到武氏,定不会再纵容她。
青苹巴不得乌希哈早点离开,连忙拉住她的手往回走。
武氏看着她们的背影,又吃下一块桃花糕。
在乌希哈就要迈出院门的那一瞬间,武氏突然高声道:就是我!乌希哈猛然转身,死死盯着她。
武氏畅快地笑着,是我私下接近吉祥,那丫头没脑子好算计,我给她送件好衣裳,洗都没洗就上身了,老天长眼,这一回就把二格格你给染上了天花。
本来我想着你总与大阿哥一同读书,只要把他染上了,不管能不能好,以福晋的性子,你和宋氏往后都别想有好日子过!武氏停顿片刻,颇感遗憾道:真可惜,你命大,侧福晋也比福晋好骗。
可恨的还有钮祜禄氏,尽坏我的好事!乌希哈听得浑身颤抖,阿玛对你那么好,我们也从来不招惹你,你还不满足吗?可他说过只爱我一个,只有我一人!武氏尖叫。
是你,你这个妖孽!武氏指着乌希哈,是你给四郎下了蛊,才让他变了。
你死了,四郎说不定就会变回来了。
至于旁人的死活,与我何干?乌希哈气得都快炸了,声音尖锐地吼回去,你脑子里除了‘爱情’,其他什么都没有吗?没有良知吗?没有是非对错吗?四爷已经恢复正常了,但武氏显然并没有。
她表情已然扭曲,是啊,我只有爱。
我没有家世,没有权力,没有自由,如今连孩子也不能有了,十几岁进了这深宅后院,只看得到这么点大的地方,二格格你说,我该怎么活呢?像宋氏和耿氏,伏低做小,摇尾乞怜,指着福晋的施舍和宽容过活吗?像侧福晋,生了那么多孩子,成天围着孩子们打转,鼓捣些没用的吃食,弘昐阿哥不还是没了,弘昀阿哥那单薄的小身板,这次大难不死,下次可就说不准了。
还是像福晋,多大度多贤惠,那两年,背地里谁不笑她被一个小格格踩在头上。
听到这,青苹忍不住冷哼打断,武格格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别妄想与贵人相提并论。
乌希哈感觉自己又被武氏说晕了。
她仿佛能懂武氏想表达的意思,但又总觉得这其中逻辑说不通。
听武氏的口气,竟是在可怜其他女眷不成?但这明明是她的受宠造成的。
还是说,这是胜利者的傲慢和炫耀?武氏继续笑,我当然记得,我只是宫女出身,被贵人随手赏赐的小格格。
爷爱我,我当然只能受着,我既然受了,就要死死地占着!那时候我多风光啊……武氏闭上回想,再睁开时,眼神已被疯狂占据,我只有他给我的爱!他是男人,是皇阿哥,他说过的话就该做到!他为什么不能只有我一个呢?他答应过我的!只有我才是真的爱他,武氏低吼着,什么妻妾和睦,都是假的,她们不妒忌,是因为她们根本不爱他,只有我!乌希哈张口想要说什么,忽然感觉身子一轻,被抱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那爷不需要你的爱!四爷冷酷的声音在乌希哈耳边响起,爷当初能给你多少,自然也能通通收回来。
作者有话说:刘若英的一首老歌——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