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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2025-03-28 14:02:15

要带柳妶依回家?自小就是聪明顶尖的靳宇璜,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也从来未曾为任何事情担过心,但这次,他足足失眠了快一个星期。

靳宇璜实在不敢想象当他那对始终抱持着高度期望的父母,看到那身令人眼花撩乱的衣着,以及那张可怕的国剧脸谱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尤其柳妶依实在不是普通的迟钝,好不容易摆脱了她,他真怕这次一旦带她回家之后,就再也摆脱不了她的梦魇。

他终日烦恼着该不该屈服双亲的高压政策,再把瘟神请回来,也不禁怀疑他那对宝贝爸妈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错误情报。

一整个星期下来,靳宇璜终日魂不守舍,浑浑噩噩,殊不知一双窥探多时的眼睛,早已暗自窃笑许久。

才一大清早,韩昊神清气爽的踏进靳宇璜的办公室,只见靳宇璜正坐在文件堆得有如两座小山般的办公桌后发呆。

璜,什么时候你连公事也不办,开起杂货店来了?韩昊凑近靳宇璜陷入沉思的俊脸,一脸关心的望着他。

什么杂货店?靳宇璜古怪的瞥了他一眼。

要不然你眉头上怎么会挂着两条打结的海带?韩昊一脸专注的盯着他道。

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少惹我!靳宇璜语气不善的警告他。

别这样嘛!我看你这副模样实在很惨,咱们是哥儿们,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一定帮忙。

韩昊义气的拍着胸脯。

你帮不上忙的。

靳宇璜又焦躁的叹了口气。

唉,你这么说就大不够意思了,好歹咱们也是吃同一锅泡面,一起过来的哥儿们。

我完了!看着一脸义气的韩昊许久,靳宇璜才终于沉重的吐出一句。

喂,到底是怎么了?韩昊实在很想笑,但基于哥儿们的义气,他只能憋在肚子里。

是不是你骗了纯情少女的身体跟感情?人家找上门来了?你在扯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靳宇璜倏然敛起一脸阴霾,不满的瞪着他。

说的也是!韩昊点点头。

打从回到台湾后,自动贴上来的女人,都能排成一棵有十层楼高的圣诞树了。

那还有什么事比被你骗了的女人找上门还要修?如果是值得我骗的女人也就罢了,糟就糟在她实在……靳宇璜一想到柳炫依那身大花衣裳,就忍不住头痛。

‘她’是谁?韩昊强忍住笑,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她就是……靳宇璜遽然抬头正欲开口,一看到韩昊那张脸,却忍不住狐疑的揪起了眉。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似乎在笑?笑?怎么可能?我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现在有麻烦了,我担心都来不及了,脸上哪根肌肉神经还笑得出来?韩昊义愤填膺的样子,像是肋骨上已经为朋友插上了一把刀。

抱歉!最近我实在快被柳妶依搞疯了。

靳宇璜烦躁的耙着头发,歉疚的说道。

柳妶依?像是听到什么八卦,韩昊马上凑过一双竖直的耳朵。

你跟她来电了?除非等到外星人登陆地球那天!靳宇璜一脸冷然的瞪着他。

你怎能拿人家女孩子跟外星人比,这实在大残忍了。

韩昊啧啧的摇着头。

像他就仁慈多了——恐龙!多贴切的形容。

要不然你带她回家让父母看。

靳宇璜又横了他一眼。

你要带……柳妶依回家?韩昊咽了口气,故作惊恐的膛大眼。

老天,你怎能带那只活恐龙回家?一听到这里,靳宇璜像个泄气的皮球,再度有气无力的瘫进皮椅里。

我若不屈服,我妈会拿出我国中的童军绳,到外头的屋檐去作势上吊,好让左右邻居全看见。

不花一兵一卒就能让敌军无条件竖白旗投降,国防部真该请他妈去当参谋总长的——她绝对是个人才!天啊!这太惨了。

韩昊捂住脸,好掩饰脸上的窃笑。

韩昊,你倒是替我出个主意。

这……他怎能替靳宇璜出主意?出了主意哪有好戏可看?韩昊收起窃笑,堆起一脸为难。

我看这回你还是听靳妈的好,若惹火了她,后果可难收拾了。

你平时点子不是很多,怎么这回你连这个小忙也不肯帮?不是我不帮,而是咱们中国有句话叫‘百善孝为先’,孝道有多重要,从你小学开始读的三十六孝故事就知道了——这个丧尽天良的逆子也敢跟他谈孝?顿时,靳宇璜的脸色阴郁了起来。

好、好!我明白了。

靳宇璜不客气的打断他。

靳宇璜心里明白,韩昊这小子摆明了要袖手旁观,瞧他平时自己要逃避父母追婚的鬼点子一堆,如今要请他想个主意,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是此时此刻,靳宇璜没有教训韩昊的心情,只想尽快赶走这个存心来看好戏的家伙。

我要工作了,你可以滚了!靳宇璜自小山山顶抓起一本公文夹,作势认真的看了起来。

喔!韩昊悻悻然应了声,果真转身就往门边走。

眼看惹人心烦的家伙终于走了,靳宇璜总算松了口气。

对了!忘了提醒你……怎知临到门边,韩昊竟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朝靳宇璜绽着一脸乖巧得近乎可恶的笑。

你的公文夹拿反了。

靳宇璜霎时一僵,脸色阵阵青黄交错,眼睁睁看着韩昊闷着笑走出办公室。

好不容易等韩昊的脚步声走远了,靳宇璜像是捧到地雷似的,忙不迭的丢开手上的公文夹,再度陷入苦恼。

眼看明天就是星期六了,家里那个武则天已经下了最后的懿旨,要是明天没有准时带柳妶依出现,怕是又要掀起一场家庭风暴了。

在极度挣扎之下,靳宇璜艰难的拿起电话,却仿佛已经听见那个震耳欲聋的大嗓门。

终究,他还是气短的颓然放下了电话。

靳宇璜苦恼的双手支额,脑子里仿佛有拿着童军绳作势上吊的妈,还有一个穿着一身花衣裳,朝他摇手吆喝的柳妶依,正分坐在翘翘板的两端,上上下下荡得他心烦意乱。

最奇怪的是——靳宇璜狐疑的掏了掏耳朵,在这个危难时刻,他怎么好像远远听到门外韩昊那小子幸灾乐祸的笑声?!靳宇璜确信自己一定是惹上了衰神!他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知道当晚当他心神恍惚的从公司大门走出来时,不知怎么的竟被一辆车给迎面撞上了。

靳宇璜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浑身疼痛不说,一向令他引以为傲的俊脸,竟给撞得青肿得几乎认不出原本的面目来,可怕得连他自己都不敢多看一眼。

经过这一番灾难,靳宇璜忍不住烦心了一整天的疲惫,以及在病床上被几双手翻来看去检视、上药包扎的折腾,难忍睡意的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他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母亲那特有的急躁嗓音自不远处传来。

靳宇璜睁开眼,发现那无辜的肇事者,还面有愁色的坐在床边。

接到通知的靳妈跟靳爸一奔进外科病房,见到床上脸上满乌青、红肿,一条腿还被高高挂起,模样狼狈得惨不忍睹的儿子,忍不住异口同声的急嚷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忠孝东路那么大一条,竟还会被车给撞了?我……我也不知道!靳宇璜睁开眼,强忍痛楚的摇摇头。

一见问不出个所以然,靳妈马上把矛头指向一旁的肇事者。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开车竟会开到路边去了,还撞上路边的行人?我……我没有开到路边,是这位先生他自己失魂落魄的走上快车道,我煞车不及才撞上他的。

显然受害成分甚于肇事的中年男人,似乎也想努力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这……靳妈语塞的看了眼一脸无辜的肇事者,又回头低声问靳宇璜。

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去应酬喝了酒?神志不清走上马路给车撞了?我今天没有应酬,我一直待在办公室……喔……靳宇璜微微伸展了下里得像火腿的伤脚,却痛得忍不住呻吟。

小心点,别乱动!靳妈忙捧住儿子的脚,再度抽丝剥茧的问道:既然在办公室,又怎会跑到马路上去?我准备要回家。

他艰难的吐出一句。

回家?你的车不是停在公司的停车场?跑到马路上干什么?靳爸怪叫道。

是啊!被父亲这么一问,靳宇璜自己也愣住了。

他的车停在地下室的专用停车场里,他又怎会糊里糊涂跑到马路上去?还不都是柳妶依搞的鬼。

靳宇璜咬着牙,毫不客气地咒道。

要不是她,他何苦像条被逼急跳墙的狗,连车子都找上他撞,这不是惹上煞星是什么?靳氏夫妇对望一眼,愣了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

你自己糊涂给车撞了,关人家女孩子什么事?靳妈不悦的骂着。

是啊!自己不会走路还嫌路歪,就是有你这种性子。

一旁的靳爸也跟着数落道。

爸、妈,你们不了解……是,我们是不了解,明明要你明天带人家女孩子回家来给我们瞧瞧,今天晚上就给我出这种意外,真不晓得你是存心还是真倒霉?明天晚上?突然间,靳宇璜头顶上那团阴霾遽然散去,一抹诡异的笑容缓缓在他唇畔扩散开来。

虽然他不小心给车撞惨了,但是却意外逃过了一劫,明天他用不着带着柳妶依回家,而是悠悠哉哉的躺在医院里,置身事外。

多好!他轻松的盯着自己高挂的臃肿左腿,突然间觉得他的腿包扎得好有艺术气息。

看着原本一脸愁云惨雾,却突然挂着一脸诡异的笑容的儿子,靳氏夫妇不免担忧的互望一眼。

唉,看来这下他们的儿子撞得不轻,恐怕脑袋也需要好好的检查一番,如今之计,还是赶紧搞定这件乌龙车祸比较实在。

这位先生……不,我不是故意要撞他的,实在是他低着头突然就走出来,我……我可以赔偿,我愿意负全部的责任……还没等靳妈开口,一旁受尽惊吓的肇事者便急忙开口说道。

不是的,你误会了!我是问你,你要多少赔偿费跟车子的修理费?靳妈和颜悦色的问道。

对啊!你用不着客气,多少钱不是问题。

靳爸也跟着说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撞了人竟然还有赔偿费?对方如果不是笨蛋就是疯子。

真……真的不用了!受害者一步步的向后退。

既然靳先生没事,那我先走了!而后遽然转身飞也似的逃出病房。

他是怎么了?怎么跑得那么快?靳妈一脸狐疑的盯着一摇一晃的病房门。

大概是突然想起家里有事吧!靳爸亦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耸耸肩。

两人望着大门好半天,一转身才发现靳宇璜已经昏昏欲睡的闭起眼。

靳氏夫妇颇有默契的噤声,准备回家收拾儿子的盥洗物品及衣物来,没想到才一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模糊的呓语。

真是拜柳妶依推销的保险之赐,要是我真的追究起来的话,看她要怎么赔偿我……柳妶依?保险?靳妈缓缓转头望着意识恍惚的儿子,若有所思的挑起了眉。

而床上挂着一抹满足的笑,安通陷入睡梦中的靳宇璜,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不知怎么的,柳妶依这两天来老觉得眼皮跳个不停,好像有什么凶兆似的——妶依,二线电话!头顶上遽然响起的广播,让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柳妶依猛地惊跳起来。

她一把抓起电话,急忙说道:您好,我是妶依。

电话另一头显然被她惊人的音量给吓着了,好半天没有出声。

一直到办公桌对面传来同事林晓芳低低的窃笑,柳妶依才猛然惊觉到自己声音大大了。

对不起,我是妶依,请问您是哪位?她努力压低嗓音,有礼的问道。

喔,柳小姐,你好!另一头终于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我是靳宇璜的母亲,不知道我儿子前些日子是不是经由柳小姐向贵公司保了险?是的、是的!一提及靳宇璜,柳妶依的脸蛋不由自主的微微泛红,却仍热心的说道。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是对保险合约事项不了解,或者是保险的内容有争议,我都可以亲自过去为您做更详细的解说……不是的!是我儿子出了车祸。

什么?靳宇璜出了车祸?柳妶依一口气全哽在胸口。

霎时,她浑身像是被抽空似的,麻木得好半天无法思考。

误以为柳妶依突来的沉默是不知如何反应,靳妈再度解释道。

喔,是这样的,因为他的伤不轻,恐怕得在医院住上个把月,我想请问一下这份保险是不是有医疗给付?有的、有的!柳妶依点头如捣蒜。

我马上调出靳先生的保险资料,立刻就帮您把慰问金送过去。

不急!现在时间还早,柳小姐慢慢处理。

不成,这事情很紧急,我一定会尽快处理,请靳伯母放心!柳妶依急道。

柳小姐,冒昧请问你,你是怎么认识我儿子的?电话另一头突然问道。

我跟靳先生是、是……柳妶依左右看了一下,才不自在的低声说道:我们是经由婚友社介绍认识的。

原来如此!电话那一头不知怎么的,语气突然轻松起来。

那就这样了,我还得去替我儿子炖鱼场补脚伤。

他连脚也受伤了?!霎时涌上心头的那股揪疼,柳妶依说不出是心疼还是难过。

靳伯母,等……等一等!冲动之下,柳妶依唤住了靳妈。

柳小姐还有事?请……请问……靳先生他还好吗?鼓足勇气,她终于结结巴巴的问出口。

呃——电话另一头的人显然愣了下,而后一句隐约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的样子有点惨,不过,他没事!那他住在哪间医院?柳妶依又急忙问道,然而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关心得大不寻常,便又赶忙解释道:喔,我是想送慰问金过去,顺便跟他确认一下保险条款。

他住在亚大医院。

电话另一头的笑意更浓了。

谢谢靳伯母,我立刻就赶过去。

虽然满脑子乱哄哄的,但柳妶依总算整理出一干所需的资料,向会计领了一笔临时慰问金,便拎起塑胶袋往外冲。

这辈子,除了七岁那年父亲在医院过世时那次,柳妶依从来没有感觉过自己那么焦急、难受过——惟有——这回!……对!他出了车祸,昨天才住进来的,麻烦你帮我找找!才一大清早,靳宇璜就听见了妶依的大嗓门,在梦中嚷得他不得安宁。

小姐,抱歉,我们外科病房没有这个病人。

不,一定有!他叫‘斩’宇璜,昨天出的车祸……对!他还伤了脚。

拜托!他姓靳,不姓‘斩’!靳宇璜在梦中忍不住揪起了眉头。

好端端出了车祸已经够倒霉了,一大早还做这种恶梦,真是!好半晌,护士小姐为难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姐,很抱歉,我真的找不到你朋友的名字,不过你说的这个名字,倒是跟我们另一个病人的名字很相似。

我看看!就是他!石破天惊的嗓音几乎刮破靳宇璜一层耳膜。

我要找的这个人就是他,我一时紧张念错了,他叫靳宇璜没错。

喔!他住在913单人病房。

护士小姐尽职的报告道。

护士小姐,谢谢你!913?奇怪,这号码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靳宇璜昏昏沉沉的想。

他奋力抗拒阵阵浓浓的睡意,努力思索着,那阵咚咚作响的脚步声也直朝他的病房而来。

靳先生靳先生!半晌后,那个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就近在耳畔,不厌其烦的叫着他。

靳宇璜缓缓睁开眼,一张放大的国剧脸谱就近在眼前,吓得他整个人弹跳了起来,心脏几乎停摆。

你来这里干甚……哎哟……怒气还来不及发作,他已吃痛的捧着伤脚,整张脸——不,严格来说应该只有半边,另外青肿得较厉害的半边,经过一夜的时间已经肿得几乎没有知觉了,霎时全扭曲了起来。

靳先生,你赶快躺好,别起来!柳妶依见靳宇璜裹着一层厚厚石膏的脚,赶忙压住他道。

你究竟见鬼的是怎么找来的?靳宇璜挥开她,挣扎着想坐起身。

是……是你妈妈打了通电话给我,说你出了车祸,所以我就马上过来看……呃,不!过来送慰问金。

柳妶依看着靳宇璜脸上明显的愤怒以及嫌恶,顿时怔住了。

走开!靳宇璜愤怒的吼道。

柳妶依不知道他的怒气打哪里来,也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只能呆站在原地。

可是这慰问金,还有——柳妶依不知所措的看着手上的水果。

我收下了!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吧?靳宇璜一把抢过她手上的东西,忍耐的吐出一句。

柳妶依看着他不友善的态度,以及伤得令人不忍卒睹的脸孔,心头那股莫名的痛楚揪得她异常难受。

他原本俊逸的好看脸孔,如今已经青肿得难以辨认,一双修长的腿更是被重重包裹的高悬着,整个人看起来除了狼狈还有憔悴!好吧!那我……我走了!临到门边,柳妶依不放心的回头看着病床上的靳宇璜,试探的问道。

呃……靳先生,你父母没有来?他们年纪大了,不可能整天待在这里。

闭着眼的靳宇璜不耐的丢来一句。

那你的看护呢?我不需要看护。

你就这样一个人?行动不方便,却连一个能在身边照顾你的人都没有?柳妶依不敢置信的瞠大眼,嗓门不禁也大了起来。

柳小姐,这些都不干你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靳宇璜不客气的再度下达逐客令。

不行,你的脚不方便,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

再说,服务客户也是应该的啊!柳妶依二话不说,义愤填膺的撩起衣袖就朝靳宇璜走了过去。

你看,你的床单皱得不成样,还滴得全是碘酒,连桌子也一团乱,这住起来怎么会舒服?我马上就帮你换。

废话!他瘸了半条腿,只剩下一双能力范围只在三十公分以内的手,他的环境能清洁到哪儿去?靳宇璜不以为然的揪起了眉头,一边赶忙阻止柳妶依。

我不需要……喂,妶依你听到了没,我不需要……不顾靳宇璜在后头的叫喊,柳妶依已经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抱着一叠床单、枕巾回来了。

我说我不需要任何帮忙,你赶快走吧!眼见花花绿绿的身影,兴致勃勃的开始忙碌起来,靳宇璜气得只差没跳起来。

不行!你的情况实在需要有人在旁边照顾。

柳妶依不为所动的趁他仰头抗议的当口,利落的抽出他的枕头换上新枕巾。

我会找人来,你还有工作就尽管去忙你的吧!无计可施之下,靳宇璜只得尽量以缓和的口气说道。

你放心,我已经请了假,再说,有什么事比这个还重要呢?柳妶依热心的仰头朝他一笑。

你……你简直会气死人!靳宇璜气得牙痒痒的。

他终于发现柳妶依不只嗓门大、穿着俗气、好管闲事,还很固执。

你别不好意思,我们是朋友,这点小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自始至终从没需要她帮忙!靳宇璜简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天底下竟会有这么迟钝的女人。

他确定她的神经一定条条都比钢丝还粗,看来他得求老天保佑他另一条腿了!才刚这么想,就见她以力拔山河的气势,一把举起他的伤腿,靳宇璜心惊胆跳的急忙吼道。

喂喂……你小心点,我的腿才刚固定好,这可不比拉保险,你什么也不懂,当心把我给弄瘸了。

你放心!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常常到医院当志工,帮病人换床单,甚至翻身、擦澡我都会,这区区小事还难不倒我。

柳妶依嘴里叨叨细数着,一边利落的替他左右各一翻身,一张干净平整的床就这么铺好了。

放心?看她这么粗鲁的把他东翻西拉,他会放得了心才有鬼!再说,这女人也真是会吹牛,医院里的志工全都是一些无所事事的门外汉,护士眚怎么可能会把这种工作交给志工?医院里的志工全是专门送书报的。

靳宇璜不以为然的瞥了柳妶依一眼,故意找碴似的悻悻然回了句。

我从国中开始就到医院当志工了,这些事做了这么多年,对我而言不难。

十几年下来,医院上上下下就跟她家厨房一样熟。

柳妶依不喜欢医院,却总觉得到医院来当志工,才算是真正做了些事。

靳宇璜抬眼瞥了她一眼——她从国中就开始服务社会?年纪轻轻就这么鸡婆!这下靳宇璜更加确定她是天性就好管闲事。

而且,我在大学时还曾经跟着医院到乌干达去做医疗服务,一些基本的医学常识我还懂。

大学?闻言,靳宇璜不禁狐疑的打量起柳妶依。

她还念过大学?看她一身的穿着跟行为举止,他以为她顶多只有国中毕业!你念哪间大学?他怀疑的瞅着她。

台大!台大?幸好靳宇璜闪得快,他差点就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她这个简直像个欧巴桑的女人,竟然还是他的学妹?!怎么?宇璜你也念台大?闻言,柳妶依一脸惊喜的抬头望着他。

不,不是!靳宇璜忙不迭的摇头。

仅仅只是客户她都能热诚到这种程度,若是再扯上学长、学妹的关系,她不知道还要再提供什么更热心的服务!眼看赶不走这个鸡婆到家的女人,靳宇璜索性闭着眼不理她。

但不知道柳领依是大过迟钝还是过度热心,她利落的整理着他的桌子,一个人还边叨叨絮絮。

不到半个钟头,柳妶依就把整个病房整理得焕然一新。

好了!柳妶依抹了把汗,开心的宣布道。

闻言靳宇璜不禁将眼睛掀开一条缝,看着分外整齐的环境挑了挑眉。

这女人懂得整理环境,却不懂得稍微把自己打扮一下?你放心休息吧!这里有我。

她在病床边坐了下来,心无城府的冲他一笑。

靳宇璜怔了下,不知怎么的,一刹那间,他的心竟莫名其妙的扯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