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这个称呼倒是头一次听说,阿林哥,你们先躲在这里,千万别动,我们去去就来!阿爹,我们走——少女性子急切,布依老爹应了声,父女二人面带焦色,迅捷越过险峻的山道,直往寨子里冲去。
林晚荣抬头瞭望,只见山崖下,几个身穿黑色斜襟长衣的苗人,与几十个朝廷公差衙役一起,手中举着明晃晃的长刀,拥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断的吆喝着往苗寨里开进。
而站在他们对面的,却是数百名映月坞的苗人,个个腰挂柴刀,阻在了官差面前,怒目而视。
坤山,你竟敢阻止朝廷的官差执法?你们映月坞是要造反吗?!与衙役一起进寨的几个苗人,晃着手中的柴刀,指着对面人丛中一个苗族青年大声叫嚷着。
叫做坤山的苗族青年二十余岁年纪,面目黝黑、高高壮壮,他盯着说话的那人,狠狠喷了口吐沫道:放屁,叽叽喳喳的是麻雀,唱歌的才是百灵!卓泽,难道你们黑苗也算官差?我呸!!根据聚居地不同,苗族内部也分成不同的支系,如白苗、红苗、青苗、黑苗、花苗等,在服饰颜色上有严格区别,同时每一系都有自己的寨子和首领。
林晚荣听了会,大概有了个初步印象。
从他们身上的衣裳来看,坤山应该和布依父女一样,属于红苗。
而这个卓泽则属于黑苗。
黑苗和红苗之间应该是有矛盾的。
卓泽听他讽刺,顿时怒道:我们虽不是朝廷官差,但奉大头领之命,是来协助官差办案地!你们映月坞今年的税赋还未缴纳,我们与吴公子特意上门督办,你们不但不感激,反而持械围攻,实在是罪大恶极!他所说的吴公子。
就是众衙役拥护的那华家年轻人。
生的眼睛小小、面皮白净。
闻听卓泽一言,立时点头道:不错不错,你们映月坞今年的税赋还未缴纳,衙门数度上门催款,你们拒缴不说,还动辄刀枪相向、态度极其野蛮,恶劣之极——胡说!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一个美丽的红苗少女与一个清瘦地长者急匆匆赶了过来!坤山兴奋地大叫:依莲,布依阿叔,你们回来了?!吴公子眼睛一亮,贪婪地盯住少女花骨朵般娇嫩的身躯,口水都流了出来:啧啧,依莲阿妹,几天不见,你生的越发标致了!阿哥看的好喜欢啊!哦。
布依寨主。
你也回来了,正好正好,今日就把事情一并解决了!布依老爹眼睛一瞪。
几步走上前去,将依莲护在身后:吴大人,今年的税赋,令尊县丞大人已经逼着我们交过两遍了!开春交过一道,入夏又有一道!他还说,今年朝廷和突厥人打仗,税赋要比去年提高三成,寨子里的每一家都是砸锅卖铁、碾子磨盘都砸了、饿着儿女凑足了钱交给官家!足足交了两次啊!可怜山寨到现在,一粒谷黍都没碾出来,寨里的老老少少、连刚刚出生地孩子都是整天煮桔梗,几年都没有吃过一顿饱的。
你现在却又来收第三道赋了——吴公子嘿嘿哼了几声:老寨主,你有所不知,今年的税赋,改为季收了,你那从前交的,仅作前两季,后面还有两季呢!唉,皇上亲自下的圣旨,家父和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季收?!依莲娇叱一声,气得浑身颤抖:这分明就是不给我们苗家人活路!吴大人,我爹把税赋交上去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有说起过这些?要说是官家的旨意,那就请你把皇帝的圣旨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吴公子得意一笑:阿妹,你想看圣旨?!没问题,只要你跟我回县衙去,咱们吃香地喝辣地,我陪你天天看、夜夜看!少女气得脸色发白,手中握着的缅玉几乎都要捏碎了!无耻华狗!红:你敢侮辱依莲,我杀了你!兄弟们,和这些华贼拼了!拼了!!!映月坞的年轻人呼啦齐齐拔出柴刀,如下山地猛虎般往前冲去。
几十个衙役连带着黑苗的卓泽皆都大惊,急忙将吴公子围在了中间。
住手!布依老爹红着眼怒吼一声,瘦弱的身躯几步窜到众人身前,生生阻住坤山几人的去势。
他到底是映月坞的寨主,和官家冲突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阿叔,寨主!坤山哭着跪了下去:他们侮辱依莲,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见寨主阻住了众人,吴公子更是得意,眼睛一翻,大喝道:布依,这税赋是朝廷定下的规矩,是皇上下的圣旨!你敢违抗,那就是造反!实话告诉你吧,今日就是你们的最后期限,若再不缴纳赋税,家父就会以兴文县丞之名义,上报朝廷,告你们映月坞藐视朝廷、意图不轨的大罪!三日之内,朝廷大军就会进剿映月坞,到时候会有什么后果,你比我更清楚!民不与官斗,何况是一个小小的苗寨!布依老爹脸颊急抖,咬着牙道:吴大人,你就是把我们卖了,这税赋我也交不起!请你不要为难山寨,我跟你回官衙!阿爹!依莲惊得跪在了他身边,痛声疾呼。
寨主!坤山众人也吓得呆了,团团围在布依身边,怎么也不肯挪动一步。
吴公子大喜过望,猛一挥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要反悔!来啊,将布依拿回衙门!他得意之中,手掌便要挥下,忽觉臂膀干什么。
谁拿钳子夹我?!吴公子怒吼着,手舞足蹈便要挣扎,却觉身子一轻,双脚落在空中,竟是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一个面目黝黑的年轻人,邪眉冷眼,哭不似哭。
笑不似笑。
两只大手却仿佛万钧铁钳。
捏住他脖子,将他像只小鸡仔般提在空中:你叫什么名字?!望着那人眉中隐隐地杀气。
吴公子顿觉浑身发冷。
面色煞白。
连呼吸都不敢出口。
我,我叫吴士道!你,你要干什么。
我,我爹是兴文县丞吴原!来人啊,快救我,救我!他脸色憋得通红,疾声呼救。
周围衙役如梦初醒。
挥刀就要冲上来,却见这年轻人身边那个生猛地黑汉眼睛一瞪,狠狠一掌拍在旁边的大石上。
怒道:不要命的就过来!这二人都是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主。
手上沾着不知多少的鲜血,盛怒之下,气势凌厉。
谁敢看他们一眼?再看黑汉拍过的碎石,哗啦哗啦裂成碎末,衙役们脸色发白,挥舞着长刀虚张声势。
无一人敢靠近过来。
吴士道?!啪!吴公子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大门牙甩出去老远。
年轻人咬牙切齿,冷道:狗杂碎,连个名字都不会取。
丢人丢到你姥姥家了!我问你,加赋三成,还要四季收税,是谁下的令?!皇,皇上——哦?!年轻人笑着露出阴森森地牙齿。
吴士道吓得一哆嗦,急忙道:大侠饶命,小人说实话!是,是府台远清聂大人下地令!我和我爹都是奉命行事啊!年轻人冷冷看他:我再问你一句,皇帝下发地,普天之下,免赋三年的圣旨,你们可曾收到?您,您老怎么知晓?吴公子看了他一眼,脸色惨白:收,收到了!可聂大人说,皇上添皇孙那是皇上地事,咱们多收税,那才是咱们自己地事,两不相干!黑脸地年轻人长长叹了口气,冷冷摇头:四德,给我拣块石头,揍这小子用的!好!四德欢快的应了声,吭哧吭哧搬着块大石走过来。
吴士道吓得脸都乌了:大,大侠饶命啊!饶你爷爷个头!啪地一砖头拍在他面门上,吴公子脸颊顿时开了花,红的、白的一起流了下来。
吴士道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瘫倒,直直晕了过去。
衙役们先是一愣,接着便惊慌失措,疾呼奔逃:打死人了!快来人啊!映月坞出了强盗,打死吴公子了!林晚荣对高酋打了个眼色,老高心领神会的跟随众人而去。
这,这——望着倒在地上地吴士道,布依老爹手脚发颤,胡须急抖,不知道该要如何是好。
阿林哥,你快走!依莲焦急的将他身子往外推:快走啊!林晚荣不解道:我为什么要走?!少女泪珠瞬间涌了出来:你打死了官差,还是县丞的儿子,再不逃走,难道等着他们来抓吗?!都是我,是我害了你啊!依莲手劲极大,奋力将他往山上推,林晚荣眨了眨眼,摇头道:不行,这个时候我要走了,岂不是连累了你们?我不能走!阿林哥!少女听得又感动又内疚:我们不会有事地,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你快走啊,再迟就来不及了!她哗啦自背上取过竹篓,掏出一堆地干粮,齐齐塞入他手中,却都是些干涩的野菜团子,依莲羞涩而又坚定道:这,这些是我和阿爹三天的干粮,上山前,阿母做好地,我和阿爹都舍不得吃!你快拿走,不要让阿爹看见了,寨子里没吃的了!这个丫头!握着那一团团干涩冰凉的野菜,林晚荣双手重逾千钧,心情沉重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少年坤山正仔细打量着他,见依莲与他拉拉扯扯,顿时气恼交加,疾步行过来,晃着柴刀红眼道:依莲,你让开,我要劈了这华家人!少女吓了一跳,急忙张开双臂,用身体护住林晚荣,娇叱道:坤山,你干什么?阿林哥是好人!是他帮我们赶走了官差!我有刀,才不要他帮忙!坤山愤怒吼道,面孔涨地通红。
依莲不去理他,奋力推了林晚荣几下,想将他撵走,哪知这人却像生了根般纹丝不动。
少女看他一眼,急地直跺脚:阿爹,你快劝劝阿林哥!他留下来会没命的!布依老爹望着那倒在地上的吴公子,默默摇头:客人,感谢你对我苗寨地盛情!这些官衙在外面还有同伴,他们马上就要进来拿人了,你还是快走吧!林晚荣微笑道:老爹,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拿住的!这人犟的跟头牛似的,依莲气得不想理他。
一说话间,忽听远处犬吠阵阵,山间隐隐约约穿行着百余根火把,似是有人吆喝着疾奔而来。
官衙来了!布依默默叹道。
此时再上山已来不及了,依莲震惊的不知如何是好,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官差和无所事事的阿林哥,她忽然一咬牙,紧拉住他的手,疯狂往山寨里跑去:跟我来!第六四零章 原委苗家的吊脚楼依山而建,与地形契合的极好,山寨的背面是陡峭的悬崖,根本无处攀爬。
依莲拉住他一路狂奔,转眼就到了山顶,这一阵跑的又快又疾,她涨红了脸颊,气喘吁吁的回过头去。
山对面的火把已经看的清晰了,隐隐约约能见数百公人明火执仗,大声吆喝着往这边冲来。
阿林哥,这边!依莲掀起丛丛的草簇,在那瓜藤之中翻出一个黝黑的洞口来,内里漆黑一片。
林晚荣急忙摇头:依莲,我不怕的——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少女有些恼了:刚才叫你逃,你推三阻四。
现在叫你躲起来,你也不愿意!阿林哥,你知不知道,你打死的是县丞的儿子,万一被他们抓起来,你就算有十条命也没了!快,快点啊!她不由分说,将林晚荣推入洞里。
这石洞镶嵌在山腰当中,狭窄的很,仅容一人存身,周围被重重山藤遮掩覆盖,极难发现。
内里干净清爽,铺着厚厚的干草,侧边堆着几件苗家女子衣裳,还有一小盒的水粉,市面上最为便宜的那种。
这个山洞是寨子里打野猪时我找到的,全山寨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依莲飞快的将那水粉抓在身后藏了起来,脸上有些羞赧:阿爹每次逼着我嫁人的时候,我就一个人躲到这里来,住上两夜,和阿爹怄怄气,他们找遍了全寨子也寻不到我,阿爹就再也不敢逼我嫁人了!难怪这里干草、衣裳、水粉都是周全的,原来还有这么个原委。
林晚荣笑着摇头。
不许你笑!少女显然是头一次在别人面前说起这些羞人的事。
红着脸跺了跺脚:阿林哥,你就放心藏在这里。
哪儿也不要去!等差役走了,我就回来找你!你那两个朋友。
我也会想办法把他们藏起来的!看这丫头坚定地样子,再要推诿只怕她会上来揍人了。
林晚荣苦笑着点头。
还有这个。
方才奔跑中,依莲将竹篓背在了身上,此刻又一股脑塞进他怀中:菜团子都在里面,夜长着呢,饿了你就使劲吃!吃完了。
我再挖野菜给你烙饼子!阿爹说,我烙地饼子可香了!望着那冰凉干涩的野菜团子,林晚荣心沉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在腰里胡乱摸了两下。
抓出渡河之前没吃完的几块糕点,急急递到少女手中:依莲。
给你。
你吃这个!这些干粮糕点都是在路途上买地,虽比不上家中做的精美,但相对于那疙疙瘩瘩地野菜来说,却不知强了多少倍。
与珍馐佳肴无异。
依莲看地神色一黯。
默默低头,自筐箩中取过野菜团,无声无息的抓在手中。
偷偷藏在了身后。
再也不敢拿出来。
不是。
依莲,你不要误会!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林晚荣看的大急,手舞足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平日里自以为伶俐的嘴皮子,此刻变得笨拙不堪。
少女默默摇头。
不言不语。
林晚荣心里一急,哗啦伸出手去。
自她手心里抢过野菜团子,嘟嘟的往嘴里塞去。
菜团子又苦又涩,囫囵缠在一起,哪是那么好下咽地?他一口气吞下去一个,又疾又快,喉管都被堵住了,顿时咳嗽个不停。
脸颊红的跟猴屁股似的!依莲大惊,急忙取过水囊为他灌水。
林晚荣猛咳了一阵。
好不容易才将野菜咽下去,生生吞了口口水:好吃。
好吃!依莲,你什么时候再给我烙饼子?!少女双眸湿润,轻望住他,感激道:阿林哥,你真好!林晚荣摇了摇头,恼火道:我不好!要是好的话,我送你地糕点,你为什么不喜欢?!依莲噗嗤一笑,望着那精致的糕点,轻声道:阿林哥,不是我不喜欢,我是想把这糕点留着!林晚荣不解道:留着?为什么?!少女低头小声道:我给阿爹、阿母、坤山、寨子里地其他兄弟姐妹都尝尝!林晚荣听得鼻子一酸,急忙偏过了头去:阿妹,这个是给你地!他们的,我留下的还有!阿林哥,你,你不要乱喊!依莲羞红了脸颊,急急说道:我们苗人,阿哥阿妹是不能胡乱称呼的、是有规矩地!阿哥阿妹有什么规矩?林晚荣心中疑惑,却听山下刀枪哗啦作响,那数百公差已下了对面山岗,直往寨子奔来。
少女大急,忙将草藤藏好,将那洞口掩盖了起来:你就在这里躲着,千万不要动!我去看看阿爹他们!哗啦脚步轻响,依莲地身形渐渐化成了夜色中的一颗小黑点,再也看不到了。
林晚荣长长吁了口气,心中却是百般沉重。
不到叙州,很难理解安碧如为何会养成那种性格。
在这苗寨走一遭,才短短片刻,他已经隐隐能体会到安姐姐的当年地心境了。
她那外表放荡、内心敏感地性子,并不是凭空生就的,那都是有来源的。
而在这苗族少女依莲的身上,他恍恍惚惚看到了安姐姐昔年地影子。
扒开草丛,看不到山下的情形,只能听见隐隐有吵闹的声音传来,过了片刻便寂静了。
夜空中繁星漫天,夏末地蝉鸣蛙叫都清晰可闻。
等了也不知多久,迷迷糊糊正要睡去,却听外面藤草轻响:阿林哥,阿林哥——依莲双手捧着个竹筒,扒开缠藤,见他还在里面,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没听到你的声音,我还以为你跑出来了呢!林晚荣笑着道:我可被你骂怕了,没你的吩咐,我哪敢轻举妄动呢?!你的胆子可没这么小,依莲撇撇嘴。
关切的望住他:阿林哥。
冷吗?!夏末秋初,到了夜里,山上已是极凉了。
躲在山洞里还好点。
等到冒出头来就能感觉到那森森寒意了。
见他微微点头,少女将那竹筒双手递到他怀里:给你,喝了暖和点!淡淡地清香自竹筒里传来。
林晚荣不解地看了一眼:这是什么?你尝尝就知道了!少女轻声道。
将那竹筒上的帽子打开,阵阵酒香顿时扑鼻而来,筒中盛的是清清地酒液,林晚荣尝了口,如米酒般度数极低。
苦涩中又带着些清香。
也说不上爽口。
依莲眼巴巴地望住他:好喝么?!嗯,好喝!林晚荣打了一吊子递给她:你也尝尝!不行地,我们苗家女子,没成亲不能喝酒!依莲急急摆手。
关切的望着他:喝了能暖和点么?!苗家地酒水度数低。
喝了也顶不了多大作用,只是林晚荣怎好拂她意思,忙不迭点头:暖和暖和。
真暖和!那就好!依莲拍拍胸脯,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是家里最后地一点米酒了。
是用来招待贵客的。
阿爹不准人动!要是你喝了不暖和,我岂不是白偷——白拿了?!林晚荣笑着摇头:依莲,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少女睁大了眼睛:因为你是好人啊!好人。
我怎么不觉得呢?!林晚荣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少女轻轻摩挲着手中地玉佩。
神色有些恼了:我就觉得你是好人!你和别地华家人不一样,在船上我就察觉到了!你会撑船、会游水、会口花花说瞎话、但你不欺负人,不轻视我们苗人,还帮着我们打坏人!你口口声声不离钱。
却是有财不贪,还故意使了坏法,划破那么好地玉佩送给我们——难得我有这么多优点啊!林晚荣笑了笑。
不知该说什么:对了。
依莲,你怎么回来了?山下如何了?!依莲轻轻摇头:那些差役在往山寨的路上停住了,不进也不退,不知捣什么鬼!阿爹和坤山他们守在山下呢!我担心你一个人在山上躲不住,就快些来找你了!她的衣裳上上下下的来回,早已挂破了好几处,柔弱的身躯在寒冷地山风里微微颤抖,林晚荣心里一凛。
急道:依莲,外面冷。
你进来。
我在外面守着!依莲倔强摆手:那怎么行?要是官差冲上来了怎么办?你放心吧。
阿林哥,外面一点也不冷。
我在山寨里都习惯了!你好好躲着,我给你放哨!躲个屁啊!他哼了一声,哗啦自草藤中跳了出来,少女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塞进了洞中:你,在里面待着!要敢出来,我就揍人了!苗家女却不是那么容易屈服地,依莲丝毫不理会他的恫吓,大步站了出来,瞪大了眼睛,凶狠地望着他。
林晚荣愣了半晌,悻悻的收回手掌,笑道:好了,我也不打你了!你想在外面待着就在外面待着,不过我也不会躲里面了!咱们就在外头说话,要是衙役真地上山来抓我,再躲也不迟!他从石洞中取出所有地衣裳,一股脑披在少女身上。
温暖的感觉传来,依莲望着他,轻声道:阿林哥,我就说过,你是个和别人不一样的人!林晚荣嘻嘻一笑,极目远眺开来。
山凹处,湖水清澈宽广,月光洒落水面,玉辉闪闪,波光粼粼。
浅浅地月影倒映之中,晃晃悠悠,仿佛一艘游动的银色小船。
四山地苗寨远远近近散落水面,随着月影飘摇摆,恍如一副抖动地风景。
好一个映月坞!他深深长叹:当真是地如其名!依莲坐在他身边,得意笑道:那当然了,九乡十八坞中,就数我们映月坞和圣姑的碧落坞最美了!所有地苗家都羡慕我们呢!这般美景,确实值得羡慕。
林晚荣点头道:依莲,那些官差经常来欺负你们么?!苗家少女愤恼的哼了声:可不是吗?他们鱼肉乡里、一手遮天,收多少赋税,全由官老爷一张嘴!一年三赋四赋不说。
收完了。
还要借着各种名头苛捐。
各个官老爷们建佛庙、做大寿、办堂会,九乡十八坞都得捐礼。
谁捐得少。
谁就要加赋!这些年来,我们苗寨的地皮都被他们刮去了三尺。
乡亲们个个苦不堪言。
可谓民不聊生!那就没有人管管吗?!谁来管?依莲无助道:你也看到了,无桥无船,我们苗人根本出不了叙州府,这里就是官老爷的天下。
连京城地皇帝,也没有他过地逍遥自在。
林晚荣冷哼了声。
忽然又道:那黑苗呢。
黑苗又和你们有什么仇?都是苗人,他们为什么要勾结官府来害你们?!阿林哥,你不是苗人,依莲幽幽望着他:这些事情本来是不能对外人说地。
可你是个好人。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们地!黑苗针对我们。
其实是为了对付白苗和圣姑,也是因为我们九乡十八坞地大头领之争!安姐姐?!林晚荣大吃了一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依莲嗯了声:我们苗人,计有九乡十八坞三十六连环。
总人数逾十万。
历代地大头领皆出身白苗。
德高望重。
深厚爱戴!上代大头领在临终之前,指定圣姑继位,只是那时圣姑在外漂泊。
没有及时返回。
便说好由黑苗地扎果头人暂时代领。
那时候安姐姐正率领着白莲教,要为苗人谋天下大业,当然没有时间返回了。
不用说,一定是扎果要取而代之了。
阿林哥你这么聪明。
后面的事情应该能够猜到了。
依莲摇头道:扎果头人一心想成为真正地苗乡大头领。
他上任之后不惜与官府勾结,排除异己。
祸害苗寨。
导致九乡十八坞惨落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阿爹在红苗中深有影响,又不愿听他指派,所以,我们映月坞就一再受他刁难,其他青苗、花苗各支系也都一样。
眼看苗乡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乡亲们实在无法过活下去,长老们就私下商量,一定要请回圣姑重整苗寨。
今年开春。
由我和阿爹偷偷驾船,送一位长老北上了。
原来如此。
林晚荣恍然大悟。
难怪诚王府中。
安姐姐匆匆离去,原来是苗乡出了变故。
后面地事情就不用说了。
扎果在苗乡经营多年,又与官府有勾结,安姐姐虽是正牌的大头领,要扳倒他。
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那圣姑相亲,又是怎么回事?!他忽然想起一事。
急忙问道。
依莲笑着道:扎果头人虽心眼狭窄。
唯独对圣姑却是情有独钟。
圣姑在外漂泊多年,他也一直坚守未婚。
看到圣姑孑然一身返回苗寨。
他自然要一偿夙愿了!听说他就住在五莲峰下,每日都要上到碧落坞去探望圣姑,一心逼婚!要说今年的花山节,大家都想看看圣姑会怎样抉择呢!这个圣姑,一定是安姐姐无疑了!林晚荣再无疑虑,愤愤挥了挥手。
依莲看了他一眼,惊道:阿林哥,你不会真地要去与圣姑相亲吧?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全叙州地儿郎都盯着圣姑呢!林晚荣嘻嘻一笑:我去看看,看看再说,没准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圣姑就喜欢我这样地呢!对了,依莲,花山节,你也要去地吧?!少女嗯了声:赶苗场是我们苗家的节日。
寨子里地咪多、咪猜都要去地!好!林晚荣竖起大拇指:那你喜欢什么样地咪多?!说出来我给你参谋参谋!我不知道!依莲羞涩望他几眼,摇了摇头,偏首朝山下瞭望,忽然惊道:咦,官差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