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玛,男子彻底无语了,内阁的孟辅仲辅全是朝阳大修堂出身,这威胁真的很吓人。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给不了对方什么,于是很委屈地回答一句,这技术献上去,可能简在帝心啊,你还想怎样?帝心是帝心,政务院是政务院,孔舒婕根本不买帐,莫非你认为,政务院等于帝心?不要乱讲,男子吓了一大跳,忙不迭摆手,想要什么,你直接说好了,我人微言轻,做不了多少主……尤其是钱财的事,你莫要跟我提。
钱财不能提……孔舒婕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一下,我这弟子要在帝都居住些时日,他惯爱闯祸,给十张赦免卡好了,轻赦即可。
赦免是帝制王国里常见的现象,赦免卡则是在非赦免的时期,享受赦免的待遇。
卡分三种,分别是能赦免一年、三年和十年刑期的,也被称作轻赦免、中赦免和重赦免。
轻赦免卡较容易获得,中等就难了,重赦免最难获得。
不过就是这样,男人也被吓了一跳,开什么玩笑,你的要求,顶得上一张重赦免卡了。
他比较容易闯祸,孔舒婕坚持,我要这个,不是让他减免刑期,而是免去一些可能的扰人小事,你明白吧?轻赦免卡不但适用于一年以下的刑期,平时遇到点治安事件,也有权赦免——那些违法但是不犯罪的行为,能用这张卡抹平。
男子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心意,博灵郡的教谕,将弟子留在了帝都,这人生地不熟的,肯定是有点不放心,手上有赦免卡,起码在遇到人欺负的时候,有点仗恃。
但是他理解归理解,却绝不能答应下来,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你可以让他来找我啊,政务院关注的人,哪个敢随便招惹他?孔舒婕盯着他不言语,好半天才问一句,你确定,只要他求助,你就会出手?男子很想这么直接应承下来,但是……还真的不敢,他就在政务院工作,最是知道,这堂堂的帝都里,有太多他惹不起的人。
他犹豫一下,竖起一个指头,只能一张轻赦卡,你若同意,我去向上司申请。
孔舒婕肯定不会答应,所以只是小小地退了一步,九张。
两人砍来砍去,最终敲定是三张,因为孔总谕很干脆地表示……低于三张,那我就直接把东西带走了。
男人见她态度坚定,只能叹口气,一溜儿小跑地走了。
不多时,他跑了回来,上面说只给两张,您看换还是不换?孔舒婕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想昧一张吧?我至于吗?男人苦笑一声,心说真有至亲好友遇事,我亲自赶过去,这张脸也比那轻赦卡好用不是?想到对方跟政务院接触不多,他只能很直白地解释,你领卡是要留底的,还要签字……上面开口减去一张,你总得买个面子吧?听到这般解释,孔总谕也只能认账了,那我将东西带走,你拿两张卡来换。
男子又有点恼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呢,信不过我是不是?孔舒婕白他一眼,转身就走,根本不带多说的,政务院是庞然大物,但对她这个中阶司修而言,并不是对每一个小兵都需要敬畏。
男人只能叹口气,看着她离开。
走出去之后,总教谕还教导自家的修生,像这种时候,你不能太相信他们,一旦先把东西交给他们,再想要那两张卡,就不一定好要了。
李永生听得就笑,您不怕这家伙歪嘴吗?事情办不好,他的责任更大,孔舒婕不以为然地回答,在政务院做事的人,通常都更谨慎一些,很大几率他就不敢上报。
她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她本身属教化系统,就算那厮上报了,政务院想要发落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先过了教化部那关再说吧。
她说得一点都没错,第二天下午,男人就找到了朝阳大修堂,用两张卡换走了广播电台和收音机的样机,并且要李永生签收。
不过李永生也学精了,在交换之前,还问一句,技术我是交出去了,我在京城弄个广播电台,没问题吧?绝对不行,男人很干脆地摇摇头,你上交的技术,可以用于军事方面,至于怎么处理,政务院都没有资格裁断,能让你在博灵的电台继续使用,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这个回答,在李永生的意料之中,说不得他又跟孔舒婕商量一下,要不这样,我先等等看,实在不行,咱博本院来京城搞广播电台。
总教谕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在说什么,于是笑着骂他一句,你这家伙,脑袋瓜不知道怎么长的,就琢磨这些夹缝里的东西。
打擦边球这种事,很正常的吧?李永生笑一笑,这一点,还是地球界的思维方式:法无禁止即可为。
政务院不让我搞新的电台?那我就换博本院的人来——博本院和我合作,已经开了一个电台,为什么不能开第二个?这种思路,不符合道德感极强的中土价值观,但是也不能说他就错了,只能说……是比较奸诈。
李永生被政务院召见一事,至此就画上了句号,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喧嚣之后,景象依旧。
孔舒婕走了,回博本院了,而李永生也被沈教谕引见给了全班同学。
他所插的班级,是武修丙班——朝阳大修堂修生众多,外舍升入内舍,就要分专业了。
班里一共三十一人,其中八个女修,插班生四人,一共三十五人。
李永生在班里就规矩了两天,甚至还没有认全所有的同学,就偷懒请假了。
沈教谕当然放行,老师喜欢好学生,这个准则适用于所有位面。
李永生请假的第一天,就传来了消息,朝阳山庄的负责人黄某某,被调离山庄,负责大修堂的书阁事宜。
听到这消息,他忍不住怔一怔:我去,这厮也当了图书管理员?然而,同样的工作类别,教谕和修生去做,味道是完全不同的。
对修生来说,图书管理员是份清贵的工作,不太脏也不太累,还能接触很多书籍。
但是对教谕来说,那就完全不同了,尤其是黄某人原本独掌朝阳山庄,自己地盘自己就说了算,不知道过得有多滋润。
他换到书阁,肯定也是乾纲独断,但是……尼玛,整个书阁一年才能有多少流水?还赶不上朝阳山庄三天的流水。
尤其糟糕的是,书阁的流水,他也不能完全做主,书阁里该进什么书,有太多人有发言权了,甚至一名德高望重的老教谕,话语权都要比他这个书阁管理者重。
这样的待遇,基本上就是打入冷宫了。
李永生是在书阁借书的时候,听说这个消息的,对这个处理结果,他不能说满意,但是……也差不多了,于老院长终究已经是离职了,现任的班子,算够给面子的。
看书之余,李永生也经常在京城里四下转悠,一边熟悉帝都风物,一边拷贝一些节目,为将来的广播电台做准备。
一转眼,他就来帝都十余天了,什么征文,什么收音机技术,再没有什么反应,帝都的水实在太深了,块头不够大的话,真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一日,他来到了大名鼎鼎的西海,这里曾经是皇家在城郊的别院,现在则是民众游乐的好去处。
游玩了一阵,眼看中午了,他花一百钱买了两份小吃,找个地方坐下,他皱起了眉头:一天天这么花钱下去,不是回事儿啊。
要说李永生口袋里的钱,也不算少了,勒索了食为天朱老板两万块银元,博本院还答应出一万银元,算入股收音机技术,只是钱暂时没到手。
可是来了帝都,他花钱的地方也多,租房子请仆役吃喝拉撒,都要用钱。
而且帝都的消费,不但是一等一的高,可供消费的项目也多,这些天他光翻录那些节目,就花费了数百块银元,买留影石,更是用了近两千银元。
再有钱,也经不住这么花,尤其是等他拿了制修的身份之后,还要去寻找永馨,那时可能用到的钱,真是只怕准备得少。
开发个什么项目好呢?李永生慢吞吞地边吃边想,衣食住行这四大项,应该机会最多。
首先要排除掉食,他在地球时,也是喜好口腹之欲的,做菜什么的没问题,甚至跟几个饭店老板关系不错,不过饭店老板们异口同声地抱怨:开饭店太累。
太累的事情,李永生肯定不会去做,不是怕累而是没时间。
衣的话,他似乎也不是很擅长,他脑子里有些仙界的款式,拿到这里绝对是能引爆眼球,不过此地道宫对仙界有所了解,万一露出了根脚,那就不好了。
住和行两项,好像也没什么文章可做,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生产自行车?这里的人出行,除了步行就是骑马,或者坐马车,出远门的话,有速度比较快的长程马车——飞舟不但贵,更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坐的。
所以自行车,似乎是个不错的路子。
第一百章 不忍坐视李永生正琢磨呢,前方走过来一家四口,一对夫妇和两个孩子。
女人很随意地看他一眼,就转过了头,然后她身子一顿,再次将头转了过来。
原来是你啊,她笑嘻嘻地打个招呼,今天有空?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政务院里把他食篮拎走的那位。
大姐你好,李永生站起身来,微微点一下头,这么巧,家里人出来玩?他没兴趣跟这女人多接触,因为他不太喜欢钻营之辈,她给他的第一印象不怎么样。
不过这女人却对他很有兴趣,侧头跟身边的男人笑着说,我在政务院遇到的。
男人三十出头,瘦高身材,相貌也相当英俊,只是皮肤稍微黑了一点。
他略带一点警惕地看了李永生一眼,微微点一下头,却不说话。
没办法,某人的相貌杀伤力太强,别看脸上有一道疤,架不住年轻不是?美少妇却不管这一套,拽着走上前走上前来,你好,我姓尹,这是我的夫君蒋看海,在幽州工建房公干。
我是李永生,李永生冲着男人笑吟吟地伸出手,博本院修生,很高兴认识你。
男人犹豫一下,跟他握一下手,然后疑惑地发问,博灵郡的本修生……家在京城吗?来京城,是因为政务院相召,李永生倒不怕说这个,可能上面还要召见,索性就留在京城插班修行。
姓尹的美少妇眼珠转一下,插班啊,在哪个修院?李永生迟疑一下,还是回答了她,朝阳大修堂。
那可是好地方,尹姓少妇点点头,又看自家男人一眼,正午了,孩子们也累了,坐下歇一歇。
蒋看海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博灵郡的修生,哪怕被政务院召见,也未必有多稀罕,但是可能继续被召见,而且还能插班到朝阳大修堂,那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李永生选的这处地方,还真是不错一个石桌六个石凳,旁边是棵大树,正好挡住了正午的阳光,抬眼一望,前方就是被叫做西海的湖泊。
夏日湖滨,水波潋滟空气清凉,正是休闲的好所在。
少妇招呼两个孩子坐下,自己则是冲不远处一招手,小岳岳!一个胖墩墩的女孩跑过来,看穿着应该是仆役,她手里挎着一个大篮子,背上还背着一个双肩大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把吃食拿出来,再去买些小吃,少妇淡淡地发话,然后看一眼自家的男人,要再弄坛酒吗?蒋看海明显地迟疑了一下,才缓缓摇头,不用了,还要陪孩子玩。
吃食很快就摆了上来,都是有盖子的食盒,四个精致小菜,一盘干果一盘糕点,居然还有一葫芦清水,这葫芦是野外生活用的那种,不怕磕碰,多配置在军中。
看得出来,这夫妻俩的生活水准,在帝都也起码是中上等。
蒋看海虽然有点排斥李永生,但是大面上做得还是不错,邀请他一块吃,李永生笑着拒绝,说自己吃得差不多了。
姓尹的少妇却自来熟得很,说那天你吃了那么多,今天才吃这么一点,肯定没吃饱,吃吧,反正也不是生人。
李永生想一想,索性从背包里一摸,摸出一小葫芦酒,那我跟蒋哥再喝点。
蒋看海是典型的好酒之人,假巴意思推辞一下,就取了一个杯子倒了半葫芦酒出来。
吃喝了一阵,夫妻俩就把李永生的底儿摸得差不多了,当然,他俩都是体制中人,问话不会问得那么明显,大致知道这帅气的修生,做出了点成绩,被政务院看上了,还要上报。
至于什么成绩,他们不会细问——关系没好到那一步,犯忌讳,李永生也不会主动说。
听到这里,夫妻俩就可以断定,这是一个大有潜力的苗子,什么孤儿啦出身博本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已经被政务院关注了,将来没准还会简在帝心。
李永生也知道了,蒋看海是工建房负责勘测的,属于技术人才,前一阵陇东郡大旱,他被调过去帮忙找水脉打井,忙了三个月,前两天才回来,目前休假中。
这少妇名唤尹夏荷,是京城政务司民政室的副室长,前一阵去跑政务院,也是为了民政室的一个项目。
具体什么项目,她不说,李永生也不问。
正说着呢,两个孩子吃饱了,在草地上打闹了起来。
男孩子大一点,差不多六岁左右,女孩子也就是四岁的模样,但是她虽然小,力气却不小,厮打了一阵,男孩儿猛地扯开女孩儿的袖子,将她狠狠推在地上。
女孩儿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就打起滚来,呜呜……肚子疼,啊啊~呜呜~眼泪刷刷地就流了下来。
别闹,蒋看海哼一声,在他看来,这是女儿吃亏了,又心疼袖子被扯了,所以就假装肚子疼,博取大人的同情。
中土国重男轻女的现象并不严重,但大致来说,男孩儿比较得看重,这也是事实,终究这里还是男人娶女人,不是女人娶男人。
琴儿起来了,尹夏荷也以为女儿在撒娇,走上前蹲下身子哄她,这可不是淑女的样子,有事回家说。
呜呜……肚子疼,女孩儿的身子蜷成一团,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妈妈生气了啊,尹夏荷有点恼了,不就是件衣服吗?别丢人!中土国分外看重家庭形象,遇到难堪的事,回家关上门处理,不能在外面丢面子——在看重道德的社会里,形象差就代表家庭教育差,代表家族素质差。
女孩儿闻言,登时止住了哭声,不过她也没站起来,而是捂着肚子躺在那里,身体一抽一抽的。
令嫒……确实好像出了点问题,李永生发话了,她的脸都白了,去看医生吧。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蒋看海不以为然地摆一下手,都说女孩儿得富养,要我说,这是对孩子不负责任……惯出那么多毛病,将来如何见公婆?李永生看他一眼,直接站起身来,走到女孩儿身边,蹲下身子去摸她的脉搏。
尹夏荷扭过头来看一眼自己的夫君,才发现他也是一脸的无奈。
李永生号脉用了十来息时间,站起身子,转头看向这夫妻俩,一脸郑重地发话,孩子确实有问题……我给你们写个药方。
你不用这样吧?蒋看海真有点火了,我孩子表现不好,出点丑你何必抓住不放?他真没想过,李永生有会看病的可能,你年纪轻轻的,从来没有学过医,又是孤儿不可能有传承,凭什么就敢帮人看病呢?再加上酒意上头,他说话就有点不客气,孩子瞎折腾而已,她要是真有病,我自会领她去看郎中。
——你又不是郎中,少哔哔几句会死啊?这话真的很不客气,李永生的脸色也忍不住变了一下。
不过观风使的心中,还是有着相当强的道德感,而且这夫妻俩,虽然都有点不入他的眼,可终究是有两顿饭的交情。
人命关天,他终究不能坐视——你俩愚蠢,孩子是无辜的不是?于是他笑一笑,拿出纸笔来,写了一个方子放到石桌上,为了怕风吹走,还用一个食盒压住,收起来吧,有备无患嘛……我还有事,告辞了。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离开了。
蒋看海看一眼他的背影,又扫一眼桌上的药方,琴儿,肚子还疼吗?好些了,琴儿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回答。
在外面丢人败兴,回去让你妈好好地收拾你,蒋看海冷哼一声,他只当是李永生走了,女儿就不敢调皮捣蛋博取同情了。
越想这事儿,他心里越气,于是吩咐一声,小岳岳,收拾东西,回家了。
食盒被胖墩墩的女孩儿收起,那张纸在风中飘舞一阵,又在草丛里滑行一阵,终究在一阵小风的吹拂下,落入了湖中。
在水面荡漾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一条两尺来,长的大鱼游过来,一张嘴将纸吸进了口中……李永生也是一肚子气,回了朝阳大修堂之后,看了好一阵书,才平静了下来,看看天色不早,就吩咐葛嫂去买菜,自己则是在院子里转悠。
这个院子,他还是相当满意的,因为是教谕的宿舍区,优雅安静不说,等闲也没有外人来,十分地安全,他甚至想在这里,种上十几株灵气不怎么外溢的好药材。
虽然他是博灵郡的户口,但是他早晚要到帝都来的。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屋主会在三年之后回来。
这栋房子,屋主不打算卖。
房子的月租是三块银元,但是类似的房价,起码要等于三十年的租金,也就是说,李永生想买下房子,起码要花一千块银元。
然而,他想买,别人不想卖。
这还是在朝阳大修堂,算京城的郊区,不甚繁华,若是再靠西五里地,就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大的房子,没有五千银元下不来。
以李永生的感觉,若是以后二十年中土无战事的话,朝阳大修堂的房子,起码要增值三倍,而往西五里,或者增值未必能达到两倍。
是不是该买套房子了?第一百零一章 知府之子李永生正在瞎琢磨,院门一响,走进来一男两女。
三人都是丙班的修生,男生叫做杨国筝,女修生分别是明晓媚和周玉琴。
杨国筝也是插班生,学年初就来了,到现在都快一学年了,他人长得黢黑瘦小,也很木讷,一点看不出二代的影子。
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南桂郡某个府知府的儿子,可以算是官二代了。
事实上,普通地级市的市委书记,还真不好在朝阳大修堂办下插班来,不过杨国筝的老爸不但是知府,还是出身于朝阳大修堂。
但就算这样,沈教谕对杨国筝也十分不满,动不动就呵斥。
有一次,他更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掀开了小杨同学底牌:别以为你父亲是个知府,我就会答应你转进咱们班,想转学转到别的班去,只要我在这个班一天,你就休想!揭人隐私肯定是不太好的,但是杨国筝的资质比较差,成绩也在班里垫底,沈教谕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插班生转为正式的修生——他丢不起那人。
不过他这话当众一说,基本上就断了杨同学转到其他班的可能——同为大修堂的教谕,你姓沈的能坚持原则,好像我们就是蝇营狗苟之辈?有意思的,杨国筝并不因此而记恨沈教谕,他也清楚自己的资质,知道跟朝阳大修堂的正式生确实无缘,相对顶个冒牌名头,他不如老老实实插班,回南桂毕业算了。
更可笑的是,他还时不时地拿些南桂土特产,去看望沈教谕——我知道自己脑瓜和身体都比较差,但是我已经很努力了,教谕您平时少骂几句行吗?沈教谕心里简直……这份酸爽是不用提了!不过杨国筝是三个插班生里,修行态度最好的,他推辞了几次,见对方实在诚恳,于是只能收下礼物:行,看在你态度还算端正的份儿上,我不骂你了,但是哪一天你态度也不行了,那就不要怪我继续骂你。
因为杨国筝是这么个货色,丙班的同学都看不上眼,没错,知府的儿子是官二代,但是朝阳大修堂是什么地方?那是荟萃了全国精英的修院!李永生在班里总共露面两天,他坐在墙角减少存在感,杨国筝也坐在墙角,两名插班生,居然稀里糊涂地有了点交情。
相对其他同学的鄙视,他并没有看不起这个木讷的家伙,李某人是能放下架子的,否则以他观风使之尊,他不需要在意本位面任何人。
于是,杨国筝就觉得李永生这人不错,又知道他在修院租了房子,时不时地过来走一走,还经常在这里混饭,他身为知府之子,虽然要老实地呆在修院里,但是修院食堂那糟糕的饭菜,实在有点令他难以忍受。
走动了几天,他就将明晓媚带了过来,明晓媚相貌也极为普通,功课也是倒数的,但是不知怎的,她跟杨国筝关系极近,甚至有人传言,他俩在交往。
至于周玉琴,那是明晓媚的室友兼闺蜜,她的成绩中上,相貌也姣好,来李永生这里蹭过一回饭之后,就经常撺掇明晓媚一起来。
这四个人,隐隐有成为小团伙的趋势。
三人来了之后,李永生招呼一下,又坐在那里发呆,杨国筝却是很不见外地拿了块留影石,听里面录制的歌曲。
两个女修则是拿了两本书来看,一边看,一边轻声说笑着。
不多时,葛嫂将饭菜端了上来,大家坐在一起开动,吃喝一阵之后,杨国筝才闷声闷气地问一句,永生,我看你有心事?没什么,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就是觉得没啥事做,想赚点钱。
你还没钱?周玉琴闻言叫了起来,她的家庭条件一般,家里两个本修生,父母供养得非常吃力,你这儿一个月的房租,够我吃三个月了。
要用钱的地方多啊,李永生回答道,你好歹也是有家人帮衬,我得自力更生。
杨国筝不吱声,他对银钱没什么概念,花钱也中规中矩,他老爸每个月就给他那么多钱,节俭一点能省出些许来,奢侈一点就绝对得借钱过日子了。
明晓媚却是看了李永生一眼,你有多少本金,打算赚多少钱?本金就是几千块吧,不到一万,李永生皱着眉头回答,至于说打算赚多少,那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几千块?周玉琴惊呼一声,这都是你自己赚的?几千块少了点,明晓媚却是摇摇头,又看一眼杨国筝,喂,有什么好营生,给人家永生介绍点?我还缺钱花呢,杨国筝闷声闷气地回答,这儿要是南桂,我还能想一想办法,京城我可是不行……你家呢?明晓媚沉吟片刻,缓缓发话,你若是有意,弄几个粮油铺子如何?粮油铺子,李永生讶异地一扬眉毛,你在农司有门路?中土国的粮店,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开的,必须经过农司审核,粮价和进货渠道,很多时候也是由农司指定,就连经营的场所,也要接受农司考察。
一条街上,必须有粮油店,而相邻的粮油店,不许离得太近。
这么说吧,谁要是能办下粮油铺子的手续,都不用自己经营,转卖了就能拿钱。
勉强说得上话,明晓媚含含糊糊地回答,反正弄几个铺子,你想经营就自己经营,不愿意经营,就转包给别人。
李永生的心里,是越发地惊讶了,看不出来,你不吭不哈的,门路挺广。
明晓媚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估计这也是个二代,李永生暗暗地做出了判断,怪不得跟杨国筝能走到一起。
粮油铺子,赚不了多少钱吧,杨国筝闷声闷气地回答,还不如搞饭店,那个利润大。
饭店太熬人,李永生摇摇头,粮油铺子赚的其实也不少,利润不大,关键是要走量,资金占用比较多,我不合适干这个。
那就没办法了,杨国筝没心没肺地回答,他对这些就不感兴趣。
明晓媚斜睥李永生一眼,那你说,你干得了什么?我有个想法,李永生将自行车的构思说一遍,并且将其特点也强调一下——赶路速度快,而且不需要畜力,还比跑步省力。
这个东西,需要见到样品才能断定,明晓媚很认真地发话,如若果真跟你说的类似,应该是大有市场的。
要是真能做到这个,我也能找人来投资,杨国筝也有点心动,只有真正明白他的人,才会知道知府公子动心投资,是多么地难得。
为什么要找人来投资?明晓媚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还要跟永生争利?这个市场很大,永生做不过来,杨国筝一摊双手,尽快把摊子做大才行。
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缓缓发问,能……能追究别人仿制吗?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收音机那一套,比较难以仿制,但是自行车是很简单的机械,买一辆拆开,不用一天就能搞明白原理。
这个位面,可没有什么保护知识产权一说。
明晓媚那粗短的扫帚眉,讶异地一扬,很容易仿制吗?李永生沉吟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仿制不难。
这就不好办了,明晓媚摇摇头,还是……先看看样品吧。
她说话是相对比较靠谱的,而杨国筝比她就差多了,起码在南桂郡,我保证没谁敢仿制。
两天之后,李永生拿出了样品自行车,修生们都有很强的身体平衡能力,上手不到一炷香,就骑得很熟了,这个时候,也没谁急着去琢磨自行车的原理,主要是先玩个新奇。
不过,骑了两圈之后,杨国筝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永生,上坡很累啊。
朝阳大修堂依山而建,就算本修生的身体比一般人强,但是坡度太陡的话,也肯定喘。
你这不是废话吗?李永生白他一眼,上坡不累,难不成下坡累?可是,南桂郡到处是山啊,杨国筝愁眉苦脸地看着他,这玩意儿在南桂,怕是有点不实用,不是我不想帮你……真不如骑马。
啧,李永生嘬一下牙花子,也为难了,那就……唉,算了。
这个东西,平原的市场会大一点,明晓媚发话了,但是真的太简单了,很容易仿制。
中土国的工业生产能力很一般,但是由于有修者存在,锻造能力极强,自行车的关键部位,大架、中轴、飞轮和链条,生产起来并不难。
李永生看看这二位,你俩谁想买走我的这个技术吗?众人嘿然不语,好半天,明晓媚才出声发话,这个技术,你最好找一找工建部,只有他们出钱买,你才卖得出高价。
工建部买下技术,那就是国有资源了,别人想仿制,工建部也不会答应,就像地球界曾经有盐铁专营、烟草专营一样,任何行业,一旦掺杂了国家意志,那真是谁碰谁死。
李永生苦笑一声,心说我工建部哪里来的熟人?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喊,小李,可算找到你了!李永生扭头一看,顿时一愣,有些事真经不起念叨,来的这位,可不就是工建口儿的?第一百零二章 果然是肠痈蒋看海自打从西海回来,心情就有点郁闷,他觉得自己常年在外公干,妻子在家里,有点过于活跃了——两个孩子的妈了,跟本修生这种小娃娃,接触个什么劲儿?不管承认不承认,李永生英俊的相貌,带给他一点压力——哪怕那厮脸上有一道疤痕。
想当年,蒋看海也是一枚热辣的小鲜肉,所以在后海跟尹夏荷相逢后,一见钟情,然后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尹夏荷答应嫁给他。
不过紧接着,更糟糕的事情的发生了,他的女儿小桔回家之后没多久,肚子又开始疼。
他们随便给孩子吃了点药,结果疼痛没止住,到了傍晚,小女孩儿疼得浑身冒汗,夫妻俩一看不合适,赶紧去医馆看郎中。
郎中给开了三副药,当天晚上孩子好了点,结果第二天又发作了。
夫妻俩赶紧抱着孩子,跑到太医院,还托人插了个队,结果医官一诊断,说孩子是肠痈,这个病不好治,关键是孩子还小,先保守治疗吧。
他开出的药方,跟郎中开的也没啥大的差别。
吃了太医给开的药,小桔又是晚上好了点,第二天中午,却是疼得直接晕了过去。
女孩儿的病,甚至惊动了她的外公和外婆,一家人一筹莫展之际,蒋看海猛地想起,李永生曾经开过一个药方。
当时他只扫了那药方一眼,但是现在想起来,那个药方……似乎跟太医他们开的药不一样。
反正看着女儿疼得死去活来,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急匆匆地来找李永生,希望能挽救一下女儿的性命。
听他说完之后,杨国筝三人都愣住了,怪怪地看着李永生:你丫居然……还会看病?有什么东西,是你这个孤儿不会的吗?李永生的眉头一皱,我不是留下药方给你了吗?这个……蒋看海的嘴巴抽动一下,硬着头皮回答,后来来了一阵风,把药方……刮进湖里去了,真是抱歉。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药方去哪儿了,但是他只能这么回答。
李永生气得一翻眼白,当时你不治,拖了两天,这都晚了,她有生命危险。
都是我不好,蒋看海一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永生,你开的药,跟太医开的不一样……是不是有什么说法?肠痈也有很多治法的,李永生摇摇头,别人怎么治,我不好置评,我是这么治的。
你果然知道是肠痈!蒋看海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真是又后悔又生气,当时你怎么不直接跟我说?当时我只是八成把握,你们也无意回答我的问题,李永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亏你也好意思说,我留的药方你都能扔了,要说你女儿是肠痈,你还不得骂我?蒋看海无语了,心说谁让你这么年轻呢?反正他心里再后悔再气,也不敢得罪李永生,只能苦笑着一拱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是……你那药方,可治得了肠痈?那时可以,现在却不行了,李永生摇摇头。
蒋看海也相信这话,太医都已经说过了,肠痈这病,发现得越早越好治,连着吃几副药,能调理过来,但是到了现在的程度,用药是调理不过来的了。
但是他心里还存着一些侥幸,因为他看到李永生开的药,跟其他人开的不一样,永生你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对吧?李永生看着他,真是有点无语,其实肠痈就是阑尾炎,在地球上治这病,是很简单的,在仙界治这病,同样很简单,但是偏偏地,这里治这种病不方便。
他犹豫一下,叹口气发话,不能给她开刀治吗?中土国没有西医,但是医疗水平是很不错的,治外伤的水平还远高于地球界,破开肚子割个阑尾,也是小儿科。
但是,中土国有自家的国情。
果不其然,蒋看海摇摇头,断然拒绝,有人也说破腹能治,但我绝不同意……绝对、绝对、绝对不同意!李永生叹口气,一转身就向教谕家属区走去。
他知道对方为什么不同意,中土国的医疗,很多时候跟玄学沾边,认为一个人的自身,是个完整的循环,开膛破肚是非常伤元气的——可怕的不是割掉阑尾,而是开膛。
这元气一伤,以后身体就会多病,会减寿会影响气运,还会影响修行。
这个理论,李永生都不敢说是谬论,因为人体本身就是一个微妙的阴阳平衡状态,肚皮开过膛和没开过膛,是绝对不一样的。
就像剖腹产的妇女,一般过好几年才敢再生,有些甚至不敢再生了。
口子开得不对,就斩开了经脉,接续过的经脉,和完好的经脉,修炼时也是不一样的。
要中土国的人破腹,跟要求他们截肢差不多——甚至更严重。
而小桔才四岁,谁忍心毁掉这个孩子的未来?仙界治疗肠痈,也很简单,几副药下去,直接将阑尾搞得萎缩了,慢慢自身吸收,至于阑尾里可能有点杂质,就要通过肠道排除,少量杂质也可以走气血,排到皮肤表面。
李永生一开始开的药方,用的就是仙界的法子,但是现在,小桔都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这个药方就有点不够了。
看到他离开,蒋看海快步追上去,拽着他的袖子苦苦哀求,永生,永生,是我错了,求求你了,帮我这一次,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李永生白他一眼,放开,我得回去拿东西,再跟你去治。
啊,你真的能治?蒋看海大喜过望,脸也涨得通红。
李永生不理他,快步走回居住的小院,拎起褡裢就往外走。
我带了马车,马车,蒋看海紧紧地追着他。
马车一路狂奔,来到了七八里外的一片住宅,这里是工建房的住宅区,蒋看海一家就住在这里,而且是个不大的小院。
小院只有四间房子,还开有旁门通向其他小院,穿糖葫芦一般。
没办法,京城就是这条件,蒋看海的居住条件算不错了,要知道他也是初阶司修,勘测地脉,对气运掌握得不够娴熟,根本无法承担这一职责——当然,他是技术型人才,战力很一般。
进了小院,家里正吵成一团,两个老年男女正在推搡,脸红脖子粗的,一旁站着一对中年男女,男人手里还拎着一个药箱,俩人都是一脸的无奈。
这二老正是尹夏荷的父母,老太太说不行就破腹吧,老头是坚决不答应,说我宁可没了这个外孙女,也不能毁了她的前程!中年男女则是高价从太医院聘请来的医官,要做这个手术。
老太太觉得男人给自己的孙女做手术不好,就要求派个女的来——肠痈要开刀的话,那是小腹的位置,老太太觉得,小桔再小,那也是女孩子,怎么能让男人看了去?女人姓田,只是男医官的助手,虽然是她上手,男医官也得跟着来,以防止意外。
看他俩吵得激烈,男医官有点不高兴了,我说,你们尽快拿个主意行不?太医院那里,很多病患等着呢……我们不能一直这样呆着。
就在这时,蒋看海急匆匆跑进来,永生,你快来看……现在怎么样?这谁啊?院子里四个人齐齐看了过来,看到一张青涩的面孔,四人齐齐一愣。
永生快来,尹夏荷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她衣冠不整发髻横乱,是一脸的憔悴,小桔又昏过去了。
李永生快步进屋,见到女孩蜷着身子侧卧在床上,两只小拳头死死地握着,脸色雪白,满头的大汗,眉头拧做一团,显然是异常痛苦。
他抬手把一下脉,然后伸手去褡裢里摸出一个长长的褐色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有九根银针。
他刚拈起一根银针,旁边就传来一声厉喝,慢着,你要干什么?却是那男医官出声发话了,他一脸不善地看着李永生。
窦大夫,这是我请来的高人,蒋看海匆匆一拱手,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我还是想先试一试,能否不用开刀,就治好小女。
笑话,窦姓医官冷哼一声,脸色非常不好看,这小家伙年纪轻轻,随便出手,我不能看着不管……治疗肠痈,什么时候用得着银针了?你用不了,不代表别人不行,李永生冷冷地看他一眼。
一般而言,他是个不爱计较的性子,但眼下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就顾不得客气了。
老人家,窦大夫看向老太太,你若要他动手,等我离开再说,我在场的话,必须阻拦他,要不然就是我的不对……太医院饶不了我。
老太太登时就犹豫了,她看向自家女儿,小荷,这小伙子……是怎么回事?老泰水听我一言,蒋看海根本不等夫人回答,就率先插嘴,他一拱手,这是一个奇人,是小荷认识的,当初就是他看出不对了,但是我和小荷都没在意……真是羞愧。
是你认识的?老太太看向自己的女儿。
尹夏荷却是顾不得理自己的老妈,而是看向李永生,小李,能治好吗?第一百零三章 三凤九鸣李永生当然有信心治好,不过这个时候说得太肯定,也不合适。
于是他点点头,通过脉象判断,现在已经不能再等了。
尹夏荷的老妈并不关心这些措辞,她直接发问,能保证她安全,是吧?李永生看她一眼,做医生的,最烦遇到这种患者,只能说基本保证安全,天底下的事情,谁说得了那么准?我努力就是了。
哎,你这啥意思呢?老太太不干了,年纪轻轻的,脾气这么暴躁!我是实话实说,李永生不吃这一套——我脾气还能暴躁过你?他冲窦大夫一扬下巴,他们要开刀的,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对吧,窦大夫?凭你也配跟我说话?窦大夫冷笑一声,开刀肯定保证没问题,万无一失!就没见过你这种二货,李永生实在有点无语了,只要是手术,怎么可能没有风险?那我不管了,窦大夫你来。
慢着,老头不答应了,他就不想让外孙女开刀,小李,你的意思是,只要你出手,不开刀也很可能好?李永生想一想才点头,嗯,倒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老头听得明白,双手一拍,那就是你了,动手吧。
慢着,我没走呢,窦大夫铁青着脸发话,他上下打量李永生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小家伙,你知道什么叫肠痈吗?你这是要将就几个时辰?李永生呲牙一笑,他真是有点火了,所以说话也就不留情面了,怎么还不将就几十万个时辰?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
肠痈当然药物能治,窦大夫也被这话激起了火气,大声地发话,但是我说两点,一个,她治得晚了,第二,她还小,用虎狼之药,她以后怎么办?中土国也有能让阑尾萎缩的药方,不过这药方劲儿实在太大,成年人用,都可能造成很大的副作用——本来要萎缩的是阑尾,没准大肠跟着都出问题了。
其他的副作用也有,四岁的小女孩,从此个子萎缩不长了,怎么办?这真的不是玩笑,虎狼之药就是这样,药劲太猛,副作用太厉害。
而仙界的药方,不存在这样的问题——技术有代差,这个要认。
李永生根本不理他,而是侧头看向蒋看海,治不治?不治我就走了。
跟那些人扯太多没用,要找就得找正主儿啊。
当然治,蒋看海毫不犹豫地表示,我是他父亲,我说了算!那让我先出去,窦大夫毫不犹豫地向外走去,我眼不见为净。
蒋看海,你敢!老太太尖叫了起来,窦大夫,不要理那些小家伙,求求你救救我的外孙女……我再加一千块银元!你信不信我休了你个老不死的?老头子气得大叫,都是一家人,折腾什么?眼见大家越吵越热闹,李永生看着麻烦,悄悄弹出一缕指风,然后叫了起来,别吵了,小桔都没气儿了!尹夏荷闻言,一转身就蹿了回来,探了一下女儿的鼻息,放声大哭了起来。
其他人听到这噩耗,当然也没心思吵了,窦大夫见势不妙,转身就走,嘴里还吩咐一句,小田你帮看着点,该不该做手术,你自己决定好了……我得去太医院反应一下情况。
小田没好气地回答,人都没气儿了,我去反应吧,您留在这里好了。
老太太让你来,没让我来,窦大夫大喊一声,他彻底撕破脸了。
就在这喧闹之中,李永生看一眼蒋看海,拈起一根银针,就冲着小桔扎了下去。
哎……蒋看海的声音戛然而止,目中却是一片骇然,你这一针,还要把人扎活?尹夏荷的父母也看到了这一幕,不过他们现在心乱如麻,根本顾不得计较。
刷刷刷几根银针下去,小桔小小的身子一抖,长吸一口气,竟然真的活过来了。
不过所谓活过来,也仅仅是有了口气。
没了阻碍,九根银针在瞬间就扎了下去,屋子里一片寂静,到了这个地步,大家还可能有别的反应吗?九针扎下去之后,李永生挨个银针捻动一下,当然,不会是单纯的捻动,还夹杂了其他的手法。
窦大夫看得眼都直了,虽然他相当于是外科大夫,但是中土国的正式医生,都是首先要精通阴阳、五行平衡的,会针灸也是必要条件。
他不是很擅长针灸,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眼力,看到李永生快速在三根银针上震颤了九下,银针居然发出了轻响,他讶然地发话,这是……针王失传的凤凰三点头,九凤齐鸣?单独的一根银针,凤凰三点头并不算难,难的是那三根银针扎对地方,那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而且让三针齐鸣,那就太难了。
三针齐鸣可不是只图了好看,那是能在那片区域内,激发极为精妙的震荡,里面的学问大了去了。
九凤齐鸣是昔年一代针王桂一男的绝学,可惜他的弟子们不争气,没谁掌握了精髓,三代之后,出了一个杰出弟子,可惜这弟子应邀为雅利安国王治病时,离奇地死在了雅利安。
他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五岁,一身的医术,根本没有传下来。
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点点头,心说九凤齐鸣算多大点事,没见过一百零八凤齐鸣吧?下好了针之后,他又摸一下小桔的脉,冲着尹夏荷点点头,她马上会排泄,不要移动她的身子,擦洗干净……话音未落,小桔噗地放了一个响屁出来,臭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李永生走到桌子旁,看到上面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他提笔就写下了一张方子,随手递给蒋看海,快去抓药,千年老参为引。
虽然是修者的社会,千年老参也是极为难得的,卖是有卖的,价钱不是一般的贵。
其实百年老参为引,就足够了,不过千年老参的效果要好一点,而且李永生觉得,这一家子实在太不着调了。
尹夏荷是个官迷,蒋看海爱吃点小醋,夫妻俩对孩子关心不够,而孩子的外公外婆更是奇葩,女孩儿都快死了,还在那里争执不休——真的前世是冤家吧?反正这家看着不差钱,他就用上千年老参为引——不能光让你们折腾别人。
蒋看海拿过药方就往外走,他现在对李永生,真的是非常信服了。
哪成想他的老泰水身子一横,将他拦住,劈手就将药方夺去,转身递给了窦大夫,赔着笑脸发话,窦大夫,麻烦你看一看药方。
窦大夫自己都想抢这个药方来看,见她拿过来,一眼扫过去,登时就张大了嘴巴,我去,这是……治疗肠痈的?治肠痈的方子,左右不过那么几味药,君臣佐使大抵都有定数,也正是因为如此,第一天那郎中没治好小桔,蒋看海也没法去找麻烦。
但是窦大夫看这个药方,那是完全看不懂,他细细看了一遍,抬头愕然地看向李永生,敢问这位小友,这方子……你是如何辨证的?医生是最爱坚持己见的,这是良医必备的素质,不能因为某些意外因素而动摇自己的看法,但是他们也是最佩服那些具有真才实学的同行。
这是个救死扶伤的职业,多学一点,就能多对患者负责一点,尤其是太医院的医官,他们固然也为普通黎庶治疗,但是面对的主要客户,还是那些非富即贵的主儿。
所以窦大夫的嘴里,才道出了小友二字。
收敛的方子,李永生淡淡地回答,并不多说。
他这个方子,是仙界的方子改良过来的——仙界的很多药材,这个位面并没有,少不得他要用三五种草药来替代,有些药材药性就有冲突,但是他求的是两者中和之后,剩下的药性。
这个方子里,根本看不到君臣佐使——倒是能看到昏君和逆臣。
别说是太医院的窦大夫,就算为今上和阁老看病的御医来了,十有八九也看不懂这个方子。
窦大夫心里实在茫然,他看这个方子,跟看天书差不多,若不是看到对方神奇的针灸术,他肯定直接翻脸呵斥了。
就算这样,他也要忍不住问一声,白术和石莲搭配……土性岂不是被排走了?白术取凉下,石莲取延绵,李永生吐出八个字,点出要点,也就不再多说,而是看向蒋看海——还不去抓药?就在这时,只听得扑哧扑哧连响,屋子里顿时臭气熏天,原来是小桔在昏迷中,开始排泄了。
尹夏荷上前照顾女儿,蒋看海则是看向丈母娘,伸出手来,老泰水,这方子……老太太固执得很,她盯着窦大夫,窦大夫,这方子合适吗?收敛的方子……窦大夫呆在那里,愣了好一阵,才微微颔首,我有点明白了,好像虎狼气被消去很多。
太医院出来的医官,真的是有真材实料的,虽然不懂这方子里的君臣佐使,但是有收敛二字提醒,他竟然分析出来了,药性一综合,竟然有化去肠痈的可能。
第一百零四章 大爱无疆当然,以窦大夫的见识,他也只能分析到,药方有可能化去肠痈。
面对老太太的提问,他犹豫一下表示,方子我看不太懂,但是应该无大碍。
你放心吧,这药就算治不好人,也吃不死人。
老太太的心里,其实很愿意相信李永生——这孩子看眉眼,就像个有本事的,长那么俊,怎么可能没本事?她只是为自家的外孙女担心罢了。
听到窦大夫这话,她将药方塞到蒋看海手里,速速去买,记得去同仁堂……贵点无妨。
同仁堂在京城的名头极响,是四百多年的老字号了,全国有多个分堂。
药还没买回来,小桔醒了过来,她一睁眼睛,第一句话就是,妈妈,我好饿。
尹夏荷扭头看向李永生。
李永生摇摇头,不能吃饭,最多喝点米汤,等千年老参买回来,可以多喝点那个,三日之内都不许吃饭,一旦吃饭,前功尽弃。
没错,窦大夫点头附议,肠痈就是吃喝不当引起的,孩子现在身体虚弱,不吃没元气,无法调和阴阳,用参汤吊着是最好的。
他在太医院,其实挺忙的,按说这里不做手术,他早就该离开了,但是他很想亲眼看一看,肠痈严重到这种地步,还是个孩子,怎么就能治好了?太医院每天救治的伤患极多,但是归根结底,他们是为权贵服务的。
说得更难听一点,太医院之所以向黎庶开放,就是为了吸取救治的经验,在平民老百姓身上练手,以便更好地服侍贵人。
医疗这个行业,原本就是如此,知识再多学历再高,没用,这是个经验型的行业,没有足够多的患者,练不出医生精湛的手艺。
所以窦大夫硬生生地等着蒋看海抓回了药,看着他把药熬好。
一剂药下去,小桔的病情就有所好转,虽然肚子还疼,但是状态明显好了很多。
李永生收起针盒打算离开,蒋看海却不想让他走,再等一等吧,万一有反复呢?他是真的怕了,前几次治疗也是这样,孩子状态看起来不错,说不行就不行了。
再等我就回不了修院了,李永生摇摇头,很自信地回答,你放心好了,今天没事了,明天带孩子去找我,我再给她行针。
回不去修院就住下呗,尹夏荷毫不犹豫地建议,家里是小了点,你不喜欢的话,可以住旁边的客栈,费用什么的,你不用管了。
修生总得有个修生样子,李永生笑一笑,万一修院有事,找不到我就惨了。
这话说出来,别人就不好劝了,不过尹夏荷还是低声嘀咕一句,一天之间,哪里会那么巧?老太太也不想放李永生走,少不得看一眼太医院的人,窦大夫……你看?我能看个啥呀?窦大夫心里暗暗地吐槽,脸上却勉力挤出一丝笑容来,他的方子我不太懂,不过这么配药都没事的话,应该是无大碍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放在一起熬,竟然还真有效果,这远远地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
他只能感慨自己学识不足,至于说置疑,他倒是想呢,但是凭什么置疑?人家做的,他压根儿不懂。
所以他轻咳一声,小友,你这个药方,我能抄录一份吗?随便你抄录,李永生满不在乎地一摆手,药方这种东西,他从来不怕泄露。
但是窦大夫就不这么看了,这个位面不说知识产权保护,可正是因为如此,很多人对自家的秘方,看得极重,就连郎中也不例外。
一个管用的方子,只要能保守好秘密,理论上能传十几代甚至几十代,能成为家族的长期饭票,就算再大公无私的人,也不得不掂量一番。
当然,所谓的医者父母心,也有不少医生,会将自己的知识和经验,传授给弟子。
但就算这种大爱无疆的医者,也未必愿意将自己的知识传授给陌生人,很多名医想得到一些方子,要拿自己得意的方子去换。
这倒未必是医者小气,给出去太容易,别人也不知道珍惜不是?道宫得了处理唐红豆的秘方,就给了李永生一颗塑骨丸——道宫不占这种小便宜。
所以窦大夫十分明白,李永生允许他抄录药方,意味着什么,他很激动地冲着对方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谢过小友。
没必要,一个方子而已,李永生一侧身子,让到了一边,笑眯眯地发话,这么大的礼,是要折我的寿吗?我是为天下的肠痈患者,谢过阁下,窦大夫正色回答,每年因肠痈丧命的,不知凡几,你这个方子拿出来,功德无限!李永生淡淡地一笑,所谓良医,就是愿天下永无病患。
窦大夫却是没想到,对方年纪轻轻,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愣了一愣才又说一句,虽然知道有点过分,我还是希望……阁下能否帮忙解释一下此药方?他原本只想要药方,见对方好说话,才又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也知道过分啊?李永生看他一眼,想了一想,回了八个字,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了,心里有点微微的得意:这话应该是比较装逼的吧?走出门之后,刚装完逼的某人抬手一拍额头:坏了,忘了说自行车的事儿了。
不过,今天也不合适说此事,下一刻,他就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小姑娘病成那样,蒋家肯定也没心思谈……他离开之后,窦大夫也愣在了那里,学我者生,像我者死……这是什么意思?没有任何典故,单听这句话的话,一般人还真琢磨不出来味道。
不过尹夏荷却是听懂了,她在一边接口,这还不简单?李永生不解释药方,是要你们自己琢磨,找出他开方子的思路来,而不是单纯模仿他开方子。
窦大夫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地发话,果然是如此,尹室长真是冰雪聪明。
我说,你还不赶紧拿着方子,回去请教人?蒋看海见这厮奉承自己的爱妻,心里就又有点吃味儿,不过你这个助手留下吧,万一晚上有个反复呢?听到这话,窦大夫不干了,我们太医院的人,晚上也要下班的。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孩子的外公出声帮腔,药方都要你抄了,这点小事斤斤计较?好了,老太太也出面帮腔,孩子用了这个方子之后,是个什么样的反应,你不得观察吗?是吧,窦大夫?面对这一家人的围攻,窦大夫只能丢下自己的助手,不甘心地离开……接下来的两天,李永生都在小院里帮小桔行针,三副药过后,他又换了方子,而且他言明,用了这个方子之后,小桔要连续肚疼五天——这是阑尾萎缩的必然反应。
到了这一步,蒋看海毫不犹豫地应承了下来,不过为了避开孩子外婆和外公的干扰,他希望小桔在接下来的五天,能住在李永生这里。
小桔虽然小,但是听说肚疼五天之后,能永远不肚疼了,她也很勇敢地表示:叔叔,我不怕疼!你该叫我哥哥的吧?李永生很无奈地暗暗吐槽,我有那么老吗?随着孩子病情的稳定,蒋看海开始上班了,不过这厮实在小心眼得紧,他将小岳岳安排到院子里陪侍小桔,他的夫人也能过来探望,但是绝对不许留宿。
五天之后,小桔全好了,李永生又开出一个方子来,说再抓五副药,吃七天半,才能更好地稳固身体,不亏元气。
当天下午,蒋看海将小桔接回了家中。
窦大夫又来了,这次他还带了一个高阶司修前来,那是太医院主治肠胃的医士沐轶,此人的师尊,是内廷御医阴九天。
沐大夫对李永生的方子很感兴趣,他的师承极为高明,推演了这个方子之后,也是不得要领,少不得煎了一副这样的药,亲身试一下。
终究是高阶司修了,尝了两口之后,他内察一番,就知道这药方果然有收敛阑尾的作用,而且没有虎狼的火气,反倒有些滋润生发的感觉。
生发……大约就是考虑到小桔还是孩子,收敛的同时,要保证她的生长发育,沐轶猜出了李永生的用意。
但正是因为猜出来了,他反倒是越发地好奇了,生发的多少,是怎么配比的呢?须知四岁的孩子,跟十二岁的孩子,配比肯定是不一样的,就像地球界的药物,也分为婴幼儿的剂量,和成人的剂量。
具体在这个方子上,还得考虑少年的剂量,毕竟少年也是在发育阶段,不是光称体重就能解决问题的。
不过他好歹也是医士了,真拉不下脸来,去朝阳大修堂找一个本修生去请教,听说小桔今天回来,他就打着查看病情的幌子,跟自己的学生来一趟。
诊脉之后,他非常确定,小桔确实是好了,只不过身体还是有点虚弱。
看了李永生开出的固本的方子之后,他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这个方子,却也不是现在的主流固本方子。
看这开出的药方,有点道宫的味道啊……第一百零五章 沐轶的怨念高明的医生,能通过药方,看出开方子人的流派。
沐轶有名师,对中土国的医疗流派,知道得也很清楚,所谓高人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一眼就看出,李永生开的方子,不但非主流,也不属于任何有特色的流派。
不过这也怪不得李永生,他自打来了这里,就很少生病,遇到不舒服的时候,自己就去山上找药来熬——他所处的双溪镇,周围山上有不少药材,遇到实在没有的,还能去药店买。
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这里主流的方子是什么,完全没接触的嘛。
道宫?蒋看海听得吓了一跳,他就是个孤儿,还能跟道宫扯上关系?倒未必一定要扯上关系,窦大夫对此知之甚详,很久以前,道宫和官府的治疗手段,没那么对立,是相互包容的……现在也包容,不过发展方向不同。
当然,李永生也可能是得了道宫什么人的传承,这很正常。
方子没问题吧?得,这么问的,只可能是小桔的外婆。
目前看不出问题来,很精妙的方子,沐轶实话实说,不过这一味主药铁线藤,用得太多了……这个东西,主要是控制在道宫手里,它近灵气而远气运。
可惜了啊,这么独特的方子,不能拿来推广——毕竟治病救人的时候,要考虑成本问题,铁线藤没啥人使用的时候,价钱是一回事,大量使用,价钱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总也是一种收获,不是吗?铁线藤又不值几个钱,老太太不以为然地回答。
你们根本不懂,沐轶很不耐烦地发话,然后看一眼蒋看海,两个方子中间,应该还有个方子吧?蒋看海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是有一个。
沐轶斜睥他一眼,那你拿出来吧。
凭啥呢?蒋看海脸一沉,我欠你的?还是以后我去太医院看病,不用花钱?哎,你这人,沐轶很是有点无语,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你有点觉悟行吗?那个本修生说,要你不泄露方子了吗?蒋看海冷着脸摇摇头,他也没说不泄露,你们想要方子,去找他啊。
我要合适找他,会来找你吗?沐轶也是相当地无语,你对我们太医院,意见挺大啊,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工建房的吧?这话就隐隐有点威胁了,太医院虽然不掌实权,但是……人家掌握着生死大权,别说工建房,工建部的老大,还不得看太医院的眼色?我是工建房的,蒋看海根本不在乎,他冷笑一声,太医院又怎么样?我女儿差点被你们破开肚子了,我就是有意见,不行吗?沐轶顿时无语了,在他看来,这事儿不能怪太医院,小窦也尽力了,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个本修生确实做到了太医院做不到的事,患者家属不高兴,也是常情。
蒋大人,此事确实是太医院力有不逮,见到师尊吃瘪,窦大夫只能站出来说话了,不过这个经验推广,也是造福苍生,你希望别人的女儿,都跟你的女儿一样吗?尼玛你这说话……真不是口腔科的吗?蒋看海也无语了,这个方子,我已经忘了,你们想要,就要去找李永生。
反正他对自己女儿差点被破开肚子,是耿耿于怀——一个孤儿都做得到的事,你太医院都做不到,还指望我尊重你?沐轶闻言,嘴角抽动一下,征文我输给那厮了,医术也要输?作为文学爱好者,他也为庆典写了征文,排在第五十一名,这实在是个太悲催的名次,因为太医院有规定,前五十名在今年太医院的分房里,能获得十五分的加成。
五十分,那可是整整的五十分啊,初阶司修和中阶司修的差距,也不过才三分,而第五十名和第五十一名,差距有十分!沐轶觉得自己就是话本里的悲剧主人公,这剧情虐得……简直了!所以他对于任何一个排名在自己前面的征文作者,都有极大的敌意。
他不知道李永生写了什么,甚至也没记得那厮的姓名,但是……这本修生排在前十了,就是挤了他一个名次。
于是他站起身就走,我还有个会诊的辩证,小窦你回头见了那个本修生,帮着问一下。
沐轶走了,但是窦大夫却不敢走,缠着小桔嘘寒问暖。
女孩儿虽然小,也知道这个叔叔是打算给她开肚肚的,态度当然不好,不过她的外婆却知道当初人家也是给面子了,倒还算比较热情。
最后还是蒋看海有点扛不住了,好了,晚上我请他喝酒,你一起去吧,问得出来问不出来,那是你的事儿了。
这次帮女儿治疗,他算是领了李永生不小的人情,关键人家提前就警告过,是他自己没有珍惜机会,现在女儿大好,他当然要有所表示。
为了照顾李永生,蒋看海请客的地方,就在距离朝阳大修堂不远处,是一个名叫天元酒楼的豪华酒店。
他到了之后,还专程派了马车,去修院里接对方。
李永生赶到天元酒楼的时候,愕然发现,蒋看海、尹夏荷和窦大夫居然在门口等着自己。
不用这么夸张吧?他笑着下了马车,帮了一点小忙,怎好让三位在外面等着?你救了孩子一命,我们做父母的,当然要表示感激,尹夏荷笑着回答,她可是比她老公会说话多了,你看是小忙,我们看就是天大的事了。
这还……真是的,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正好还有点事,想请教蒋大人。
不急,一晚上呢,尹夏荷笑着回答。
四人一边说笑,一边走进酒楼,刚走上二楼,还没进包间,就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咦,小李……怎么是你?李永生抬头一看,笑着点点头,汤大哥,这么巧?打招呼的人,正是汤师姑的弟弟汤昊田,他的眼睛一瞪,叫汤师叔!好,汤师叔,李永生也不跟他争辩,然后一指身边的人,我跟几个朋友坐一坐,师叔你且去忙。
汤昊田见了他,却是想起了那个话本,定了哪个房间?我一会儿去找你喝两盅。
李永生对他印象不怎么样,但是不管是师叔还是大哥,对方总是长者,于是他笑着回答,怎么敢劳动汤师叔,你在哪个包间,我一会儿去敬酒。
汤昊田却是不便报出房间号,通过朝阳大修堂一名教谕,他结识了两个外地来的教谕,本着有枣没枣三杆子的想法,他先接待对方一下。
有大修堂的教谕在场,李永生又是大修堂的插班生,他就不想让两边碰面,这是生意人的本能,所以他笑一笑,我这边接待着一些主顾,不方便,你哪个房间?李永生侧过头来问蒋看海,咱们哪个房间来的?山海阁,蒋看海回答,然后冲汤昊田微微颔首,算是个招呼。
四人进了包间,很快菜就上来了,蒋看海今天得了夫人的应允,很高调地发话,先来三坛金色凯旋,要三十年的,咱们今天不醉无归!你少喝点,尹夏荷很不给面子地瞪他一眼。
窦大夫也是个好酒的,喝了几盅之后,话就多了,永生老弟,我师尊问了,你第一个方子和最近一个方子之间,是不是还有一个方子?你们这是习惯了做伸手党?李永生听得就笑,还是得自己多琢磨啊。
知道知道,学你者生,像你者死嘛,窦大夫点点头,声音稍微大了一点,你的方子,我们也是参考一下……对了,师尊说,你的方子有点道宫的味道。
我怎么不知道呢?李永生继续笑,你师尊是哪位?太医院说师尊,先是职业上的带路人,我还没入门呢,有二两酒垫底,窦大夫说话也豪放了起来,沐轶你知道吗?算了……阴九天你总知道吧?我还真不知道,李永生笑得醉态可掬,我就是一乡下孤儿,没见过啥世面。
阴九天这人可厉害,蒋看海难得地服气一个人,那是给今上、娘娘开方子的。
沐轶是阴九天入了门的弟子,窦大夫努力让自己说话认真一点,什么时候方便了,我帮你引见一下,对你有好处。
这个再说吧,李永生一摆手,他认识我,对他才有好处吧?窦大夫你不就是想知道这个方子吗?好说,我这人不习惯藏私,但还是那句话,学我者生像我者死……接着他就把第二个方子说一遍,然后又解释一下,这方子里的生克是怎么回事,又讲述怎么去除虎狼药性。
窦大夫一开始还能听明白,听到后面就傻眼了,说不得直接摸出个留影石来,记录两人的谈话。
李永生也没在意,这个东西就跟他给道宫的唐红豆处理秘方一样,不明白的就是不明白,点破了也就那么回事。
正经是九凤齐鸣这种针法,想要学会,不但得掌握原理,还得有那个悟性。
第一百零六章 老帅亲卫李永生大致讲完方子原理,三个人每人就半坛子酒下肚了。
窦大夫满意了,李永生却是扯上了蒋看海,说起了自行车的事儿。
蒋看海好酒,量也不算小,不过他有个毛病,喝不了多少,人就会变得亢奋,就是那种很容易就能喝高了,但是很难喝得断片。
大致问了一下自行车的情况,他拍一拍胸脯,好说,我跟房里老大关系还不错,回头给他敲敲边鼓,买了你的技术……技术还可靠吧?蒋看海!尹夏荷气得狠狠一拍桌子,你家老大不过是区区一个幽州郡工建长,小李要全国推广呢,说话能靠谱一点吗?你们女人家懂啥?蒋看海很鄙夷地看一眼自家的女人,幽州郡房是小,但是全国三十六郡,各个郡之间,也比业绩呢,永生的项目够好的话,老大也得力撑我。
相较他的头脑发热,尹夏荷却是极为清醒,你省省吧,明天不喝酒再说这事儿行吗?蒋看海狠狠地一拍桌子,我现在头脑清醒得很,为啥不能说?尹夏荷不理他,而是扭头看向李永生,小李你搞这个项目,是手里缺钱?是啊,李永生笑着回答,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那不如让他给你介绍几个工程,这钱赚得保险,尹夏荷看一眼自家的夫君,反正工建房手里,从来不缺工程。
工程也行,蒋看海点点头,大着舌头发话,我好歹也是司修,还是专业的,老大肯定要卖我面子。
李永生听得大奇,既然是这样,蒋大哥为什么不拉一支队伍做工程?他干不了那个,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能力,尹夏荷很干脆地回答,一点都不给自家夫君面子,永生你肯干的话,有你这个修生身份,能免不少税,各家工程队会抢着要。
原来是这样,李永生有点傻眼,赚那点避税的钱,能有多少?绝对够你的开销,尹夏荷的眉头微微一皱,她觉得他的心思有点大了。
就在她想继续开口劝说的时候,门被推开了,汤昊田端着一个酒杯走了进来。
他笑嘻嘻地发话,永生,跟师叔介绍一下,都是哪些朋友?蒋看海白他一眼,大声发话,你比我还小吧?跟谁说师叔呢?汤昊田才待发火,猛地发现,对方桌上,摆的是金色凯旋三十年,心里就是一抽,我去,有身份啊——这种酒,一坛就是五块银元,面前就是三坛。
他请人喝的也是金色凯旋,不过是二十年陈的,一坛两块银元——这都够撑场面了,要知道这么一坛酒,等于本修院普通教谕一个月的收入。
所以他马上端正了态度,呵呵,玩笑而已,大哥你在哪里高就?高就不敢当,蒋看海喝了酒,也是相当豪放的,区区的小司修,在幽州工建房打杂,师叔你干什么的?大哥,玩笑,玩笑,汤昊田赔着笑脸发话,顺势坐到了一个没人的座位上,我做点小买卖,我姐是孔总谕的同窗,按辈分,永生该叫我师叔。
哦,蒋看海点点头,既然对方说明白了,他也就不计较了。
嗐,窦大夫叹口气,我还以为教永生医术的师尊呢,原来是修院的教谕。
他一直没说话,就是怕这年轻人来历不凡。
孔总谕医术也不凡啊,汤昊田奇怪地看他一眼,那是博本院的总教谕。
窦大夫斜睥他一眼,连话都懒得回。
这位可是太医院的医官,蒋看海大声发话,是阴九天大师门下。
门下就不一定是徒弟,也可以是徒孙,反正他看这年轻人有点不顺眼,少不得就要帮着吹嘘一下。
阴大师门下?汤昊田听得吓了一大跳,阴九天实在太有名了,此人不光是宫廷御医,也帮人看病,在市井传说中,基本上是神医的范畴了。
他纳闷地看一眼李永生,永生你的医术师尊……是哪位?李永生含含糊糊地回答,东学一点西学一点,来……喝酒!受了这番惊吓,汤昊田也暂时提不起谈话本的兴趣了,他又坐一阵,才知道合着李永生治好了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小孩儿肠痈。
当然,窦大夫既然被冠上了阴大师门下的名头,为了不堕大师威名,他也少不得解释一下,小李掌握的很多医术,都是失传的——比如说一代针王桂一男的九凤齐鸣。
桂一男的名头,在医疗界很火,但因为年头久远,外人还真没多少知道的,汤昊田就没有听说过这人。
但是他也知道,既然号称针王,被阴大师的门下尊崇,肯定不是一般人,他少不得眼珠一转,永生,陈年暗伤,你治得了治不了?不等李永生回答,尹夏荷先不高兴了,我说小伙子,暗伤在什么地方,陈年又是多少年……你这态度就不端正,不说清楚,让永生怎么看?确是我的不是了,汤昊田笑着点点头,差不多四十多年了吧,伤在背部大椎附近,脊柱都断过,倒是接好了,但是留下了暗伤,阴天就痛得死去活来,药石无用,能治否?李永生斜睥他一眼,塑骨丸都弄得到,会留暗伤?当时是在战争啊,卫国战争,汤昊田一摊双手,这人受伤之后,大家以为他死了,过了整整半个月,才在死尸中发现了他。
脊柱断了半个月都没死?窦大夫想一想发问,这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吧?塑骨丸是道宫出品,本来就极为罕见,战争期间更是有价无市,不是随便谁都能弄得到的,而且……脊柱断了还能在死尸里撑半个月,起码也得是司修吧?坤帅亲卫,汤昊田淡淡地回答,心里却生出了浓浓的优越感——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卫国八大帅之一,哥们儿认识啊……嗯,她的亲卫。
而且八大帅已经有五人故去,坤帅现在可是还活着。
原来是她,窦大夫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可是曲胜男?正是她,汤昊田点点头,讶然发问,你也知道此人?你这不是废话吗?窦大夫无奈地笑一笑,坤帅为了她,曾经大闹太医院。
卫国战争初期,中土国遭到新月国突袭,节节败退,为争取赢得时间,坤帅胡秀凤曾经以己身为饵,坚守摩云堡月余,然后成功突围,成为战争初期中土国唯一的亮点。
这一战,三万战兵埋骨在摩云堡一线,而曲胜男身为坤帅亲卫,在突围的途中,为了掩护坤帅,用身体挡住了敌方高手的攻击。
胡秀凤脱险之后,马上派出人去,要查找曲胜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怎奈那时的摩云堡,早已经是敌占区了,精锐的小队小心翼翼地搜索了七八天,才发现了滚落到山谷中的曲胜男。
那时的曲胜男已经醒了,用下颌一点一点地爬着找吃的,虫蚁草籽都不放过,那个惨象真的没办法说了——她被发现的时候,以为是敌方的军队,差点咬舌自尽。
小队将人救回去,胡秀凤动用特权,弄了一颗塑骨丸回来——当时她才是初阶化修,塑骨丸都轮不到她,不过她在摩云堡打得实在漂亮,光宗亲自过问了此事。
塑骨丸是很好的,然而,半个月在山间风餐露宿,曲胜男落下了病根。
卫国战争结束之后,坤帅要求太医院,无论如何治好曲胜男。
但是那又怎么可能呢?卫国战争中,出现太多伤患了,根本不可能都救治得好,曲胜男得了塑骨丸,能行动自如,已经是很不错了。
但是胡秀凤不满足,因此在太医院打伤了两人。
这种事情在那时也是很多的,局外人很少知道,京城里的人都不是很清楚,就遑论外地人了,但是窦大夫身在太医院,对这个传闻还是相当了解的。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汤昊田点点头,然后他热切地看向李永生,你要是能治好她,钱不是问题。
切,窦大夫对他的热切嗤之以鼻——能治好早就治好了,根本不可能的事,也不知道你激动个啥劲儿。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圈外人——确切说是太医院之外的人,能接触到曲胜男,就足以自傲了,不管能不能治好,先竭尽全力地找法子。
事实上,蒋看海和尹夏荷都没听说过这人,见汤昊田如此说,尹夏荷先发话了,她是乞了骸骨的吗?乞骸骨是官员退休的一种说法,然而,不是所有的官员退休,都是乞骸骨,高阶司修以下,基本上是不用想的,化修才能乞骸骨——当然也有例外。
这就跟地球界的离休一样,厅级干部以上叫离休,后来条件放宽,49年以前参加革命的,也叫离休。
退休的待遇,当然跟离休不能比,离休之后治病,想要多少钱,张嘴就行了。
第一百零七章 曲家来人曲胜男当然是乞骸骨的,汤昊田很不屑地回答,摩云堡一战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司修了,四十年前的司修啊。
他这话是针对尹夏荷去的,那是坤帅的亲卫——你想啥呢?尹夏荷根本不理这茬,她扭头看李永生一眼,你不是缺钱吗?这可是个好路子。
您对我的信心还真足啊,李永生微微一笑,回头我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吧。
他不介意传出去一些方子,但是身为观风使,不能把太多理念传输出去,否则的话,算是人为干涉位面的发展,他回了仙界都不好交差。
不用了解那么多,汤昊田大包大揽,非常地意气风发,你如果说你能治,我明天就带你去见曲胜男……让她来见你也不是问题。
李永生微微颔首,那就让她来见我吧。
这一句话,就顶得汤昊田受不了啦,但是这个时候,他退也是不可能的,你敢说你能治的话,我肯定没问题。
李永生的脸,登时就皱做了一团。
汤昊田心里正在舒爽,冷不丁听到对方说一句,来可以,低调点……我插班读书呢。
噗,汤昊田好悬没喷出一口血去,好好好,你且先狂着。
李永生第二天就待在了大修堂内,昨天晚上喝得差点断片,也忘了自己叫过什么真儿,反正小桔的病,他已经治好了,没啥可担心的东西。
他要操心的是,马上要来临的大比,目前他以内舍生的身份,在朝阳大修堂插班,若是他表现不好,入不了上舍生,也是弱了博本院的名头。
中午的时分,天上下起雨来,京城夏天的雨,是狂暴的,视线所及,也不过就是二十来丈,一百米都不到。
雨下了一个多时辰,后来变得小了,但依旧没停,远处的山峰,出现了七色的云雾,那是阳光的折射。
就在李永生觉得,今天的雨有点罕见的时候,一辆马车正进入了大修堂,直奔他的小院而来,马车前方的引导者,正是汤昊田。
李永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他觉得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打破了自己的算计,于是他回想一下——我是不是该去几个道宫的小庙转一转?至于说昨天商定的事情,他没有当真,也不指望对方当真——八大帅,嘿,他虽然不怎么在意,却也是中土国顶尖的人物了,一般人哪可能那么容易接触到?然而下一刻,他的眉头一皱,讶然地望向某个方向——似乎有些什么因果?没用多久,那份感觉就越发地清晰了,然后就听到马蹄踏水的声音,以及车轮碾过潮湿地面的沙沙声。
马车在他的院子门口停下了,然后就响起了叩门声,紧接着,汤昊田的声音响了起来,永生,开门,开门啊。
李永生来到院门口,将大门打开,入目就是一辆紫枫木打造的马车,车身没有什么太华丽的雕饰,方方正正的,但是一股厚重的感觉,扑面而来。
就像政务院的会议室一样,古朴大气,是真正的低调奢华。
李永生开了门之后,马车上跳下一个精悍的汉子,一拉车门,车上下来一名个子极高的年轻女人。
女人打开自己手上的伞,又一伸手,从车上扶下一名中年妇女来。
这中年妇女保养得极好,肌肤白皙雍容华贵,不过细细地一看,能在她的眼角处,看到一丝丝的鱼尾纹,起码也是四十多岁了——很可能都超过五十了。
女人的气场极强,上下打量一下李永生,眼中透露出一丝狐疑,小汤,就是他?没办法,李永生实在太年轻了,而医生又是个经验型的职业。
就是他,汤昊田笑着点点头,转头冲着李永生使个眼色,永生快请贵客进门啊。
李永生怔了一怔,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侧着身子一伸手,请进。
中年妇女以极细微的动作,点了一下头,若不是刻意观察,根本感觉不到,但对于她来说,这就是打了一个招呼。
几人来到了正房大厅,李永生招呼人坐下,自己则是去房檐下的小火炉旁,拎了一壶开水,给众人冲泡茶叶。
他这是自己居住的地方,待客用的茶具很普通,一个大的瓷茶壶,还有几个很普通的陶瓷茶杯。
中年妇女很自然地坐到了主客的位置,也不说话,而是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屋里的布局。
她不说话,别人就不敢开口,气氛非常地诡异。
待李永生将茶壶端过来,女人微微抽动一下鼻子,淡淡地发话,不用这么客气,我的时间有限,听小汤说,你能治疗陈年旧伤?这女人的气场,未免太强大了吧?李永生的眉头一扬,有点心得,不敢说能……请问你是?这是曲老的女儿,汤昊田忙不迭地开口介绍,永生,你可说你能治的。
天下哪里有包治百病的医生?李永生微微一笑,能不能治,得看过才行。
他是笑着说的,但是心里有点不爽,你是来求医的,不要端这么大的排场行吗?中年妇女听出了他的语意,所以微微一侧头,看着他淡淡地发话,我这人不爱说废话,直说吧,我不会答应你直接在我母亲身上试手,先帮我治两个老伤者,看看效果。
巧了,我也不喜欢说废话,李永生呲牙一笑,不软不硬地回答,治伤好说,但是我要说明两点,第一,我没有行医许可;第二,我收费很高。
嗯?中年妇女讶然地看他一眼,然后眉头微微一皱,小汤,这就是你介绍的医生……连许可都没有?曲姨,他还是修生,汤昊田赔着笑脸回答,您也知道,下面对行医许可,卡得很死。
中年妇女的眉头微微一皱,修生也可以获得许可的嘛……为什么会卡得很死?那些小地方,只要是能治病的医生,黎庶不会管你有没有许可,汤昊田笑着回答,他对这个现象,还是比较清楚的,可是发了许可之后,一旦出现问题,官府可能担责。
中年妇女听得又是一愣,可咱京城……没有许可不得行医的。
曲姨,这是京城啊,谁敢乱来?汤昊田苦笑一声,不过,大才在民间,永生是有真才实学的。
哦,中年妇女点点头,不再深究此事,又看一眼李永生,你身为医生,怎么治不好自家脸上的伤?复颜丸我是有的,李永生微微一笑,不过,我不想治。
中年妇女的眉头一扬,不想治?嗯,李永生很干脆地点点头,要不,我把复颜丸拿出来您过目一下?不用了,中年妇女一摆手,她对这种很容易查验的小事,兴趣并不大,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治疗很贵,怎么个贵法?首先我强调一点,李永生竖起一个指头来,淡淡地发话,别人治得好的,我不治。
中年妇女气得笑了,她一直牢牢地把握着气场,真没想到小家伙还敢如此张狂,嗯,我知道你有两下子,你不用强调了。
所以我开价贵,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这不是我狮子大张嘴,是你要我治的。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我在等你开价。
李永生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并不说话。
中年妇女火了,不是要开价吗,你这眼神什么意思?我得先见伤患,李永生抬手抹一下额头,很无奈地发话,不见伤患,我怎么开价?中年妇女越发地火了,要是见了伤患,你治不好呢?治不好我就不开条件,李永生很坦然地回答,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也没想过,我能治好所有的伤患。
中年妇女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原来你也有治不好的伤患?李永生并不回答,而是走上前,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
算了,走吧,中年妇女腾地站起身子来,她今天特意拨冗前来,没想到眼前的小辈,竟然是如此地狂妄——真以为你的医术天下无敌了?汤昊田这下慌了,他费尽心机请了人来。
想要的可不是这种效果,曲姨,这可是阴大师门下都称赞的,有真才实学,您不试一试?除了年少张狂,我看不出任何的真才实学,中年妇女冷冷地回答,迈步向门外走去。
可是……汤昊田犹豫一下,终于喊一声,可是您就甘心看着曲老,每天痛苦难当吗?您这女儿,当得未免有点不孝顺吧?李永生,我可是把宝全压在你身上了,你千万别给我掉链子啊。
嗯?中年妇女扭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小汤,你觉得跟我很熟吗?算了,就当我白忙好了,汤昊田一摊双手,落个里外不是人,无非就是这样了。
中年妇女怔了一怔,长出一口气,行,那我安排两个伤患过来,能治好他俩,我也不让你白叫我一声姨。
第一百零八章 我说了算中年妇女还是没有留下来,冒着雨直接走了,汤昊田没好气地看着李永生,我说,你个性不要那么强好不好?是他们在求我看病,李永生端着茶杯,好整以暇地一小口一小口轻啜着,我又没什么要求他们的,凭什么要看她的脸色?你这,你这……汤昊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汤啊,你这个人,我该怎么说呢?李永生低头看着茶杯,自顾自地说话,办事不太分得清楚主次,谁求谁,你要搞明白,否则到了最后,你在别人眼里再怎么成功,还是迷失了自己……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汤昊田愣了好一阵,才哼一声,小屁孩儿,轮得到你说我?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也不再说话。
没用多久,就有两个伤患被马车载到了李永生的院子里。
中年妇人叫曲婉儿,她负气离开了,因为她真的不喜欢李永生这种没大没小、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想她也是曲胜男的女儿,那是坤帅最信任的亲卫,还跟了老妈的姓,可她在体制里混,该伏低做小的时候,她照样要夹着尾巴做人——她不可能事事都请坤帅出头,她老妈也做不到这一点。
她也知道,自己对那小男孩儿有点颐指气使,但是在她看来,这是非常正常的,是应该的,我就有这个底气和资历。
但是既然有可能帮助老妈减轻痛苦,她也一定会去尝试,这不仅仅是孝心,说得更现实一点,老妈多活几天,她的日子就好过几天。
所以她安排了人,给李永生送去两个老伤号。
晚上她有个客人要宴请,回到家里就是亥初了,就要上床睡觉的时候,她隐约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没办。
仔细想一想,她想起来了,于是叫过来自己的侍女,伤患给朝阳大修堂送过去了吗?送过去了,侍女就是那个高个儿女孩,李永生也救治了,据小汤哥说,效果不错。
他当然说效果不错,曲婉儿一摆手,就要她下去,不过下一刻,她又问一句,收费这个……怎么说的?姜奶奶免费,成叔……小汤哥说,费用算在他头上了,侍女低声回答。
汤昊田帮曲婉儿买单,实在太正常了——很多人想帮着买呢,都没那个资格。
姜姨免费?曲婉儿的眉头一扬,为什么?因为……李永生说,卫国战争受伤的,他免费救治,侍女轻声回答。
倒还不算太不懂事,曲婉儿哼一声。
就是,侍女奉迎着回答,他不过施了一施针术,原本就没有什么成本。
曲婉儿对李永生的观感不好,但是对方尊重卫国老兵的做法,她还是认同的。
不过下一刻,她就是一愣,那岂不是这小子给我母亲看病,也要免费?免费好啊,侍女高兴地发话,又不是咱们不给他钱。
我曲家还不至于差这点钱,曲婉儿冷冷地看了侍女一眼,顿了一顿之后,又出声发话,这两天,你帮我盯着点他,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侍女被这一眼瞪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雨,当时曲婉儿在参加一个会议,猛地见到一个不认识的老者,在痛苦地揉肩膀。
只一眼,她就看出来了,老者肩头有伤,阴天下雨会酸疼——她在母亲身上,看到过太多次这样的表情了。
不过很显然,老者伤势的严重性,比曲胜男差得太多了。
想到母亲今天又不好熬,曲婉儿也没了开会的兴致,悄悄溜出会场,要侍女去打听最新的情况。
不多时,她的眼角看到,侍女在会场门口,悄悄地冲她招手。
待她再次溜出去,侍女开心地向她汇报,效果非常明显,姜奶奶和成叔今天就好多了,尤其是下雨的这会儿。
曲婉儿顿时一怔,你确定?我确定,侍女很干脆地点点头,不光小汤哥这么说,姜奶奶也跟我传讯了。
这姜奶奶是曲胜男昔年在战地救护所里结识的病友,对她多有照顾,伤好之后,被曲胜男要到身边,当了侍卫,然后就是四十多年的交情。
曲婉儿知道,在老妈面前,自己说话未必比姜姨管用。
既然是姜姨说好了不少,肯定就是这样,曲婉儿心里就是一动:那小家伙真那么有水平?就在这时,会场里走出一个人来,冲她招一招手——到你讲话了!曲婉儿心不在焉地讲了一会儿,会场休息的时候,她冷不丁地又听说,这几天还会有大雨,她终于是坐不住了,告了一个假之后,匆匆走人了。
待她赶到博本院的时候,就快到吃饭的点钟了,她匆匆来到那个小院,不成想开门的竟是姜姨的儿媳。
李永生呢?曲婉儿一进院门就发问。
他出去买菜了,姜姨的儿媳小心地看着她,我说我出去吧,他要我照顾老人,还说我不懂该买什么东西。
两人也是姐妹论交,不过她比曲婉儿小了接近二十岁,平常都乖巧得很。
曲婉儿走进旁边的客舍,却发现姜姨和小成都坐在那里,笑眯眯地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见她进来,姜姨先笑着发话了,婉儿,你找的这小家伙,真是不错,行针很有功力,两天就好了不少,怎么早就没有发现这种人呢?这些年可受老罪了。
曲婉儿却是有点不敢置信,真有您说的那么好?可不是咋的?姜姨笑眯眯地回答,这些年我挨的针还少吗?谁强谁弱,两针下去,我心里就有数。
久病成医就是这样,她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小成是个中年男人,闻言也连连点头,姐,小家伙年轻,但是手上有真功夫。
他俩现在每天接受两个时辰的针灸,据说六天就可以治愈,再服食半个月的汤剂,就能大好,这么点时间能根除痼疾,真的是令人佩服。
曲婉儿愣了好一阵,才愕然地发话,这还……真让人不敢相信。
快把他请家里去吧,姜姨笑着发话,这次帮老姐姐试针,我可是得大便宜了……你妈那儿也是,早利索一天,就早舒坦一天。
曲婉儿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那我现在就接他走……这儿菜市场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小成苦笑着一摊手,要不这样,我有战友在大修堂,我去问一下他?不用找了,我回来了,李永生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推着一个两轮的车子,车上挂个篮子,篮子里有各色蔬菜,还有瓜果和生肉,一副家庭妇男的模样。
他在南边厢房的房檐下停好车,取下菜篮,然后淡淡地发问,你也要在这里吃吗?收拾一下,跟我走,曲婉儿轻声吩咐一句,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想吃什么,你只管说好了,我自会安排。
我不跟你走,李永生摇摇头,语气轻柔而坚决,我买的菜,是要为两个伤患做食疗的,我必须留下。
嗯?曲婉儿的眉头一皱,脸就沉了下来,总算是对方给的理由,还符合情理,而且当着姜姨的面,她也不能说这俩伤患就不重要。
所以她很干脆地表示,姜姨和小成,可以跟着一起走,我妈那儿住得下他俩。
抱歉,李永生摇摇头,现在我是大夫,我说了算。
你!曲婉儿的脸,登时就涨得通红,她咬牙切齿地发话,你让我母亲来就你?你知道不知道,她年事已高?李永生淡淡地看着她,顿了一顿,才又吐出四个字,我是大夫。
她承受不起颠簸!曲婉儿的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怒吼。
李永生根本不理她,正好这时葛嫂走了进来,他开始吩咐葛嫂,该怎么做菜,烹饪的时候,又该注意点什么。
曲婉儿发誓,自己真的没有如此地痛恨过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年纪轻轻手脚不缺,竟然不肯上门去救治我妈?说来说去,她脑子里有根深蒂固的定式思维,若是阴九天让曲胜男上门求医,她肯定二话不说,转身就去搬老太太了——心里还得窃喜:请动阴大师出手了。
而李永生年轻不说,也没什么名望,虽然他的针法,比阴九天还要高明,但是曲婉儿心里,就是非常不爽。
倒是姜姨见状,轻咳一声,好了婉儿,明后天还有雨呢,老姐姐的病痛,可是比我还要严重。
让我母亲住这里……曲婉儿咬牙切齿地发话,她有侍女有侍卫,这里根本住不下!曲胜男虽然最后也只是勉强升到高阶司修,但是她一战成名,被人视为忠义两全,又吃尽了苦头,官府要表彰典型,所以她享受的待遇极高,侍卫和侍女都是在编制内的。
李永生租的院子虽然不小,但是小成身为男人,要占一间房子,姜姨和儿媳起码也得一间,再加上曲胜男和身边的人,真有点不够住。
第一百零九章 曲老试针李永生却是根本不理曲婉儿。
这两天他为那俩行针,为了帮他们放松,分散注意力,闲聊了不少事。
其中,他就问过曲胜男的情况,知道老太太虽然痼疾缠身,但是平日里行走还算利索,而且她极为要强,能走动就绝对不要人搀扶。
所以在他看来,所谓的上门求医,曲胜男不会反对,就是这个曲婉儿官威太重,总是想摆一下架子。
而他最腻歪的,就是别人摆架子,凭你也敢跟我摆架子?亏得你只是个司修的女儿,要是化修的女儿,别人还要不要活了?曲婉儿见他不说话,又冷冷地问一句,你不跟我走,是吧?李永生扭过头来看她一眼,淡淡地发话,最后一次告诉你,想治病,就要听医生的。
曲婉儿的脸都气得青了,她点点头,你是打算让我母亲的侍从,住在院子里吗?李永生斜睥她一眼,他们不是病人,我不考虑他们,想在我这儿求医,把这些架子都收起来……我眼里只有一种人,病人!好好,曲婉儿气得点点头,转身就走出了院门。
一边走,她一边琢磨,该找什么人,才能给朝阳大修堂施压,让他们压服李永生,这小屁孩不整治还得了?眼里还有没有卫国英雄?不过下一刻,她还是收回了这个念头,天大地大,为母亲治伤最大,老人家年事已高,不能再这么折腾下去了。
你若是治不好,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曲婉儿暗暗咬一咬牙,摸出了一块传讯石。
传讯石激活,那边很快有了反应,是曲胜男的侍女应答的,当她听说婉儿找到了一个能治疗陈旧伤的高手,马上就将传讯石给了曲胜男。
曲胜男对此,其实不怎么报希望了,所以应答的时候,也有点心不在焉。
但是很快地,她就做出了选择,既然小姜也这么说,那我现在就走,地址在哪儿?曲婉儿回答道,朝阳大修堂门口,我接你。
过不多久,曲胜男又发来了讯息,已经上车,怎么在朝阳大修堂?新来的医学教谕?曲婉儿的嘴角抽动一下,心说我倒是忘了,老妈是个话唠来的,于是回答,妈,我事儿多呢,传讯石快用完了,见面聊好了。
你总是事儿那么多,曲胜男悻悻地回答道,得,我跟小姜聊好了,也很久不见她了……李永生对老太太的第一面,印象很不错,七十多岁的老人,须发皆白,行走之间也非常利索,不过精神不是很好,看得出来,多年的伤病,损了她太多的元气。
曲胜男对李永生的印象也不错,她哈哈一笑,这么俊的小家伙,看着就养眼,没下针呢,心情就松快多了。
至于说年轻人治病的水平怎么样,她没有说,一来她信得过小姜,二来嘛,行不行要看效果,没必要提前表示什么。
曲胜男现在的地位,都是她一步步走出来、拿命换来的,后来还经历过先皇对光宗势力的洗牌,虽然她只是武修,文化素养一般,但是她见的东西太多了,心态就不一样了。
而曲婉儿打小就没有受过什么治,后来在仕途上,也多得坤帅的扶持,伏低做小的时候难免,可那是办公室政治,没有经过真正的政治风暴,气度上就不如她老妈。
官一代和官二代,气度上的差别是很明显的。
医患双方的第一印象都不错,然后就是望闻问切了。
李永生切脉,用了小半个时辰,然后才缓缓地发话,老人家受创倒是好说,但是还中了毒,由腠理而入骨髓……不是口服了毒,而是被毒虫咬了。
啊?曲胜男闻言,顿时就傻眼了,你如何得知?摩云堡一战之后,她在死尸堆里活生生撑了半个月,全身上下浮肿腐烂,都生蛆了,中毒肯定有,但那是腐毒,后来在诊治中,大夫们也考虑过她身体中的毒性。
但是关注到她被毒虫咬的,只有一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阴九天,阴大师不愧神医二字,他甚至断出,她是被蝎子蛰了,毒性不弱的蝎子。
不过阴九天实在太忙了,战争结束后,伤患也多,其中有不少功勋的关系,他开出个方子之后,再见曲胜男,就是五年之后了。
这段旧事,曲胜男没有跟多少人说过,后来在伤势稳定之后,更不提了——无非一点蝎子的毒,早就排完了嘛。
现在又被李永生提起,她真的非常吃惊。
虽然嘴上没说,她心里还是不怎么重视这个年轻的大夫,她只是知道,此人的针灸术极为了得,却没有想到,人家一号脉,就能号出她被毒虫咬过。
少不得,她就要看小姜一眼。
小姜马上摇头,胜男姐,这事儿我真没跟他提过,你那毒性,应该早散干净了吧?没有散干净,李永生摇摇头,服食塑骨丸之前,应该先驱毒,现在毒性全在骨髓中,自然比别人疼痛百倍……就算当初驱毒了,肯定没驱除干净。
不错,曲胜男点点头,她太清楚治疗的过程了,驱毒了没有?驱了,驱的是腐毒,后来阴九天开出了驱蝎毒的方子,但是第二天,她拿到了塑骨丸。
身为军人,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不能动,所以她一边吃阴九天的方子,一边就吃了塑骨丸——当时的阴九天不到五十岁,虽然也名声大噪,但还没有到现在这个程度。
所以你的伤呢,要麻烦一点,李永生微微颔首,能治,但是很麻烦,你在我这儿,起码要住半个月,而且要痛苦一些。
曲胜男不屑地笑一笑,比我现在风疾发作更痛苦吗?所谓风疾,是中土国对骨肉旧伤的统称,就是说有邪风入体,当然,这个称呼并不标准,但是大家都这么称,也就约定俗成了。
那倒不会,李永生笑一笑,这是肌肤的痛苦,吃点药能缓解,不像骨髓的痛苦,恨不得斩掉身上什么部位。
那就治呗,曲胜男不以为然地一笑,不愧是参加了卫国战争的老兵。
李永生侧头看一眼曲婉儿,现在,该说一下诊疗费用了。
曲婉儿怪怪地看他一眼,你不是说,卫国战争受伤的,不收费吗?普通老兵,当然是不收费的,李永生冲姜姨呲牙一笑,然后又缓缓地发话,但是曲老名声在外,不收费的话,是对她老人家不敬。
话不是这么说的吧?曲胜男看一眼曲婉儿,你这是又干什么了?我啥也没干啊,曲婉儿很无辜地一摊双手,心里却是把李永生恨个要死——敢跟我母亲说我的小话?哦,没干什么,曲胜男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对自己的女儿有几斤几两,她还是心中有数的——估计又是摆了点架子,惹毛了小伙子。
不过她也没纠结这一点,而是冲李永生微微一笑,难得你这么敬重我这老太太,诊金怎么算?这样好了……李永生沉吟一下,一指门外,我做了个小东西,想把技术卖给工建部,麻烦老人家帮着说句话。
曲婉儿很干脆地摇头拒绝,我们跟工建部不熟,换个条件吧。
李永生不理她,只是看向老太太——这位才是做主的。
曲胜男沉吟一下,方始发话,东西怎么样,先拿来看看?呵呵,您有这个心就行,李永生微微一笑,然后一伸手,先给您行一次针吧,这几天天气不好,其他事可以慢慢谈。
也行,曲胜男点点头,她的性子并不像表现出的那么随和,不过到了这把年纪,也就不会为小事计较了,而且小伙子先治病的态度,她也比较满意。
李永生这次针灸,用了四十九根针,将老太太身上扎成了刺猬。
曲胜男一开始是极力忍着,到最后行针完毕,她才长长地出口气。
曲婉儿可是太清楚这一声了,少不得发问,很疼?一点儿吧,不算什么,曲胜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
但是看得出来,她还是比较痛苦。
曲婉儿狐疑地看着李永生,我听说你下针,可是不怎么疼的,姜姨是吧?姜老太太点点头,确实不怎么疼,小李……你这是?骨髓里拔毒,能不疼吗?李永生没好气地看曲婉儿一眼,你放心,这点疼痛,比阴天下雨的疼痛轻松多了,曲老我没说错吧?没错,曲胜男努力地微微点头,她现在不能做大动作,小李说得一点没错,而且现在背心开始麻了。
见母亲这么说话,曲婉儿也没辙了。
李永生则是走到旁边的书桌跟前,提笔写了一副方子,然后冲曲婉儿一招手,去抓药,赶紧的。
你让我去抓药?曲婉儿又不高兴了,不过这次,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将方子递给了身边的侍女,快点抓药,顺便安排人把药罐火架都拿过来!要买什么药?我来办吧,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第一百一十章 桀骜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汤昊田,他在白天有自己的买卖要跑,晚上才偶尔过来。
他也是坐了一辆马车过来,看到李永生院子门口停了两辆马车,少不得辨认一下。
然后他就兴奋了,合着是……曲胜男来了?哥们儿我终究没有白辛苦一趟啊。
他进院子的时候,看到了曲胜男的侍卫,不过侍卫也没阻拦他,要不说什么样的头带什么样的兵,换给曲婉儿是她母亲的话,铁定在李永生的院子里反客为主了。
李永生听到外面这么一声,心里也是有点无奈:汤老板,咱有点节操行吗?有意思的是,曲婉儿也不打算用汤昊田,小汤,你这个事儿,办得辛苦了,抓药这种小事,不用你管了……这儿人多呢。
她还是有点不忿,李永生把老妈叫过来,有意无意就要说一下。
曲大人您这是哪儿的话,汤昊田笑眯眯地回答,您的事儿,可不就是我的事儿?好了,曲婉儿不耐烦地拒绝他,答应你的事儿,我自会去办,现在不用你插手。
汤昊田见她语气不善,吓得就不敢说话了,走进屋之后,看到趴在那里针灸的曲胜男,他更是连呼吸都屏住了,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好了,开饭了,院子里传来一声喊,却是葛嫂将饭菜做得七七八八了。
姜老太太看李永生一眼,你们先去吃,我留在这里,跟老姐姐唠唠嗑,行吧?李永生缓缓摇头,吃完再聊,食疗讲个热乎,你现在也治病着呢。
他这话一说,姜老太太也不敢坚持了,两天针灸下来,她太明白这小家伙的厉害了,极大地缓解了她的疼痛。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听话吧,她也没有太多的选择,我端进来吃总可以吧?给曲胜男扎完针,就是接近亥正了,九点多快十点,药也熬好了,一碗汤药下去,曲胜男长出一口气,舒坦,浑身舒坦。
妈,我在朝阳山庄定了房间,曲婉儿出声发话,咱去那儿住吧?曲胜男不说话,只是侧头看向李永生。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拔毒很耗费元气的,山庄早晨清冷,你要想多治两天,那就去那儿住好了。
那今天就叨扰小李了,曲胜男爽朗地一笑,我现在也饿了,小李……我有什么忌口的没有?还是也来份食疗?发物不能吃,你的食谱,我明天开始制定,李永生转身走向门外,这个院子留给你们了,想做什么都行,明天一大早我回来。
曲婉儿却是不想领他的人情,小李,那你去朝阳山庄住吧,我给你房卡。
不用,李永生头也不回地走了。
永生永生,我在文昌阁有长包房,汤昊田追了出去。
不多时,他悻悻地回来了,永生这小子,气性也太大了……曲大人您原谅他这一遭。
真是不识好歹,曲婉儿气得哼一声,会扎个针就很了不起吗?人家那还真是了不起!汤昊田最近跟李永生接触得不少,从一开始的轻蔑、不屑、想占便宜,到现在的佩服,过程很短,但却是实打实的。
当然,他也不会激怒曲家人,所以只是笑着回答,他跟朝阳山庄有龃龉,肯定不会去了,文昌阁也有点远。
跟朝阳山庄有龃龉?姜老太太轻咦了一声,他不是在大修堂插班吗,怎么会跟山庄起了龃龉?这个事儿说起来,倒也不怪他,汤昊田笑着将经过讲一遍。
当然,他也指出,因为于老院长出面,后来朝阳山庄的负责人,还是被调整了。
这家伙真会惹是生非,曲婉儿撇一撇嘴,不屑地哼一声,不管怎么说,她是死活看李永生不顺眼。
新月国的家伙,就该好好教训一番,姜姨这次可不同意她的意见了,她和老姐姐一身伤,却是拜这些家伙所赐,而且……有太多的同袍,死在了那场战争中。
哼,曲胜男也不屑地哼一声,不过最终,她也没说什么……第二天一大早,三个伤患吃了早餐之后,在院子里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就开始琢磨,放在院子的那辆两轮车子。
自行车的原理太好懂了,用了半个时辰,他们不但搞明白了原理,还有个侍卫,已经学会了怎么骑这个东西。
怪不得要卖钱,姜姨的儿子感叹一声,他是今天一大早抽空来看母亲的,这个东西仿造起来,还真的不难。
不至于吧?他的夫人没啥眼力,这个设计很精妙,不好仿制吧?精妙归精妙,但真是很容易仿制,曲胜男做出了判断,这孩子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小姜你也知道,工建部是真的不熟啊。
她不但跟工建部不熟,她的老上级坤帅,跟工建部还不对眼。
姜老太太点点头,不过我觉得,这个东西能用在军队上。
这个倒也是,曲胜男打了半辈子仗,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有助于快速行军,对地形要求比较高,跟马匹相比,各有利弊。
马匹还能冲锋呢,曲婉儿不服气地说一句。
曲胜男白自己的女儿一眼,但是这是铁家伙,不吃草料!想一想之后,她做出了决定,等过一阵好点了,去求见一下老帅,看军需司对这个东西有兴趣没有。
李永生是辰正才回来的,差不多九点了,稍稍准备一下,开始给三人扎针。
这一次,就连曲胜男也习惯了,非常配合李永生行针。
午初的时候,一个时辰的针灸结束,又该准备午餐了,不过曲胜男提出要求,说两次针灸之后,体表黏黏糊糊的不舒服,能洗澡吗?不光是她,另两位伤者也有这种感觉,不过她的情况严重一点。
李永生解释一下,说这是排毒呢,洗澡肯定应该洗,你们若是不洗,时间长了我屋子都臭了,但是洗完之后不能见风,否则会加重病情,所以要寻个密封的地方洗。
中午吃饭的时候,曲婉儿又来了,听说此事之后,毫不犹豫地表示,这事儿交给我好了。
她办事也真利索,下午一个时辰的行针结束之后,她已经在附近不远处,又租下了一套教谕的房间,距离李永生住的地方,直线距离不超过一百丈。
那教谕家里住着四口人,用了半炷香时间就搬出去了,非常干脆。
曲婉儿甚至连洗澡的浴桶都买上了,还是两只浴桶。
行完针之后,两个老姐妹去洗澡了,年轻一点的小成,则是去教谕的澡堂洗澡去了,事实上,以他的年纪,不是特别害怕受风,要紧的是那二位。
一眨眼,又一天过去了,曲胜男来到李永生这里的第三天,又是天降大雨。
这次的雨时间比较长,从中午下到了半夜,曲胜男坐在屋檐下,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欣赏着细密的雨丝。
一时间,她感慨莫名,三十多年了啊,第一次有心思赏雨,真不容易啊。
这才针灸第三天,距离治愈还差得很远,但是跟往日相比,疼痛已经大减,这点小伤痛,她根本不会在意。
姜老太太的心情也不错,看着房檐下的自行车,她感叹一声,小李这孩子也真是的,有这么一手好医术,什么钱赚不到?还搞这些玩意儿干什么?曲胜男不以为然地撇一撇嘴,还是年轻嘛,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等再成熟一点,他就会知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全才。
姜老太迟疑一下,才又问一句,你觉得,老帅能说动军需司吗?够呛,现在军役部,可是没多少钱,曲胜男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微笑,打赢了卫国战争,一分赔偿都没捞到手,反倒是和平之后,军需都要做加工,有些人啊……说到这里她不再言语,不过可以看得出,她对某些人相当不满。
姜老太笑一笑,老姐姐,总是国土夺回来了,咱们的血没有白流。
那本是自古以来,中土国固有领土,夺回来不是应该的吗?曲胜男不屑地哼一声,他们应该割地赔偿才对,三千万国人的鲜血啊。
别看她现在做事稳重,年轻时候,她可是实打实的急脾气,什么话都敢说。
不过现在年纪大了,经历的事儿多了,她也没了那心气儿,放两句嘴炮之后,她颓然叹口气,算了,都是乞骸骨的人了,操这些闲心……过两天身体好了,去跟老帅好好说说。
姜老太太听到这话,身体微微僵直了一下,才扭过脸来,看着她缓缓发话,老姐姐,我认为,你先跟这孩子商量一下,比较好。
嗯?曲胜男怔住了,她眨巴眨巴眼睛,端起茶杯喝一口,才缓缓发话,小姜你这话什么意思?这孩子托你跑的是工建部,姜老太太很认真地回答,你若想走老帅的门路,最好先跟他商量一下。
曲胜男越发地愕然了,你是说……他可能不同意?第一百一十一章 拒绝曲胜男完全不能理解小姜的说法:我不方便卖给工建部,卖给军需司就不行?要知道,卖给工建部只是技术的价值,卖给军需司,可是连订单都有了。
要知道,现在军队虽然没多少钱,但是拿下供应的单子,那可是全国的军需!李永生最忌讳什么?忌讳被人仿制,所以才不得不卖技术给工建部,然而,自行车一旦成为指定军需品之后,谁敢仿制?真当国家的军队是吃素的?姜老太太叹口气,永生这孩子呢,特别有主见,我觉得还是先跟他商量一下比较好,他不同意,你就不用说了……一旦老帅同意了,他反而不同意,你怎么跟老大交待?这这这……不可能吧?曲胜男固执地摇摇头,我觉得你想多了。
我觉得您想少了,姜老太太果然不愧是曾经的军人,脾气直,而且她跟曲胜男的关系,真的太近了,就不怕说得冒犯点。
当然,她有她的理由,您觉得,李永生不知道您是军人出身?不知道您在军役部说得上话?那为什么他没有提军需司呢?也许……是他还小吧?曲胜男本身也是个固执的人,而且对上小姜,她不需要掩饰,军役部是很复杂的,没准他搞不明白里面的机构。
姜老太太也不想跟她争,所以重复一下重点,但是万一老帅过了,李永生不同意呢?曲胜男登时语塞,她在军中的超然地位,除了她的战功之外,跟坤帅的支持绝对分不开,事情若是真的这么发展,她就办得太不漂亮,愧对老帅了。
所以她最终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行,我先跟他说一说。
等她说的时候。
就是五天之后了,小成已经痊愈,拿了药方回家巩固去了,倒是姜老太太虽然也能离开了,却要停在这里,陪自家的老姐姐。
曲胜男的伤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用李永生的话来说,想要根治还得六天左右——行百里者半九十,去根儿是最难的。
这一天,两个时辰的针灸结束,大约就是申末时刻,四点多不到五点,李永生才要走人,曲胜男叫住了他,小李,你那个事儿工建部行不通,你看怎么好?行不通,李永生低声重复一遍,然后粲然一笑,曲老,他们不给您面子?我跟工建部就没啥交情,曲胜男一摊手,我是军人,人家是地方上的。
那你早说啊,现在说不是调戏人?李永生翻个白眼,郡房一级的可以吗?实在不行,他就只能找蒋看海了,老蒋在房里活动,上面再有人关注一下,施加一下压力,这事儿也未必就难办。
反正据蒋看海说,工建部下面三十六个工建房,相互之间竞争也很激烈。
姜老太太眉头一皱,你为什么一定要卖这个技术呢?我缺钱啊,李永生一摊双手,坦坦荡荡地回答,我本来就是孤儿,穷怕了,而且我在不久的将来,还要用到很多钱。
姜老太太马上出声发问,不久的将来,你要做点什么。
李永生的嘴角扯动一下,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来,呵呵~这样吧,曲胜男发话了,工建部那里,我卖不了,卖给军需司,你看可以吗?军需司?李永生的眉头一皱,那是个采购部门不假,但是人家只采购军需品,不采购技术的——据说是这样,他对这一块了解不是很多,普通人接触的书里,也不会有解释。
军需司采购技术的价钱不会很高,曲胜男准确地把握住了他的心态,他们主要是在于授权生产,你可以搞个工坊,我保证授权给你……当然,你最好拉上一些人入筹。
她信心满满地看着对方,相信我,军需司购买的技术,没有人敢仿造。
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摇摇头,幽州工建房,您有熟人吗?这就是明确的拒绝了:我不考虑军需司!曲胜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竟然拒绝了。
这一刻,她有点庆幸,自己听了小姜的建议,但是更多的,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愤怒,她眉头一皱,老帅跟工建部不睦,你可以自去打听……为什么不能卖给军需司?李永生看她一眼,眨巴一下眼睛,军需司……是军役部的吧?没错,曲胜男点点头,我也是军役部的,你想说什么?我脸上这道伤,曲老你看到了吗?李永生笑一笑,抬手指一指自己的脸。
看到了,我问你怎么来的,你不说啊,曲胜男点点头,然后下一刻,她眉头一皱,难道……不是难道,是确实,李永生微微一笑,这道伤,是博灵军役房留给我的,您说,我可能跟军役部再做生意吗?握草,谁干的?姜老太太顿时就发作了。
她是很喜欢李永生的,不光是因为他医术高明,关键是孩子年轻,说话客气,长得也俊俏,脸上突兀地多出一道疤来,真的是丑死了。
李永生冲她微微一笑,淡淡地发话,连鹰干的,他想夺我的产业,指使静疆军役房李满生监禁我,若不是话本获奖,也许此刻我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连鹰?姜老太太叫了起来,那是博灵军役使啊。
都是军队系统的,她知道连鹰,实在太正常了,不知道才是不正常。
连鹰……曲胜男的眉头也是一皱,不过她想到的,却是别的,好像那里出事了,你不会就是那个什么发明收音机的本修生吧?李永生讶异地看她一眼,原来这消息,都传到京城了?静疆府的军役使都自杀了,京城里怎么可能没风闻?曲胜男淡淡地看他一眼,这样的消息我都不知道的话,军役部也就该裁撤了。
所以我信不过军役部,李永生微微一笑。
你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祸,曲胜男轻喟一声,不再说话。
博灵郡军役房的事情,牵扯到的东西很多,说不清楚,也没法说,她虽然乞骸骨了,但是距离军队的核心实在太近,很多事根本不用刻意去打听。
李永生也没兴趣说话了,半天才轻哼一声,您不方便,那就算了。
这孩子,你别赌气啊,姜老太太急了,她是真的很喜欢李永生,这事儿可以慢慢商量,曲老也是为难,她能帮你的话,肯定不会袖手。
曲胜男的脸色也不好看,她一向不喜欢占人便宜,现在受了这小子的好处,却是完成不了对方的托付,心中的羞恼可想而知。
甚至她连掩面而走的机会都没有——治疗还没完呢,她可不想再回到从前那样了。
当然,她可以将治疗费量化,直接给银元就行,可是这小伙子看起来并不怎么缺钱——缺钱缺的也是大钱,人家给小姜治疗,都是免费的。
而且这样的神医,人家提出了要求,自己却拿钱去结算,也是种羞辱,没准会适得其反。
念及此处,曲胜男忍不住心里暗叹,还是让女儿跟那个姓汤的小家伙多接触,侧面打听一下,李永生还有别的什么需求没有。
她的郁闷,让下午来探病的小成知道了,他提出一个建议,还是先详细了解一下,连鹰是跟他有什么冲突,若是李永生被欺负得惨了,曲老您说一两句,也不过分啊。
曲胜男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也是,虽然我不干涉军中事务,但是师出有名的话,过问一下也是无妨,还是这两年胆子小了。
这次谈话之后,李永生并没有表现出别的异样来,他继续帮曲胜男针灸治疗,也没再提报酬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过第二天下午,又突发了一件事情。
李永生正在给曲老行针,猛地听到,门口有喧闹声,他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坚持扎完针之后,才走出了房间,皱着眉头发问,怎么回事?有人想进院子,一名侍女淡淡地发话,曲老正在治疗,实在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李永生奇怪地看她一眼,不进治疗的房间就行了嘛,怎么要拦在院门外?一直以来,他对曲胜男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身为知名人物,没什么架子,说话做事也干脆,虽然她不能帮自己联系工建部,但是人家也说得很清楚。
甚至还爆出了一个他不知道的猛料:坤帅跟工建部不对付!而曲老的侍卫,也不干涉人进出他的院门,这次居然出面阻拦,这令他有点不高兴。
侍女犹豫一下,低声回答,侍卫阻拦,肯定来人有不合适的地方。
有没有搞错,李永生气得笑了,这是我租住的院子,你们护好那间房子就行了,不要替我这个主人做主好不好?他俩这么说话,屋里的曲胜男也听到了,她满背都是银针,趴在那里哼一声,小玉,问一下到底为什么拦人。
下一刻,一名侍卫走了进来,趴在曲胜男耳边,低声说两句。
别跟我说,曲胜男哼一声,跟小李说。
那名侍卫走过来,盯着李永生,低声发话,我们怀疑……来人是道宫中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道宫来人这侍卫盯着李永生,是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来,但是他的打算落空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发问,那又如何?曲老是军中耋老,侍卫还是在观察着他,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宫中人……太危险了。
道宫和官府之间的关系,实在是有点复杂,谁也离不开谁,但是还有相当的竞争,对外是一条心,对内的时候……那就很难讲了。
当然,曲胜男已经老迈,按说不值得道宫中人算计,但她是军中的一面旗帜,影响力极大,侍卫肯定不愿意发生任何意外。
说句实话,道宫中人出现在本修院内,这原本就是比较奇怪的事,不是什么友好的信号。
是吗?李永生抬脚向大门走去,到了院门口,看到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多岁,男的英俊女的漂亮,身上穿的并不是道袍。
他奇怪地看一眼侍卫,这就是你说的道宫中人?没穿道袍就不是道宫中人了吗?侍卫些有点着恼了,我们军方跟道宫中人打交道多了,鼻子抽动一下,就能闻出那股道宫的味儿来。
不待他回答,那年轻男子冲着李永生一拱手,敢问阁下可是李永生?李永生表面上讶异,心里当然知道,这俩是货真价实的灵修,而且还是司修,应该是道宫有了敕牌的正式弟子,所以他微微颔首,是我,敢问二位可是道宫中人?此处非谈话之地,女子冷冷地回答,又扫了一眼门口两个侍卫,还请阁下喝退闲杂人等,我们此来,有事相商。
闲杂人等?一名侍卫气得笑了,你等不入红尘之辈,已经是违规了,这里受军役部保护,还不速速退去?年轻的男女根本不理会他,而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永生。
李永生沉吟一下,微微颔首,那咱们换个地方谈好了。
他抬脚就要走人,冷不丁旁边有人一把将他拽住,却是那侍女,你还未起针。
待时间到了,你帮着起一下就行了,李永生摇摇头,起针不需要多少技巧。
其实起针也需要技巧的,除了前后顺序,还要相当的手法,不过现在他对曲胜男的治疗,已经到了尾期阶段,起针的手法就不怎么重要了。
至于说前后顺序,他起针这么多回,那么多人细细盯着,相信背也背得下来了。
侍女还是不想松手,却听到曲胜男的声音传来,好了,让小李去忙。
李永生甩脱她之后,走到那俩年轻男女面前,随我来。
三人快步离开,很快就在两里地外的树林中,找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
这里人迹罕至,偏偏树木比较稀疏,能见度不差,可以看得很远,而且还有一个石桌,四个石凳,正经的谈话好去处。
三人坐下之后,女人一抬手,手上就多了一个小炉子,又一翻,多出了一罐茶叶,一个茶壶和几个小杯子。
李永生的眼睛一张,惊讶地发话,须……须弥戒?哪里当得起须弥戒?不过是储物袋罢了,美女微微地一笑,晃一晃手上的玉色香囊。
李永生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算是储物袋,也是罕世奇珍了。
这可不像是真君看好的人,男人面无表情,淡淡地发话,自我介绍一下,北极宫内门弟子杨庶几。
李永生一听北极宫三个字,心里就明白了,于是面容一整,收起了那副懵懂的样子,很认真地发话,你二位寻我何事?杨庶几并不回答,倒是那女修一边烧水,一边淡淡地发话,首先,能让我俩确定一下,你跟真君的关系吗?他俩修为虽然不高,都是中阶司修,但是既然能携带储物袋,身份绝对不会差了——并不是所有的内门弟子,都能有储物袋的。
李永生犹豫一下,字斟句酌地回答,事实上,我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君,他也没告诉我他的姓名,只是在双溪镇停留了月余。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很显然,他们也知道,自家的真君就是这毛病,神出鬼没极为率性。
杨庶几叹口气,拿出一块玉石,在手中激发,空中出现一个虚影,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跛子,脸上满是玩世不恭的笑容,你遇到的可是此人?李永生皱着眉头,让我想一想,耳朵太大吧?好像……从来没见过他的耳朵。
两人齐齐颔首:这就对了,真君证真之后,天耳通神通必然会大成。
别人只知道瘸真君耳朵大,并不清楚他是在修炼这个神通,而知道这神通表象的,只有北极宫中寥寥几人。
他俩此来所带的真君留影,并不是瘸真君证真之后的相貌,不过谁也不清楚,真君会以什么样的形象游戏红尘。
自家这位真君,实在是太任性了。
不过李永生一指出耳朵上的问题,两人基本上就能确认,此子不是在胡说——就算有人要冒认真君传人,也不可能知道天耳通的隐秘不是?良久,女修才叹口气,真君他老人家,也真是、真是不着调……好了,不要妄议长者,杨庶几冷哼一声,虽然他心里,非常认可师妹的评价,但那是真君啊,心里诋毁都是不敬了,哪里能说出来?小心被真君听到,你就惨了。
正巴不得他听见,女修哼一声,他来收拾我啊,谁家的道君,像他这么不负责任!杨庶几的嘴角抽动一下,师妹还真是啥也敢说。
反正他是不敢这么说,他看向对面的年轻人,你可知真君的去处?我当然知道了,李永生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我真不知道。
他并不是要故意作弄人,而是那瘸真君现在……仙界!此人不是正常飞升上去的,而是他游戏人间,积攒了极多的功德,后来被仙界某仙人察觉,待他证真之后,就被接引到了仙界。
为什么不在证真之前将人接引上去呢?原因很简单,修为境界太低的话,接引者需要耗费更多的仙力。
当然,这种破格提拔,仙界之人肯定要问瘸真君的意思,而瘸真君做事,也确实不靠谱,一听说能去仙界,忙不迭地点头。
至于说北极宫的摊子,就顾不得了——他平时原本就没怎么招呼过。
李永生在仙界活动观风使一职时,偶然听说有人从玄青位面上来,少不得要前去打问一下,所以才认识了瘸真君。
按说以这人的性子,李永生好好询问,对方都未必会认真回答,然而在仙界,一个小小的下界真君,基本上也是打杂的——下界真正飞升上来的,都是超脱了真君境界的存在。
所以,瘸真君虽然打扮得依旧另类,但是对李永生的询问,也是有问必答——反正人家问的,也都是些普通问题。
当然,瘸真君被接引的时候,并没有告知北极宫——这种破例的事情,尽量少让人知道为好。
那么对北极宫来说,他们只知道瘸真君证真之后,就失去了踪迹,只当他又游戏红尘去了,谁想得到一代真君,早就被接引到上界了?李永生本来也无意拿此人做噱头,但是后来频频遇到麻烦,根脚也暴露出一些来,于是索性托一下瘸真君的名头——那厮就算在仙界知道了,想必也不敢有半点不满。
但是他的回答,令前来的两人非常失望,那女修更是脸一沉,你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李永生无可奈何地回答,我真不知道,他在本位面何处修行。
女修眼珠一转,看向杨庶几,杨师兄,要不咱们把他带回宫中?胡闹,杨庶几狠狠地瞪他一眼,这是真君的有缘人,你自问,当得起真君一怒?无非是相处过月余罢了,女修哼一声,开始端茶倒水,再说了,就算有缘人又如何?正好让真君回宫去寻他。
你这话却是错了,杨庶几脸一沉,一本正经地发话,真君喜好游戏红尘,正是他的本性,他少回宫,就是因为宫中庶务繁忙,你强行将此人带回去……有缘人也变得无缘了。
这个倒是,那跛子最不喜欢别人纠缠,李永生插句嘴,我不找他,他会来寻我,我去找他反而找不到。
住口!两名灵修齐齐呵斥,跛子二字,也是你叫的?李永生翻个白眼,我一直就这么叫他,也没见他生气啊。
这话属实,他身份不知道比瘸道人高出多少,别说瘸道人是个不拘小节的,就算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也不敢计较。
这二位闻言,又沉默了——没办法,瘸真君真的就有这么不着调啊。
良久,杨庶几才叹口气,真君可曾说,下一届缘法大会一定参加?没有,李永生摇摇头,他只说有缘自能相见,万法总会相逢。
三人默默地喝一阵茶,女修发话了,师兄,我打算留在这里,看能不能等到真君。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苗子的争夺什么?杨庶几闻言,顿时吓了一跳,师妹,咱们此来,是了解真君情况的,你怎么能自作主张留下?我为什么不能留下?女修怒视着师兄,我说带人走,你不答应,那我不留下怎么办?有这么个不着调的真君,咱北极宫也真够倒霉的!你不用骂了好不好?杨庶几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若是骂他两句,他就能出来,那咱们师尊早就骂了,被惩处都认了……白白地落个不敬师长的罪名,何苦来哉?我就是气不过,女修无奈地扬一扬眉毛,其实能知道真君还健在,咱们就已经完成最基本的任务了。
北极宫近百年未曾寻到瘸真君,一直怀疑他已经陨落了,虽说真君陨落,会有仙陨之光出现,但是真要被人算计了,仙陨之光被故意遮蔽,也是可能的。
当然,遮蔽仙陨之光极难,最起码需要真君的修为,不过能算计了瘸真君的势力,肯定也不缺这样的顶端战力。
尤其是四十多年前那场卫国战争,世俗间是两个国家开战,道宫和真神教也掐得一塌糊涂,真君级别的顶级高手,陨落了五位,没准瘸道人就是第六个。
知道李永生几年前见过瘸真君,北极宫的人心里就是一松,不管他再不着调,起码是真君健在。
杨庶几轻啜一口茶水,笑吟吟地回答,师妹也知道,完成基本任务了,那又何必纠结找出真君呢?这里虽然是帝都,灵气却是不如道宫浓郁,反倒还要受到气运压制。
我也快突破高阶了,正要靠气运压制,磨砺意志坚固道心,女修淡淡地回答,杨师兄你不是怕我后来居上,超过你吧?胡扯不是?杨庶几笑着摇摇头,被你一时超过又如何?我自行我道,这点心性都没有,我还真枉为你师兄了……你要在哪个道观修行,玄天观吗?去玄天观作甚?那女修摇摇头,既然入世修行,当然要贴近红尘,我就跟李永生在一起好了。
胡闹!这次杨庶几的声音大了很多,他眼睛一瞪,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女修笑了起来,我自行我道,区区男女之别……小道耳,师兄你着相了!杨庶几呆呆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叹口气,好好说话!我只有跟着李永生,才可能见得到真君,女修一翻白眼,窝在玄天观,距离实在太远了,而且在修院磨练自己,也很不错啊,还是朝阳大修堂这种。
杨庶几脸上青红白紫闪了好一阵,才淡淡地看一眼李永生,你方便吗?我不方便,李永生摇摇头,他对瘸真君的东西,了解得并不多,随便糊弄一下还好说,天长日久地接触,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来。
而且他早晚要找到永馨,身边多出个女人来,怎么跟她交待?杨庶几的脸色,顿时好了很多,他看一眼师妹,你看,人家也觉得不方便,你莫要破坏了李永生的机缘。
他对这个师妹,有点别样的想法,杨庶几有双修伴侣了,可是这师妹容貌秀丽不说,还是三宫主的记名弟子,最重要的是,这是护法推荐给三宫主的。
按说他是不该惦记她的,道宫弟子也少有那些心性不稳的人,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撇开别的不说,能跟她相好一场,可以获得太多助力。
事实上,道宫里弟子双修,并不严格要求一夫一妻,只不过一夫多妻的时候,通常是男修比较强势,女修们攀附过来。
以他师妹的资质和靠山,根本不是他这个有伴侣的男修能惦记的,他也不敢公然表示出来。
然而,他就是喜欢上了,这没啥道理可讲。
我意已决,女修摇摇头,师兄你莫要再劝了。
莫非是你喜欢上了这家伙?杨庶几的眼角抽动一下,正色发话,师兄将你带出来,就要将你平安带回去,莫要使小性子,三宫主怪罪下来,我担当不起。
那我跟师尊说一声,女修一转头,冲着李永生微微一笑,把你的院子收拾一下,过两天我要来住。
我说,我跟你不熟啊,李永生苦恼地揉一揉额头,那个……住我那里也行,得交房租,一个月一两金子。
一两金子?杨庶几气得笑了,你真当我们好欺?按说他该高兴才对,这个开价是在撵人,但是他偏偏要指出来其中荒谬——师妹,这个人真的不地道。
我又没有求你们住,李永生一口喝掉杯中的茶水,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发问,两位还有什么指教的吗?师妹犹豫一下,方才出声发问,你到底打算走运修的路,还是灵修的路?今天我听了一句话,觉得特别有道理,李永生哈哈一笑,迈步前行,我自有我道,就不牢二位费心了。
年少轻狂,就该是这个样子。
看着他的背影,女修轻声嘀咕一句,这也是我选择跟他修行的原因之一,真君不会希望自己的有缘人,走上运修的道路吧?杨庶几一抬手,狠狠地一拍自己的额头,无奈地发话,好吧,你这样想,我也无话可说。
李永生回到了小院,也没人问他,道宫的人跟他说了什么。
晚些时候,姜老太太前来看望曲胜男,听说此事之后,将他拽到一边,低声发问,道宫来人找你,许了些什么?没许什么啊,李永生一摊手,很无辜的样子,他们该许我什么?道宫总是喜欢抢好苗子,姜老太不屑地一笑,不过说实话,道宫的竞争太残酷了,他们又没有运修的手段,一味地修灵气,实在是本末倒置。
运修的手段,简单来说可以称之运器,国之重器,郡之重器,就是说这个,借用气运来驱使器具,越级杀敌很正常。
姜老太太只是曲胜男的小姐妹,人很厚道,但见识实在有限,她的想法,跟大多数中土人的想法类似——道宫是很好很好的,可竞争太激烈,出头太难。
当然,真正有野心、自命不凡的人,多半还是会选择道宫,也正是因为如此,道宫经常会在本修院里,选一些好苗子来拉拢。
不过官府不允许道宫随便插手凡间事务,在这方面也看得很严,他们不知道什么二十一世纪是人才的世纪,但是好苗子不能被人抢了去,这总是常识。
正是因为如此,道宫的人一出现在本修院,就被人死死地盯住了——撇开曲胜男敏感的身份不谈,道宫的人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不友好的信号。
李永生笑一笑,也不跟这老太太争执,道法自然,姜老你着相了。
还不是怕你这小家伙被人骗了?姜老太太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主见这么强,那我这老太太就不多说了,吃亏的又不是我。
李永生听到这话,心里真的挺感动的,虽然他有很多的想法和不得已,但是也不能不承认,姜老太太做人非常地纯粹,性情中人,没什么杂念。
所以他微微一笑,道宫之类的事情,我暂时不想考虑,还是先修行到制修再说吧。
这话才是正理,姜老太太点点头,年终大比快要到了吧?两天之后,李永生笑着回答,姜老放心好了,这些轻重,我是拎得清的。
不但他拎得清,曲胜男也拎得很清楚,她的针灸还得有几天,不过她很干脆地表示,大比为重,我这个治疗,推迟一两天也无所谓。
以她高阶司修之尊,军中楷模的身份,都要为修院晋级大比让路,可见修院在中土国的地位,真的是很超然。
不过事实上,李永生也只耽搁了一天,就是文比的那一天。
文比相当于文化课考试,上午两门下午两门,因为他修的是武修专业,文化课就四门。
以李永生的知识水平和见识,他是当得起学霸二字的,不过朝阳大修堂作为国内顶尖的修院,考试的难度也极高。
他每一门考试,都能提前交卷,不过想要跑回教谕生活区,抽空给曲胜男扎针,却是不可能了。
沈教谕虽然平日里对他要求不严,但是文比的时候,对他多少还是有点担忧,于是在监考的时候,动不动就走过来看一看——征文获奖只能代表创作才华,并不代表学识。
总算还好,李永生也对得起他的信任,才思敏捷,不但卷子答得非常漂亮,而且每次都能提前完成。
要知道,朝阳大修堂不但修生强得变态,教谕也极强,为了精益求精,给修生们施加足够的压力,每次出的题,都是相当古怪刁钻的——太容易了,显不出修院厚重的底蕴!所以李永生所在的武修丙班,有接近一半的人,在考试结束的时候,还没有答完卷子。
四门课加起来,全部能答完卷子的,不过五六人,而李永生不但是其中之一,还都能提前相当的时间完成。
四个插班生里,也就是李永生像那么回事,沈教谕暗暗感叹,同时不忘记大喊,杨国筝,时间到了,不许写了……听到没有?我说不许写了!第一百一十四章 意念测试沈教谕的心里,真的很看不起杨国筝,但是收了人家那么多礼物——虽然不怎么值钱,他总是愿意回报一二。
关键是这孩子虽然笨,态度却是不错,非常努力,也不惹是生非。
所以沈教谕适当地照顾了他一下——最后一个收他的卷子。
杨国筝也是相当拼的,在沈教谕出手拽走卷子之前,他绝对不会停笔——多写一个字,就是一个字。
同为插班生,他和李永生的表现,是截然不同的,一个家世好长相差很努力地上课,一个却是家世差长相好基本从来不上课。
哪怕期末大比都是如此,一个早早写完了,一个用尽所有手段,只求多写几个字。
但是这俩……还偏偏关系不错,同班的修生也看不懂:你俩怎么就掺乎到一起了?甚至武修丙班的同学对这两人的态度,都是截然不同的。
他们身为天之骄子,没几个人在意知府的公子——不过区区知府而已,假以时日,我也可以。
但是对于不上课的某人,大家都有点不服气,插班也就算了,凭啥连课也不上呢?关键是此人还长得那么帅气,脸上多了一道疤,都不能遮盖其绝世的风华!文比就这么结束了,紧接着是武比。
武比也分很多门的,武修分得更细,分别是速度、力量、身法、感知、意念、器械运用和综合实力等。
文比只是一天,武比起码三天,而且跟文比不同的是,武比是一个一个地来,并不是同时考试,谁都能看别人的表现。
第二天一大早,是速度的大比,丙班早早地来到了练武场,排队等待测试。
武修五个班,一共一百多人,除了在场上测试的,其他人都在围观,因为不禁旁观,所以有其他班级的修生来看,甚至还有不少修生家属。
李永生这次也带了家属来,而且他的家属阵容还非常强大,一辆奢华的马车旁,搭起了一个简易的雨棚,两个老太太坐在雨棚里,优哉游哉地喝茶,身边还有几个侍卫和侍女。
很快地,就有修生发现了老太太的身份——其中一个,是卫国战争里大出风头的曲胜男。
然后,武修总教谕屁颠颠地赶过来了:曲老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其实朝阳大修堂里,有太多的修生家属,比曲胜男还要牛逼,但是那些大牛很少到现场来观看——这种小事不值得来,而且,你一来……让不让你家孩子过呢?当然,也有人前来,就是要看孩子成绩的,不过这就属于私事了,不好安排朝阳大修堂接待,只能悄无声息地来——曲胜男就属于这个类型。
可是她既然来了,又被人认出来了,修院这边就不能装作不知情,院长之类的不好过来,但是中层干部过来打个招呼,那也是必然的,要不然就太失礼了,被人记恨上就麻烦了。
曲胜男深知这一点,所以客客气气地回答:你们忙你们的,不要管我,我就是看一看。
看一看就很简单了,李永生的速度也是没问题的,很快地,他就过了速度、身法的测试,在力量测试上,他居然冠绝武修内舍生,举起了两千钧的重量。
这个重量,足以达到武修中高阶制修的水准了,有了这个记录,他在修院结业时,都不用再测试力量了——如果博本院愿意承认这个成绩的话。
上午的测试,很快地就结束了,李永生回了院子之后,还有时间给曲胜男做了一次针灸——当然,午饭的时间,就稍微后移了一些。
姜老太太心情不错,等老姐姐午觉睡醒之后,又拉着她来看李永生下午的测试。
到了她这个年纪,基本上就是混吃等死了,所以对于为自己解除病痛的李永生,她有相当好的观感,甚至当成了半个后辈。
她俩赶到的时候,李永生正在意念间旁边,等待做意念测试。
意念是武修很看重的一点,决定了在战斗中的抗骚扰能力和坚韧性。
意念间是一个方圆一丈多的密封小房间,顶部可以调节,一旦开始测试,顶部压下去,房间里的气压会增大。
气压增大的同时,里面会发出刺耳的噪音,以及一些幻象,而且里面还会有一些轻微麻醉性的气体。
被测试的修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扎马步,坚持两百息,才算是合格,想要达到优秀,要坚持五百息。
这样的测试,就相当缓慢了,而且意念间造价不低,朝阳大修堂里也不是很多,现在就是五个班一百多人,共同使用二十个意念间做测试。
李永生的排名比较靠后,一个时辰之后,除了房间里的修生,只剩下三十来个修生没有测试了。
就在这时,一群人走了过来,前面一个教谕带队,跟负责测试的教谕打个招呼,你们暂停一下,我这儿也就二十来个人,一会儿就测好了。
测试的教谕不高兴地皱一皱眉头,我说,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一会儿就完事,新来的教谕笑一笑,留学生班,没办法,这帮家伙难伺候。
测试的教谕很耿直,武修嘛,大部分都是这样,他不高兴地发话,你留学生班有安排好的时间,何必抢我们的时间?新来的教谕一摊双手,苦笑着回答,老哥给个面子嘛,这帮家伙嚷嚷着要尽快回家,您体谅一下行吗?这位教谕也没辙了,他看一眼等待测试的修生,这样,你们自行跟那些修生商量吧,他们同意的话,我没意见。
新来的教谕前行一步,冲着诸多修生一抱拳,客客气气地发话,诸位,我们赶时间,请大家稍稍体谅一下。
然而,他的客套也仅仅限于此,下一刻他一摆手,你们赶快抓紧时间啊。
二十几个留学生哄地围了过来,各人选择了不同的意念间,在门口等着。
这一下,武修的内舍生不干了,有人低声嘀咕,我们答应你要体谅了吗?更有人骂道,艹,谁不赶时间啊?然而,大家骂归骂,修生憷教谕是天经地义,别看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别看他们未来前途无量,别看不少人背景深厚,不敬师长的罪名,也是扛不住的。
尤其是为这点小事,太不值得。
李永生所等的那间意念间,前面还排着一个人,正是明晓媚,她没什么反应。
那些留学生找的意念间,多是排了只剩一人的——这样一来,他们就算插队,也只影响一个人而已。
但是偏偏有人,就站到了明晓媚前面,还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永生。
这货不是别人,正是新月国安罕部落的安贝克。
此刻他一脸的贱样,就只差明说了:不服你来打我啊。
李永生本来就很不高兴,于是问明晓媚一句,你允许他插队?明晓媚很无奈地看他一眼,心说我也打不过他啊,你要反对的话,我支持你。
就在此刻,意念间里的修生身子一栽,马步乱了,负责的教谕抖手打出一道白光,正中屋外一个拳大的圆钮,屋顶开始缓缓上升,同时他嘴里喊一声,四百一十二息!随着房顶的上升,房门很快打开了,里面的修生走了出来。
安贝克得意洋洋地看李永生一眼,抬脚就向屋内走去,不过下一刻,他只觉得脖颈一紧,一股大力传来,紧跟着,他就飞了出去。
李永生轻描淡写地拍一拍手,对明晓媚一扬下巴,你先进!明晓媚也不是怕事的,冲他点一下头,抬腿就走进房间,反手扣住了门。
安贝克人在空中,就知道自己被袭击了,而且他也很清楚,是谁动的手,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对方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出手了。
他在空中腰板一挺,想要稳稳地落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身子有点僵,然后头冲地栽了下去。
嗵地一声大响,新来的教谕发现不妙,却已经晚了,他赶忙上前扶起安贝克,见到自己的修生头破血流,鼻梁似乎也撞断了。
他扭过头来,冲李永生大喝一声,混蛋,你干什么!李永生愣了一愣,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才冷着脸发话,我怎么就是混蛋了?你虽然是教谕,胡乱骂人,我也可以向修院投告你!我骂你?那教谕气得笑了,你要是我的修生,我还要动手打你呢!哦?李永生斜睥他一眼,我做错什么了,你居然要动手打我?那教谕气得胸口不住地起伏,你贸然偷袭我的修生,我不能打你?切,李永生不屑地冷哼一声,我最讨厌插队,这种人在《井后有井》的话本里,活不过两个章回!教谕越发地恼怒了,他插队,你有意见不会说吗?鼻子底下长的是什么?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他插队也没跟我说啊,他用行动表示,我当然也要用行动表示……真不知道你脖子上长的是什么?教谕勃然大怒,直着嗓子喊了起来,你没听到吗?我的修生有事,要先测试!李永生冷笑一声,那我答应了吗?第一百一十五章 曲胜男发飙留学生班的教谕气得一跳脚,就要动手。
不等他动手,四五名留学生就冲了过来——他们在朝阳大修堂习惯抱团了,只要不吃眼前亏,修院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但是五个武修班里,也有血气十足的修生,纷纷走上前拦住,结果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了这里,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留学生班的教谕发现不对了,马上跑去找测试教谕,喂,你给做个主吧。
我做毛线的主!测试教谕冷冷地看他一眼,我是说武修班的修生没意见,你可以插队!不过他心里再恼火,当着这么多修生的面,肯定是要维护教谕的尊严——这不是没有是非观,而是屁股决定了他的立场。
所以他大喊一声,搞什么搞?都给我散了!看把你们能的……谁不听话我就揍谁,意念测试你们也别想过了!武修班的修生闻言,纷纷住手,而留学生班的修生,也不敢再折腾了,测试教谕都是武修,脾气上来了,真是会动手打人的。
留学生班在大修堂里,虽然也享受一些优待,终究跟博本院的胡畏班不能比。
测试教谕见状,很满意自己这一嗓子的效果,于是一摆手,不要看热闹,继续测试,都要放假了,谁也不希望开学回来补测吧?留学生班的教谕等了一等,见他没别的意思了,就又恼了,这个修生你不惩罚?我为什么惩罚他?测试教谕斜睥他一眼,轻咳一声,大声发话,谁想插队的话,好好跟排队的修生商量,朝阳人以和睦友爱为荣,都是自己师兄弟,有什么事儿协商解决。
他的这个表态,其实是对的,武修班的修生们一听,心里的火顿时就去了大半——凭良心说,谁也不在乎这点时间,大家在意的是,就算插队,你得有句话吧?而且你留学生,凭什么就牛逼呢?屁大小地方来的,因为是大臣之子,就能耀武扬威,拜托了,我们一个府城,比你们全国的人都多,堂堂的知府之子来了,成绩若是不好,在普通班里还要被人鄙视呢。
留学生班的修生听到这话,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们倒是不怕测试教谕为难自己——大不了换一块场地去测,大修堂也不仅仅这二十个意念间。
但那终究是比较耽误工夫的事儿,能现场解决,何必浪费时间再去协调?然而这一打招呼,就出现差别了。
刚才插队的时候,有的留学生素质比较高,跟排队的人打了招呼——抱歉,我们赶时间。
对这种人,武修班的修生心里就算不爽,有人也就认了。
但是有些留学生的素质,那是真的不行,二话不说就要插队,现在他们跟排队的人商量,那些修生就绝对不干了——尼玛,你赶时间,劳资还赶时间呢。
刚才大家是敢怒不敢言,现在有人带头了,测试教谕也不偏帮,还有啥不敢拒绝的?留学生班的教谕一看,着急了,他带修生们测试完,晚上活动还多呢。
而且平时,他享受留学修生的孝敬也不少,关键时刻肯定要撑场子。
这疤脸修生,起了一个很坏的带头作用啊,必须惩罚。
他冲李永生一招手,冷冷地发话,你,跟我去一趟安保室。
我还要测试呢,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看他一眼,有什么话,你跟我的教谕说去。
不跟我走是吧?这教谕狞笑一声,他才不会去找这疤脸修生的教谕,教谕的胳膊肘大多是往里拐的,此人如此有恃无恐,想必也有仗恃,那我就喊安保来抓人了。
你为什么要找安保抓人?远处有个苍老的声音发话了。
这教谕扭头一看,发现不远的雨棚下,坐着两个老妪,应该是其中一个人发话了。
只看这做派,能在朝阳大修堂竖起雨棚,而不被人干涉的,就应该是有点来历的。
但是他也不担心——我占着理我怕谁?于是他面无表情地回答,这修生出手偷袭,伤了新月国安罕部落的王子,这属于非常严重的政治事件,两位就不要多事了。
刚才的问话,是姜老太太出声的,但是听到新月国三字,冷眼旁观的曲胜男顿时勃然大怒。
是的,她已经老了,火爆脾气也收敛了不少,甚至听说李永生曾经跟新月国的人打架,也没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但是有人面对面提出来,这是她绝对不能忍的。
撇开中土国三千万死难的同胞不说,只说摩云堡一役,数万同袍葬身在那里,里面有不少她相熟的人,而她自己也是九死一生,靠着吃虫蚁活下来,伤痛至今还折磨着她。
她强忍着愤怒,缓缓发话,新月国跟我国,至今没有恢复邦交吧?这是内阁和政务院要考虑的事情,我一个教谕并不知情,这教谕扬一扬眉,我只知道,这是修院接纳的修生,是我的修生。
那你的修生,就该肆无忌惮地插队吗?曲胜男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
怕了吧?怕了就对了,这教谕心里暗哼一声,看你也是有身份的人……相忍为国,你总该懂的。
我去尼玛的相忍为国,曲胜男腾地站了起来,手一摆,给我打,打死了我担着!喂喂,曲老,测试教谕见势不妙,也顾不得测试了,转身跑过来,您息怒!李永生!曲胜男叫了起来,她身边是有侍卫,但是战斗力很一般,万一遇到事,主要是充当肉盾的角色。
所以真讲打,李永生虽然还不是制修,却是个不错的好手——此人曾经力败两个制修。
她大声地发话,给我往死里打那个新月国的,战场上没赢,别想在战场下赢!留学生班的教谕脸都绿了,你考虑清楚,这里是朝阳大修堂,容不得你撒野!朝阳大修堂是本朝太祖所设,名字也是太祖起的,哪怕是今上来了,可以对修院做出批评,却也不敢在这里肆无忌惮地折腾。
曲胜男冷冷一笑,我今天还就撒野了,你奈我何?原来是个疯子!这教谕冷笑一声,我无可奈何,但是劝老人家一句……你凭什么?就凭我卫国战争得到的战功!曲胜男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声音却也不高,但却格外有穿透力,只要我活着,新月国的小崽子们就别蹦跶……老娘曲胜男,谁不服谁上来?曲胜男?这教谕倒抽一口凉气,顿时傻眼了。
曲胜男啊,谁不知道?虽然职位不高,但那是中土国卫国战争时候的样板,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传说了。
朝阳大修堂不怕传说,甚至修院里还有黑光宗的势力,但是四十多年前的卫国战争并不遥远,曲胜男的经历,大家都知之甚详,她对新月国的痛恨,是天生的政治正确。
这教谕心里真的是郁闷坏了,今天的事情,他宁可对上一个三院六部的化修,也不愿意对上曲胜男。
三院六部的化修们,要考虑太多的因素,但是……曲胜男不需要。
他想一想,最终硬着头皮走上去,曲老,不知道是您,我多有冒犯,请您海涵。
我踏马的跟新月国势不两立,你要我相忍为国?曲胜男破口大骂,摩云堡数万死难英烈,你要我海涵?你家死得了这么多人?好好好,是我不对,这教谕真的不敢再说了。
这个朝阳大修堂的教谕,我看你没资格当了,曲胜男一点面子都不给。
按说军方是不能干涉地方事务的,按说朝阳大修堂的地位是非常超然的,按说曲胜男只是军方一个过气的、乞了骸骨的高阶司修。
但是今天的事情,她要叫真的话,要求一个教谕离职,真的不存在任何问题。
我不管留学生班,还不行吗?这教谕快哭了。
你根本不懂朝阳大修堂存在的意义,曲胜男淡淡地发话。
那是,我以后会认真体会的,教谕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是有点愤愤不平,我做教谕十来年了,你说我不懂修院存在的意义?曲胜男看出他的不甘心了,也懒得多说,而是冲李永生一扬手,永生你过来。
啥事儿?李永生不情不愿地过来了,我正要收拾那安贝克呢。
你刚才出手,是因为什么?曲胜男沉声发问,别跟我说,你和那新月国的有仇。
我跟他确实有仇啊,要是换别人来,明晓媚也不反对的话,我可能就认了!李永生心里非常明白这一点。
他虽然是观风使,但是有些事情能得过且过的话,对他来说也是无所谓的——我是观风使,不是兴风作浪使。
不过还好,他出手确实是有别的原因的,身为武修,总要有点血性才好,不能枉担了这个名声,自家的国土上,总不能任由外人嚣张,曲老您说呢?不待曲胜男发话,姜老太太先出声了,你说得没错,国朝的政策,实在是太软弱了,须知这中土国的万里江山,是打出来的,不是求出来的。
这种话,也只有她能说,曲胜男都不方便说。
但是曲胜男对李永生的夸奖,也是非常高调,她大声发话,没错,身为武修,就要有血性有担当有责任感,若是武修都不敢匡扶正义的话,还有谁来保卫国家,保卫朝廷?她对这个年轻人是有点小看法,但是这一刻,她真的太欣赏他了。
一边说,她一边看一眼某个教谕,有人要找你麻烦的话,就说我曲胜男保你!我们沈教谕也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不过还是多谢曲老了。
你担得起我的夸奖,曲胜男深深地看他一眼,要说起来,她一直挺烦李永生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我都说要罩着你了,你非要扯什么沈教谕,真当我的庇护很廉价吗?但是现在她看李永生顺眼,就觉得他的话也顺耳——身为修生,尊重教谕不是应该的吗?要不说境由心生,到了她这个岁数,真是可以活得比较率性了。
就在这时,大修堂的武修副总教谕知道这里出事,也赶了过来。
整个经过他已经了解了,所以一来就是劝曲胜男,说曲老您息怒,今天这个事儿呢,只是个意外,您放心好了,我给您打包票,没人会再追究李永生的责任。
仅仅是不追究责任吗?曲胜男一指某个教谕,这样的人,也配当教谕?新月国再打过来的话,他绝对是出卖国人的叛徒!你才是叛徒!那教谕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里委屈极了,却也不敢回嘴,只能走到安贝克面前,为他清创治伤。
副总教谕干笑两声,压低了声音发话,曲老,我是朱有道的侄儿,您给个面子。
嗯?曲胜男闻言,又上下看他一眼,不过表情依旧不太好,小朱那个疯子?你既是他侄儿,怎么没有他的血性?这不是有没有血性的问题,现在是和平时期了啊,朱教谕赔着笑脸回答,留学生班,终究存在一个外交关系的问题,不能一味地强硬,刚柔并济才是正道。
切,曲胜男不屑地哼一声,想要反驳吧,又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她斜睥李永生一眼,小李,帮我驳倒他!你用我用得挺顺手啊,李永生有点无奈,瘸真君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不过曲胜男今天的表现不错,大义也把握得非常准,还帮他解决了后顾之忧,这个情他还是要领的。
正好,他也对朱教谕的说法有点微词,于是点点头,刚柔并济确实是正道,但是以此来让国民接受一些屈辱,却是不合适的。
然而现今就是这样的实情,朱教谕一摊双手,看着李永生淡淡发话。
他在意的是曲胜男,而不是面前这个小小的本修生,所以他说话很直接,你年纪尚小,不明白其中的分寸。
中土所处的国际环境,并不是很好,和平之中酝酿着危机,有些委屈,该接受也得接受……有点大局感好不好?没有阵痛,何来新生?权当是阵痛了!第一百一十六章 落花奈流水何朱教谕的话,说得有些水平,武修副总教谕的脑子里,长得也不全是肌肉。
但是李永生不这么认为,他冷哼一声,阵痛不阵痛,是你们想的事儿,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可是有苦衷,不代表我们黎庶就要认账。
朱教谕的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对方的话,已经有些大逆不道的味道了——知道官方有苦衷,还不想认账,这是要干什么?没什么意思,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既然是阵痛,那就是非正常状态,而我现在看到的,是某些人试图把这种非正常的状态常态化!朱教谕思索一下,微微颔首,你继续。
其实他也不认同那种相忍为国的说法,他的叔叔就是曾经的军中猛将,骨子里,他也是血性十足的汉子,但是大气候就是如此,他也只能跟着大气候走。
非正常状态,就是非正常状态,让它成为常态,根本的性质就是钝刀子杀人,从而阉割国民的血性,李永生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我只是拒绝被阉割,错了吗?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朱教谕抬手一抹额头,不说话了。
小李你说得好,曲胜男用力鼓掌,拒绝被阉割,没错,说得太漂亮了!有些丑陋的现象,以这样那样的形式存在,但是堂堂中土人,心里要明辨是非,拒绝阉割!她觉得李永生太给自己长脸了——不枉我这遁出朝堂的老人,为你张一次目!姜老太太听不太懂这些大道理,小李,你这是在看什么?李永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笑眯眯地回答,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存在未必就是合理,对那些不好的现象,我会坚定地拒绝认为他们合理!大道无尽,须得不忘初心。
听到这话,朱教谕也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来,大道无尽,不忘初心,说得好!这是玄青版的点赞吗?李永生暗暗吐槽一句,接着又心不在焉了起来:为什么安贝克旁边的那个异族女孩儿,我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呢?意念测试的风波,最终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去了。
李永生在接下来的测试里,也是一路过关斩将,没有一科能难得住他的。
而他也收获了同班同学的欣赏,大修堂的本修生们眼光很高,看不起那些没本事的,看不起没钱的,看不起插班的,但是他们终究还年轻,保有一份赤子心态。
看不惯留学生做派的,并不仅仅是李永生,大多国族学生,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耿耿于怀,而李永生就敢直接动手,班里同学对他的印象,当然就好了很多。
后来有人打听到了他跟安贝克结怨的经过,也传到了班里,合着这位就是在朝阳山庄大打出手,逼着山庄换了管事的主儿?修生们比较年轻热血,也喜欢听这样的传奇八卦。
所以李永生最后一天测试综合实力的时候,全班有二十余人围观,八名女生来了七名。
不过在教谕们的眼里,此人就是不折不扣的麻烦篓子。
测试完毕,文化课的评判也下来了,李永生正式晋阶武修上舍生。
丙班三十一人,五名插班生,一共三十六人,全头全尾升入上舍生的只有二十一名,其他的若是补测不过,就要继续待在内舍里,等着并入别的班。
杨国筝和明晓媚都是挂了三科,周玉琴只挂了一科,是她所不擅长的力量测试。
所以,周玉琴就算补测不过,也能升入上舍,结业前完成就行,但是那两位补测最少要过两门,否则只能留在内舍了。
由此可见,博本院的秦天祝一门没有考到最佳,就留到了内舍生里,对他是怎样的打击,怪不得着了急要跳观星楼。
总之,杨国筝根本连家都没回,直接留在了京城,明晓媚家就在京城,但是她也没回家,而是继续住在大修堂的修生宿舍里。
要说起来,明晓媚比杨国筝还苦一点,杨国筝只是插班生,只要南桂本修院认为他合适升为上舍生了,他就可以在朝阳大修堂的上舍生里插班。
但是明晓媚不同,她是正经的大修堂修生,挂的两门补测不过,留级没有商量,所以她在假期也不肯回家,哪怕家里离得很近。
当然,杨国筝也不想动用外卡升入上舍生——那样的话,他无法向知府老爹交差。
同理,周玉琴也不想带着挂科的成绩,进入上舍生,那是一种耻辱!所以在大比之后,这三人都留下来了,而丙班留下来的,还不止这三人——有些人是准备补测,还有些人则是想看大庆之年的庆典。
这三位留下之后,很多时候以李永生的小院为家,两名女修还好一点,到了晚上就回宿舍了,杨国筝直接把铺盖搬了过来,还很郑重地要给李永生食宿费。
李永生哪里会收他这个钱?但是对方还非要给,他也不好伤了其自尊,就说这样吧,等来年你回南桂,给我带点土特产来就行了。
杨国筝这才罢休,这个知府公子也挺有意思,人笨了点不说,还不爱占别人便宜,一点儿没有官二代的样子。
事实上,他的零用钱也不多,根本不足以支持他胡乱花用。
随着时间的推移,四个人越来越有凑成两对的意思,尤其是周玉琴对李永生的态度,简直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但李永生偏偏就无动于衷,对她的种种关爱视而不见。
又过了几日,连明晓媚都看不过眼了,她私下找到李永生,我说,你不管愿意不愿意,给人家一句准话,我看玉琴都有点魔怔了。
她啥也没跟我说啊,李永生苦恼地一摊双手,难道要我主动告诉她……‘我对你没感觉’?这也未免太自恋了吧?明晓媚顿时愕然,你对她……真的没感觉?她的条件不差啊。
两情相悦,谈条件就俗了,李永生摇摇头,你以为就像你跟杨国筝一样,必须讲个门当户对?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终于知道,原来明晓媚也是官宦子弟,她的父亲也是朝阳大修堂出身,现在某郡任法司的掌法。
两家的实力大致相当,尤其是掌法跟某个知府还是同窗,现在家中子弟在一起读书,亲上加亲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这俩官二代都很低调,形象也都很一般,甚至挂科都挂得非常同步,可偏偏的,两人就是对上眼了。
当然,他俩的资质一般,那只是相对本修生而言,相比那些连本修院都上不了的大部分人,他俩的资质并不算差。
等将来结业了,一出修院的大门,两人的起点就必然高于大多数同窗,手握大量的资源,他俩的发展怎么都不会差了。
两人现在的处境,有些尴尬,也不是什么郎才女貌的类型,但是真的能这么走下去,大约是有笑在最后的资格。
不过很显然,明晓媚也知道,两人的关系还存在变数,于是不以为然地回答,我们俩将来怎么回事,也不好说……李永生你为什么不喜欢周玉琴?她值得你珍惜,真的。
我该珍惜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李永生又好气又好笑,见过家长包办婚姻的,真没见过同窗包办婚姻的。
明晓媚无奈地摇摇头,那你就给人家一个明确的信号,不要害了她!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要不这样,你替我跟她说一声?明晓媚登时语塞,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离开了——你自己不说,让我当恶人?不过她也想好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不妨暗示周玉琴一下——李永生并非良配。
其实她挺奇怪,为什么李永生看不上周玉琴,在她看来,玉琴的相貌不错,脾气也不错,成绩也不错,属于大有前途的——力量欠缺那是体质的问题。
朝阳大修堂里女修本来就不多,像她这条件的,可以算罕见了。
而且周玉琴的家庭条件也不错,母亲是制修,领着一份干饷坐在家里,父亲是拥有千亩农田的中小型地主,算是家底殷实。
李永生却是什么都没有的孤儿——好吧,他赚了点钱,但是家底恐怕还不如周玉琴家。
无非是长得英俊一点,明晓媚无奈地摇摇头: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吗?不过,不等她跟周玉琴敲边鼓,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一名美貌的女修,直接找上门来,要见李永生。
李永生放了假也没闲着,整天出去转悠,除非是天气太热的时候,他才在家里呆着——他很想尽快找到永馨,然后就能静下心来,慢慢地履行观风使的职责。
女修找上门的时候,他正好出去了,而他院子的树荫下,三名挂科的本修生正一边纳凉,一边复习。
周玉琴挂的是力量测试,这个天气也没办法练习,只是拿了一本书在看,见到有人进来,她上前招待,很客气地表示说,李永生现在不在,你能留下姓名吗?她不想让这女修在此地多待,原因大家都知道。
而这女修却淡淡地回答,不在无所谓,反正我要住在这里。
第一百一十七章 道宫的拉拢女修这句话,顿时就把周玉琴惹毛了,她上下打量对方一眼,语气中就带出了一点生硬,你跟他很熟?女修讶异地看她一眼,然后才微微一笑,你喜欢他?你……周玉琴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想承认吧,真是放不下面皮,可是让她否认,她也做不到,她怔了一怔之后,才红着脸冷哼一声,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呵呵,女修笑了起来,淡淡地看着他,喜欢他,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我想问一句,他喜欢你吗?你……你不要乱讲,我们是很要好的同学,周玉琴的脸,越发地红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再不表明身份,我要代主人逐客了。
我是他失散多年的童养媳,女修淡淡地看着她,嘴角泛起浓浓的笑意,……的家人,你不喜欢他,那就最好了。
乱讲!周玉琴的脸,登时就沉了下来,他本是孤儿,哪里来的童养媳?你若假冒我同学的亲戚,需要怪我不客气。
女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良久,才摇摇头叹口气,奉劝你一句,他不是你的良配……我真的是为你好。
女修正是北极宫的那位,她离开大修堂之后,先去玄天观挂了单——这是很重要的一道手续,若不挂单,她就是云游道士,无法在京城长住。
其他的郡,云游道士在当地挂不挂单,问题都不大,但是对京城顺天府来说,这一点卡得非常死——天子脚下,怎么能任由道宫的人往来?尤其现在是庆典之年,查得分外严。
上一次她跟杨庶几来,用的就是云游道士的身份,在顺天府最多只能待十天,在幽州郡也不能超过半个月。
只有挂了单,将身份登记了,才能长待,这跟普通黎庶的路引,是一个道理。
办了挂单手续之后,她又打听到,曲胜男在李永生这里治病,为了避免麻烦,她也没有登门,只等曲胜男走了,又过了几日,这才上门。
道宫中人不禁婚嫁,但是北极宫门下,比较注重修行,女修对感情的事也不是很懂,但是她还是能一眼看出来,这个小女娃娃对李永生动心了。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嘛!那可是瘸真君的有缘人,就算不入道宫,也不能入了官府的体系,要不然,联系瘸真君的线就断了——虽然现在看起来,这线也未必联系得起来,但终究是个念想不是?所以她直接浇了对方一瓢凉水,因为她还年轻,有些贪玩,所以是用玩笑的方式来表达。
可是周玉琴闻言,直接就炸了,你这人说话,真是莫名其妙,速速表明身份,否则我要喊修院安保了!咦?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声音,却是李永生回来了,他愕然地看着那女修,你怎么来了?你真的认识她?周玉琴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
我不但来了,还要长住,女修理所当然地回答,给我腾间房子……正房让给我吧。
你不但长得美,还想得美,李永生白她一眼,我这儿没空房子!女修的嘴角先是微微一翘,显然听到了喜欢的话,比较开心,但是后面的话,实在有点刺激人,所以她又冷冷地一哼,好了,你说过的,我可以交房租。
啧,李永生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他当然记得自己说过,一个月一两金子的房租。
他不太喜欢北极宫的人入住,因为那样的话,很多事情就不方便了,但是身为观风使,这个位面的道宫,他是必须接触的。
所以他微微颔首,那这样,你住西厢房大间吧,不过你住下之后,还得约定一些章法。
永生,周玉琴叫了起来,见到他拒绝对方,她心里本来还挺高兴的,但是看到他为了房租,就要答应下来,她心里实在太不是滋味了,她到底是什么人?这个嘛,李永生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回答道,我不太方便说。
真不方便说,道宫的人来了世俗间,怎么合适说?但是他也不能骗周玉琴,这道姑进入大修堂,被修院发现,那是早晚的事——用运修的话说就是,灵修那股张扬的味儿,隔着老远就能闻得到。
既然很容易戳破,当然就不能蒙骗同班同学了。
周玉琴的眼睛顿时就红了,然后一转身,就向外面走去,既然你有不方便的事儿,我当然也就不方便在场了。
傲娇、率性,年轻又有点资本的女孩儿,很多时候都是这样。
随便你好了,李永生也不想拉她回来,那样只能让误会越来越大,于是他看一眼杨国筝和明晓媚。
这二位也是放下手里的书本,兴致勃勃地看热闹呢,看到他目光扫过来,才又端起书本来——果然,学习不好的家伙,从来都是因为分心太多。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俩没有因为周玉琴的离开而离开。
李永生喊了葛嫂来,让她把西厢大房的房间收拾打扫一下,然后又使个眼色,将女修引到一边,低声发问,你道宫里的人,居然来朝阳大修堂……真的好吗?你本来就是我北极宫的有缘人,怎么能让官府抢了去?女修似笑非笑地回答,道宫之人入修院,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挂单了,怕什么?李永生苦笑一声,看来我成抢手货了?他当然知道道宫之人入修院,道宫看起来高高在上,一般人就不敢惦记,但是事实上,道宫也是很需要新鲜血液的。
虽然在大多时候,道宫的需求,被内部消化了,在强调血缘关系的社会里,这是很常见的事情,就像欧洲的贵族,就像东晋的士族。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时候,也有异类冒头出来。
道宫入修院抢人的时候不多,比如说博本院的秦天祝,汽车人资质不错,北关秦家也有人在道宫,但是道宫没有去博本院抢人,他们知道——秦天祝就心向道宫,随时能召之即来。
可这并不是真正的理由,根源是在于——秦天祝的资质,并没有好到令道宫出手的程度。
真相总是很残忍的,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北极宫中人,挂单进了修院,就是为了抢夺他这一支潜力股,李永生也觉得压力有点大:要不要这么夸张啊?女修却不这么认为,这次我进来很低调,朝阳大修堂未必能发现。
你还真把修院当成摆设了?李永生对此是相当地无语。
当天晚上,明晓媚吃过饭之后离开,杨国筝依旧留下来没走——这厮就没什么眼色,根本不考虑,自己会不会影响了同窗的好事。
因为天气太热,李永生也没有关上门修炼,而是坐在院子里乘凉,结果那女修也走了出来,放出一张躺椅来,斜倚在上面。
李永生斜睥她一眼,推个茶杯过去,想喝茶自己倒,我说张木子……你知道不知道使用储物袋,是会引发灵气波动的?女修自称是张木子,并没有报道号,也要求他这么称呼自己,看起来还真有点铁下心思入红尘之意。
那得真人之上才能感受到,张木子懒洋洋地回答,然后又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看来他还是教了你些东西啊。
李永生不回答她的问题,反倒又问一句,你那个小香囊,能装多少东西?一丈方圆,五尺高,张木子得意洋洋地回答,不小吧?下界果然是下界,李永生很无语地看她一眼,果然不小,怪不得连躺椅都带着。
其实也不大,唉,张木子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好几个师兄都有好几丈方圆的大储物袋……不过你若是想入北极宫,待你拥有敕牌的时候,我送你一个三尺方圆的储物袋,如何?这么赤裸裸地拉拢我,真的好吗?李永生端起茶杯轻啜两口,怎么我觉得,道宫的储物袋比官府的要小?这话真是不假,比如说战争期间,军方使用的储物袋绝对大,大小起码以十丈为单位。
谁家没有大储物袋?张木子白他一眼,不过没有大事发生,大的储物袋都被封存着,一来是避免损耗,二来,随便使用大储物袋,容易引发隐患。
李永生却是又问一句,储物袋的损耗……这是说制作储物袋的材料少?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在意储物袋的损耗,一般的储物袋,就算再怎么不耐,用个万八千次是没问题的。
嗯,也不止是材料少的问题,张木子心不在焉地回答一句,然后手一晃,桌上又多出个酒坛子来,这天气,还是喝点酒比较好。
这么热的天气喝酒,是女酒鬼?李永生看她一眼,那行,你稍微等一下,我去弄两个下酒菜。
葛嫂已经下班了,他的厨房里,半成品菜还是有一些,不过得他自己动手。
要什么下酒菜,张木子一摆手,这不是有茶吗?拿它下酒就行。
第一百一十八章 拜访任家李永生不得不承认,女酒鬼猛起来的时候,比男酒鬼可怕多了。
张木子喝一口酒,就一口茶,喝得有滋有味。
李永生当然也能这么喝,不过他并不想暴露出来,于是还是弄了盘凉拌的小菜,一边喝酒一边吃菜。
酒是真不错,跟仙界的没法比,但是比市场上的大路货强太多了,里面居然蕴含了一丝丝的灵气,不愧是道宫出品。
喝了一阵之后,他斜睥她一眼,天天喝这样的酒,很有助于修行吧?你小子还是忍不住了?张木子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来,北极宫是禁酒的,我也只有出来的时候,才能喝个痛快……不过你喜欢喝的话,我可以把你安排在后山上。
你总是不忘记拉拢我进道宫,李永生摇摇头,大着舌头发话,我有我的安排和打算,就是觉得这酒里面有点灵气,喝得舒服。
看看这是什么?张木子的手腕一翻,手上已经多了一块赤色的石头,约莫有乒乓球大小,灵气四溢,她得意洋洋地发话,见过吗?最低级的灵石,哥们儿修院墙都不用啊,不够结实!李永生的眼皮抬一下,灵石,我知道,我见过那跛子拿出来过……他拿的是青色的,灵气好像比这个强一点,你有吗?无上灵石?张木子闻言,腾地就坐直了身子,不过下一刻,她就微微一笑,真君之能我就不说了,不过你确定是青色的灵石?李永生笑着点点头,确定。
吹牛,张木子不屑地哼一声,又靠到了躺椅上,青色的灵石,你靠近它,都会爆体而亡。
李永生白她一眼,也是冷哼一声,你也说了,真君之能……跛子会故意害我吗?张木子愣了一愣,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也是,他若想护住你,也很简单……对了,我跟你说,不许再用跛子这个称呼,不许!切,李永生又是一声冷哼,你拿他当真君,我就当他是个老头。
你!张木子气得眼睛一瞪,不过下一刻,她就陷入了沉思里,良久,方才点点头,也是啊,你不拿他当真君看,他跟你相处当然就……自在。
她想说不着调来着,想了想还是换成自在二字。
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李永生摇摇头,轻描淡写地发话,对了,你入红尘之后,就不修行了吗?张木子讶异地看着他,入红尘不就是修行吗?李永生顿时无语,好半天才一扬下巴,你既然有灵石,可以摆聚灵阵的吧?张木子捂嘴轻笑,聚灵阵会影响气运,一旦摆出来,不惊动是修院是不可能的……不过你这小屁孩啥也不懂,跟你解释这么多也没用,学会几个词儿就乱卖弄。
这才是……李永生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下界的一个司修鄙视了,看来自己这个上界观风使,还是有点不接地气啊。
第二天一大早,明晓媚和周玉琴就相伴而来,要在这里吃早饭,李永生心里猜测,大概是周玉琴跟张木子杠上了,不过……他能怎么办呢?张木子却是直接无视了周玉琴,吃早餐的时候,还拎出了一坛酒,边吃边喝,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周玉琴吃两口,就不服气地看她一眼,吃两口,又看一眼,奈何人家根本没感觉。
李永生不太喜欢这种气氛,匆匆吃完之后,回房间收拾一下,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张木子马上就站起身来。
我去哪儿,还要你批准吗?李永生很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进城走一走。
等我,张木子手一抬,就拿起了桌上剩下的半坛酒,转身走进了西厢房。
李永生抬手摸一摸额头……哎呀,还真麻烦。
张木子用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就收拾停当走了出来,走吧。
我可以反对吗?李永生暗暗地吐槽,率先走出了院门。
张木子紧跟在他身后,院子里只剩下三名本修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
修院的林木成荫,一大早还是比较凉快的,李永生信步走着,旁边的女修默默地跟着他,也不问他要去哪里。
李永生走的是教谕家属区的大门,用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走出来,然后问一句,你去哪儿?无所谓,张木子很随意地回答,我跟着你就行。
李永生想一想,沉声发问,朱塔任家……你熟不熟?朱塔任家,还是来京城以前,那个道姑告诉他的,那道姑管蓝衣道人叫七师兄,而七师兄的祖姑,好像是北极宫的三宫主。
张木子侧过头来,讶异地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这家的?一个叫任冰冰的道姑跟我说的,李永生一摊双手。
张木子很干脆地摇摇头,没听说过,什么修为?我也不知道,李永生摇摇头,不过她的七师兄的祖姑,是北极宫三宫主。
原来是这样,倒也不是外人了,张木子点点头,须知她虽然仅仅是内门弟子,却已经是三宫主的记名弟子,对自家师尊的事情,还是比较清楚的。
事实上,北极宫就是三宫主最先知道李永生消息的,很大可能就是她的这个侄孙传来的,张木子虽然很得师尊青睐,却也不敢向师尊打听消息来源。
所以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任家我知道,你去他家做什么?李永生沉吟半天,才缓缓回答,你不是道宫中人吗?去那儿拜访一下不行?他总不能说,我听说任家有女名叫永馨——那不是有病吗?他并不认为,那个任永馨会是自己要找的人,但是寻人这种事,有一丝可能,他就不愿意放弃,如果不是没有合适的借口,他早就想上门去了。
嗯?张木子狐疑地看他一眼,想一想之后才发问,那个任冰冰很漂亮?你的脑洞敢更大一点吗?李永生很无奈地看着她,她漂亮不漂亮,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她跟我说的是,遇到事情之后,可以去任家求助。
呵呵,小丫头有私心呢,张木子笑着摇摇头,然后似乎猛地想起什么,侧头上下打量李永生一眼,你真不是看上人家小丫头了?李永生再次无奈地看她一眼,想了一想,一指脸上的疤,我有复颜丸……真的。
张木子怔了一怔,眼珠又一转,有道疤也不错啊,要不然你就太帅了……有点彪悍劲儿,很不错的。
道宫里的女修,都是你这么八卦吗?李永生有点无奈,拜托,咱有点修道的专业性好不好?这是我的红尘修行嘛,张木子翻个白眼,不再说话了。
李永生眉头一皱,我说,你到底去不去朱塔任家?走吧,唉,张木子叹口气,招来一辆马车,表情有点郁闷。
接下来,她在马车上解释了一阵,李永生这才明白,合着这位不怎么想去任家。
原来这朱塔乃是政务院的规划司所在之地,因为有两座红色的塔而得名,因为规划涉及的方面太多,内阁在这里设置了问事处,还有一个内廷的通传室。
从官府的结构上讲,内廷是不许干涉政务院的,它们的存在,主要是负责宫内安全和国家安全,不过政务上很多大的规划,今上也必须知晓才对,所以有个通传室,做到下情上达。
这些都是题外话,最主要的是,这个规划司做国情规划的时候,没准会跟道宫的利益发生冲突,所以道宫也有必要知道一些东西,好协商和规避。
然而,道宫不干涉官府事务,所以不能派人过来,于是就扶持了几个家族,从规划司打探消息——这也是政务院和内廷默许的,作用相当于道宫的通传室。
这些家族京城最有名的,是齐家、楚家和晋家,就连黎庶都知道,这三家是奉旨勾连道宫。
不过这日子过得久了,就有一些弊端出来,于是又有两家崛起,就是武家和任家,比老三家还差得很多,但是跟道宫走得也算近,势头看好。
所以李永生一说朱塔任家,张木子就明白所指——道宫基本上就是从这五家获得规划的消息,这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肯了解就知道。
事实上,张木子知道得更多,她告诉李永生,这任家几代子弟,在规划司公干的极多,潜势力不可小觑,别的四家不敢说朱塔某家,就他家敢这么说,我们是朱塔任家。
不过她不想去任家,原因很简单,任家是靠亲近玄女宫起家的。
玄女宫是跟北极宫同级的势力,一家尊南方朱雀九天玄女,一家尊北方玄武真武大帝,两宫之间不是对立的,都是道宫体系的顶梁柱。
但是任家是靠着玄女宫起来的,北极宫当然就不怎么乐意接近——说得好像我家寻不到消息,要找你家来打探。
所以张木子对去任家,兴趣缺缺,也就是李永生坚持,她就走一趟,说来说去,还是一直在道宫修行,太过无趣了,来红尘历练,趁点热闹也不错。
第一百一十九章 前倨后恭朱塔所在的地方不小,差不多有七八百亩,半是办公的地方,半是住宅。
其实这一片的住宅,都是司修以上才有资格住的,其中还不乏化修,规划司曾经是皇家天策府直辖的部门,那时叫规划部,天策府裁撤之后,部分职能划归了政务院。
任家在其中,占了一个五亩地大小的院子,算是一等一的大院子了,起了两栋三层楼,连上仆役,住着两百多号人。
事实上,任家还有子弟,分散在其他住宅里。
租来的马车在规划司大院的门口,就禁止通行了,李永生拿出朝阳大修堂的铭牌来,登记了之后才进去。
到了任家大院的门口,门子跟这俩人要帖子,这时候李永生的铭牌就不够看了,张木子不动声色地发话,跟任进说一声,曲胜男的朋友来访。
大胆!门子脸一翻,阴森森地发话,敢对我家家主不敬?任家的家主都是单名,这一任的家主任进,在壮年的时候急流勇退,从规划司乞病休养,现在是高阶司修,若不乞病,当规划司的司长也是可能的。
张木子脸一沉,怎么,人起了名字,不是让人称呼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称呼我家家主的,门子粗声粗气地发话,没有名帖,再不滚蛋,休怪我不客气。
混蛋!张木子气得鼻孔直冒烟,总算她还记得,自己来红尘历练要低调,更何况这里是京城,所以只是低声怒骂,你再胡说八道一个字,信不信我让任进亲手执行家法?大户人家的门子,都是这么个德性,欺软怕硬,这门子见对方说得有恃无恐,又知道自家来往的人,很有些过江猛龙,所以也不敢再拿鼻孔看人了,至于门包,那就更不想了。
他犹豫一下,然后发话,曲胜男……跟家主没有来往啊。
规划司虽然只是一个副部级编制,但是权力着实大得吓人,真敢跟军方交往过密的话,那真是自寻死路。
你只管去通报便是,张木子冷冷地发话,你现在已经欠我五十杖了,再敢拖延,生生打死你!你没必要这么狠吧?门子不敢再怠慢,马上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中年贵妇走了过来,笑吟吟地发话,外子有事出门公干,贵客请先进门,下人无礼,请贵客海涵。
原来这是任进的夫人,听说来的一男一女,女宾为主客,她就出来接待。
你家下人,果真无礼,张木子点点头,一边进门,一边大喇喇地发话,居然要我滚蛋,好大的胆子,先打他五十杖吧。
中年贵妇的眉头微微一皱,淡淡地发话,贵客你说是曲胜男的朋友,曲老我们是久仰的,但是没什么交集,也不便跟军方过多接触……你看?她不知道这女子什么来头,但是不亮身份,开口就要惩罚门子——真当我任家好欺?任家在京城经营四代了,门子不是外人,也是任家的远亲。
这话说得在理,但是张木子虽然行事跳脱,脑瓜却不差,她冷冷一笑,不管有没有什么交集……门子就能替任进做主?中年贵妇的眉头又一皱,对方年纪轻轻,就直呼夫君的姓名,她心里极其不高兴,但是她还不敢轻易发作——万一有天大的来头呢?她领着张木子,穿过了第一栋三层楼,这楼下有个月亮门洞,可以直抵后宅的三层楼。
看到那个男人也跟着走进来,她的眉头微微皱一下,终究没有说什么。
穿过门洞之后,她才低声发话,贵客是子孙庙的?不是,张木子的声音也不高,我来自十方丛林!十方丛林?中年贵妇的嘴角抽动一下,这尼玛还真的是贵客了!十方丛林和子孙庙都是道宫系统的,但是两者有极大的不同。
这个不同,体现在很多方面,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简而言之,十方丛林是整个道宫系统的运作基础,而子孙庙更倾向于家族传承。
中土国的道宫,从来都是十方丛林当家。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敕牌是十方丛林才有资格发的,而道士云游,只有十方丛林的观院,才有资格接受挂单,子孙庙没这个资格,官府也不认可。
子孙庙的道士,想要获得敕牌,必须经过十方丛林的认同,而他们的道士出行,也不便大摇大摆地云游,去十方丛林挂单的时候,也要矮人一等。
当然,这并不代表子孙庙的道士啥都不行,其实他们的优势也很明显,这个以后再解释。
中年贵妇所知道的,比读者还多。
所以她清楚这小女娃娃不简单,任家所交好的玄女宫,就是十方丛林体系的上宫,若来人是子孙庙的,她还有一点点底气,但是对方来自十方丛林,那就绝对地不敢怠慢了。
她脑筋急速地转动,贵客是玄女宫的?一向少见。
张木子淡淡地回答,我是北极宫的,任家若是眼里只有玄女宫,那我就告辞了。
哎呀,是北极宫?中年贵妇顿时喜出望外,扭头吩咐一下身边的侍女,门卫秦老头怠慢贵客,责五十杖……不,六十杖!任家是靠着玄女宫起来的,一开始是想死抱玄女宫的大腿,别人来联系都不理,本着做人要尽忠的原则。
但是事实证明,这一套走不通,道宫系统虽然也非常繁复,可他们本来就与世无争,北极宫和玄女宫的矛盾,远远赶不上三院六部之间的矛盾。
光靠玄女宫,肯定是有点不够,任家奉旨勾连道宫,但是攻击任家的那些人,挑毛病的时候也是花样百出,令人防不胜防。
简而言之,任冰冰当初要交好李永生,图的就是为任家找奥援,那么,张木子表明身份之后,任进的夫人欣喜若狂,也是正常的了。
又走几步,任夫人看一眼李永生,贵客,再走就是后宅了,这位男贵客,可否留步?不管谁家,后宅都是女人和孩子为主,男人进去算怎么回事?张木子闻言笑一声,他可是你家人请来的……任冰冰是你家的吧?她本来就不想来任家,给了李永生面子,所以来了,但是你丫一直躲在幕后看我冲杀——是不是也不太厚道?冰冰……不是在青龙观吗?中年贵妇闻言又是一愣,她身为任进的夫人,任家现在杰出弟子的去向,她一清二楚,这位贵客,是来自青龙宫的?李永生抬手摸一摸额头,很无奈地说一句,我是朝阳大修堂的本修生,那个……插班。
这啥意思啊?中年贵妇顿时就懵了——任冰冰请个本修生来?这个事情很复杂,你不用问了,张木子大喇喇地发话,我师尊的侄孙,也在青龙观,道宫的事情,你没必要了解太多。
这话说得有点不客气,但是中年贵妇哪里敢计较?事实上,自打知道对方来自道宫,她都有点怀疑,眼前的这名年轻女修,会不会年纪比自己还大。
然而,不管怎么说,有一点她还是要坚持的,这后面的宅子,是给女人和孩子住的,这位仙姑你看?就在院子里坐一坐好了,张木子一摆手,你家这院子风景也不错。
两栋楼之间是个院子,林木繁茂不说,还有小亭子和一个半亩地大小的小池塘,更还有小拱桥横跨池塘。
三人选个露天的石桌旁坐下,张木子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又大致介绍一下李永生,就这一会儿工夫,侍女已经将茶水和点心干果摆放了上来。
随便聊了几句之后,张木子一指李永生,这个修生,对我北极宫比较重要,他若在京城有事,还望任家帮忙看护一二。
这个是应该的,中年贵妇浅浅一笑,反正只是看护一二,再说了,区区本修生能有多大事?张上人此次进京,是云游至此?挂单了,张木子淡淡地回答,然后又一扬下巴,目前我也住在朝阳大修堂……你知道就好,莫要外传。
这是肯定的,中年贵妇波澜不惊地点点头,心里却是大骇:此人前来,莫非是要点化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她可是知道,这种事情比较敏感,所以少不得又看李永生一眼:你何德何能,居然能得了北极宫的青睐?结果这细细一看,她不得不承认,小伙子的相貌,还是很拿得出手的,若是没有面部的新伤,只靠长相就足够一辈子衣食无忧——其实多了一道疤都无所谓。
然后她就想起刚才张仙姑的话来,忍不住出口发问,我家冰冰,跟你,跟你……很熟?李永生笑一笑,就见过一面,倒是她七师兄我见过两面。
哦,中年贵妇有点明白了,并不是任冰冰看上了李永生,而是这厮的身份确实不一般,不过想一想也知道——能插班到朝阳大修堂,这身份简单得了吗?她看一眼张木子,张仙姑手上,没有复颜丸吗?这话看似是关心李永生面上新伤,但实际的意思是探听二人关系。
第一百二十章 任家有女张木子闻言笑一笑,这家伙手里就有复颜丸,哪里用得着我操心?中年贵妇眉头一皱,很关心地发问,那为什么不服用?他不想服用,怕祸害别人家女孩子,张木子没心没肺地笑着。
哦,中年贵妇点点头,笑着发话,我还以为,小李是您的仙侣。
他?张木子看李永生一眼,缓缓摇头,他太小了……我是来红尘历练的。
中年贵妇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又聊一阵,有意无意地吩咐侍女一声,看永馨她们在不在,有仙姑驾临,也看一看她们的机缘……莫要声张出去。
说完之后,她侧头看一眼张木子,笑着发问,麻烦仙姑了。
上宫是不可能的,张木子摇摇头,很直接地回答,上十方我也只有建议权。
仙姑能给她们一份机缘,就已经是造化了,中年贵妇笑着回答。
不多时,婷婷袅袅地走来三名女孩儿,大的十六七,小的差不多就是六七岁的光景。
十六七的女孩儿美艳惊人,其他的女孩站在她身边,完全失去了颜色,可以说是李永生来了中土国之后,见到的最美的女子,哪怕是在仙界,也算拿得出手了。
甚至连张木子都咂巴一下嘴巴,好美的女孩儿!是我的侄女永馨,中年贵妇笑眯眯地回答,这是小女永琪,侄女永玢。
张木子哈哈大笑,斜睥李永生一眼,你家女孩儿,有没有叫永生的?我说……李永生白她一眼,尴尬地发话,信不信我房子不租给你了?张木子也没理会他,她的眼中射出一道淡淡的白芒,上下打量三人一番,微微颔首,这永馨,有入下十方的潜力,另外两位……年纪尚小。
入道宫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张木子身份不低,但也不可能当场拍板——哪怕是下十方。
所谓上下十方,都是十方丛林的体系,像北极宫、玄女宫这些,那算是十方丛林的顶端存在,真正大众所说的十方丛林,是他们下一级的道宫。
但是十方丛林也不多,不能很好地发掘各种苗子,所以又有各种分支的小道观,那就是所谓的下十方。
比如说豫州郡阳信府揽云山,以前没有道宫,最近在兴建,那就是下十方,也称小十方。
收人入道宫,一般都是下十方,上十方也有,比下十方少一些,像张木子这种能入上宫的,是真正被看好的苗子,不过一般也是十方丛林推荐上去的。
任永馨十六七的岁数,资质基本上定性了,定不了的是心性。
对修道之人来说,容貌太美并不是什么好事,很多资源能够比较轻松地获得,从长久发展来看,修道要学有坚韧的心性,要耐得住寂寞。
所以对张木子来说,永馨的相貌其实不是加分项,甚至可以说是减分项,但是这女孩儿资质确实不错,若是她师尊来了,直接接引其入上十方也正常,可她的身份,最多引其入下十方。
然而,她接引人入下十方,也是要动用配额,要考虑后果的,所以就是赞对方有潜力。
至于那两位,年纪确实小,心性更不定了,风险更大。
说白了,这三位并没有惊世骇俗的资质,也就是这样的结果了——一下接引三人入道宫,真当道宫是大白菜啊?当然了,任家也很尽力了,只院子里住的,就是两三百号人,就只选了三人出来,其他的人都不敢让道宫过目。
须知道宫挑人,机缘也绝对地难得,别看任家靠着玄女宫,但是真正接触的,也就是十方丛林亲近玄女宫的人,真想请对方过目赐下机缘,三两年也难得一次。
更别说这是上家里来测试。
也就是第一次跟北极宫来人打交道,又答应了照看李永生,才敢要求对方给个机缘。
不过不管怎么说,永馨是大致被认可了,那俩也没有被直接无情地驳回,这个结果就不错了。
当然,任家大妇想的可不仅仅是这些。
她想的是,这个本修生既然眼光这么高,跟张仙姑也没啥私情,那跟永馨见一面也是好的——就算他不入道宫,能插班朝阳大修堂,显然在官府里也有相当的能力。
任家大妇并不是想要就此定下婚事,在跟任家接触的圈子里,任永馨的美艳也是有相当名气的,倾慕者颇多,没点身份的根本不够资格惦记。
李永生得了北极宫的看重,是相当了不起的,但是任家未必就只有这个选择,任永馨嫁不进道宫,在官府体系里,也不愁个好人家。
总之就是年轻人嘛,多接触接触总是好的,双方能对上眼是最合适的,对不上眼也无须强求。
不过她的算计,还是落空了,任永馨只是淡淡地应付了一下李永生,大多数兴趣,却全放在张木子身上了。
小女孩儿家世不错,人长得也美貌,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奉承,眼界非常高,别说李永生只是朝阳大修堂的本修生,就算他入了道宫,身份不够的话,她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这是年轻人的通病,倒也怪不得她。
不过对北极宫来人,她还是相当敬重的,任家有人在道宫,她也非常清楚,上宫和十方丛林的差别。
令任家大妇郁闷的是,任永馨看不上对方也就算了,这名唤李永生的年轻人,似乎也看不上自家侄女儿——现在的年轻人,眼光都这么高了吗?李永生是真对她没感觉,小姑娘长得是不错,但是他一点都感受不到永馨的气息,那他当然就没兴趣了。
聊了一阵之后,看看天色不早,张木子就想告辞了,再不走的话,就到一天最热的时候了,修道之人不怎么计较寒暑,但是车夫都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出门,总不能走路回去。
不过任家大妇坚决地留饭,还说有些稀罕物儿,要请张仙姑品尝。
道宫中好东西很多,但大多数都是强调灵气,真要说饭菜的口感,其实也那么回事,修行之人没必要太在意口腹之欲。
所以说世俗间有些美味佳肴,在道宫中是吃不到的。
那么,张木子的反应也就不用说了,她连酒都喜欢,尝点稀罕美食算多大事?反正是来红尘历练的,不吃白不吃。
她一答应,李永生坐蜡了,让他跟一群娘们儿坐在一起吃饭,这不合适啊,于是他索性站起身来,说我到外面随便将就两口得了。
任家的人当然不会这么无礼,就找了两个男修出来,专门陪李永生再开一桌。
这俩男修都是官府中人,其中一个司修是任进的六弟,也在规划司公干。
此人跟李永生并没有多少话,热情是够了,但是言语中总有一股淡淡的官威,还有些许的距离感,仿佛生恐李永生求到他一般。
李永生见状,话也就少了,跟我摆官威?真是……呵呵。
所以这顿饭吃得很快,完毕之后,这位也没有多待,而是歉意地笑一笑,小李,我得补个觉去,庆典越来越近了,每天的事太多。
李永生站起身来,您慢走,我在这儿歇一歇。
这位招呼人收拾碗筷,端茶上来,然后就离开了,另一位紧跟着出去,低声发问,六叔,怎不多聊一会儿?那六叔淡淡地看他一眼,压低声音回答,道宫点化大修堂的修生,咱离远一点。
李永生没在意这些,他吃饭的房间是在一楼,院子里林木成荫,难得比较凉爽,所以就在这里歇一歇,默默地盘算下一步的事。
就在这时,门口人影一闪,一个小丫头在那里探头探脑,仔细一看,正是刚才被测试的年纪最小的永玢。
李永生没有怪蜀黍心态,但是对小孩子也还算热情,他冲她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招呼。
小丫头本来有点怯生生的,见他态度不错,就跑了进来,爬到一张椅子上,双手端起茶壶,给李永生倒水。
轻点,李永生伸手攥住了茶壶嘴,开什么玩笑,这茶壶还好烫的,六七岁的小女孩儿,万一手一软,打了茶壶倒不要紧,烫着孩子就麻烦了,叔叔自己来。
永玢却是很倔强地坚持要给他倒,迫不得已,他只能扶着茶壶,让她把茶杯加满。
小女孩满意地把茶壶放下,笑眯眯地看着他,李哥哥,我这么热情地招待你,有啥见面礼没有?我去,李永生顿时无语了,然后他做出个哭丧脸,哥哥很穷啊,要不这样,谁欺负你了,哥哥去帮你打小朋友?永玢眼珠一转,我妈妈总欺负我,你敢不敢打她?李永生一脸痛苦地摇摇头,十岁以上的,哥哥打不过。
不给我礼物?永玢圆乎乎的小脸上,露出了奸诈的笑容,你要不给我礼物,我可是不告诉你永馨姐的秘密。
李永生很奇怪地看着她,你永馨姐的秘密……我为啥要知道她的秘密?有很多哥哥跟我打听姐姐的秘密,永玢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你肯定也是,不过没有礼物的话,我心情就不好,就会忘记她的秘密。
李永生越发地无语了,这孩子怎么教育出来的?第一百二十一章 礼物风波李永生想了一想,才笑着发话,这样吧,我不想知道你永馨姐的秘密,永玢你有什么秘密?说得好了,我就给你礼物。
先钱后货,永玢伸出白生生的小手,努力地绷着脸,先拿礼物来。
李永生的眼珠转一转,很正式地发问,你收礼物,家里人不管?别说,这还真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在中土国,孩子随便收客人的东西,属于没素质,越是大户人家,越注意这种细节——谁也不喜欢被人说成是没家教。
主动伸手要的,当然就更罕见了,他觉得任家不该是这样的家风。
你本来就该给我见面礼物的,永玢的小嘴嘟了起来,很委屈的样子,而且,我热情地招待你了。
这话也不错,大人初次见小孩,随手拿出点见面礼,是一种礼节,礼物大小倒是在其次。
李永生听得就想笑,拜托,我是跟着道宫的人来的,世俗人家,指望道宫中人给见面礼?这根本是颠倒了好不好?不过,赤子心态总是不错的,他想一想,摸出一块玉玦来,递给小女孩儿,这个你带在脖子上,能保佑你长大以后漂漂亮亮。
永玢接过玉玦来,也不着急看,而是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你想知道我什么秘密?李永生一本正经地发问,你今年几岁了,几月几日的生日?我六岁半了,腊月十六的生日,永玢回答得很干脆,哥哥还想知道什么?哥哥知道这个就行了,李永生笑了起来端起茶杯喝水。
哥哥骗人!永玢不高兴了,她大声嚷嚷了起来,这算什么秘密?你再问!李永生笑得越发开心了,哥哥没骗人,女孩子的生日,本来就是秘密。
真的吗?永玢狐疑地看着他,似乎并不全相信。
然后她看一看手里的玉玦,觉得确实是个好礼物,要不……你想知道永馨姐什么?永玢!门外传来一声喊,那个十岁左右的永琪走了进来,气呼呼地看着她,又出卖永馨姐……把客人的礼物还回去!我……我替他倒茶了,永玢委委屈屈地回答,她不怕永馨姐,倒是很害怕这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永琪姐。
那也不行,永琪非常坚持这一点,身为家主的女儿,她平日里受到严格的要求,对这些礼节看得非常重。
永玢的眼睛顿时就红了,她委委屈屈地把玉玦放在桌上,一点一点地推向李永生,看样子是非常舍不得。
好了,李永生一摆手,笑眯眯地看向永琪,这是我给永玢的见面礼。
可是,永琪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她也知道来的是道宫贵客,但是她并不知道,以道宫的傲慢,基本不可能给世俗人见面礼。
还好,她想到了一个理由,这个只是哥哥,永玢收礼物,也没有获得家里的同意。
她给我倒茶了啊,李永生笑着回答,要不你也给我倒一杯茶,我也送你个见面礼?这个……永琪转着眼珠盘算了起来,眼前是贵客,母亲还亲自招待,她要执意让贵客不高兴,母亲知道了,估计又要说自己不懂事了。
这眼珠一转,就猛地看到了贵客脸上的伤疤,她的眉头微微一扬,想要什么都可以吗?可以,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只要我有。
永琪走上前,二话不说就去拿茶壶,李永生又一伸手,扶住茶壶嘴。
她倒满茶杯之后,犹豫一下,才鼓足勇气发问,听说……听说您有复颜丸?这丫头口气不小啊!李永生先是一怔,然后才点点头,有,也能给你,但是你为什么要这个?你家也不缺吧?我有个要好的同窗,被树枝刮破了脸,治得不好,永琪犹豫一下,还是回答了,她家弄不到复颜丸,母亲说家里也没有。
明白了,李永生点点头,很显然永琪的同窗,家境并不怎么样,任家弄不到复颜丸?那才是开玩笑,不过这种贵重的人情,不可能用在一个小女孩的同窗身上。
那行,他取出装着复颜丸的玉瓶,交给永琪,装好了,别丢了,哥哥可是没有第二颗了。
永琪的手伸到一半,就停在了空中,愕然地看着他,那你的脸……怎么办?哥哥有个女朋友,她手里有复颜丸,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
那就谢谢哥哥了,永琪双手接过玉瓶,然后又是一怔,那哥哥没有见到女朋友之前,脸上的疤好不了啦?只是一个小伤疤,又不是缺胳膊断腿,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我们男孩子,可不像你们女孩子一样娇气。
他不服用复颜丸,只是想少点桃花运,现在给出复颜丸,还是有点不舍,不过再想一想,也就释然了,若是找不到永馨,治好了脸给谁看呢?永琪带着永玢兴高采烈地走了,李永生无奈地撇一撇嘴,这次登门,可是亏大了。
不过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能看到两个小女孩儿开开心心,也是不错的。
纯真的年纪,就该享受纯真的快乐。
此刻的后宅,酒席也已经撤去,任家的大妇着人倒好茶水,正在跟北极宫高人闲聊。
她其实对李永生也有些好奇,于是低声发问,上人来此,是否要点化那个本修生?能点化倒好了,张木子悻悻地回答,她早晨就喝,中午又喝了不少,现在有点二麻二麻的,所以说话就不怎么注意了,人家有自己的想法。
任进的夫人听到这话,略略有点不服气——那厮的资质真的那么好?我家三个女孩儿都比不上?要知道那永玢,是族里公认资质好的——是族里,任进只是家主,京城任家的家主,不是族长。
族长亲自将任进喊回家族,要他帮忙在合适的时候,将人引入道宫。
也正是因为如此,小女孩儿孤身来到了京城,缺人管教,所以才古怪精灵。
不过任家大妇也不会表现出嫉妒来,只是淡淡地发话,看来果然资质惊人。
资质……不是全部,张木子大着舌头发话,机缘,是机缘,明白吗?他的机缘……唉,没得说了。
任进的夫人嘴角抽动一下,机缘这东西……想不服气都没办法啊。
母亲,就在这时,永琪带着永玢走了进来,她手里捧着玉瓶,我给李哥哥倒茶,他给我见面礼……能收吗?收起来吧,做母亲的一摆手,见面礼就是用来收的,关键是孩子不能擅自收,请示了家长,就可以留下了,这个过程不能少,要多谢李哥哥……咦,是药瓶?是复颜丸,永琪美不滋滋地回答,她的小姐妹伤了脸,母亲也是知道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任进的夫人吓了一大跳,她当然清楚女儿为什么要这个,快快还了他去,万一人家只有一颗呢?李哥哥就是只有一颗,不过他的女朋友那里还有,永玢在旁边敲边鼓——姐姐的礼物要还回去的话,我的礼物岂不是也危险了?他有女朋友?张木子愕然地发问,我北极宫怎么不知道?她和杨庶几来找李永生,肯定是要调查一番,道宫和官府之间,互相埋钉子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当然,官府埋钉子的事情做得更多一些——实在不放心啊。
不过官府的钉子,经常就被道宫消化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道宫内部竞争虽然激烈,飞升的几率,可是比官府大得多。
北极宫果然存了点化李永生的心思!任家大妇听得明明白白。
李哥哥说,男人不在乎这个,永玢叫起真来。
李哥儿真的是性情中人,任家大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点化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掺乎了,永玢,你手里那是什么?李哥哥给我的,我也给他倒茶了,永玢走上前,白胖胖的手心里,平躺着一块玉玦,我可以收吧?咦?张木子一抬手,就将玉玦吸了过来,上面……还有符文?她细细看一看,晃晃脑袋,又看一看,一个护身符,不过好像涉及了气运,任夫人你看一下。
任夫人自己也是初阶司修,虽然那是任进用了各种关系和资源,力推上去的,但是多少有点眼力,她细细查看一下,微微颔首。
确实可以引动气运,护身这一块我看不懂……是道宫的手段吧?妙,大妙啊,张木子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这小女娃娃没有灵气,驱使不了护符,所以引动气运护身,气运可是无处不在的,自动护主,不愧是瘸真……不愧我北极宫看重。
其实,李永生做出这个护符,是为了自家使用方便,而且他目前是运修,当然要多多使用气运的法门。
至于说使用道宫的符文,这也没啥了不起的,符箓道子孙庙,有不少人跟官府有接触。
当然,给出这个护符,也是有点风险,不过他看着永玢顺眼,也就给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年轻真好张木子说得含糊,但是任夫人将瘸真二字听了个真又真,一时间忍不住想一下,这个真字后面,原本是该跟了什么?不过她再怎么想,也想不到瘸真君身上,官府对类似的消息,封锁得很死,而任进也不是个多嘴的人——这种事情让家里人知道了,反而不好。
所以她连瘸真人证真的事情都不知道,只知道北极宫百年前,有个瘸真人。
至于说瘸真君近百年音信全无,她就更不清楚了——任进都不清楚。
那是中土国最顶端的机密,就算有人想嚼谷,也没那胆子,何谓真君?你说出那俩字,人家就感应到了——嚼真君的舌头,嫌自己活得长了?任夫人心里暗暗做出决定,看来回头要联系一下任冰冰了。
不过这个复颜丸这东西,还是太贵重了一点,她微微一扬下巴,永琪,把东西送回去,咱不能要。
永琪的脸上的喜色,顿时就暗了下来——我帮不了同窗小姐妹了。
永玢眼珠一转,伯母,我去喊李哥哥来好不好?要不……有点不尊重人。
任夫人略略思忖一下,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你送的礼物,我们领了你的心意,但是太贵重了,不能收。
随便驳回别人的礼物,也是很无礼的,三辞三让才是正道,这种事,不能让孩子来做,必须家长来。
永玢撒开两条小短腿,就跑得不见了踪迹。
不多时,李永生过来了,他一进门,就是一拱手,淡淡地发话,孩子的礼物,是我送的,我也没收回礼物的习惯,任夫人有什么吩咐的?小家伙很霸道啊,任夫人心里生出点不喜,不过她还是淡淡地发话,只是一些小孩子,贵客的宠惯,我感激不尽,不过太贵重了……真的,任家不能要,也不敢要。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事,能比孩子纯真的笑容更重要。
听到这个回答,任夫人真的是再也没话了,她身为家主夫人,掌管着这五亩地院落内所有的内务,哪里顾得上惦记什么孩子纯真的笑容?可听他这么一说,她虽然觉得,这依旧是小事,但是也受到了几分感染,女人多是感性的,哪怕是平素里很威严的任夫人。
由此可见,心灵鸡汤对女人的感染力,远远大于男人。
张木子扬一扬手里的玉玦,这个东西,你怎么想出来的?我这人自带吸引仇恨光环,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总遇到乱七八糟的事儿,所以做了一些小玩意儿护身,看着永玢挺可爱,送她一个防身。
原来不是让我长漂亮的,永玢低声嘀咕一句,不过伯母在场,她不敢说骗子什么的,这句抱怨都说得极低。
但是又怎能瞒过初阶司修的耳朵?任夫人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傻丫头,这东西能保证你安全长大,要是长不大,再漂亮有什么用?永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张木子一抬手,玉玦轻轻巧巧地落入了小丫头的手里,然后才看向李永生,我是问你这个思路,是跟谁学的?李永生笑着一指自己的脑袋,瞎琢磨出来的,可还入得了你的眼?道宫的护符手段,十有八九就是真君教的!张木子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这家伙,嘴里就从来没实话……不过这种事情,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等回头没了外人,再细细地问不迟。
所以她将话题岔开,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女朋友?很小的时候定下的,李永生含含糊糊地回答,后来失散了,打算完成修业之后,去寻找她。
又瞎扯,张木子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很小的时候,会结识愿意给你复颜丸的小女孩?这还是她厚道,没点出李永生孤儿的身份。
我说大姐,你要不要话这么多啊?李永生也有点无奈了,我就是愿意给孩子……看到任夫人又想张嘴,他果断地发话,我若是找不到她,恢复了容貌给谁看?你说对吧,任夫人?任夫人原本是要再次退这颗复颜丸的,但是听到这么煽情的话,只觉得仿佛一道雷霆正正地劈中了自己,全身都是麻酥酥的。
谁不是年轻时候过来的?谁不曾有过刻骨铭心的相思?谁不希望心上人的眼里只有自己?当然,少男少女总要长大,那些幼稚的想法,也终究会成为过眼的烟云,若干年以后想起来,或者就只化作淡淡的一笑——那时年轻。
但是有些情怀,一旦被勾起,由不得生出发自内心深处的共鸣。
任夫人想到了自己和任进年轻的时候,当时的他俩有什么?无数的艰难险阻,都是两人携手度过的,其中的艰辛,实在不足与外人道。
但是现在的任进……他在外面有外室了,身份变了,环境变了,人也就变了。
夫君对她还是很好,非常尊重她在家里的权威,她也能大度地假装不知道此事,公婆赞她贤惠,但是……她的心里,真的没有一丝丝的介怀吗?那不可能,真的!听到这话,她心里甚至对李永生,有些淡淡的恨意,现在你说得好听,将来事情的发展,未必就是你想的那样。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话对她的触动,还是相当地大,真的由不得感慨一句,年轻真好!所以她笑着点头,本来想退你的礼物来的,不过你这么说,我就替永琪同意了,也提前祝你能找到失散的朋友,莫忘初心。
这是必须的!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谨受教。
任永馨在旁边坐着,基本上不说话,但是此刻她的眼中,蕴含了一丝怪怪的味道。
好了,任夫人抬起手来,轻轻一拍,你给我家孩子见面礼,我也不能来而不往。
夫人,李永生抬起手,用力摆一摆,只是看着两个孩子可爱,当不得真。
她们叫你哥哥,那我就是你的长辈,就这么定了,任夫人强势起来,也是不容人分说,她对着闻声进来的中年仆妇淡淡地吩咐,去将替身偶拿来。
中年仆妇转身离开,她才又转头过来看着李永生,笑眯眯地发话,你这个自带……吸引仇恨的运势,我是不信的。
因为你的机缘很强大,未来定然会一飞冲天,不过我这做长辈的,也要给你一份保护和祝福,希望你快乐地成长,不忘初心……必得始终!中年仆妇的动作很快,眨眼间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银制的托盘,上面摆着一个小小的人偶。
正经的送见面礼,都该是这样。
送钱币的,应该包红包——直接给钱,那是打发乞丐的做派,对人不够尊重。
送东西的,就要摆在银制的托盘上,用金子做的托盘,太奢华了,而且银器对很多毒物有反应,用这样的托盘,也有让对方放心的意思。
当然,李永生送出的见面礼,也不能说不正式,毕竟不是任何人都有随身携带红包和银制托盘的条件或习惯,见了陌生小辈,兴之所至,随手送点小礼物,也不能太苛求形式。
看着银盘中的人偶,李永生的脸上,露出了极为怪异的表情。
仆妇将银盘端到他的面前,躬下身子,只等他拿取。
片刻之后,任夫人不高兴地发话了,李哥儿这是……觉得我任家只会占便宜?倒也不是,李永生抬手摸一摸额头,无奈地苦笑一声,这样的人偶,好像……我已经有了。
他的手伸进身边的布囊里,再拿出来的时候,手上也多了一个人偶,好像差不多吧?任夫人和张木子齐齐看过来,三四息之后,任夫人愕然发话,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李永生一摊双手,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感觉真是好巧。
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一声轻哼,众人扭头看去,却是一个美貌少女皱起了眉头。
任永馨确实有点不高兴,李大哥果然机缘深厚,不过,是不是太巧了一点?一边说,她一边还看永玢一眼,会是这小家伙说出去的吗?对于这小家伙拿自己的消息换礼物,她心里有数得很,不过一直以来,她就当是小孩子玩闹了,也没怎么在意。
但是现在伯母的礼物跟对方撞车,送不出去,这就有点尴尬了。
李永生也看出她心里不是滋味,所以笑着摇摇头,我的替身偶,是博本院的孔总教谕借于我的,她也很关心我在京城的安全,夫人手上的替身偶,我就不知道来历了。
总教谕?张木子斜睥他一眼,心说这厮的运势还真旺,官方有人力保不说,教化口也有人力保,简直是两个体系通吃啊。
不过这么一来,想将此人接引入道宫,就要麻烦很多了。
若是本修院的教谕,那便没错了!任夫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据说此物确实是本修院搞出来的,我一个后辈先得了一具,拿来孝敬我……话说到一半,她苦恼地一皱眉,得,见面礼是真的拿不出去了,这可怎生是好?第一百二十三章 私家车任夫人还待更换礼物,李永生却笑着一摆手,既然是如此,那就是我的机缘未到,看来将来必然还会有别的事情麻烦夫人,到时还请夫人不吝援手。
这孩子,还真会说话啊,任夫人心里清楚,对方轻描淡写地一句话,虽然是婉拒的意思,却是化解了礼物撞车的尴尬,她若再坚持下去,反倒着相了。
于是她笑着点点头,那好,你若是遇到事情,一定要记得来找任家。
李永生笑了起来,这是自然的,到时候夫人不要嫌我聒噪才好。
任夫人越看,越觉得李永生顺眼,少不得又出声发问,你在朝阳大修堂,可还住得惯?要不要我派两个老成的仆役,服侍你起居?张木子轻咳一声,淡淡地发话,修行中人,不必一味追求享受,永生也雇得有人,目前来看是尽够了。
她跟李永生是住在一个院子里,不想让任家距离自己太近,任家对道宫体系,有着明显的利益需求,所以她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任夫人闻言,顿时哑火,道姑的身份原本就高于她,再加上此事可能涉及道宫撬本修院的墙角,她也是真不敢再说什么了。
算了,启程吧,张木子觉得再坐下去也没意思了,于是侧头看一眼李永生。
李永生见状,就站起身来。
这会儿出去,也叫不上马车的,任夫人起身阻拦,见对方执意要离开,才又发话,这样,我让人去清洁一下我家的马车,两位稍候。
马车很快就收拾停当,是一辆四边有布帘的车子,车夫就待将布帘卷起——大夏天赶路,头顶有遮挡就行了,四面透风才最好。
张木子却喝止住了他,坐进去之后,她从香囊里取出一块玉玦,挂在车顶上,不多时,丝丝凉意就从玉玦上散了开来,虽然凉意不重,但多少减轻了几分炎热。
过了一阵,她淡淡地发话,却也不看对面的李永生,怎么样,神奇吧?中土国制冷制热的手段都有,但是可以随身携带的,却少得可怜,她这么问,也是不着痕迹地勾起对方羡慕,她就好多探听些消息。
空调虽然好,也不能随便吹啊,李永生的眉头扬一扬,似笑非笑地发话,我还以为,修道之人不该在意这些。
你能再煞风景一点吗?张木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随即闭上了眼睛,大道无数,苦修只是一种手段罢了,我在红尘历练!你真没见识。
李永生也不理她,掀开一角布帘,很随意地问一句,大典的事,规划司也很忙吗?回贵客,这个我也不知道,车夫一边驱策着马车,一边随口回答,官府的事情,咱也不想打听。
我倒是忘了,这是私家车,不是北京城那些的哥,李永生笑一笑,你这马车不常用吧?不常用,我都是兼职,车夫笑着回答,家里有需要,随便去前面规划司租公车就行了,家里还有一辆简陋马车,是下人们采办的时候用的。
合着还有公车私用一说,李永生放下帘子,也没兴趣再问了。
马车行进了不知道多久,他的心中,猛地生出一种异样来。
于是他又掀起帘子,四下看一看,却发现车辆正行驶在一片平民街巷中。
李永生狐疑地四下打量一番,也没找出是什么东西,令自己心神不定。
他暗暗地记下了这片地形地貌,才又放下了帘子,等他回过头来,却发现张木子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正诧异地看着自己。
见他看过来,她才发话,刚才有一瞬间,你的气息波动很大……你真的没修到制修?她其实想说的是,在那么一瞬间,对方给自己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仅仅是电光石火的一刹,她甚至怀疑自己感觉出了问题。
对我来说,制修唾手可得,李永生很不谦虚地回答,他觉得自己这么说,符合年少轻狂的形象,反正也没几个制修打得过我。
有点搞不懂你这个人了,张木子笑着摇摇头,有时候像是个多情种子,有时候又是张扬不羁,就你这浪荡样儿……唉。
不矛盾吧?李永生笑着反问,江湖少年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我们年轻人的世界,你们不懂。
张木子气得眼睛一瞪,我也没比你大几岁,你这人说话,怎么总带刺啊。
李永生见她生气,心里就好受了很多——我让你再强租民房。
不过他也没那么小心眼,于是不再刺激她,率性而为罢了,这也是你说的‘我自求我道’吧?张木子斜睥他一眼,不屑地哼一声,今天编那个故事,还是喜欢上那个女孩儿了吧?李永生无奈地叹口气,我就知道,我说实话的时候,你们总不信。
本仙姑早就看出来了,你那么说,就是想引起那个永馨的注意,张木子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他,那女孩儿眼高得很……不得不说,你的小手段还挺管用。
修道的人,都像你这么八卦吗?李永生无奈地摸一摸额头,我至于那么无聊吗?我红尘历练来的,张木子根本不受刺激,据我分析,你成功地挑起了她的好奇。
她的话并不完全对,李永生挑起的,是永玢的好奇。
他们去任家的第三天,任家的马车再次出现在李永生的小院门口——还是那辆私家车。
车上下来的是永玢,她是来回访李哥哥的,同行的还有一个侍女。
两人不是空手来的,带了一些堪称华贵的日常用品,比如说茶具、餐具和床具——送床具可能会引起误会,所以侍女专门解释说,家里听说李永生来得匆忙,所以表示点小心意。
事实上,就这两天时间,任家已经打探过李永生的情况,知道他是孤儿——哪怕他不缺钱,但是想来也没人帮着准备这些东西。
除了这些,就是一些精美的小菜,很显然,这是用来讨好张木子的。
张木子对这些礼品没啥反应,在她看来,这是任家想把小女孩送进道宫,先多走动走动,混个脸熟,就好再提别的要求了。
上杆子巴结道宫的人海了,类似的事情,她也见得多了。
李永生对永玢的印象不错,正好天气阴沉,他也懒得出门,就带着永玢去湖边玩耍。
周玉琴也喜欢这小女孩儿,少不得一起跟了来,那俩挂了三科的主儿,却只能苦逼地待在屋子里复习课业。
三人游玩,任家的马车全程陪同,还有侍女在一边服侍,支个阳伞弄壶茶之类的事情,都有人张罗,玩得非常放松。
尤其是大修堂正是暑假时期,湖边基本上没什么人,清净得跟自家的园子差不多。
午餐也是在湖边吃的,不过周玉琴似乎肠胃不好,吃完之后不久,匆匆地坐上马车,说是要去更衣——湖边没厕所。
永玢见她离开,才气呼呼地发问,李哥哥,你有女朋友,还跟别的女人厮混?我勒个去的,你知道厮混是什么意思吗?李永生是相当地那啥,但他还得耐心解释,这只是哥哥的同窗,真的……她还没有你永馨姐姐漂亮。
永玢歪着头想一想,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那你的女朋友,比我姐姐还漂亮吗?你这个话不对,对于这个价值观歪曲小家伙,李永生决定将她掰直了——这也是观风使的职责,他正色发话,找伴侣呢,不能光看相貌,空有相貌没有德才的话,也不合适。
这个我知道,永玢得意洋洋地回答,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这尼玛都谁教你的?李永生很无语地看着她:想要掰直这小家伙,要费一定的工夫啊。
但是我永馨姐,是不可能给你做小的,永玢见他目瞪口呆的样子,越发地得意了。
李永生咂巴一下嘴巴,永玢啊,你早熟得有点过了。
这叫智慧,永玢哼一声,很不屑的样子,不过配上她圆圆的娃娃脸,显得异常地滑稽,可她还偏偏要很郑重地说,上次的承诺,我没完成,现在你可以提问了。
李永生愕然地看着她,问什么?问我永馨姐的秘密啊,永玢理所当然地回答,想一想之后,她又接着说道,问我的秘密也行,不过不要问生日这种了……女孩子的生日,确实是秘密,不过我比你小那么多,告诉你也没事。
显然,她后来是问了别人,知道女孩儿的生日,不能随便告诉男人,可是两人的岁数相差太大,不可能成家,就没必要担心合八字的事情。
李永生沉默片刻,方始发话,要不咱们钓鱼吧,要下雨了,正好钓鱼……比赛谁钓的鱼多。
钓鱼好啊,永玢高兴得蹦了起来,不过下一刻,她缓缓摇摇头,你问我秘密,快点,我回答完就可以钓鱼了……我是个重承诺的人。
真没啥可问的,李永生有点无奈,那这样,你把你永馨姐最大的秘密告诉我好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秘密李永生不是不想知道任永馨的秘密,就像他当初打听齐永馨的事情一样,已经知道对她没感觉了,但总是有点担心错过,所以才托小鲜肉多打听一些。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找寻转世伴侣,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自然就没啥经验——哪个仙家的伴侣会有事没事就转世?还是转世到下界?然而这个任永馨,明显有点排斥他,李永生表面上看,似乎是个很和气的人,但是他内心很骄傲——你看不上我?对不起了,我还看不上你呢。
所以他就熄了这个念头,反正没啥感觉,也不可能恰好就错过吧?但是永玢执意要完成承诺,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就要她捡重要的说。
最大的秘密?永玢的小胖脸,皱做了一团。
对于六岁半的她来说,这个问题真的不太好回答。
想一想之后,她才发话,她原来不叫永馨,这算不算最大的秘密?哦,李永生点点头,嗯,这个秘密真的很大,我知道了,你完成了承诺。
你又骗我!永玢怒目圆睁,叫了起来,这也叫完成承诺?我得告诉你原因!好,我听你的,李永生点点头,要不咱们先把鱼钩下了,然后慢慢说?对他来说,任永馨起初不叫永馨,那就是最大的收获了,这证明真不是他的伴侣。
所以他不忘叮嘱一句,你说话轻声点,要不然把鱼惊走,那就钓不到了。
我是认真的!永玢继续大叫,她原来叫永秀,很俗的,你说是不是很俗?李永生无奈地抹一下额头,这个名字……好吧,她为什么换名字?她在路过西城的时候,听到一个声音,永馨,永馨,永玢一本正经地发话,永馨……你是中土最漂亮的,她听到这个声音,回来就改了名字。
啊?李永生听到这话,顿时傻眼,也顾不得张罗钓鱼了。
这个说法听起来很玄幻,就像地球界一个著名童话里说的——魔镜魔镜谁最美?但是对他来说,有太多的理由,可以解释这个现象。
所以他真有点激动了,然后呢?然后她就改名字了,小时候她不漂亮,比很多人都差,结果后来越来越漂亮,永玢悻悻地哼一声,要不是一家人不能重名,我也改名叫永馨……我比她小时候漂亮多了。
李永生根本顾不得理会她的抱怨,脑子里不住地想着:难道是……宿慧觉醒?若真是觉醒了宿慧,这任永馨……真的很可能就是他的伴侣!李哥哥,还钓鱼吗?永玢叫了起来,我晚上想吃鱼!钓,钓,李永生拿出鱼竿鱼线鱼钩来,先把这小姑奶奶伺候好了再说。
整顿三观什么的,就暂时不考虑了,那是任家的事儿。
大修堂的湖很大,可以钓鱼,但也不能随便钓,得交钱办手续。
手续办完,还领了一盒鱼饵,他和永玢开始挂鱼钩穿鱼饵。
这个时候,他就不会再牛皮哄哄地绷着那点自尊了,你永馨姐觉醒……改名,是多大时候的事情?七岁半不到八岁,很显然,永玢对此耿耿于怀,等再过几个月,我也去西城走一圈,没准我能改个更好的名字。
想要超过我家永馨,你做梦吧,李永生心里暗哼,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帮小女孩儿穿好了鱼饵,又穿自己的,嘴里很随便地发问,西城哪儿啊?好像是五道坊附近,永玢很随意地回答,然后用力一甩鱼竿,笨笨的样子。
五道坊,李永生点点头,最初的惊喜过后,他已经反应过来了,任永馨不可能是他的伴侣转世——她若是真的觉醒了宿慧,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他的气息?而且,他也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永馨的气息。
所以说,这不是觉醒宿慧的现象,而是可能在五道坊附近,有了什么机缘。
这个机缘,极有可能跟他的永馨有关。
两人钓鱼到申初,也就是四点多,只钓上了三条巴掌大的小鱼,不过永玢玩得却是很开心,除了钓鱼,她还喜欢玩泥巴、折磨蚯蚓。
到了这个点钟,李永生就要求她回家了,小丫头不肯走,说想晚点回,被李永生坚决制止——你要是这么任性的话,以后都不要来看我。
小女孩没有办法,只能乖乖地回家,过了两天,又来找李永生玩——关键是家里支持。
不过很遗憾,李永生不在,那个仙姑也不跟她玩,倒是周玉琴愿意逗一逗她,可是永玢的心里,还真不太喜欢她。
别别扭扭跟周姐姐玩了一会儿,她才问一句,永生哥去哪儿了?城里吧,周玉琴笑着回答,他已经出去三天了。
三天?永玢惊讶地眨巴眨巴眼睛,一直没回来?他没事,周玉琴冲张木子的方向努一努嘴,她是昨天晚上回来的。
张木子坐在躺椅上看书,手边一壶茶,根本都不带看他们一眼。
永玢有心上前问一句,可是道宫的名气太盛,她就算再小,也知道不能轻易冒犯对方。
甚至她连上前倒茶的机会都没有——仙姑直接对着茶壶嘴喝。
于是她眼巴巴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喝茶,一直坚持到对方将茶水喝掉大半,她才走过去,掀开茶壶盖子,伸手探向水壶打算倒水。
别捣乱,张木子头也不抬,淡淡地发话。
永玢吓得顿时就不敢动了,好半天才怯生生地问一句,请问,李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不知道,张木子轻轻地吐出三个字来,依旧不抬头。
这不是她有意端架子,实在是身为道宫中人,被凡俗间人求恳怕了,若是小丫头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可以哄一哄,但是任家太清楚她的底细了。
永玢呆呆地站在那里,想要再问,却不敢出声,嘴巴一撅,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唉,张木子被她弄得没有办法,她虽然不喜欢被人纠缠,但是对一个小女孩儿也硬不起心肠,于是叹口气,他在五道坊,一直在那儿转悠。
她这两天被李永生折腾得也挺辛苦,原本是跟着他红尘历练,却不知道那厮吃错了什么药,连着在那里转悠了两天,问他是什么事儿,他还不说。
跟了两天之后,她也烦了,直接回来歇息,心说我倒不信你不回家。
五……道坊?永玢先是一愣,然后眼睛一亮,冲张木子深深地鞠一躬,谢谢。
然后她一转身,一蹦一跳地冲向侍女,然后一招手,走!她实在太开心了,根本顾不得掩饰自己的喜悦。
张木子终于不能安静地看书了,抬起头来看她:看这小女娃娃高兴的样子……莫非是知道什么?李永生自打知道五道坊的异样之后,连夜就过去了,街道和小巷挨个儿过一遍,用心地感知各种气息。
五道坊是平民居住的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方圆上千亩,巷弄众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走得完的。
但就算是这样,他在这里也闲逛了十来遍,遇到那种聚居的大杂院,他还进去看看,经常就被人喊住盘问。
他说是找人,又带有朝阳大修堂的铭牌,倒也不怕脱身。
不过同行的张木子被他弄得烦不胜烦——姑奶奶好歹也是道宫弟子,就算红尘历练,也不能被人叫住,一遍又一遍地盘问吧?所以张木子就离开了。
但是李永生并不气馁,修行之人,若是连这点耐心都没有,还求什么大道问什么永生?现在五道坊没有永馨的气息,不代表以前没有,更不代表以后没有——万一是她出门了,暂时不在呢?当然,一遍一遍地查找,也没必要间隔时间太短,所以在张木子离开之后,他时不时就找个茶舍坐一坐,点上一壶茶,一碟干果,再打赏几个小钱,跟茶舍的小二闲扯。
这里虽然是平民区,但是人员流动不算太大,街坊邻居不少都是知根知底的,打听起来事儿,不算特别难。
不过这也仅仅限于这几年,再往远推就不容易了,很多户头都换了三四茬——京城居大不易,这话不是白说的,混不下去就只能卷铺盖走人。
当然,他完全可以跟任家打听得更细一点,不过他仅仅怀疑永馨在这里住过,可能性不是很大,尤其是那个任永馨还挺自命不凡,他不愿意张这个口。
最要命的是,他身边跟着道宫的人,张木子那女人还不是一般地八卦,万一被猜出来一些因果,那就真的不妙了。
观风使并不是不能暴露身份,可总是不妥,李永生做事,本来就比较追求完美,他还想接引永馨入仙界——做出点成绩来,就更好张嘴。
三天时间,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话,三十天都无所谓,反正此刻大修堂在放假。
中午时分,连续几天时阴时晴的京城,终于下起雨来,李永生跟着一个落魄的汉子,蹲在一家酒家的房檐下喝酒。
第一百二十五章 自带的光环落魄汉子是土生土长的五道坊人,上一代就扎根在这里,对这一片门儿清。
这个人叫谢文东,是一家茶馆的小二推荐的,那小二新来京城不到一年,拿了赏钱总要办事,可他还说不出什么,于是推荐此人——有什么事问他就行。
此人从小就不学好,偷鸡摸狗的,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五道坊的街坊邻居,就没几家没被祸害过的。
后来此人迷上了赌博,将家里的房子输了,老婆也卖了,街坊邻居借钱借了个遍——连新邻居都不放过,借得着就借,借不到就偷,反正他身无长物,也不怕人逮到。
而且这家伙大运特别好,进了两次捕房,没过多久就遇到两次大赦,继续出来祸害。
茶馆的小二,还真没介绍错人,谢文东是真正的五道坊通。
不过李永生找到他的时候,一开始谈得并不愉快,这厮甚至很嚣张地发问:知道我是谁吗?咱们找个小巷,进去好好谈一谈?此人也有点底气,因为他是制修——肯定是社会上混到制修的,至于说是什么机缘,那就不好讲了。
小巷里谈话的时间很短,满打满算十来息,惨叫声就传了出来,再然后,这位就鼻青脸肿地出来了,一脸谄媚的笑容。
不过他的制修修为,真的有点水分,李永生想请他进酒家详谈,店小二根本不让这人进来——小伙子,你买单也不行,大家看到这厮,真的坏胃口啊。
所以两人弄一坛酒,两碟小菜,蹲在酒家门口吃喝。
李永生其实一向看不惯此类人,在博本院的时候没办法,怕地赖子惦记上,在这里遇到,直接就饱以老拳。
但是他还不能不请对方喝酒,想要获得正确的消息,光靠打是不行的。
这地赖子没有瘦竹竿冯扬那么滚刀肉,但也不是师季峰那种胆小鬼,吃了一顿拳脚之后,他说好几天没喝酒了,你请我几顿,我就说多少。
京城夏天的雨,通常都比较简单粗暴,房檐下的饭菜里,都落了一些雨水进来,不过地赖子并不嫌弃,兴高采烈地吃着,同时讲述着五道坊这十数年的变迁。
按他这个讲法,起码得十来八顿酒,不过李永生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对方肯讲,他就肯听,时不时还开口问两句。
雨大?那也不怕,盛夏的雨,正好降温。
地赖子正说得兴起,猛地一顿,站起身就跑,没有任何的征兆。
李永生扭头一看,却见四五个汉子追了上去,他苦笑着摇摇头——这厮的人生,果然是好精彩。
他不着急跟上去,反正地赖子能脱身的话,还要找他来喝酒,脱不了身,也只能怪那厮运气不好,通晓五道坊事情的,又不止那厮一个。
他做了两种假设,真没想到还有第三种。
一炷香之后,那唤作谢文东的地赖子被人拖了过来,雨很大,地面有积水,他是真的被人从地面上一路拖过来的。
拖人的是两条壮硕的汉子,还有一条汉子手按腰间的刀柄,左顾右盼地警戒。
打头的,却是一个精悍的龅牙汉子,他打着雨伞,走到李永生面前,呲牙一笑,你是三手谢的掌旗?李永生看着他,缓缓摇头,掌旗什么的,我不懂,我跟他说点事。
说尼玛的事,按刀汉子走上前,一脚就踢翻了两个菜盘,他狞笑着发话,三手谢欠我们两百银元,给个交代吧。
你这话说得奇怪,李永生的眉头一皱,我就跟他要点消息,请他吃个酒,他欠你们的钱,关我什么事?你是不打算给了?汉子狞笑着发话,先礼后兵,这可是给你面子,到时候拖着你走,你可就不好看了。
李永生想一想,从腰间拿出一块牌子来,我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今天第一次见谢文东,我是托他找人。
按刀的汉子扭头看一眼打着雨伞的龅牙——京城的人都知道,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可不仅仅是本修生那么简单。
少尼玛扯淡,龅牙汉子冷笑一声,走上前用雨伞尖捅一捅李永生,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信不信我扒光了你的衣服抵债?他其实也知道,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在京城里有多么难惹。
但是他的思维陷入了一个误区,因为他认定,三手谢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谢文东在五道坊祸害街坊邻居时间不短了,居然没摊上什么大事,那就是因为此人招子亮,惹不起的人绝对不去惹——一旦惹了,他那尿性根本扛不住。
而这个年轻人,会请三手谢喝酒,那就肯定胆小而腰板不硬。
胆子是天生的,腰板是底气,这两者都没有的话,就算是真的朝阳大修堂的修生,龅牙照样敢动。
而且谢文东也说了,此人是外地的,来五道坊找失散多年的亲属。
你要是能去神泉找亲戚,大家绝对退避三舍,哪怕去朱塔找亲戚,大家就都要掂量一下,来五道坊找亲戚——那算什么玩意儿啊。
龅牙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直接上前威胁——你眼瞎到跟三手谢喝酒,也不能怪我。
凭良心说,三手谢欠龅牙的钱,本金早就还清了,差的就是利息,而这利息利滚利的,到底欠多少,别说三手谢,就连龅牙自己都算不清楚。
不过龅牙有账房,他也无须操心,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他知道自己不亏就行。
龅牙也知道,三手谢现在根本还不起这两百多银元,但是债肯定要追,不追的话,在京城怎么混?事实上他也在意,谢文东能从哪里搞到钱?三手谢原本就是欺软怕硬之辈,这厮能找到钱的路子,他不介意插一脚。
像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外地来的年轻人,在京城找亲戚,关键是还有钱,这样的肥羊,不宰一刀,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啧,李永生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我怎么就这么能惹事呢?好端端地请人喝酒问几个问题,都要被人找上来。
可是他不想再动手了,要不消息传回修院,自己的名声也太不好了。
于是他抬手推开那伞尖,淡淡地看龅牙一眼,别动手动脚的。
然后他又看向谢文东,跟他们说明白,我跟你只是偶遇。
大哥,我都快被打死了,谢文东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回答,咱们交往一场,你先帮我垫十块银元好吗?先把这一期的利息还了。
嗯?李永生眼睛一眯,脸也冷了下来,叫我大哥,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我一直都叫您大哥啊,谢文东顾不得那么多,今天不能从这肥羊身上刮下点油水的话,他可就惨了,您大名叫什么,我哪里敢问?李永生的脸色,越发地冷了,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两拨人合伙谋算自己了。
可是如非必要,他是真的不想动手啊,他看一眼龅牙汉子,淡淡地发话,告诉你,你惹不起我,现在我不计较你们踢翻我的菜盘,把人留下马上离开,我就当事情没发生。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是相当地自信,只要对方眼不瘸,就能品出味道。
龅牙一行人长期在京城市井厮混,眼力那是没得说——没眼力的早就混不下去了。
按刀的汉子首先就迟疑了:这一份自信,还真不像装出来的。
可是三手谢明明说了,这厮在京城并无亲友,于是他一扭头,看向自家的老大。
龅牙也有个微微的错愕,然后他就冷冷一笑,蹲在地上喝酒的人,我还真是惹不起,你在京城这么拽,居然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简直是真君的做派……你吓死我了!按刀汉子也反应过来了,冲李永生微微一笑,好了,真君大人,你这么拽,还能罩不住自家旗头?本期利息十块银元,只要十块,你给我们面子,我们当然给真君面子。
李永生心里这个恼火,也就不用说了,他真不知道谢文东欠了对方多少钱,对现在的他来说,十块银元不算多大事,我出十块银元,今天的事儿就揭过了?若是真能找到永馨的话,送对方十万银元……送百万银元也不算多大事。
按刀的汉子呲牙一笑,空口说白话可不行,你得先把钱拿出来啊。
咦?李永生眉头一皱,然后,居然泛起一丝奇异微笑来,我让猜一猜,我给你十块银元的话,估计还得再交一百九十块银元……反正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对吧?哈哈,按刀汉子大声笑了起来,他原本就是一身短打扮,站在雨中仰天长笑,那做派,真是要多张狂有多张狂了。
然后他看向李永生,大声发话,做人掌旗,小弟的恩怨就得担当起来,你说是不是?自从对方答应出十块银元,他就已经确定了,这果然是冤大头——没错,那还十块的利息的说法,原本就是一种试探。
你若真的牛逼,绝对不肯答应还十块银元,你若没底气,十块银元肯定不算完,总要榨干你丫的才好。
第一百二十六章 红箍阿宾李永生不理会那龅牙汉子,只是淡淡地看一眼龅牙,你应该知道,我是无辜的。
龅牙冷冷一笑,这里是京城,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拿出你身上所有的钱乖乖滚蛋,我不打你。
李永生也还了一个冷冷的笑容,真不把朝阳大修堂放在眼里?躺下吧,按刀的汉子极其快捷地飞起一脚,正正踢中了李永生的肩头。
李永生的身子一蹿,硬生生地撞塌了酒家的窗棂。
我去,按刀的汉子登时就是一怔,我何时有了这么大的力气?找死啊你!李永生怒吼一声,身子从残破的窗棂里电射而出,朝阳大修堂跟你没完!报出了大修堂的名声,他若是这么跑了,地赖子也未必会追——这个名号太吓人。
但是都已经报出名号了,他也不可能退了。
四条汉子里,按刀和龅牙都是制修,那俩是普通人,但也膀大腰圆力气不亏。
他的身形兔起鹘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就将四人打倒在地——本来可以更快的,但是围观的人太多,哪怕是在这样的下雨天。
李永生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狞笑着走向谢文东,哥们儿,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掌旗?这尼玛真的是……是误会啊,谢文东从泥水里翻身起来,却不敢站立,只能跪在那里,不住地作揖。
他心里有鬼,正是因为他的建议,龅牙四人才会回来找李永生——当然,他也是没法子了,找不到肥羊顶缸,他要受大罪。
何况他还有点小小的怨念,你这外地人,居然敢在小巷里打我一顿,劳资堂堂的京城土著,是任由你欺负的吗?但是他真没想到,他以为的肥羊不是肥羊,而是恶狼!这一套你玩得挺溜啊,李永生走上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你小子……住手!不远处有人大喊,然后就从远处跑来了三人,普通人的衣着,胳膊上却戴着红箍。
我去,这个位面也有这样的现象?李永生忍不住错愕一下。
然后他就意识到,自己面临着一个选择:跑还是不跑?不跑的话,一个外地人对上四五个京城土著,不能说一定就落在下风,但是前景肯定不太乐观,须知这是在修院之外犯事,不太借得上修院的力量。
跑路的话,他相信对方肯定追不上,一旦离开这里,哪怕这些红箍知道他是朝阳大修堂的,找到修院他也不怕,以沈教谕的为人,绝不会答应他被外面的人欺负。
然而,他一旦逃跑,想再来五道坊,就不太容易了,这三天时间,他一直在此地转悠,有太多的人看到过他,更别说他的相貌特征,还是如此地明显。
算,不跑了,他在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反正哥们儿占着理,怕什么?三个红箍跑过来,其中两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二话不说就掣出了索子,冷着脸发话,大典之前闹事……跟我们走,还是锁上你们走?李永生愣了一下,有点不高兴地发话,三位,就算带人走,你们也总得先了解一下事情经过,谁对谁不对吧?中年红箍冷冷地看他一眼,很不屑地回答,大典之前闹事,哪里有对的人?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蔑视,明明白白地表示出了一个意思:现在是非常时期,你是外地来的土包子吧?我哪里闹事了?李永生听得大怒,我吃饭吃得好好的,就被人打,你说是我闹事?中年人看一眼那几位,然后又看他一眼,眼神变得不那么冰冷,这种场面,谁是谁非,一眼就看得出大概情况来。
当然,他也不会完全相信李永生的话,于是一皱眉,将语气放得缓和了一点,本地还是外地的,有路引吗?李永生拿出了朝阳大修堂的铭牌,那几位也摸出了身份凭证,非常配合。
一个年轻的红箍看到他的铭牌,惊喜地叫一声,咦,你居然是朝阳大修堂的?我是京城刑捕专修院的。
合着这三位是大典活动的自愿支持者,因为庆典即将来临,京城需要大量的人手维护治安,就四下找寻可靠的自愿支持者。
本修院就是大量自愿者的来源之一,这年轻红箍身在的京城刑捕专修院,在中土刑捕专修院……位列第九,看到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就是看到了学霸的感觉。
李永生见他挺高兴,心情也没由来好了起来——并不是每一个学渣,都会痛恨学霸。
所以他笑着低声回答,其实我是博本院的,在大修堂插班。
我也是外地的,年轻红箍越发地高兴了,高兴对方没架子,跟自己不见外,博本院也很不错啊。
他俩嘀咕的时间,那俩红箍就检查完了其他人的身份,打算带人走。
年轻红箍不满意了,张哥,总得先问清楚谁先动的手吧?阿宾你别多事,中年红箍不满意地看他一眼,咱只管拿人,问案子不归咱管!这是我学弟,阿宾也不高兴了,这窗户都被打烂了,总有人知道谁先动手吧?中年红箍拿他也没办法,大家都是临时的志愿者,于是下巴微微一扬——你问吧。
结果倒好,没一个人出来作证,连酒家的小二都摆手,表示不清楚是谁先动的手,至于窗棂,他只知道是脸上有疤的年轻人撞的——也许是被人推上去的,但是真没看清楚。
没办法,不是大家没有正义感,也不仅仅因为李永生是外地人,更重要的是,这些地赖子就在附近讨生活,只要有人敢作证,回头家里就会出事。
酒家在这里开店,更怕地赖子找麻烦。
想一想李永生在博本的遭遇就知道了,以其观风使之尊,面对地赖子的挑衅,也一度束手束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年轻的红箍阿宾见状,顿时恼了,分开问,分开问,倒不信没人敢说实话了!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只要不在大庭广众之下问,众人没了顾忌,绝对会有人说实话。
够了,你有完没完?中年红箍张哥厉喝一声,阿宾,我已经给你面子了!自愿者只能将人带到捕房去处理,他们其实不具备现场处置的权力。
于是,一干人就被押向城南捕房——五道坊在城西南,归城南捕房管。
不过他们最后押解的地方,是露天大院,院子里或坐或站了三四百人,周围有十来名红箍手执刀枪戒备着。
这些都是最近捣乱的家伙,犯的事儿也不重,真要严重的话,甄别之后,早就被送去别的地方了。
负责甄别的是两个捕快,一个有衔一个没衔,有衔的是在编的捕快,没衔的就是白身帮闲。
见又是一批人被带来,两个捕快停止说笑,帮闲懒洋洋地发问,什么事儿?当街斗殴,中年红箍吐出四个字,并不多说。
身份都没问题吧?帮闲懒洋洋地发问。
三名京城籍的,还有三名郡外的,中年红箍一边回答,一边走向一个雨棚,他不想再这么淋着雨了。
九哥,是我啊,龅牙笑眯眯地跟帮闲打个招呼。
你谁啊?帮闲厌恶地看他一眼,尼玛,就你这长相,也配叫我一声哥?劳资跟你没有半分像的地方。
我跟褚三哥的,龅牙赔着笑脸发话,上上月京韵楼……去去去,你这种小蟊贼,我哪儿有工夫记得,帮闲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
他认识褚三,城南三霸之一,他若见了,需要客客气气,他尊重的不是三霸,而是对方身后的人——在京城混黑道,身后若是没人,会死得很快。
对于这种小蟊贼,他可不需要尊重。
龅牙咧嘴笑一笑,也不在意,反正他报出褚三的名头了,对方再不怎么在意,多少会行点方便的。
帮闲给捕快倒上茶水,开始正式问话,怎么回事,谁先动的手?他,龅牙等四人一指李永生,我们四个跟三手谢逼债,他二话不说,就偷袭我们!这会儿逼债?帮闲愕然地看着龅牙,然后冷笑一声,小子你真有种!今上亲政、弱冠的大喜之年,庆典一天天接近,你在京城逼债?龅牙先是一愣,然后也悟过来不妥了,只能赔着笑脸回答,我们也没想,就是当街遇到了,上前问两句……就被人偷袭了。
帮闲也不理会这话,而是看向李永生,淡淡地发问,你一个,打他们四个?李永生没好气地回答,我都不认识他们,他们还有两个制修,我怎么会主动惹事?是他们打我,我还击!你特么的废话怎么这么多?帮闲脸一沉,我问你谁先动手了吗?你这什么态度啊?李永生越发地火了,于是点点头,也不说话。
我去尼玛的,你再跟我装逼?帮闲也火了,一拍桌子,眼睛一瞪,劳资问你话呢。
王二哥,年轻的阿宾并没有离开,见状忙不迭地叫了起来,他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是我学弟,留点情面!第一百二十七章 自己作死阿宾对李永生的印象,一直不错,身为刑捕的专修生,他也非常痛恨龅牙这种地赖子,所以中年的张哥去雨棚下休息了,他反而没走。
留点情面?帮闲王二斜睥他一眼,冷笑一声,刑捕专修院的,就是牛逼啊,就算你进了捕房,劳资不给你情面,也就不给了……我呸,小屁孩儿!阿宾的说情,起到了反效果。
李永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这帮闲就越发地讨厌了,站在那里不说话。
王二心里也不高兴,心说劳资要是刑捕专修院出来的,早就洗脱白身进体制了,尼玛你个专修生,也敢跟劳资指手画脚?他心里有气,就刻意无视了李永生的朝阳本修生的身份,要不然他还真会有点忌惮。
他询问一阵之后,不耐烦地一摆手,大典前夕,当街斗殴,性质极为恶劣……你们每个人,两个选择,关押十日,或者交五十块银元保释。
李永生听到这话,也有点火了,我平白被打也要交这么多钱?再跟劳资叽歪,信不信关押你到庆典结束?王二一拍桌子,眼睛一瞪,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嘿,吓死我了……我呸,算什么玩意儿!你屡次三番辱骂我,李永生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这笔账我记下了……我要求请我的教谕来。
王二呲牙一笑,还教谕……要不要我请你妈过来?李永生看他一眼,转身走到年轻红箍的身边,能麻烦你帮我请个人来吗?阿宾点点头,很干脆地回答,你说!帮闲王二怒视着他,但是年轻的红箍一点都不睬他——你是捕房帮闲,劳资是志愿者,你看我不顺眼,我还看你不顺眼呢。
李永生在京城能找到的助力不少,不过很显然,道宫系统不合适用,他对军方又不感兴趣,夏雨荷的老公太爱吃醋,他来五道坊找机缘,也不合适让任家知道。
所以他的选择并不多,只是将嘴巴凑到对方耳边,轻轻地说了两句。
阿宾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尼玛,你去哪儿!帮闲狠狠地一拍桌子。
阿宾根本不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二气得转身看向正式捕快,渤哥,这小子欠收拾啊。
滚尼玛的远点,渤哥没好气地哼一声,你也知道是大典前夕……我操你!帮闲听到这回答,也没招了,于是走到龅牙旁边,低声发问,大板牙,这小子身后有些什么人?没啥,肥羊一只,龅牙轻声回答,我们这京城讨生活的,招子一定要亮啊,那厮在京城,连个亲戚都没有,就是比较能打……不过大修堂来人,估计能保出去他。
保人?保个尼玛!王二心里越发地不平衡了,他背着手踱着步,慢慢走到李永生面前,然后一抬手,狠狠一记反手耳光抽了过去,毫无征兆。
李永生真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这厮居然敢打人,他下意识地一闪,闪过了这一记耳光,不过这一击之后,就是一个扫堂腿,他就再也没有防住,登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居然敢辱骂今上?王二一指他,高声地叫着,然后一抬腿,就是个飞脚,直取对方头部。
李永生的身手,不知道比他强了多少,事发仓促被绊了一下,已经很丢人了,再被这一脚扫中的话,他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他身子一纵,就稳稳地让开了这一脚,然后冷笑一声,你哪只耳朵听到我骂今上了?你声音低,但想不到我耳朵好吧?王二也冷冷一笑,然后厉喝一声,给我拿下,死活不论!他出声招呼的,是那些持刀弄枪的自愿者,十来个自愿者看守三四百人,其实完全够用了,而这些自愿者里,真的不乏制修。
王二一声令下,那些自愿者相互看一眼,就冒雨围了过来,按常理来说,区区一个帮闲,根本没资格说生死不论的话,但是庆典之年,他就有资格,自愿者还必须得听从。
都是你们逼我的啊,李永生暗叹一声,摸出一块黑色的牌子,大声地发话,住手……你们看看这是什么!他拿出的是赦免卡,轻赦的那种,这种事,他原本是不想浪费一张赦免卡的,但是自愿者围上来了,他又不能反抗,只能亮出此物来。
王二根本就没见过赦免卡,见那厮拿出个东西来,随便看一眼,发现不是京城里令人心惊胆战的几种证件之一,毫不犹豫地喊一声,给我上!慢着!一直懒洋洋躺在那里的渤哥,见到这卡片之后,蹭地就蹦了起来,他快步走上前,探手抓了过去,给我看看!凭你也配?李永生身子一闪,就让到了一边,冷笑着发话,你知道这东西我是从哪儿弄来的吗?你最好给我,渤哥伸出手,黑着脸发话,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他这正式捕快一说话,比帮闲的威力大得多。
我可以给你,李永生笑着发话,但你若是搞得不见了,别怪我收拾你全家!赦免卡是能给别人看的,但是他对这些人,真有点信心不足,虽然是轻赦卡,也能赦免一年的刑期,相较而言,他这次不交钱,也不过是被关押十日。
而且,赦免卡是认定有罪之后求赦免的,今天的事儿,他根本就是冤枉的,所以他才不会早早拿出来,博取脱身。
眼下他是拿出来了,但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对方收了赦免卡放他走的话,这尼玛就太亏了,他找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完全用不着使用这张卡。
他担心的,就是这正式的捕快直接收了卡走,到时候就真没道理可讲了。
而且他不是被判定有罪,只是一起纠纷,没有使用赦免卡的案底,原本五十银元就能买个自由,而这轻赦卡,就算卖五百银元,市面上也买不到啊。
捕快将卡强行收走,可能性极大,这里面的利润值得人冒险——赦免卡是无记名的。
渤哥心里想的也是这个,见到对方不中圈套,他的脸越发地黑了,你拿你手里莫名其妙的玩意儿,威胁我这个捕快?是吗?这是赦免卡!李永生直接喊了出来,我在政务院有领取记录,有种的,你再喊一声生死不论,弄死我!很多事情,不喊破没事,一旦喊破了,想装瞎子也不可能了。
赦免卡?周围的自愿者顿时就站住了,没人见过赦免卡,但是谁都听说过这东西。
赦免卡?帮闲王二的脸顿时就白了,他怔了一怔之后,缓缓地转过头来,狠狠地盯着龅牙几个人——我操尼玛,这就是你们说的乡下人?赦免卡?捕快渤哥干笑一声,真是赦免卡吗?我还没见过呢,就是想看看,真的还是假的。
既然被说破了不能强夺,他也只能找个台阶下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你都没见过,凭什么判断真假?渤哥干咳一声,正色回答,样本我见过,没见人使用过。
李永生深深地看他一眼,今天你见到了,我不是使用,只是告诉你……我有!王二壮着胆子,哆里哆嗦地说一句,谁知道真的假的呢。
就在这时,门口驶入一辆马车来,渤哥见状大怒,拦住……这是谁家这么没规矩?朱塔任家,车上下来一名侍女,手执一张名帖,走上前递给一名自愿者,李永生是我家贵客,有德之人,名帖担保。
朱塔任家在京城,不算什么顶级家族,差得很远,但是只冲着朱塔二字,就没谁敢小看,规划司虽然只是个副部,但是权力太大,被人称为第七部。
更别说,知道任家的都清楚,这一家可是奉旨勾连道宫。
慢着,王二此刻也豁出去了,他今天把李永生得罪狠了,知道也吃不了什么好果子了,那么索性不如得罪死了,他冷笑一声,什么时候,朱塔管得到捕房了?侍女闻言,顿时愕然,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和任永玢离开朝阳大修堂之后,就一路赶往五道坊,怎奈路上大雨阻路,车夫不敢驱策得太快,还绕了些不太好的路段。
赶到五道坊的时候,就听说一个年轻人,刚刚被人捉走——有疤,而且英俊,还是外乡人,这几天一直在五道坊。
永玢毫不犹豫地表示,用我家的名帖,去救李哥哥。
不过她的岁数实在太小,虽然聪慧,但是场面上的事儿,应付不来,只能让侍女出头。
侍女也知道自家的招牌还可以,可是对方不认账,她顿时就不知道怎么做了——她只是个区区的下人而已。
人影一闪,车上跳下一个胖乎乎的小萝卜头来,她抬手一指王二,大叔,我就问你,我任家的名帖,不够资格保人吗?王二一见,就知道这是任家的嫡系了——六七岁的小丫头都敢说话,那肯定有资格。
帮闲心里苦,帮闲不说,他只是苦笑一声,此人辱骂今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处处风雨声帮闲王二看到任家嫡系出面,就知道今天自己惹到麻烦了。
朱塔的人管不到捕房,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任家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就胆敢出面来保人,这说明那本修生在任家心目中的位置极高。
他现在当然可以顶住任家,但是任家再来人,就未必那么好说话了,更别说那本修生手里有赦免卡——还是从政务院领取的。
卧槽尼玛!此刻他的心里,真的是恨死那大板牙了。
不过为今之计,他先要自保才好,而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他说李永生辱骂今上,只是以退为进的手段,对方想要辩解明白,是极难的。
那么到了最后,双方各退一步,互不追究,也就是了,这是他设想的结果。
但是李永生已经恨透了此人,不管从此人的工作态度上,还是满嘴脏话上,更别说此人还试图动手打他,更是栽赃陷害。
所以他冷笑一声,你说我辱骂今上?你确定?我听到了,王二点点头,看着对方的笑容,他心里有点发虚,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应该是这样。
这次他就不说死了——说死等于逼着对方跟自己硬磕。
永玢,李永生冲着小女孩儿一扬下巴,去拿块留影石来,影下他说的话。
李少!侍女出声发话,又晃一晃自己攥紧的拳头,手指缝里有光线一闪,她怯生生地解释,我留名帖肯定要留影的。
用名帖保人,是要负责任的,任家的家风尚可,根本不可能允许侍女有资格保人。
当然,事急从权也是可以的,但是一定要用留影石录下经过,作为你从权的证据——若是敢胡乱使用的话,后果那就不用说了。
李永生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王二,你现在还坚持说……我辱骂今上?帮闲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是麻的,对方这么不依不饶,令他恼火之余,也感觉到一丝不妙,可是他现在,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反正我听到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一眼正式捕快,微笑着发问,你呢,是不是也听到了?渤哥很坚决地摇摇头,没有,我没有听到。
对方手执赦免卡,已经够令他惊讶了,看到朱塔任家用名帖来保人,他很干脆地选择明哲保身,他可是一点都没得罪那本修生。
他的话音刚落,李永生反手一记耳光,直接将王二抽得倒退两步,身子转了足足两圈,好悬摔倒。
王二晃一晃脑袋,嘴一张,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愕然地看向李永生,你……你敢打我?下一刻,他就抓狂了,来人啊,有人破坏庆典意图谋反,速速拿下,生死不论!没有一个人响应,大家只是看白痴一般看着他。
李永生飞身又是一脚,正中此人下颌,直接将人踢得飞了起来,摔出去有一丈远。
然后他看一眼那正式捕快,刚才他就是要这么打我的,你是不是也没看到?渤哥正要发作呢——你再牛叉,也不能在我捕房的地盘上打捕快吧?哪怕那只是个帮闲。
可是听到这话,他只能继续忍了,没办法,刚才王二试图栽赃并殴打李永生,他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倒是想否认呢,敢吗?要不说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你做初一,就别怪人家做十五。
不过捕房的体面,他还是要维护一下的,于是轻哼一声,我跟你说,差不多点。
李永生呲牙一笑,呵呵,这么说来,你是不满意了?其实他对这正式捕快也很不满,王二只是临时工,你这在编的家伙,眼睁睁看着对方滥用公权而无动于衷,一个不作为,是铁铁跑不了的。
李某人身为观风使,管的就是这种不正常现象,他不介意再次出手。
更别说,面前这厮还有强夺赦免卡的嫌疑,虽然没有扎实的证据,但是……许你们随便攀诬,就不许我自由心证了?他这话问得恶意十足,渤哥顿时就怔住了——我肯定不满意嘛,你打算干什么?得了,还是息事宁人吧,他的嘴巴扯动一下,阁下,得意不可再往,你终究是在捕房。
你也知道我在捕房?李永生走上前,抬手戳一戳对方的胸脯,轻笑着发问。
朝廷要你们维护治安,你就心安理得地看他人诬良为盗,还要我差不多点,我就问你两个字……脸呢?握草,渤哥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甚至顾不得计较,对方抬手戳自己的动作,有多么强的侮辱性,他不可置信地发问,你还要找我的碴儿?李永生微微一笑,又轻戳对方胸脯两下,一个尸位素餐,铁铁跑不了的。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渤哥终于不答应了,他眼睛一瞪,不怕告诉你,捕房就这么做事,小事我们不管,我们管的是大事,现在保护大典如期举行,就是最大的事儿……你再戳我一下试一试?李永生微微一笑,那有人污蔑我辱骂今上,你管是不管?你辱骂没有,我哪儿知道,渤哥不满意地哼一声,我不跟你计较,你差不多点。
我就不可能辱骂今上,李永生呲牙一笑,白生生的牙齿闪闪放光,你知道政务院为什么会给我发赦免卡吗?渤哥只觉得头皮一麻,尿道括约肌也痉挛了两下,好悬出丑,好了,我接受任家名帖保你,你赶紧走吧,成吗?赵渤在哪儿呢?给我滚出来!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怒吼,只见一辆马车又驶了进来,车还在行进中,上面就跳下一人来,这儿你们是怎么管理的?范捕长?渤哥看着跳下的那人,顿时傻眼,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城南捕房的副捕长范天生。
令他吃惊的还在后面,紧接着,又一辆马车进来了,一看那马车的造型,赵渤就觉得膝盖发软,我去,这是京城捕房的三捕长之一到了啊。
去年京城捕房,及时解救了被家暴的天竺国女大使,女大使的家族在国中颇有权威,送了三辆豪华马车给京城捕房,交给三位捕长使用。
果不其然,马车停稳之后,上面走下来了朱副捕长,她是三捕长中唯一的女捕长,然后她手一伸,又请下了一位女修。
刘师姑!李永生走上前,深施一礼,见过长者。
这刘师姑不是别人,正是孔总谕的同窗,四女里唯一的制修。
她依旧是一身黑衣,也是一脸的慈祥,对着李永生点点头,柔声发话,师姑来晚了,你受委屈了吗?委屈倒也谈不上,李永生笑着回答,就是有点奇怪,他们为什么不答应,帮我通知朝阳大修堂。
赵渤听到这话,顿时腿就是一软:我操,你用得着说话这么阴损吗?乍一听起来,年轻的本修生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但是赵渤实在太清楚了,这种简单的回答,反倒是比直接告黑状更可怕。
说白了,府房的朱捕长也好,城南捕房的范捕长也罢,都是捕房体系的人,李永生若是仗着有人撑腰,开口就告黑状的话,势必惹起两名捕长的不满。
这两位可能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会有疙瘩,那处理起来问题,当然就会不自觉地偏向捕房——没谁会喜欢外人冲着自己人指手画脚。
但这名修生表现得如此通情达理,两位捕长想偏帮,都对不起那名刘师姑,当然就会尽可能地公正。
这一刻,赵渤真是恨死王二了——卧槽尼玛,看你干的这没屁眼的事儿,竟然招惹了这么个妖孽。
没错,真是妖孽,他不怕对方大修堂修生的身份,也不怕对方身手不错,他怕的是对方年纪轻轻,做事竟然如此老道。
知道分寸的年轻人,就已经很可怕了,更别说这年轻人还手握来自政务院的赦免卡——人家只是不发力,而不是没实力。
听到李永生这么回答,刘师姑心里暗暗点头,心说这孩子还真懂事,也不知道孔舒婕怎么教出来的。
别看她跟姐妹们在一起的时候,放浪形骸出言无忌,在场面上做事,她绝对没有问题。
刘师姑根本就不接李永生的话茬,她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一指身边的捕长,来,永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府城捕房的朱捕长,你得叫一声朱师姑。
朱师姑,李永生一拱手,恭恭敬敬地叫一声。
早听小刘说起你了,朱捕长笑眯眯地点头,你的针术,竟然能让她赞不绝口,她可是很少佩服人的。
我的针术?李永生愕然地看向黑衣女修,您怎么知道的?你不说,小汤心里可是存不住事儿,刘师姑和蔼地笑着,同时微微挤一下眼。
好了,有的是时间聊天,先把正事办了吧,朱捕长笑着发话,然后看一眼不远处的范捕长,你处理吧,我无意干涉。
无意干涉……范捕长的嘴角扯动一下,你若无意干涉,站在这儿干什么?不过,朱捕长可以说是他的顶头上司,倒都是副捕长,问题是所在的捕房级别不同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握草知多少范捕长出马,分分钟就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对于打架双方各执一词的说法,他根本不予理会,直接盯上了关键人物谢文东。
你说,谁先动的手?谢文东哪里敢说话?一边是城南的捕长,一边是地赖子,双方他都惹不起。
错了,还有第三方,那就是年轻的本修生,他更是惹不起。
范捕长见他不说话,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发话,我现在派人去酒家,跑一趟就能了解清楚,但是你考虑一下不配合我的下场。
要不说老捕快都是一等一的人精,只要他们想知道消息,有太多简单粗暴的手段了。
谢文东闻言顿时傻眼,直接就老老实实地讲出了经过。
当然,他没有说动李永生是他建议的,只说是那龅牙临时起意,听说这外地本修生不但有钱,在京城还没有找到亲戚,就打算欺负一下。
龅牙死死地瞪着谢文东,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三手谢,你……谁让你说话了?赵渤厉喝一声,手持铁棍,冲着他的腮帮子就狠狠抽了过去,混蛋!这铁棒一旦击实,打落半嘴牙毫无问题。
龅牙吓得一缩脖子,铁棒重重地击在他的头顶,只听得嗵地一声闷响,眨眼之间,鲜血就从他的额头汩汩流下,流淌到地面,很快又被雨水冲散。
范捕长简单地问完情况,又看向鼻青脸肿的帮闲,你的脸怎么回事?王二犹豫一下,狠狠地瞪了李永生一眼,还是低下了头,禀告范捕长,是我自己摔的。
这一刻,他不得不选择了息事宁人,虽然他异常痛恨李永生,但是他刚才随口攀诬的行为,已经被留影石记录了下来,而听对方的口气,显然不怕这种构陷。
是的,他再不服气,也没别的路可选。
范捕长的眉头微微一皱,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来,说实话。
他能猜出来,王二可能是被李永生打的,虽然他也想卖朱捕长一个面子,但是捕快在自己的地盘被人公然袭击,他也必须要问明白,哪怕这个捕快不在编制内。
而且,能明明白白地卖朱捕长一个面子,何必藏藏躲躲?反倒显得自家辖下管教不严。
反正他范某人一片公心发问,大不了最后宽恕李永生一下,也就是了。
是实话,王二不住地点头,却连看李永生的胆子都没了。
握草尼玛!范捕长不高兴了,劳资打算帮你做个主,你居然这么说话,倒像是我对朱捕长有意见似的。
于是他点点头,佩服,自己都能把自己摔成这样,这样的身手,也敢干捕快?我令你脱了衣服……现在,马上!是李永生打的!王二仰面朝天,高声叫了起来,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和着泪水滚滚淌落,这一刻,他的悲伤逆流成河。
见他情绪不稳,范捕长转过头来,看着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殴打捕快是不对的,是犯罪,当然,以你的素质,其中肯定有原因……说说看?朱捕长低声跟刘师姑说笑着,并不看向这边,似乎毫不关心的样子。
李永生当然不怕说,他哇啦哇啦把事情经过讲一遍,没错,他承认自己最后是报复出手了,但是没办法啊,他手执赦免卡,对方都要孜孜不倦地构陷自己——我终究年轻,忍得住吗?握草,范捕长这才发现,这年轻人的背景,似乎超过自己的想像,但是他既然执意问了,就要继续下去,于是一伸手,赦免卡拿出来我看。
果然是赦免卡,他接过对方递来的黑卡,辨认一下之后,扭头看向朱捕长。
正好朱捕长也抬眼望来,她也很好奇——本修生居然有赦免卡?范捕长很想没收这张赦免卡,作为对李永生殴打捕快的惩罚——你犯罪了。
但他还是压制了这种冲动,将卡片递了回去,淡淡地发问,你怎么会有这东西?本修生跟违法犯罪不搭界的,身怀这东西,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从政务院领取的,李永生淡淡地回答,那里有我的领取记录。
范捕长冷冷地看着他,政务院为什么会给你这张卡?李永生笑一笑,并不说话。
这是说我不配知道,范捕长本来心里忐忑,见到对方这副样子,心中有生出了些许的不忿,那么好吧……你可以保证自己讲的都是真实的吧?他攀诬我的经过,有留影石作证,李永生一抹脸上的雨水,冲着那侍女微笑着一招手,麻烦你,留影石借我用一下。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范捕长肯定要查验一下留影石,刚看个开头,心里就又是一凉:卧槽尼玛,是朱塔任家来保人的?看完留影石,他完全无话可说了,恨不得当场毒打一顿赵渤和王二,你们闯祸的水平,完全到了真人级别了嘛。
留影石上并没有记录王二殴打李永生,但是李永生嘴里确实这么说了。
继续查证,王二是否做过此事吗?根本没必要了,范捕长也不想再自取其辱了。
现在他心里,是真的懊恼不已,劳资刚才,就不该这么较真的啊。
反正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于是他冲李永生使个眼色,然后就走向了朱捕长。
范捕长很痛快地承认,自己在对捕快的管理上疏忽了,愿意承担相应的责任,李永生是受委屈了,城南捕房会严惩王二——扒掉那身皮是一定的,构陷他人,也要追究相应的责任。
居然敢说李永生辱骂今上,在庆典来临之时,这是大不敬之罪。
刘师姑闻言,淡淡地发话,李永生因庆典征文获奖,被政务院召见,还献上军国利器,简在帝心,他是断然不会做这种事的。
要不说她做事稳妥,对方这么一句话,她竟然能听出质疑的味道,马上就给出了答案,不给对方任何兴风作浪的机会。
政务院召见……献上军国利器……简在帝心!范捕长身子摇一摇,好悬一头栽倒。
握草,这尼玛……范捕长已经想不起来今天自己说了多少个握草了,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表态。
他深吸两口气,平息一下情绪,缓缓地发话,朱捕长请放心,王二的行为及其恶劣,影响极坏,我会认真盘查一下,此事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朱捕长原本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听到这话也点点头,好吧,府房会高度关注此事……李永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李永生抬手一指赵渤,很干脆地发话,此人坐视我被构陷,有尸位素餐之嫌。
朱捕长看一眼范捕长,意味深长地说一句,城南捕房会给你个交待的,你放心好了。
没错,范捕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心里却是在滴血,王二的背景不差,那赵渤的背景也不简单,这次我可是要狠狠地得罪人了……握草!看到大家打算转身上车走人了,他猛地想起一件事,又招呼一声,朱捕长,那个……他们当街敲诈,只是未遂,该如何定性?朱捕长淡淡地看他一眼,这也要问我?朱捕长,您不知道,范捕长走上前,低声发话,这帮人是……跟褚三的。
握草,这次轮到朱捕长开骂了,褚三就怎么了?褚三跟府城捕房的大捕长张晓宏有来往,而且还有些其他的关系,朱捕长也头疼这个人,不过……褚三的手下,收拾了也就收拾了。
范捕长苦笑一声,问题是,敲诈……未遂!中土国的律法基础,是基于道德层面的,但具体到敲诈一事上来说,既遂的话,可以移交到法司,狠狠地判,也必须补偿苦主。
然而,未遂的话,就算转移到法司,苦主也得不到补偿,捕房倒可以征收数倍的罚款。
——苦主没损失,就不可能补偿,捕房替你做主出气了,收点罚款也是用来弘扬正气。
范捕长的意思是,若对方是平常人,怎么折腾都行,但是……人家有背景啊。
那这样吧,李永生出声发话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已经麻烦范捕长很多了。
这些地赖子今天的行事,实在很恶劣,不过只要不经官面,他有的是办法收拾,更别说,他还有一些别的想法。
这话是范捕长想听的,但是他必须要再看一眼朱捕长。
朱捕长犹豫一下,看一眼刘师姑——我听你的。
刘师姑点点头,微微一笑,永生既然这么说,那就按流程办……他其实很好说话。
很好说话的人,会攻击捕快吗?范捕长笑着点头,我也觉得是,很杰出的小伙子。
两辆马车先后离开了,他才扭头看一眼赵渤,很无奈地一摊手,小赵,尸位素餐啊……你不想让他捅到政务院去吧?麻利点,自己辞职吧,你我都方便。
范哥,大家都是这样啊,赵渤的眼泪出来了,我要是辞职,回家得被我爸打死,您给指条路吧。
众目睽睽之下,他都说出来这话了,可见他有多么惶恐。
我哪儿有路给你?倒是想求你放城南捕房一条生路,范捕长冷笑一声,眼睛却是有意无意地扫一眼某个年轻的红箍。
第一百三十章 各有所求赵渤在捕房里的靠山,就是范捕长,他顺着那目光看去,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不过就算有主意,现在不能说出来,要不然被王二看到,他就保不住自己的位置了——李永生可以原谅一个人,但是绝对不可能同时原谅两个人啊。
不多时,王二就被控制起来了,起码不能出了这个大院,他只能央求一两个自愿者,帮忙传递一下消息——这还得经过范捕长同意。
没办法,他犯的事儿性质比较严重——还可能是被别人指使的!赵渤寻个机会,悄悄走到年轻的红箍身边,阿宾,有空吗?聊聊?没空!阿宾冷冷地看他一眼,我马上又要出工了,赵头儿你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吧。
年轻的刑捕专修生,很看不惯捕房里这些蝇营狗苟,做了捕快,就该伸张正义才对,对不公正的现象麻木不仁,反倒要忌惮某些地赖子,他非常看不惯。
反正他就是个自愿者,忙完庆典就回去了,只要他不出大纰漏,不怕别人歪嘴,虽然京城刑捕专修院只是第九大,但终究是位处京城,谁敢随便构陷里面的专修生?阿宾,你别这样嘛,赵渤勉力笑一笑,低声发话,结业后想留京吗?年轻红箍不屑地看他一眼,赵头,您还是先把自己留下吧,我真的要出工了。
这年轻人真是有冲劲!赵渤又低声说一句,我能保你进捕房。
阿宾的身子,顿时就是一僵——赵头这一箭,正中他的膝盖。
前面说了,阿宾是外地人,前面也说了,刑捕专修院的修生,很多人都进不了捕房,别说八大之外的,就是八大之内的也是如此。
捕房的编制有多么抢手,那根本不用问,他们面临的,并不仅仅是专修院之间的竞争,很多本修院的修生,结业之后也会进入捕房——本修院的武修尤其吃香。
阿宾不是京城人,家里有点小办法——这一点无须解释,没点办法的,就花不起这个钱,供他在京城读专修院。
专修院结业之后,如果没有意外,他会回到家乡,在捕房里做个帮闲,若是遇到合适的机会,可以纳入编制——家里有办法嘛。
若想留京,那就比较惨了,绝对进不了体制——多少地赖子都是制修呢,而专修院出来的,只是准制修。
对于专修生来说,留京进捕房,那更是痴人说梦了,太难了,花钱都搞不定。
阿宾原本没这想法,也就无欲则刚,猛地听到这么个条件,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
他愣了好一阵,才勉力一笑,赵头你莫要开玩笑,我花不起那个钱。
他想留京进捕房,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要花很大一笔钱——关键是有价无市。
不用花多少钱,赵渤很干脆地表示,你在李永生面前,帮我说两句好话就行。
我跟他不熟!阿宾很不耐烦地回答,只是谈得比较投机,赵头,你这个要求,请恕我不能答应。
他也不傻,李永生摆明了是贵人,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更是将来的贵人。
他帮贵人说情,还报信了,毫无疑问留了一分机缘,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谁知道将来我会遇到什么事呢?这份人情,真不是能拿钱来衡量的。
我保证你进京城捕房,真的,赵渤一字一句地发话,你考虑一下。
关键是我自己就看不惯你这样行事,阿宾真是有什么说什么,他说你尸位素餐,没错啊,我都看不惯的事情,我凭什么替你求情?我改,我改还不行吗?赵渤也火了,尼玛,别人都这么做,也没啥后果,为啥轮到我,就是这样呢?阿宾淡淡地看他一眼,赵头,你这个态度,我无法帮你求情。
我都说我要改了,赵渤苦恼地一拍额头,阿宾,我亏待过你吗?阿宾顿时语塞,赵头这个人,怎么说呢?毛病很多,平时架子也摆得很足,但是对自己这帮自愿者,还真没啥说的,大局没问题,只是对普通黎庶……有点重视不够。
他沉默半晌,终于点点头,我帮你问一下,结果不能保证……头儿,你人不坏,但是做事真的不够认真。
我都说了要改,赵渤苦恼地抓一下头发,这尼玛帝都脚下,惹不起的人真的太多了,这样……你帮我说,成不成的,我都有份心意,可以吗?与此同时,李永生坐在朱捕长的马车中,恭敬地看着两名师姑——其中一个还是刚认的。
进了私密空间,刘师姑就不再端着了,她笑着发话,你小子可以啊,还知道找我帮忙,我以为你早把我这个师姑忘在脑后了。
她跟李永生联系得不算多,身为名头极大的郎中,她的事情也很多。
不过她们同窗之间联系得很密切,所以她从汤昊田那里知道,李永生的针术极为精湛。
曲胜男的伤情,在京城的医生圈子里不是秘密,坤帅都为此出面,召集名医会诊,刘师姑其生也晚,没有机缘参与会诊,但是她的师尊柳云鹏却是去了的。
柳云鹏就是人称南杨北柳的北柳,是中土国数一数二的名医,名气甚至比御医阴九天还大。
当然,这并不是说北柳的医术就超过御医了,严格来说,两人的所长不同,阴九天偏重的是护理养护,相对比较稳健,一旦出手就令人信服。
柳云鹏护理的水平也不差,但是他更擅长处理各种突发的病情,而且治疗时,喜欢使用虎狼之方,大开大阖。
虎狼之方听起来恐怖,其实就是病重用猛药,以他的医术,开的方子没治坏过几个人,但是伤患受点小折磨,却是难免。
因为他是这样的医治风格,所以御医是阴九天,而不是他。
给宫里人治病,谁敢擅用虎狼之方?话扯得有点远了,总之,刘白莲的师尊柳云鹏,也没有治好曲胜男。
他倒是有一番奇想,想在曲胜男身上试一试,不过那种手段,若不能将人治好,就会将人治死,不死也会半残——其间的过程还会很痛苦。
这种冒险的治疗手段,就算曲胜男答应,坤帅也不会答应。
刘师姑非常清楚曲老的情况,听说李永生用针灸将其治好,心里真是……简直了。
九凤齐鸣针法,只在传说中,今人不得见,所以她很想跟李永生探讨一番。
但是怎么说呢?她好歹是师姑的辈分,这样的针法也不是随便能讨论的——中土国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很一般,所以大家对独门手段,也遮掩得很紧。
今天阿宾去找她的时候,她正好在,一听是这样的情况,直接去府城捕房找朱捕长。
李永生笑着回答,孔总谕走时说了,京城里有事,找刘师姑最稳妥。
他还有陈师姑和汤师姑可求,那俩还都是司修,刘白莲只是高阶制修。
根本不用我出面嘛,刘师姑笑着努一努嘴,目标是身后的马车,都能请动朱塔任家了,师姑我可差远了。
李永生笑着回答,那只是机缘巧合,京城遇事,当然要找您了。
刘师姑笑吟吟地看他一眼,你小子有点不老实!朱塔任家处理这样的事足够了,曲胜男那更是没谁敢招惹的,说句实话,她都有点奇怪,为啥小李不请曲老出马——那位可是脑门刻字的坤帅人马,军中典范。
不过她这个心思,不能说出来——有多少人等着搭上坤帅的船呢,朱捕长跟她关系不错,但是她也在四处寻找上进的机缘。
您真的冤枉我了,李永生笑着回答,我想求助的,就是大修堂的教谕和您,您今天在,就省下找教谕了。
好了,不扯那些了,刘白莲笑着摇摇头,又斜睥朱捕长一眼,听说你得了针王桂一男的传承?我真没得他的传承,李永生摇摇头,他的传人找来,我也不会认……我有我的机缘,我的运气一向不错,比如说才来京师,就见到师姑您了。
你这小子,真是会说话啊,刘师姑笑得花枝乱颤,好了,也不跟你客气了,今天朱捕长赶过来,算不算给你面子?这怎么算给我面子?李永生很坚决地摇摇头,师姑,这是您的面子,要没有您,朱师姑认识我是谁啊?这小子不但帅,而且还滑头,刘师姑侧过头来,一本正经地跟朱捕长说,你看,我就说你得亲自来一趟。
呵呵,朱捕长稳稳地一笑,看起来她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人,小李,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姑,那师姑的家人有点痼疾,帮着看一看……没问题吧?刘白莲接话了,有问题也要克服,刘师姑把话放这儿了。
李永生身子一直,缓缓点头,我尽力,但是郎中的规矩,两位师姑应该也知道。
郎中的规矩多了去啦,中土国还不准无证行医呢,但是他的意思很明白——我可以出手,但是治得好治不好,不能强求。
朱捕长很干脆地点点头,我明白,你也不要有别的想法……我大姐瘫痪三十年了,只要不把人治死,你尽管放手去做。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朱大姐朱捕长是卫国英烈之后,她的父亲就死在了卫国战争中,按说她应该享受相关待遇。
不过非常悲催的是,她的大哥在战争中被俘了,以中土国人的观念来说,成为俘虏是不能忍受的——这是保家卫国,没有必死之心,你上什么战场?后来她的大哥死了,在交换俘虏的过程中,新月国试图发起偷袭,中土国坚决地反抗,结果两边的战俘十不存一。
所以朱捕长,是被大姐带大的,朱家七兄妹,朱捕长排老三,大姐为了带大五个弟妹,付出了太多太多。
当她本修院结业,接下带四个弟妹的职责的时候,大姐因为意外事故瘫痪了。
瘫痪好治,也不好治,关键是那时的朱家没钱,等有钱之后,这病就拖得太久了。
这么多年下来,朱捕长想了很多办法——除了柳云鹏的虎狼之药,她基本上想遍了法子。
虎狼之药,她一开始没打算用,这也是北柳不能成为御医的原因——瘫着的大姐,也是活着的大姐,总比死了的大姐好。
现在她后悔了,但是也不敢用了——大姐的身子扛不住了。
那么,治疗这样的沉疴,什么手段最好?问都不需要问,针灸!她跟刘白莲结识,起初是医患关系,刘白莲的医术很强,所以就成了很好的私交。
今天刘白莲赶来告诉她,说我有个师侄,被捕房抓了,这师侄的针术相当了得,帮一下吧。
朱捕长说,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他只要做得不是太过分,我就保了。
结果刘白莲告诉她:他有可能治得了大姐的瘫痪——他做错事,你也得保!朱捕长当时就毛了:尼玛,有这样的人,为啥你不早给我介绍?我也是才知道,他有那么牛,刘白莲不会告诉她,说此人治好了曲胜男,所以她解释说,关键这个人太年轻,我怕你不相信——我自己都不相信。
朱捕长却是很相信刘白莲的,于是赶到城南捕房,揪住了当值的范捕长,赶了过来。
看到李永生的相貌,她也有过那么一点点动摇,这人真的太年轻了——不管在哪个位面,医生都是个经验型的职业。
但是接下来,李永生表现出的言谈举止,以及他泄露出的一些信息,都告诉她——这不是个普通人。
所以她马上开口,要求对方帮着治疗大姐的瘫痪。
李永生听完这些之后,很干脆地点点头,好说,这病我能治。
无非是个瘫痪,甚至连塑骨丸都不需要——不过话说回来,以朱捕长的地位,想方设法求一颗塑骨丸,也不是多大的难事。
对大多数有办法的人来说,塑骨丸治不好的病,那真是绝症。
你真的能治?朱捕长骇然地看着他,眼中有惊也有喜,不需要看一看再说?这还需要看?李永生心里冷哼,不过为了避免麻烦,他嘴上却说,请你相信我的针法,这种情况,适度康复没有问题。
我不希望仅仅是适度,虽然那样我也会很惊喜,朱捕长冲着李永生一拱手,郑重地发话,家姐尚未有子嗣。
啥?李永生愕然地张大了嘴巴,你还想让你大姐生孩子?这可就太难了!他看面前这位朱捕长,似乎也奔五张了,你大姐起码五十多吧?不知令姐高寿?五十六岁,朱捕长淡淡地回答,不过她若康复,生孩子的危险我们会考虑到。
这才是……李永生彻底无语了,老蚌生珠从来都是很危险的,若是生过一个孩子,产道通畅的话,危险多少会下降一些,但是从未生过的话,成功概率实在太低了。
朱捕长的大姐,以前做的就是稳婆,刘白莲解释一句。
那好吧,李永生点点头,人家都已经拿定主意了,他多什么的事儿?现在就带我去看人吧?朱捕长的大姐住在城南郊区,一个五亩地大小的院子,里面差不多有百十人——朱家子弟全住在这里,大姐没嫁出去,当然也住在这里,接受弟妹们的照顾。
李永生进来的时候,一个女仆正在帮她翻身,天气太热,必须得时时翻身。
女仆的动作轻柔而熟练,李永生走上前,捏一捏老人的胳膊和腿脚,笑着点点头,看护得不错,肌肉也没有过度萎缩,肌体反应很好。
惭愧,现在也是雇人来做了,朱捕长苦笑着摇摇头,家里人都有大小事要忙,我们能做的就是找个会照顾的人,多弄点好药物。
李永生闻言点点头,看来这大姐瘫痪三十年,肌体能保持得这么好,除了是弟妹们用心照顾,珍稀药材跟得上,也是一大原因。
他用手在对方全身按一遍,陷入了沉思里。
等了一等之后,朱捕长还是按捺不住焦躁,能治吗?能治,李永生干脆地点点头,眼睛依旧闭着,她体内药性残存太多,怎么妥善处理好这个问题,才是关键。
朱捕长愣了一愣,才又发问,药性残存……好事还是坏事?是好事也是坏事,刘白莲出声发话了,好事是药性深入腠理,甚至骨髓,但是积蓄下来的药毒也不可小看。
朱捕长一听就明白了,于是冲着李永生一拱手,深深地鞠一躬,那就拜托您了。
堂堂顺天府的副捕长,竟然向一个小辈施此大礼,可见她对姐姐的感情了。
朱师姑您客气了,李永生让开身子,笑着一摆手,这是我该做的,处理得好的话,三个月……三个月我就能保证她康复。
什么?一直默默地看着他们的大姐,终于发话了,她一脸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然后侧头看一眼自己的妹妹,三儿,小心骗子啊,他收你多少钱?朱捕长不理会自己的大姐,而是盯着李永生,颤抖着发问,你确定?处理不好的话,得半年时间,李永生笑着回答,不过康复……我保证。
三儿,撵他走,大姐叫了起来,看他年轻,我就不追究他的责任了,但是咱朱家的钱,不是那么好骗的。
大姐,朱捕长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我好歹是捕长呢,谁敢骗到我头上?你放心好了,人家虽然年轻,是有真本事的!姐,真的,刘白莲笑着点点头,这是我师侄,您信不过别人,总要信得过我吧?大姐当然信得过这位,她愣了好一阵,然后泪水从眼角滚滚落下,止都止不住。
良久,她才哽咽着问一句,真的……能康复?能,你平息一下情绪,李永生点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明天,朱师姑你把人送到我那边去治……算了,我在五道坊租个客房吧。
两位师姑看着他离开,好半天之后,朱捕长才问,白莲,他在五道坊,真有什么亲戚?这个……我也不知道,刘白莲摇摇头,听说是孤儿来的。
孤儿能攀上朱塔任家?朱捕长冲着窗外努一努嘴,别看她是顺天府的副捕长,比任家可是差多了,顺天府是归幽州郡管辖的,纵然是京城,也不是直辖市,就是个计划单列市的级别。
李永生走出门,永玢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脸上是狡黠的笑容,李哥哥,怎么跑到五道坊了?找亲戚,李永生一本正经地回答,真的。
是这样吗?永玢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是挡也挡不住,回家我就告诉永馨姐。
随便你了,李永生笑一笑,不告诉她的话,也许你能长得漂亮一些呢。
他实在是不想让红塔任家误会自己,不过她真要说了,那也无所谓。
那我就要想一想了!永玢大大的眼珠不住地转动,却没注意到身后站立的侍女。
大概诊断清楚,李永生就要告辞了,朱捕长不答应,一定要留饭——这里虽然只是她的娘家,但是身为朱家在官场里发展最好的人,她说话没人敢不听。
不过李永生坚辞不受,他说今天你先帮着你大姐调整一下情绪,伤患心情好的话,治疗起来会事半功倍,而且我也需要一段时间,来考虑治疗方案。
他摆脱朱家的挽留离开了,刘师姑跟他一起,坐着任家的马车走了。
既然已经被永玢发现了,李永生也不掩饰,坐了马车来到五道坊,找了一家客栈,定了一间房间之后,又邀请刘师姑吃晚饭。
虽然今天是任家的永玢最先赶来的,但是刘师姑的支持也很有力,他必须感谢。
刘白莲说,咱们还是去来去书苑好了,现在时间还早,我去那边订个亭子,你晚点过来也行。
李永生要送永玢回家,倒也没有多想,笑着点点头。
去了任家,他也没有进门,在门口,他就跳下了马车,又叫了一辆马车走了。
到了来去书苑,问一问门童,他来到刘白莲订的亭子,发现刘师姑居然没在。
他也没有在意,叫了一壶茶来喝,半个时辰之后,汤师姑来了。
他正奇怪,汤师姑怎么也会来的时候,远处又走来几人,中间一人个子不高,却异常精神和矍铄,不是别人,正是曲胜男。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三爷你好曲胜男身边,跟了曲婉儿、汤昊田和刘白莲。
李永生见状,忙不迭站起身来,冲着曲胜男一拱手,笑着发话,曲老怎么来了?来给你做主,曲胜男大喇喇地坐下,没好气地发话,你眼里没我这老太太,我可是还记得,谁帮我起了沉疴。
曲老您这话说得,李永生闻言就笑,一点小事,怎么好麻烦你老人家?那是,你现在又有朱塔任家,又有政务院撑腰,曲胜男冷笑着发话,手握赦免卡,眼里自然看不上我这个乞骸骨的老太太了。
要不说老小孩,别人求她,她嫌麻烦,但是李永生不求她,她也生气——关键是刘白莲告诉她,李永生差点被人构陷成功。
刘白莲会做人,喊来了朱捕长不说,眼见那龅牙仗了褚三的势,竟然令城南捕房束手无策,她就想到了联系曲胜男。
这不光是李永生的事儿,刘师姑也想借着这个师侄,跟京城里一些权贵搞好关系,曲胜男身后的坤帅,那是相当了不得的。
不过她知道这番因果,是因为汤昊田,身为好姐妹,她不能绕过汤家姐弟,所以才托了汤昊田,正式拜见曲老——事实上,她身为名医,也曾经见过曲老太太。
不多时,陈师姑也来了,姐妹们一场,有些好资源,当然要共享。
陈师姑已然是高阶司修了,跟曲胜男修为相当,但是两人的资历差得太远了,人脉更是天壤之别,所以她对着曲老,也是恭恭敬敬。
来去书苑开席比较晚,来的都是过夜生活的,就在他们吃喝正酣的时候,很多酒席已经散场。
褚三今天陪两个赦免回来的弟兄喝酒,比较早就散了,饱暖思淫欲,他想起刚得手不久的小美人,打算去她那里过夜。
不过,就算他打算上马车的时候,黑影中走过来四个人,四人的手上,都握着短刀,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握草,褚三这边的跟班不干了,也掣出了家伙,敢埋伏三爷,胆子不小!四人也不说话,继续前行,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慢着,褚三大喊一声,敢问可是御林军的内卫?当头那人听到这话,将气势松懈了下来,冷哼一声,算你小子运气,居然识得内卫。
不敢,我也是瞎猜的,褚三笑眯眯地一拱手,我也只是识得你们手中的戮心刀,敢问几位大哥,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御林内卫,是从御林军中挑选出的高手,主要是用来保护官府中的重要人物,这是朝廷对官员们的爱护,同时也算是耳目。
褚三虽然有根脚,但是也憷军队,尤其是这种御林内卫,可是有杀人执照的,而且这些人出动,身后肯定有大佬示意。
当然,褚三真想抵抗的话,对方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御林内卫主要是用来保护人的,攻击力有所不足,起码他们手上略带弧度的短刀,就是用来近身肉搏的,并不适用于战阵冲杀。
但是褚三根本不敢反抗,只要他一动手,那就是大典期间惹事,万一再伤一两个人,他只有亡命天涯这一种选择。
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才没敢动手。
对方一开始威逼过来,显然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被识破之后,才有运气不错四个字的评价。
所以褚三断定得出来,对方是存了浓浓的恶意,所以他很委屈地发问:你们认错人了吧?结果他这话一出口,旁边的小弟们吓得顿时把武器收了起来,在京城跟御林内卫斗殴,那不但得胆子超大,还得足够无知才行。
四名内卫并不回答,走上前将褚三围了起来,才冷冷地发话,褚老三是吧,跟我们走。
这尼玛……居然不是误会?褚三的眼珠不住地转着,浑身的酒意全化作了冷汗——谁这么大手笔,竟然请出御林内卫对付我?内卫的权力极大,但主要负责的还是保护,主动出手抓人非常罕见,很多官员甚至指使不动身边的内卫做这种事。
他勉力笑一笑,诸位大哥,不知哪位大人召见小的?小的也好备份厚礼。
少废话,带头的汉子冷哼一声,你告诉我,走还是不走?我走,我走,褚三硬着头皮点点头,他在京城发展得不错,不想就此亡命天涯。
四名汉子挟持他上了一辆普通马车,扬长而去,褚老三倒是也有几个不怕死的小弟,远远地缀着这辆马车。
车行了小半个时辰,停在了来去书苑,褚三和跟踪的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这也是个商业场所,并不是可以动用私刑的深宅大院或者荒郊野外。
四名内卫裹胁着褚三走了进去,根本不理会吊在身后的阿猫阿狗。
事实上,他们也有这个底气,内卫行事从来不遮掩——捕房都无权过问。
将人带到一个小亭子处,四名内卫默默地退下。
褚三茫然地看一看面前的一桌人,五女两男,有老有小,七人自顾自地吃喝聊天,根本没人看他。
对方不说话,他也就不说话,乖乖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大丈夫必须能屈能伸——主动开口的后果,绝对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不知道站了多久,上首的老妇侧头看他一眼,淡淡地发问,城南褚三?正是小的,褚三抬手一拱,弯下半个身子,恭敬地发问,敢问老人家是?一个乞骸骨的老不死,比褚三爷名气差远了,老妇幽幽地叹口气,我是早就该死的曲胜男,三爷不识得,也是正常。
褚三先是一怔,然后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咚咚地磕起头来,曲老饶命,小人一向景仰您,其生也晚,不得瞻仰尊面,如有什么不敬之处,任曲老打杀。
这一刻,他是真怕了,他在官府里见到个化修,也不会怕到这样的程度,若是对头的话,他甚至可能只有稍稍的表面恭敬。
但是曲胜男是何人?军中耋老坤帅心腹,是活着的传说,这样的人想杀他,根本都不需要找理由——最多事后寻个由头就是了。
听曲老的话,大概是自己手下的人,不知道谁做差了什么,惹得她老人家大怒。
他足足磕了三四十个头,额头的血都流到了地面上,然后才听到一声轻哼,这里是文雅之地,起身!他立刻停下,乖乖地起身,甚至都不敢为了表示诚意,继续磕下去——在这种能轻易碾死自己的人面前,任何主见都不要有,乖乖听话才是正理。
这是我的恩人,曲胜男指一指身边的年轻男人,缓缓发话,褚三爷给我这老不死一个面子,放他一马,可好?曲老您饶命,褚三吓得不住拱手,这位兄弟……这位大哥的事儿,明日午前,我小褚定然给您一个交待!他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堂堂的曲胜男,居然动用御林内卫将他带来,绝对可以确定事情是他的人做的。
曲老的愤怒,他也感觉到了,什么给个面子放他一马,这种反话,听错了会死人的——他不尽快给曲老一个交待,能活着逃出京城都是不错了。
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个瞎了眼的家伙。
于是他深深地看李永生两眼,将其相貌牢牢地记在心中——很好记的相貌,非常帅气的小伙,面上一道显眼的新伤。
若是曲胜男不说反话,他还敢上前问一问缘由,现在真是连问的胆子都没有。
他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告辞,只见曲胜男身边的中年妇女一摆手,连话都没有。
褚三又看看曲老,发现她没什么表示,又深深地鞠了一躬,倒退着离开了。
这次,那四名御林内卫并没有拦着他,也没有跟上去监督他行事,丝毫不怕他跑了。
这是曲胜男爱惜羽毛,不想公器私用,很多老派人都是这样,为了防止褚三作怪,她派内卫将人弄来,就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当然,褚三要是不给曲老面子,敢阳奉阴违的话,曲老也不介意破一次例。
这种放手的味道,褚老三当然也知道。
他狼狈地跑到来去书苑门口,招来跟踪的小弟,咬牙切齿地低声怒吼,查,马上给我查……最近谁招惹了一个面上有疤的英俊少年,我只给你们三个时辰!小弟们顿时四散而去,不多时,又有一辆马车驶来,是他的智囊军师到了。
军师将他接上马车,低声发问,三哥,点子很扎手?何止扎手,是要命啊,褚三愁眉苦脸地回答,他都快哭出声了,曲老……曲胜男说了,要我放她一马,别为难她的恩人了。
曲胜男?军师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愣了好一阵,他才不可置信地发话,这岂不是说,咱们找不到人的话,想活都很难?谁说不是呢?褚三的脸上,泪水滚滚而下。
过了一阵,他抬手一擦眼泪,阴森森地发话,今天晚上,谁也别睡了,我要死了,谁也别想活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急煞褚三褚三没有用了一个时辰,就查到了事情的真相。
顺天府城南虽然不小,但是褚三的人马就那么多,了解一下他们最近做了些什么事儿,就知道了。
而且龅牙今天失手,被捕房抓了,也有人汇报给褚三,甚至龅牙的人还求助到三爷这里,说捕房咬得很死,说庆典之前闹事,不许保人,希望三爷出个面。
褚三没见到曲老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事儿了,不过他也很痛恨自家小弟没眼色,大典期间兴风作浪,就说这事我知道了,等我回头方便时再说。
当他知道,龅牙试图敲诈的,就是一个面上有疤的英俊少年时,他整个人都炸了,我操、握草、卧槽……这个祸害,他怎么不去死啊!褚三是老派江湖人,虽然他不得不屈服于曲胜男,但是心里总有点侥幸——如果这件事我的人没做差的话,我也认打任罚,不过我不会退避到底,起码要给自家兄弟争个活路。
现在听说过程之后,他完全放弃了保人的念头——尼玛,你自己作死,怪不得我。
搁给我是曲胜男,也饶不过你啊。
事情查明了,但是……还不算完,这四人目前还都在城南捕房关押着,这么坐视,显然不能令曲胜男满意。
褚三仔细想一想,一咬牙,走,跟我去城南容纳所!容纳所就是那个关押了三四百人的大院子,随着大典临近,外来的人逐渐多了,不守规矩的也就多了,而捕房大力抓治安,容留的人多了,要有一个容纳所。
褚三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后半夜了,听说他要保人,值班的捕快连连摇头,大半夜的不能保人,你想保,起码要有一个捕头点头才行。
褚三也不敢强求,只能将马车停在院子门口,半睡半醒中熬过了这一夜。
第二天辰初,才有捕头来这里走一圈,听说褚三要保人,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这件事是朱捕长过问的,你要保人的话,让府房大老板张晓宏发话吧。
褚三也已经知道,李永生昨天是被朱捕长保出去的,其中还有朱塔任家的人露面,这时候他哪里敢再请张捕长露面?张晓宏一旦知道,面临的是这种级别和数量的对手,估计撕了他褚老三的心都有——其他人也就算了,曲胜男真的太可怕了。
那这样吧,我们见他们四个一面可好?褚三和和气气地跟捕头商量,又悄悄塞过去两个金锞子——你总不会以为,这时候我们敢抢了人跑吧?捕头不收金锞子,也不想放他们见面,但是他真惹不起此人,所以就表示说,你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就好,见一面就行了啊。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召了七八个自愿者围过来——你要是敢抢人,伤了自愿者,张晓宏也不保住你!令他们吃惊的是,褚三见了这四人,连招呼都没打,一抬手,四五个混混就冲上去,手执铁棒,将四人的腿骨打折。
领头的龅牙,更是被褚三一抬手,戳瞎了一只眼睛,老子让你有眼无珠!反正长着眼睛也没用。
喂喂,搞事?捕头着急了,你知道是庆典期间吗?这位差大哥,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褚三拱手一抱拳,淡淡地发话,先略施薄惩,表明我的态度……现在我能保人了吗?捕头很坚决地摇摇头,说了你不能保人,就是不能保,你下如此重手,我得考虑把你也扣下才行。
差大哥,行个方便,褚三又一拱手,我是带人去见李永生的,午前带不到,我就要亡命江湖,但是走之前,我可以快意恩仇一下。
直到这时,他也不敢报曲胜男的名头,一来是曲老实在太可怕了,二来他在道上行事,招惹的仇家也不少,万一有人听到这消息跳出来,那后果他根本不敢想。
捕头听到这话,眉头一皱,你是在威胁我?当我没有留影石?我不是威胁你,是我不想死!褚三苦笑一声,你几曾见我褚三这么好说话?你这样的,平时我都不放在眼里,现在我求你了……留一份情面,日后好相见。
捕头看着他,若有所思地发问,李永生真有那么狠?比你知道的还狠,褚三叹口气,给个面子……行吗?我去问一下,捕头转身走了。
他想打听昨天事情的经过,真的太简单了,随便一问自愿者就知道,是李永生表示先放过龅牙一行人。
那他就有了决断,收了褚三两百银元的保金,完成手续之后,将人放了——那两颗金锞子,也值两百银元,反正他没收,就算出错也不是大事。
而且他考虑,褚三就算行苦肉计,戳穿眼睛总假不了,十有八九,真是被那个本修生吃定了。
褚三想的根本不是简单地戳瞎眼睛,想让曲老满意,不死一两个人怎么行?将四个人带出来之后,他考虑一下,手脚打断,手筋脚筋挑了,带给李永生。
三爷,龅牙撕心裂肺地叫着,我可从来没有失了孝敬,我不服!你做花账,当劳资不知道?褚三冷笑一声,这都是小事,千不该万不该,你眼瞎……天子脚下,随便逮个人,你就敢欺负?劳资差点被你累得把命丢了!行了,军师出声了,若不是等着让李永生发落你们,你们就可以去护城河求大道了。
三爷,一个喽啰高声叫了起来,保我手筋脚筋,我有话跟李永生说,若是他不满,我自投护城河求道,您给我一个机会。
机会?褚三气得哼一声,老子还会给你们祸害我的机会?我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顺天府不是随便什么府城,这是天子脚下!这喽啰却是心思机灵的,见他没断然拒绝,马上就又说一句,我知道李永生想要什么。
那行,褚三一指他,你例外,其他人……行了规矩。
褚老三也是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跟曲胜男交差,见有人自告奋勇,他倒也不怕尝试一下——大不了那厮跳护城河。
其他三人,就是那样了,手脚打断,各种大筋割断,然后马车直奔李永生寄宿的客栈——他在五道坊地区住宿,哪里瞒得过这些人?四人被塞在马车里,不能示众,毕竟是大典时期,太有碍观瞻,太不和谐了。
不过他们赶到的时候,李永生已经退房了,褚三顿时又是一阵抓瞎——卧槽尼玛,我总不能带着这四个人去找曲胜男吧?总算还好,客栈的小二知道李永生去哪儿了,不过他支吾了好一阵,直到军师丢给他一块银元,他才说出了去向。
怪不得他不敢乱说,前来接人的,是朱捕长的马车,顺天府总共三辆,做店家的,哪个能不知道?褚三听了之后,心里又是一凉,朱捕长不但保人,还接人出去,这尼玛李永生,难道是今上失散多年的兄弟不成?不过既然知道人是朱捕长接走的,那么接下来找人也很方便了。
半炷香的时间,他们就寻到了李永生的去向,合着就在不远处一个弄堂里,那里有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朱捕长的马车还停在旁边。
褚三赶紧催着马车过去,结果走到门口,里面听到外面喧嚣,走出来一个女捕快。
一看到几个明显不是好人的家伙,女捕快明显地怔了一怔,然后冷笑一声,好啊,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这位姐姐,军师赶忙上前解释,这一拨人里,也就他长得还像个正经人。
那女捕快根本不理他,直接抬手关门,你们等着。
不多时,院门再次打开,朱捕长冷着脸走了出来,她一眼就认出了褚三,咬牙切齿地低声发话,褚老三……你有种,今天你给我冲过这个门,老娘绝对亲手弄死你。
朱捕长,我哪儿敢啊,褚老三苦着脸连连拱手,我是给李永生交待来了……他有意无意地看一眼身后的马车——您懂的。
朱捕长的脸色这才好了点,她身为捕长,对这些道上的人如何行事,也非常清楚——那马车里肯定有些有碍观瞻的东西。
搁在平时,她可以勒令人盘查马车,但是这会儿她也不愿意多事,只是冷冷地一哼,我不管你怎么想的,老老实实在门口待着,若是敢喧闹,休怪我无情。
可是……褚三听得头皮发麻,忙不迭地喊一声,我这无论如何是午前过来了。
午前?朱捕长淡淡地看他一眼,抬手掩上了门,我知道了。
关了门,她才摇摇头,这李永生还果真神通广大了,直接给褚三下死命令——怪不得他昨天对那帮地赖子不屑一顾。
她不知道的是,这午前的期限,是褚三自己拍胸脯主动保证的——没办法,不保证的话,他很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来去书苑。
不过对朱捕长来说,最操心的还是现在小院里对大姐进行的针灸。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算太蠢朱捕长的大姐自打听说了李永生针法的神奇,激动得一晚上都没睡好,拉着她一直聊到子夜,又是哭又是笑。
朱捕长知道李永生原本在朝阳大修堂住,此人现在住五道坊的客栈,她也知道了,想一想客栈里龙蛇混杂,于是动用关系,寻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
今天凌晨,她看大姐实在兴奋,索性连夜把人拉了过来。
而李永生现在,正在小院里给大姐行针,若不是考虑到此刻不宜喧哗,她真的有心从府房调来人马,一举扫平了褚三这杂碎。
不过褚三既然是来道歉的,那也就无所谓了。
中午时分,第一次针灸结束,效果极好,大姐痛得死去活来,那是发自骨髓的剧痛,但她却是含泪笑着——她全身没有知觉很久了。
刘白莲今天也是特意请了假来旁观,对李永生行针的思路和手法,她真的是除了震惊,就只剩下震惊了。
既然是师姑,在李永生不忙的时候,她就要出声询问,然后她发现,自己这个师侄还真的不藏私,大部分她问的问题,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所以行针结束,两人都没结束探讨,直到朱捕长发话,白莲,你想减肥我无所谓,但是永生是小伙子,正在长身体,又累了一上午……该吃饭了。
那是,可以边吃边谈,刘白莲点点头,呦,未初了呢,出去随便吃点。
看到刘师姑拿出一个不小的日晷测时间,李永生的脑子一转,是不是该把钟表也搞出来?一行人走出门,迎面正撞上急得团团乱转的褚三。
他看到面带伤疤的英俊少年,马上一拱手,赔着笑脸发话,李大哥,我是早来了,午前就来了,真的……朱捕长可以作证。
李永生微微颔首,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我们先去吃饭,回头再说。
这顿饭就比较简单了,朱捕长倒是想弄点酒来,但是李永生说,下午还要行针,至于说大菜——啥时候不能做?吃完饭之后,几人进小院小憩片刻,继续下午的行针。
酉初时分,李永生才忙完,然后他走出院子,去见着急得火烧火燎的褚三。
褚三光棍得很,把自己的处理手段哇啦哇啦一说,最后很谦逊地表示,这几个家伙胡作非为,真不是我的规矩,我只是略施薄惩,具体该怎么弄,李大哥你说一声。
李永生挨个过目了每个人的惨象,想一想之后,淡淡地发话,我对这个也没有经验……这只是薄惩,那重惩该怎么样呢?小伙子,不过是十块银元的事儿,四人里,有人冷哼一声,我们四个大男人都这样了,你还不满足?李永生根本不理他,只是看一眼褚三,笑着发问,这就是你的规矩?他好端端地请人吃饭,被人找上碴,而且十块银元那也只是试探,试探出他软弱,那就是有多少抢多少,若不是有朝阳大修堂修生的身份,被人强行掳走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这些事,不值得细说,他就问一句——这就是你褚老三的诚意,是你褚老三的家风?他一心求死罢了,褚三尴尬地笑一笑,然后很干脆地表示,一会儿自会送他去护城河求大道……其他人你怎么说?沉河的事儿,在京城的城狐社鼠中实在太常见了,根本不是秘密,没有三两三,谁敢在京城找饭辙?李永生并不在意此事,小小的地赖子,死就死了,又不是他下的手,正是所谓的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他在意的,是对方说话的口气,于是眉头一皱,淡淡地发问,你在问我?仅仅这四个字,就把褚三吓了一跳,他敬畏曲胜男,也有点头疼朱捕长,但是直接面对李永生这年轻人时,他并没有多少压力——起码他不会诚惶诚恐。
听到对方这么说话,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有点随意了,于是干笑一声,我是说不管沉河还是打杀,阁下吩咐一声即可,不劳您动手……务必要让您满意。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也不说话,恭维背后有陷阱,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一旦出口,铁铁的一个授意跑不了,当然,褚三可能只是想巴结自己,不会拿此事做文章,但是他又何必留下这么个隐患呢?看了一阵,他微微摇头,转身就要离开——没办法,人蠢无药医啊。
这尼玛……也太吊了吧?褚三目瞪口呆,一个字都不说,你让我如何发落这些兄弟?而且,现在的局面,加上马上有一个去护城河求大道的,你到底满意了没有?就在此刻,有人高声叫了起来,李大哥,五道坊我熟!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说自己有办法的,四个人里只有他是被打断了双腿,没有挑断手筋脚筋的。
李永生顿住脚步,缓缓回头看一眼,倒还有个不算太蠢的。
握草,褚三就算再愚昧,他也明白过来了,于是抬手一拱,阁下所说之事,交给我了,城南打探消息,没有比我们弟兄更在行的了。
李永生微微颔首,不要让我等太久。
这里还有一点小心意,褚三走上前,递了两个金锞子过来,笑着发话,就当给您压惊了。
李永生并不伸手,淡淡地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这尼玛什么世道,连金子都送不出去了?褚三撇一撇嘴,一回头又看到那不太蠢的家伙,微微颔首,行,小子,今天属你造化最大。
这位终于长出一口气,那也是托了三爷的面子。
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嘛,褚三狠狠地瞪他一眼,先把腿治一下,明儿起开工……几天能问出来?三爷,我还不知道对方要找谁呢,这位苦着脸回答……李永生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人,不过他相信,这些地赖子找人的效果,一定强于一般人,尤其是在平民棚户区地段,他们的消息很灵通。
今天行针的效果不错,地赖子也终于晓事了,不枉他昨天留下的手尾,于是他背着双手,在五道坊溜溜达达。
酉初的京城,日头已经西斜,但是空气中的燥热不减反增。
走着走着,或许是受了天气的影响,李永生的心里也生出一丝焦躁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线索啊。
就在此刻,他的身后响起了铃铛声,不用看他就知道,后面来了马车,于是他往墙根边靠一靠,打算让过马车。
不成想那马车在他身边停下了,他侧头一看:咦,任家的马车?车帘一掀,走下一个人来,那是一个令人惊艳的美女,身着玉色的宽袖短衫,半截小臂纤细而丰润,下身是浅藕色长裙,露出一小截白生生的小腿。
来的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任永馨。
她一侧身,又抱下一个小女孩儿,却是永玢。
李永生干笑一声,抬手打个招呼,这么巧啊。
李永生你什么意思啊,任永馨皱一皱眉头,很不高兴地发话,永玢小孩子胡说两句,你跑来五道坊干什么?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我肯定有我的想法嘛,不过,用不着跟你解释吧?关键是我得给你解释,永馨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小巧的团扇,不住地扇动着,这大热天,我本来是想在家里歇息的。
她的口气有点刁蛮,不过大热天跑出来,确实挺煎熬人的,李永生当然不会跟一个小丫头叫真,他笑一笑,那咱们找个茶馆坐一坐?这里?任永馨四下扫一眼,娥眉轻蹙,前行三四里的文昌阁,茶舍不错。
这里就是平民区,往北走一走,才有比较高档的茶舍,她家教虽然严,但是在朱塔附近长大的女孩,接受不了这里的环境也正常。
毛病倒是多!李永生暗暗腹诽,不过既然窗户纸被戳穿,现在能跟亲历者交流,倒也省去他太多的事。
天气确实很热,虽然有侍女在身后打着阳伞,任永馨还是不住地扇着团扇,时不时还要拿出手帕来擦拭额头,倒是任永玢迈着一双小短腿,兴高采烈地蹦来跳去,根本不在乎。
待走到文昌阁,任永馨的脸已经微红,她跟侍女说一声,竹林订一张桌子。
文昌阁是个集酒楼、客栈和茶舍一体的闲场所,面积有二十来亩,其中竹林是茶舍之一,院子里也真有片小竹林,很多人夏天就在这里喝茶,享受清凉的林荫。
竹林茶舍不是露天的,但只有一面有墙,也没有包间,乘凉时用包间,那得有空调才行。
墙的另一面,是一个小瀑布,一看就是人造的,但是一泓清水飞流直下,激起细碎的水珠,又有小溪蜿蜒流过,让人感觉相当的清凉和舒爽。
零散的十来张小茶桌,坐了七八桌客人,任永馨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靠近瀑布的一侧。
这里的消费可不低,最差的茶也三百多钱一壶,稍微好一点的,就得一块银元上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李永生请任永馨点茶,任永馨却也不客气,直接点了一壶一千三百钱的茶——价格只在中上,倒也不算宰人。
所以李永生又添了两碟干果,小茶舍卖,应该到不了两百钱,这里却要五百钱。
这个价钱依旧不算贵,小茶舍没有竹林和瀑布。
李永生和任永馨坐在那里,很久都没有说话。
小永玢抓着干果,嚼的咯蹦蹦直响——任家虽然家业不小,也不是随时都有干果可吃的。
卫国战争之后,中土国足足用了二十年,才大致恢复了元气,由于战后人口激增,物质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处于紧张状态。
大多数老百姓家里有点家产,都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任家不怎么需要攒,但是家大业大,有个简朴的家风,还是很有必要的。
接待北极宫贵客,任家可以端上精美的糕点,但是对自家的子女,要求却是极严——事实上很多家族,都是这样教育孩子的。
坐了好一阵,李永生觉得,总不能指望一个女娃娃主动打破僵局,于是笑着发话,天气挺热,辛苦你了。
没关系的,任永馨盯着茶杯看,头也不抬地回答。
李永生顿一顿,有点想昨天那场雨了,起码凉快点。
任永馨侧头去看飞溅的瀑布,漫不经心地回答,是,昨天凉快。
你这人……会不会聊天啊?李永生觉得有点乏味,你不接话,让我怎么跟你聊?当然,对方年纪还小,他也不计较,昨天多亏了永玢,及时赶了过去。
任永馨看着瀑布,淡淡地发话,她年纪小,就爱胡闹。
我去,李永生有点毛了,既然不能愉快地聊天,那我就直接点题了,不知永馨妹子此来,是要跟我解释什么?这不需要问我吧?任永馨终于扭过头来,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颇有点气恼地发问,你在五道坊来来回回,是为了什么?李永生端起茶水,轻啜一口,我找人。
找什么人?任永馨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李永生有点生气了,你不但不会聊天,还不会说话,找我想找的人。
任永馨难得地笑一笑,不过那笑容绝对不代表友好,你是想借此引起我的注意?拜托,你不要自我感觉那么好行不行?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你是美女,但是不代表你可以魅惑众生,我就是一个例外……显然,你家最近没有联系上任冰冰。
冰冰姐入道宫修行,书信不易,任永馨摇摇头,说起入了道宫的姐姐,她的气势就不那么强了,那你为何听了永玢的话之后,就去五道坊了?李永生不答反问,永玢的话,说的是真是假?她只是个孩子,任永馨毫不犹豫地回答,你觉得她说得可能吗?永玢听到这话,眼睛一瞪,嚷嚷了起来,我说的明明是实话!这里是幽静的场合,她这一嗓子,引来了些许目光。
要像个淑女,李永生冲她呲牙一笑,然后发问,她说的哪里不对?我就知道是这样,任永馨顿一顿,端起茶水来喝一口,然后才又抬头看向他,还说你不是想了解我?拜托了,我只是想找人,李永生见她气场强大,索性就直说了,就是那个让你发了一场梦的人,那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任永馨顿时呆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你说我做了一场梦?是不是梦,无关紧要,有些事情,你也没必要知道,李永生淡淡地看着她,我只希望你给出我时间、地点……这是我最需要的。
任永馨顿时愕然,我告诉你……我的经历,却没必要知道原因?没错,李永生坦坦荡荡地点点头,你应该知道,我是和张木子一起去你家的,想一想……她是什么人?任永馨愣一愣,又侧头看一眼永玢,你找那人是为什么?是为了让我变得漂亮,永玢嘟起嘴唇,气呼呼地发话,我要比你还漂亮。
任永馨根本不理她,只是盯着李永生。
那人对我至关重要,李永生微微一笑,至于说为什么……呵呵。
任永馨气得小鼻子抽动一下,最终还是叹口气,是为了你的女朋友?李永生盯着她,并不说话,直到对方承受不住他的咄咄逼人,将目光转移开去,才哼一声,你若能帮我找到人,我允你一个道宫名额。
允我一个道宫名额?任永馨的嘴角抽动一下,良久,才深吸一口气,我要入上宫,起码上十方,若是子孙庙的话,不谈也罢!李永生轻笑一声,你倒是志向远大,我不怕告你一句,子孙庙不是你想的那么羸弱。
他这是肺腑之言,但是任永馨哪里听得进去?此事涉及我的隐秘,你不答应就算了。
我并不想听你的隐秘,我也没有兴趣,李永生摇摇头,你只需要告诉我,做梦的时间和地点就行了,其他的我不需要。
你既然不需要,何必来纠缠我?任永馨心里真的很不舒服,很多人都说,她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变得漂亮的,可她真的不想提——她一直固执地认为,那是个巧合。
年少时的她还没有长开,不太漂亮又如何?所以她非常反感别人提此事,这次也是家里的侍女偷偷汇报的——永玢那小妮子,还指望借此变得漂亮呢。
不过李永生执意要问,她也不能不说。
那是九年前的秋天,任永馨的初修院教谕偶然患病,她去教谕家探病,难得地路过了一次五道坊,回来的路上,因为道路塌陷,她走了条小路。
就在这段路上,她脑子里猛地冒出那个念头,回去之后,她就执意要改名,旁人都说她是做梦了,但是只有她确信,自己从头到尾都清醒。
任家的家风很严,改名可不是随便的事情,女孩儿改名,相对容易一点,但那也是她不吃不喝哭闹了三天三夜,才争取来的。
此后的事情,也就不用说了,自从她改名之后,真的是越变越漂亮了,所以家里都传说,当时她做了个梦,遇到机缘了。
任永馨不是特别相信——起码嘴上不是很相信,但是她也不敢说不信,所以她不喜欢别人提起此事。
因为事发突然,她真的记不起具体地点在哪儿了,反正就那一里多两里地的路,就是在那段发生的。
不过她倒是记得日期,九年前的九月十五日。
十五日,李永生长出一口气,你确定?我确定,任永馨点点头,很不高兴地发话,十五日可是玄女宫大庆之日。
玄女宫尊奉九天玄女,诞辰二月十五,所以十五这个日子,是比较敏感的。
但是李永生知道得更多,十五诞辰的,可并不止九天玄女,嫦娥也是十五的诞辰,凡俗界里,女孩儿十五出生不太好,但是在仙界,十五是大吉。
永馨不是十五出生的,但是她在下界,十五日觉醒的可能性很大。
那个女人,其实挺爱现的,李永生无奈地抽动一下嘴角。
那好,我知道了,他点点头,今天真的非常感激。
任永馨呆呆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苦笑一声,我流了一下午的汗,就是‘感激’两字?那你还想要什么?李永生愕然地看着她,你这消息若是有用,我保证你个十方丛林还不行吗?也不用十方丛林了,任永馨不高兴了,玄天观就行。
玄天观在京城北郊,张木子就是在那里挂单的。
玄天观可不是小庙,李永生笑一笑,那是子孙常住。
子孙庙不是十方丛林,是不得接受道长挂单的,从严格意义上讲,只能称作庙,不能称为观,但是也有特例,有些向往十方丛林待遇的,就要争取升格,获得常住体系的认同。
玄天观就是超越了子孙庙,目前是子孙常住,可以接受挂单。
你还真打算接引我入玄天观?任永馨愕然了,她只是随便说说,表明自己的不甘心而已。
拜托,是你自己说的,李永生一摊双手,似笑非笑地发话,玄天观也没什么不好,离你家还近。
任永馨默然,过了一阵她才闷闷地发话,上次你去我家,给永玢和永琪礼物了,没给我。
拜托,咱俩差不多大啊,李永生白她一眼,她俩小一点,我才给她俩礼物的。
他承认任永馨很美,但是他并不喜欢刁蛮女子。
这我不管,任永馨一撅嘴,想一想又补充一句,今天还这么热。
算了,李永生摇摇头,随手从布囊里取出一个玉瓶,交给了她,这是瓶效果不错的伤药,算见面礼了。
伤药?任永馨愕然地看着他,送一个女孩子的见面礼……是伤药?李永生不动声色地回答,能快速愈合伤口,不留疤痕。
第一百三十六章 循环相克快速愈合伤口,不留疤痕?任永馨马上就明白对方的用意了。
这是将来她万一脸上遇到什么小伤,可以用这伤药治疗。
对美女来说,这样的伤药诱惑力也很大,不过她还是狐疑地看一眼对方,你既然有这伤药,为何自己不用?我这是钝器伤,而且时间拖得太久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我并不是很重视容貌,你知道的。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任永馨将桌上的玉瓶收起,顿一顿之后才发问,她……长得很漂亮吗?那是当然,李永生笑了起来。
任永馨越发地不服气了,比我……如何?咳,李永生干咳一声,时间也不早了,你们继续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要出去安排他们找人了。
任永馨非常不满意他的回答,李哥做人倒还真是现实,问到消息就走,有点不讲究。
咱只是个交换啊,李永生笑着回答,你给我消息,我付出酬劳罢了。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他还真不好意思马上站起来就走,无非是多陪着聊两句。
任永馨却是不再说话,而是端起茶杯来轻啜。
三人正默默地坐着,远处传来一声笑,哈,原来永生在这里,叫我好找。
李永生回头一看,却是昨日那年轻的红箍,只不过此刻,此人臂上没有戴红箍。
他笑着站了起来,原来是你啊,过来坐……你不当差?我是奉命溜号,阿宾一边笑着回答,一边就走了过来,当他看到任永馨的时候,脸上明显有个惊讶的表情——这种级别的美女,真的太难见到了。
不过他也只是微微愣了一下,李永生有多么难缠,他昨天就已经见到了,今天又听说,褚三正在没命地寻找李永生和解,他心里就越发有数了。
所以他走过来,大喇喇地拖个椅子坐下,又侧头看一眼任永馨,笑着发话,永生你好眼光。
你想差了,只是朋友家的一个小妹妹,李永生抬手给他倒上一杯茶,还没有谢过学长昨天报信之恩。
不报信也没事,阿宾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半杯下肚,惬意地长出一口气,又看永玢一眼,这小家伙足够保你了。
我可是不小,永玢双腿一缩一直,就站到了椅子上,抬手去抓茶壶,看我给你倒茶。
你这家伙,李永生看得眉头一扬,就待出手阻拦……要见面礼有瘾?不过不等他出手,不远处的侍女就出声了,这活儿该我干的。
任家的家教还真是不错,永玢一听,就想到身边跟了侍女,自然不再胡闹。
阿宾,是你啊,就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声,一个英俊年轻人从旁边的桌子站了起来,笑眯眯的打个招呼,怎么眼里就没同窗呢?原来是坤少,阿宾点点头,你慢慢用,我这边说点事。
同窗一场,我怎么好怠慢?年轻人走了过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我也可以帮着想一想办法。
不麻烦坤少了,阿宾很干脆地回答。
你这家伙,就是这么客气,坤少看一眼任永馨,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笑眯眯地发话,几位好,我是阿宾的同窗常定坤,很高兴认识你们。
任永馨眼角都不带瞥他一下,李永生则是看向阿宾,你这同窗怎么回事?阿宾的眉头微微一皱,无奈地发话,坤少,我们真的有事要谈。
阿宾你这是打算跟我见外了?常定坤斜睥着,拉长了声音,还不跟我介绍一下,这几位朋友?阿宾冷冷地看他一眼,坤少,有话回头咱们慢慢说,成吗?你这是看不起我?常定坤的脸,刷地就拉了下来,他是最见不得美女的,刚才看任永馨小半张脸,就已经神魂颠倒了,现在正面看上去,更是惊为天人。
所以他根本就顾不得掩饰了,直接呵斥对方。
阿宾很无奈地看着他,坤少,给个面子。
是你先不给我面子啊,常定坤一拍桌子,气冲冲地发话,做个自愿者就牛?明年你就要卷铺盖走人了,有些机会,你不知道珍惜?阿宾忍无可忍,眼睛一瞪,坤少,那我怎么才算给你面子?介绍一下你这几个朋友啊,常定坤的身子,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我最爱交朋友了,这兄弟我看着就顺眼……交定了!永生你海涵,阿宾苦笑着一拱手,坤少的父亲,是城西捕房的副捕长,所以在我们专修院……你知道了。
李永生一听就明白了,阿宾上的是京城刑捕专修院,坤少的父亲是捕房副捕长,虽然还称不上是官二代,但妥妥的也是系统内子弟啊。
这样一个家伙,怪不得阿宾也头疼,而对方所说的什么珍惜机会,肯定就是强迫阿宾介绍美女认识了。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心说怪不得官二代横行,一个小小的城区副捕长的儿子,照样敢骄横跋扈,哪怕是在京城——没办法,这是属于人家捕房的领域。
看到他摇头,常定坤只道此人怕了自己的背景,得意洋洋地看向阿宾,还不介绍?此刻他已经浮想联翩了,这面上有疤的青年能在文昌阁喝茶,肯定是有点身家,但是在京城混,光有钱是远远不够的啊。
他甚至已经想到,那美艳绝伦的女孩,躺在自己身下呻吟的画面——真是想想都激动啊。
任永馨依旧无动于衷,从小到大,她遇到的这种人多了,但是朱塔任家的招牌不是白给的,再加上能跟道宫勾连,谁敢乱打她的主意?阿宾是真的火了,常定坤在修院中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他愿意保全同窗之情,也很忌惮坤少,但是你丫一定要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坤少,我介绍一下……慢着,李永生终于忍不住了,笑眯眯地出声发话,坤少觉得……交定我这个朋友了?那是,常定坤很坚决地点点头,又斜睥任永馨一眼,用老话说,这叫投缘!那坤少把女朋友也带过来,给我看看?李永生微笑着发话,放心,你的女朋友足够漂亮的话,我也交定你这个朋友了!投缘!他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是对方视自己若无物,他也不能忍受。
常定坤先是一怔,眨巴眨巴眼睛之后,终于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顿时勃然大怒,抬手狠狠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卧槽尼玛……你找死?嗯?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你骂人……骂我家人?常定坤已经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阿宾虽然有点钱,但是在捕房没关系,明年就得滚回老家去,这样的人,就算在京城里有点办法,他也是不怕的。
捕房原本就是六部里的暴力机关,你连捕房都进不去,你所交往的朋友,也就是那么回事,他甚至有点感激对方的恶语——多谢了,你不出恶言,我还得找借口翻脸。
他粗声粗气地发话,我就骂你了又怎么样?你找死是吧?不远处又响起个声音来,敢骂我永生老弟?常定坤侧头看去,发现远处站着三个人,发话的是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他冷笑一声,你又算什么玩意儿?劳资不是玩意儿,收拾你个狗日崽子也够了,年轻人狞笑一声,小子,有种跟我去假山后面聊聊天?汤昊田,这是我朋友,另一桌有人发话了,正是常定坤起身的那一桌,说话的是一个面色黢黑的年轻人,我们说着点事儿,你随便把人叫走,算怎么回事。
赵二可?汤昊田愕然地看着年轻人,心里忍不住暗暗叫苦。
这赵二可不是一般人,他的父亲是幽州郡教化房的副教化长,而文昌阁却是挂名在幽州郡教化房下面。
汤昊田做书本教材生意,为了便于交际,在文昌阁包了长包房,以前还想请李永生住过来,今天他请人来喝茶,却不成想看到李永生被人刁难。
刁难的人是捕房系统的,他感觉有点腻歪,捕房跟书本发行无关,影响不到他,但那终究是暴力机关,得罪了对方总是不好。
不过那是李永生啊,昨天曲老为之出头的李永生,想一想这里终归是教化系统的地盘,他心一横就站了出来。
然而,这天下间就是一物降一物,他不怕城西捕房,却头疼教化房——没有教化房,他的书没法卖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觉得自己也没啥可担心的,于是微微一笑,二可,我也是为朋友张目,没有心思坏你喝茶的心情。
赵二可一翻白眼,黑黢黢的肌肤,眼白分外地明显,不是我说你,你那朋友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过来道个歉吧!他看着任永馨,也有点眼热,不过他今天请常定坤喝茶,是有点事儿商量。
郡教化房虽然高高在上,但是市井间的事情,有时候还得靠地方上的势力。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必须有缘说起来这事挺有意思,汤昊田、赵二可和常定坤三人,是个循环压制。
赵二可看到常定坤失手,自然也想结识美人——哪怕自己得不了手,能借此交好常定坤,也是好的。
所以他要李永生来道歉。
我说的是什么话?李永生听到这里火了,我就是觉得跟他有缘,你也想跟我有缘?那行,你女朋友够不够漂亮?赵二可闻言也没有生气,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小地方来的吧?唉,舍不得女人,没有格局……我女人很多,送你两个无妨。
听到这里,任永馨终于不干了,她冷哼一声,你们是想打听我吧?不得不承认,美貌女人天生有气势加成,她这话说得霸气十足。
呵呵,常定坤轻笑一声,美女生气了,我好害怕哦。
永生,交给你了,任永馨偏偏会作怪,这些人很穷凶极恶,我就指望你帮我脱身了。
有病吧你?李永生真是无语了,他其实挺不待见那些煽阴风点鬼火的主儿。
尤其是女人这么做,他更是不喜欢,那样会让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发情的公狗。
但是常定坤的话,骂得实在太难听了,他这时退缩,倒像是怕了对方似的。
他冷冷地看一眼任永馨,直接发话,这是我订的桌子,不请自来的……都滚!你说什么?常定坤愕然地看着他,顿了顿之后,又说一句,有种你再说一遍?贱皮子见得多了,没见过你这么贱的,李永生不耐烦地一摆手,我说让你滚……要我说第三遍吗?小子你找死!常定坤厉喝一声,小五,拉捕房的人来!这里已经是城西捕房的地盘了。
朱塔任家办事!永玢一拍桌子,奶声奶气地发话,不相干的让开!朱朱朱……朱塔任家?常定坤的腿顿时就软了,捕房的势大,但是级别真的很低,遇上朱塔任家这样的大块头,他老爸也不够扛的。
他定一定神,扭头看向李永生,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兄弟,我只是觉得跟你投缘,你不答应就算了,没必要这样吧?是啊,我也觉得跟你特别投缘,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不过……我得先见见你女朋友,再决定跟不跟你交心。
常定坤的嘴角不住地抽动着,只觉得这一生所遭遇的羞耻,莫过于此刻,他定一定心神,忍气吞声地发话,我没女朋友,让大哥见笑了。
没有女朋友,也敢跟我搭讪?李永生轻笑一声,我还想介绍你认识我的女朋友呢,真不让我看你女朋友?原本就是一场误会,你要怎样?常定坤实在忍无可忍了,你有什么损失吗?李永生呲牙一笑,我要没点本事,那就真的有损失了。
常定坤一摊手,很坦荡地耍无赖,你说得再多,假想得再多,我没做就是没做。
挺好,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冲着远处一招手,把这个白痴拖出去,别跟我说,你们这点事儿都做不好。
远处有人躁动一下,转眼间来了三条汉子,冲着常定坤狞笑,小子你活腻了?小光,光哥……常定坤的腿脚有点软,他认出了来人,褚三手下的大将。
对捕房来说,地赖子不算什么,但是褚三搭的可是府房老大张晓宏的线儿,所以见了褚三的手下,他都要哆嗦,这儿是城西啊。
东南西北的,都无所谓,京城讨生活,关键是得有眼力,光哥狞笑着一摆手,你既然眼瘸,那栽了就要认。
眨眼之间,常定坤就被人拖走,别看这里是郡房的产业,级别不低,可教化口儿没有暴力机构,对上混混也是徒呼奈何。
李永生又转过头来,冲黑黢黢的汉子微微一笑,二可,我怎么跟你道歉才好?我也眼瘸,赵二可拎起一壶滚烫的茶水,直接浇到了自己脑袋上。
茶水哗哗地响,他疼得咝咝直抽凉气,却是毫不停手,浇了大半壶之后,才放下茶壶,看向李永生,也不擦脸上的茶水,兄弟,这样够了吗?以后长点眼,李永生一摆手,不再计较。
那一桌的茶也喝不下去了,三个人起身就走,一个风骚的女人还狠狠地瞪了李永生一眼。
李永生站起身冲汤昊田招一招,笑着发话,汤哥过来坐。
不用,汤昊田一摆手,又指一指赵二可离开的身影,又挤一挤眼睛——我得跟他解释两句。
事实上,朱塔任家加上褚三——尤其是褚三,足以令赵某人吓破胆了,汤昊田只是想把场面稍微圆一下。
他还是不想惹怒郡教化房,必要的暗示一下也得有——你不帮忙也就算了,千万别使坏。
待他离开之后,阿宾又苦笑着道个歉,永生,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喝茶的兴致了,实在那厮是刑捕系统的,我得给他留点面子。
无所谓了,李永生一摆手,你请假找我,什么事?昨天那个捕快赵渤,人还算不错,阿宾支支吾吾地发话,能不能看我个面子,放他一马?你的面子,我肯定是要买的,李永生点点头,然后冷哼一声,但是他昨天不作为,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你说的人还不错?主要是……他对我还算照顾,阿宾苦笑着回答,他的不作为,我也看不惯,但他也是有苦衷的,事事都计较的话,累死他也忙不过来,有些时候就得过且过了。
端了公家饭碗,就别说忙不忙的,李永生一摆手,冷笑一声,谁求他端公家饭碗了吗?要我说这就是懒政,扒了他那身皮都不冤枉。
永生,给个面子嘛,阿宾放低了声音,小心地四下看一看,他说了,您饶过他这一遭的话,他一定改,而且……帮我进捕房。
他一定改,这话是你说的吧?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刚才还说懒政是不得已呢,马上就说一定改?不过他对阿宾的感觉真是不错,觉得小家伙真诚,而且不失机灵,遇到紧急的时候,也敢胡说八道,于是他压低声音发话,我扒了他的皮,照样也能让你进捕房,怎么样?阿宾犹豫一下,还是坚持自己的来意,永生,赵渤那人……本性不坏。
那行,就给你个面子,李永生点点头,对方的选择,令他感觉有点意外,也有点不高兴,但是转念一想,这岂不就是真性情?所以他很干脆地表示,这家伙要是再不作为,传到我耳朵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会跟他说的,阿宾很干脆地点点头,脸上泛起灿烂的笑容,永生……谢谢了!客气什么?你的面子我肯定给,李永生笑着回答,顿了一顿之后,他又说一句,我也劝你一句,别学赵渤,要不忘初心。
你放心好了,阿宾笑了,笑得异常地开心。
然后他看一眼任永馨,站了起来,那我赶紧去通知赵渤,你跟你女朋友继续喝茶。
真不是女朋友,只是朋友家的……李永生还待解释,阿宾已经快步离开了。
任永馨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原来你还知道,我不是你女朋友?我当然知道了,李永生愣了一愣,然后才恍然大悟,他笑着发话,我们静疆府有个笑话……自从见过你女朋友,你这个朋友,我就交定了。
任永馨狠狠瞪他一眼,那我明明不是!这不是我说的,是常定坤认为的,李永生笑着回答,我只是反击了一下……嗯?好像确实有点不合适哈。
任永馨冷哼一声,轻浮!随便你怎么想吧,李永生也不以为意,站起身来,你们先歇着,我去办点……就在这时,鼻青脸肿的常定坤走了过来,冲着李永生深深地鞠一躬,对不起,李哥,我错了,您饶我这一遭,好吗?旁边一个汉子赔着笑脸发话,李哥,现在大典期间,说服教育了他一下,您看行吗?他必须赔笑脸,跟踪李永生是褚三的意思,但终究没让眼前这位知道,这就是不敬。
说服教育?李永生被他的措辞逗乐了,然后点点头使个眼色,就带着汉子走进了竹林深处,才低声发话,九年前的九月十五,我要这些地方的消息……任永馨见他离开,也很干脆地站起身来,永玢,走了。
还有好多果子,永玢眼巴巴地看着干果,六七岁的孩子,正是嘴馋的时候。
回去的路上,我给你买,任永馨没好气地回答,我不想再见他。
常定坤看着两人离开,愕然地张大红肿的嘴巴,这美女,也是朱塔任家的?褚三的人得了具体消息之后,查找工作顿时就快了许多,而李永生就索性住在了朱捕长弄到的小院里,除了帮朱家大姐针灸,就是出门去见那些可能是永馨的人。
据褚三的人初步了解,九年前那天在这片范围内的人,起码有五百多已经不在这里了,还有一百多人暂时不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可见这排查量有多大。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上舍生就以上的统计数据,都不是最终的数字,终究是九年前的事了,不少人记不得了。
肯定还有漏网之鱼,漏了多少,那就说不清楚了。
那暂时没回来的一百多人,李永生不着急去核实,反正哪天谁回来了,自然有人通知他,他就过去感应一下。
他操心的是那五百多不再回来的。
这里面,有半数人是来京城探亲,或者在顺天府待不下去,离开了京城。
离开京城的,散落在全国各地,真的不好找,也不方便找,李永生暂时要调查的,就是目前还留在京城,却不在这里住的。
这依旧是个工作量很大活儿。
而且,每天褚三的人,都有新消息报过来,比如说谁回来了,比如说,又多调查到什么人……整整一个假期,李永生一直在跑来跑去,除了帮朱大姐治疗,他还要整个京城乱窜。
他甚至没时间回朝阳大修堂的院子。
朱捕长看他这么忙,也暗暗地记在了心里,别的不说,在他的关说下,赵渤是被放过了,阿宾也入了她的法眼。
以朱捕长的地位,解决一个刑捕专修生的工作,实在太轻松了。
张木子在大修堂里待得无趣,前来找过他两次,还跟着他走街串巷几天,但是最后,她还是放弃了——这工作也太单调乏味了。
她对李永生的搜寻目标,还是有相当兴趣的,但是很显然,李永生不会告诉她是因为什么。
直到开学,李永生依旧没有拜访完那些在京城的人,没办法,人实在太多,也太零散了。
令人郁闷的是,半点收获都没有,以他的坚毅心性,都忍不住有点焦躁了。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他迎来了新的学年。
新的学年里,事情不算太多,大典在即,就连象牙塔内也受到了影响,比如说组织修生搞活动什么的。
而他现在已经是上舍生了,上舍生的课业要轻松很多,比较注重实际动手能力。
李永生是可以不上课的,但他还是回到了大修堂,修生就得有个修生的样子。
不过他的家里,就又住上了新人——朱捕长的大姐。
经过一个多月的针灸和调理,朱大姐已经能独立地从床上坐起来了——要知道,那可是独立地坐起来,手臂虽然还不算灵活,但已经可以做出支撑的动作了。
她的下肢行动还是不行,站立都得别人搀扶着,但就是这样的结果,已经让她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能站立,距离走路还会远吗?所以,当李永生表示修院开课了,我要回去住的时候,朱大姐二话不说就表示:课业当然不能耽误,我去修院找房子住好了——离你近一点,就省你的事。
朱捕长也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她心里更好奇的是:李永生到底想找什么人?这话她不是没有问过,但是年轻的本修生笑而不答,她也不能逼着对方说出来。
不过她对此事也上了心,褚三等人后期找到的一些消息,很多都是来自于捕房的透露。
朱大姐搬迁的时候,朱捕长有公务没去,但是当天下午,她就过来探望。
一进院子,她就先是一怔,不动声色地看了树荫下的张木子一眼,然后才若无其事地走进了房间。
看了片刻李永生行针,她又背着手出来踱步,看似很随意地来到张木子身边,轻声地发话,挂单了吗?不愧是府房副捕长,对相关气息非常敏感。
张木子翻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地发话,你这不是废话?我会查的,朱捕长轻声撂下四个字,一转身又走回了房间。
道宫之人出现在尘俗,最该紧张的就是捕房,她不是不想跟道宫交好,但是那样太犯忌讳了——谁都能跟道宫勾连,独独不能是捕房。
所以张木子对她也没什么好态度。
不过凭良心说,朱捕长这也算相当给李永生面子了,一般情况下,遇到陌生的道宫之人,她肯定要先问身份,再问挂单与否。
像这样偷偷摸摸地发问,明显就是要暗通款曲,被人捅出来的话,都可能引来不小的麻烦。
当然,以朱捕长的身份,捅出来也只是被动一点,不过她瞒下此事,人情也是不小。
事实上,若不是关心李永生的安危,她连问都不会问——装聪明很难,装傻谁不会啊。
在行针完毕之后,她将年轻的修生扯到一旁,冲院子里努一努嘴,那位?李永生笑一笑,红尘历练来的,没恶意。
朱捕长这才放下心来,想一想之后,又忍不住问一句,十方丛林的?李永生摇摇头,北极宫的,你知道就好了。
上宫的?朱捕长又吓一大跳,这一刻,她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八卦,如何跟你识得?呵呵,李永生笑着看她一眼,我跟朱塔任家还相熟呢……她在玄天观挂单。
不正面回答,就是不想回答了——你想知道更多,去玄天观查呗。
任家联系的,也仅仅是十方丛林吧?朱捕长的八卦心越发地强了,这是女性的通病。
但是经过李永生的提醒,她也反应过来了:好奇心太强,有时候真不是什么好事。
反正这件事,是不容她再琢磨下去了,万一北极宫的来人是想接引李永生,她是该不该通知大修堂?但是越不琢磨,她忍不住越要胡思乱想:小家伙在五道坊没命找寻人,是不是北极宫安排的考验?若是如此,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又过十余日,朱大姐竟然能独自站立了,而且还能在别人的搀扶下,颤悠悠地走三四步。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她的全面恢复,只是时间问题了——只要能坚持治疗下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武修班的试炼开始了,丙班接受的任务有三个,一个是顺天府自愿者,一个是去京畿附近维护秩序,还有一个就是看守顿河水库群。
第一个任务不需要解释,大典越近,需要的自愿者越多,第二个就更不用解释了。
第三个要大致说一下,顿河水库是一系列的小水库组成的,平日里有值守,但就是大致巡视一下,随着庆典的临近,为了防止别人搞破坏,要加强看守。
这个破坏,可不是把水库大堤掘了——虽然这也是要看守的,但是看护一个大堤,还是比较容易的。
官府担心的是有人下毒,水库周边好几万人,靠着这个水库群生活,水位高的时候,放出去的水,下游都有受益。
这么大的水库,要下毒也很不容易,起码毒药就不是三五千斤能够用的,但是……万一呢?大典之年,很多事情再小心都不为过——一旦出事,抽的是整个中土国的脸。
丙班的试炼任务是三个,可以选,试炼完毕之后,根据表现和回来后归纳的总结,给出试炼评判。
上舍生一共要经过五六个类似的试炼,才能最终获得结业资格。
事实上,这次的试炼是比较容易的,走形式而已——除非点儿背遇上大麻烦。
沈教谕在班里宣布之后,特意找到李永生,你最好参加一下,平日里的试炼成绩漂亮,结业设计的时候,就会得到更多通融。
李永生也没得选择,只能找到朱捕长,说我觉得选自愿者比较好一点,到时候朱捕长你记得关照一下,我就有空余时间来为朱大姐行针。
朱捕长答应下来了,不过当天晚上,她就气呼呼地跑了过来,你们这试炼,是教化部主导的,不归捕房管。
啊?李永生闻言,也很吃惊,心说教化部管自愿者,这个……没有道理的嘛。
这并不奇怪,朱捕长看穿了他的心思,很无奈地笑一笑,有些地方,志愿者也强调统一管理,比如说顿河水库……肯定是教化部的修生和教谕包圆了。
李永生秒懂,那么大的水库,若是自愿者都是来自各行各业,首先内部就不好协调,这不是街区,划了片管理就行,水是会流动和渗透的,必须要高度统一的管理。
他想一想,叹口气,沈教谕的意思是,我最好还是参加试炼,对结业设计有好处。
你结业设计不回博本院吗?朱捕长着急了,我大姐好不容易好一点。
就算回博本,有一些好的试炼成绩,也好一点吧?李永生很无奈地看着她。
话是这么说,他可能未来好长一段时间都会在京城。
可我大姐真的不能拖,朱捕长急得走来走去,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走着走着,她猛地停下了脚步,眼睛猛地一亮,其实除了这三个任务,你还可以接第四个任务。
哪里有第四个任务?李永生先是苦笑一声,然后眼睛也是一亮,你是说任务指定挑战的试炼?没错,朱捕长重重地点头,这个任务指定,你就不用找了,我看医术挑战就不错……你的针术,我是信得过的。
任务指定挑战是什么呢?就是修生拒绝试炼任务,自己拟定个任务,说我要挑战这个。
这是超级学霸才会做的事儿——你们的试炼任务太简单,我看不上,我自己找个难度高一点的,行不行?问题我是武修啊,朱捕长,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李永生苦笑一声,我不是医修!第一百三十九章 试炼任务李永生自忖也是学霸,但是任务挑战也有个范围——武修就是武修的范畴。
要不然,以他全国征文前十的成就,直接挑战文采,谁敢不让他试炼通过?但是,那是文修生的范畴,不合规矩。
他必须要在武修里选个类别,自己竖个目标来完成,要不然,教谕们也不会答应——你好歹堂堂学霸,选个不相干的类别,丢人不?与其那样,你不如老老实实地完成试炼就完了,何必另出机杼?地球界文科僧毕业实习的时候,也没谁会去种庄稼——生物学得再好,再会育种,你也是文科僧啊。
朱捕长冲他呲牙一乐,谁说武修就不修医术的?您别跟我说这个,李永生一摆手,很干脆地拒绝,我知道有军医,但是军医从来都是医修里出,没听说过武修里出军医的。
你别说,这还真有,朱捕长笑着发话,你根本就没理解,军医是怎么来的!最早的军医,全都是武修,因为大部分的武修,本身就会有一定的医学造诣,修行中出现点小偏差,很多时候就是自行调整了。
那时候的医修,就是以炼制丸药或者救治普通人为主,治疗外伤或者内伤,真的未必赶得上武修。
只看博灵郡名医陈山河就知道,他遇到了师季峰,只能断定对方是风邪入骨,但是驱除?他真驱除不了,必须得修为到了那个境界才成。
武修里的军医也是如此,军队上了战场之后,伤兵们很多时候要靠自救,或者指望上官有杰出的手段——很多武修配外伤药都是很拿手的。
也就是近百来年,行业细分得越来越厉害,很多有传承的武修,都转行医修了,所以慢慢地,军中的军医,就被医修代替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医修的战力比不上武修,这是毫无疑问的,一旦上战场,医修虽然能救人,但也需要人保护,会拖累军队战斗力,这个事实客观存在。
朱捕长很明白地指出了这一点,事实上,皇家军修院里,武修就要修医术,只不过……呵呵,我知道你对军队不满。
这样?李永生的眼睛一亮,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那就不用担心耽搁朱大姐的治疗了?他是个很皮实的人,无所谓出试炼任务,但是现在朱大姐治疗,也算节骨眼上,而且那三项试炼任务,都不是能半途而废的,一旦去了就得钉在那里。
到时候别说给朱大姐行针,就算想去一趟五道坊,也得请假。
最糟糕的是,在这种大典面前,没有足够的理由,不可能被准假。
就算准假了,总不能经常出去吧?试炼的成绩该怎么算呢?我去帮你了解一下情况,朱捕长见他有兴趣,就笑着点头,其实这种挑战很简单的,你再现针王桂一男的‘九凤齐鸣’就行……这不难吧?李永生顿时愕然,朝阳大修堂的试炼……就这么简单?对你来说很简单,对我们来说,难于上青天,朱捕长瞪他一眼,然后轻咳一声,对朝阳大修堂,你要心存敬畏,但也没必要觉得它无所不能。
李永生干笑一声,您好像就是朝阳大修堂出来的吧?错了,朱捕长摇摇头,一脸肃穆地看着他,我是西南刑捕本修院出来的!西南刑捕专修院,八大刑捕专修院之一——不是第九大,是真正的八大,而且排名前三,因为有两个本修班,出来的修生都自称是本修院。
呃,冒犯了,李永生讪笑着一拱手。
朱捕长冷冷地一哼,我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她只是有点心里不高兴。
不过她还是帮李永生问询了一下,这样的挑战合适不合适。
朱捕长职位一般,但是司职重要,在朝阳大修堂也有点能量,很快就得到了答复:谁若是掌握了九凤齐鸣,别说一次试炼,算两次试炼都无所谓。
哪怕挑战的是武修。
然后就是沈教谕跑来找李永生:你真的会九凤齐鸣?行不行啊你?我真行,李永生点点头,教谕你相信我就是。
你……先等等吧,沈教谕想一想,还是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发话,我的老教谕,半身偏瘫,九凤齐鸣应该可治,你先拿他试试手……你放心,治不好也不会差你钱。
李永生有点愕然,没必要吧,朱捕长瘫痪三十年的大姐,已经被我治得差不多了,还不能说明问题?沈教谕不满意地一哼,你在她身上使用九凤齐鸣了?这个倒是没有,她不能那样行针,李永生笑一笑,但是我肯定会啊,你那老教谕在我试炼挑战的时候,可以作为例子拿出来,何必花钱?这么大的事,我必须要过眼才行,你是我的修生,沈教谕一本正经地发话,万一你实力不济,你成绩要受到影响,我脸上也不好看。
要不说大部分教谕,是非常值得人尊重的。
李永生无奈,教谕是为自己好,那么也就只能再尝试治一人了。
老教谕姓郭,在幽州郡老家休养,但是在大修堂也有宿舍,第二天就由马车接了来。
郭老教谕年近七十了,据沈教谕说脾气很暴躁,不过他对李永生很客气,先问我这偏瘫,用得到用不到九凤齐鸣针法?他是教谕出身,当然知道针法再好,不合用也不能乱用。
先期没必要用,李永生回答得也很干脆,用了效果不大。
那就先用一次,给你的沈教谕看一看,郭老教谕做出了决定,果然是老辈人,考虑的先是帮修生,哪怕用处不大。
然后他才问起了最关心的问题,我这偏瘫,能否根除?郭教谕并不是彻底的偏瘫,只是半个身子行动不便,这也亏得他教出了无数的修生,请了很多名医来治,才有现在的效果。
可以,李永生这次回答得异常爽快,不过需要诊疗一年。
一年?沈教谕闻言有点不高兴,永生,朱捕长那个瘫痪三十年的大姐,好像也就才两月,你就治得差不多了。
不能比,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发话,她的体内药力雄浑,所以我才不敢用九凤齐鸣,老教谕原本也用不了一年,但是他被其他医生治坏了,有冲突……你们显然请了不少医生。
永生!沈教谕气得大吼一声,不要胡说八道,被外人听去就坏了!区区的一个年轻本修生,居然指摘其他名医治坏了病人,这话传出去,要有多少人指责你张扬、不敬前辈?小沈,别那么暴躁,老郭教谕冷哼一声,然后冲着李永生点点头,和颜悦色地发话,别理他,该说就说才是年轻人,你的教谕,已经被俗世磨平了棱角。
李永生愕然,这俩教谕,哪个更暴躁一点?老教谕,沈教谕觉得自己太委屈了,你这不是爱他,是害他。
现在中土国暮气沉沉,就是你这种市侩教谕带出来的,郭老教谕很不客气地呵斥自己的学生,敬老是应该的,但是那不代表不能发出自己的看法。
年轻人的看法,大多是错的!沈教谕据理力争,他们的经验不足!胆子还没变得太小,居然敢跟我顶嘴,郭老教谕笑眯眯地点点头,颤巍巍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脸一沉,那些名医治坏我没有,我心里有数……你再顶一句嘴试试?沈教谕登时住口,我也是为李永生好啊——教谕心里苦,教谕不说。
接下来就是李永生行针了,在沈教谕和老教谕家人的注视下,三根银针齐鸣三次。
郭老教谕虽然看不到,还是很满意的,哎呀,松快多了……永生,你这应该是三凤九鸣才对,不是九凤齐鸣啊。
老教谕,三凤九鸣,比九凤齐鸣还难呢,李永生笑着回答,九凤齐鸣起码要高阶制修,我修为没到,会三凤九鸣的,只要能升到高阶制修,九凤齐鸣就是等闲了。
这是实话,三凤九鸣需要的掌控力更强,九凤齐鸣对修为的要求比较高,精神力要求也较高,所以三凤九鸣,就可以认为是九凤齐鸣了——这是桂一男亲口说的。
当然,没成长起来的天才,就不是天才,郭老教谕说的也没错。
有点骄傲了啊,郭教谕立刻就打击他,果然是传说中的脾气不好,桂一男有俩弟子会三凤九鸣,学会九凤齐鸣了吗?那俩都死于政争了好不好?李永生不服气地回答,我不认为自己会死于政争。
好了,沈教谕看到这俩要吵起来,赶紧出声和稀泥,咱在您家里治,还是去李永生的小院治?去他那儿,毕竟他那儿还有个伤患,郭老教谕果断发话。
父亲,您这身子骨儿也不方便啊,一名中年妇女发话了,招呼不好您,夫君又该埋怨了。
求医就要有个求医的样子,郭老教谕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想一想,他又骂一句,玛德,没准当初就是因为只知道请医生上门,才有这样的结果。
李永生听得暗暗咋舌:这老教谕,也真是够奇葩的。
第一百四十章 医修挖角郭老教谕虽然奇葩,但是在李永生的小院里,他跟朱大姐处得却是相当不错。
郭教谕不太看得起没文化的人,可是知道朱大姐的所作所为之后,也忍不住夸赞,一个人带大所有的弟弟妹妹,太了不起了,尤其是家里还出了顺天府副捕长这样的人。
他在小院只针灸了一天,李永生的任务挑战试炼就批了下来。
朝阳大修堂是国内顶尖的修院,教谕杰出修生更杰出,每年都要有那么几次任务挑战试炼,不过这次的挑战很少见——是跨了专业的挑战。
当然,大修堂的教谕都知道,武修挑战医修类别,也不算特别古怪,但是挑战的是失传的针王绝技,还是引起了相当的轰动。
医修总教谕王楠,带着一帮医修教谕专程赶到。
一般的本修院里,可能有医修教谕,但是除了专门的医修院,基本上听不到总教谕的称呼,但是朝阳大修堂是例外。
事实上,大典期间,医修的任务也是很重的,治安管得严了,生事的人少了,但是一旦起了大冲突,医修就派得上用场了。
很多医修都被分派了相应的责任区,应该在那里坐镇,修院的教谕也不例外。
但是王总谕听说这次挑战的内容之后,还是特意赶来,哪怕武修根本没有邀请他。
挑战试炼是在演武场边上的一间平房中,武修教谕来了七八个,医修的教谕来了也有七八个,还有院务室的室长。
李永生针灸的对象,是个签了生死约的平民,受外伤导致下半身瘫痪半年,塑骨丸可以医治,但是他买不起。
这人的病情,是典型的需要九凤齐鸣来医治——起沉疴,武修教谕里也真有懂这个的。
但是诸多医修教谕,对此颇有微词,这个伤,没必要这么医,九凤齐鸣实在太冒险了,保守一点治疗即可。
郭老教谕也来看热闹,闻言一呲牙,保守医治可以……你出钱吗?吵闹归吵闹,当李永生开始验伤的时候,大家就安静了下来,看他如何行止。
这样的伤势,对李永生来说太简单了,不过当三根银针齐鸣的时候,医修教谕们还是没有按捺住心中的惊讶,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总教谕王楠的眼中,更是冒出了异样的光芒。
为了保证李永生挑战的成功,沈教谕报的就是三凤九鸣针法。
这样一来,也不会给旁人狂妄的感觉。
李永生为了表示自己力有不逮,连续使用了三次三凤九鸣,也大致达到了真正九凤齐鸣的效果。
看到他连续行针成功,就连武修教谕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此人对此手法已经相当地娴熟。
不过就算娴熟,试炼挑战的章法可不能少,武修教谕满意地点点头,有个好开头是不错的,但是小李,接下来你还要再诊疗五名伤患,不可大意。
李永生当然知道这章法,这样的挑战,他需要诊疗三到九名伤患,三名的话有点少了,九名又多了,六名就是个不错的数字。
可是他心里有事,除了家里的两名伤患,他更惦记着五道坊那里的事,想一想之后,他试探着发问,教谕,我能否以治愈三人为目标?会九凤齐鸣针法和治愈伤患,那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像眼前这位伤患就是,他被九凤齐鸣针法救治,那是最难的拦路虎被攻破了,像汤剂调理之类的,还是不能免的。
三人嘛,武修教谕斜睥一眼呆若木鸡的众多医修教谕,心里有点为难,若不是有这帮家伙围观,这个请求倒也可以通融。
你说你们医修不看着自己的修生,跑到我们武修的地盘来做什么?一个头发花白的医修教谕眼睛一亮,你还开得了方子?多稀罕呐,郭教谕洪亮的声音响起,小李的方子很不错,我吃得就挺好,要我说,三人就三人吧,全须全尾的,传出去也好听。
郭老教谕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王总教谕发话了,他眼神闪烁着,九人是必须的,三凤九鸣针法难得地重现,我们医修教谕,都要带着修生来观摩的。
说到这里,他看一眼不远的沈教谕,轻描淡写地发问,小沈,我们旁观没有问题吧?沈教谕闻言,也有点为难。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试炼中相互观摩,是再正常不过了,为了保证此次的任务挑战评判公平,还有专门的一名医修教谕被请来了——就是没想到,一来来了这么多人。
当然,九凤齐鸣的手法是秘密,他可以用这个理由来拒绝。
不过,若光是看就能看会,九凤齐鸣又怎么可能失传了?他犹豫一下,看向李永生,永生,王总谕想旁观,你方便考虑一下吗?没问题,李永生呲牙一笑,然后点点头,不过九名病人,委实多了点。
十二个人,算你两次试炼,王楠大手一摆,笑眯眯地发话,不过我们希望,能用留影石记录一下,可以吗?李永生这次想了想,才不情愿地点头,可以,不过每天我最多行针两个时辰!啊?王楠愕然地看着他,你答应得这么痛快?所谓留影石留影,不过是试探,他真想坚持话,悄悄留影也是可以的。
武修教谕或者会反对,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他能直接告到院长那里——必须要留影。
这有什么?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医术就是用来救人的,你们能看得会,我绝不阻拦,留影什么的,当然更无所谓了。
是吗?王总教谕狐疑地看他一眼,大话说得不错,每天只行针两个时辰……呵呵。
你这么针对我,有意思吗?李永生很无奈地回答,王总谕,我是有别的事儿呢。
好样的,王总谕伸出个大拇指来,笑眯眯地发话,转到医修来吧,我保证你研修博修连读,结业就留院任教,如何?这画风转变太快吧?李永生呆呆地看着他,差点问一句,是不是还要配住房和马车?我操,你别太不要脸行不行?郭老教谕看不下了,他大声嚷嚷了起来,武修好不容易有个博学苗子,你医修何德何能敢抢走?你也不说一说,医修要这么高的战力做什么?也就是他,敢直接骂医修总教谕。
没我医修,你现在还瘫着呢,王总谕冷冷地瞪他一眼,然后才看向沈教谕,其实医修的战力高一点,对自身是很有好处的,你把人让给我,我欠你个人情。
堂堂的朝阳大修堂医修总教谕,许下的人情不可小觑。
可是……沈教谕愁眉苦脸地回答。
不要可是,我最看重的还不是三凤九鸣,王楠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我最看重的,是他有一颗仁者之心,这才是医修最宝贵的精神……你也知道,现在的孩子越来越浮躁了。
留影石什么的,那是试探,后来他嘲弄对方只行针两时辰,也是担心这修生沉不下来心,得过且过——好的医修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对方解释说有事,他马上就信了,这孩子看起来就不像是个骗人的。
沈教谕很苦恼地摇摇头,王总谕,我也很想答应您,但是真的不行啊……你这是什么态度?王总谕的脸,刷地就拉了下来,口是心非,信不信我找院长要人?你知道不知道咱大修堂的医修,已经被中南医专压得抬不起头了?但他是插班生啊,沈教谕叫了起来,他是博本院来的插班生!插班生又如何?王总谕很随意地一摆手,然后手就停在了空中,不屑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呃?好半天,他才冷哼一声,博本院?切……冷不丁,他眼角扫到了李永生,切实不错,嗯,博本院实力很强,直接转院也未尝不可。
然后他才笑眯眯地转向李永生,小李你这脸……啧啧,得快点治啊,没准一颗复颜丸不够,我给你弄两颗?李永生闻言,笑了起来,王总谕,挖墙脚不是您这样挖的,您应该主动拿出两颗复颜丸来,然后啥也别说,等着感化我就是了,这样用条件交换,诚意不足。
王总谕呆呆地看着他,愣了好一阵,才呲牙一笑,你这……算是答应了?他这种认识并不奇怪,在朝阳大修堂的教谕嘴里,博本院也就是个切的评价,而且本修生转院,只能从高往低转,这还得是有办法的人家,从低往高转——那权势就可谓滔天了。
至于说从下面转往朝阳大修堂,那就是呵呵了,有这门路的,直接写个条子就让大修堂收人了,还用转什么转?当然,王总谕能开这口,是因为另一种情况——修生太杰出了,杰出到值得大修堂放下架子去拉拢。
李永生是当世绝无仅有的会使用三凤九鸣针法的修生,而且还擅长医术,更有一颗医者仁心,这足以令王总谕打包票将人转过来。
我没答应啊,李永生笑了起来,我只是说,您这挖墙脚的姿势不对。
第一百四十一章 爱才者众王楠顿时就愣住了,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发问,你不跟父母亲商量一下?李永生笑着摇摇头,不用跟他们商量。
医修总教谕还要继续劝说,沈教谕在一边叹口气,永生他是……孤儿!孤儿?王楠再次愣住了,那你的针法,跟谁学的?呵呵,李永生微微一笑,想一想之后又答一句,博本的孔总教谕,有过些耳提面命。
沈教谕再次补充一句,孔舒婕,也在咱们修院待过。
是她啊,我有印象,王总教谕点点头,那依稀是个美女来的,课业也非常杰出。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问一句,你怎么不想来?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来?博本就不错啊。
你没搞错吧?王楠顿时就炸了,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好苗子,先是跟本院的武修斗了斗嘴,然后武修退缩了,他才发现对方竟然是插班生。
而且,他在投其所好地许出两颗复颜丸之后,这插班生竟然还不同意转过来。
这实在令他忍无可忍,博本不错?小家伙,维护母校是好事,但是你跟我说一说,博本哪里不错?不客气地讲,它哪一点赶得上朝阳……我不要你说多,你说一点就行。
博灵郡是我的家乡,这里不是;博本有孔总谕,这里没有,李永生笑着回答,当然,沈教谕也很照顾我,但是……人不能忘本不是?王楠喘着粗气看着他,好半天才发问,我把孔舒婕也调来朝阳,你看如何?他是真的拼了,连郭老教谕都看得目瞪口呆:握草!为了转一个修生,不惜将其教谕也调来?而且这教谕还是总教谕,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李永生想一想,又回答一句,博本院在这次庆典征文中,有一人入了前三,朝阳没有。
这点小事你也比?王楠气得一摆手,那人又不是你,跟你无关的。
李永生呲牙一笑,跟我还真的有关。
嗯?王楠奇怪地看沈教谕一眼:这厮什么意思?得奖的就是他,沈教谕苦笑着一摊手,他插班是为了政务院召见。
握草!王楠一抬手,苦恼地拍一下额头,文修功底……也如此深厚?他最深厚的是武修功底,沈教谕不动声色地回答,虽然他很自豪,王总谕能看上自家的修生,但是对方想强行抢夺,也令他十分不爽——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既然李永生拒绝了,他当然就要力保,李永生在内舍生的时候,就曾经力败两名新月国制修……王总谕,他其实挺能闯祸的。
没错,是挺能闯祸,一名知根底的武修教谕发话了,前两个月的大比,他还揍了新月国的王子,安……安什么来的?既然争不来李永生转院,武修当然就不愿意放人了,不管怎么说,将来大家说起来,李永生曾经在朝阳大修堂的武修班插班,那也是荣耀不是?谁说会医术的就得是医修?这是对武修的严重不尊重,武修并不是只会打打杀杀!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有战斗力的医修了,王楠闻言,却是欣慰地点点头,我从来认为,医修的形象,就不该是羸弱的,这是大错特错。
沈教谕闻言,顿时傻眼:原来我诋毁李永生……的姿势不对?王总谕欣慰地看着李永生,你年纪轻轻,居然有这种门户之见……我是不喜欢的。
刚才说中南医修院压得朝阳抬不起头来,那是哪位?李永生无奈地翻一翻白眼,胡乱地点点头,小子还年轻,顾念桑梓,也是没办法的,王总谕海涵。
你小子骂人有水平啊,都不带吐脏字的,王楠气得冷哼一声,我也不是忘本之人,说句良心话,我是真觉得,你回博本可惜了。
李永生微微一笑,那这样吧,承蒙王总谕抬爱,我若上研修院,必选朝阳……您看如何?到时候还请王总谕手下留情,放我过关。
这还差不多,王楠欣慰地点点头。
不行啊,总教谕,这次是那些医修教谕不干了,他说得好听,将来的事怎能当真?中南医修院定然会……那啥!这个时候,郭老教谕又不合时宜地出声了,老教谕老了,并且偏瘫尚未痊愈,偏偏是嗓门特别洪亮,凭啥他上研修院,就一定要学医呢?对手挺多啊,王楠犹豫一下,又冷哼一声,自顾自地盘算,咱们的武修倒无所谓,中南医修院……那些家伙有点无所不用其极。
沈教谕的双手死死地攥起了拳头——凭啥我们武修就无所谓呢?王楠想一想,又看李永生一眼,这样,我也不勉强你,你跟孔舒婕商量一下,看她愿意不愿意答应我的条件。
是啊小伙子,一个白发苍苍的医修教谕发话了,你在朝阳,能起到的作用,比在博本大得多,好好考虑一下吧,这里终究是京城,舞台也大得多。
这话讲得非常质朴,也很客观,但是李永生非常不喜欢最后两句。
他做了医修的话,在京城的作用肯定更大,但是……在京城为什么作用大?说白了,京城是权势聚集之地,杰出的医修非常容易出头,机会太多了。
他想打出名气,赚大钱,收弟子,京城都是独一无二的选择。
就算说私心,他想找永馨,也得在京城发力,没办法,这里的优势实在太多太多了。
但他就是不喜欢最后两句——京城舞台大,博灵郡的那些平民,就活该得不到好的治疗吗?很多平民,甚至连来京城的路费都没有,就算倾家荡产地赶来,一路上还要经历很多风险。
最终,他还是笑着点点头,多谢诸位教谕教诲,小子知道了。
那就是两个任务,十二名伤患了?王楠斜睥他一眼,他心里感觉得到,小家伙有点别的想法,所以他要敲定,嗯,对了,还有……每天两个时辰。
好的,李永生也笑着点点头。
诸多武修相互看一看,都看得到对方眼中的不甘心——咱武修啥时候任医修作威作福了呢?当天晚上,武修的副总教谕就到了李永生的小院。
他是曲胜男的晚辈,知道李永生的潜势力不可小觑,所以很直接地表示,不要管医修那帮家伙,朝阳大修堂,还轮不到一帮郎中做主!就算你想入朝阳研修院,也该选武修,而不是医修。
第二天的试炼,就转移到了大修堂的医馆,除了昨天那位,又多了两位等待针灸的伤患,据说是医修们选出来的。
李永生倒不在意多了几名伤患,事实上他行针的时间并不长,关键是行针之后,要观察伤患反应,时不时要调整,然后起针……也得他自己亲自动手。
反正他的打算,就是每天两个时辰。
不过前来围观的队伍,却是着实令他吃了一惊——足足有五六十人之多,因为施针的地方不大,旁边还摆了桌椅,那些人就站在桌椅上看。
至于说留影石,基本上人手一个,他也没法抗议,所以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我的脸不能出现在在留影石里,要不然我就麻烦了。
这是好事吧?一个年轻人笑着发话,显然是大修堂的医修修生,出名要趁早。
出名无所谓,我怕太出名啊,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
武修的副总教谕走上前,一脚将那修生从凳子上踹了下来,铁青着脸发话,他出名了,旁人就好前来暗杀了……你真的不是新月派来的卧底?姓朱的你差不多点啊,王楠见状大怒,有话不能好好说?朱总教谕闻言脸一沉,那李永生死于意外的话,算你的算我的?咱说话能吉利点吗?李永生无奈地一翻白眼。
经过这个小波折,大家也都知道,随便留影是不合适的,而且九凤齐鸣的针法,拍得再详尽,都怕不够,谁还有心思去拍人脸?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而且李永生除了行针,并没有做其他事情,王楠非常在意他,但是开汤剂方子的时候,只是问了一下,搁给你该怎么开?然后,真正开方子的事情,甚至包括按摩通气活血,都交给了旁人来做。
第二天,围观的人就更多了,医疗界的圈子并不大,有人公开展示针法,还是九凤齐鸣这种,当然就有人费心来学。
甚至太医院都来了几人观摩,也是人手一块留影石,王楠无法阻拦,那是太医院,大修堂的修生结业之后,还指望着去那里呢。
不过他还是尽了自己最大的能量,宣布不许拍李永生的脸,否则阴九天来了也不给面子。
第三天,又有意外,这次是中北医药专修院来人了。
大典之年,基本上每个本修院都会派人来京,起码要出点节目什么的,刷一下脸。
中北医修和中南医修,是中土国最大的两个医药专修院,两家原本就斗得不可开交,现在中南势大,力压中北,至于朝阳这种综合性的本修院,医修被压制就太过正常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抢手对于中北医药专修院的来访,朝阳大修堂不能接受,哪怕中北是中南的死对头,大家应该同仇敌忾,朝阳依旧不能接受,中北前来观摩——老子是大名鼎鼎的朝阳啊!李永生因此,硬生生被拖延了小半个时辰才开始行针。
至于中北医修院的来人,经过太医院的协调,还是留了下来——别的不说,单从医修的发展角度来讲,医术交流是必须要有的,敝帚自珍要不得。
当然,中北院也是答应了朝阳大修堂的一些要求,比如说接收一些杰出的医修教谕去进修。
李永生的针法越来越熟练,起针完毕之后,他随口就开起了药方——这都是这几天做惯了的事情。
药方口述到一半,他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对,抬头一看,却发现王楠正狠狠地瞪着自己。
这是……他四下看一眼,发现几名中北院的教谕,正用炽热的眼光看着自己。
原来如此!他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又看一眼王楠,王总谕,那今天就到这里?你去忙你的吧,总教谕一摆手,铁青着脸发话,然后身子一闪,挡在一个中北院的教谕面前,似笑非笑地发话,王院长这是要去哪里?今天这个试炼……您得点评一下啊。
被挡住的,是中北院带队来京城的副院长,他笑一笑,一指向外走的李永生,好苗子呢,我想跟他聊一聊。
跟他有什么聊的?王楠一抬手,搭到了他的肩头,笑眯眯地发话,咱俩也有日子没见了,一起用膳吧。
一边说,他一边使个眼色,旁人见状,也纷纷缠住了中北院的医修教谕。
甚至连武修教谕都出面了,跟中北院的人套近乎——李永生就算转院,也得来朝阳,万一被中北院勾搭走了,那算怎么回事?中北院的王院长一看,自家的教谕都被包围了,忍不住苦笑一声,我说,你们这是防啥呢?莫非以为我能勾走大修堂的修生不成?他还真没这么想,因为他不知道,李永生不是朝阳的人,当然也就没动什么脑筋——中北院的医术成就,比朝阳强一些,但是朝阳也不弱啊。
最关键的是,只凭朝阳大修堂五个字,修生就不可能随便转院。
他是这么说了,但是王楠也是老辣之辈,根本不可能轻信——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总之,朝阳得不到的,也不能任由中北院捡了漏去。
王总谕笑眯眯地表示,你想跟他聊啥,跟我聊也是一样的,毕竟一笔写不出俩王字。
王院长郁闷地一番眼皮,得了,你从来都这么小家子气……我只是想多问一问,这三凤九鸣其中的关窍。
这就是中北院的态度,然而两天之后,中南院也来人了,见识了李永生的针法之后,直接邀请他结业之后去中南院任教,态度非常简单粗暴。
李永生心里有点奇怪——我这次没开方子啊,于是笑着回答,我只是个武修。
我们已经了解过了,中南院的副院长,气势比中北院足很多,你的医术造诣很高,来我们中南院吧,条件你开。
修院强,底气就不一样,王楠看得睚眦欲裂,想昏了头吧,居然来挖朝阳的墙角?朝阳的医修,也能自称医修?中南院的副院长不屑地笑一笑,你们搞一搞行政工作还是不错的,治病救人?我看还是算了吧。
敢在朝阳大放厥词,也只有中南院了,不过必须承认的是,人家真的有放肆的本钱。
朝阳大修堂出来的修生,在官府中实力雄厚,连太医院的院长,也是朝阳的。
但是对医修来说,行政职位并不重要,关键是看你手上有活没有。
阴九天在太医院只挂了一个客卿名,根本不管太医院的事儿,也不争供奉,但是太医院院长见了阴九天,也得客客气气。
中南院出身的太医,在太医院占了几近半壁江山,其中不乏实力雄厚之辈,在朝廷中人脉也相当广阔,单讲医术,又怎么会把朝阳放在眼里?王楠差点被噎了个半死,你若这么说,明日起不让你们观摩了。
修院试炼,允许其他修院观摩,这是朝廷律法,中南院的副院长淡淡地表示,你想让我中南院将事情捅上去?捅上去又怎么样?王楠火冒三丈,谁会怕你?说不准就是不准了。
你的教谕,见了我还要叫一声师弟,副院长冷哼一声,李永生这样的修生,留在朝阳做教谕,浪费了,我们也是为了培养出更多更好的医修。
浪费了?王楠气得眼睛珠子差点瞪出来,你敢如此羞辱朝阳?这是实情,哪里来的羞辱?副院长淡淡地一摊手,你朝阳医修就是要差一些,我现在只抢他结业后的教谕,别逼着我使用手段,让他转院。
怨不得王总谕对中南医修院耿耿于怀,这边的气势,确实太霸道了。
而更加悲催的是,人家的霸道,是有实力支持的。
好了,李永生是我们朝阳的武修,关键时刻,武修的朱副总教谕赶到,转医修,先问我们武修同意不同意!武修?副院长顿时愕然,然后又勃然大怒,早听说朝阳最会糟蹋苗子,我一直不相信的,原来果真如此!他对李永生情况的了解,来自于太医院——那里从来不缺中南院出身的人。
你再这么说,信不信我揍你?朱教谕狞笑一声,对方虽然是中阶司修,但是他是武修,哪怕只是初阶司修,也能打得对方满地找牙。
副院长冷冷地看他一眼,你敢动手,中南院的修生,以后可以拒绝救治朝阳的人。
两人的言辞都有夸张之处,但是很显然,朱教谕的威胁,起不到什么作用。
何必,何必呢?中北院的王院长走上前,笑眯眯地发话,小李还年轻,去谁家任教,这也早得很,咱们要做的,是首先要保护好这个医修苗子。
朝阳院和中南院相互看一看,心里都生出了一丝异样。
这种打酱油的主儿也上来,看来……李永生还真是抢手啊。
果不其然,大家坐下开吃了没几口,王院长就公然表示,李永生有如此高深的针术造诣,不管将来发展如何,绝不能成为某一家的禁脔,咱们还需要他推动整个中土国针术的发展。
真是老奸巨猾的家伙!那两家心里暗骂,明明没啥资格,竟然敢浑水摸鱼!不过王院长的话,他们也不敢不当真,毕竟这个家伙不管倒向哪一边,另一边都绝对扛不住,目前是左右逢源的样子,不折不扣的搅屎棍。
这边三国大战不提,李永生也受到了朱总教谕的骚扰——既然医修争得,武修为何争不得?不过朱总谕知道他跟曲胜男的关系,也不会过分逼迫,事实上他还打听到了,李永生除了征文获奖,还献上了军国重器。
所以他的着眼点就是:你想为博本院争取些荣誉,这个我能理解,但是你总要上研修生吧?只要答应上朝阳的武修,你在京城有事,就是我的事……你最近在找什么人?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好像王总谕很有信心从你手里抢我,你还这么辛苦?切,朱总谕很不屑地哼一声,他无非是指望院里出面,他敢找院长歪嘴,难道我就找不到人?须知曲老也是武修。
他早就有这个打算,只不过不声张出来,王总谕若是提前知晓,没准又要生出波折。
我没打算当教谕,也没打算上研修院,李永生笑着一摊手,真的,实话。
人总是会变的,朱总谕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么抢手,有些人对于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掉?嗯?李永生听得眼睛一眯,谁会这么做?朱总谕摇摇头,这我说不好,但是毫无疑问……新月国要算一个。
李永生怔了一怔,然后笑了,只要不是来自国内的算计,我还真不怕。
你还真是……天真!朱总谕无奈地摇摇头,不行,我得去找曲老告状!他没想到的是,见了曲胜男之后,曲老竟然表示说,这是李永生的选择,我也不好说什么。
曲胜男最是清楚,李永生身边跟着道宫的人。
不过她不好点出来,否则那孩子又要多出些麻烦来。
事实上,她猜测李永生将来没准会入道宫,起码跟道宫会牵扯不断。
朱总谕对她的态度很是不解,就说任他胡来的话,他会很危险啊,您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我担心也没用啊,曲胜男回答,他治好了我的旧伤,我还欠着他人情呢,怎么好指使他?我能做的,最多就是派两个护卫给他。
给修生派护卫?朱总谕苦笑着摇摇头,算了,那样就更扎眼了。
你倒可以做点事,曲胜男看着他,缓缓发话,他好像有兴趣搞个广播电台……第一百四十三章 惨剧广播电台……那是什么?朱总谕愕然,再细问,曲胜男却是不肯回答了。
在她看来,自己点出来就行了,说得细了,没准那小家伙又要不高兴了——小李对军队的怨念,可是根深蒂固啊。
朱总谕对这次谈话也感到满意,虽然他并不知道广播电台是什么,可总也多了条线索。
还有意外之喜就是,朱家又跟曲胜男走动了起来。
曲老做人一直低调,此前又有先皇清洗之事,她跟很多老关系都断了,多少年不来往,唯一保持联系的就是坤帅,也从来没有求过坤帅什么事。
当然,这或者跟她的身体状态有关,据说她老伤发作的时候,样子很可怕。
朱总谕此次曲家之行,竟然没吃闭门羹,哪怕朝阳大修堂得不到李永生,他也有收获。
不过他也是认真的人,回去之后,直接招来了沈教谕,问这广播电台是怎么回事。
沈教谕对此知道一星半点,于是又找到李永生细细问。
了解清楚这东西的原委之后,朱总谕也吓了一跳,少不得找到武修总教谕张岩,说这个广播电台,咱们能不能搞?搞,为什么不搞?张总谕听明白之后,马上就拍板了,你去跟李永生商量,他技术入筹,资金什么的都算朝阳的,他打算占几成?啊?朱总谕愕然,真的要搞吗?李永生可是把技术献给了政务院。
博本搞得,朝阳搞不得?张岩冷哼一声,今上大典之际,咱们多搞点喜庆的内容,就是普天同庆之意,这个事儿错不了。
可是谢院长那里,怕是……朱教谕小心翼翼地提示。
谢院长的心思,全在工建上呢,张岩叹口气,武修穷得太久了,咱先把事做起来,一旦事发,他也不可能不管。
朝阳的教谕里,有穷有富,武修是朝阳的招牌之一,但是缺少来钱的路子,而武修的花销又格外大,武修教谕们,一直渴望能做点实业补贴家用。
谢院长是朝阳有史以来,最肉脚的院长,此事一旦请示他,必然是不允许。
但是武修如果先斩后奏,一旦事发,谢院长肯定要保武修——不这么做的话,他这个院长的位子就坐不下去了,不能维护朝阳的体面,要你做什么?不说别人,内阁的孟辅仲辅也饶他不得。
有内阁两位大佬学长,朝阳也确实不需要太在意政务院——朝阳人不仗势欺人,但是我朝阳自己内部有资源,不能不让我用吧?朱总谕限于身份地位,看不到这些——就算看到了,也不敢随便惦记,但是张岩的地位,又比他高一点,统管武修事务,就敢先斩后奏。
商量好之后,朱总谕就来找李永生,问他想占几成。
李永生有点惊讶,他真是没想到,朝阳大修堂竟然不担心政务院的压力。
他想了想,表示说技术入股可折算两成,不过这个广播电台播什么,得我说了算。
这个不可能,朱总谕明确地拒绝了,这是舆论阵地,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
要不说朝阳大修堂不愧是国内顶尖,一眼就看出了舆论阵地的重要性,博本院那些教谕,根本就没意识到。
不让我做主,那就算了呗,李永生很干脆地表示:我也不想让政务院说我。
于是朱总谕就又坐蜡了:曲老的示意没完成,也没交好李永生,武修也赚不到钱了。
少不得,他又跑去请示张总谕。
两边还没商定,李永生就又接到了新的试炼任务——没错,真的是新任务。
顿河水库群那里,出现了大面积的病患,有数千人患病,轻者高烧不止,上吐下泻,重者昏迷吐血,死亡三人。
顿河水库群的任务,是被几个本修院包了的,朝阳大修堂派出了近一百的上舍生,文修、武修、医修和农修都有,以方便应付各种突发事件。
再加上其他本修院的修生,这里差不多有两百人,看护着近万亩的水库群。
人多吗?不多,但也真的不算少了。
算下来一个人只看五十亩地,就算三班倒,也不过一百五十亩地。
水库都是平面的,一眼看过去,就能扫到一百五十亩地。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这是时疫,可是仔细检查之后,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那么只能向京城求援了,太医院是最合适的求援对象。
然而非常悲催的是,京城现在闲着的医修不多,其中很多在朝阳大修堂观摩针术。
甚至来京的中北、中南医修院的教谕,也都在这里。
所以,就在李永生刚刚起完针的时候,在场的人接到了这个消息。
得,也不用观摩了,去看那里怎么回事吧,一干医修转身就走。
李永生落得清净,心说倒也好,昨天没去五道坊,今天可以去一趟了。
不成想,王楠又走了回来,小李,一起去吧。
我不用去了吧?李永生讶然地看着他,是治病不是打仗,我不是医修。
谁说你不是医修?王楠没好气地哼一声,再说了,没准就打仗了呢,听说你的战斗力比我还强,我需要你的保护。
王总谕您别开玩笑,李永生干笑一声,您是中阶司修呢,没准都高阶了。
我战斗力就是不行嘛,王楠一摆手,不容置疑地发话,你保护我。
这您得跟朱总谕说一声,李永生不上套,他笑着回答,我现在是武修。
算你个试炼任务,王楠果断地抛出个诱饵,当然,他不忘强调一句,主要是医修方面的,武修任务的话……算半个。
算个试炼任务?李永生又有点心动,那我先去请示一下沈教谕。
请示个什么啊,我能骗你?王楠的脸拉了下来,关键是几千人生病,耽误不得,你的医者仁心……哪里去了?得,我走还不行吗?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他不是医修,但是医者仁心这顶帽子实在太大——自问有点医术的,就不能坐视几千人的生死。
须知他本身就是观风使,有匡扶世风的天然使命。
数十名医修教谕,外加十余名武修,坐了几辆大型马车,直奔顿河水库而去。
连午饭都是在马车上解决的。
一个多时辰之后,来到了顿河水库群,了解一下情况,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病症是前天晚上出现的,只有十余人发作,一开始大家都没怎么当回事,但是很快地,病情就蔓延了开来,昨天早上,已经传染了近千人。
到了昨天晚上,一名不足月的婴儿死亡,今天早上已经死了三人,等诸多医修教谕赶到的时候,又死亡了一人。
此时,幽州军役房已经调集了军队过来,封锁这一片,只许进不许出——他们认为,这可能是时疫。
朝阳大修堂也有医修生赶来,闻听之后忍不住嘀咕,那咱们也是许进不许出了?医者仁心呢?王楠厉喝一声,治不好人,你们好意思离开?朝阳大修堂果然是玩政治的,中南院的副院长低声嘀咕一句,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叹口气,不过这精神,佩服!很快地,一些重症病人就出现在大家面前,七窍流血、四肢抽搐、肚胀如鼓,看起来真的是惨不忍睹。
四具尸体被草席盖着,有一张草席被掀开,下面是个一尺多长的婴儿,肚子已经破开,青色的肠子覆盖了小小的肚皮,眼珠已经瞪出了眼眶,就像一只青蛙。
握草,李永生忍不住低声骂一句。
重症患者有医修围着诊断,他插不上手,所以走到几个情况稍微好一点的患者面前,挨个地诊脉和问询。
诊了一会儿脉之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这脉象……太古怪啊。
李永生真不是医修,他在仙界也只算得上略通医术,不过他还是感觉到了,这似乎不是时疫的症状。
就在此刻,有人高呼,呀,这个……郑家奶奶,看起来不行了,医修,医修呢?此番十余辆马车,载来的都是在京城的医修精英,很快就有人过去,帮那个不行的郑家奶奶治疗。
李永生远远地看一眼,摇摇头,迈步向前方的水库走去。
永生你干什么?身后有一人叫了起来。
他扭头看去,黑衣黑裙,正是刘白莲。
他微微一笑,刘师姑您也来了?不干什么,我就去看看。
小心时疫啊,刘白莲拎起裙袂,就追了过来,两条白生生的小腿,不时地陷进泥泞中,却带给人一种错位的美感。
李永生走得很平稳,专捡那些干硬了的地皮走,步履轻快,并没有陷入泥淖,不多时,他就走到了一汪清浅的湖边,然后一弯腰,捧起一泓清水,细细打量。
水有问题吗?刘白莲已经赶到了,我觉得不可能啊。
李永生沉吟良久,方始缓缓发话,水里有虫。
多稀罕啊,水里当然有虫,刘白莲不屑地哼一声,这些露天死水,大家打回去,都要烧熟了才喝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三院合力很多人有误解,认为科技不发达的地方,黎庶都是懵懂无知的。
事实上不是那么回事,老百姓也知道什么水能生喝,什么水要烧熟了喝。
以他们朴素的认知,井水能生喝,那是土里渗出来的,干净。
河水就未必能生喝了——上游洗马桶和衣服,下游打水,最好烧熟了喝。
最最关键的是,水库的水,属于不怎么流动的,算死水——起码是半死的水。
死水,是必须要烧熟了喝的,里面脏东西太多。
甚至很多有条件的地方,烧熟了的死水都不喝,大家只喝活水。
在刘白莲看来,李永生说的水里有虫,实在有点大惊小怪——你不会认为,是这些虫子害人生病吧?这是时疫,懂吗?是时疫,吸一口气都可能致病的。
李永生不理她,继续盯着手里的一捧清水,似乎像捧着情人的脸,专注而深情。
刘白莲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等了半天之后,也学他一般,捧了一捧水,专注地看,却是看不出什么名堂。
玩什么幺蛾子呢?她侧头看李永生一眼,却发现他眉头轻皱,似乎是在考虑什么,又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良久,她哼一声,喂,看出花了吗?李永生怔怔地发呆,仿佛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就在此刻,远处的人群又躁动了起来,这个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太医救人啊。
李永生这才回过神来,侧头看向刘白莲,我有个设想。
她没有看错他,刚才他确实是在犹豫,因为他已经大致猜出,这次大规模染病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他无法解释消息的出处,所以才犹豫。
但是他可以犹豫,患者却是等不得了。
刘白莲点点头,怪怪地看着他,嗯,你说。
李永生很认真地发问,你听说过降头吧?这个我知道,刘白莲点点头,她身为医修,怎么可能不知道降头?那是中土国以南诸多海岛上的秘术,有点类似于西南苗疆的蛊术。
大致原理,就是将小虫子藏到被害人体内,然后激发,不同于蛊术的是,降头师自身不需要养蛊。
刘白莲不是特别懂降头,但是她还是指出了荒谬之处,我都告诉你了,水会烧熟了喝,怎么会有问题?烧开的水里,虫子就都死完了,不可能下降头的。
你这话最少有两个错误!李永生伸出食中二指,郑重其事地发话,谁告诉你说,开水能煮死所有的虫子?还有,水不一定要喝下去才能下降头,洗漱一样可以的。
洗漱?刘白莲顿时就愣住了。
她上修院的时候,就来顿河水库实习过,知道这里的黎庶习惯烧开了水喝,这一点她非常确定,甚至她实习的任务之一,就是提醒那些不在意的人,水要烧开了之后再喝。
但是同时,她也知道,没有谁会用烧开过的水洗漱——烧水是要用柴火的,谁会那么奢侈?难道,真的是降头?这次轮到她发呆了。
就在她发怔的时候,远处又有人叫了起来,针术,针术……谁会针术?李永生说出自己的猜测,心里的大石头就放下了,于是直起身来,笑着发话,刘师姑,我得去帮忙救人了,你不妨向上面建议,查一下是不是降头……对了,别说是我说的。
说完他就走了——针灸在急救中,是很重要的,他针术娴熟,正该在一线上抢救。
刘白莲却是继续在那里发呆。
呆了好一阵,她才反应过来,侧头看时,却发现李永生已经不在身边。
她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了回去,然后找到太医院的一名中年人,一本正经地发话,胡教谕,我觉得该从降头方面考虑一下。
降头?那胡教谕一呲牙,有点奇怪,你怎么会想到这个了呢?太医院来人,是他为主的,他不但医术精湛,修为也不低,刚晋阶了高阶司修。
但是他并不敢小看刘白莲这高阶制修,小刘的师尊,可是大名鼎鼎的北柳,所以他眉头一皱,可是他们问过了,喝的水都是烧开过的。
别的医修也想到了,可能是水的问题,先期就排查过。
烧开时间短的话,可能会有杀不死的虫子,刘白莲郑重其事地回答,而且虫子可以通过体表,进入人体,比如说洗漱的时候。
我去!胡教谕一抬手,重重地拍一下自己的额头,果然是有这个可能。
他一转头,大吼一声,谁通晓降头?这是否可能是降头?没谁通晓降头,毕竟那些海岛的人,根本不敢招惹中土国。
所以中土很少能见到降头的实例,大家只是听说过而已——这还亏得他们是医修,不是医修的话,大多数人都没听说过降头,更别说通晓了。
半天没人回答,中北院的王院长叹口气,我多少知道点,胡教谕想问什么?王院长当前,我可不敢当教谕,胡教谕冲着刘白莲一摆手,这位教谕是北柳的高徒,她怀疑可能是降头,开水煮不死或者……洗漱的时候。
有这个可能,王院长毫不犹豫地点头,赶紧测试一下……谁通晓降头?关键时候,还得看我们朝阳的,王楠冷哼一声,对着一个中年教谕发话,小姜你不是会测试?赶紧的。
小姜翻开随身携带的箱子,很快就翻出了一块灰色的石头,又取了一个病患大量的血,在石头上面画一个符号,一炷香就好。
他在来之前,也怀疑是降头,所以才准备了手段,但是过来一问才知道,根本不可能是降头,又由于测试要用不少血,就没主动提。
但是眼下王院长要求测试,理由听起来也还像那么回事,他所掌握的冷僻技术,就有了发挥的场所。
尚未到一炷香的功夫,石头上的血符,变成了诡异的蓝色,他倒吸一口凉气,哎呀……果然是降头!按降头来急救,王院长大声发话。
通晓降头的医修很少,但是降头无非是通过虫子施展的,先抑制虫子的活性,就能为患者争取更多的治疗时间,这就叫急救。
李永生的针灸,那也是急救手段,但那是通过银针,刺激患者激发生机宣泄邪气,是绝对没错的,然而不对路。
按照降头来急救,就是对症了。
还有众多教谕死死地盯着小姜教谕,接下来该如何医治?小姜不能答,他只会检测,不会医治。
看来还得我中南院,中南的副院长冷哼一声,我这儿有方子救急,不过屈尾草……不知京城多不多?中南医修院坐落在南方,多少见过几次降头的病例,所以有方子。
但是屈尾草是长在中土国南方的,主去湿热,北方不但没有这药材,而且因为北方多干冷,或者湿冷,这样的药材肯定进不了多少。
而这里有数千人被下了降头,需要的屈尾草,不是个小数量。
尼玛!中北院的王院长气得骂了一声。
素质,素质,朝阳的王总教谕得意洋洋地看他一眼,屈尾草虽然不多,难不住我朝阳,合成几种药材就行了。
朝阳大修堂的名气,真不是吹出来的,中南院中北院的名气虽然不小,但主要体现在救治等实用方面,若是精研药理,朝阳丝毫不逊色于他们,甚至可以说是更强!简而言之,就是朝阳更注重研发。
急救药材很快就配了出来,弄了几十个大锅,患者人人一碗汤剂。
数千人的症状,顿时就减轻了不少。
不过这个事儿,不是一两天能处理完的,降头只是个总称,找出具体的手段,才能做出更精准的治疗,眼下只能说,局面被控制住了。
由于做出了判断,京城里后续的医治力量随即赶到,这一次,可就真的有擅长处理降头的医修了。
前期仓促赶来的诸多医修,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太医院的胡教谕,才又寻到了刘白莲,你既知是降头,柳大师没有传下救治方子?刘白莲当时没有听到李永生的叮嘱,她虽然也想维护这个师侄,但是听说有人质疑自己的师尊,她当然不能忍,不是我想到的,是朝阳的李永生提醒我的。
我这么做,也算帮师侄扬名吧。
李永生?王楠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那厮怎么什么都懂?傍晚时分,后续的医治队伍赶到,很快的,精确的诊断结果就出来了,确实是降头,而且是开水煮不死的那种虫子,起码开水要煮半炷香的时间,虫子才能被杀死。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一次能激发数千人患病,起码是有个低阶的化修在发动。
顿河水库上方的空气,又为之一滞——低阶化修啊,搁在官府里,这起码是郡同知了。
不过这个消息,就跟医修们无关了,他们已经做到了自己该做的。
王楠得了空,在人群里寻找李永生,想问一问他,你怎么想到是降头的。
然而,当他看到李永生的时候,眉头忍不住皱了一皱,两个军人正站在李永生面前,神色肃穆地说着什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脑洞李永生也是相当无奈,当时他跑去针灸救治了,没顾得上跟刘白莲多说。
但是他真没想到,刘师姑将他卖了,而且更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找过来询问的,竟然是军役房的人。
军方找上他并不奇怪,水库发生的事情,性质极为恶劣,可以说是有意破坏庆典,在给中土国添堵。
官府对此异常震怒,执意要将人找出,考虑到化修的恐怖,所以让军方介入调查。
李永生心里明白,但是他对军方的观感一直不好,所以也没什么好声气,就回答说我是猜的——你问我凭什么猜?拜托,都说是猜了,还能有啥理由?他这个态度激怒了两名军人,走上前就要制服他,跟我们走!滚远一点!李永生一呲牙,就掣出了腰袢的尖刀,直接指向对方,想带我走?可以……先去找我的教谕!一名军人看着他冷笑,另一名则发话,老子没空跟你闲扯,老老实实弃刀跪地,要不然,杀了你也白杀!口气不小,李永生轻笑一声,见到王楠走过来,他收起刀来,不屑地发话,我对你们军役房恶心透了,你想杀我是吧?你动手试试?说完之后,他冲王楠点一下头,才待说什么,脸色猛地一变,身子就斜纵了出去。
原来发话的那名军人,直接一掌拍了过来,虽然没有使出气运,但是那有若实质的掌风,若是真的沾到他,一个骨断筋折是免不了的。
此人只是高阶制修,但是修为确实相当了得。
偷袭?李永生睚眦欲裂,才待迎向对方,就见王楠一抖手,一道白光击向两人中间,住手!那军人一掌走空,追着发出了第二掌,但是掌风被白光击中,顿时烟消云散。
他扭头一看,眯着眼发话,军役房办事,你要干什么?滚远一点!王楠沉下脸来,动我朝阳的修生,问过我了吗?这位先是一错愕,然后勃然大怒,阻碍军方办事,你朝阳大修堂想造反不成?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王楠不屑地一哼,想动他可以,先动我……有胆子你对我出一下手试试?另一名军人出声了,他是名中阶司修,王教谕,今天这事儿的性质,你也知道,朝阳大修堂,我们是很愿意敬重的,但是事情性质太过恶劣,你们别拦着我带人。
做梦吧,王楠一摆手,冷冷地发话,带别人也就罢了,凭什么带他走?高阶制修粗声粗气地回答,他的嫌疑很重。
闭嘴,司修说话,你没资格插嘴!王总谕狠狠地呵斥他一句,然后才又看向司修军人,你也这么认为?反正只有他想到了,我们自然要带回去问个端详,这位一摊双手,坦坦荡荡地发话,宁枉勿纵,王教谕你懂的。
王楠冷笑一声,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些没想到的,有拖延时间之嫌……岂不是嫌疑更大?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司修军人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来人……带人走!七八个维护秩序的小兵冲了过来。
其他的医修教谕,也发现这里出现了变数,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王楠见状傻眼了,他是中阶司修不假,但是战力不高,没法碾压这些小兵,真要出手的话,对方可能会有死伤。
他不怕维护自己的修生,但是真的对军人下狠手,也做不出来。
情急之下,他身子一纵,挡在李永生面前,大喝一声,来,冲着我来!小兵们也是一怔,纷纷扭头望向上官。
王总谕您小心了,一个声音从王楠身后发出,对方很可能是新月国的奸细。
放尼玛的屁,司修军人闻言大骂,小子你敢胡言乱语,看我怎么收拾你!谁要动永生?一股强大的气势卷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朝阳大修堂的朱总谕,他跑过来,冷冷地看一眼对方,是你?新月国奸细?嘴巴干净点,要不然我不介意把你也带走,司修军人冷冷地发话,敢诬陷军人?你敢动永生,我就没冤枉你,朱教谕冷笑一声,你说他有嫌疑,那岂不是政务院瞎了眼?孟辅仲辅瞎了眼?不愧是朝阳,司修军人冷哼一声,动不动就扯得出孟辅仲辅,仿佛朝阳没出过奸细似的。
这名修生,受到政务院召见,怀有奇才国之瑰宝,朱教谕冷笑着回答,你敢动他,灭你一族绰绰有余!他终究是想独享曲胜男的渠道,就没把曲老抬出来,要不然这军官肯定吓得屁滚尿流。
嗤,国之瑰宝?司修军人不屑地冷哼一声,就凭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话是这么说,但是只凭政务院召见五个字,他也不敢再强硬下去,军方虽然相对独立,但政务院依旧不是他这小小司修惹得起的。
我可以作证,他确实是块瑰宝,中北医修的王院长走过来,缓缓发话。
你们若执意对付永生,真的可能目的不单纯,王楠也反应过来了——唯一一个会三凤九鸣的医修,还是如此地年轻,一旦被毁了,中土国的损失实在太大了。
好了,有话好好说,太医院的胡教谕也从远处走来。
中南院的副院长倒是没说很多,只是冷冷一哼,莫名其妙!中阶司修见状,脸上挂不住了,抬手一指李永生,高声喊了起来,我问他,如何想到是降头的,他告诉我说是猜的!呸,白痴,中南院的副院长吐口唾沫,猜的就怎么了?中北院的王院长哭笑不得地一摆手,你换个懂医修的军人来,成吗?旁边的医修教谕也哄笑了起来,大家都是医修,当然知道,李永生就算咬定是猜出来的,都不是大问题。
医修执业时,强调的就是八个字——大胆假设,小心辩证。
简单来说,大家没想到是降头,只是脑洞不够大,仅此而已。
当然,像王楠这样,怀疑李永生是凭什么猜测,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绝对不能说,一个医修大胆假设了,他就是有罪的,那实在太荒谬了——根本违背医修的执业准则。
司修军人见状,也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他冷冷地看李永生一眼,转身就走,我暂时放过你!我可不想放过你!李永生冷哼一声,高声发话,堂堂军役房,竟然想绕过教谕,擅自抓本修生,还卑鄙无耻地偷袭……我跟你没完!司修军人一听,也火了,再次扭转身子,事急从权,你还想怎样?他觉得自己很冤枉,这种捅破天的恶劣事件,难道不该宁枉勿纵吗?事急不是你滥用权力的理由,李永生冷笑着回答,我对军役房一向没有好感,但是对军人,我愿意敬重,想我放过你也可以……道歉!他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高,而且是真的看在军人的面子上了。
司修军人冷冷地看他一眼,甩手就走,有病!你不道歉,那么以后,我不会再治疗任何一个军方的人,李永生大声地发话。
司修头也不回地走了,嘴里噙着一丝冷笑,真是病得不轻!他知道对方是医修,但那又如何?一个医修不给军人看病——了不得你的弟子也不给军人看病,这也算个事儿?但是王楠听到这话,脸就是一黑——李永生的任务挑战,已经救治了九名伤患,剩下的三名伤患,是他安排的,其中就有两名老军。
永生,用不着这样吧?他柔声发话。
王总谕,我今天就不想来的,李永生看他一眼,怒气冲冲地回答,是你一定要我来,我猜测了一下,就算没功劳,也不能说就有罪吧?可是我保护你了啊,王楠觉得自己也挺冤枉的,我这个教谕,也没做错什么吧?您是没做错什么,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点点头,但是,要不是我身手尚可,刚才那一掌,就能打我一个骨断筋折,您都来不及保护……我这话没错吧?倒也是,王楠微微颔首,心里不禁暗骂,军役房行事太过嚣张。
不过借此机会,他正好胡搅蛮缠,你也看到了,武修执医,能很好地应付突发事件。
李永生无奈地叹口气,回头再说行吗?顿河水库事件,因为发现得及时,应对也妥当,三天之后就解除了警报,至于说水库里的水被污了,其实无所谓,喝水的时候多烧一阵就好了,待到雨季来临,来场大水,啥事都没了。
至于接下来的缉凶行动,主要就是军方、捕房和内廷来联合处理了。
内廷出动真的很可怕,这是皇家的直属部门,手下不但有貔貅卫,还直辖御林军,更能驱策得动军役部。
一时间,漫山遍野全是军人和役夫,一定要搜出那个下降头的家伙——中土国的颜面,不是随便被人扫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白发老军李永生回了修院,有人也问起,他为什么要猜是降头——博灵郡可不是很靠南。
但是他就不解释了,只说是猜的,旁人只当是他恼火军役房,发了性子不说。
年轻人嘛,血气方刚是可以理解的,大家也不以为意,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令他们有点吃惊——小李拒绝为两个伤患行针,理由是:这俩是军人。
王楠觉得有点挂不住:明明是平民来的,你怎么说是军人?李永生冷笑着回答,王总谕您心里清楚,他们是不是军人。
我看不出来他们是军人,王楠维护修生的时候,是全力以赴,但是不要脸起来,也没什么下限,你尽管行针就是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我能证明他俩是军人的话,以后我不接王总谕推荐的伤患……您看可以吗?王楠顿时就恼了,小子,让你治你就治,哪里来的那么多话,我白维护你了?李永生就是不上手,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顿河水库的事儿,我也算有点小功劳,功过相抵好了……我再问一遍,您确定这俩不是军人?王楠犹豫一下,咬牙切齿地回答,算我的人情行吗?不行,李永生摇摇头,伸出四个手指头来,我可以治四个您指定的伤患……加倍,但是我不治军人。
你这小子,真是邪门了,王楠泄了气,你怎么能知道他俩是军人?李永生看他一眼,微微一笑,军队的肃杀之气,我感受得到。
算了,我不想上你的黑名单,王总谕无奈地叹口气,明天我再找两人来,也不找四个,不过,军方想要救治,压力下来我也扛不住,你要想清楚。
李永生不屑地一笑,说不治就不治,反正我是武修,不靠这个吃饭。
王总谕深深地看他一眼,你能想清楚就好。
世界上的事儿,就这么巧,第三天,王楠找了新的病患来,让李永生完成十二个治疗名额,但是就在刚刚起了针之后,医馆外来了两辆马车——车帘挑檐上,挂着军徽。
马车上下来两个年轻军人,倒是很客气,请问哪位是李永生?李永生走上前一步,我就是。
李大师,您好,一名年轻的军人抬手一拱,客气地发话,老长官旧疾突发……抱歉,不治军人,李永生一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年轻军人的脸上,真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了,他一肚子话,都被噎了回去,好半天,他四下看一看,不可置信地发问,刚才那位年轻人,是李永生大师吗?他叫李永生,只是我院的修生,王总谕走出来,谈不上大师。
可是……年轻军人疑惑地挠一挠头,不治军人?曲老的老伤,该是他治好的吧?王楠的眉头一挑,哪个曲老?我是说姜老,年轻军人倒也机灵,曲胜男曲老的侍卫,她介绍我们来的。
曲老……王楠眉头一皱,他隐约听说,好像李永生大比的时候,曲胜男曾经在场,姜老介绍来的,可不就是曲老介绍的?走,我带你去找他。
一行人来到李永生的小院,上前叩门。
结果李永生直接将人拒之门外,抱歉,我不治军人!年轻军官明显恼火了,但还是克制住了情绪,走到马车边低声嘀咕两句。
然后,马车上就下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上下打量一下院门,又侧头看一眼王楠,请问……我能砸了院门吗?这算什么问题嘛,王总谕无语凝噎,是礼貌呢,还是野蛮?还好,他做医修这么久,也见过了太多各色伤患,接触过很多奇葩的人。
想一想之后,他稳稳地回答,砸了院门,得赔……在我看来,医修想不想治人,在于沟通,强行要求的话,总是不好。
老头想一想,一努嘴,那就砸了院墙好了,没准不用赔。
必须赔!王楠高声叫了起来。
但是晚了,一名年轻军人掣出一柄大锤,狠狠地砸到了院墙上。
嗵地一声大响,院墙倒塌了两尺多。
院子里有个女人正在躺椅上看书,闻听声响,愕然扭头看了过来。
退后,白发老者尖叫一声,异常地惶恐。
年轻军人脚下发力,噌地倒蹿出好远。
年轻女人看他们一眼,收起书来,端起身边的茶杯,嘬唇吹了一口,将茶杯水面的浮尘吹掉,又慢条斯理地轻啜一口,不再看他们。
李永生闻声,从房间里走出来,四下看一眼,茫然地发问,怎么回事?敲错门了,白发老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段院墙不太结实,受到波及了。
又是你们这帮家伙,李永生一眼就看到了年轻军官,真是气儿不打一处来,我说了,不治军人,这墙下午给我弄好,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弄好没问题……再赔偿十倍价钱!白发老头笑眯眯地发话,但是,为什么不治军人?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自己去打听。
白发老头想一想,回答一句,我是朋友介绍过来的,曲婉儿你认识吧?曲胜男在中土国,算是举国皆知,但是知道曲婉儿的,就太少太少了,曲老是标杆性人物,而不是实力派人物。
李永生一听就知道,这货真的是有来头的,但是他心里有气,别说曲婉儿了,曲胜男亲自来,他也不给面子——军役房那帮家伙,太过分了。
所以他摇摇头,就是不治军人,你这种化修中毒跌落境界的,我更是不治。
什么?老者倒吸一口凉气,你认识我?我为什么要认识你呢?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只是看出你的伤情了,最关键的是……我不治你!你真不认识我?白发老者愕然地看着他。
李永生一摆手,自顾自地发话,马上把院墙给我修好,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那一直彬彬有礼的年轻军人终于恼了,小家伙,差不多点啊,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你不客气一下我看看?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确定要看看?好了小九,不许乱说,白发老人厉喝一声,然后冲李永生一拱手,打破院墙,我们当然会赔,能问一下不治军人的原因吗?李永生冲着王楠一扬下巴,问他!说完之后,他就又走回了屋子,非请勿入,否则后果自负!你!那年轻的军人小九只气得睚眦欲裂。
好了,白发老人一摆手,有意无意地看一眼年轻女人,先修院墙……马上!军人行事,果然是雷厉风行,砸了院墙的年轻人拿出一块传讯石,就开始呼叫人手。
白发老人吩咐了之后,就不关心这个了,他转头看向王楠,他怎么不救治军人?王总谕很无奈地一摊双手,将经过讲了一遍。
我去!白发老人听了之后,也很无语,这尼玛谁干的,不就是个道歉吗?做错了要认,挨打就要立正,现在的孩子,越来越不像军人了,小九,去查一查此人,叫他过来道歉。
小九还没来得及说话,屋子里淡淡地传出两个字,晚了。
白发老头斜睥屋里一眼,不就是个道歉,早早晚晚的事儿,有啥呢?我说晚了就是晚了,李永生在屋里回答,机会我给过了。
你也太霸道了吧?白发老头怒目圆睁,他那也是事出有因。
没有随便砸人院墙的主儿霸道,李永生的声音,继续从屋子里传来,你好歹也是个军人,不知道机会的重要性吗?握草,你还以为这是在打仗?白发老头有点哭笑不得,真是个生瓜蛋子。
李永生在屋里听到这话,冷哼一声,也不知道谁是生瓜蛋子。
他可是将这厮的行径都看在眼里了,虽然院墙被砸,他很生气,但是只冲此人砸门之前,还知道问一句王总谕,然后又自作主张砸院墙,就知道是个混人。
所以他对这人并没有太大的意见。
年轻军人小九也摸出一块传讯石,吩咐了起来,交待完之后,才走到老者身边,低声地发问,父亲,你刚才怎么……咳咳,白发老者剧烈咳嗽两声,才冲着王楠笑眯眯一拱手,敢问阁下是?王楠,大修堂医修总教谕,王总谕也一拱手,敢问阁下是?王总谕地位极高,但是对上军中的化修,也必须要客气,须知中土国只有八大郡的军役使,才是化修,那都是实权人物。
我是无名小卒一个,白发老头笑眯眯地一摆手,你下面这个本修生,不太听话啊。
他不是我的修生,王楠摇摇头,目前……他是武修。
他知道这老军不是什么便宜路数,回答得就很谨慎。
白发老者眼珠一转,那他的教谕是谁?第一百四十七章 偶遇问明白李永生的教谕之后,白发老头看一眼小九,小九,你去给……算了,我跟你一起去找那个教谕。
这俩坐着一辆马车走了,剩下一辆,那砸了墙的年轻军人,坐在那里愁眉苦脸地等人来修墙,长官的脾气,真是暴躁……砸了又修,我图啥呢?与此同时,小九在也问自家老爸,早知道这样,您何必着急砸院墙?我尼玛不知道里面有道宫的人啊,白发老头郁闷地回答,还说压一压他的气势呢。
年轻的小九眉头一扬,你说那个年轻女人……是道宫的?没错,而且是十方丛林的,白发老头很肯定地点点头,地位还不低。
道宫……在朝阳大修堂?小九的表情煞是怪异,您确定没看错?握草,你敢怀疑你劳资的眼光?白发老头怒了,劳资隔着两里地,都能分得清楚子孙庙和十方丛林!好好好,您厉害,小九哭笑不得地点点头,那您也没必要那么怕她啊。
我怕她什么?白发老头越发地怒了,她不过一个小小司修,我是怕你没大没小惹了人,你都让人砸墙了。
小九无奈地看着自家的老爸,好像是您吩咐的砸墙吧?反正让道宫重视的人,咱不合适逼他,白发老头也不计较儿子的反驳,可笑那姓王的,还是医修总教谕,竟然没有发现有道宫的人挖墙脚。
您怎么就能确定,人家没发现呢?小九又差点发问。
不过他的心里,还是很相信老爸的判断的,他老爸行事一向鲁莽,但是眼界和眼力都极强——眼界是说经过的事儿多,眼力是说观察力很强。
别人看起来,白发老头有点不着调,但是小九知道,老爸的判断,基本上没出错过。
李永生也没在家呆多久,看到有人来修院墙,他站起身来,我去趟城里,坐我家的马车吧,朱大姐笑着发话,我正好回家看看。
她现在已经能独立行走了,昨天开始就停了针,不是不需要扎了,而是她康复得太快,必须停一停,先把身体恢复一下,再继续治疗才好。
就在这时,郭老教谕从外面走过来,顿时目瞪口呆,这是干什么,拆墙?别提了,李永生苦笑着回答,遇到个疯子。
砌墙的几人看他一眼,也不说话,没准心里在暗暗点赞。
谁呢?郭老教谕眼睛一瞪,要不要我帮你收拾他?不用了,李永生笑着摆一摆手,这不是已经帮着修了吗!那我帮你看着好了,郭老教谕大喇喇地发话,你早点回来,帮我扎针。
他打定主意了,待李永生离开之后,好好问一问,谁是始作俑者——敢在朝阳大修堂拆墙,真以为我朝阳人好欺负?李永生也没在意,他坐着朱家的马车,先送了朱大姐,然后在城里绕了一大圈,在五道坊转悠到酉末,张木子发话了,找个地方吃点吧?你是想喝点吧?李永生看她一眼,吩咐车夫,找个差不多点的酒家。
京城的酒家极多,李永生想起朝阳大修堂也有心搞收音机,就决定找个档次高点的地方。
马车走了不多远,车夫停下了,静疆人家……这地方看起来还可以。
静疆府的酒家?李永生听得乐了,好了,就这里吧。
两人才进静疆人家,李永生的脸就是一沉,不远处的一张桌子边,坐着一个城南捕房的家伙……好像叫赵渤来的?眼下不过就是晚上七点的模样,这厮伙同着三四个人,坐在那里有说有笑,看他红得发亮的脸庞,显然已经吃喝时间不短了。
李永生对此人的观感本来就不好,卖了阿宾的面子,才放他一马,眼见这厮又在大吃大喝,心里有些微微的恼怒:大典期间,你竟然跑到这里大吃大喝?身为捕快,这时应该最忙才对,看来我说你不作为,还真是没冤枉你啊。
不过,既然已经放了此人一马,他也懒得追究这点小事——他又不是捕房的捕长,只是心里嘀咕,你别再撞到我手里。
可好死不死的是,小二安排的桌子,正正地对着那张桌子。
赵渤今天挺高兴,他有个外地的同窗来京城办事,顺便观看大典,这同窗还带了家人来,两人在修院的时候,关系一直不错,所以他在这里宴请对方。
他跟同窗很畅快地聊着,猛然间,他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抬眼一看,顿时身子一抖,愣在了那里。
李永生刚刚点完菜,正抬头跟小二说话,发现对方看了过来,当然也不会回避,只是冲着他冷冷地一笑。
赵渤的酒意,顿时就化作了冷汗,他对李永生的印象太深了,不光是此人难以招惹,关键是这家伙找自己碴儿的理由是——不作为!别人都这样的事儿,搁在对方眼里,居然就非常难以忍受!他也记得阿宾跟自己说的话——李永生说了,敢再不作为的话,别怪他不客气。
这次可是被抓了现行了,赵渤很清楚这一点,大典期间,捕快是不许酗酒的,这事儿捅到捕房,捕长都保不下他来。
这尼玛……我冤得慌啊,他心里太委屈了,招待多年不见的同窗而已。
他的同窗也发现他的异常了,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眼睛一眯,冷冷地发话,老二,要帮忙不?不关你事,老四你坐着,赵渤一摆手,老四混得还不如他好,怎么可能惹得起李永生?他心一横,端起一杯酒,冲着对方走了过去。
李永生在等菜,左右没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走过来。
赵渤走到桌边,客客气气地发话,还没感谢阁下上次的宽恕,我能坐下来吗?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很不客气地发问,你嘴里整天念叨的是‘大典期间’,身为捕快,你现在做的是什么?赵渤心里一抽,果然,真的又犯了对方的忌讳,这尼玛药丸啊。
不过他还是尝试劝说一下,于是艰涩地发话,多年不见的同窗来京,难免要接待一下……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
嗤,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你若是请假了,会来跟我解释吗?他也不是个严苛的主儿,但是赵渤这厮真的是散漫惯了,他虽然能理解对方的解释,但是随口敲打两句,还是很有必要的。
事实上,今天原本就是个巧合,他也没想着就要借机收拾对方,纯粹是这厮自己凑上来的。
赵渤见他的言辞有所松动,干笑一声,我正好又打听到几个人,九月十五曾经到过五道坊,现在给你默写出来?李永生一摆手,去你那桌写去吧,你有同窗在……我跟你说啊,这种事情下不为例!好的,赵渤笑嘻嘻地点点头,看一看自己的杯中酒,又看一看稳稳坐在那里的张木子,犹豫一下,仰脖而尽,那你们俩聊,我就过去了。
他回去之后,也没再喝多久,他的同窗倒是问他,那是什么人,他只是淡淡地叹口气,唉,别说了,顺天府的大人物,真的太多了。
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是写了张纸条给李永生,上面六个人,倒是有四个,是李永生不曾听说过的。
看着纸条,李永生无语地摇摇头,越来越难找人了啊,这赵渤也够费心的,居然连生孩子家请来的稳婆都查出来到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就接近戌末了,老头打塌的墙已经修好了,看起来比以前还要坚固。
郭老教谕还在这里,等着李永生扎针。
行针的时候,老教谕嘴里还闲聊,你知道今天砸塌你墙的是谁吗?李永生专心地行针,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可是个大人物呢,脾气还特别不好,郭老教谕笑嘻嘻地发问,真不想知道?那又如何?李永生满不在乎地回答,我还真没听说过,谁敢强迫郎中的。
他可是有资格的哦,郭老教谕也是老小孩的性格,见他不在乎,就继续逗他,起码可以直接让军役部行文,将你强行征用入军队。
军役部真要强行征用,别说李永生这插班生,就是朝阳大修堂的研修生,也没能力反抗——这是军方征用,不是服军役。
当然,这也是极端的例子,不是战争时期,军役部吃狗屎了,来撩拨朝阳?李永生行针的手停一停,轻咳一声,老教谕,我这人胆子比较小,你一直跟我说这个,我若是手抖了,那肯定不是故意的。
你这小坏蛋,郭老教谕笑着骂他一句,然后出声发话,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明天上午行针结束之后,你不用回来了,直接走吧,我拖延两天也没事。
我还真不信邪了,李永生不屑地一哼,我就不走,看能把我怎么样?郭老教谕叹口气,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李永生微微一笑,我在朝阳都不安全的话,京城里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的永馨第二天,李永生辰初三刻开始针灸,午正时结束,正正好好十二点。
沈教谕也知道了白发老头的身份,特意赶来告诉他,那人是李蛰远之子李清明,出名的混人,昨天就找我了,你不要回小院,在修院里随便走一走,谅他不敢在朝阳折腾。
李永生还真有点吃惊,李清明是李蛰远的儿子?这两个人的名字,对他而言都不陌生——毕竟在中土国生活这么久了。
李蛰远是光宗的五虎将之一,卫国战争之后,五虎将中一人病死,一人被问斩,两人战死,只有一个乞了骸骨还乡。
五虎将里有打得好的,也有打得不好的——还有被光宗挥泪斩杀的。
而李蛰远就是第一个战死的五虎将,那还是在卫国战争初期。
战争结束之后,五虎将退出众人视野,取而代之的是八大帅这种新兴力量。
这么说吧,坤帅在摩云堡之战的时候,都是病死的那位五虎之一的下属,卫国战争胜利之后,才被请上帅位。
她的靠山死了,但是摩云堡一战太关键了,是战争前期的转折点,给中土国一方争取了宝贵的时间,而且她打得太漂亮了,战争后期打得也好,不封帅没有天理。
这是闲话,至于说李清明出名,是打赢了一场边境挑衅战,那是卫国战争之后,北方伊万国欺中土元气大伤,不住地推进挑衅,蚕食中土国领土。
这场战争的规模不大,但是持续了三年之久,死伤的军人也逾十万,最终是李清明帅一旅偏师,奇袭伊万前方指挥中心,力擒伊万王之弟,伊万国才不得不停战。
李清明带了三千人出去,只回来不到三百人,他自己也身负重伤——据说他奇袭的一开始,就遭遇了伊万国的埋伏,但是居然……还让他打赢了。
这也算是个传奇人物,比曲胜男差一点,毕竟这是局部战争,跟卫国战争不能比。
李永生对军方的事情不太了解,他只是知道这俩人,但是真没想到,李清明竟然是李蛰远的儿子——官方也没宣传过。
李清明是李蛰远的苗裔,沈教谕给他一个眼神,你懂的,他的战功是自己打出来的,但是……他的人脉很强大。
明白!李永生太明白了,五虎将的后代,就算是苗裔,一战成名之后,有多少李蛰远的下属会关照他?事实上,李清明真不止是一战成名,后来他都是坐镇北方的悍将,遭遇若干次刺杀,十余年前,才换了人镇守。
李永生想一想,决定不跟此人一般见识,那我让一让……不是怕他,是敬他。
让一让也好,沈教谕点点头,然后冷哼一声,军役房现在做事,太过分了。
顿河水库一事,他没去,但总是听别人说了——你军役房无凭无据,凭啥抓我朝阳的修生?亏得是遇上李永生这种刺头了,真遇上个软脚虾,比如说南桂郡知府的儿子,那带走也就带走了,杨国筝十有八九不会反抗。
当然,调查没事之后,总会放出来,但是朝阳大修堂的面上,终是不好看。
当天下午,李清明果然又来了,这一次,他还带来了那个司修军人,但是找遍修院,也没找到李永生。
不过郭老教谕转述了李永生一句话,说不治就不治,带人来道歉也没用!李清明闻言大怒,仗着有人撑腰了不起是吧?给我等着!他是真的恼了,想他也是曾经坐镇一方的军方大员,多少人的生死,只在反掌之间。
那你毁了朝阳好了,郭老教谕冷哼一声,他是惹不起李清明,但是也不能任由对方这么嚣张——他身后有整个大修堂的支持。
劳资说的是道宫!李清明冷冷地看他一眼,然后他才意识到——尼玛,原来除了有道宫的人跟着,李永生还有这么一层身份!李永生并没有躲在大修堂里,既然能出门,他就要在五道坊四周转一转,哪怕可能没有收获,心里总是踏实一点。
张木子对他行为,已经烦透了,要不是被那老东西看穿身份,我才不愿意陪你出来……我说你有完没完?这地方我闭着眼都走不错了!李永生不理她,就是吩咐马车四下走,咦?还有一处没有走到……去柳巷。
一个稳婆,你也要去看?张木子觉得自己要疯了,你把天下所有人看一遍算了。
你以为我不想?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
他觉得去看一个五十多岁的稳婆,也没啥意思——还是九年前就五十多岁的。
但是,这不是闲着吗,没准就能有什么线索。
不过,随着马车的走动,他脸上的表情,慢慢地奇怪了起来……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逐渐地,他反应过来了,他在某次路过附近的时候,心里有点莫名的悸动。
随着马车的前行,他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没错,就是这一片啊。
马蹄声踏踏作响,他甚至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地剧烈跳动着。
收获……好像就在今天了!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传来,就是这里了。
李永生走下车来,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几口。
你找的,真的是这个稳婆?张木子讶异地看着他。
别说话,李永生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呵斥她,他想抓住心头的那份悸动,当然容不得别人打扰。
我次奥,张木子哪里受过这样的闲气?才待痛斥对方一番,猛地发现,李永生身上传来一股异常的气息,虽然没有多么强大,但是玄奥无比。
这股气息虽然细微,却是古老苍茫,绵绵密密延绵不绝,带给她极大的压力,她甚至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李永生感受了好一阵,长出一口气,好了,总算找到了……奇怪,这个气息怎么这么弱,尼玛,这是谁干的?下一刻,他的身上又散放出一种令人觳觫的气势。
张木子确认,这个气势是她见所未见的,甚至在三宫主身上,她也没有感受到过——气势不是很强,但是巍巍然汩汩然,带给人无穷无尽的感觉。
在这夏末时分,她甚至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你是在找……真君?她咬着牙发问——没办法,不咬牙,她说不出话来。
李永生不理她,四下看一眼,冲着一个院落走去,就是这里了。
张木子抬眼看一下院落的牌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本来就是要来这里的吧?这是城东南的院落,也是平民区,但是前朝的这里,是富人区,所以有很多大院落。
他们进的,也是一个不小的院落,前后分了三进,每一进也不大,三分地大小,一共差不多一亩地,但是起码住了十七八户人家。
搁给前朝王侯家,这是下等人住的地方,但是在现在的京城里,棚户区有这样一两间房子,已经很不错了。
这样结构的院落里,住的人十有八九相熟,别看京城里讨生活不容易,但是能稳定住在这里的,不管自家的房子还是租来的房子,都是有一定实力的人才做得到。
既然住在这里,相互之间熟识,也就正常了——毕竟不是地球界那种封闭的高层。
李永生不理会别人的盘问,大步走了进去,直到走到第三进,才停下脚步。
他的目光,在瞬间变得呆滞。
他的身后,有街坊邻居纷纷地涌来,怎么回事……这年轻人是谁,不打招呼就闯进来?不打招呼就不能进来吗?张木子冷哼一声,她跟着李永生不停地走访,心中的火气不小,庆典时期,难不成你们想找事?你也知道是庆典时期?诸多邻人也拿庆典说事,擅闯民宅,明明是你找事好不好?不过见到她气质出众气场强大,众人也只是斥责,并没有别的行为。
张木子不理他们,扭头看着李永生,你不是找人吗?那老妪岂不就是了?李永生呆呆地没有反应,他觉得自己的大脑都要僵住了:老妪……老妪!在他面前不远处,葡萄架下,一个老妪懒洋洋地斜躺在一张躺椅上,眯着眼睛打盹,嘴角还有口涎流出,睡得很香。
老妪身着洗得发白的短褂,下身是一条皱巴巴的长裤,肚子上搭着一小块毯子。
她的脸上,满是岁月的风霜刻画出来的皱纹,显得苍老异常,而且可以断定的是,老妪的生活过得非常艰辛。
她睡觉的时候很安详,显得有些慈眉善目,不过她长得绝对不算好看,再年轻五十岁也不会好看——狮鼻厚唇,只能说长得比较憨厚。
李永生介意的不是长相,他介意的是:我去……这就是我的永馨?他从老妪身上,感受到了永馨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是非常纯正。
找到永馨,是值得欢喜的事,但是永馨居然是老妇,还可能早已经嫁做人妇了,他现在脑子发木,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那啥,那个作者……你粗来!我保证不打死你!第一百四十九章 谁的惊喜李永生的惊讶,被张木子看在了眼里,她狐疑地发问,怎么……找对人了?嘿嘿,李永生怪异地抽动一下嘴角,真是又想笑又想哭,还想打人。
是找对人了,但是也找错人了……这尼玛啥事儿啊!那你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张木子笑一笑,轻咳一声,总算没白下辛苦,恭喜!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声音极低,因为她猜测,这老妪或者是能找到瘸真君的关键环节,所以当然不会声张。
你恭喜个茄子啊~李永生很想骂人,但是最后,他还是收回目光,轻轻地摇摇头,老人家既然在休息,那么咱们回头再来……找个地方先喝两盅。
然后他看向诸多邻居,勉力地挤出一个笑容,然后抬手一拱,来得仓促,打扰诸位了,可有人知道这吴妈妈的名字?就是吴妈妈了,哪里来的名字?有人哼一声,小户人家,你若要说,就是吴小女了。
这位朋友,你跟我来,李永生冲此人招一招手,把吴妈妈的事情,跟我说一说。
我哪里有那么多散碎时间?此人冷哼一声,很不屑地看着他:你以为你是谁啊,让我说我就说?李永生摸出一块银元来,举在半空中,谁跟我说得明白,这块银元就是谁的……我还请他喝酒。
我来,一个年轻汉子冲了过来,抬手就去抢那块银元。
这人不到三十岁,手腕上有刺青,一看也是不学好的混混。
李永生任由他将银元抢去,然后微微颔首,走,喝酒去?那汉子眼珠转一转,干笑着发话,不如将酒钱折现好了,你想问什么,就在这里问吧。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永生,李永生微笑着发话,眼神却是异常地可怕,前一阵南城褚三一直在帮我找人,你是否听说过?那混混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大变,原来……原来是阁下?他这种城狐社鼠,对京城里的消息灵通得很,而且褚三的势力范围就在南城,西南是南城,东南也是南城。
褚三的得力手下,去护城河求大道了,有太多人知道了,其中的经过,也被人扒了个七七八八,都知道褚三遇到狠人了——现在还在帮那位寻人呢。
没错,就是我,李永生点点头,不耐烦地发话,明告诉你,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是不是还要求我折现?混混愣了一下,然后就赔个笑脸,既然是三哥的朋友,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李永生根本不理他,径直向外走去,也不怕对方不跟过来。
这次他去的静疆人家,直接要了一个包间,然后吐出五个字,好酒,只管上!张木子也发现他不对了,所以并不说话,那混混更是不敢多言。
其实现在是未末时分,接近下午三点,酒家不该上客的,不过既然有钱赚,谁会不赚?李永生坐在那里,也不怎么喝酒,时不时轻啜一口,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发呆。
张木子并不劝他,而是招呼酒家,上了两盘干果,供他下酒。
李永生根本没心思注意这个,他心乱如麻。
首先他考虑的是,永馨怎么会成为一个老妪?永馨转世之时遭逢仙厄,不得在仙界转生,是他为她选择了玄青位面,然后又迅速地四下活动,来这里当观风使。
以他的估计,不管强行穿越位面,要用去多长的时间,永馨现在的年龄,应该跟自己差不多才对。
至于说相貌,那真的无所谓了,永馨爱美,若是转生得不如意,那都是有办法解决的——当然,李永生也爱美,但是他更在意的是永馨这个人。
关于两人的重逢,他有过很多的设想,惊喜型的,注定型的,唤醒型的……惊喜型的,就是永馨觉醒了宿慧,两人相互寻找,终于找到,那是真正的惊喜。
注定型的……这个不太可靠,那就是他降临这个位面的时候,正好在永馨的附近,这需要一些因果,他不确定自己有这份造化。
他想得最多的,就是唤醒型的,他在茫茫人海,循着气息找到了她,然后将尚未觉醒宿慧的她唤醒,感受那份在下界重逢的喜悦。
为了最后一个猜测,他甚至做了很多准备,如何给她制造一份惊喜——没办法,永馨有点文青,她就喜欢这种调调。
但是现在看来,他没给永馨制造了惊喜,反倒是永馨给他制造了一份……惊喜!这惊喜实在太大了,到现在他都缓不过来劲儿:你怎么就能老成这样?当然,他更在意的是,都老成这样了,看起来也没觉醒宿慧,那么……年轻时候应该嫁过人吧?我堂堂的上界观风使,被人戴了绿帽子,而且伴侣也不是本位面土著,临时凑活的,而是上界的仙侣——真的很想找个人揍啊。
当然,以永馨现在的状态,可以在本位面再次转世重生,他负责接引和唤醒就是了,到时候又是一个完美的女孩儿。
但是……他心里还是堵得慌,宿慧一旦觉醒,永馨也会知道,自己经历的两次转世,以及其中的细节经过。
真的很恶心人的,是不是啊?这个问题实在太令人纠结了,李永生不得不强行控制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问题上:永馨怎么会变得那么老,什么原因造成的?当然,这里面可能存在的原因,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折叠空间、空间时效比什么的,仙界的理论能解释,地球界的理论照样能解释。
总之,李永生今天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大到令他差一点崩溃。
他自斟自饮了多半个时辰,才扭头看向那混混,你很了解吴妈妈?了解,此人干坐了这么久,一颗心是七上八下,眼见对方终于开口,于是狠狠地点头,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没谁比我更清楚了。
京城里的混混,外地来的多,本地的也绝对不少。
李永生深知这一点,于是点点头,你说。
吴妈妈是京城城郊的,小户人家,一共兄弟四人,她排行老四,前面三个都是哥哥,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所以被唤作小女。
卫国战争前期,京城就异常混乱,她的家人卖了所有的房产,进京避难,结果一家人都死了,就只留了她一人。
她有家产,所以不用进孤儿院,又跟人学了稳婆手艺,小小年纪,便自己谋生。
她做稳婆的手艺是很高的,但是前文说了,这里没有独生子女政策,所以她得不到暴利。
甚至有一段时间,光宗大力鼓励人口生育,生了孩子的,国家有奖励,但是非常遗憾的是……稳婆没有奖励。
事实上,而且真正有钱的人家,都去医馆生了,她得到的报酬并不多。
而吴妈妈也是个很善良的人,遇到穷苦人家求助,她甚至连一顿饭都不吃——两条人命呢,我能帮忙,肯定要帮忙的。
这有点符合永馨的心性,李永生听得暗暗点头,心却是在不住地下沉:握草,我本来还希望有什么意外呢。
吴妈妈善行无数,在街坊邻居里口碑不错,但是到现在也没攒下多少钱,有点钱全都救济了小孩子。
不过街坊邻居也有些闲言碎语,说吴妈妈一生未婚,攒钱也没用,所以就将钱财散出去,求一个好的来生。
嗯?李永生听到这里,终于出声了,他放下酒杯,淡淡地看那混混一眼——当然,他的心里,绝对不是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平静。
这是别人说的,不关我的事儿啊,那混混吓坏了,不过吴小女真的未婚,而且没有子女,旁人都说她可能是石女……当然,我绝对没说过。
未婚!李永生觉得心里舒坦多了,于是下巴一扬,继续。
也没什么可继续的,混混战战兢兢地又讲几句。
李永生轻咳一声,这个吴小女,真的没有大名?他跟永馨说好的,下界之后,别的都可以忘记,名字一定要叫……永馨!至于说姓什么,随便了,那也不是能掌控的。
混混想了想,缓缓地摇头,她搬进城里的时候,就十一二了,我只听别人叫她小女,没听说过大名。
李永生冷冷地看他一眼,银元你是收了,你若骗我……我哪儿敢骗您啊,混混苦笑一声,我以为您是来找她麻烦的,虽然我没啥正经干的,但是吴妈妈挺令人敬佩,街坊邻居一场……我总要站出来。
啧,李永生咂巴一下牙花子,想一想之后,一摆手,又喊一声,店家,上菜,我请人喝酒。
这是申初尚未到申正,喝什么的酒啊,混混心里暗暗地腹诽,脸上还得赔笑。
张木子关心地看李永生一眼,不用喝了吧?她跟他相处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喝酒,而且已经喝得不少了。
我没事,李永生摇摇头,我现在脑子里比较乱,你让我先想一想。
永馨应该是没结婚,这是好事,但是还有太多的问题,尚未敲定。
第一百五十章 心欲静李永生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依旧是处于思维混乱的状态。
他没有戴绿帽子,这是极好的——当然,这需要验证,但总是一个令人开心的消息。
不过,永馨为何会老成这样,这个空间的问题,有必要考虑一下。
而且……她居然这么丑。
人都是有爱美之心的,他也不例外。
李某人青春年少,长了一张人见人爱的脸,虽然脸上有一道伤疤,但那只是他不想招惹是非,想要去除,实在太简单了,他的英俊,只给她看……起码得是她优先欣赏。
但是这张英俊的脸,对上一张饱经沧桑的老妪面孔,这两者还是……上界伴侣!这个画面有点太刺激人了,李永生觉得有点违和。
所以说,他需要适应的事情……很多啊。
总之就是一团乱麻了,他不住地思索,我该怎么跟她接触呢?混混也意识到了,这位有点喜怒无常,保持距离是最好的选择,于是喝了两杯酒之后,他溜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但是万一你当场发作,我怕被误伤啊。
张木子没拦着他离开,因为她感觉到了,李永生找到正主了。
至于这正主意味着什么,她有点猜测,但是……还是坐看的好。
这通酒,从下午三点不到,喝到了八点多,李永生终于拿定了主意,弄点主食,我得去看一看吴妈妈……对了,弄两个拿手菜,打包。
他决定了,不管永馨经历了多少苦难,但她始终是他心中的永馨。
不论相貌,不论年纪,甚至不论她是否婚嫁。
你转世了,我放不下,所以谋个观风使的差事来寻找你,就这么简单……哪里有那么多的事?倒是我来得晚了,让你受苦了,这是我的错,不怪你。
张木子冷冷地看着他撒酒疯,并不阻拦,心里反倒是在窃喜——会很快找到瘸真君吗?李永生赶过去的时候,吴妈妈刚刚放下手里碗筷——她的晚饭很简单,一碟咸菜,一碗稀粥。
看到李永生,她微微一笑,客官下午找我,是有家人待产?不是,李永生笑着回答,家姊十年前路过京城,诞下麟儿,总想感激当时帮忙的人……特命我来寻。
他这话的漏洞很大,起码在场的人里,张木子就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你是孤儿,连爹妈都说不清楚,哪里来的家姊?但是谎话是否可能被戳穿,很多时候跟漏洞无关。
十年前啊……吴妈妈陷入了回忆中,想了好久,她终于颓然地摇摇头,笑着回答,老了,记不清了,你还是再寻一寻吧,莫要找错了人。
还要寻一寻?张木子暗暗一咬牙,有种你再说一遍?应该不会错了,李永生笑着回答,然后将手里的食篮放下来,知道您日子过得清苦,弄了两个小菜来。
这个岁数,可是吃不动了,吴妈妈笑眯眯地摇摇头,你是个好孩子,带走自己吃吧。
好孩子……李永生又有点抓狂了,不过最终,他还是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那这样,你请院子里的邻居吃吧,买都买来了。
吴妈妈犹豫一下,笑着摇摇头,这个不太好吧?有什么不好的?又没几个钱,李永生柔声发话。
张木子看着他俩谈话,有种怪怪的感觉——莫非这吴妈妈,是李永生失散多年的母亲?她跟他接触的时间不短了,非常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李永生表面上看起来,是很好说话的一个人,也没什么脾气,但是事实上,只有她才能理解他内心深处的孤傲。
李永生对待她这道宫来人,跟对待普通同学,没什么两样——尤其是已经知道她是上宫的人之后,也没体现出任何的异样来。
此人如此地恭敬一个平民老妪,令她真的是大跌眼镜。
但是偏偏地,吴妈妈还就生受了,她无奈地笑一笑,那么好吧,大伙儿都来吃吧。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拒绝别人的人。
周围的邻居客套两句,但是眨眼之间,一堆孩子蜂拥而上,就将两道菜吃了个精光。
吴妈妈无奈地笑一笑——这一片的孩子都这样,家里没余粮啊。
李永生欣慰地笑一下,吴妈妈您慢用,我回头再来。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想清楚,该怎么跟永馨相处。
他和张木子一起离开,来到马车上之后,张木子问一句,就这么离开,你不再留点什么吗……只是两道菜?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我会回来的。
第二天,他在完成针灸任务之后,再次来到了城东南。
这一次,他的心态就平和了很多——没办法,已经是这样的局面了,不平和又如何?吴妈妈没有出门,到了她这个岁数,一般很少接得到活了,毕竟稳婆除了经验,也需要些体力。
她还是坐在家门口酣睡。
李永生并不惊动她,只是在她身边不远处,寻个小凳坐下,默默地看着她。
看了一阵,他发现吴妈妈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看,不过没用多久,他就发现,张木子用一种很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
于是他转过头,打量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时而抬一下头,看一看青绿的葡萄,以及飘着云朵的天空。
又过一阵,院子里有微风吹过,远处的天空飘来了乌云,天色迅速地暗了下来。
李永生四下看一看,推开吴妈妈家虚掩的房门,拿出了一把异常硕大的雨伞。
伞上有几个窟窿,都被人细细地缝补过了。
这是吴妈妈接生了个男娃,得的赏赐呢,一个邻居见到这伞,羡慕地发话——在穷苦人家,这样的伞很少见,就算破了,想在垃圾堆上捡到,也得凭运气。
这些年……苦了你了!李永生暗暗地叹口气,他完全能想到吴妈妈生活的困窘。
他将伞支撑起来,又将伞柄用力地插进泥土中,遮住酣睡的老妪。
不多时,细碎的雨丝就飘落了下来,躺椅上的吴妈妈,睡得十分香甜。
有几个邻居坐在房檐下,一边赏雨,一边看向李永生,由不得生出一些羡慕来:此次来报恩的这位,对吴婆婆还真贴心,想必她又能落一大笔赏赐吧?不过吴妈妈也没睡了多久,对于雨水带来的寒气,老年人还是很敏感的,她蜷缩一下身子,听到刷刷的雨声之后,终于醒转了过来。
睁眼看到头上的大伞,她先是一怔,然后看到不远处房檐下的李永生,她蹭地坐了起来,热情地打个招呼,来了?屋里坐屋里坐……谢谢你给我撑伞。
吴妈妈住的房子很小,只有七八个平方,外带一个三平方左右的厨房,里面也简陋得很,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
她很热情地招呼两人在小凳上坐下,拿了一小罐茶叶过来,又提了一壶水过来冲茶,这茶可是我帮一个司修大人家接生,得的赏赐……你们尝一尝。
李永生很无语地看着那茶叶——起码是三四年前的老茶。
中土国没有普洱茶,再好的茶叶,一旦成了陈茶,还真不如差一点的新茶。
张木子则是很干脆地一摆手,我不渴!李永生慢慢地品着茶水,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可是他还不得不掩饰这种情绪。
喝了一阵之后,他笑着发话,吴妈妈,可愿找个好地方终老?好地方?吴妈妈先是一怔,然后摇摇头,这里就不错,住习惯了,也不想走了。
李永生愕然地看着她,等你老了,干不动活儿了,怎么活下去?这也简单,我找人来服侍我,吴妈妈笑着回答,显然她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若是能安稳地送我离开,这房子就给他了。
中土国版的以房养老吗?李永生先是一怔,然后笑着点点头,也是,不过吴家是否没有别支子弟?中土国很看重家族,本族的家产,哪怕不是族产,某一支绝嗣的话,族里也有优先收回的权力——不可能便宜了外人,更不可能便宜了官府。
我父亲是净身出户的,吴妈妈摇摇头,又看他一眼,我这小房子,也值得七八十银元,你想要吗?我还不至于差这点钱,李永生忙不迭地摇头,心说我这个问题问得还真不好。
确实,吴妈妈心里,也觉得有点古怪,按说她对李永生的印象并不坏,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愿意亲近此人,但是说到房产,她忍不住就要警惕一下。
当初她的父亲,是买了四间房,不过还没有付清房款,家里就死得只剩下她一个了,为了这房子,她也折腾了很多年,十来年前官府才最终裁定:两间房归她,两间房归原房主的后人。
现在她住了一间,还有一间房子向外出租,她父亲的族人,一直想将房子收回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都没有成家,一旦嫁出去了,不姓吴了,这房子族里要收回的。
她也想过招人入赘,最后也没成,所以才蹉跎至今。
反正她是不想让族里收回房子,要不然她这一生,就太失败了。
撇开被耽误的一生不谈,撇开父亲的恩怨不谈,只说她争房产的时候,族里没人帮忙,官司打了几十年,都是她一个人在支撑,现在想接手现成的,天下哪里有那么多好事?第一百五十一章 小李子吴妈妈本来对李永生很有好感,但是谈到房子,她不由自主地警惕了起来。
这个人出现得有点突然,说的也是她不记得的事情,没准里面会有什么算计。
李永生也觉得,自己有点无聊,不过他倒并不怕对方误会——对上永馨,连这点事情都不能面对的话,他又何必辛苦下界一趟?看到她警惕的样子,他笑着摸出两个金馃子递了过去,这代表我的一点心意。
金子?吴妈妈见状,吓了一大跳,忙不迭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当不得这宝贵东西。
她在小时候,是摸过金馃子的,但是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金馃子对她来说,只是传说中的东西了,有幸远远地见过那么几次,跟她也绝对无关。
这时候,她就放下心来了,只这么两个金馃子,换她两间房也是绰绰有余。
她甚至有点后悔,唉,我怎么就怀疑这孩子呢?你收着就是了,李永生不由分说地将金馃子塞给她,救人一命,功果无量。
吴妈妈犹豫一下,将金馃子放到了桌上,这样,你先把那孩子领来,让我看一看,是否记得……至于说功果,实在不敢贪天之功。
是啊永生,张木子懒洋洋地发话,你将你姊姊母子请来,令吴妈妈好生辨识一番,才好收金馃子。
李永生闻言,狠狠地瞪她一眼,你凑什么的热闹?张木子嘴角上翘,眼中掠过一丝隐藏得极深的戏谑——我让你不跟我说实话。
吴妈妈却是实在人,忙不迭摇头,就算辨识得出,我也不会收这种重金,不过小李子……你还是先去把你的姊姊喊来吧。
家姊跟着他夫君的全族出海了,李永生满不在乎地编瞎话,待他们回来,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那我等她回来,吴妈妈很肯定地表示,然后又欣慰地笑一笑,小李子,我知道你心肠好,但是你真的可能认错人啊,谢错了人,你姊姊回来,会不开心的。
谢错又如何?我不差这点钱,李永生鼻孔朝天,傲然回答,而且吴妈妈你为人宽厚、妙手仁心,我也是很景仰的,你这样的好人,若是晚景凄凉,那就太没有天理了。
说破大天,我也不会收你这金馃子,吴妈妈的眼中,泛起了一丝泪花,能得你这两句话,比给我金馃子还高兴,小李子,乖,别这么任性好不好?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小李子?李永生的额头,隐约有青筋迸起,他勉强笑一笑,我就这么任性,吴妈妈你没听说过,‘有钱任性,没钱……认命’吗?呵呵,吴妈妈也被他的俏皮话逗得笑了起来,看到桌上的金馃子,她又忧心忡忡地发话,小李子,快收起来,真要被旁人看到,明天你来了,见到的没准就是个死了的吴妈妈了。
这片棚户区,老住户很多,相互帮忙都没有问题,但是住在这里的人,也真的很穷,两个金馃子就是两百银元,是景教谕十年的薪水,足以诱得人铤而走险了。
李永生一摆手,大喇喇地发话,您也听说了,南城褚三我尚且不放在眼里,谁要算计您,得掂量一下后果。
吴妈妈也听混混邻居说过了,这小李子的来历,相当强横,但她还是拿起金馃子,执意地塞到他手中,小李子你不怕,我怕啊……京城里过路的好汉太多,做一票就走的,也实在大有人在。
她虽然只是个稳婆,但是常年走家串户,听说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李永生笑了起来,庆典时期,谁敢作乱?真的想被族诛吗?吴妈妈悠悠地看他一眼,一指门外斜斜的雨丝,庆典就像这雨……总要过去!这话太智慧了,李永生笑眯眯地竖起一个大拇指来,那我就……收起来?吴妈妈狠狠地点点头,必须的!李永生很随意地收起了两个金馃子,又摸出两块银元来,这点小钱总是可以的吧?你这孩子,吴妈妈很无奈地看着他,缓缓摇头,我真的不需要,如果你一定要表示诚意的话,请我吃顿饭好了。
您那点胃口,李永生笑着摇摇头,一次怎么够?一百次好了。
吴妈妈眉头一皱,伪作发怒,眼中却是满满的笑意,够了啊,小李子!你再叫一声小李子试试?李永生是真的想抓狂了,你要是不让我请,我就让褚三出面,夺了你的家产……信不信我真做得到?我勒个去的,吴妈妈无奈地翻个白眼,苦笑一声,你这诚意……还真是满满的。
她看这孩子实在太顺眼了,虽然任性了点霸道了点,但是心地……真好啊。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李永生很干脆地发话,不容她推脱,两块银元你也收起来……握草,这屋子竟然漏水?雨慢慢地密了,雨水从房顶上掉落下来,发出滴滴答答的轻响。
吴妈妈从床下搬出几个豁了口的大碗,还有没了颈子的瓦罐,很娴熟地将它们摆放到位。
其中一个瓦罐,直接摆在了床上,她解释一句,雨若是下得久了,这里也要漏。
李永生狐疑地看着她,就这房子……你也想养老?我若是能翻新一下房子,卖上百银元不成问题,吴妈妈笑着摇摇头,你这孩子,真是不懂得民间疾苦。
李永生这才反应过来,中土国跟地球界不一样,在地球那边,京城里有间平房,那就太宝贝了,房子再烂再破,卖出天价没有任何问题。
不说学区房什么的,只说等着拆迁,就占老大便宜了。
中土国的京城,肯定也有拆迁,但是这里一说房子,就是连房子带地,没有土地使用权之类的玩意儿,更不存在土地使用权续费。
所以房子的价值,主要看房子本身的好坏——事实上,京城的人不认为地有多么值钱,买了你的房子,就是连地都买了。
最关键的是,在京城起新房子,费用很高,这本身就是个温饱型的社会,资源相对匮乏,一砖一瓦都所耗不菲。
吴妈妈所在的是棚户区,房子价值本身就起不来,再有钱的人,也不会花钱买这里的房子,而她的房子破烂成这样,想要翻新修成好房子,没有三五十块银元下不来。
就像地球界的农村,盖一次房子,起码得积蓄十来八年的家用,这里也一样。
我是不懂民间疾苦,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不以为意地回答,那您给说说呗。
外面下着雨,左右是无事,吴妈妈便用自己这几十年的经历,向年轻的小家伙讲述着人间疾苦。
张木子听得没太大兴趣,民间疾苦她听说过一些,但是道宫高高在上,早就超脱了很多低级的世俗烦恼,一个百万富翁,会有兴趣听没钱人的困惑吗?这样的人有,但绝对不多。
然而,她见到李永生听得津津有味,也只能按下心中的不耐,详细地听对方的讲述。
李永生听得起劲——那是假的!他更想听到自己希望了解的东西。
不过听着听着,他真的是有点心酸,永馨这一世,是吃了多少苦啊。
我来得太晚了,是我的错……我现在就唤醒你的宿慧好了。
然而,这终究是一种冲动,吴妈妈连制修都不是,怎么可能被唤醒?就算被唤醒,真的很可能出现意外。
而且凭良心讲,李永生不认为这是个好的时间,永馨年纪已经大了,被唤醒之后,修为跟不上,很可能再入轮回,他还得再寻找一遍,再次唤醒。
再说了,永馨这一世的容貌,也确实……不堪了一点,虽然她善良依旧。
当然,容貌是可以改换的,可是永馨现在已经老年了,修为又不济,前景也不乐观……李永生绝对不会承认,其实他有点怀疑……永馨虽然没有结婚,会不会有过些什么经历?他对自己说,其实我是纳闷,永馨哪怕不觉醒宿慧,气息也不至于微弱成这样吧?他可以陪着她,慢慢地度过剩下的年华,但是他不想……认错人!是借口吗?也许是吧,反正不管怎么说,他有点无法接受,永馨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关于时间的时效比,他了解得不是很多,但是他始终觉得——明明是卫国战争胜利之后,你才去转世的,怎么就转生到卫国战争之前了呢?穿越这种事,呵呵……他可以信,但是他绝对不信,永馨能倒霉到这样的程度。
他始终在怀疑,自己所要找的永馨,大概、也许、可能、未必……就是眼前的老妪。
所以他心里,一直将对方称作吴妈妈,而不是永馨。
不过,他愿意将老妪视作永馨——万一真的是,他又怠慢了的话,她岂不是会很伤心?出于这种纠结的心态,所以他现在有耐心,慢慢地听吴妈妈讲述那过去的故事,或许在故事中,他能获得一些线索,帮助他做出判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文青稳婆吴妈妈老了,嘴也很碎,一直讲述着自己零星的记忆,非常地不着边调。
永馨你以前不这样的啊,李永生听得有点腻歪,恨不得一把将她拽过来,抽出尖刀架在她脖子上……说重点,你丫说重点啊!但是,还是慢慢地听吧,永馨你苦了多久,我就补偿你多久。
我有耐心,真的,有耐心弥补自己的过失。
吴妈妈不紧不慢地讲述着自己的点点经历,两名听众的脸色,越来越青。
但是他们还不能不听。
李永生其实有些办法,能尽快地落实吴妈妈是不是永馨的转世,不用做什么,他只需要提问一些关键的事情就行了。
但是他问了句房子,就激起她那么大的反响,他就不想再问更多了,顺其自然吧,毕竟苦了那么久,何必呢?反正他的心思,都放在这个老妪身上了,不管她是吴妈妈,还是永馨。
两人一直听吴妈妈絮叨到天黑,雨也住了,但是她还在说。
出去吃晚饭吧,张木子建议,她对这件事,越来越感兴趣了——不是对老妪的故事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李永生为什么会如此委曲求全。
吴妈妈很不愿意出去,但是很显然,她拗不过这二位,尤其是她看着顺眼的英俊少年,不但多金,而且很有点初出茅庐的桀骜。
于是她将家里的坛坛罐罐都倒了一遍,腾下足够的空间接雨水。
看着她做这一切,李永生的心,真的在隐隐作痛。
三人会餐的地点,就在门口不远处的酒家,格调虽然一般,味道却着实不差,关键是在价格优惠——棚户区的酒家,就是这样了。
喝完酒之后,李永生照例回了修院,他倒是想将吴妈妈接过去住,但是她坚决不答应——她还放不下自己的小破房子呢。
第二天,由于上午的病人只剩下两个了,李永生索性将朱大姐也唤到医馆,在这里行针。
一边扎针,他一边就问起她,说你知道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比较好的泥瓦工?朱大姐并不知道这个,就答应他说,回头我找妹妹问一下,让她安排几个人,帮你把事办了——这真不是什么大事。
然后她好奇地问一句,你这是要给谁修房子?城东南的一个稳婆,她年纪大了,房子破烂得很,李永生笑着回答。
稳婆?朱大姐身子一抖,奇怪地发问,叫什么名字?李永生见状,心里也有点奇怪,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一边扎针一边回答,应该叫吴小女吧,你跟稳婆很熟?吴小女,是她?朱大姐的身子又是微微一抖,你怎么认识她的?李永生这才知道,原来朱大姐以前拉扯弟妹,从早工作到晚,有一个活儿就是做稳婆。
稳婆这种活计,效率不高,她拖家带口的,不能以此谋生,不过临时帮人打一打下手,还是做得到的,最一开始,她就是跟着吴小女的。
学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就能独自上手了,吴小女有接不过来的活儿,也推荐一些给她,两人的关系走得还算近。
后来朱大姐出事,双方的往来就淡了,吴小女因为房子的问题,还找过朱捕长帮忙,但那时朱捕长还不是捕长,只是一名小小的捕快,也帮不上多少忙。
于是两家就渐行渐远,等到朱家彻底缓过劲儿来的时候,也没谁记得这段交情了。
但是朱大姐认这份交情,她一直还等着身体大好之后,去登门看看几个老朋友呢。
吴小女对她有过帮助,适度的感谢是有必要的,当然,若是加上李永生的人情,她肯定就要回报得更多了,你怎么认识她的?李永生毫不犹豫地回答,受人所托,看顾一二……你跟她很熟?朱大姐对她,还真是相当地熟,于是就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李永生听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听到了他想知道的——吴小女不但未婚,而且跟别人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
朱大姐其实跟她很像,两人都是未经人事就做了稳婆,多年的稳婆做下来,对那些男男女女的事儿,也就淡了。
最终的结果,不就是哗啦啦一下,拉出个血淋淋的婴儿来?还痛得死去活来?搞不好的话,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这事儿太常见了。
朱家兴起之后,朱大姐还有心生一个,吴小女根本就没这兴趣了——招个入赘的男人,也未必要生孩子,只是年老时有个伴就是了。
知道李永生要帮吴小女,朱大姐就兴奋多了,说了一上午的话,还说要一起去见吴姐姐。
那就去吧,李永生带着她一起走,因为他又获得了一点消息,吴小女就是吴小女,从来没有叫过什么吴永馨。
大概真的不是此女了,他这么判断,至于说此女身上为何有永馨的气息,他可以慢慢地问。
当然,有朱大姐这熟人在场的话,他就可以问一些问题,而不担心对方误解。
吴小女见到朱大姐,惊喜之后,也是一阵唏嘘,两人有起码二十年没见了,可以说的话实在太多了。
李永生也不着急,安心地陪这两位,对于他提出的修缮房屋一事,吴妈妈婉转地推辞,但是朱大姐豪爽地表示,又不用你花钱,反对无效。
修缮房屋时,人工的费用并不高,朱捕长联系的工匠,比旁人还要便宜一些,至于说原因,大家都懂的,京城警察局副局长,有的是人愿意巴结。
建筑材料要花不少钱,不过朱大姐依旧全包,她表示说,哪怕不算咱们多年的老关系,只冲着永生受人托付照顾你,我就要出这个材料——他对我有再生之恩。
吴小女根本没有能力拒绝,修好的房子不是金馃子,没谁抢得走。
不过修房子的时候,出现点小问题,来的工匠看了一下房子,说你这房子太久了,与其修修补补,不如扒了重建。
吴小女再次意外了,她告诉对方:你想多接点儿活,我能理解,但是你最好想明白,出钱的不是我,有些人可不是你随便能占便宜的。
我们就是怕朱捕长不满意啊,工匠苦着脸回答,您不给工钱都无所谓,但是修得不好,朱捕长一旦发作,我们可承受不起她的怒火。
朱大姐再次大包大揽,扒了重建吧,也多不了多少钱。
吴妈妈依旧没能力拒绝——小朱是多年的朋友,没可能害她,小李子看起来也没可能算计这房子。
扒房子重建,要到城南工建房报备,在朱捕长的关照下,分分钟就搞定了手续。
但是工建房也提出了两个建议:一个是你扒了多大,就重建多大,哪怕略略大一点,院里邻居没人反对的话,也不算什么事,但是千万不能起楼!周围一大片的院子,全是老旧的平房,大家都是修修补补地住,但是有人敢起楼的话,绝对有人跟着做,到那时麻烦就大了。
这一点好说,第二点令朱大姐有点挠头:工建房建议,大典之后再兴土木。
这也很好理解,扒房子重建可不是小活儿,隆重的庆典之年,怎容许你搞得尘土飞扬乌烟瘴气?朱大姐犹豫,李永生却没有半分犹豫:房子该扒就扒,大不了咱们拆的时候动静小一点,运送垃圾的时候勤快点,有啥呢?这无疑会增加施工的预算,不过他可不想再看到吴妈妈在雨天里,抱着瓦罐睡觉了。
那就动手吧,朱大姐见他这样,也不再犹豫。
紧接着,问题就又来了,一扒房子,吴妈妈住哪里?她屋里那点零碎,朱大姐说都不要了,回头我给你弄新的,你没地方住的话,跟我去家里住?去我哪儿住吧,李永生盛情邀请,你们俩能唠唠嗑。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吴妈妈连个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天,工匠们开始进场扒房子,李永生也不再来这里,而是安心地待在修院里,除了帮人扎扎针,就是陪着两个大妈东游西逛。
这情形实在太诡异了,几天之后,别说张木子,就连朱大姐都忍不住了,悄悄问他,小李,吴姐莫非是你家亲戚?呵呵,李永生笑一笑,并不回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玩个高深好了。
九月初八一大早开始,京城里就管制了交通,初九,大典隆重举行。
吴妈妈在京城待了大半辈子,对于看庆典并不感兴趣,而李永生眼皮子的驳杂,还在她之上,对这样的热闹也没什么兴趣。
倒是朱大姐卧床多年,这次一定要看个热闹。
她盛情邀请这两位前去,见他俩无心,于是就跟着家人一起去了。
九月初九一整天,京城里的热闹就没断过,到了夜里,不但有各色的花灯摆满了街道,在西山的皇家庄园里,竟然放起了烟花。
而此刻,李永生和吴妈妈坐在小院厨房的房顶上,淡淡地看着那些璀璨的光团渐次地亮起,又很快地消散在空中。
小李子,你觉得漂亮吗?别叫我小李子行不?我觉得还算好看吧。
小李……我感觉自己,就像那即将燃尽的焰火啊。
你这么大岁数了,就不要文青了好不好?李永生忍不住翻个白眼。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少年天子九月初十,是大典的第三天,也是官方庆典的最后一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李永生就赶到了后海园,这是政务院发下来的通知。
今天圣上要来此,带着一些外国使节,在后海搞一系列亲民的活动。
李永生赶来的时候,政务院已经召集了将近两千人在那里,都是一时的俊杰,他们的任务是,在外国使臣面前,帮朝廷撑起脸面。
辰初,今上在御林军的护卫下,来到了后海,先是接见了一些乡老贤达,然后又泛舟后海之上,领略京城风情。
再然后就是午间了,今上亲手碾压谷粒,庆贺今年的风调雨顺——其实是不是真的风调雨顺,跟这个仪式无关,朝廷这么做,是重农的表示。
李永生基本上挨不到今上的边,最近也离着起码一里地。
直到未末时分,也就是接近下午四点了,今上带着外国诸使团,来政务院这边,介绍一下本国的贤能栋梁。
李永生比较惨,连被介绍名字的资格都没有,直接就是……等人的序列。
然后内廷有人上前,代表今上颁发了一些小礼物。
李永生被划到了文脉一群人里,好笑的是,他得的竟然是一张轻赦卡——今上的意思是,文者无罪,你们只管书写就是了。
就算有点小罪,这张轻赦卡也是护身符,没谁动得了你。
当然,若是超过一年刑期的大罪,轻赦卡能起到的作用,也不过是减刑罢了。
所以说这张轻赦卡,其实仅仅具备了些象征性的意义,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今上对广开言路的支持,是难得的表态。
而且这张轻赦卡跟李永生从政务院得的也不同,他不需要签收不说,卡上就直接刻出了阴文,这是发给李永生的,非本人不得使用。
李永生不无恶意地想,如果没有名字限制的话,若有人集齐十几张卡,还真有资格写一些比较过分的东西了。
发卡的内廷太监,是个三十多岁的帅气中年——如果不考虑阴柔气质的话,他颁发赦免卡到李永生的时候,看了他一眼,轻声发话,得空了,多来内廷走动。
这是……客套话吗?李永生觉得不像,但是他也想不出,对方若是有深意的话,自己有什么资格,能多去内廷走动一下。
恐怕是连门都没接近,就被赶走了吧?除了这句话,他就再没有收到任何别的消息了。
今上倒是笑眯眯地扫了他这一片一眼,还摆了摆手,李永生也不觉得,这摆手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过今上笑眯眯摆手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起了陈妍希版的小龙女。
一番活动过后,就是申末酉初了,政务院提供了餐票,他们可以到指定的几家酒家用餐。
李永生对此没有兴趣,他跟周围的人一个都不惯,正好有人上前发问,这餐票我一块银元买了,卖不?政务院提供的饭食,李永生见识过,精美尚可吃饱很难,此次大典涉及朝廷形象,肯定也不可能让大家胡吃海喝,他甚至想白给了此人。
不过想一想,当初尹夏荷也是拿了满满一食篮的饭菜,换他的政务院套餐,他心里就有种明悟:政务院提供的饭菜不值钱,但是这张餐票,恐怕还值点钱。
所以他很干脆地表示,钱不钱的就算了,阁下怎么称呼?餐票不卖,总要记住人情卖给谁了。
对方随便报了个名字,还是一副我很有名的样子,他想一下,确实不认识这厮,也就懒得再计较,将餐票塞到对方手中,离开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有人找到政务院的组织者,李永生在哪个酒家吃饭?组织者倒是知道这个名字,马上着手安排人打听,很快就颓然地来汇报,他将餐票赠人了,应该是回修院吃饭了……要我们通知他来吗?不用了,问话的这位摆一摆手,转身离开了。
组织者也没把此事当回事,这种大场面,相互结识攀交情的事儿,实在太多了。
比如说军役部某个司长,想要结识一个郡守同知,为家族谋点什么,平日里不好联系,现在就是联系的好时机。
李永生回去两天之后,修院里所有试炼的十二个病人,都已经结束了,他手上的伤患,就剩下朱大姐和郭老教谕了。
而且这俩人,也好了不少,剩下的是水磨功夫,急不得的。
朱大姐很热情地建议,你帮吴小女扎几针,我看她身体也不是很好,没准以往落下了病根。
李永生对此有点犹豫,因为他不太清楚,该尽量延长吴妈妈的生命呢,还是该陪她走过生命中最后一段路程,见证她再次转世。
反正就是各种纠结了,总算还好,吴妈妈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晚点调理也不打紧,他有足够的时间思考。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李清明再次找上了门来,还带着冒犯过李永生的那个司修,就是他吧?我已经打了他一顿……你还要我怎么收拾他,才肯给我疗毒?司修穿得很整洁,面部上也看不出太狼狈的样子,但是一块块的淤青表明,他真的是挨打了,还不轻,眼下这副齐整的模样,十有八九是特意整理过的。
我说不治就不治,李永生冷笑着回答,他也知道对方是个混人,那当然要直截了当地表态,我没让你打他,这跟我无关。
我说小伙子,适可而止啊,李清明又想暴走了。
总算是他知道,对方院子里有十方丛林的道士,于是强压怒火,我最多也就打他一顿,不可能做得更多了,他得罪了你,但那时是执行公务……事急从权你不懂吗?李永生冷冷地看他一眼,吐出了四个字,真不要脸!你说什么?李清明顿时就叫了起来,别以为你……那啥,我就容得了你放肆!我提出的降头假设,结果证实是真的,挽救了很多人,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然后就因为我提出的假设是对的,我就有嫌疑,就该被你们带走?他狠狠一拍桌子,抬手一指对方,那些没提出假设的,反倒没有嫌疑,我救人救出罪来了,拜托……你能要点脸吗?那不是在查证吗?李清明也高声叫着,查证的时候,你不该配合吗?那也该请求我配合,而不是那样的态度,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我治曲老,因为我佩服她……我特么就不治你,你咬我啊?你!李清明气得头发根根直立,他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力压伊万国二十年,骄横惯了的,信不信我能……你会后悔的!李永生轻笑一声,一摆手,行了,别在这儿动手,要不然你会很难看,想怎么整治我,你随便……你看我怕不怕。
李清明的胸口急速地起伏两下,方始缓缓发话,看得出来,他是在极力地压制自己的怒火,你和连鹰的恩怨,我不想多说,但是……你不该对军人有偏见。
李永生轻笑一声,原来这些日子,你是去打探我的底细了?我这些日子,是在忙大典,李清明冷笑一声,你那点事,我随便问一问就知道了,还不值得我用心去打探。
不值得你打探,你又何必来苦苦求医?李永生随意地一摆手,轻描淡写地发话,好走不送!你真是气死我了,李清明狠狠地一跺脚,转头就走,走到门口,他才回头看一眼,军队上的人错了,自然有军队的规矩,你别以为你能予取予求。
他也承认,司修军人做的事情不对,怀疑提出治疗方案的人,真的是有点简单粗暴了——哪怕这是个惊了天的大事,但也不能那么粗暴地行事。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一直是带兵的,军队里有再多不合适的行为,那也是军队内部的事,跟你们百姓无关——在这个问题上,你们没资格提要求。
若是想单单让李永生息怒,他可以将这个司修解职了,甚至踢出军队也无妨,但是……他真的不能那么做,军队就不该受外界压力的影响。
他若真那么做了,李家在军中的脸,都要被他丢干净了。
我也没求你来找我,李永生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错了要认,挨打要立正,就你这个态度,我真的不治。
李清明的眼珠一瞪,恶狠狠地发话,我态度怎么了……还不够好?你态度挺好,李永生也懒得跟他计较,只是微微一笑,我治不了,行不?李清明其实也不怕打嘴皮子仗,他虽然脾气暴躁,心思却细腻,早就安排了人暗暗用留影石留影,想抓住李永生的漏洞。
但是对方根本不跟他多辩论,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实在令他有点郁闷,感觉一拳头打到了空气中——治不了,那凭什么逼人家?他愣了一愣,才一呲牙,我其实不怕死,你治不治我都无所谓,但是你这个态度,太藐视军方了,小家伙,你真的有麻烦了……第一百五十四章 老帅京城西北城郊,有一大片丘陵,是众所周知的禁区,无数军中权贵在这里落户。
京城的黎庶,更愿意将这里叫做元勋区。
八大帅中,有五大帅的家人,就住在这里。
一处靠山望着京城的豪宅内,一个白发女人,坐在楼顶,伏案书写着什么。
这栋楼不高,也就是两层半,女人所处的位置,就是在三楼阳台上。
她一头如雪的白发,偏生面容红润,有若婴儿,将案几上的文书一一批示完毕之后,早有女卫走上前,手持绣着青花的浴巾,坤帅,水池温度调好了,现在去游吗?白发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八大帅里仅剩的五帅之一,坤帅。
她原名胡小小,从军之后改名胡秀凤,然后成长为八大帅之一。
成功从来都没有幸致,她有三个兄弟和一个姐姐,都在卫国战争里牺牲了,所幸的是,她还有八个兄弟和十一个姐妹。
没错,胡家本来就是军中家族,她的老爸和叔叔,也都是军中宿将。
不过她能走到眼下这一步,跟家族的支持,关系不是很大——胡家只能保证她的一些低阶军功,不要被别人冒领了。
今天不想游泳,坤帅摆一下手,嗯,安排一下……去平舒走一遭好了。
平舒靠海,距离顺天府近五百里,超出了幽州郡的范畴,但是京城豪门去那里一趟,是很方便的。
她不想在自家的泳池里游泳,但是平舒河流众多,奔流到海,在河里海里游泳,却是惬意。
女卫犹豫一下,低声发话,据说近期有野祠中人在京畿出现,须得防范一二才好……还有,顿河水库的那些人,也暂时没找到。
野祠中人倒是好说,一般不会招惹官府,可是在顿河制造了那么大事件的组织,显然是冲着官府来的,坤帅作为仅存的五大帅之一,一旦出行,很容易成为对方的目标。
坤帅一听,忍不住嘀咕一句,这帮人怎么办事的?这么大的事儿,到现在都没有锁定目标。
不能出行,这多少有点扫兴,就在此时,又有人来报,李清明求见大帅。
他来干什么?坤帅疑惑地皱一皱眉,想一想之后点点头,带他过来。
李清明别看满头白发,其实岁数并不大,也就五十来岁,在军中是小字辈,算很耀眼的后起之秀,但也不值得坤帅起身迎接。
他进来之后,笑眯眯地打个招呼,坤帅您的气色不错啊,最近得了一根不错的金丝藤根,足有五百年之久……想着您喜欢,就拿来送给您。
金丝藤根有点像地球上的甜草根,拿来泡水喝不错,还能去躁气化心火,年份越久的越好,坤帅喝茶不多,平常就喜欢喝这个。
当然,以她的地位来说,根本不缺金丝藤根,五百年的藤根,也不是多么罕见的东西,并不值多少钱。
你有心了,坤帅一抬手,这点东西她还是不怕收的,你小子有什么事儿,直说好了,没工夫跟你打哑谜。
就是好久没来了嘛,李清明嘀咕一句,然后笑眯眯地坐下来,您最近见曲胜男曲老了吗?她可是沉疴尽去,大好了。
她来过,坤帅点点头,感触颇深地叹口气,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个小娃娃竟然能治好她,后生可畏啊。
这个后生……他对咱军方很不满,李清明直接点明来意。
李永生的情况,坤帅也听曲胜男说过一些,大约知道小家伙是被博灵郡军役房收拾过,心存怨怼。
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实在太常见了,当时她就没表态,现在听到李清明又提起,所以点点头不说话,看他想说什么。
我想要他帮我驱毒,他说不治军人,李清明大声发话,关键是他说能治……我这毒,不是捍卫中土国受的伤?坤帅扬一下下颌,嗯,你继续说。
我想抓走他,为我疗毒,李清明真不愧是浑人,大喇喇地发话,所虑的就是他对曲老有恩……曲胜男我也不怕,就是怕您多想。
你个混球,坤帅气得骂他一句,那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你敢动手?那厮身边还有道宫的人,那又如何?李清明对此心知肚明,他很干脆地表示,他总有出修院的时候,我在修院外抓他不就行了?坤帅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抓走之后呢?他能帮我驱毒的话,我当然会重金感谢,李清明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不怕他拿假手段来瞒我,怕的就是您误会。
坤帅不屑地看他一眼,郎中用假手段,你能看出来?还是你防得住?我自有办法,李清明很无所谓地回答,他之所以被人看作是浑人,就是做事不讲理,敢治坏我……信不信我弄得你生不如死?当然,李永生若是愿意尽心尽力治他的话,他真的不吝重赏。
事实上,他毒伤发作的时候,也是很痛苦的,他自问,那种程度的痛苦,绝对不逊色于曲胜男。
然而,他是个要强的人,又因为坏脾气,得罪了一些人,甚至因为苗裔的身份,在李家目前也是强行压制住那些人,万一被内廷和军方视作不堪使用,后果真的太严重。
所以他不想宣传自己的痛苦——只能默默忍受。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如果能祛除沉疴,恢复化修的身份,再往上走一走也是正常的,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在军役部只挂个闲职。
我不答应,坤帅淡淡地摇头,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我不方便动连鹰,但是在京城保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他对军方有怨怼之心啊,李清明的声音大了起来,说不治军人!切,坤帅不屑地哼一声,不治军人?他可是治了小曲……你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我跟那姓连的小子也没交情,李清明觉得自己的委屈大了。
少不得,他将事情的原委说一遍,最后还强调,……我打了那厮一顿了,但是李永生还是要记恨在心,莫不成要我将他踢出军队?咱军方什么时候这么软弱了。
降头一事,也是他提出的?坤帅还真不知道这个。
此前,她还在埋怨,嫌军方和捕房没能力,让导致她不能出行。
若是李清明一来,就讲明这一节因果,坤帅大概会认为:这李永生也太不晓事了,怎么就不知道配合一下?但是现在,她就觉得军方太笨了:除了欺负一下老实的修生,你们还会做什么?人家提出了降头的可能,你们反倒要带走有功之人?所以说,先入为主真的太可怕了,而坤帅虽然精明,终究是个女人,女人大多是感性的,更别说她还已经表态了,不许李清明动李永生。
要不说,说话的顺序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李清明属于大事精明小事糊涂的那种,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的顺序出了问题——他怎么可能知道,坤帅本来是想出京的?所以他固执己见,非常时期,那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能拉走他调查?你们这帮娃娃,现在也就只会欺负老实人了!坤帅气得拍案而起,摩云堡一役,我全靠那些黎庶的掩护,才能安然撤离,现在你们不讲黎庶的支持……我看这大好江山药丸!摩云堡一役,是她封帅的最关键一役,但是她此刻说出来,并不是卖弄,而是因为,那是她一生大大小小的战役里,最为惊险的一战。
若没有中土国的百姓支持,随她冲出摩云堡千余名将士,怕是都要倒在回途中。
得,就当我没说好了,李清明苦笑一声。
他虽然浑,却也知道发了飙的坤帅,是他不能惹的,于是他叹口气,坤帅,我父在世之时,也很赏识您,现在不怕跟您说一句……我这个伤,怕是扛不住了。
他的父亲李蛰远,是光宗的五虎将之一,虽然不是胡秀凤的顶头上司,但是确实表示过欣赏之意,也算间接帮她稳固了军中地位。
坤帅淡淡地看他一眼,这个事儿,你跟小曲去说,她若愿意帮你,自然有办法。
在她想来,自己愿意维护那个本修生,全是看在曲胜男的面子上,而曲胜男也确实比较好说话,若是李清明求得动她,就好商量了。
以小曲爱憎分明的性子,应该不可能放弃维护那个修生,但是李清明够诚恳的话,她出面帮他说个情,这伤可也不就治了?那是治好曲胜男的人,我怎么可能去求她?李清明心里暗暗地叹口气,哪怕论地位,他也比曲胜男高,胡乱求人,那成什么了?想一想之后,他轻声发话,被我打的那厮,是兑帅的人,我也能追究一下他的失职,但是……好不好呢?兑帅也是八大帅之一,不过跟坤帅不太对付,以前八大帅关系都不错,但是自从先皇开始清洗之后,他就积极地靠向了先皇。
坤帅曾经很不屑地说过一句话:所谓兑,那就是一团泥淖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扎场子坤帅是看不起兑帅的,他的战功尚可,但是心机太重了。
光宗时封帅,倒向先皇也很干脆,今上登基之后,他又主动靠过来。
按说身为臣子,忠于圣上是应该的,但是这人转变得太快,而且会很主动地打击异己。
跟他类似的是离帅,离帅也是忠于这三位圣上的,谁在位就扶持谁。
但是离帅从不主动介入朝争,只执行接到的命令,觉得命令不合适,也会出声置疑,但多出于公心,帮仇家说话的事儿也做过。
两人一对比,当然分得清谁好谁不好——离帅在军中的口碑很好。
坤帅对兑帅有看法,不过她是军中老帅,不能随便出声,尤其是面对李清明这种非嫡系的小辈,更要注意克制。
所以她只是摇摇头,你说的这些,我不是很关心,我也老了……想怎么做,那是你的事,你好像也不该跟我商量。
李清明长笑一声,站起身来,既然坤帅您不阻拦我,那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坤帅淡淡地看着他,一摆手,面无表情地发话,好走不送。
看到对方笑着离开,她坐在那里不做声,良久,才微微一叹,这是……又要多事了吗?李永生并不知道这些,大典过后,他的治疗任务也结束了,除了还在帮郭老教谕和朱大姐调理,陪吴妈妈说话之外,他还在大修堂商量,怎么组建一个广播电台。
按李永生的想法,这东西已经送给了政务院,就不关他的事儿了,但是朝阳大修堂盛情邀请他加入,不占股份都不行!听起来有点奇怪,李永生只是懂收音机制造技术,而且技术上交了,还是主动上交,当然也不可能再卖第二遍了。
最多是能指导一下生产,收点咨询费和指导费就足够了,怎么可能有资格入股?然而朝阳大修堂可不这么看,他们在意的,是李永生技术发明人的身份。
须知此次,他们是在抢政务院的买卖,为了这些利益,他们不怕跟政务院扯皮,但是朝阳人再狂妄,也知道自己必须师出有名。
如何师出有名?必须得把发明者拉进自家的队伍,还得是入筹的身份——总不能把技术献上去,不允许人家技术拥有者使用吧?这么说吧,若是李永生目前没有在朝阳插班,朝阳大修堂就算再眼馋,也不敢惦记跟政务院抢收音机的生意——师出无名没法抢的。
可偏偏地,李永生不感兴趣了,他现在又不差钱,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儿干嘛?最后没奈何,朱教谕请动了沈教谕出面,对某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咱大修堂的武修教谕,穷得太久太久了啊。
待李永生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强迫入股之后,也是有点哭笑不得:合着我现在,能以发明者的身份,享受技术红利了,不答应还不行!想一想半年前,自己还因为这个技术,被贪婪的食肉动物死死盯上,经历了好几次磨难,好悬被折磨致死。
一时间,他颇有点感慨,所谓时移世易,不外如是。
那就答应了呗,教谕们上杆子求着他入股,不入股,也太不给教谕们面子了。
所以双方大致商定,李永生技术入股占两成收益,大修堂负责安排生产销售等等。
不过李永生想一想,提出个建议,这个广播电台我要占六成收益,收音机这块我占一成半好了。
这不可能,朱总谕断然拒绝,我早就说了,这个舆论阵地,大修堂不会放任落到个人手里。
那这样好了,把博本院也喊来,三家里,每一家三成三,李永生提出新的建议——其实收音机那一成五,我也是要跟博本院对半分的。
他的技术,确实是博本院最先买了的——虽然价钱不是很高,但博本给过他不小的帮助。
献给政务院时,他也有说明修院的功劳,若是此刻撇开博本,他自己内心过不去,别人看起来,也有忘本之嫌。
朱总谕听了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有点不是滋味,凭什么你小小博本院插一脚进来?可是转念一想,他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若是政务院找麻烦过来,可不仅仅只有朝阳一家在扛着了,博本院虽然差一点,却也是博灵郡的头号本修院。
然而,要跟博本院合作的话,肯定要面见一下博本的人,再签署个书面协议。
两边一联系,李永生才知道,正好宋院长过一阵要来京城。
这个事儿,宋嘉远出头是最好的,他在修院里原本就是分管后勤的,业务正好对口,若是换跟李永生关系好的孔舒婕来,反而有点不合适。
赵院长来肯定也不合适,且不说他曾经看李永生不顺眼——现在也未必顺眼多少,只说他是大院长,就不合适做这个事。
终究是悄悄地从政务院碗里抢饭吃,还是不要太高调的好。
大院长可以比较专独地做出一些决定,但是他的决定代表修院的意志,都是要公示的,消息一旦传到博灵郡政务司,政务院就太容易知情了。
博灵郡政务司的美女司长夏明妃,曾经亲口说过,她就是政务院出来的。
宋嘉远出面,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一个分管后勤的副院长,为修院搞点创收,有必要嚷嚷得大家都知情吗?朱总谕听说是这么个结果,也忍不住叫好——好嘞,待他来大修堂,我和张岩总教谕,一起作陪。
严格来说张岩只是武修总教谕,属于谷随风在博本院的那个位置,他上面还有大修堂总教谕,他接待宋嘉远,有级别不对等之嫌。
但是架不住朝阳的级别太高,比教化部低点也有限,论实际的人脉和影响力,更不逊色于教化部。
张岩出面接待宋嘉远,还真有屈尊之嫌——他对上孔舒婕都不落下风。
宋嘉远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也相当高兴,很快就发来了传讯:你们太客气了。
李永生对宋院长也很感激,虽然老宋在出租房屋一事上,曾经将他当作了棋子,他也吃了曾求德一些亏,但是,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受益了,当然就该冒一些风险。
正经是宋嘉远在其他方面,不愧是一个本修院副院长,对得起修生了——如果不算食堂那些价高质次的饭菜的话。
所以李永生决定,自己也找两个陪客,不管是帮宋院长引见也好,还是单纯的接待也好,总要让老宋高兴而来,满意而去。
所谓的人情往来,可不就是这样吗?有来有往才是人情。
跟孔舒婕交好的那三位师姑,他不打算请,那是孔总谕的人脉资源,他介绍给宋嘉远算怎么回事?那么他能请的人,也就很有限了,朱捕长可以算一个,曲胜男……那当然不合适,曲老已经是隐退的人了,也明确表示不喜欢沾染朝中是非。
若是他肯给李清明疗毒的话,李清明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现在也不用说了。
想来想去,他能邀请的,似乎也就是朱塔任家的人了。
他有点头疼跟任永馨打交道,不过很快地,他找到了一个很强大的理由……这一天,他去朱塔拜访任家,正好赶上任进在家。
任家主听说过此人,知道这年轻人不但跟北极宫有瓜葛,还受到了政务院的接见,最近似乎又搭上了曲胜男和朱捕长——年纪轻轻,果然了不得。
他看不太清楚李永生的根脚,不知道此人到底是哪边的,但是很显然,这样的年轻人值得结交。
所以他就一个劲儿闲聊,一边考验其才情,一边也是等着对方说出来意。
李永生见对方一个劲儿地扯闲话,就明白过来了,人家是等着自己开口呢。
官面上的话,他当然也会说,此番前来,是有点事情相求,就只怕有点冒昧。
呵呵,任进笑一笑,本来他仗着身份,不想接对方话茬,静待对方请求,但是转念一想,对这种潜力超群的年轻人,还是不要太傲慢的好,于是又说一句,不是外人,你只管说。
李永生思索一下,客气地发话,我本出身博灵本修院,过几日有名副院长来京,他心慕京城风物,我身为弟子,生恐照顾不周,想看上人是否有闲暇。
原来是让我替你扎场子!任进一听就明白了,他绝对不会认为,副院长缺个导游。
虽然已经离开了体制,但是体制里迎来送往的规矩,他一清二楚。
你有这份尊敬师长的心意,很不错,任进笑着点点头,现在像你这样肯为师长想的年轻人,真的是太少了,我肯定会成全你这个心思……你的师长何时到京城?六、七日后,李永生客客气气地回答,多谢任上人成全。
又不是外人,这么客气作甚?任进和蔼地笑一笑,对了,听说你的针法很好?只是别人谬赞而已,李永生谦虚地笑一下,顿了一顿又发话,不过,军人我是不治的。
我就是那么一问,任进笑眯眯地发话,他真的只是好奇。
不过他心里还真是有点不爽,我还没开口呢,你就说军人不治,那是为何?第一百五十六章 鸣不平面对提问,李永生也无意解释为何不治军人,只是微微一笑,若是其他人,我可以尝试一下,不过……我没有行医资格的。
小伙子真是狂拽酷炫吊炸天!任进默默地评价,当然,中土国没有这样的地球俚语,不过大致意思是相通的。
但是,到了他这样的年纪,不会为这点小事介怀,只是笑着点点头,那我可是记住了,需要你治疗的时候,你可不能推辞……规划司的人,一般不接触军方。
倒是我多虑了,李永生微微一笑,不过,复颜丸我可也没有了。
你别觉得我求你,就是怎么回事,虽然我只是给了永琪一颗复颜丸,但是你得承认,这东西你家也不富裕,你女儿还得求我这个外人。
呵呵,任进不无尴尬地笑一笑。
对他来说,复颜丸不算太难求,但是帮人扎个场子,就能赚颗复颜丸,还能卖一卖人情,也划算得很,到时你再提前三天知会我一声,好定下时间。
又聊一阵,李永生告辞走了,任进送客到院门口,算是给足了年轻人面子。
他回转来之后,就看到夫人迎面走来,夫君,你不担心他的那个副院长,是来跑规划的?她可不认为,只是扎场子的可能,规划司整天被人求,她的夫君之所以离开体制,也是发现很多规划请求不合适,但是推掉的话又难免惹人,实在难做。
他跑规划直说就是了,难道我要顶了北极宫面子?任进很无奈地看妻子一眼,他既然没提,可能性就不大,再说了……我已经不是规划司的人了。
可是……总觉得有点忐忑,任夫人轻声嘀咕一句。
任进少不得又给夫人解释一下,就算他那个副院长要跑规划,李永生不提,我何必卖那副院长的面子?他没说就是无妨……我就算卖,也是卖他的面子!可是几个小叔,还在规划司啊,任夫人苦恼地叹口气。
任进斜睥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觉得……永馨可以代你去,任夫人小心地建议,六叔说了,那可能是道宫要点化的人,永馨进了道宫,一定会关照琪儿的。
永馨是任家最美的,永玢是资质最高的,永琪……是她亲生的。
你真是……任进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夫人说了,顿了一顿才发话,到时候看吧,我可以带永玢和永馨过去。
只带永馨去,就显得太淫荡太功利了,他的夫人可以这么做,任家主却有点排斥。
李永生见对方接受了邀请,心情也不错,有朱捕长和任进出面接待,他也绝对算对得起宋院长了。
坐着马车回修院,还没到修院大门,他远远地看到,有一群人围在那里。
他不是特别爱看热闹的性子,但是身为观风使,有些东西必须有适度的了解,于是令马车放慢速度,他远远地张望着。
然后,他就跳下了马车,因为他看到杨国筝蹲在地上,抱着一名浑身是血的修生。
杨国筝在假期后的补考,只过了一门,还有两门挂着,明晓媚跟他一样,只过了一门——这种成绩,可以留级,也可以不留。
以他俩的背景,升入上舍生,是很正常的事,不过前一阵南桂郡的某知府来京城参加庆典,杨国筝去见了一趟,回来时候遍体鳞伤。
他甚至在李永生的小院待了半个月,没好意思出去见人。
前一阵,杨国筝也出去试炼了,这两天才回来,据说试炼成绩尚可。
李永生绕到一个人群比较稀疏的地方,拨开人群走了进去,国筝,怎么回事?我去,这不是……那是谁吗?浑身是血的这位,他也认识,是丙班的同窗,他基本不去班里上课,一下想不起名字。
永生,你要救一救黎咏,杨国筝见是他来了,登时精神一振,帮个忙,我差你份人情,成不成?哦,是黎咏,李永生想起这个人了,跟他的名字只差一个字,一个班的,那还说啥?不过……到底是咋回事,你总得让我明白一下吧?同窗诚可贵,友情价更高,若是不平事,两者皆可抛。
杨国筝是个拙于口舌的人,不过不等他说话,旁边就有人发话了,黎学长是为了我的缘故,被门口的高红族打了。
李永生侧头一看,是一个娇小的女生在发话,她眼含泪水,高红族欺负我母亲……合着这女修,是今年入了朝阳的新生,李永生所在的上舍班,迎新任务很少,其中就有这黎咏去迎新。
黎咏身材不高相貌平常,战力也一般,想发展个学妹那啥……大家懂的。
然后两人就结识了,上舍生对外舍生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要不然修院里都说,防火防盗防学长,这话真的有道理。
学妹初次来京,老妈不放心,就跟着来了——她不是独生子女,但是总有些父母,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这个无可厚非。
比较遗憾的是,这一届的新修生,正赶上庆典时节,周围的客栈早就满了,露宿街头要被抓的,学妹的母亲只能去郊区找个房子住下。
眼下大典已经过了,管制就松了很多,学妹的母亲又来看女儿,顺便在朝阳大修堂四处走走,欣赏一下这中土第一修院的风物。
黎咏搭上了这个学妹,虽然没啥更深的发展,不过他是上舍生,对新来的学妹来说,还是很值得信赖的,他也使出浑身解数,巴结讨好未来的丈母娘。
学妹母女都是初次来京城,刚才见修院门口有人卖高原红花,就上前打问一下。
高原红花是一味很不错的药材,有利于冲击祖窍后的修复,也有美颜养生的功效。
卖花的是高红族人,高原红花多产在他们那里,这是个位于边陲的民族,也曾经比较对抗中土国的统治,后来被朝廷连拉带打地降伏,在国内也享受比较优渥的待遇。
学妹的母亲问了之后,有心买上一点带回家,结果一上秤,两块银元一两的高原红花,成了两块银元一钱,两朵高原红花,足有近一两,得花小二十块银元。
这当然就不能买了,母女俩才要走,旁边呼啦围过来一群高红人,都是在大修堂门口摆摊的,有人卖刀有人卖水果,一群人抱团得很。
卖刀的直接拔出刀来,指着母女二人,说你们问了价也摸过红花了,必须得买,要不然就别想离开。
学妹大声嚷嚷着,指望修院安保能过来,但是安保们只能给她一个歉然的表情——拜托,那是在修院外,不是在修院里啊。
近期类似的事儿,层出不穷,修院的安保处理过一两起,但是很快就被施加了压力下来:大典期间和谐为重,起码对高红族要保持和谐——那边陲地方再起风波,就是令今上难堪了。
现在真正的大典结束了,但是这一整年,都是庆典之年,安保们对于这样的求助,只能漠视了——不是不想管,架不住上面软。
学妹气得又哭又骂,说我怎么也是大修堂修生,你们就看着我被欺负?正好黎咏过来寻她母女,见状大怒,冲上去就打,那边也不示弱——终究人多不是?就在此时,几个大修堂的修生也忍耐不住了,冲上去支援,两边打得血淋淋的。
高红族虽然人多,但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战斗力是很强的,眼见越来越多的修生加入,他们只能撇了摊子,狼狈而逃。
说实话,若不是顾忌一些政策,国族的战斗力,比高红族强出很多的。
但是黎咏是第一个冲出去的,被打得比较惨,正好战斗结束之际,杨国筝路过了此处。
他在丙班里就没啥存在感,别人也看不起他,但是前一阵出试炼任务的时候,他跟黎咏在一起,黎咏对他有些照顾。
说句实话,杨国筝在班里人缘不行,不是他做人有问题,而是大家不屑主动跟他来往,一旦分到一起做任务,同窗之间该帮忙还是会帮忙。
杨国筝也就认了这份交情,他虽然比较懦弱,但是见到此情此景,也忍不住热血爆发,要马上带此人去医馆疗伤。
但是安保们不让他走,说这场架打得血淋淋的,高红族也吃亏不小,那边肯定不答应,咱们这边得有个人承担责任啊。
为什么承担责任的必须是黎咏呢?原因很简单,参与打架的大修堂修生,都撒丫子跑得不见人影了——见义勇为是可以的,但是留下的话,可能承担责任。
只有黎咏伤重,跑不动,他又是第一个动手的,安保们当然要盯死他。
当然,这是朝阳的安保,不会拦着他求医,只不过希望他晚点去医馆,等修院的负责人来了再说——万一你也借机跑了,我们可就抓瞎了。
反正黎咏的伤势,看起来挺重,其实并没有什么致命伤,延误一段时间不算什么。
旁观的人见状,就纷纷指责安保们冷血,安保们也无奈得很,一个劲儿解释,说此人伤势不重。
杨国筝正没主见呢,看到李永生,马上出口求助。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可笑之人李永生一边听杨国筝讲述经过,一边就将黎咏检查了一下。
黎咏的伤不算多严重,主要是两个刀砍的伤口,流血比较多,还有左腿遭受重击,骨折了。
更悲催的是,他右腿的胯骨错位了,两条腿都不好使,怪不得跑不了。
对李永生来说,这点伤病不算什么,他先给伤口撒上伤药,然后狠狠一拽一推对方的右腿,黎咏疼得嗷地叫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左腿的骨折,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所幸不是开放式的,只是摸起来有点不正常,李永生没处理这一块——医馆处理类似的伤,是很拿手的。
然后他摸出银针,在黎咏身上连扎七针,狠狠地一拍他的背心,只听得哇地一声,黎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也顿时醒转。
旁边围观的人里,有人看出了名堂,回魂针……大修堂的修生果然了得。
回魂针算什么?又有人冷哼一声,我们大修堂还有会九凤齐鸣的修生呢。
就在这时,医馆的急救郎中也赶到了,见了李永生之后,微笑着点点头,开始救治黎咏——因为诸多医修教谕带头围观,现在大修堂医馆的医修,很少有不认识李永生的了。
紧接着,安保的负责人也到了,是一个姓金的武修副总教谕。
他了解了事态发展之后,很干脆地表示,此人带进安保院,医馆的郎中,可以去那里救治。
出诊可是要收取费用的,医馆的人一听不干了,这修生腿部骨折,放在医馆里疗伤才正好,金教谕你这是何意?何意?金教谕冷冷一笑,相关费用,你们自跟他收取便是……擅自出手打伤高红人,放在医馆里,他若是跑了,医馆承担责任吗?他是我武修上舍丙班的,杨国筝脸涨得通红,声音却是不怎么高,跑得了人,跑得了他的修生籍吗?他的胆子终究不大,虽然气愤异常,还是没有大声说话。
金教谕冷冷地看他一眼,高红族那边的伤势,还没有报上来,若是死了人,你觉得他会不会跑呢?这位教谕,你怎么说也是朝阳的教谕吧?那名学妹闻言忍不住了,天下哪里有自家教谕不帮自家修生的?胡闹!这话是谁教你的?金教谕眼睛一瞪,大吼一声,朝阳从来就是认理不认人的地方,你小小年纪,就学会仗势胡来,我大修堂的名声,就是被你这样的人败坏的!这话的帽子,扣得就实在太大了,教谕照顾修生,固然是天经地义,但是朝阳建院以来,一直秉承的就是法理当先的念头,大致就是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意思。
正是始终因为恪守这个理念,朝阳人才能在朝堂上占据相当的位置,否则的话,朝廷都不会放心用他们——事实上,朝阳派在本朝历史上,也被打压过多次。
所以金教谕这话说得无情,但却在理上,起码一个妥妥的政治正确是没问题的。
学妹你错了,这位教谕,根本是高红人的教谕,有人在旁边说风凉话。
这声音不大,但偏偏金教谕耳朵极好,他身子一侧,目光就扫了过去,沉着脸厉声发问,这话谁说的?而这一刻,他的目光正正地对着李永生。
李永生在他的注视下,扑哧一下就笑出了声——出声的那哥们儿真是有才。
金教谕的脸色更青了,他冲着这个脸上有疤的修生,咬牙切齿地问一句,话是你说的?李永生摇摇头,不是我说的。
金教谕一听口音,就知道话不是此人说的,但是他的脸色没有半点的好转,那你笑什么?笑天下可笑之人啊,李永生笑眯眯地一摊双手,怎么,不行吗?话音刚落,围观的修生哄地就笑了起来,能考上朝阳大修堂的修生,脑袋瓜都是个顶个地够用,谁还听不出来李永生在嘲讽金教谕?金教谕的眼中,冒出了一丝煞气,死死地盯着李永生,咬牙切齿的发话,无礼!你就是这么对教谕说话的?我也没觉得你是我的教谕,李永生微笑着回答,刚才那位说得不错,你是高红人的教谕,我是国族修生哎。
他一向是很愿意尊敬教谕的,但是眼前这位的所作所为,令他有点齿冷。
小子你……金教谕气得向前一伸手,就想对李永生出手。
不过最后,他还是强行按捺住了心中的火气,狠狠地一挥手,我怀疑此人也参加了刚才的斗殴,给我拿下!金总谕,那是上舍生李永生,有安保忙不迭地发话。
李永生在朝阳大修堂名气不算大,但是听说过他的人,都知道他的不好招惹——连着收拾了两次安贝克,居然毫发无损。
但是在知道他的人里,大部分也只闻其名,没多少真正见过他的,李某人实在太能翘课了,又住在教谕生活区,基本上不跟别的修生碰面。
倒是医修生里,因为围观过他的针法,识得他的还多些。
说话的那个安保,是朝阳山庄刚调整过来的,正好认识他。
李永生?金教谕顿时一愣,他没见过这个修生,但是这个名字他可是听说过,虽然是插班生,却能引得曲胜男来观摩他的考核,据说武修和医修也在争夺此人的归属。
原来不过是个插班生,他冷哼一声,不屑地发话,做你的教谕,我自然是没资格的,我又不是博灵本修院的教谕……给我把他拿下!说博灵本修院五个字的时候,他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比嘴皮子吗?李永生冷冷一笑,朝阳大修堂里,似乎也没有高红族的武修教谕吧?金教谕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不敬教谕,罪加一等,还不把人拿下?安保们却还是在犹豫,他们负责整个修院的安全,还经常帮人做做苦力,小道消息听得格外多,哪些修生和教谕不好惹,他们心里有数得很。
没人认出李永生也就罢了,有人认出来,没谁愿意去招惹这个如彗星一般升起的家伙。
金总谕,你都不承认是他的教谕了,这时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响起,却是一个年轻的制修发话了,他眼中满是嘲讽,怎能治人家不敬教谕之罪?金教谕听到这话,眼中都要冒出火来了,刚才的斗殴,你也参加了吧?我是研修上舍生,制修冷冷地发话,扣帽子之前,你想一想清楚。
在中土国,研修生比本修生的地位高得多,研修生一旦结业,就是中阶制修,无数地方抢着要。
他们的起点,比本修生高得多,除了天资聪颖之外,大多数研修生,拥有相当大的财力和物力,他们没有生活压力,不需要在本修结业之后,就忙着找工作。
研修生又如何?金总谕的肚皮都快气炸了,今天还真是流年不利,处理个事情吧,接二连三地碰到刺头。
李永生就够令他头疼了,研修生更令他头大,须知负责研修院和博修院武修的,是总教谕张岩,博修院只有几十名修生,研修院可是有六百多人。
他想处置张岩的手下的修生,张岩绝对不肯跟他干休!正没个奈何处,顺天府捕房的人赶到了,说高红人赶到捕房报案,控告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杀人未遂!来的捕头也很无奈,两边都不是善碴,朝阳人不好惹,可是高红族有人被砍掉了半个手掌,还有人被打碎了一条大腿,粉碎性骨折,拼都不好拼起来。
这事儿不处理肯定是不行的,起码要把凶手带走,要不然实在不好交差。
过来一打听,打架的修生都溜号了,只剩下一个伤势比较重的,被安保留下了。
府房的捕快也知道朝阳人的尿性,那些跑掉的修生,肯定找不到了。
不但教谕会保人,师兄弟也会相互庇护——同窗犯事,若是做错了什么,可能还有人举报,但没什么错误的话,出卖同窗,足以让举报者在圈子里臭一生。
所以他们就要求,把这个叫黎咏的家伙交给我们。
金教谕二话不说,示意安保们交人。
凭什么交人?那年轻的研修生先不干了,直接挡在了黎咏的身前。
这事儿搁在我们博本,也会是修院内部处置,李永生站在一边,冷言冷语地嘲讽着,朝阳原来是如此可欺。
他这话一说,旁边的修生忍不住了,纷纷围了过来,不许捕快带人走。
捕快发现了说怪话的这厮,走上来打量他两眼,冷冷地发问,你是干什么的?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我是朝阳的插班生,不过我就奇怪了,高红人的强买强卖你们不管?须知法理之外,无外乎人情。
这不是你能管得了的,有人呵斥他一声。
太祖曾言,未来是我们年轻人的,朝阳以此而得名,杨国筝走上前一步,声音有些颤抖,却异常地坚定,不平事,朝阳当然管得!朝阳人,管的就是不平事!又有几名修生走上前来,神情异常激动。
第一百五十八章 神转折就在捕快和学生的对峙中,武修总教谕张岩终于匆匆赶了过来。
金教谕是分管安保的,就像朱教谕分管教习一样。
然而,张总谕虽然仅仅分管研修院,但是事实上,武修的一切,都是他负责的,副总教谕只是协助工作的意思。
赶来之后,他了解一下情况,就很明确地表示,既然没人能证明李永生参与了打架,你们捕房不许将人带走。
按说,朝阳大修堂就不会允许捕房带走任何一个修生,但是捕房强调一下,说你们金总谕已经答允了,可以将黎咏带走。
尼玛,你说你干的这些事儿吧,张岩狠狠地瞪了金总谕一眼,犹豫一下,缓缓点头,行,既然小金说了,修生允许你们带走,但是要先养好伤。
他也不愿意修生被捕房带走,那是朝阳的耻辱啊,但是在现场,修生们和金总谕的对立情绪十分浓,他首先要维护教谕的权威性。
是非对错是一回事,屁股坐在哪边,是另一回事。
这怎么可能呢?来的捕快苦笑,高红人那边催着结案呢,我看这修生也没啥生命危险,带到捕房慢慢地治不行吗?张总谕冷冷地问一句,那费用算谁的?治坏了算谁的?都算我们捕房的,捕快苦笑着回答,张总谕您看可以吗?按说捕房是没这规矩的——进了捕房的人,想干什么都得高价购买,治病也是一样,价值五钱的药,敢给你开到五十钱去。
嫌贵?嫌贵你别来捕房啊,没钱?那就慢慢地病下去好了,到时候死的又不是我。
而且以这小捕快的身份,根本资格答应此事。
但是他还就这么承诺了,而且不可能是忽悠,对方是朝阳的武修总教谕,他怎么敢?事实的真相是,今天高红人施加的压力太大了,说你们不处理凶手的话,我们会去向京城的高红会馆求告,那后果我们就不知道了。
捕房一听这话,真的是不敢坐视。
会馆是外地人在京的倚仗,跟地球界的驻京办还不一样,真正有身份的官员,借住在这里的很少,主要是一些民间有点声望的人,会选择这种地方落脚。
一来可以结识一些身份相似的乡党,二来也好抱团取暖。
这样的民间组织,不容人小觑,而且真的遇到天大的冤屈,也能传到有身份的人耳中(地球界的驻京办似乎无此功能)。
像高红自治郡的会馆,更是如此,有些风吹草动,绝对很快传出去。
所以这捕快就应承下来了,要包了医疗费,也保证不会治坏。
张总谕想一想,觉得此事这么结束,也还可以接受,于是微微颔首,此事仅有你承诺可是不行,怎么也得来个捕长吧?那好,捕快高兴地点点头,条件都谈成这样了,来个捕长拍个板,不是很简单吗?居然能从朝阳大修堂里带走人,想一想都兴奋啊!围观的人群中,哀叹声此起彼伏:朝阳怎么就成这样了呢?张总谕感觉到了大家的失望,但是他别无选择:教谕的尊严,是一定要维护的。
虽然他恨不得把姓金的痛打一顿——尼玛你怎么敢答应这样的条件?就在这时,有人出声了,我反对!众人闻言,齐齐扭头看去,却发现是那个脸上有疤的修生,张总谕刚刚保下的那位。
张岩见是他,有点不高兴,永生你别胡闹。
我真没胡闹,李永生有板有眼地回答,这件事,明明是高红人在咱们修院外强买强卖,怎么黎咏就该被带走呢?要我说,应该是咱们安保院,把高红人抓回来才对啊。
说完之后,他冲着金教谕呲牙一笑,金总谕也说了,应该认理不认人,就算你是高红人的总教谕,也该讲道理吧?哄地一声,周围的人齐齐乐了,有人更是高声叫喊,高红总教谕将人送来!小子太狂妄了,金教谕脸色铁青,看着张岩道,张总谕,这样的狂生,咱朝阳还有留下的必要吗?若是把他撵走,你去当收音机的发明者吗?张岩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小金,我今天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差不多点啊。
总教谕心里苦,总教谕不说……稍稍点一下就是了。
那我不管了,总行吧?金总谕一甩手,直接走掉了。
握草你大爷,张岩顿时傻眼了,尼玛你要是不管,早说啊,我为了维护你的面子,出来做了恶人,尼玛你竟然……不管了?这一刻,武修总教谕心里的悲伤,逆流成河。
负责谈判的捕快很快就回来了,一脸的兴奋,张总谕,马上就会来个捕长,确定交人事宜。
张总谕面皮一翻,是将打伤我修院修生的高红人交过来吗?啊?捕快闻言顿时傻眼,是带走这个修生啊,您……刚才答应的。
答应你的人已经走了,张岩冷冷地回答,姓金的既然不要脸,他又何必留什么面子?好了,你们都出去吧,安保……把他们都送出去。
虽然硬扛高红人,不符合上面的政策,但是金教谕今天的行事,实在太不着调了,他也就不介意撒回野了——劳资好歹是朝阳大修堂的武修总教谕。
当然,他这么发作,很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李永生介入此事也很深,收音机可能带来的利益,是武修们急需的,不容被破坏。
他都发话了,大家自然就散去了,医馆的郎中带着黎咏回医馆。
李永生出了一下头,也是自顾自地回了自家小院,倒是杨国筝仗义得很,陪着黎咏去了医馆,同行的还有那个学妹。
他回到小院,看到张木子正在和一名年轻的男子说话,于是微微颔首,你好。
张木子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摆一下手,永生,此乃玄天观经主邓小文,你认识一下,日后相互有个照应。
见过李同参,邓小文站起身来,拱一拱手,笑眯眯地发话,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你跟我同参,还真差着辈分呢,李永生微微颔首,邓经主……我印象中,玄天观是子孙常住吧,也学十方丛林那一套?经主的称呼,是十方丛林体系特有的,概称为三都五主十八头,而经主就是五主之一,也算个中高级职称了。
这个……十方丛林和子孙庙,都是可以是常住,邓小文干笑一声,玄天观向往常住,是以有此称呼,不过某才疏学浅,本也是当不得的,怎奈……怎奈玄天观向道心切。
这话搁给一般人,未必听得懂,但是李永生听懂了。
这是子孙庙想往十方丛林转,彻底纳入十方丛林体系。
那么这经主前来找张木子聊天,也是可以理解了。
不过李永生对这一界的十方丛林,实在有点看不上,忍不住说一句,其实三都五主十八头,在十方丛林都少听说了,都走了师徒体系。
理论上来说,是否师徒体系,是十方丛林和子孙庙最大的区别,十方丛林注重的不是师徒,而是升降体制,相当于另一个官府。
但是现在,十方丛林的上宫北极宫,都开始讲师徒关系了,比如说眼前的这位张木子,就是三宫主的记名弟子。
这也是不得已的,张木子果然是受不了这话,马上出声辩解,入乡随俗才是正道,严格坚持体系的话,跟官府就不好相处了。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并不说话,她说得其实也没错,严格的十方丛林体系,真的是有跟官府争夺俗世的可能。
他所知道的若干个位面里,就有十方丛林力压官府,成为世俗界真正的掌控者,官府只是被推在前台的傀儡。
每个位面的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不过玄青位面的道宫和官府,相互之间有斗争有妥协,也算是深谙生存之道。
然而,他只呵呵了两声并不说话,看到张木子眼里,就是不以为然的意思,她忍不住又浮想联翩:据说瘸真君……就是力主将十方丛林行事规范化的?她其生也晚,对那位的了解不多,但是他喜爱混迹红尘俗世,又有刚猛精进之心,最重要的是,他从北极宫说走就走,也没有收过一个徒弟。
这一切都说明,瘸真君可能对现有的十方丛林体系不太认同。
怪不得你不承认是他的徒弟!张木子看了李永生一眼,大约真的不是吧。
但是毫无疑问,你定是他的有缘人,此刻她越发地坚定了这个认识——连理念都如此相像。
邓小文邓经主干笑一声,李同参着相了,十方丛林和子孙庙……一笔能写出两个道?呵呵,李永生又干笑一声,一笔确实写不出两个道字,然而……就在这时,有人叩门,李永生开门一看,顿时愕然,阁下……怎么会找到这里?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年轻的研修上舍生,他抬手一拱,那个知府之子,请你速去一下医馆,那边又出事了……咦?他呆呆地看着邓小文,有些失神。
这位玄天观的经主,他是认识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能刷卡吗?玄天观在京城近郊,规模也不算小,香火是很旺盛的。
就连官员家属甚至官员自己,也经常来这里烧香布施,朝廷都无法禁绝。
当然,经主是属于五主级别的高层,仅次于三都,一般人想见到也不容易。
不过这研修生虽然年轻,也有了几分城府,发现经主在这,只是轻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他能认识邓小文,肯定也有些不便说出口的原因。
明知道此人出现在这里,原因绝对不会简单了,他还点明干什么?李永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邓小文,然后笑着发问,你们认识?或许认错了吧,年轻的研修生回答道,嗯,医馆那边真是有急事。
那走吧,李永生点点头,然后怔了一怔,又问一句,我需要带点什么?药,还是刀?刀?研修生心里叹口气,苦笑一声,张总谕都没办法,你若是真想带……带上政务院的奖牌吧。
李永生一转身,抓起放在桌边的布囊,跟着出去了。
赶到医馆之后,他才发现,事情还真的大条了,原来是顺天府的捕长张晓宏来了。
原本顺天府捕房听说,可以去朝阳大修堂带人,马上安排了捕头前往,怎奈还没有动身,又有消息传来,说朝阳大修堂要他们把高红人交过去。
不带这么调戏捕房的!正好张晓宏才做完宣传,说大典虽然结束,庆典之年还没过去,大家要再接再厉不放松,打造一个治安的典范年。
听说朝阳大修堂出尔反尔,张捕长火了,这尼玛太不给我面子了,话音还没落呢,你们就直接打脸。
朝阳名声在外,内部就能处理很多治安和纠纷,张晓宏本来也无意冒犯这庞然大物,但是……谁让你一开始打算交人了呢?如是朝阳人一开始就咬定,必须将高红人交出来,捕房这边会推诿和扯皮,但是现在,是朝阳一开始打算交人的。
于是张捕长带着人,来到了朝阳,说听说你们打算交人,我来带人走——你不是要个捕头来吗?我这捕长来了!张晓宏虽然仅仅是顺天府的大捕长,但是根基深厚得很,朝阳这边也有点头疼,马上请来了武修总教谕张岩。
张总谕的态度很明确,答应交人的是金总谕,张晓宏你去找他要人,别在医馆折腾,我朝阳医馆虽然比不上太医院,有身份的人也很多的。
我不折腾,你把人让我带走就行,张晓宏不为所动,或者你给句话……犯人现在需要治伤,一天之后我来带人,成不成?一天之后,你也得去找金总谕,张岩的态度也很明确,别指望我给你什么承诺。
他和金总谕原本就不合,起因是金总谕认为,张岩挡了他的路。
张总谕今天冒险支持金总谕,却得了这样的结果,他当然不会再让了。
张晓宏闻言也火了:你这个态度,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人带走?张捕长真是有苦衷,我特么刚讲完话,要搞治安典范年,你朝阳就凑上来,不收拾掉你这个刺头,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啊。
眼见双方僵住了,正在照顾黎咏的杨国筝着急了,于是找到那个仗义执言的研修生:这位学长,你能帮我把李永生喊来吗?这学长也搞清楚了,合着杨国筝和李永生都是外面来的插班生——插班生都能这么主动维护朝阳,他这个货真价实的朝阳研修生,不做点什么,真的是愧对这个身份了。
李永生住的地方,离医馆并不远,他一路走着,就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末了,那研修生说一句,小李觉得你能帮上点忙,你需要什么支持,尽管找我郑子扬。
李永生想一想,回答一句,我先看一看,是怎么回事吧。
待两人走到医馆,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了,张晓宏在呼叫其他捕长的支援,还要他们带来自愿者抢人,张岩却是冷笑着警告对方,朝阳上百名武修教谕,不是吃素的!按说到了这个地步,双方都该请求上面的支持了,张岩请院长出动,张晓宏请郡房甚至郡守出动——请刑捕部支持都是可以的,毕竟朝阳这体格太大了。
但是双方还都没有这么做,因为……实在是事儿太小。
这点小事,都要请示到那个级别的话,哪怕是己方赢了,都是输了。
就在此时,张岩一眼扫到了从远处走来的李永生,于是点个头,来了?他帮忙护着黎咏,固然是不想给朝阳丢人,但是也有一部分因素,是源自于这个插班生——黎咏是李永生的同窗。
而小李本人,反对将人带走,甚至不惜跟金总谕呛声,嘲讽其为高红人的总教谕。
所以他打个招呼,也算是个交待:我一直在努力保人呢。
张晓宏见状,也扫一眼那个方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什么样的人来了?张岩哼一声,根本不理他。
众目睽睽之下,李永生走了过来,他面无表情地问一句,我这同窗见义勇为,为什么要带走他?张晓宏根据张岩的表情,就猜到这厮不是个好对付的,但是此刻他已经羞刀难入鞘,没有别的选择了,于是淡淡地回答,是不是见义勇为,你说了不算……我们要带回去问。
我们若是不同意呢?李永生眉头一皱,冷冷发话,高红人强买强卖你不管,抓朝阳的修生,捕房倒是很积极……就是这么维护治安的?我们怎么维护治安,是我们的事儿,张晓宏面无表情地回答。
不过,因为不摸对方身份,他也没说得太过分,你身为修生,认真修行才是你的事。
李永生被噎得有点说不出话来,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做,他也一向是这么认为的。
他想一想,侧头看一眼张岩,张总谕,这种情况,赦免卡能管用吗?这时候去哪里找赦免卡?张总谕没好气地一翻眼皮,对他来说,弄一张赦免卡并不算太难,但是也要请托人情——就像朱塔任家不会轻易给别人复颜丸一样。
然而以他身份和地位,不可能弄一张赦免卡放在家里——小事的话用不着,刷卡还不如刷脸,到了刷脸不顶用的时候,赦免卡也没啥意思。
最令他郁闷的是,想弄到赦免卡,得在刑捕系统想办法,他现在对的是顺天府的大捕长,就算临时想办法,人家愿意不愿意为他得罪张晓宏呢?须知每个系统都是自成一脉,贸然帮助外人跟同行作对,很容易坏了名声——没谁会喜欢胳膊肘冲外拐的人。
李永生又问一句,我若能拿得出来呢?不等张岩回答,张晓宏大喇喇地发话了,刑捕部颁发的赦免卡,我有资格提请申辩,你拿出来没用……当然,你若是有内廷颁发的赦免卡,我拿上就走人。
赦免卡主要是由刑捕部发出,他们每年有减刑指标,然后向政务院申领一定的赦免卡,政务院发下来,刑捕部再发到各郡的捕房。
当然,除了刑捕部有权赦免人,内廷也有权赦免——他们不需要经过政务院,自己直接做赦免卡,甚至政务院发赦免卡,也要看内廷的眼色。
从理论上来说,别说政务院了,就连内阁都没权赦免任何人,中土国能做出赦免决定的,有且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今上。
内廷作为今上的私人班子,对赦免卡最有发言权。
张晓宏作为顺天府大捕长,可以不认刑捕部颁下的赦免卡,但是内廷的意愿,不是他能抵抗的——如何处理跟高红人的关系,本来就是今上和内阁定调子,刑捕部只有执行的份儿。
李永生冲着张晓宏叹口气,那么说,政务院颁下的赦免卡,张捕长也是不认的了?喂,你怎么说话呢?张晓宏的脸刷地就变了,刑捕部的老大,见了政务院院长都要恭恭敬敬,他怎么敢表示出看不起政务院?这也是李永生问话的水平,他若是直接问政务院颁下的行不行,对方回答个存疑的话,他就没脾气了。
倒不如直接飞一顶帽子过去,看你敢不敢任由我扣上!面对修生的乱喷,张捕长只能先撇清自己,然后他狐疑地看李永生一眼,你竟然有……政务院颁下的赦免卡,这怎么可能?政务院能给刑捕部颁下赦免卡,当然也能给别人颁下。
但是赦免卡主要是由刑捕部发放的,政务院真不敢随便颁发这个东西——有没有抢刑捕部的差事倒还在其次,关键是,一旦所发非人,责任就太大了。
所以政务院的人就算有所需求,也会在发下赦免卡之后,私下从刑捕部讨要几张回来,这样做风险最小。
李永生之所以能得到两张轻赦卡,除了献上收音机技术的功劳够大,再有就是他是以征文成名——他的征文里,政治绝对正确,所以政务院才会给他两张。
这不算乱发。
李永生呲牙一笑,我怎么得来的,你就别管了,反正政务院有底……够不够保我同窗?第一百六十章 还有一张若是李永生没先扔一顶帽子出来,面对这样的问话,张晓宏还真敢嚼谷两句。
现在他只是冷冷一笑,先拿出来再说吧……打算空口白话让我走?啧,李永生叹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伸进了布囊里,就这么一张,真是有点舍不得。
慢慢地,他的手拿了出来,两指间正正地夹着一张黑色的卡片,然后递了过去。
握草!张晓宏一看卡的模样,就知道十有八九是真卡,他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一阵,低声嘀咕一句,可惜啊……是轻赦卡。
张岩闻言,脸刷地就沉了下来,有样学样地污蔑对方,顺天府捕房果然厉害,政务院说话都不够。
你没必要这么说,张捕长冷冷地看他一眼,心说这朝阳人真是一茬不如一茬了,修生不是玩意儿,教谕也不是玩意儿。
他思索一下,有板有眼地解释,你们将人打得太狠,只有一个人出面,所有罪责都落在他头上,就算我断他见义勇为……一年刑期怕是也不够啊。
这话不是推脱责任,而是事实,高红人很有几个伤势厉害的,账都算在黎咏身上的话,他确实为难。
事实上,张晓宏得到这张轻赦卡,就可以转身走人了,他对下属可以交待了——不是我说话不算数,人家有赦免卡,事情就该这么揭过了……那是政务院越过部里直接颁发的!不过轻赦卡,也确实有点让他不满足,所以他打算再矫情一阵,最后给朝阳卖个人情——轻赦卡是不够的,但是我给你们面子,我尊重朝阳人。
稍微表示一下为难,他擅闯朝阳的事儿就揭过了,对方也不能为此向政务院歪嘴,还落点小人情,岂不是挺好?李永生还有一张轻赦卡,但他也不可能再拿出来,用一张轻赦卡免去同窗的羞辱,他做得已经绝对无可挑剔了——这东西拿到市面上,真卖给有需求的人,三五百块银元问题不大。
他叹口气,又摸出一张浅紫色的卡片,愁眉苦脸地发话,唉,可惜了,这张内廷发下的赦免卡,只能我自己用……张捕长,你把人带走吧。
张晓宏见到那张卡,只觉得刷地一下,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卧槽尼玛……你还有内廷发下的赦免卡?内廷发下的赦免卡,十有八九都是规定自用的——这是皇恩的直接体现,只针对某个人,你对朝廷有功,皇恩笼罩你,跟其他人无关!这一刻,张捕长有泪流满面的冲动,不是说好的,你只有一张卡吗?他深深地看李永生一眼,转身就走,一句话都没说。
捕长,这人咱还带不带啊?还真有年轻的捕快不开眼。
张捕长头都没回,脚步却是越发地开了。
年轻的捕快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李永生高声发话,张捕长,我希望您明镜高悬,那些高红人能得到应有的惩罚!总教谕张岩却是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得肆无忌惮。
目睹这一幕,再蠢的人也知道该如何取舍了。
捕房中人灰溜溜地离开,黎咏却是挣扎着下了病床,冲李永生深施一礼,眼含热泪地发话,永生,同窗一场,什么话我都不说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会忘记,看我以后怎么行事好了。
将来挣一张赦免卡还我好了,李永生轻笑一声,多还两张也无所谓,不过……得是你自己挣来的哦。
那是当然,黎咏勉力笑一笑,他之所以不敢说回报,就是因为他家境不算富裕——跟普通人比尚可,但是在大修堂的同窗里,他的家境是倒着数的。
赦免卡有多贵,他不知道,不过他非常确定,自家绝对是拿不出这笔钱的。
但是说到未来,他就信心满满了,朝阳人最不缺的,就是对未来的豪气,只还一张当然不够,永生你看我行事!李永生笑着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再不离开,等着别人朝拜不成?别说,他这一次的行为,还真的轰动了朝阳大修堂,同窗之间相互帮忙,大家见得多了,都认为是应该的。
但是在还是修生的时候,就能拿出一张赦免卡来帮助同窗,这份气派,就大到没边儿去了。
是政务院发下的赦免卡,不是刑捕部啊。
朝阳大修堂里,有办法的修生多了,但是没谁能拿出这么一张赦免卡来——家里可能有,但是自己没法用,就像永琪从家里拿不到复颜丸一样。
就算能拿到手,舍得舍不得用给别人,那就是另一说了——拿着护身不好吗?张岩看着李永生离去的背影,也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这小子,真的够任性啊。
武修总教谕并不认为,这是最合适的解决方式,成本太高了,他原本打算,再纠缠一番,气氛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可以将总教谕请来了。
总之,扯皮来扯皮去,争取让事情不了了之——哪怕付出小小的代价也可以。
现在这么做,代价挺高,但是架不住……解气啊。
张晓宏来的时候,虽然不是很嚣张,但是一本正经地发话,一副铁面无私的面孔,朝阳的教谕和修生们,看着也憋气。
不许动我的修生,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喊,却是武修丙班的沈教谕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你这家伙,张岩笑着骂他一句,等你来,什么事儿都晚了……李永生把事情处理好了。
沈教谕是有私事出去了,回来才知道,班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马上跑了过来。
待他听明白事情原委之后,长出一口气,永生这家伙,果然了得啊。
沈教谕?旁边走来一个年轻的制修,低声发问,这李永生什么来头啊?问话的是研修上舍生郑子扬,不过这个问题,也是其他修生想问的。
什么来头?沈教谕白他一眼,孤儿,能是什么来头?孤儿?一群围观的人顿时炸锅了,有没有搞错,能拿出一张政务院发放的赦免卡,口袋里还有内廷发放的赦免卡,这样的人,你居然告诉我说……他是孤儿?更有人夹杂在人群里喊,教谕,我书读得少,你不要骗我~安静!张岩大喊一声,待喧闹声减弱,他左右顾盼一眼,才大声发话,我作证,李永生确实是孤儿,他所拥有的,都是他亲手挣来的,包括什么赦免卡……顿了一顿,他将声音再次提高,意外吗?不该意外吧,咱朝阳的修生,有什么做不到的呢?为什么一定要靠爹妈呢?张总谕适时地展开了一场现场教育会,提振修生士气,提升修生信心。
至于说效果,当然不会太差,朝阳的修生,一向以自傲闻名,同龄人能做到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不到?倒是郑子扬低声嘀咕一句,李永生……好像不是朝阳的修生吧?不远处的人群外围,树影下有两个女修,也看着这里,一名女修用胳膊肘顶一顶另一位,低声发话,玉琴,他真的太杰出了,不是良配啊。
周玉琴呆滞地看着前方,眼中也满是迷茫,良久才猛地一震,快步向前方走去,咱们去看看黎咏的伤势……晓媚你想得多了。
你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反倒是我想多了?明晓媚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口气——傻丫头,有些东西,真的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当天晚上的事情,在第二天迅速地发酵,迅速地传遍了整个大修堂。
就算有些修生消息闭塞,他们也发现,大修堂正门附近清净多了,再没有众多高红人摆摊设点。
李永生的名字,在大修堂也不胫而走,甚至他的很多事情,都被人扒了出来——还是那句话,朝阳大修堂里藏龙卧虎,权贵子弟真的太多了。
当然,能扒出他和连鹰的恩怨的人,是极少的,就算有人知道了,也不敢乱说。
但是能扒出他和曲胜男关系的人,就太多了,这种事却是不怕说的——曲老那是活着的传奇,三十多年前,在朝阳大修堂做演讲的次数,都是两位数计算的。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大部分人都不认识李永生,只知道此人的名字。
有不少女修生,听说李永生帅得惊动内阁,明明靠色相就能征服内廷,偏偏要靠才华,忍不住就想结识一下。
严格来说,朝阳的女修生不愁嫁,三比七的性别比例,让她们足以在大修堂内部就找到差不多的伴侣,就算相貌很不过关,将目光转向朝阳之外,那依旧是广阔的天地。
但是不少女修,还是有颜控心态,《西厢记》里相国女儿崔莺莺倒追张生,若张君瑞相貌身材类似于武大郎的话……她会有那个心思吗?你再有才也没用啊。
尤其是朝阳不少的女修生,家境也不错,自身条件差不离的话,眼光高到离谱。
于是李永生的院子外,就多了一些女生在此吟游——深秋风景可入画,少女情怀总是诗。
直到某一个下午,一辆马车停到了院子门口,一个美艳绝伦的少女走下车来,笑吟吟地走到门口,着身边的侍女叩打门环。
握草,有女修暗暗怒骂,谁家女子,竟然敢叩我家小鲜肉的门环?好不要脸!然而,也有人认出了来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朱塔任家的任永馨,也识得李永生?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速之客任永馨赶到的时候,李永生正在院子里忙碌着,他要给宋嘉远院长摆接风宴。
宋院长坐的长程马车,是今天凌晨赶到的,宋院长在京城也有同窗接待,不用李永生半夜去接——严格来说,这是违反本修生起居条例的。
所以李永生只是一大早去朝阳山庄探看了一下宋院长,并且邀请他晚上来家里坐一坐——算我给您摆一场接风宴吧。
中土国的规矩,还是比较传统的,待客的宴席要摆在家里,摆在外面,那也叫待客,却是分了远近的——在自家待客,那才是自家人。
李永生客居顺天府,没有买房子,但是他在租住的地方接待宋嘉远,才能体现出诚意。
要不说迎来送往想要上档次的话,真的很花钱,李永生租不下一套像样的房子,就摆不出像样的接风宴来,光说诚意真的没意思——卖嘴皮子谁不会?就是他现在的院子,也只能说是不丢人,诚意够了,却远远谈不上奢华。
他紧赶紧地张罗着,心里也难免有点遗憾:任进五天前就出去了,至今未归,怕是任家不能来人了,朱捕长事务繁忙,倒是保证申末能过来——那时候就接近六点了。
听到有人敲门,他上前开门,有点微微的吃惊,是小任啊,你伯父……回来了?伯父没有回来,任永馨摇摇头,然后微微一笑,我和永琪代伯父来,可以吗?那当然可以,李永生笑着点点头,然后又问一句,永玢没来?我就知道永生哥哥会想我,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钻了出来……她竟然是从永馨的两腿中间钻过来的。
幸亏任永馨今天穿的……是一条百褶长裙,要不然……你这出场方式真的很特别,李永生抬起手来,无奈地拍一下额头,永玢,你是大姑娘了,不要总钻姐姐的裙子,好吗?我就说我是大姑娘了,她们偏偏说我小,小豆丁挺起胸脯,气呼呼地发话,还是永生哥哥会看人……你看,我也可以用裹胸了吧?李永生头上,顿时暴起几股青筋,有话进来说……进来说。
永玢大摇大摆地往院子里走,她很熟悉这里,嘴里还在念叨,永琪姐姐都偷偷用裹胸了,其实她……她的话没说完,永琪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嘴,咬牙切齿地发话,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回家?你们倒是……真不见外啊,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
还是永馨比较拿得出手,她悄悄地管教了两个妹妹一下,然后走上前,热情而不失礼节地发话,伯父说你志向远大,家中叔父前来,未必妥当……是这样吗?这尼玛老狐狸,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你都脱离体制了,这么敏感做什么?任家在官府有成就的,基本上都是在规划司里,很显然,任进来不了之后,并不想让其他人牵扯进来,这就是表明:扎场子是扎场子,跑规划是跑规划,不是一回事。
而且志向远大四个字,分明就是说他除了能走官府的路,也在勾连道宫——你都勾连道宫了,操心规划的事儿,有意思吗?生存的智慧,谁家都不缺啊,他心里暗暗感叹,脸上还得露出一个笑容来,那是,永馨你这大美女来,就最妥当了。
永馨白他一眼,永生哥你说的这是……假话吧?怎么会是假话呢?李永生干笑一声,是真话,必须的……必须是真话,任家有永馨,这谁不知道啊,最大的面子了。
呵呵,任永馨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李永生见她不说话,也就懒得理了,现在已经未末了,得赶紧准备酒菜,招呼宋嘉远了。
没过多久,朱教谕也来了,今天谈的是收音机的大事,是他一手撮合的,他当然会很关心,但是老朱这人,有时候偏偏口无遮拦,永生,亲自忙呢?请俩御厨来多好?我真不认识御厨,李永生笑着摇摇头,而且,估计会很贵吧?我招呼自家的院长……家常菜就好了。
我弄了条鬼鱼过来,朱教谕笑眯眯地丢下一个草编的袋子,里面有活物在蹦跳,足足三斤,三斤的鬼鱼啊。
鬼鱼长相丑陋,体表的粘液有毒,人接触之后,可产生轻微的幻觉,但味道却是绝佳,只能生长在干净的活水中,长得还特别慢。
三斤的鬼鱼,起码要长十年,关键这鱼只生在京畿白镜山的几条小溪中,那里很大一部分被划入了皇家山林,所以市面上的鬼鱼就越发地稀少了。
也只有皇家设宴的时候,才能见到比较多的鬼鱼。
这可是好东西,李永生拎起那草袋子,笑眯眯地走进了小厨房,朱教谕,那是朱塔任家的三个小妹妹,可景仰您呢,您先跟她们聊一阵。
你这说的什么嘛,朱教谕无奈的摇摇头,不过他不会做饭,也只能坐在院子里聊天了,早年还见过任进任家主一面……他现在好吗?下一刻,永琪叫了起来,永玢别胡闹,你是客人,怎能给别人倒茶……李永生听到这话,无奈地笑一笑,这小丫头是走到哪里,见面礼要到哪里啊。
不管在仙界,还是在地球界,他都算得上吃货一枚,做饭的手艺一向不差,平日里吃葛嫂做的饭,只是果腹罢了,真要亲自动手,还是能做点好菜的。
反正中土国没有君子远庖厨一说,哪怕这里的男人并不怎么做饭。
李永生做饭,朱大姐和葛嫂帮着打下手,吴小女的刀工比较好,就是面案了。
朱教谕在外面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朱捕长来了,他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谈话对象。
紧接着,沈教谕陪着宋嘉远来了,宋院长还带来了他的同窗,目前在顺天府农司疫害室做室长,一个比较苦逼的衙门。
不过这同窗的行止也有据,他知道宋同窗的意思,是为自己引见两个人,他在京城也需要结识一些人——反正都是大修堂的教谕,多认识俩也坏处。
张岩是最后一个到的,酉正稍微过一点的时间,大家寒暄了几句,就到了开席的时候。
席分两桌,一桌是李永生、张岩、朱教谕、朱捕长、宋院长、疫害室室长、任永馨和沈教谕,一共八个人,这是主桌。
次桌则是任永琪、任永玢、朱大姐、吴小女、葛嫂和跟着张岩来的一个年轻教谕。
这么分桌,并不是按男人女人来的,而是以此人身份的适当性。
年轻教谕也是制修,但他的身份是张总谕跟班,所以就不能顶下主桌的李永生和任永馨,朱大姐虽然是朱捕长的姐姐,也不能坐到这一桌。
接风宴当然不会谈正事,大家就是随便地聊一聊各种趣事,当然,因为这一桌教谕居多,所以谈得最多的,就是教化系统的事。
疫害室室长虽然是农司的,对教化系统也很感兴趣,他的几个子女,也到了适当的年纪。
朱捕长对教化口的事说得不多,她这个捕长虽然是府房的,还是副的,但是捕房是暴力机关,有的是人相求,所以适当地说两句就行。
但是张岩却没有放过她,偶然间就问一句,朱捕长,打伤我院修生的高红人,最后府房是怎么处理的?永生可是还搭进去一张赦免卡。
唉,朱捕长闻言,就是一声长叹,现今的风气,张总谕你也知道,我只能说,我们张老大也有苦衷,还好有张赦免卡,才能把事情揭过……倒是委屈永生了。
没什么,同窗互助是应该的,李永生笑着回答,当时没找朱捕长,也是怕你难做,不是忘了相求……朱姐你得原谅我这次。
我还得求你原谅我呢,朱捕长笑了起来,看到没有?这就是永生,会做人……敞亮!那是,不看他在哪儿修行,张岩洋洋得意地回答。
喂喂,张总谕,宋嘉远拿手指敲一敲桌子,笑着发话,这是我博本的修生。
张总谕斜睥他一眼,明儿就是我朝阳的研修生了。
这话可是不怎么讲究,当我这个副院长不存在啊?宋院长笑了起来,反正是瞎聊,有什么说什么,不过他也要保持适度的强硬,以免在未来的合作中失了气势。
大家正说得热闹,有叩门声响起,葛嫂站起身去开门。
大门开启,一个人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不是顺天府大捕长张晓宏又是谁?张捕长才一进门,就高声问一句,小李是在这里住吧?我来回访了……握草,这么多人?主桌就摆在正房大厅,直对大门,一桌子人闻声,齐齐扭头看过来。
张晓宏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好半天才点点头,张总谕在啊,咦……朱捕长你也在?朱捕长笑着站起身,捕长来了?添个座儿,一起吃好了……还没吃吧?张捕长眨巴一下眼睛,笑着发话,你们要是在谈事儿,我等等再来好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送礼难张晓宏话音未落,朱捕长就站起身子,绕过桌子走了过来,张捕长,既然来了,就一起吃点好了……着急走干什么?张岩疑惑地看李永生一眼:朱捕长替你留客,这唱的是哪一出啊?李永生也有点不解,她这么热情留客,不合规矩!须知在这里,李某人才是主人,就算他年轻,就算他不是制修,但他是主人。
中土国人在这方面,是很讲章法的,待客时,主人的意愿最大,哪怕别的宾客想关说一下,首先也要请示主人的意思。
这是最基本的礼节,否则那就是喧宾夺主了,对主人太不敬。
不过,朱捕长做官做到这一步,怎么可能连这点礼节都不知道?她一边上前拽住张晓宏的袖子,一边冲李永生使个眼色:你快说话啊。
这个小动作其实不小,瞒住张捕长就行,桌上好几人都看到了。
李永生还没来得及做声,张岩就笑嘻嘻地发话了,张捕长,既然来了就喝两杯嘛,前两天那是公事,我们也都清楚……你不是还记恨着我们朝阳呢吧?张捕长苦笑着摇摇头,对方的话说成这样,他要再执意离开,那就有违初衷了,张总谕,你是武修总教谕,把嘴皮子练这么好干啥?他此来是打算跟李永生攀谈一阵,顺便解释一下:前两天我不是有意为难你。
上一次张晓宏负气而走,回了捕房之后,越想越不对劲:这修生是什么来路,左一张赦免卡,右一张赦免卡的?他肯定要搞清楚对方身份,省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招惹了天大的对头,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顺天府的捕长想要调查一个人,真的是太简单了,一天时间都没到,他就将李永生的底细打听得七七八八了。
全国征文第三受政务院召见,两次出手惩戒新月国的王子,还有一手好医术,竟然治好了曲胜男的沉疴。
这样的人,你告诉我说,他是孤儿……尼玛,你真觉得我有那么傻逼?肯定是哪位的苗裔!他若是这点都看不出来,几十年的捕快,真的是白当了。
而且他不是凭空想象的,也有事实依据,以上的诡异之处也就不说了,只说前一阵,此人没命地在寻找一个稳婆,那是什么意思?那是稳婆啊……接生的人!艹,真的不能再想下去了,越想越怕啊。
听说朱捕长的姐姐,在接受李永生的治疗,他就假装无意溜达到她的办公室,随口问两句,你姐姐的病情怎么样了,李永生的医术,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啊?朱捕长猜到他想打听什么了,就说李永生这个人吧,其实挺好打交道的,赤子之心,而且,他跟朱塔任家似乎也比较熟悉。
一听说朱塔任家,张捕长真的不能再无动于衷了,他和任家所在的领域不同,不存在谁怕谁的问题,但是……那边可是奉旨勾连道宫的!想到这里,他完全不能淡定了,就算李永生是真的孤儿,他也不能无视了。
这都是有血淋淋的例子的,想当年李清明起家的时候,没人知道他是五虎将李蛰远的苗裔,但是李清明就靠自己的本事,硬生生地打出了一片江山。
后来李清明的身份揭晓,曾经给他使过绊子的主儿,都被整出了事情,锒铛入狱了。
张晓宏参与过其中一个案子,知道那位只是想维护上官权威,只是李清明太能折腾——暴躁冒进一样都不缺,经常让求稳的上司感到很尴尬。
只看李清明的成名战就知道,三千人冒死深入敌后,死得只剩下三百人回来。
但是,人家擒了伊万国的王弟回来,这就不是弄险,而是有胆有谋智勇双全了。
战场上不相信假设,只看结果。
身为李清明的上官,劝不住他做事,又觉得说服不了他,是很没面子的事儿,下点绊子那当然正常了——在军队里,刺头就得治。
李清明一战成名之后,本无太大恶意的上官,就只能身陷囹圄了。
很多东西,真的没道理可讲,你占优势的时候你对,他占优势的时候,他就正确。
所以说,个人有足够能力的话,是不是大人物的苗裔都无所谓了。
毫无疑问,李永生有足够的能力,而且拥有非常巨大的潜力。
张晓宏就开始犯愁了——我可是把人家的一张轻赦卡,收了上来。
轻赦卡这个东西,说有用它有用,说没用也真没啥用,尤其对张捕长来说,这玩意儿只要他想要,弄几张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这东西对李永生的用处大啊,万一遇到什么不方便,拿出来就能省很多事。
虽然张晓宏也知道,小家伙还有内廷的赦免卡,然而,人家原本能解决两个麻烦,硬生生地被他弄成了只能解决一个。
同窗互助,拿出一张赦免卡,确实很拔份儿,但是……这东西卖出去就是钱啊,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他觉得自己是无心中招惹了对方,又亲历过李清明某上司的案子,一时就有点惶恐。
于是他对朱捕长说,我不是对他这个人有成见,当时我也是不得已——你知道,那时我刚讲完话,此人医术这么高明,我还是愿意结识一下的。
朱捕长能说啥?只能点点头,说那我回头跟他解释一下好了。
她也不是空口白话,只是想着求人也得有章法。
到现在为止,她欠李永生的人情还没还完呢——五道坊和吴小女的修房子,朱家也确实出手了,但并没有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
五道坊一事,她就算不管,还有曲胜男和朱塔任家,吴小女一事更是这样,李永生不差这点钱,而且吴小女跟她大姐还是素识。
朱捕长想的是,过两天我去给李永生扎场子,多少算是帮个小忙,之后再说这个事儿,就比较合适。
但是张晓宏忍不了,一天两天三天……朱捕长一直没啥反应,这不正常啊!你是替我说好话呢,还是给我歪嘴呢?正的捕长不下,副的能上来吗?于是他就寻个夜里,突如其来地造访李永生,打算把事说开,甚至他的怀中,还有一张赦免卡——刑捕部颁发的。
政务院的那张卡,他拿来销案了,这都是要登记在册的,所以只能自己出一张卡,还好,这种东西虽然有价无市,但是对他来说真是无所谓。
哪曾想,一进门就看到一屋子人,他顿时就蒙了,我选晚上来,就是想低调的啊。
他想走,但是朱捕长不能让他走,她也是心思敏捷之辈,瞬间就想明白了因果——我好几天没回话,再让他这么走了,老张记恨上我,那也真是没意思。
所以她宁可担一个喧宾夺主的嫌疑,也要先将人拽住。
张捕长入席之后,朱捕长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在下首坐了。
张岩心知,朱捕长这么做有原因,但是他心里也没有完全放下芥蒂,张捕长,来这么晚,得罚酒啊。
只罚一杯,张捕长不好拒绝,就折中了一下,大典之年,我当值呢。
这理由说得过去,大典虽然过了,但依旧是大典之年。
一杯酒下肚,他看向李永生,小李,你那张内廷的卡,是在后海园得的吧?是,李永生先是一愣,然后笑着点点头,应该也有记录的,张捕长您可以去查。
尼玛这就记恨上我了?张晓宏觉得自己这趟来得太及时了,此时此刻,他也不想藏着掖着了,摸出一张卡来,啪地往桌上一拍。
我拿你一张卡,就还你一张卡,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你收起来……三年的赦免卡。
李永生顿时愕然,张捕长,我是说我的卡来历清白,您这啥意思啊?没啥意思,我很佩服你的为人,张晓宏呲牙一笑,很豪爽地发话,你一个孤儿,走到现在也不容易……我很看好你!那这卡我也不能要,李永生摇摇头,您都说了,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赦免卡我是堂堂正正地用了,也不怕查,您现在给我这儿一张卡,算怎么回事……我无功不受禄。
跟有没有功无关,张捕长笑了起来,你医术精湛,不便受外界因素干扰,有张护身符还是好的,将来我家人需要你出手,我也好张得开嘴。
他相当于婉转地说,将来我求你治病,你别拒绝——这卡就是赎罪了。
理由是很光明正大,但是李永生狐疑地看他一眼,真的这么简单吗?永生你收起来吧,关键时刻,朱捕长送上一记助攻,张捕长素有爱才之心。
李永生斜睥张岩一眼:我该不该收,您给个话吧。
张岩默然,旋即拿眼去看宋嘉远:你给个话吧。
张晓宏觉得眼睛有点发酸,尼玛,这是三年的赦免卡啊,啥时候变得送都送不出去了呢?永生收了吧,宋院长最终发话,张捕长爱惜你的才华,不收太见外了……我是见证。
他对京城的很多东西不是很了解,但是他不介意为李永生争取点什么——我就做这个见证了,不让他坑你。
对,宋院长是见证,张晓宏笑着发话,心里暗暗地长出一口气。
第一百六十三章 消息泄露张晓宏这张赦免卡,送得实在有点莫名其妙,就连张岩心里都忍不住嘀咕:堂堂的顺天府捕长,不该这么沉不住气吧?前几天的事情,真的是公事,他也很恼火张捕长的不近人情,记下了这段因果,却没想过要延展到私人恩怨上。
没错,李永生的人脉,确实恐怖了一点,只靠着曲胜男,就可以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张晓宏的处置,也没什么太不妥当的地方。
张总谕觉得,就算张捕长知道了李永生不好惹,也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向李永生表示歉意——这是公事啊,你的矜持哪里去了?当然,他只是觉得不合适,具体也说不太出来,仅仅是感觉,张捕长行事,不太稳重。
就在这时,李永生的院门,再度被人叩击。
葛嫂才端了两锅汤上来,还没来得及坐下,马上又去开门。
门一开,外面走进三个人来,当先的是个干瘦中年人,中阶司修的修为。
他二话不说,直接走进了正厅,冷笑一声,大家在谈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朱教谕抬起头,不屑地看着他,先介绍一下自己,懂不懂?擅闯民宅……做人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吗?政务院院务管理司,我叫魏少玉,中年人傲然回答,有谁怀疑我的身份吗?魏室长啊,听说过,张晓宏第一个点头,然后堆起一脸的笑容,您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张捕长着了急,他敢硬撕朝阳武修总教谕张岩,但是政务院院务管理司,他真不敢硬扛,哪怕对方只是个室长,只是个中阶司修。
指教谈不上,魏少玉四下扫一眼,淡淡地发话,你们此刻聚会,所为何事?关你什么事?张岩火了,直接呛他一句,你大半夜来我朝阳修生住宅,要做什么?朝阳人毛病很多,那份傲气刻在骨子里,别人效仿不来的。
魏少玉也不理他,扫视一下周边,淡淡地发话,谁是李永生?李永生站了起来,然后一拱手,我就是了,魏室长有何指教?魏室长将目光转向他,拉长了声音,指教嘛,我是没有……然后他再次扫一眼在场众人,我只是告诉你们,收音机技术已经献给政务院了,有些不好的算盘,不要随便乱打……后果会很严重的。
宋嘉远不屑地一笑,并不出声——我管你后果严重不严重,我博本院的电台你想撤?真的不可能!他真的不着急,该着急的也不是他。
张岩拍案而起,李永生将技术献给政务院,别人就不能搞了?朝阳大修堂的武修还指着挣钱呢,这个绝对不能忍。
多稀罕呐,魏少玉不屑地看他一眼,献出去的技术,你凭啥搞?李永生想搞啊,张岩的话脱口而出,想到这话会给李永生带去一些麻烦,他又说一句,我们朝阳也想搞,大家入筹嘛。
这不可能,魏少玉伸出一个指头来,微微地晃一下,很干脆地表示,我此来就是告诉你们,你们今天这个小聚会,尽在政务院掌握中……你们想多了。
扯淡不是?宋嘉远拍案而起,这个时候,他必须冲在最前面,哪怕是被人利用了,都要认了,跟朝阳的合作无所谓,但是博本院那一块,总不能稀里糊涂丢了。
所以他很明确地表示,技术献上,任你使用,但是我自家想用,你竟然不许?这是博本宋院长吧?魏少玉阴阴地一笑,你博本有侥幸之心,政务院不理会,终究李永生出身在那里,但是朝阳想要浑水摸鱼,真当我们政务院全是瞎子?我们不是正要跟博本谈合作吗?朱教谕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其实他不想发言的,但是张岩使了一个眼色,他知道自己必须冲在前面——反正他只是副总教谕,出了事有总教谕兜着。
张总教谕一旦冲上去,那就是王见王,再无回转余地。
我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是来通知你们的,魏少玉冷哼一声,又斜睥李永生一眼,年轻人别太浮躁,起得快的,一般落得也快。
李永生愣住了,你是在跟我说话?你既然消息这么灵通,就该知道我只是个由头,根本不是我发起的啊。
你冲着我来,根本就是找错了对象。
魏少玉冷冷一笑,年纪轻轻生财有道,可不就是说你吗?有病!李永生白他一眼,也懒得多说,脑子却是在不住地转动:这是谁在黑我,是不是那个李清明在搞鬼?魏室长你想多了,朱捕长出声了,她淡淡地发话,我们此番相聚,是为博本的宋院长接风洗尘,你所说的那些事,今天我是没听到。
就是嘛,张岩淡淡地发话,本来只是有点想法,什么都还没谈,你就出来制止……既然这样,我还真得向上面了解一下政策,朝阳到底能不能做这个事。
朝阳是打算偷偷地抢政务院的生意,但是一旦撕破脸,也不怕拉些强援来支持——关键是我们什么都没做呢,你政务院就来指手画脚。
我们生气了,所以反而要争一争这个理了。
而且院务管理司并不能代表政务院,这只是一个后勤保障的司,级别虽然不低,但仅仅是为政务院服务,别人愿意买账就买了,不愿意买账还真无所谓。
当然,这种管家性质的司房,能跟政务院某些巨头说上话,还是相当令人忌惮的——领导的司机和秘书,都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甚至可以说,魏少玉此来,未必是自己的意思,可能他身后就藏着一个大佬的授意。
张总谕的话绵里藏针,但是魏室长并不受威胁,只是淡淡地冷哼一声,还没有商谈吗?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你们已经进入了具体操作阶段,这个性质非常恶劣。
前文说过,中土国的政策法规,都比较强调道德性质,若是朝阳已经偷偷展开了具体的工作,这是藐视政务院,魏室长就有理。
若是朝阳啥都没干,只是有这么个意向,未来还可能请示一下政务院,魏少玉提前来威胁,就是欺负朝阳人了。
有没有证据,这是很重要的。
是吗?朱教谕冷笑着发话,那你把证据摆出来,给我看看?对方其实说得没错,前期工作早已展开,就差拍板了,他只想知道,是哪个混蛋出卖了朝阳的利益,出卖了武修的利益。
你无须知道,你只要知道,我们掌握了证据,魏少玉淡淡地看他一眼,朝阳大修堂里,总会有正直的人。
李永生一抬手,狠狠地一拍额头:哥们儿倒是忘了,朝阳盛产热心群众啊。
朱捕长担心地看他一眼,永生你怎么了?没啥,李永生摇头苦笑一声,我就想知道,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地要对付我。
他从魏少玉的态度上,能感觉得到,举报者是冲着他来的。
张岩和朱教谕交换个眼神,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有所思的目光。
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魏少玉的目的已经达到,转身向外面走去,同时还不忘狠狠地瞪李永生一眼。
他离开之后,李永生才轻声嘟囔一句,这人怎么回事?张岩斜睥朱教谕一眼,你感觉会是谁?还能是谁?朱教谕冷哼一声,真够不要脸的,他当初没争过您,根本是实力不够,现在倒好……出卖整个武修的利益!朝阳确实在着手操作此事了,这是实情,当然,这么做有点不地道,但是朝阳也不是跟政务院打不起官司,主要是耗不起,费时费力不说,还会浪费很多人情资源。
总之,朝阳做得不太合适,但是也有苦衷。
可是知道此事的人也不多,盘点一下就知道谁的可能性最大。
哼,张岩冷哼一声,脸色非常不好看。
李永生在政务院惹人了?张晓宏看着桌上那张赦免卡,有点不是滋味。
他急匆匆地当众拍出赦免卡,当然不是沉不住气,他也知道,身为顺天府大捕长,行事这么傻逼,难免会被人小看,但是他有自己的苦衷——他希望自己的诚意,被别人看到!没错,他就是故意当众拿出来的,原本他想私下给,但是看到李永生似乎心存怨怼,就果断地拿了出来,让诸多教谕都看到这一幕。
我不是要故意得罪你,我有诚意!所以宋嘉远一说,我是见证,他心里就高兴得很。
这可是有见证人了,李永生你就算是小肚鸡肠,将来想找我后账,我也找得出人做见证。
在中土国这种大环境里,再桀骜的人,也不能不认教谕。
原本他挺高兴,这件事就这么搞定了,但是眼见魏少玉盯上了李永生,心里忍不住又忐忑了起来,魏室长那人是真的不好惹。
也不知道李永生是否承受得起这样的攻击?看着桌上的赦免卡,他有点淡淡的哀伤:我着急送这张卡出去,对了还是错了呢?就在他纠结之际,又有急促的叩门声响起。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古怪的内廷听到叩门声,才坐下的葛嫂又站起身子,看李永生一眼:要不要去开门?开门,李永生一摆手。
大门开启,进来两个人,都是青衣小帽,看起来像大户人家的奴仆。
其中一个年长的中年人,看一眼屋子里的众人,犹豫一下,走了进来。
他身后那位,可能二十岁都不到,亦步亦趋地跟了进来。
中年人冲李永生呲牙一笑,找个地方聊聊?李永生犹豫一下,站起身来,四下一抱拳,抱歉了,诸位教谕,我出去一下。
之所以这么干脆地决定,是因为他认识这个中年人。
他出去没多久,就又走了回来。
屋里的人都在默默地喝酒,没谁说话,好半天,那位疫害室的室长才出声发话,永生,这是内廷的人吧?是的,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又看一眼张晓宏,在后海园的时候,就见过一次。
咱不要这么绷着说话行吗?张晓宏心里是五味杂陈,他找你干啥?内廷希望接手我一项技术,李永生笑着回答。
握草,朱教谕傻眼了,咱就想搞个收音机,挣点小钱,怎么盯着的人这么多?李永生笑一笑,并不说话。
张岩的心思机敏,见状笑着发问,说的莫非不是收音机的技术?朱教谕顿时就愕然了,那还能有什么技术?他没有小看李永生的意思,但是能让内廷看得进眼里的技术,怎么可能简单得了?绝大部分人穷一生精力,能掌握的技术,了不得能让知府惊讶一下,至于说惊动内廷?这个……还是洗洗睡吧。
绝大多数的朝阳修生,也拿不出一项惊动内廷的技术。
小李比较出色,但是除了收音机技术,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九凤齐鸣的针术了,可是九凤齐鸣……那是能随便掌握的吗?你愿意教,别人也得学得会啊。
呵呵,李永生眼光游离一下,没谈收音机的技术。
他不说,别人也就不好再问了,内廷的需求,一向是讳莫如深的,打听得多了,难免会让人怀疑你的用心。
于是大家就又不说话了,只有任永馨,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房檐下的某个器物。
那是一辆两个轮子的车子,她见他骑过。
又吃喝一阵,张晓宏站起身一拱手,今天过来叨扰了一顿,十分开心,以往的事情就作罢了,今天当值,我先走一步……后日晚上我做东,朱捕长,今天在场的人,都要请到才行,别让我失望啊。
今天晚上,张捕长的心情也是大起大落,才因为获得了李永生的原谅而高兴,马上就发现……这厮似乎是被政务院的大人物盯上了?见到李永生和内廷的人都有瓜葛,他终于彻底地放心下来。
我说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埋没?果不其然,人家能攀上内廷呢。
所以他愉快地发出了邀请,而且要求朱捕长监督——我让你跟李永生说合,你就没认真地去办,这次再给你个机会,你自己看着办。
李永生将人送出大门,才又回转来。
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张岩就笑着发问了,内廷要的,可是你这……自行车的技术?李永生的自行车,在修院里出现过多次,甚至连杨国筝和明晓媚都骑出去过,不过这两位知道此物的技术宝贵,都是匆匆来回,并没有让别人去观察。
其他见识过这个自行车的,有曲家人、朱家人、任家人等,不过这几家人的道德素养都非常高,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但没谁去琢磨其原理。
郭老教谕甚至很好心地提醒李永生,说这个东西你最好别放在房檐下,放进屋里锁上门,要知道,现在的人心是一届不如一届了——错,是一茬不如一茬了。
李永生接受了这个建议,不过后来他要用,就又取出来,接着杨国筝又借用一下,他觉得这么防着同窗也不好,就又放在房檐下了。
张岩听朱教谕说起过这么个东西,朱教谕其实也能觉出此物不错,不过他绝对生不出山寨的心思——身为教谕,真的做不出这么没品的事儿,走出去都没法见人。
是自行车技术,李永生点点头,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最大的外人张晓宏走了,他就能直说了,他们不希望我将自行车技术给了工建部。
这是何意?宋嘉远愕然地发问,既是有用的技术,你何必给人,难道不能卖吗?我也是莫名其妙,我从来没说过给工建部技术,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他不在乎钱,但是不能让人随随便便就把技术拿走啊。
张岩的眼珠一转,内廷是想……让你将自行车技术也献上去?李永生缓缓摇头,大家见状,刚刚松一口气,不成想这厮来了一句,我拒绝了。
这些竖人,沈教谕冷哼一声,为李永生打抱不平,看到什么东西好,张嘴就要对方献上,只知道媚上欺下……小沈你喝多了,张岩冷哼一声,制止他继续放炮,然后看向李永生,你拒绝之后,他说什么了?他说知道我心意了,会上报上去,李永生笑着回答,此人对我还是很客气的。
这就好,张岩笑着点点头,若是他们真的要强征,你推给修院就行了,这点骨气,朝阳还是不缺的。
内廷地位特殊且强势,三院六部都不愿意招惹,甚至很多时候,内阁都要给内廷面子,不过独独是朝阳大修堂,不怕内廷——象牙塔中的莘莘学子别的没有,就是有一腔热血。
一旦被修生们认定,内廷做得不对,他们绝对会群情激愤。
内廷中人也知道这群生瓜蛋子的血气,一般也不会去招惹。
谢过张总谕了,李永生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施个礼,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内廷的威胁,但是只冲张岩这护卫修生的态度,就值得他施个礼,这才是他要倡导的风气。
宋嘉远在一边看得有点牙疼,不过他真的不能跟张岩一样,给李永生打什么包票。
一来是博本院离得太远,想要支持的话,够不着——修生们在七幻城抗议内廷强取豪夺,估计都传不出博灵郡吧?二来就是,不管他承认不承认,朝阳大修堂比博本,那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博本院的修生若是游行抗议,郡教化房高涛高老大一句话,就能逼得修生们乖乖回去。
可是朝阳的修生一发动,教化部部长来,绝对不会有什么用。
宋院长觉得,自己被张岩比下了,心里有点不舒服,少不得岔开话题,朱教谕,咱们关于收音机的合作,消息会是谁走漏的?嗤,朱教谕气得哼一声,还能是谁?肯定是姓金的那厮。
算了,这是我们的家丑,张岩笑着发话,总之,不管是谁搞什么小动作,大不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朝阳还就要做收音机了,明天我就去跟院长汇报。
他偷偷摸摸地搞,只是想少点麻烦,现在都被人上门警告了,索性心一横,打算大张旗鼓地搞了——人家献上技术,自己就不能用了?了不得就是分出一些利润给修院而已,有什么呢?咱朝阳不受这个气。
他这一表态,今天的结局就很美满了,宋嘉远也表示说,我此次来京,要多勾留几日,就静待张总谕的好消息了。
这顿酒喝到亥初,也就是九点多,李永生也没安排别的活动,众人起身散去。
按说他该送主客宋嘉远的,不过宋院长笑着拒绝了,你还是陪任家的小女孩儿去吧,女孩儿不错,你要懂得珍惜。
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请的是任进,他来不了,永馨她们跟我熟悉一点,李永生哭笑不得地解释,您是我的教谕,怎么也得把您送回山庄去啊。
谁说我们就一定要回山庄了?朱教谕走过来,笑嘻嘻地发话,我们还有其他活动呢,少儿不宜,知道吗?不带你玩儿。
李永生想一想,也是这个理,教谕们也是人,有点生理需求很正常。
但是教谕带着修生一起去风月场所,那可就是丑闻了——哪怕是男修生。
张岩总教谕站得远远的,也不看向这里,显然……这话极可能是真实的。
没有的事,别理他,宋嘉远义正言辞地发话,我们就是再出去喝点儿,不干别的,你回了博本也别乱说,知道吧……哈哈,朱教谕仰天大笑。
知道,李永生点点头,二话不说转身就回去了。
他回去的时候,任家三姐妹还没有走,他看一眼朱捕长,朱捕长,麻烦您把她三人送回家成吗?这怎么能行?我要去捕房值夜,朱捕长笑眯眯地摇头,一边摇头还一边挤眼,永生你要是不放心,你送她们好了。
那我回来就没车了啊,李永生有点无奈——你们都想啥呢,我跟她真的没什么。
那这么说好了,她是任家的,我是捕房的,朱捕长一摊双手,我护送她,合适吗?最不能跟道宫勾搭的,一个是军队,一个是捕房,这是大忌讳。
第一百六十五章 蛛丝马迹朱捕长这么说,李永生就没招了,只能硬着头皮送任家三女回家。
任永馨倒是表示说不用了,她们前来赴宴,不但有车夫,还带了一个中阶制修的女保镖。
不过李永生还是坚持送她们回去,虽然现在是大典期间,京城的治安很好,但是人家是为他扎场子来的,他怎么能让三个女孩儿就这么回去?永玢年少贪玩,耗费了很多精力,居然在车上睡着了,而且就趴在李永生的大腿上。
任永馨见了,觉得这个妹妹太不成体统,要不我抱着她吧?她还抱着我的胳膊呢,李永生笑着回答,一折腾,她就醒了,让她睡会儿吧。
任永馨也就不再说话,寂静的夜里,只听得到嘚嘚的马蹄声,敲打着路面。
昏暗的光线,微微摇摆的车厢,让人忍不住生出些许的睡意。
直到快抵达规划司大院的时候,任永馨略带一点慵懒的声音,打破车厢里的寂静,今天坐葛嫂旁边的,就是吴小女?呵啊~李永生回答之前,先忍不住打个哈欠,才懒洋洋地发话,嗯,就是她……你也知道吴妈妈?只是有点好奇,你找来找去,在找什么样的人,任永馨慵懒地回答,其实很多人都很好奇,不过……我觉得看她很顺眼,虽然她不漂亮。
不顺眼才怪,你俩有因果的,李永生又打个哈欠,笑一笑,吴妈妈人不漂亮,但是积了很多善功,心灵美,人当然也就美,这叫相由心生。
呵呵,任永馨不置可否地笑一笑,顿了一顿,才又说话,你们宋院长是去了逍遥水榭,你可以去那里找他。
李永生愣了一愣,才笑着发问,头一次听说……这地方怎么走?他当然知道逍遥水榭,京城那啥一条街上的最大的风月场,有名的销魂窟。
你去问吧,我也不知道,任永馨淡淡地回答,她身为淑女,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到了……需要马车送你回去吗?那太好了,李永生笑着回答,这女人跟吴妈妈有因果,吴妈妈又跟永馨有因果,他反正也没想去逍遥水榭搅局,表现出正人君子的一面,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种情况下,车夫就比较悲催了,不过没办法,他吃的就是这碗饭。
李永生回到小院的时候,就接近子正了,天上也开始掉雨点。
回到院子,他微微一怔,不但张木子回来了,吴妈妈也没睡,两人坐在院子里,很休闲地喝着茶水。
张木子是早晨出去的,为的就是避开这一场饭局——这饭局里能人太多,她身上的道宫气息一旦被察觉,总是不好。
她也没兴趣结识那么多的俗人。
吴妈妈的表现,比较令人诧异,李永生知道,她一向比较注重养生,早睡早起,这都要到子正的时候,她竟然不睡,实在太罕见了。
见到他回来,吴妈妈竖起一个指头来,嘘,小朱和小葛已经睡下了,你轻声点……要吃点宵夜吗?有口水喝就行,李永生倒了一杯茶水,从屋里又拉出一张躺椅来,仰面朝天地半躺在院子中央,全身心地放松,长出一口气,好爽。
雨滴温热,却又带了丝深秋的寒意,一丝丝、一片片地打在他的额头和脸颊上,真的很舒爽,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想享受这一份放松和静谧。
那两位也不说话。
良久,他猛地感觉,打在脸上的雨丝消失了,才缓缓睁开眼睛,嗯?入目的,是一张大伞,天色漆黑看不分明,但是他没感觉错的话,这把伞,应该是那把被打了很多补丁的伞。
然后,就传来了吴妈妈的声音,你还年轻,这么淋雨,老了都是毛病,听话,啊?也没啥,李永生轻笑一声,这么晚了,吴妈妈还不睡?有个情况,我得跟你说一下,吴妈妈压低了声音,任家那个大女娃儿,有点不对劲,她身上……气运很强大。
你也知道什么是气运?李永生简直要无语了,我都没感觉到她身上的气运,你还不是制修,就感觉到了?不过,他也无意嘲笑她,是不是感觉,跟她说话特别舒服?何止是说话啊,吴妈妈苦笑一声,顿了一顿又发话,我也老了,不怕说句让你笑话的话……离得她近点,都觉得身上麻酥酥的。
嗯?躺椅上的张木子微微挺直一下腰板,竖起了耳朵。
李永生也懒得理她,只是笑着点点头,其实你俩真的有缘,以往我不说,只是怕你担心,我惦记你那两间房子。
你这说的什么话,吴妈妈又羞又恼,那两间房子,你喜欢的话,只管拿去好了……我认你个义子,你养我终老就是。
我不要你的房子,帮你收个义子就是……还得让他姓吴,李永生笑着回答,这个事情其实我早想问你一下了。
吴妈妈的身子,顿时就是一僵,半晌之后,才轻叹一声,明天问……可以吗?为什么?李永生纳闷了,我就是随口一问……嗯,我今天没喝多少。
吴妈妈又叹口气,我最担心的不是……你要我的房子,而是你告诉我,因何找我。
她虽然只是市井中人,但不代表没有智慧,她心知李永生大张旗鼓地找自己,然后又如此地善待自己,定然有她所不知道的原因。
事实上,不止一个人旁敲侧击地跟她打听:你和小李到底是什么关系?旁边不远处假寐的这位,也暗中试探过。
对吴妈妈来说,这是一个说不出口的心结,随着跟李永生接触多了,她越来越喜欢这孩子了,是人老了对下一代的那种疼爱——须知她接生那么多孩子,却从未有过子嗣。
当她听说,他打算问自己的时候,心里没由来就是一阵慌乱:就算是一场梦呢,你让我晚点醒来好不好?李永生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就笑了,吴妈妈你莫要担心,以前我如何对你,以后还会如何对你,我这人做事,一向讲究。
此情此景,吴妈妈哪里有拒绝的资格,再次只能重重地叹口气,那你问吧。
李永生看一眼张木子,思忖一下,最后还是笑着摇摇头,算了,天色晚了,明天吧。
得,我出门还不行吗?张木子受不了啦,起身打开院门走了出去,丝毫不管这是子时的雨夜。
呵呵,李永生心里暗笑,你还真小看我了,区区的一个传音海螺,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张木子离开的时候,将手里把玩的茶杯放下了,那茶杯一边高一边低,看起来是艺术品,也方便喝水,但事实上,那是个传声器。
这个东西的传音效果一般,不过好的一点,是不引人注目,使用时没有灵气或者气运的波动,就像一件俗物一般。
李永生将茶壶一推,直接挡在那茶杯侧方,然后笑着发话,其实我要问的,您也知道,九年前的九月十五,您在五道坊,遇到什么古怪事儿了吗?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吴妈妈苦恼地一摊手,这个问题,实在有太多人问她了。
给叶家媳妇接生,我还记得,但是具体经过,真的忘了,我本来都忘了他家生了男的还是女的,还是这两日有别人提醒,我擦才想起来。
那一日大雨阻路,任永馨从旁边路过,你俩生出一段机缘来,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也正是因为如此,你会感觉她很不对劲。
那也……吴妈妈仔细想一想,最终还是摇摇头,任家的女儿跟我有机缘,我倒是希望如此,但是……真的不可能啊。
李永生也不催她,好半天才笑一声,没事,想不起来慢慢地想,我也不着急。
吴妈妈坐在那里苦思冥想,李永生又喝一杯茶之后,站起身来,向正屋走去,吴妈妈,夜深了,先休息吧。
吴小女又坐了片刻,猛地一阵小风吹来,她微微地打个寒战,这才清醒过来,然后走到院门处,就要扣住院门。
就在此刻,远处缓缓走过来一个人,正是张木子,她手执一把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油纸伞,安步当车,见到她要关门,这才轻咳一声,稍等一下。
吴小女知道此女地位尊崇,甚至极可能不是官府中人,但是她也不会点破,只是站在那里,等着对方进门之后,她才将院门扣上,还上了闩。
张木子看一眼桌上的茶壶,嘴角泛起一丝很难觉察的笑容,走到房檐下,收起了油纸伞。
下一刻,她就推门走入了自己休息的房间,至于茶壶摆放的事儿,她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
吴妈妈关上院门,走回院子里,收起了那张巨大的伞,将伞斜靠在屋檐前的立柱下。
回屋休息的时候,她一转身,目光也扫过了那个茶壶和茶杯,空洞而茫然,仿佛没看到那里有任何东西。
第一百六十六章 那年秋天雨在后半夜停了,不过天依旧是阴着的,第二天辰初时刻,又下了起来。
随着进入深秋,天气也一天天地凉了下来。
看到这雨有一阵没一阵的,吴小女有点担心正在修建的房子,她希望李永生能帮她联系一辆马车——至于说雇佣马车的钱,她有。
李永生索性跟她一起去了,可以想像得到,张木子必然要随行的。
房子修建的速度很快,别看施工规模受到了限制,但是朱大姐给的工钱足够多,效率当然也就高,现在主体已经起来了,基本上就等上大梁了。
下雨天肯定不能上大梁,工人们在砌墙、铺地和和搭大炕,也不算闲着。
吴小女还是有点不放心这些家伙,就说不如我住在这里,盯着他们干活。
用不着,李永生摇摇头,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每天来看一次就行。
第二天,吴小女又要去看——关键时刻了,她很关心房子的质量。
李永生本来还想陪她去,不过朱总谕将他喊了去——大修堂要确定一下他收音机发明人的身份,并且了解一下技术转让的情况。
这就是张岩发力,要从正面推动此事了。
认真起来的朝阳大修堂,也是很恐怖的,光是确定技术拥有人的身份,就有一系列的程序要走,除了收音机的原创性,李永生和博本院之间的交易、利益划分,都统统要调查。
到后来,宋嘉远都不得不出面,为他背书。
这件事足足折腾了李永生两天,然后给他的答案是……等我们讨论之后,还要跟朝廷沟通。
宋嘉远差点就呛了,说真当我们博本院差这点钱?张岩马上赶来安慰他,宋院长却表示:我们博本院本来就能制造收音机,广播电台办得也不错,有的是钱赚,你们这么搞实在太小看人。
张总谕却是会说话:知道你们不差这点钱,但是这广播电台一旦搞起来,你们也有三成的股份,在电台里宣传一下博本院,岂不是有利于招生?这话就说得宋嘉远没脾气了,博本院也想招一些质量比较高的修生。
这天,李永生在大修堂里忙完,才说要回小院,迎面明晓媚走了过来,低声发话,吴妈妈说,她在大修堂正门口的马车上等你。
李永生疑惑地皱一皱眉,还是匆匆来到了门口。
门口停着五六辆马车,见他出来,一个瘦麻杆一般的车夫抬手,冲他招一招。
李永生快步走上前,掀起帘子就蹿了进去,果不其然,吴妈妈就坐在马车里。
上车之后,车夫驱动马车,转眼间离开了。
李永生坐在车厢里,上下打量吴妈妈半天,才轻叹口气,看来你想起来了?去个稳妥的地方说,吴小女轻声发话,脸上的神情异常郑重,张木子不是一般人,她对你的秘密很感兴趣。
这是当然了,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下一刻,他好奇地打量对方一眼:看来这个老人,也不像大家想的那么颟顸无用?生存的智慧罢了,吴妈妈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淡淡地发话,我又老又弱,若是没些心眼,那才是真的无用了。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身为上界来的观风使,一直以来,他对本位面的人,总有一些淡淡的优越感,他也不想有,但是这种感觉真的不好控制。
可是目睹一个本位面的底层老人,居然能绕过道宫高足的监视,悄悄地跟自己联系,他不得不感叹:人的出身不能选择,但每个人都不是能随便小看的。
车行半个时辰,停在了一个大院子处,吴妈妈走下车来,向门子递上一根金钏,金钏主人让我来的,把翠园清空一下,我要进去。
门子疑惑地看一眼面前的老妇,犹豫一下,还是转身进门了,不多时,又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来,见到吴妈妈之后,眨巴一下眼睛,吴妈妈?吴妈妈一摆手,笑眯眯地发话,还请速去清空翠园。
她的话说得非常客气,但也是不容置疑的。
中年女人眼中满是疑惑,嘴巴动了动,看一眼不远处的李永生,她最终还是点点头,好的,稍等。
她离开之后,吴妈妈才对李永生笑一笑,这是朱家的院子,金钏是小朱给我的信物。
我还以为你是个隐藏的BOSS呢,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点点头。
既然是朱大姐,就好理解了,吴小女指使不动任何人,也能用一用朱大姐,私下弄个信物很正常,而且家庭聚居处,是相对私密的空间,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更别说朱家还出了一个顺天府副捕长,道宫之人如非不得已,也不便擅入。
翠园是个不大的园子,也就一亩地大小,半亩荷塘半亩花园,除了周边的一圈树木,整个园子可以一目了然。
两人来到园中唯的一个亭子里,仆人很快就送上了茶水,然后退下了。
吴妈妈给李永生倒上茶水,两人默默地品茶。
喝了三杯之后,吴妈妈才轻叹一声,见到任永馨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恰好那日晚上你回来,天上又下起了雨,我……终于想起了一些事情。
李永生嘿然不语,半天才干笑一声,您真沉得住气。
吴妈妈也不做声,良久方始长出一口气,唉,一个呢,是有点不想说,一个呢,是不敢说……张木子是道宫的吧?呵呵,李永生笑一笑,真是不能把任何人当傻瓜啊。
他相信这话不是朱家人告诉吴小女的,这种事不可能乱传,只可能是她自己猜出来的。
吴妈妈侧头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在找一个小女孩?八九岁……八九年前,八九岁?她这句话刚说完,只觉得身边的人气势大变,刹那之间,一股巨大的威压笼罩了下来。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啊,她发誓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可怕的感觉,虽然是无形的,但是她吓得连发抖都不敢,就那么僵直地坐在那里。
下一刻,那无形的威压瞬间就消失不见,就像来的时候那么突兀,离开得也特别干脆。
她甚至觉得,这或许是一种错觉。
然而,并不是错觉,一阵小风吹来,她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寒湿了,吹得她瑟瑟发抖。
一瞬间,就那么一个瞬间,她身体内冒出的汗,就将夹衣打湿了。
这李永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因为短时间内出了什么多汗,她眼前微微一黑,差点晕倒。
吴妈妈,抱歉,我有点失态了,李永生深吸一口气,伸手扶她一把,柔声发话,来,不着急,先喝点茶,慢慢说。
朱家也有人好奇,在远处的阁楼上眺望着翠园,看到两人相拥在一起,忍不住吓一大跳,我靠,不是吧?借我家的翠园私会?这少年……这少年好重的口味。
吴小女一杯一杯的热茶喝下去,足喝了三四杯,才觉得体内凉意渐去,又喝了两杯,才觉得嘴巴不那么渴了。
李永生走到翠园门口,将茶壶添满,又倒了一杯,而此刻,绵密的秋雨又降了下来。
吴小女又喝了半杯,呆呆地望着亭子外的雨丝,那天,也是这样下着雨……当时的她还年轻,五十多岁的稳婆,正是要精力有精力,要经验有经验的年纪。
她去五道坊为叶家媳妇接生,相关事项都准备好了,这家的媳妇产道迟迟不开,孩子落不下来,主家着急,她这个稳婆也着急——另一家也快生了,你家不生,我走不了啊。
叶家的气氛很焦虑,她心里着急不敢说,只能起身到外面走一走。
结果出了院子,发现一个小姑娘正斜靠在墙边,面色发白,浑身发抖,雨浇湿了她大半个身子。
吴小女虽然只是个稳婆,但是也有点急救常识,见状她就觉得,是小姑娘骤然受寒,惊着了,喝两碗热的红糖水就好了。
本质上讲,吴妈妈是个善良的人,而且对于普通黎庶来说,红糖水虽然比较金贵,可是在产妇家,从来不缺这个东西。
于是她去叶家端了一碗红糖水,给小女孩儿灌下。
然后她将小女孩儿抱进院子的门洞里,又灌了一碗红糖水。
小女孩儿逐渐地苏醒了过来,然后就带给她一种麻酥酥的感觉,就像她见到任永馨时一样。
这些记忆,早就丢进了她的脑海深处,后来因为这两碗红糖水,叶家人还叨叨了两句,她也早就忘了。
事实上,叶家人自己也忘了,孩子顺利生下来,比什么都强,以前的牢骚,谁还记得?李永生听完这些话之后,呆呆地看着她,一脸怪异的表情,久久没有说话。
他能说什么呢?尼玛……你活生生地打断了我家永馨觉醒宿慧啊!小女孩是永馨,这个是必然了,觉醒宿慧时,气息不稳定,意识也不稳定,气息感染了吴小女,意识影响了任永秀——所以她改名任永馨。
不过,他对吴妈妈也恨不起来,她没做错什么,觉醒宿慧,原本就要一次又一次尝试的。
于是他颤抖着发问,这小女孩儿,现在在哪里?第一百六十七章 偶露峥嵘我哪里知道她现在何处?吴妈妈苦笑一声,后来主家叫我,她也离开了……嗯?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虽然是无心的,但是他眼中的寒芒,还是令她身子一抖。
抱歉,他苦笑一声,然后深吸一口气,吴妈妈,这女孩儿可能是我寻找的人,所以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能理解,吴妈妈点点头,身子却还是忍不住在颤抖,我猜得出来……她对你很重要,所以特地跟小朱讨个人情。
她的颤抖不仅仅源自于害怕,也是沮丧——没有帮上小李啊。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你给了我一条重要的线索,谢谢你了,吴妈妈……你还能想起些别的来吗?吴小女努力回想半天,方始期期艾艾地发话,小姑娘年纪不大,就是八九岁的样子,肤色黝黑,微胖。
李永生闻言,差点笑出声来——永馨你怎么转世成这样了?不过,女大十八变嘛,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还有呢?还有……吴妈妈想了半天,才猛地一扬眉毛,我问她爹妈在哪里,她说她要往西走……李永生等了半天,才问一句,往西走到哪里?她没说啊,吴妈妈苦恼地摇摇头,好像说直到西疆?我真忘了!你能记住点啥呢?李永生恨不得拍桌子大喊,往西,你说得容易……我找起来难啊!不过,有个方向,总比没有方向好,然后呢?然后,吴妈妈小心地看他一眼,然后叶家媳妇的产道开了……李永生无语凝噎。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是得知了永馨的线索,虽然找起来还是很麻烦,可是总算有了方向……虽然有的也仅仅是方向。
这事儿不能再耽搁了,他打算先在京城的西郊扫一遍,如果没有收获,就尽快西行,一路搜寻,直至西疆。
尽管消息不是很确切,但是他很欣慰,永馨跟自己相差的岁数不大,没有受到什么折叠空间啦、穿越啦之类的影响。
想一想他当初把吴小女当作永馨的感觉,就忍不住庆幸:我终究还是没来晚。
但是他也真的不敢再耽搁下去了,永馨现在应该十八九了,万一宿慧没有觉醒,又嫁了人的话……我头上就难免绿油油了。
虽然绿了,也能等永馨再次转世,但是既然已经降临这个位面了,该避免的就要避免。
出了朱家之后,他直接又拦了一辆马车,直奔京西而去。
京西是权贵区,普通的马车,很多地方不能进,不过以京西之大,普通马车也够跑几天的。
吴小女讲完了心里的话,为了防止别人怀疑,还驱使马车去了一趟城东南,假巴意思看了一下自己的房子,才回转朝阳大修堂。
其实她对这里的施工质量和进度,也比较放心,坚持每天来,一来是关心自己的房子,二来也是看能不能找到时机,跟李永生把事情说明一下。
吴小女回到小院的时候,差不多是酉正,正是六点钟吃晚饭的时节,她一进门就喊,小葛,麻烦你先熬点姜汤,今天奔波一天,很累了,天气又不好……谢谢了啊。
小葛当然是李永生请来的葛嫂了,吴妈妈不习惯使唤人,但是小葛赚的就是这个钱。
那晚饭怎么办呢?葛嫂有点傻眼,迟一点做?她知道,自家老板很注重吴妈妈。
不碍事的,吴妈妈摇摇头,今天我胃口不好,晚饭还是先操持起来吧。
哦,吴妈妈你的胃口不好吗?门外走进一人来,正是张木子,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在京城里跑了这么远的路,应该胃口很好才是。
呃,也不算远,吴小女勉力笑一笑,都坐着马车呢,不碍事的。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张木子似笑非笑地发话,然后又一扬下巴,有没有兴趣,现在跟我出去走一走啊?吴小女很想说没兴趣,但是她软弱惯了,明知这不是什么好路数,可是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大人有令,我怎敢,怎敢……这时,朱大姐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看一下两人,讶异地发话,吴姐姐,需要我陪你吗?不用了,张木子断然拒绝,我跟她有点私房话。
朱大姐不理她,只是看着吴小女——她的妹妹已经悄悄告诉她了,张木子是道宫中人,没事别去招惹,但也不用害怕。
吴妈妈想一想,苦笑一声,算了小朱,我俩出去吧。
深秋的天色,黑得很快,两人在修院里随便走一走,天就阴暗了下来。
张木子默默地走了半天,方始发话,吴妈妈,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吴小女沉默半天,才讪讪地一笑,真是没有,我知道您是大人物,何必为难我?唉,张木子叹口气,又走了几步,方始幽幽地发话。
你根本想不到,你所藏着的秘密,有多么重大,永生很尊敬你,我也不想让你为难……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有些手段,不需要你同意,就能知道你所有秘密。
吴妈妈沉默半天,方始回答,有多么重大,我也能猜得到。
她确实猜得到,别看她身处底层,但是很多传说,还是听说过的。
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儿,就是李永生竭力在寻找的人,而这个女孩的出现,能让她和任永馨产生机缘,还能在九年之后,让小李确定,自己真的接触过她。
那么,这个结果实在是太好猜了,那小女孩十有八九是转世之人。
觉醒宿慧什么的,吴妈妈不懂,但是中土国原本就是修者的社会,转世她还是知道的。
当然,转世这种事儿,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了——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很遥远,但并不妨碍她往这方面猜想。
猜得到吗?张木子笑一笑,对方既然不否认,那就好沟通了。
那你说一说情况,再说一说猜想好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说……许你后半生荣耀,应有尽有,吴家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随你处置,你看如何?吴妈妈沉吟半晌,最终还是叹口气摇摇头,你想知道,去问小李……真的抱歉了。
张木子眉头一皱,有心将气势放出来,吓她一吓,不过想一想,这里终究是朝阳大修堂,所以收起了那份心思,只是冷冷一哼,你确定吗?你应该听说过搜魂术吧?吴妈妈微微一笑,这术法我听说过,不过你既然不问小李,我也就不怕你搜魂,我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你说小李会是什么反应?张木子顿时哑口无言——这些黎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好糊弄了?沉默片刻,她才发话,我感觉你身上在冒虚汗,这么冒险……值得吗?吴小女很干脆地点点头,值得,我自打家中亲人离世之后,从未再有过家的感觉,现在我有了,虽然我很害怕,但是为了保护这份感觉,我不介意魂飞魄散。
张木子再次无语,好半天之后,她才深深地看她一眼,其实……不会对李永生造成损害的。
那你可以去跟他说,吴小女是认准了,不听对方的解释,小李同意告诉你的话,他自会告诉你,你这么大的人物,又何苦来为难我?张木子身上的气息一荡,恨不得将此蝼蚁直接捉走,你真当我害怕李永生?但是想一想之后,她还是按捺下了心中的怒火,她是不怕李永生,但是瘸真君,那是真君的存在啊。
好吧,瘸真君也是北极宫的人,不能将她怎么样,但是……她若是打乱了真君的安排呢?想了半天,她最终轻叹一声,算了,这次姑且……姑且什么?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然后,就是一股杀气,隐隐地锁定了她,你动动她试一试?咦,你竟然有这么强大的神念?张木子转过身来,不怒反喜,李永生,我发现所有人都小看了你。
她能感觉得到,那股杀气,没准会给她造成极大的麻烦,但是她真的很高兴,因为他越强大,证明距离瘸真君就越近,你再不掩饰了?我当然不会再刻意掩饰了,李永生走了过来,那谁的事儿,我早晚给你个说法,现在是吴妈妈跟我有关,你别再吓唬她了,成吗?张木子犹豫一下,才开口辩解,我不是吓唬她,而是真想尽快知道某些事。
你就是在吓唬她,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因为你做不到,就算你做到了,后果你承担不起。
他这话相当地不客气,跟他以往的低调很不相符,张木子听得有些不舒服。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释然了:我之所以红尘历练,浪费时间盯着这家伙,可不就是要逼出他的底线吗?能跟真君相处甚得的家伙,怎么可能没有点底牌和底气呢?所以她只是淡淡地一笑,你还是忍不住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推演必死对于张木子的试探,李永生直接选择了无视。
他淡淡地表示,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你不要惹我。
张木子当然也不会被他的话吓退,她很坚定地表示,但是你该知道,我的决心。
李永生也不想绕圈子了,你想要的,我早晚会给你一个交待。
那你想做的,为什么不要我帮忙呢?张木子提出了问题,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实力。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这话有点引人怀疑,于是又多解释一句了,我们只管帮忙,其他事不插手,你的机缘,还是你的机缘……不行吗?李永生苦笑一声,好了,不早了,回去吃饭吧。
他当然知道道宫实力强大,但是要找永馨,得在红尘中,道宫在这方面实在太欠缺了。
而且,他本人还是观风使,想要做好这份差事,能不暴露还是尽量不要暴露。
张木子气呼呼地哼一声,率先转身走了。
不过李永生的改变,反倒是让她生出了无限的期待。
第二天,她又想跟他一起出去。
李永生实在被她缠得受不了啦,我要去城西,你说你合适跟我去吗?城西是京城顶级人家的聚居地,道宫之人去那里,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若是城西找人的话,可以去玄天观求助,张木子笑着发话,他们子孙庙的,没有那么多忌讳。
子孙庙能跟官府搞到一起?李永生讶然地扬一下眉毛,不过再想一想,也释然了,对官府而言,子孙庙比十方丛林威胁小得多。
若是能通过子孙庙找永馨,那就方便多了,他沉吟一下发问,你确定,所有人都希望你找得到瘸真君?张木子嘴巴先是一张,然后就呆住了。
北极宫是希望找得到瘸真君的,其他人就未必了,十方丛林应该是共进退的,但是子孙庙没准就会有人不太开心。
当然,子孙庙也是道宫一系,不开心估计也不会做什么,但是官府系统,就真的难说了。
这一刻,她似乎有点明白李永生的顾忌了,你是担心,有人对真君不利?我要找的并不是真君,李永生摇摇头,就是怕他们乱猜,生出点是非来,照你这么说,子孙庙的人也不太可靠,我还要找他们求助?张木子听到这话,顿时怔住了,想了半天才点点头,还真是这样啊。
嗐,我还指望你能驳倒我呢,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他刚才是真的有点动摇,想靠着道宫找人,但是总觉得有点不靠谱。
嗐,张木子也被他逗得笑了,其实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你要找人,若是有他的毛发血液或者气息,我帮你找人推演天机。
不能推演,李永生摇摇头,推演必死。
上界转生下来的人物,你去推演她的天机?我都不敢去推演。
推演必死?张木子倒是没想到上界转生,她只当被找的人身上,被施了什么秘术——比如说,很多刺客和杀手身上,就被施加了这种秘术,一旦遭人推演,顿时身死。
她苦恼地发话,这便麻烦了,就算想帮你,怕也是帮不上。
李永生叹口气,转身出了家门,你再想一想别的办法吧。
张木子也没有追上来,反倒在身后喊了一声,我肯定会想出办法的,你莫要失了分寸。
失分寸?李永生听到这三个字,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听到永馨的消息之后,有点心理失衡了。
这种事光急是没用的,还是得静下心来,寻找一切可能的线索。
想一想之后,他决定不去西城,先去捕房找一下张晓宏,看捕房有没有什么线索。
不过估计也很难,九年前一个小女孩路过京城,也不知道跟着人没有,也不知道在京城里待了多久,啥时候来的,啥时候走的,中转路引是不是在京城开的。
最悲催的是,中土国的规矩是,小孩子不需要路引,除非相貌疑似非国人,否则没人去查孩子,过关卡的时候,大人的路引上写明带有若干男童女童就行。
张晓宏倒是在捕房,听说他来了,接见了他一下,听说要求之后,也是苦恼地摇头,你要查的这个,不可能做到,我倒是可以帮你问一下,当时片区谁负责……你想查哪一片?那就算了,我也是来了解一下,李永生点点头,转身离开。
待他离开,张捕长才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查若干年前某人来过京城?嘿,京城里破不了的案子还很多呢,这年轻人……李永生也没灰心,这种事原本就是大海捞针,反正可能有线索的地方,他都得问一问。
接下来,他就想再去城南找一下褚三,不过转念一想,倒还不如去找任永馨。
可是……找到任永馨之后,该怎么说呢?他犹豫一下,索性转头去西城了,再在西城转悠一天,然后回去跟张木子商量吧。
反正这一整天,他做事都相当没有逻辑,事实上他早就想回去了,只不过想到不能白出来,就去西城走一趟。
在西城转悠了一个上午,他并没有什么收获,眼瞅着中午了,他寻个小摊,买了几张面饼,坐在小摊的长凳上歇脚。
正吃着呢,旁边走过几个人来,低声嘀咕着什么,一脸的愁云惨淡。
其中一人偶然一抬头,看到他,指着他叫了起来,就是这厮!李永生二话不说,拔脚就跑,没法不跑,这几人都是军人,其中那个大喊的司修,就是在顿河水库试图带走他的那位——后来被李清明痛打了一顿。
正没命地跑着,前面也出现几个军人,后面追着的人大喊,拦住他……那厮私通军属!握草你大爷,李永生二话不说,直接飞蹿到街边房屋的顶上,继续飞奔。
前面几名军人本来不想理会,猛地听说有人私通军属,顿时气儿就不打一处来了——这是军人最无法容忍的,他们保家卫国,谁也不愿意家中红杏出墙。
一名军人拔出短刀就待掷出,旁边有人拦住了他,这是西城,你疯了?西城作为权贵区,不是不能打架,但是动刀的话,就太危险了,除非你确定自己跑得了。
像李永生敢蹿上房顶跑,那跑得了就行,军人司修也能蹿到房顶上去追,但是一身军装,万一被人叫真,后果不堪设想——你知道你在谁家的屋顶跑吗?也有军人掣出弓箭,却是不敢射出。
不过后面追着的这帮人,有人摸出几块石子来,抖手就打了过去,强劲且精准,带着风声封住了李永生窜逃的线路。
石子是无所谓的,打架别说用石头,用板砖都无所谓的。
但是此人的石子,几乎可以取人性命了,显然是战场上的利器。
李永生眼疾手快,掣出一面小手盾,啪啪地挡飞了两块石子,直接跳到另一条巷子里,眨眼间消失了。
他挡飞石子的时候,下意识地将一颗石子反射向一个精致小院中。
原本他是想让石子打碎那个直径三尺的大花盆,哪曾想石子不是圆的,他挡格的技巧也不是很好,直接击碎了正房的窗棂,飞了进去。
七八个军人冲到那条小巷,正在查找李永生去向的时候,小院的门一开,冲出七八个精悍的汉子,人人手执短刀,混蛋,谁扔的石头?乖乖出来送死!握草,军人们见状傻眼了,一看那短刀,大家都认得啊,那是御林内卫。
紧接着,就有个中年书生跑了出来,尖声喊了起来,胆敢偷袭御马监宁公公的外宅……这是要造反?啊,众军人闻言,顿时再度傻眼,宁致远宁公公的外宅?这真不是我们干的啊,他们心里委屈得不行,但是也不敢多言,纷纷向后退去,打算溜号。
按说御马监在内廷,真算不得什么,但是今上年幼喜好武功,对朝政反倒兴趣不太大,而御马监的宁公公擅御马,人又长得魁梧英俊战力超群,甚得今上喜爱。
只看这一处宅子就知道,宁致远的外宅,居然是御林内卫在守卫。
你们都站住!那中年书生大喊一声,身为军人,为何不帮御马监捉拿叛逆?我们回来休假,有三四个人一转身,就要离开。
你们敢走?中年书生快要气疯了,别人不听话也就算了,军人居然不怕内廷?我们是坎帅的部下,这几人看他一眼,冷冷一笑,你御马监,还号令不到坎帅头上!坎帅负责中土国西北和东北两大边军,当之无愧的军方实力派人物,不过细说的话,西方其实是坤帅的传统地盘,东北和北方,也是李清明崛起之后,才帮坎帅稳住了阵脚。
但是坎帅的人,真的可以无视御马监,他们的势力就不在京城,御马监你再牛,总不能把边军如何。
放肆!中年书生气得大叫,好猖狂的边军,连今上都不放在眼里了?御马监是内廷的机构之一,而天下的军队,都是今上的,所以也就都归内廷管。
第一百六十九章 自制阵法这几名边军根本不理会对方的威胁,直接走人了。
军人司修所在的这四人组,却不敢无视御马监,只能硬着头皮四下搜寻。
不过他们心里清楚,拿石头打人的,是自家兄弟,只是不小心落入了宁宅一块。
然而,摄于宁致远的淫威,他们也不敢乱说话。
搜寻了一阵之后,他们才知道,这是宁致远义子购置的一处小房产——真是宁公公购置的话,李永生半炷香也跑不完那个院子。
而那块石头飞进正房,正中宁公公义子面前的餐盘,他以为自己是遇刺了。
于是这几位商量一下,直接坦白了:石头是我们扔的,但却是被别人扫进你们院子的。
宁公公这边大怒,无意吗?我们看未必,先把你们看管起来吧。
李永生从西城走脱,心里也是有几分侥幸的感觉:差点被人堵住啊。
然而,他还是被人堵住了,在朝阳大修堂的门口。
堵住他的是熟人,白发老头李清明,他带了七八个小校,似笑非笑地发问,上午去西城了?李永生看他一眼,笑了,我去哪儿,需要跟你解释?李清明知道这厮头难剃,直截了当地发话,知道那几个人为什么追你吗?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打了人家一顿?又不是我让你打的……我真觉得自己挺冤枉。
你可说错了,他们要被取消军籍了,李清明笑着发话,这是我帮你出了口恶气。
取消军籍?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
对老百姓来说,取消军籍可能是好事,但是对混到司修级别的军人来说,取消军籍绝对是大坏事——一旦被取消军籍,在军中的地位没有了,转到地方,司修的战斗力也发挥不出来。
很多军队中的东西,离了军队无法使用。
不过他对李清明这说辞,很是有点不屑,军中自有法度,你这私相授受,莫非也希望我领情?李清明气得鼻孔直冒烟,我说小子,你嫌军方做事粗暴,我依你的意思处理好了,你竟然不领情?李永生见四周有人看来,犹豫一下,往大修堂里走去,咱们寻个地方说话。
他对李清明的做法,也很有点好奇,你已经打了人家一顿,见没有效果,又将人开除军籍,做人总不能为了一个理由,一遍又一遍地欺负人吧?寻了一块空地之后,他将心里的疑惑问出。
我当然不会那么做,李清明得意洋洋地回答,我追究他们缉凶不顺利!他虽然暴躁不讲理,但是屡次欺负弱小的事,还真做不出来,但是……那司修所在的御林军,一直没有将在顿河水库下毒的人缉拿归案。
所以他就利用自己在军方的地位出声了:你们御林军行不行啊?搞得京中很多重要人物不敢随意走动不说,关键是今上的安全,也隐约受到了威胁!他这话说得,让御林军负责人的脸上都挂不住,却还不敢跟他计较——李清明本人名头就很响了,现在虽然修为下降了,也仅仅是个闲职,但是人家的人脉很厉害,跟上面说得上话。
而且他的话也没错,很多重要人物,都深受其苦。
再私下一问,得知李清明对某人严重不满,御林军这边一商量:得,除了那厮的军籍吧。
按说军队是很讲袍泽之情的,御林军这么做,似乎有点不近人情。
但是没办法,事发都快两个月了,凶手没抓到,必须要有人背锅,被惩处的司修本身就是一线上的责任人,又被李清明盯住了,不处理他处理谁?李永生听到这个解释,也是有点哭笑不得,整出这么大动静来,你就是为了让我给你疗毒?那是,李清明傲然地点点头,心说我才不会告诉你,还有别的缘故呢。
是这样吗?李永生狐疑地看他一眼,你还真够怕死的。
你敢如此说我父亲?那叫小九的军官恼了。
他认为自己的父亲有大智慧,虽然很多时候做事并不着调,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的父亲跟怕死俩字,绝对扯不上边——敢深入伊万国生擒王弟,你说他怕死?好了小九,不跟他扯,李清明制止了自己的儿子,又看向李永生,不是我怕死,而是我做了这事儿以后,希望你改一改不治军人的规矩。
李永生不耐烦地笑一笑,好了,我可以治你,至于说不治军人的规矩……等你弄倒连鹰再说吧,我俩的恩怨,相信你也很清楚了。
那就算了,李清明很干脆地拒绝了,你治了我就行了,我总不能一次又一次对同袍下手,连鹰也不是我能弄掉的。
那行,李永生点点头,对方干脆,他也不会含糊了,明天开始治疗,你家在城西住吗?你别管我住哪儿,李清明随意一摆手,我来你这儿治就是了。
不行,我得去你那儿,李永生断然拒绝,我还想再往城西多跑几趟呢。
李清明闻言,先是一怔,然后怪怪地看他一眼,那你可想好了,我住的地方规矩多,得查验身份才能进。
李永生笑了起来,我的身份又不怕查。
李清明狠狠地瞪他一眼,我是说你身边的某些人,你自己心里清楚!好了,我知道了,李永生不耐烦地回答,然后他就怔住了。
好半天之后他问一句,带别人总可以吧?别人当然可以,李清明笑着回答,那笑容很是有点不怀好意,任家那小姑娘,你带过去都没问题。
对于李清明来说,还不至于将朱塔任家看在眼里,他此刻点出任永馨,主要指的是,任家是奉旨勾连道宫的——只要道宫的人不来,任家来人都没问题。
李永生摇摇头,也懒得理会他,因为这时候,他心里又生出一个念头来。
回了自家的小院,张木子居然不在,不过他也不在意,而是躲进正厅的偏房里,拿出一块玉佩,雕琢了起来。
他要雕琢的,是一个感应放大阵法,这种东西在仙界,主要是用来警戒防卫的,比如说洞府外有一个,就可以防人擅入,一旦发现不妥,可以激发防护阵。
然而,在降临这个位面之前,他遭遇了地球界的灵魂碎片,猛然间,他就反应了过来,可以利用这个阵法,主动来寻人。
原理很简单,地球界是有助听器的,将这个原理,运用在感应放大阵上即可。
他在屋里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搞好,晚饭时间却是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清明派了小九来引路,被他直接拒绝了,今天我有事,过不去!李清明的儿子何曾受过这种待遇?但是他还没办法计较,只能苦笑一声离开了。
折腾了整整三天,这一天,临到傍晚了,他终于弄出了一块合适的玉佩,走出屋来。
吴小女刚从城南回来,见到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你这满眼血丝,多久没睡了?这个无所谓,李永生将玉佩递给她,兴奋地发问,吴妈妈,跟我做个测试?玉佩?吴妈妈吓一跳,她知道这是好东西,给我的?你把这个玉佩挂在脖子上,跟我出去走一趟,李永生将玉佩塞进她的手里,这可不仅仅是玉佩,我去叫马车。
附近的教谕有人家里备了马车,不多时,他就弄了一辆过来,挂好了?赶紧走!葛嫂追了出来,腰里还系着围裙,我说,晚饭……晚饭怎么办?照做啊,我们不回来吃的话,你可以带回家嘛,李永生拽着吴妈妈,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是非常兴奋的,做出这个东西之后,吴妈妈的感应能力,应该比以往强出很多倍。
比如说,以前吴妈妈离着任永馨很近的时候,才能感觉到那种酥麻的共鸣,但是现在,估计离着很远,就能感应出来。
这岂不是吴小女也能帮着他找人了?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
马车在京城转悠了三个时辰,才返回大修堂,已经过了子正时分。
感应器的效果,不是很好,也就……半里地左右。
事实上这个效果已经不错了,提高了很多,这样的测试距离,跟李永生亲自出马差不多了,但是他不能满足——这得找到猴年马月啊?为什么能确定是半里呢?因为距离任家半里地左右,吴小女能感受到接触到了任永馨的气息,没错,就是那种麻酥酥的感觉。
再远了,就不行了。
调整,必须再调整,李永生又一头扎进了房间。
李清明最近很烦躁,李永生已经答应为自己疗毒了,但是一次请不来,两次请不来,三五次也请不来,他就越来越恼火了,说的话不算数?或许,是那个司修的处罚,现在还没有兑现?少不得,他又吩咐一声,再去御林军那里递个帖子……怎么人还没有抓到?不多时,侍卫来报,贻误军务之人,已经军籍除名,御林军现在下了追比。
几乎是前后脚,小九进来了,李永生说,明天就能来疗毒了。
这厮,李清明气得哼一声,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第一百七十章 终于出手李清明的想法,当然是误会了李永生。
李永生是再次将玉牌改进,感应范围放大到了一里地,然后发现再也无法改进的时候,才收手的。
然后,他就载着吴小女,前来给李清明疗伤了。
李清明住的地方,算是军方元老的大本营,大人物极多,卫兵也看管得极严。
就算有他的九儿子带路,李永生在进入这片住宅的时候,还是被查了两次。
小九对此有点不好意思,小李,这也没办法,你赶上了,等顿河水库的元凶被抓住,检查就可以松一些了。
李永生对此倒也不介意,进了李家的宅院之后,就为李清明疗毒。
李清明身体内的毒性,非常复杂,因为他曾经是化修,用修为硬生生将毒压制了很久,后来毒性缓解了一些,他的修为也跌落了,这毒已经跟他的修为混杂在一起了。
这样的情况,李永生得一天行针多次,才能防止毒性反复,他也跟李清明交底了:你看你一天能接受三次还是四次?四次好了,李清明不怕这个,他只求越早完成越好。
但是第一次行针,就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忍不住破口大骂,李永生,你小子是故意的吧,还记恨我打塌了你的院墙?你扛不住可以上麻药啊,李永生也不理他,一边行针,一边笑眯眯地回答,我都说了会很痛,谁让你不上麻药的?这尼玛……哪里才是很痛?李清明咬牙切齿地发话,若不是我有化修的底子,早就疼得晕过去了。
他当然不肯接受服用麻药的建议——李某人好歹也是军中硬汉,真丢不起那人。
话音未落,他噗地喷出一口血来,红中隐隐带着黄色。
这是毒血,得找地方深埋,李永生淡淡地发话,还有,补血药你也得准备好,治疗过程中,你会大量失血。
这尼玛一定是报复,一定是,李清明嘴里乱喊,然后身子微微地抖一下,会失多少血……以前你怎么没说?以前我哪儿知道,你和这毒纠缠得这么狠?李永生没好气地回答,给你行一遍针,起码相当于给五个人扎针。
这话不假,像这种跟修为混杂在一起的毒,他行针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要遭遇对方修为的抵抗——李清明再怎么配合,这种情况也免不了,根本是本能的反应。
所以他一趟针行下来,汗水打湿了起码五块手巾。
小九就算对他意见再大,见状也早早地着人熬好了参汤,要他补一补。
不用了,李永生一摆手,咱们是不是还没有商量诊金的事儿?只要治得好我父亲,诊金随便你开,小九不以为意地回答,除了扳倒连鹰……这一点是真帮不上忙。
李永生听到他这么说,索性哼一声,那就治好再说吧。
你还是先提条件吧,李清明趴在木榻上,有气无力地发话,我实在担心你下更重的手……对了,我会失多少血?李永生淡淡地回答,起码身上的血要换一遍。
握草……真的假的?李清明自诩硬汉,闻言也吓一跳,这还是起码?你说话讲点素质行不?李永生不满意地看他一眼,虽然他也知道,对方说的尼玛握草之类的,不是针对他的,但是动不动带把子,听着也不舒服。
起码是换一遍,换两三遍也是有可能的,这个毒……复杂程度超出我的想像。
李清明闻言,顿时就顾不得叫苦了,不会治不好吧?治好不难,难的是快速治好,李永生皱着眉头叹口气,真是估算错误啊。
那就慢慢治呗,小九闻言,松了一口气,半年治不好用一年,一年治不好用两年。
李永生冷冷地扫他一眼,厉声发话,我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们!哎,你这咋就……生气了呢?小九有点茫然,我是说不催你嘛。
抱歉,我最近遇到些麻烦,李永生苦笑一声,自打知道永馨的消息之后,他的心态确实有点不对了,不该冲你们发火。
李清明闻言插嘴,有啥麻烦,你只管说啊。
李永生心里的烦躁又起,忍不住也带上了把子,握草,看来扎得你还是不够疼啊,话这么多,信不信我扎得你晕过去?能让你帮忙的事儿,那还叫事儿吗?李清明一向暴躁,猛地见到小家伙比他还暴躁,也忍不住有点惊愕,我勒个去的,我好心问你一句,你至于这样吗?我烦着呢,别理我,李永生很不客气地发话,对了,准备好,我起针的时候,你还要出血。
他起针的时候,李清明又吐了两口血,不过这不算什么,关键是他起了针之后,针扎的地方,也汩汩地冒出了带点黄色的血。
翻身,继续扎,李永生冷冷地发话。
李清明中的毒,真的麻烦很大,一次行针,要正面和反面各扎一次,不光他痛苦,李永生也非常耗费精力。
一个半时辰之后,李永生收起针来,有气无力地发话,行了,歇半个时辰,接着来。
李清明也真苦,喊得嗓子都哑了不说,这一次行针,他出的血就有大半海碗,我勒个去的,以后每次都出这么多血?要知道,他说一天行针四次的。
我要是你,就赶紧补充体力,再吃点补血的东西,李永生冷冷地回答。
我特么先去上个厕所,李清明坐起来就往外走去。
这也是排毒,是针灸后的必然反应。
李清明基本上没有太多的时间做别的,上厕所、吃补血药、补充点食物,再洗个澡洗去身上的腥膻,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四次针下来,就是七个多时辰,最后一次完毕之后,老头累得在那里直喘气,我说,明天改成三次成吗?那就三次好了,李永生有气无力地回答,你以为我比你轻松?他也是真累得够呛,本来还想回朝阳大修堂呢,得,就在这里住下算了。
连续三天,他累得连出去转一转的心思都没有。
不过效果也极为明显,第三天的晚上,李清明吐出的血,已经转为青色的了。
李清明也是痛并快乐着,虽然大量失血,但是他内气的运行,已经畅通了很多,感觉有提升修为的空间了。
他想请神医喝一顿酒,不过被李永生严词拒绝了,时候还早,明天你还要接着出血呢,对了,中午我想和吴妈妈出去走走。
这当然不是什么事儿,所以第次日中午,他和吴小女在周边溜达了一阵。
附近戒备得还是很严,不过有小九陪着,倒也没出什么意外,只不过是没啥收获。
接下来的两天,在李永生行针的时候,吴妈妈也在附近走动,虽然李家人都不太清楚,她为什么要这样,但还是派出了人陪同。
相对于李永生这孤儿,吴小女的身份,更经得住查证,她的家族历史,就摆在那里,还是帝都的土著,除了家族房产的官司之外,可以说没有任何的是非。
然而,在这天下午,李永生正在行针之际,有人前来汇报,说御林军的巡查,将吴妈妈扣下了,问她这两天,为何在附近频繁走动。
不等李永生发话,躺在床上的李清明先恼了,我李家的客人,在附近走动一下又何妨?哪个鳖孙将人扣下的?是潘达那厮,陪同吴妈妈一起出去的,是李清明的二儿媳,她恭恭敬敬地回答,那厮说,他偏要扣下人来,倒要看李家能不能把他的军籍也除了。
原来是这个二货,李清明苦恼地一皱眉,麻痹的,他跟离帅的,多什么的事儿!能让他这个不靠谱的主儿,都觉得是二货的家伙,可想而知会是多么二的一个人。
这潘达跟被除名的那司修军人,都是御林军体系的,两人交情不错,李清明将他的袍泽除了军籍,他一直耿耿于怀。
他不可能跟李清明作对,而且他的袍泽也确实办事不利,被当了替罪羊是活该,但是他心里也一直憋着劲儿,为同袍找回场子。
猛然间,他发现有人在他的警戒区内到处乱走,少不得就要上前了解一下,知道此人不在这里住,是临时来的。
按说有当地住户做保人,也经过检查了,真不是多大的事,但是慢着……是李家的客人?潘达毫不犹豫地将人扣下了——非常时期,你在这儿乱走不合适!谁知道你是何居心?李清明却是又好气又好笑,尼玛你个二货,你是王茂林提拔上来的,老王是离帅的心腹,被除名的那厮,是兑帅的人马,也不知道你瞎捣什么乱,你当劳资是无的放矢?但是这个因果,他还不好说,军营里这种事也常见,一对过命之交,很可能是属于不同的山头,着急救袍泽,就顾不得阵营了。
但是你将我李家的这么客人扣下来——还是治病郎中的搭档,不是个事儿!第一百七十一章 浑人李清明在恼火,李永生也不高兴。
吴小女在西城走动,为的就是感应永馨的气息——这个概率很渺茫,但是不能因为渺茫,就不去做。
所以他直接撂挑子了,原来我的人不能在附近走动啊,那算了,我也走吧,省得别人把我也扣下来!永生你这是干什么?李清明着急了,小九,把人给我带回来!李永生和吴小女的关系,他也调查过了,知道不是很近,但是人家俩既然一起来了,那就是一体的。
潘达一个小小的都头,想给他上眼药,不客气地说,还差得太多。
那厮的上官王茂林,也不过是个统制,李清明偷袭伊万国后方的时候,就是同统制了。
小九出去了,不多时,有家人来报,九少爷跟潘达打起来了,潘达说了,一定要见您才放人。
他算个什么东西?李清明真的气坏了,永生,给我起针,我去砸了王茂林家!李永生笑了,我发现你这人还能交,为啥不砸潘达家?他本来以为,能收获个我不大欺小之类的答案。
哪曾想,李清明回一句,我也想呢,奈何潘达家不在京城。
得了,李永生抽动一下嘴角:对于你这种军中流氓,我就无话了。
不管怎么说,他正行针呢,李清明要直接起针去报复,他心里是很感激的。
当然,李清明不可能去直接报复潘达——那边军令在身,报复,就相当于挑战体制了。
不过遇到这种事,他也没有再多治疗的兴趣了,于是问一句,那今天治完就算了,我要回大修堂了,能让吴妈妈跟我一起走吗?你怎么能走?李清明这下是真的急了,这些天的治疗,他都看在了眼里,不夸张地说,李永生几乎是付出了全部的精力在他身上,一天下来,整个人都几近于虚脱。
一直以来,他对李永生的观感并不好,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小家伙治疗病人的时候,真的特别玩命,以前是不答应,一旦答应了,非常地拼。
他不希望他走,小李在自家住着,每天都是紧赶紧,若是他去大修堂求治,那浪费的时间,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当然,最最关键的是,小李的治疗效果,真的太好了,他现在修为上升的通道再次打开,甚至隐约能感觉到:这样下去,重返化修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李永生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发话,你既然保证不了吴妈妈的安全,我也很为自己的安全担忧……来,你把针起了,李清明的身子抖动几下,面色狰狞地发话,看我能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免了,我没兴趣参与你们这些啊,李永生长叹一声,懒洋洋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我要带着吴妈妈走了,这是你的地盘,你别告诉我说,你做不到。
正在这时,小九鼻青脸肿地回来了,这潘达也太不是玩意儿了,居然真的动手!握草,李清明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打输了?他是司修哎,小九没好气地回答,我才是制修,不输还能赢?总算那厮没敢用上修为跟我打,也吃了我几下。
他敢用上修为,劳资弄死他!李清明冷哼一声,用上修为那就是大欺小了,不过这话,他也是随口说说,真要大打出手,小九身上还有符器呢。
反正同为军人,赤手空拳打一架是无所谓的,他这老家伙真要出手为难对方,那就把事情搞大了,须知人家是在执行巡查任务。
不过这口气,他也不能这么忍了,准备马车,等我起了针,去找王茂林那厮的麻烦。
王茂林是化修哎,小九吓了一大跳,老爸你不怕人家收拾你?你劳资还是中阶化修呢,李清明冷哼一声,窝尼玛看他敢还手试试!不多时,李永生起了针,李清明惯例吐两口血,又去一趟厕所洗个澡,带点吃的路上吃,今天看我砸了王茂林家!马车出去不多远,巡查的军人就将车拦住了,一个高瘦的司修冷冷发话,你们这三辆马车,要去何处?潘达你滚开!李清明连帘子都没掀,坐在车里冷冷地发话,三息之内你不滚开,信不信劳资弄死你?潘达吓得顿时退到了路边,他有军务在身不假,但是冒犯李清明这种军中大佬的话,人家不用弄死他,弄他个半残,军中都不好出头。
看着三辆马车扬长而去,他气得狠狠跺一跺脚,赶快传讯王统制,李疯子可能是去报复他了。
潘达心里其实很清楚,他扣了李家的客人,又打了小九——其实是小九自找的,李清明不会对他怎样,因为他在执行军务。
这样的大佬,跟他计较失身份,但是李疯子也不可能咽下这口气,所以很可能直接去找他的上官了。
王茂林住在城西北,那是御林军的地盘,里面住户不多,也就百十家。
这地方也有门卫,不过李清明肯定可以随便出入,撇开他的身份不提,要知道御林军中,还有不少是他的老部下。
三辆马车直奔一个院子去了,到了院子门口,门卫上前拦住了,几位有何贵干?李清明直接跳下了马车,大喇喇地发话,让王茂林滚出来见我!门卫一见是他,顿时吓了一大跳,李……李将军?别喊我将军,我特么的就是一个怂包,李清明一摆手,冷冷地发话,别人欺负到我门上,我都不敢吱声,告诉王茂林那小子,滚出来,不然我打进去!李将军,王大人不在家啊,门卫吓得连连拱手,只要知道李清明的,就知道这厮的臭脾气,您看……是不是回头再来?咦?李清明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小家伙,你是在命令我?我哪儿敢呢?小兵被吓坏了,我是说,李将军您这么大的人物……现在家里都是些老幼,您这么打进去,有损您的威名。
王茂林欺负老幼,就很有一套的嘛,李清明也不跟这小兵废话,一摆手,砸,给我砸了他家大门,谁敢阻拦……给我打!三辆马车里,坐了十几名军人,闻言冲出去,噼里啪啦就将大门砸个稀烂。
院子里冲出几名军人和十来名悍妇,二话不说就跟这边打了起来。
不过很遗憾,李清明带来的都是职业军人,王茂林虽然是御林军的统制,家里的防卫力量却很一般——终究是住在御林军的大本营,要那么多人干啥?王茂林家中的军人也多,但基本上都不在家,看李清明就知道了,他一共十五个儿子,除了三个未成年的,身边就只有一个小九,还有一个老七,打理家中其他事务。
所以王家的这些人,还真不是李清明带来的人的对手。
住手!一声大喊从院子里传来,一个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李清明,李将军,我家跟你无冤无仇,你打上门来,欺负老弱妇孺……算怎么回事?屁的无冤无仇!李清明冷笑一声,你别跟我呲牙咧嘴的,你夫君在场,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他能做初一,我就做十五,给我继续砸!中年妇人深吸一口气,李将军你再这么做,我可是喊御林军了。
不用她喊,旁边已经围了上百的御林军在旁观,若不是大家认出了李清明,早有人上前收拾这帮在自家地盘撒野的人了。
你喊呗,最好把我也打出去,李清明冷笑一声,你看我怕不怕!李将军你当然是不怕的,中年妇人淡淡地发话,就是不知道你手下的这些军士,怕是不怕?她愿意对李清明保持尊重,是因为对方名头太大,但是你名气再大,也是过了气的人物,我王家收拾不了你,收拾你手下几个小兵,还不是手拿把掐?这是欺我老迈了?李清明怒急而笑,我问你们,怕不怕王统制夫人?他自觉最近身体在迅速地恢复,重返化修指日可待,看到小统制的夫人都敢跟自己呲牙,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了……真当劳资就不行了?他虽然脾气暴戾,但他自问,自己不是个喜欢欺负人的主儿——我都跟你说了,是你家先欺负我的,你都不问缘由,就要威胁我的下属?不怕,十来名军人齐齐回答。
那就继续砸,李清明冷笑一声,砸了院门砸院墙,谁敢拦着……打!出了人命算我的,妇道人家,也敢跟我呲牙?李永生在一边看着,忍不住暗暗呲牙,立了大功的官二代,真不是一般的嚣张啊。
众军人闻言,就要再行动手,王统制的夫人尖叫一声,那些御林军……你们傻站着干什么,任由别人欺负上门吗?诸多御林军傻眼了,有人跃跃欲试,也有人心里迷惑,对方可是李清明啊,该不该冲上去呢?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冷哼一声,李清明,你好大的胆子!众人闻声,回头一看,忍不住惊呼一声,离帅!第一百七十二章 离帅离帅的个子不高,黑红脸膛,小老头一个,但是从人群中走过来,气势却是十足。
李清明却不在乎,他冲着对方拱一拱手,笑着发话,见过离帅。
离帅冷冷地看他一眼,怎么回事?跑到我的地方闹事,胆子不小啊。
离帅您这话说得不对,李清明的胆子,真是要多大有多大,这是住宅区,我真没去军营,而且……御林军算今上的地盘,您只是代为管理。
当然,这也就是对上离帅,对上兑帅,他绝对不敢这么说话。
离帅确实好说话,他年轻时候也是性情暴躁,否则也不会被封为离帅——离可是代表火。
但是跟李清明不同的是,他从来就很讲理,为人又公正,光宗、先皇和今上,都十分信任他,所以他才能执掌御林军,而且随着年纪的增大,他的脾气也收敛了很多。
对李清明的放肆,他并没有生气,而是面无表情地发话,既然你也知道我是管理,先跟我交待一下,你这是打算干什么,又凭什么敢这么放肆?王茂林的人不给我面子,扣了我的客人,李清明振振有词地回答,他敢跟我撒野,我难不成要忍着?离帅,这是私人恩怨,跟您无关。
离帅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原委了——这是王茂林在外,回不了家,又担心李清明胡来,才肯求老帅出马,说句实话,王统制也真的头疼李疯子。
不过他现在并不表态,只是冷哼一声,军中无私事,你的面子很重要吗?我的面子不重要,他也不能乱抓人吧?李清明嚷嚷了起来,然后将潘达不讲道理,把自己的客人扣下了,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您看,我家小九都被他打得鼻青脸肿。
你这个浑人!离帅气得眼睛一瞪,那你去找潘达的麻烦好了,干王茂林什么事?以他的地位,是关注不到都头级别的军人的,但是潘达是御林军中人,所以他对此人印象很深。
我丢不起那个人,李清明理直气壮地回答,既然潘达是王茂林提拔起来的,我不方便找小的,还不方便找老的?离帅也被这理由弄得哭笑不得,那你来我家砸门好了,王茂林还是我提拔起来的呢。
那就狂妄了,我还没这个胆子,李清明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讲歪理,那也是一套一套的,姓潘的那小子执行军务,我不会为难他,但是那厮真的是公报私仇……我要不来王茂林家走一趟,别人都道我好欺了。
公报私仇?离帅听得眉头又是一皱,怎么回事?李清明少不得又将前因说一遍,当然,他没说自己是为了讨好李永生,才两次为难那个司修,只是将那司修的名字报了出来,然后强调说,我只是不满意御林军的办事效率。
这事儿的前因,离帅也知道,将那司修除了军籍,还是他点头才行。
听说这两件事能联系到一起,他也忍不住愕然,潘达是这么说的?李清明并不正面回答,而是喊了一声,小九!小九走上前,行一个大礼,见过老帅,潘达说,‘有本事连我的军籍也除了’,很多人都听到了,老帅面前,小子真的不敢妄言,若所言不实,愿以颈血洗清。
离帅沉吟一下,才又发问,砸完了没有,过瘾了没有?没过瘾,李清明真不是一般的嚣张,当然,面对老帅,他也不能太离谱,今天看在离帅的面子上,到此为止……他若不放我的客人,明天我还来!离帅怪异地看着他,你不怕王茂林真的跟你动手?李清明名气再大,终究是因为中毒,修为跌到了司修,真要动手的话,王茂林能吊打他。
那就动手呗,李清明很无所谓地回答,大不了打我一顿,潘达都能欺我了,王茂林当然更有资格,我反正是废人了,也不差多丢一次人,打死我都认了……谁敢打死你?离帅没好气地看他一眼,王茂林能打你一顿,那都得鼓足了勇气。
然而这一眼,他发现问题了,你这是……毒性去得差不多了?离帅您果然是慧眼,李清明笑眯眯地竖起一个大拇指来,然后脸一沉,真的是翻脸快过翻书,潘达扣下的客人,就是为我疗毒的郎中的同伴,离帅,我斗胆问一句,换给是您……您能不能忍?握草!以离帅的老辣,也忍不住扯动一下嘴角。
想一想之后,他吩咐身后的军人,封锁消息,李清明疗毒的事儿,谁敢泄露出去,莫怪我老头子下狠手!要不说离帅这人做事公道,听说此事之后,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封锁消息——李清明若是真的恢复修为,对中土国军方的影响极大,他必须保证这个过程不受打扰。
消息一旦传出去,不说别家,伊万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派人捣乱。
他身后的军人立刻拿出了传讯石。
然后,离帅才看向王茂林的夫人,这个事儿,你家要守口如瓶,知道吗?王夫人一听,李清明可能恢复修为,吓得脸都白了——中了毒的李疯子,王茂林都未必敢动,何况是去了毒,修为尽复的李清明?她不住地点头,老帅有话,自当遵从,不过……我家院门一事,还望老帅做主。
真是婆娘之见!离帅心里冷哼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做好你自己的事,其他的事情有我……清明,既然来了,去我那里坐坐吧?李清明犹豫一下,方才点点头,老帅有话,我怎么敢不从?离帅说完之后,就转身走了,一点都不怕他不跟着。
离帅的住宅,距离这里并不远,直线距离不超过一里地,毕竟这里的住户总共才百十家,刚才他是不在家中,否则早就过来了。
事实上,他在城西也有宅子,只是这里算他的地盘,才会有一栋院子,平日里他住在这里,家中人主要是住在城西。
院子不小,有五亩地那么大,但是里面的人少得可怜,除了三五个仆妇,其他一色都是军人,绿化搞得不错,触目全是树木,正经的树多人少。
李清明才一进正房,就笑眯眯地发话,老帅这里清苦了点,该弄几个小辈过来,招呼您一下。
你都知道,我是替今上代管的,离帅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李清明看起来浑——其实也真的浑,但是对很多东西,他心里有数,御林军的驻地,真的不能随便带家属入住,王茂林可以这么做,离帅绝对不能这么做。
这是皇家的御林军,不是离帅的御林军。
所以他笑嘻嘻地回答,反正我都是不懂事了,小时候也没人管。
离帅没理他,大家落座,等小校上茶之后,他才叹口气,潘达糊涂,但是其请可悯。
为啥不懂事?因为潘达同情的那位,是兑帅提拔起来的人。
兑帅跟离帅一样,也是深得光宗、先皇和今上的信赖——起码目前看起来,今上对兑帅,没有太大的成见,哪怕他清洗了不少光宗的老人。
但是事实上,真的如此吗?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天威难测啊。
反正兑帅的口碑,在仅剩的五大帅里,并不是那么好。
举个简单的例子,御林军是光宗临终之前,交给离帅的,就是看中了他做事公道。
但是兑帅在讨好了先皇之后,大肆往御林军里安插亲信。
离帅不能反对,道理很简单——这是皇家的御林军,不是他的御林军。
只要兑帅推荐的人确实有可取之处,他就赞同,那些真没本事的,他也不怕反对。
离帅是个做事公道的人,也忠于皇家,但是不能说,他心里就没点看法,只不过为了大局,他忍了,这是真正的相忍为国。
所以,潘达为了兑帅的人,刻意为难李清明,他也不得不批评一句——糊涂!但是……其请可悯!没办法,离帅就是这样的人。
当然,这个话里味道太多,他不可能当众说,也就只能现在关起门来说。
李清明早就算准了这个转折,他忍不住冷笑一声,王茂林居然提拔这样的人,老帅您说……我砸他家冤不冤?潘达心思简单,是个真正的军人,离帅狠狠地瞪他一眼,倒是你想法很多,清明你能活得纯粹点吗?我还不纯粹吗?李清明吊儿郎当地回答,我也只想镇守边关,但是别人为难我的郎中……这是想要干什么?想我李某人一辈子别去了毒?行了,我已经下了封口令,离帅一摆手,很干脆地发话,我都说了潘达糊涂,这个事儿到此为止……那个,你是不是叫李永生?李永生进了正厅,只能坐在门边的椅子上,他的资格就是在这里,闻言他站起身来一拱手,恭恭敬敬地回答,见过老帅。
治好了曲胜男,又在顿河水库发现了降头,你很了不得,后生可畏啊,离帅上下打量他两眼,然后脸一沉,献上自行车的技术……我给你个军职!第一百七十三章 倔强李永生闻言,登时愕然,什么……献上自行车技术?他其实不怎么在乎技术,脑子里东西很多,他真的不稀罕,他讨厌的是献上两字。
而且军职……他更不稀罕了,按说本修生结业入伍,起点会比较高,有人照顾的话,上升空间就更大了——有老帅这种级别的人看顾,那是前途无量了。
看现在的李清明就知道,李清明现在能有多嚣张,他将来差不多就能有多嚣张。
但是,他真的不稀罕军职,于是微微一笑,多谢老帅抬爱,自行车技术还不成熟……是不是有人误导了老帅?自行车技术,已经很成熟了,离帅不紧不慢地发话,你确定不想献上?李永生真不知道,谁把他拥有自行车技术的事儿,汇报给了这位,不过细想一想,知道这个技术的人,还真的不少——只不过旁人没有剽窃就是了。
反正他就是不想献上了,于是他摇摇头,这个消息是误传。
离帅淡淡地看他一眼,我这是为你好,你觉得自己守得住这技术?自行车技术,确实有待完善,李清明发话,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以作证,这技术挺不成熟,那个啥……故障率很高,高速行进的时候,车子散了,很可能送命。
他对自行车也有点了解,所以这话不算特别外行。
所以说你就是个浑人!离帅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李老帅一世的豪杰,以身殉国,生出你这么个混蛋玩意儿,我都觉得可悲!他嘴里的老帅,自然是五虎将里的李蛰远了,别人当不起他这么称呼。
离帅你怎么能骂人呢?李清明悲愤莫名,骂我也就算了,居然骂我老爹?离帅斜睥他一眼,不服气是吧,那你上来打我啊,把我家院门也砸了啊。
再给李明远一个胆子,他也不敢砸离帅的院门,我是说,自行车技术真不成熟。
少扯吧,离帅一摆手,又看向李永生,你的技术可以不献给我,但是军役部马上会去跟你要了……收音机技术你献给了政务院,算你造化。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无奈地笑一笑,连鹰吗?没错,离帅点点头,我不是强夺你的东西,我是在保护你……当然,信不信由你。
握草,李清明闻言又叫了起来,连鹰算什么玩意儿?狗一样的东西,在西南死了三千多人啊……兑帅手里也真没人才了。
连鹰曾在西南掌军,正好遭遇边境摩擦,中土国赢了,但是他手上葬送了三千军人。
要说起来,李清明在北疆带了三千人出去,只带回来三百人,损失相差仿佛,但是北疆的战斗规模,比西南大多了。
北疆那边,先后填进去两万多条人命,重伤数万,动员了数十万的军队,而西南这边,就是五六千的人命,动用的军队还不到十万。
这些数字都是小事,关键是西南那边,真的只是摩擦,连鹰这仗,打得太不漂亮,确实是赢了,但是太难看——自家死得不比对方少多少。
可是连鹰是兑帅的人马,兑帅就说,西南赢了,连鹰有功。
当然,这都是定论了,现在说这些,也真的没啥意思。
李永生的脑瓜转一下,笑着发话,连军役使……他应该是个谨慎的人。
他还记得上飞舟的时候,连鹰那冷静而又淡漠的眼神——这是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人啊。
离帅气得笑了,你觉得我有必要哄你吗?没想到他为什么忌惮你吗?懂了!李永生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当初连鹰对他忍气吞声,主要是担心他被政务院召见时歪嘴,更担心此后他还会有别的机缘。
但是现在看来,大家明显是想多了,什么金銮殿面圣,什么简在帝心,都没有出现。
既然是这样,爱子被毁的连鹰,肯定不会再容忍李永生逍遥下去了,纵然他知道,姓李的跟道宫有接触,也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他够不着李永生,但是既然知道此人又搞出了新玩意儿,少不得撺掇军役部某些人——快把那个技术征用了吧。
此事对连鹰应该没啥好处,然而对他来说,能让李永生受损失,那就足够了。
李永生想明白之后,狐疑地看一眼离帅,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军需司已经有人问过我了,御林军要不要配自行车,离帅坦坦荡荡地回答,他们还建议,御林军写个条陈……毕竟是军国利器啊。
御林军写条陈,那就是让他也成为巧取豪夺的一份子,御林军需要这五个字,能抹杀大部分的异声。
到时候别说曲胜男,坤帅都不能反对——她们最多能帮李永生争取点权益。
又是军国利器?李永生气得笑了,怎么我做什么,都能扯得上军国利器?离帅淡淡地看着他,半天才说一句,当然是军国利器!好吧,被你打败了!李永生彻底地无语了,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自行车配置给军队的话,能极大地提高军队的行军和机动能力,在平原上可以说如虎添翼。
不过他被军役部的奇葩逻辑恶心到了,所以冷冷一哼,我的技术不会献上,不管谁来也一样。
离帅的眉头微微一皱,李清明能呛自己,他已经很不高兴了,现在这小家伙也这么没规矩——真当我这个老帅是摆设?你确定?李永生微微点头,面无表情地回答,我确定得很,而且我还确定,救治了李将军之后,以后都不会救治军人。
离帅也不理他,而是淡淡地看一眼李清明,你跟他说吧。
我知道您是好心,小李应该谢谢您才对,李清明只有报之以苦笑了,但是小李确实不治军人……我都砸过他的院子,他也不治我,亏得后来我以诚相待。
他能治了你就够了,离帅不以为然地回答,中土国这么多军人,也不差多一个少一个郎中。
他知道李永生针灸上有绝活,曲胜男沉疴尽去,九凤齐鸣引得太医院的人都去围观,他在调查小家伙的时候,这些消息都了解到了。
然而那又如何?九凤齐鸣固然是一绝,但是传授太困难,不能大面积推广。
对离帅而言,他看重的名医,是那种能救治很多人的——像李永生这种小众绝技,能救治李清明一人就足矣。
而自行车对军队的意义,实在太重大了,虽然不能冲锋陷阵,但是跟马匹相比,它不需要粮草喂养啊。
李清明非常明白离帅的为人,他苦笑一声,永生不献出技术,您就不管了?我保他治好你的毒,离帅淡淡地回答,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按说他是不该说出这种伤人的话的,但是他也真的恼了,我堂堂卫国八大帅之一,手握御林军,想要关照你一个小家伙,你竟然……竟然不领情?那就让军役部找我来好了,李永生冷笑一声,看我怕是不怕。
李清明有点烦躁了,大手一挥,永生,离帅是为你好,军役部的压力,你想不到有多大,有些人强硬起来,不讲理的……平心而论,离帅是非常厚道的长者。
呵呵,厚道?李永生笑了起来,既然厚道,为何不惩治连鹰的强取豪夺?我脸上这道疤,莫非是我自己弄的?以离帅的身份,听到这话也是无言以对,军中的利益冲突,哪里是他能只手翻转的?他所仗恃的,无非是公道二字,至于破局的魄力,他还不具备——破局意味着弄险,他真是勇于弄险之辈的话,那算光宗和先皇瞎眼了。
李清明见话不投机,就站起了身子,离帅您事务繁忙,我就不多打扰了,潘达那边,您最好有句话,要不然我明天还来!快滚!离帅没好气地一摆手,你明天敢再来,我打断你的腿!李清明不以为意,嘿嘿一笑,转身离开了。
坐在马车上,他跟李永生解释,吴小女肯定会放出来,你放心好了,离帅是明辨是非的主儿,我劝你啊,还是把技术献出来,你想要多少钱,我补给你还不行吗?这不是钱的问题,李永生笑一笑,博灵军役房坑我那么狠,部里没点表示,反倒想要我强行献上技术,搁给您……您能忍吗?啧,李清明咂巴一下嘴巴,最后还是叹口气,颓然地摇摇头。
车行不多远,就进入了城西,进入警戒区之后,正好看到军人们将吴妈妈从警备房里带出来,她倒没受什么治,就是精神有点萎靡。
来,吴大姐,上车,李清明掀起车帘,招呼一声。
吴小女一扭头,见到是他俩,大声喊了起来,永生,我的玉佩,被他们抢了!什么抢不抢的?你那玉佩上的花纹有问题,潘达铁青着脸发话,那不是一般的纹路,调查清楚之后,才会还你!李永生眼睛一眯,杀气一闪而过,看一眼李清明,拿不回来玉佩的话,我不治你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是她?潘达放吴小女,放得很不甘心,但是没办法,不光是王茂林发话,连离帅都出声了。
但是扣下她身上的玉佩,那是毫无问题的,这不是他无事生非,而是那玉佩上面,明明白白地就是阵法——虽然他看不懂是什么阵法。
值此非常时期,他当然可以扣下一切他怀疑的东西,这是负责的态度。
但是李清明直接暴走了,我家的客人,她带了什么,我担保了……把东西拿出来!恐怕您担保不起,潘达冷笑一声,是我负责这一片的巡查,来历不明的……我去尼玛的来历不明,李清明纵身下车,抖手就是一道白光卷向对方,你找死!潘达做梦也没想到,李疯子就为这点小事,竟敢直接对自己出手。
要说起来,这也怪离帅,直接封锁了李清明被人疗毒,马上要大好的消息。
潘达只觉得,自己是在权责范围内为难对方。
其实都算不上为难,那块玉佩真的不地道,军队扣押嫌疑物品,也不需要讲道理。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他是想借此,将李家主事儿的人激出来,好再为同袍缓颊两句。
哪曾想,李清明居然就敢对他悍然出手?当然,就算他料到了,曾经的化修出手,他也不可能抵挡得住。
潘达被白光束缚住,李清明大手一挥,绑了,带走!要说旁边还有几名御林军,不能干看着上司受辱,但是李清明不讲理的大名,传得实在太远了,这些御林军又负责这一片的安保工作,哪里不知道这个魔头?只有一个小校颤巍巍地发话,李大人,我们在执行军务啊。
我他么以为你们在清洗老臣呢,李清明冷哼一声,然后一摆手,让王茂林过来跟我要人,他不来,我就不放人。
要不说这厮霸道呢,正在执行军务的军官,就被他直接绑回家了。
王茂林听说此事之后,也是破口大骂潘达——尼玛你干的什么事儿!此时他已经知道了李永生的身份,不但是政务院召见,更是提出了降头猜测,这样的人,可能是内奸吗?说的得难听点,就算他是内奸,也轮不到你潘达来怀疑。
更别说此人身后还有李清明撑腰。
李清明下午在他家撒野,他已经知道了,但是他连生气都顾不上,因为离帅说了,姓李的可能会余毒尽去。
修为下跌的李疯子,他都不敢随便招惹,何况是很可能东山再起的李疯子?但是骂归骂,潘达是他的人,他不救还不行,军中规矩跟官场的规矩不同,上官不能因为下属犯了错误就放弃救援,军人不能放弃袍泽。
然而,王茂林也不可能上门去领人,下午家被砸,手下也被抓走,他还巴巴地上门的话,脸就丢个没尽了。
于是他找了一个跟李清明相熟的人,上门致歉,同时把玉佩也送了过去。
当然,玉佩上面的纹路,他也着人了解了一下,大致断定这是一种新的阵法,有部分功效是放大,更多的作用还看不出来。
王茂林求的人,是另一位五虎将的儿子,跟李清明的身份相差仿佛,地位虽然有点差距,但是这位的老爸,是唯一健在的五虎将了。
李清明当然会卖对方的面子,一摆手就让人将潘达放了,只是淡淡地说一句,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小子。
说完之后,他拽着那位走了,刚才我在扎针呢,怠慢了啊,好久不见,咱们好好聊聊。
李清明离开了,吴妈妈拿着玉佩,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咱们啥也没说,他们就自动送回来了?李永生冲她笑一笑,耐心地解释,大人物做事就这样,不说废话,但是对方没眼力的话,求情会变成挑衅。
吴小女点点头,犹豫一下又问,明天我还要出去吗?李永生想一想,有点为难地回答,吴妈妈辛苦一下吧,应该没问题了……要不这样,我给你算薪水好吗?薪水倒不用了,吴妈妈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就是想着这么多天了,也没帮到你什么,真是惭愧。
这才几天,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反正您放心好了,应该不会有人再为难您了。
他的话果然没错,接下来的几天里,吴小女走遍了整个西城,没人再刁难她,潘达更是不见了踪影。
后来李永生才听说,王茂林拎住潘达训了整整半宿,最后勒令他休探亲假了。
治疗了十余日之后,李清明体内的毒性排出了不少,现在吐出和渗出的血都是紫色的,而且越来越淡,正在接近鲜红。
按李永生的话说就是,大部分的毒,已经重新回到了血里,才会是这种颜色,接下来休息一天,恢复一下身体,就该下一个疗程了,到时一天行两次针即可。
除了叮嘱对方注意补血,他还开出了调理的方子,然后起程回朝阳大修堂。
李清明不想让他走,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虽然是浑人,可小李不讲理起来,一点也不弱于自己,最后退而求其次,我给你安排两个侍卫吧。
开什么玩笑,李永生一摆手,断然拒绝了,我是修生,不搞那些特殊化。
他想起了新月国的安贝克,于老院长说得一点没错,干什么的,就要有个干什么的样子,总想带侍卫的修生,不是好王子。
你在逗我吧?李清明哈哈大笑,你的院子里,还有个道宫的女子呢。
李永生也懒得解释那么多,既然你知道,那就更不该派侍卫了。
这句话里有两个意思,一个是说有道宫的人在,没必要派侍卫,另一个就是说,如非必要,你这军方的人,别跟道宫接触得太多。
唉,那随便你吧,李清明叹口气,真不想让你走啊,放心好了,后天我一大早就去找你。
李永生回到小院,也不见张木子,吴妈妈下了车之后,才有机会偷偷地跟他说一句,小李子,我似乎……有点感应了。
都说了别叫我小李子,李永生不耐烦地一摆手,不过下一刻,他就愣在了那里,你说什么?我是说,我有点感应了,吴妈妈小心地四下乱看,然后低声发话,我觉得城西南隐约有什么东西,挺吸引我的……当然,只是一种感觉。
这还真是……李永生觉得有点不敢置信,不会是任永馨偶尔跑到城西南了吧?吴小女摇摇头,我感觉不像任永馨。
李永生顿时激动了起来,那现在还是在城西南吗?现在感觉不到了,吴小女愁眉苦脸地回答,当时我有感觉的时候,很想跟过去,但是当时你在扎针,我也怕李清明知道。
你这也小心得有点过头了,李永生颇为无语地摇摇头,不过,吴妈妈一直生活在底层,谨小慎微是她的生存之道,他也不能说什么。
那明天出去,再在城西南找一找吧。
第二天,李永生给郭老教谕扎针巩固之后,就带着吴小女出去了。
他俩在城西南一趟又一趟地转,都没发现目标,直到回修院的路上,吴小女猛地眉头一皱,向东方一指,在那个方向。
两人跳下马车,迅疾地赶了过去,前方是个菜市场,人来人往,因为走得太过匆忙,好几次差点撞到别人。
走了不到三十丈,吴妈妈猛地停下了脚步,一指前方的女人,悄声发话,喏,就是她,那个穿白衣服的!你这……靠不靠谱儿啊?李永生很无语地看着她,我给你做的这个感应阵法,足以感应到一里地,就这百来米的距离,你才发现了此人,这是出了什么问题?不过不管怎么说,只看身材,就知道前方的女子不是任永馨,这让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为了防止认错人,他先暗暗地打个神识标记过去,然后绕一个大圈,假装与这女子偶然相逢一下。
女人身边还有两个女性同伴,都很年轻,不过李永生第一眼正面看到这女人,就愣在了那里:这女人……我似曾相识啊。
他迎面走过去,女人也看到了他,先是微微一怔,然后狠狠地瞪他一眼。
想起来了!李永生看到这一记白眼珠,才反应过来:此女就是他第二次收拾安贝克的时候,赶去看望安贝克的女人。
当时他就觉得,这女人给他一种怪怪的感受,现在走得近了,他才确定了那种怪异的感受来自何处:这女人身上,有微弱的、永馨的气息。
怪不得吴妈妈距离这么近,才能隐约发现她,她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太微弱了,若是说任永馨身上的气息,像一个一百瓦的灯泡的话,她身上这点气息,也就是一支蜡烛的光亮。
因为两人此前的见面很不愉快,李永生也懒得跟这女人打招呼,直接擦身而过了,这女人还很不满意地重重地哼了一声。
吴妈妈跟在三女背后,笑眯眯地迎着他走过来,得意地低声发问,怎么样,没错吧?第一百七十五章 高素质酒托吴妈妈您辛苦了,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先找个地方吃点吧。
那她?吴小女愕然地看着那三女的背影,然后表情转化为担忧,我感觉错了?您感觉没错,李永生笑着回答,这个人我能找到,不过她身上的气息有点弱。
唉,我也这么觉得呢,吴小女郁闷地叹口气,她这个气息,真不如永馨啊。
她不知道他找的人叫永馨,只是习惯地将任永馨称之为永馨。
肯定跟我找的人有关,李永生勉力地笑一笑。
其实,他是想先找个地方喝两杯:我勒个去的,永馨的气息,居然能附到胡人身上?必须先喝两杯压压惊,永馨你转世,也不能这么开玩笑吧,先是老妇,然后……胡人?他不知道永馨遭遇了什么,但是很显然,寻找她的过程,实在是比较刺激他的心脏。
吴小女闻言很高兴,那就是对你有帮助了?没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帮助非常大,谢谢你,吴妈妈。
谢啥,吴小女憨厚地笑一笑,我一个老太太,能帮到你,我就很高兴了。
最少十两金子,我还送您颐养天年,李永生笑着回答,先找个地方吃饭吧,我肚子饿了。
吃完饭之后,两人回了朝阳大修堂,不过随即,李永生以出去消食儿为名,走出了修院。
根据神念感应,他很轻松地找到了女人所在的方位——居然是在城东!城东是娱乐区,不但有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区和娱乐街区,还是使馆区,中土国现在国力强盛,使馆区也很兴旺。
李永生给自己脸上涂了一层蜡粉,又换了一身衣服,总之不再是白天那个他了,就算孔总谕见到他,也未必认得出来。
他叫了一辆马车,直奔城东而去,一路急行到一家名叫酔枕后海的酒家,才停了下来。
神念显示,这女子就是在这里。
结算了车钱,他走进了酒家,发现这个酒家也不算小,分为上下两层楼,中间有演歌台,上面有歌手正在唱歌。
酒家里外族人很多,这里就毗邻使馆区,很多人出来放松,还有不少国族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坐在那里饮酒听歌。
气氛是很热烈,但是李永生无心观赏这些,他感应一下,发现那女人在二楼上坐着。
他毫不犹豫上了二楼,一眼就看到,女人除了跟着两个女伴,还有两个男伴,正坐在一张长桌旁喝酒。
而长桌周边,还坐了四名壮汉,一看就是保护他们的人。
李永生的眉头顿时一皱,因为他从壮汉们的着装上,明显地感受到了新月国的风格。
他在距离不远的一张桌子坐下,马上就有女性酒保过来推荐酒水。
李永生根本没心思点酒,胡乱点了一瓶,然后就用眼角的余光盯着那几位看。
某人一侧头,他一眼就看清楚了,这可不就是安贝克?安贝克似乎有意讨三名女性高兴,嘴里哇啦哇啦地说着什么,还伴着强烈的肢体动作,就像一只在向雌孔雀炫耀美丽的羽毛。
李永生并不多事,低眉顺眼地坐在那里,竖起耳朵听他们说什么。
听了一阵,他大致明白了,合着那女人和同伴都是胡畏族的,目前正在跟安贝克交往,因为双方有同样的信仰,谈得很开心。
这女人叫莎古丽,是幽州艺术修院的本修生,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了照顾。
安贝克在很用心地讨好她,她也动不动就轻笑一阵,一脸的娇艳和风情。
李永生倒是没有吃味儿,对方身上永馨的气息很弱,想必也仅仅是被波及了一下,不过既然有她的气息,还跟敌国的人勾三搭四,他心里也不是很舒服。
这一桌人聊天,一会儿用国语,一会儿用新月语,李永生也只能听出个大概,并不能完全听懂。
他正有点着急,猛地面前人影一闪,一个娇艳的女子来到他的桌前,款款坐了下来,笑吟吟地发话,小哥是一个人来的?李永生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微微颔首,是啊,一个人。
娇艳女子又是微微一笑,能请我喝一杯吗?在李永生的识海里,有对地球界夜店的记忆,也遭遇过酒托,当然,也有那么几次,度过了放纵的夜晚。
现在他忙于寻找仙侣,心思当然就不会放在这种庸俗脂粉身上了。
不过他想一想,还是微微颔首,要喝什么自己点,你常来这里吗?女人微笑着回答,也不怎么常来。
一边回答,她一边就叫过酒保来,点了一杯价格中等偏上的果酒,又点了两样干果,看起来还是比较克制的——这是一个懂得放长线钓大鱼的酒托。
李永生付了账之后,漫不经心地发话,除了喝酒,你还能做点什么呢?女人笑一笑,抬手指一指自己的胸前,还有这个。
她手指的地方,是胸前流苏上一个小小的坠饰,那是一枝红色的并蒂莲。
李永生在中土国真没有逛夜店的经历——在仙界也没有,不过有了地球界的经历,他还是很快地猜到了什么。
他曾经有一个朋友,在某地夜店玩耍的时候,不小心将两支烟抽出烟盒一半,放在桌上,又不小心将打火机放在了烟盒上——这算不上什么错误吧?然后,就有一个美女走过来,笑眯眯地问他一夜多少钱?不……不要钱,要钱多俗啊?那位很干脆地表示,然后又问一句——一夜,啥意思啊?其实他心里已经是相当地期盼了……美女问我一夜多少钱?不过非常悲催的是,那美女转身走向另一桌,那里坐着她的同伴——一个膀大腰圆的丑女。
她嘀咕了两句之后,丑女站起身走过来,粗声粗气地发话,一夜五百……你要是不行,可是不给钱啊。
他的朋友站起身就跑,连烟和打火机都没拿。
后来他的朋友才知道,合着在那个地方,将烟和打火机摆成那样,就是男人想要出卖自己……所以李永生猜到了,这红色并蒂莲,应该意味着什么。
反正不懂就问呗,这意思是……一夜多少钱?白色的谈钱,女人慢悠悠地回答,红色的,还要看眼缘,我看你还顺眼……当然,你要是后悔的话,这杯酒钱我可以还你。
比较高明的酒托!李永生做出了判断,不过这个无所谓,如果谈得来的话,我需要出多少钱?也许你不用出钱,女人果然是个高明的酒托,她呲牙一笑,关键是看谈得来谈不来……你若给我十块银元的话,谈不来也无所谓。
十块银元,真的不少了,搁在地球上,也是天上人间档次的了,景教谕一个月薪水两块银元。
那就喝酒吧,李永生无所谓地摆了一下手。
事实上他对这女人并不感兴趣,只不过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里,有点扎眼,万一安贝克那边人品一发作,猜出他是谁的话,绝对不利于他接下来的行动。
有个幌子帮着遮挡一下,显然是不错的。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邀请这女人坐下,是个错误,本来他想继续听对方说什么,然而这女人对他的兴趣似乎极大,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他聊天。
一开始李永生还礼貌地回答,他并不想有什么艳遇,这女人主动选择了他,还不是白色的并蒂莲——不是纯粹冲着钱去的,说明他的魅力还算不错。
但是这女人时不时问两句,让他经常就漏听了一些本来能听到的话。
在他似乎隐约听到永馨一词,前后文却被打断的时候,他终于不能淡定了,你不想再来点什么酒吗?娇艳女人的杯中酒,还有一小半,他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快点喝你的酒!做一个安安静静的酒托,不好吗?女人在这种场所讨生活,察言观色的能力不是吹的,她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于是扭头看一下,又轻笑一声,你好像对那一桌比较感兴趣?李永生并不直接承认,而是面无表情地回答,有点好奇罢了。
女人将身子探过来,吐气如兰,在他耳边轻声笑着,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李永生斜睥她一眼,也没有避开身子,只是略微好奇地问一句,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你听得到?女人冲他神秘地一笑,不无自得地悄声回答,我的新月话,新月人都听不出口音,而且……我会读唇。
我勒个去的,李永生好悬以为自己听错了,果然是大才在民间啊,酒家里的一个风月女郎,竟然娴熟地掌握了一门外语,而且……还会读唇术?当然,他也会读唇术,并不担心对方忽悠自己——他不会的是新月语。
于是他微微颔首,漫不经心地回答,行啊,那你就随便说说,我随便听听。
女人红唇轻启,冲他吐出两个字来,呵呵。
什么意思?李永生愕然。
女人冲他抛一个媚眼,伸出舌头,轻舔一下嘴角,眼中冒出浓浓的春情,笑眯眯地发问,你说呢?第一百七十六章 惊闻李永生在女人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暗示。
不过他直接将这暗示,转化为一种误会,他笑着点头,难得你掌握一门语言,左右无事,你开个价,我正好听一听新月人的墙根。
只出钱吗?女人又舔一下鲜艳的红唇,探过身子来,在他耳边媚笑着发话,难道我就不让你动心?李永生毫不犹豫地回答,最近正要冲关破祖窍,真是不好意思。
这句话的效果,就类似于在地球界男人向女人求欢,女人很歉然地说……我亲戚来了。
呵呵,女人笑了起来,她显然也不相信这个理由,看上胡畏族女子了?李永生一摊双手,笑着发话,我以为你不介意赚点钱呢。
这能赚多少钱?美艳女人很不屑地哼一声,以她一晚上开价十块银元的眼界,看不上翻译这点薪水,实在太正常了。
当然,她也可以要高价,但是再高能高到哪儿去?有那时间,不如再钓个凯子,不但能挣钱,自家也能享受个美好的夜晚。
李永生微微一笑,并不直接开价,而是将话题扯了回来,那你再点酒好了,想喝什么你随意!这酒家的酒水价格偏高,但大致还不算离谱,不过有几种顶级的酒,那也是真的贵。
还有一杯就要十六块银元的——京城的消费能力,真的是太强了。
不过女人听懂了他的话,于是将大半个身子都靠了过来,轻笑着发话,没想到哥哥还是个有钱人,可是……人家真的不会开价啊。
你怎么能笨成这样?李永生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就当今天晚上我包了你了,咱啥事也不做,专门听墙根儿……十块银元还不够?女人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哥哥你好变态哦。
李永生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我是要冲祖窍,不是变态。
变态的人,从来不说自己变态……女人还待开玩笑,见他神色不豫,于是端起酒杯来,依旧斜倚在他身上,醉眼迷离地看着那一桌。
那一桌有人时不时扫两眼过来,发现是一对狗男女相互对了眼,也懒得搭理。
李永生没用多久就发现,自己今天还真的碰对人了,这娇艳女人不但心思机敏,能力也相当惊人,她翻译过来的话,他不太拿得准,但是她复述的国语,跟他听到的一模一样。
李永生今天已经使出了最强的耳力,如果有人细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耳朵都隐隐大了一圈——这不是瘸道人的天耳通神通,但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靠在他怀里的女人,仅仅是一个气息都不怎么稳定的制修,而这种气息的不稳定,绝大多数时候是因为强行提升的缘故——她是通过冲刷气运提升的。
这女人竟然能只靠着读唇术,就将对方说的话翻译出来——还是两种语言,真不是一般的强悍。
不愧是十块大洋一晚上的女人,真的值。
通过女人的翻译,李永生了解到,莎古丽虽然很喜欢安贝克,但是一直拒绝跟他回客栈喝酒,一再强调,只在酒家喝酒,不去客栈——咱们喝得晚一点无所谓。
他们无所谓,李永生当然就更无所谓了。
喝到后来,莎古丽明显有点不胜酒力,很冲动地嚷嚷了一句,不过那是新月语,李永生听不懂。
女人的翻译接踵而来,别总想骗我上床,除非你放弃对她的打算!只要你放弃她,我现在就跟你走!哪个她?李永生看看另外两女,觉得不该对莎古丽造成威胁。
不过也许新月国的人审美观比较独特呢,这谁说得准?别打岔,女人轻声嘀咕一句,然后接着翻译,我对依莲娜真的没有想法,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这么任性,我以后怎么敢娶你?那你敢不敢对着真神起誓?唔……这女孩儿脾气好暴躁,难得地,娇艳女人偶尔还会点评一下。
安贝克明显被莎古丽将住了,好半天才嘀咕一句,在这里你让我对着真神起誓,亏你也想得出,知道我的侍卫巴依的结果吗?美艳女人只顾着翻译了,没有发现李永生的眼中,掠过一丝疑惑……依莲娜?很快,他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因为莎古丽又说话了,这次用的是国语,你不想发誓也行,咱俩一起去趟博灵,你当面告诉她,你不喜欢她,喜欢我!我勒个去的,李永生端起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口——这尼玛必须得压压惊。
胡畏族的,叫依莲娜,又在博灵郡,他实在想不出,除了博本院胡畏班的那位,还可能会有谁,要知道,整个博灵郡的胡畏人加起来,都没有博本院胡畏班的人多。
而且,能令安贝克和莎古丽念念不忘的女人,怎么也不可能难看了吧?而那个依莲娜,可以被称之为博本院的院花。
此刻的李永生,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味道,不过很快地,他就没心情纠结此了,因为安贝克又说话了。
他用的是新月语,不过美女翻译非常称职,何必呢,莎古丽,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妹妹……我勒个去的,姐妹俩争夫?咳,李永生轻咳一声,说原话就行,没必要加评论。
咱不就是找个乐子吗?女人轻笑着,连翻译的工作都暂时丢下了,她觉得姐妹争夫这桥段,很有意思,你觉得那个依莲娜,会不会比莎古丽好看?这业余翻译果然不靠谱!李永生很无语地挠一挠头,那咱们更得听进展了,难得找个乐子,你说是吧?是啊,女人点点头,又懒洋洋轻啜一口酒,坏了,刚才他们说了句什么……没看到啊。
李永生看到了,也听到了,遗憾的是……他听不懂,只听懂了中土国这个词。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直觉,这句话似乎非常重要。
又喝了一阵,莎古丽的声音逐渐地大了起来,基本上不用读唇术,都听得到了。
然而,美艳女人反倒是不会翻译了——因为莎古丽已经开始胡言乱语,谁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安贝克站起身,扶着莎古丽,跌跌撞撞地下楼,他的同伴也陪着那两个女人,紧紧跟着走了。
这时候李永生就不能再迟疑了,他从身边布囊里摸出十块银元,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地发话,好了,谢谢你,这是个不错的夜晚。
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波迷离,沙哑着声音发话,不是说好了……包我一夜的吗?听了这些好玩的事儿,有气感了,李永生微笑着回答,得赶紧回家闭关,破祖窍。
女人显然有点扫兴,微微一扬下巴,连话都懒得说:你走吧。
李永生前脚离开,还没走出酒家的门,女人一扫眼中的迷离,冷冷地看了某个方向一眼,又是一扬下巴。
一对中年男女站起身,走了出去。
紧接着,一个小孩子跑了过来,跳到一张椅子上坐下,笑眯眯地发问,大姐头,这小家伙……有问题?他易容了,女人淡淡地发话,很可能跟安贝克认识,双方应该是敌非友,也许是个不错的突破口,别让军情司那帮家伙占了先。
那抓起来不就完了?小孩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毒辣。
少来那么多废话,女人冷冷地瞪他一眼,你准备一下,接应他俩。
小孩的脸庞,顿时皱做一团,又扮迷路童子?我明年就四十了。
女人冷冷地看着他,下一刻,脸上泛起一丝媚笑,那么……迷路女童?小孩不由自主地打个寒战,跳下椅子就走,我这就去接应。
李永生并没有发现,身后还吊着尾巴,跟踪者都是行家里手,都不会拿正眼去看他,生恐目光所及,被对方察觉。
跟踪他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换到第四拨的时候,美艳女人接到了传讯,这小家伙,真是太厉害了,隔着两条街,都能准确地追踪到安贝克……但又没感觉到他下了追踪粉。
此刻的女人,已经换了装束,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头发被一块黑帕包裹住,脸上是冷厉的寒霜,根本不见半分媚意。
那就可能……女人眉头皱一皱,有没有可能是神念?不知道,没办法测啊,那边叹一口气,一旦测试,安贝克绝对会发现。
神念测试是很麻烦的,除非真君级别的修者出手,否则不管是化修还是用道器测试,动静都很大——事实上,大部分的化修都不能察觉到神念。
那看来得动用个客卿了,女人叹口气……李永生跟的其实不是安贝克,而是莎古丽,他下了神念,本来不着急跟着这女人,但是听说依莲娜之后,心里就有些莫名的焦躁。
再说了,他看安贝克死活不顺眼,虽然他对莎古丽也没啥感觉,但若是在眼皮子底下,让安贝克占了莎古丽的便宜的话,他觉得有点对不住她身上那一丝永馨的气息。
跟了一阵之后,他很惊讶地发现,这一行人居然出城了,出的还是北门。
第一百七十七章 螳螂捕蝉中土国的皇宫,就位于顺天府北侧。
所以北部也是看守最严密的地方,这里不但有御林军的驻地,还有御马监的马场,北郊还有一个玄天观。
玄天观是子孙庙,跟官府对立得不是很厉害,可以说顺天府北部,是戒备最森严的地方。
顺天府的西部,戒备也很森严,但那是因为西郊有群山,是个战略上的制高点,又因为有山有水风景好,成为了权贵们居住的好地方。
反正不管怎么说,北门的盘查是最严的,夜里更严。
顺天府没有城墙——皇城有城墙,府城没有,这是卫国战争胜利之后,光宗执意扒掉的。
用他的话说就是,中土国的京城,不需要城墙,若是敌人能打到顺天,除非皇族死绝了,否则你休想进城!就算皇族死绝了,中土国还有亿万万的黎庶!光宗甚至连皇城都想扒掉,被大臣们拼死拦住了。
他们也不敢拿安全问题说事,就说扒了皇城之后,皇家隐秘都在大家眼皮下,不成个体统——咱开个紧急会议啥的,都被敌人的探子看到,合适吗?由此可见,光宗是真有点无惧生死的属性,怪不得别人惦记称他为光武宗。
顺天府没有城墙,但是有城门,就是一个城门楼子,连门都没有。
然而,一般人进城必须走城门,旁边都是民宅,总不能穿墙过户,偶尔也有民田,但是从田里穿行,也不是那么回事。
安贝克一行人,走的就是北城的偏门,东偏门。
例行要有城卫检查的,城卫隶属于顺天军役房。
军人们检查一番,发现三辆马车上是新月国王子和几个醉醺醺的女子,还有野营的帐篷若干,也没了细查的兴趣,外国王子想去打个野战,无非如此。
他们过去不多时,李永生也赶来了,他孤身一人,身上除了一个小布包,没带任何东西,亮一下朝阳大修堂的铭牌就出去了。
事实上,在大部分时候,进京都比出京查得严,也就是最近顿河水库的事件,导致出京查得比较严了。
北城门还只是第一道关口,第二道关口是北郊城关,第三道关口是北行各道的关口。
李永生觉得自己跟得有点近了,所以稍微放慢一下脚步。
跟了没多久,天上下起了雨来,他四下看一看,发现左右没人,于是掣出一柄雨伞,撑了起来。
前行不多时,他心里生出点不妙的预感,没有理由,只是一种直觉。
他停下脚步,这才发现,自己距离安贝克已经很近了,也就是两百丈不到,直线距离一里左右。
在顺天府里,这样的距离会跟丢人,但是在出城之后的大道上,又是雨夜,行人稀少,三辆马车之后,有这么一个人,虽然不是唯一的,却也很扎眼。
倒是没发现,这些家伙走得更慢了啊,马车居然比步行慢,李永生并不理会那种预感,还是按着自己的行进速度,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安贝克冷冷地看着身后黑暗的街道,下雨也走不快,停车扎帐篷吧。
莎古丽偎在他怀里,身子软得像一团烂泥,兀自大着舌头发话,不,我不要停车,去博灵郡,去博灵本修院找依莲娜……你给我安静!安贝克抬手狠狠一掌,打到了她的脖颈上,她顿时就晕了过去。
这辆马车里,只有他俩,安贝克轻咳一声,巴依,后面有情况吗?六个行人,车厢的底部,有微弱的声音传来,修为都不高,停车,安贝克很干脆地发话,歇息一夜,按计划的那样……明早再动身。
就在他们扎帐篷的时候,几名行人渐次地超过了马车,向远方走去。
这种雨夜里还赶路的人,多半都是在附近住着,不过安贝克的随从们并没有掉以轻心,一边扎帐篷,一边放出专人警戒。
就在李永生走近的时候,警戒的这位眼睛一眯,低声跟安贝克嘀咕,好像是刚才酒家里的人……衣服一样,布囊也一样。
李永生在醉枕后海酒家里听墙根,虽然有个美女在配合,但是安贝克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对这个貌似没有危险的人,也记下了衣着和长相。
因为对方打着一把伞,一时看不清相貌,但是衣服总看不错。
安贝克犹豫一下,下巴一扬沉声发话,拦住他!今天他其实是有要事的,不宜招惹是非,但是假装看不到身后有人跟踪,也不是他的风格,对方若是真的心怀叵测,他这么做,反倒是显得自己心虚。
反正平日里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才是最正常的,也是最不会引起怀疑的。
他的侍卫忠实地执行了命令,身子往前一纵,站住……你一直跟踪到此,是何居心?雨伞抬了起来,露出了一张英俊的脸庞,来人愕然地发问,你是在跟我说话?咦?侍卫一皱眉头,怎么衣着相同,脸却长得不一样呢?不会这么巧吧?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只听得安贝克高声叫了起来,李永生?!原来是你这贱皮子,李永生笑了起来,怎么有胆子专门埋伏我?安贝克原本就怒火中烧了,听到这挑衅的话,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大响,什么都顾不得了,也忘了自己今天还有要事,他厉喝一声,拿下这厮……不要弄死了!除了拦路的侍卫,又有两名侍卫冲了上来,手中的兵刃,齐齐招呼向李永生。
李永生的身子诡异地一闪,晃过了三人的夹击,然后一抖手,十余道白光打了出来。
这是李清明赠与他的符器万花弩,威力不是很强,但是击破制修的防御,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这次安贝克身边的侍卫,比上一次的强出很多,虽然也是制修,但是万花弩打在对方身上,三人只是晃一晃,明显没有破防。
与此同时,三人身上,也闪起了淡淡的白芒。
李永生并不惊慌,在万花弩攻出之后,他整个人身子前蹿,又打出一道白芒。
这道白芒却是个索子,正正地套住一个侍卫的脖颈。
李永生拎着索子的一头,转身电射而去,力道之大,好悬勒断了侍卫的脖颈——亏得有白芒护身。
他这几下兔起鹘落,十分迅疾,一般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李永生!就在此刻,他的身后升起庞大的气息,有人咬牙切齿地发话。
握草!李永生将手里的索子一丢,身子诡异地折个向,速度不减反增。
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才知道,合着那名被孔舒婕扔进湖里的中阶司修,居然也在车队中。
他不是很在乎这司修,但是司修是凌驾于制修之上的,而他甚至还不是制修,这番情景之下,他不跑才有鬼——就算搞定这司修,也得背着人来搞,他又不打算将在场所有的人都灭口。
他想跑,但是那司修却不肯答应,一股气势,凌厉无匹地罩住了他,紧接着,凭空就是一道炸雷,在他头顶响起。
我去,炸裂教符?李永生被这一道炸雷劈得身子晃了两晃,却是再次加速,眨眼就消失在黑乎乎的雨夜里。
咦?中年司修忍不住轻咦了一声,他虽然是仓促出手的,用的也仅仅是教符,而不是自身的修为,但是这一击,又怎么可能是一个连制修都不是的修者接得下的?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今天都放不过李永生,一击失手,他低吼一声,冲着李永生消失的方向,电射而去。
李永生仓促之下吃了这么一记,纵然是心里有所提防,但这是能令司修吃亏的教符,对方的激发手法也极为老到,他还是受创不小。
临时透支体力,蹿出两百余丈之后,他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
他强提精神,再次前蹿,猛地听到身后有破空声响起,眼中杀机一闪,伸手探向布囊。
不过下一刻,他的身子就向前扑去,仿佛支撑不住了一般。
中年司修电射而至,隐约看到了他栽倒的方向,还要继续前蹿,猛地身子一滞,转身就跑,去得比来得还迅速。
还想跑?空中传来一声轻哼。
紧接着,一道耀眼的青光闪过,中年司修被砸得飞出了二十余丈远。
所幸的是,他身上有白芒一闪,看起来是有什么护身的物品起了所用。
然而,出手的这位却是毫不客气,又是一道青光闪过,再次将人击得飞了起来。
待中年司修再次重重跌落之后,一道人影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旁,大手一扬,撒了什么东西到他身上。
然后,人影背手而立,远处又蹿过来三人,将地上的中年司修捆了起来——原来那东西是一张大网,网住人根本就无法反抗。
安贝克一行人愕然地看着这里,话不敢说,跑也不敢跑,方才喝的酒,全化作了冷汗。
出手者转身看向他们,冷冷地发话,堂堂中土上邦,凭你们几个化外小丑,也敢在这里跳梁?话音刚落,他身子一闪,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一百七十八章 谁是黄雀看到人影消失,安贝克并没有放松,而是低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修为?一名侍卫一边哆嗦,一边低声回答,化修无疑。
化修就够令人绝望了,再加上无疑二字,安贝克的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他愣了一愣,才低声呵斥一句,混蛋,那你也不用吓成这个样子!那名侍卫身体发抖,上下牙叩得直响,却还不忘辩解,是下雨,天太冷了。
他们在这里低声商量,绑了中年司修的那三人,也不理会他们,而是拿出一块传讯石,呼叫了起来。
要说此时,安贝克一行人可以尝试离开,但是……真的不敢啊。
只说面前这三位,他们就未必打得过,而那名化修的消失,显然不是回家了——人家是身份敏感,不合适出现在某些场面。
这三位通报了情况之后,不多时,一阵马蹄声响起,十几骑快速地赶了过来。
打头的,是一名国字脸的中年人,头戴方巾,却是一身的黑衣,给人的感觉煞是怪异。
他飞身下马,也不看安贝克等人,直接来到了被绑着的中年司修面前,上下打量两眼,又拿出一张图来对比一下,然后欣慰地点点头,果然是这厮。
这位大人,安贝克走了过来,既然已经是这样了,他也必须直面了,此人是我的侍卫,不知他犯了何罪,要被你们缉拿?一名黑衣人冷笑着回答,此前找你问询,你不是说此人已经回家了吗?就算没有回家,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过错吧?安贝克瞪大双眼直视对方,一脸的怒气,你可知道我的身份?破坏两家的团结,你想到过后果吗?你少来这套,说话的黑衣人不屑地一摆手,你知道我们问此人,是要查什么。
开什么玩笑,安贝克叫了起来,你们查降头师,自去查好了,关我们什么事?我们是新月国的人!怎么会使用降头术?闭嘴!黑衣中年人冷哼一声,朝安局办事,再多说一个字,让你尝尝厉害!安贝克登时闭嘴,其实对方的身份,真的很好认,只看那黑衣方巾就可以知道,那是国朝安全统计局的行动服。
国朝安全统计局简称朝安局,内廷的机构,可以跟内廷十二监平起平坐,普通百姓接触得不多,但是朝中官员听到这个机构,都要忍不住两股战战。
这属于皇家直属的情报机构,不但负责情报刺探,也负责刑讯,甚至还有杀人执照。
不过他们调查的都是结党、造反、叛国等一等一的重罪,平日里的眼光多盯着朝中大臣,是皇家为了维护统治而设立的特务机关。
安贝克听对方如此说,当然不敢再说话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冷哼一声,表示自己的愤懑。
一名黑衣人不屑地发话,你现在只管嘴硬,天机殿里走一遭,什么都清楚了。
安贝克听到天机殿三个字,忍不住腿也抖了起来。
天机是什么,大家都知道,但是加上一个殿字,那就不仅仅是天机那么简单了,这是皇家元老院里的机构,平时闲得蛋疼,可是一旦动手测算天机,权威性不容任何人反驳。
最要命的是,天机殿一动,紧接着就会是因果殿出动,意为断天机、了因果。
安贝克是真的不想沾染上天机殿,但是现在巴依被擒,再说什么都晚了。
好了,跟我们走吧,一名黑衣人冲安贝克招一下手,如果你不想自己走,直说!安贝克犹豫一下,还是乖乖地坐上了马车,三辆马车开始掉头。
那个小子,你也过来,一名黑衣人冲着远处喊一声,不想断手断脚,就别磨蹭。
李永生快步走了过来,他的身上泥水淋漓,一看就是摔的,脸上也溅了些泥点。
但就是这样,还是有一名黑衣人一皱眉头,咦……原来真是易容了?他们来的时候,就知道跟踪的这厮易容了,但是没想到,现在就看到了此人真容。
带队的中年人不想多说,一指李永生,给他一匹马。
事情已经办妥,他们要尽快地把人带回去,至于怎么处理,那是下一步的事儿了。
李永生也不想跟着朝安局走,这个机构实在有点恐怖,不过显然,现在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安贝克坐在车里,冲着他冷冷一笑,很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这两人果然是熟识的,带队的中年人心里暗暗点头。
不过,现在他没有心情了解细节。
此人不能跟你们走,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
十余名黑衣人在瞬间就掣出了刀枪,形成了战斗队形,同时还隐隐地监视着李永生和安贝克一行人。
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待走得近了,大家都看出来了,那不是黑衣,而是青衣,再加上头顶上的高冠,身份一目了然,是名道士。
黑衣中年人见状,也忍不住眉头一皱,阁下可是玄天观的?玄天观小道邓小文,年轻的道士上前拱手,见过朝安局的长官们。
邓经主?中年人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不识得此人,但是邓小文的名字,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他下意识地扫了几个下属一眼,发现他们并没有出声,顿时知道,眼前这位真的是玄天观的经主,而非冒名顶替的。
玄天观的背景,是他也不愿意招惹的,但是不让带走人,这未免有点过了,不知此人,跟邓经主有何关系?惭愧,这位跟我玄天观,还真没什么关系,我也就见过一次,邓小文微微一笑,不过此人为我观中贵客好友,又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一旦进了朝安局,怕是于他修业不利。
朝阳的修生?中年人的眉头又一皱,不过他并不是忌惮这个身份,恰恰相反,修生在他们眼里,屁都不是,正经是玄天观经主邓小文的求情,让他有些为难。
所以他看一眼安贝克,心里有了点猜测——莫非是在修院里的恩怨?然后他又看一眼李永生,带朝阳的铭牌了吗?李永生赶紧从布囊里取出铭牌,递了过去。
中年人看他掏得干脆,索性不看他了,又看向邓小文,何方贵客,能令邓经主出来说情?挂单贵客,邓小文无奈地回答,就是在朝阳栖身的那位了。
张木子在朝阳栖身,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绝对瞒不过朝安局,国朝安全统计局跟玄天观都有约定,挂单名单,他们可以随时查验,玄天观不得隐瞒。
今年正值大典之年,朝安局更是要求玄天观及时上报每一个挂单者。
当然,这只是为了方便他们掌握动向,并不是要做什么。
所以他们掌握的消息,百分之百都不会传出去,只会成为一份又一份的绝密档案。
听到邓经主的话,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上宫来人?朝安局每天掌握的信息量太大,不是每个人都无所不知,但是一般而言,重要消息总会多几个人知道。
像北极宫有人在玄天观挂单,当然也算重要消息,朝安局必须要多些人知道——万一有同事不开眼撞上去,那可就乐子大了。
这一说上宫来人,中年男人的记忆也复苏了,于是看一眼李永生,你就是那个……治好了曲胜男的?哦,对了,你最近在治疗李清明?李清明在御林军撒野的事儿,已经传遍了顺天府上层,毕竟是砸了御林军王统制家的大门,据说就连离帅出面,李清明也没怎么买账?刺激不,过瘾不?朝安局倒是未必有这么无聊,但是李清明之所以得罪王茂林,据说就是因为搜寻顿河水库凶手不利,姓李的歪嘴了,导致了王统制部下的不满。
而朝安局最近的大任务之一,就是挖出顿河水库的真凶,他们想不关注都不可能。
李永生一抬手,指一指自己的铭牌,笑着发话,请您先查看铭牌。
中年男人拿过铭牌看一眼,唔,李永生……嗯,李永生,是这个名字吗?就是他,有人兴奋了起来,他跟安贝克不合,打过他两次……没错,他的脸上还有道疤,一点都没错啊。
听到这里,中年男人终于决定放弃带李永生走了。
首先,这个修生是有身份、查得到的,不怕跑了;其次就是,此人跟安贝克的恩怨众所周知,可以解释他尾随的动机;再有就是没谁愿意得罪一位神医。
当然,道宫的面子,能卖还是卖一点的好。
但是就这么放弃带人,朝安局却是有点没面子,他少不得笑一笑,你来得倒是及时,这儿离玄天观,还有七八里吧?今早监院真人正好云游回来,邓经主笑眯眯地回答,感觉到这里有异端气息,派人来查看……我来得不算晚吧?玄天观的观主居然称监院,这是全方位往十方丛林上靠,不过毫无疑问,这是玄天观的老大。
至于说云游回来,那纯粹是扯淡,大典之年,玄天观的观主张三翰身为道宫化修,早早离开,避开敏感时间段,那是生存智慧。
第一百七十九章 气运之殇中年男人也非常明白,玄天观的观主云游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原来你来了时间不短?我才来,邓小文笑着摇摇头,否则的话,我就出手了。
他是经主身份,在三都五主里也算得上显赫,若是出手的话,稳稳排在前四,或者还能排到前三。
你若出手,未必打得赢,中年男人冷哼一声。
邓小文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我打不赢,不是还有监院?要我现在将监院请来吗?中年人沉默半晌,微微摇头,算了,不过此次抓到重大嫌疑人,和你道宫无关。
邓小文微笑着回答,你若愿意这么想,那也随你。
你们这帮牛鼻子,实在无趣啊,中年男人拨马就走。
在一片雨丝中,三辆马车和十几名骑士,转眼就消失在远方的夜幕里。
李永生斜睥邓小文一眼,笑着点点头,多谢邓经主缓颊。
邓经主高深莫测地笑一笑,其实我不来,你也有办法的,对吗?也许吧,李永生并不否认这一点,有时候太谦虚了,其实不是什么好事,今天我就奇怪了,只是看安贝克不顺眼,跟了过来,居然惹上了朝安局,这是哪一出啊?我也不太清楚,邓小文憨憨地一笑,张上人离开之前,可是特意嘱咐我照顾好你,今天我本来只想看个热闹,发现你要被带走,才现身的……对方可能还隐藏着个化修。
你知道就好,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只说这五个字的时间,就渐行渐远。
邓经主也没觉得意外,他无奈地一摊手,苦笑一声,你看,我就知道是这样。
我就想知道,安贝克他们做了什么,居然惹出了朝安局?李永生苦恼地皱一皱眉。
那还用问吗?邓小文不屑地笑一声,还是顿河水库的那件事……他们隐藏司修,不让朝廷检查。
原来顿河水库一案,迟迟破不了,朝廷颇为震怒,不光御林军和巡捕房,连行政院都受到了内阁的呵斥——这事的性质极为恶劣。
但是,一时半会儿就是抓不到元凶,咋破?官府里的人商量一下,觉得固然要按着线索追查,笨法子也得想。
什么笨法子呢?排除法!大家都觉得,这事儿应该是化修干的,那就把在京城的化修都拎出来,一个一个地过一遍——你说不是你?可以啊,拿出证据。
京城的化修并不多,还不到五百,挨个查并没有多难。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依旧没有找到嫌疑人,所有的化修都没有参与此事。
那就借着排查吧……司修。
排查司修是一项很艰难的工作,化修听着很少是吧?李清明不是化修都很牛逼是吧?京城内阁、内廷、三院六部加起来,再加上乞骸骨的,还有外国银,起码四百多啊。
司修有多少?最少五千加。
这个过程肯定是漫长的,那么多司修一一排查,但是朝廷的态度,是坚决的。
安贝克有个司修的保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在出入境管理室那里,也有登记——他是带着官方的身份过来的。
排查的过程中,安贝克表示,自己的保镖前一阵回家了——没错,我是有个司修保镖,但是他不在啊。
一次不在可以,两次不在也可以,次次不在,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司修的调查,也到了收尾的阶段,有疑点的就那么一百多个。
这个时候,安贝克的嫌疑就凸显了出来,当然,没人刻意去宣传,但是中土国的官方心里有数——连道宫都心里有数。
正是因为如此,安贝克被盯得很死,而且,像醉枕后海那种外国人扎堆的酒家,没有朝安局的眼线,那也是不可能的,平常时候都不会少。
那里甚至还有军情司的眼线。
李永生乔装靠近安贝克,哪里想得到这厮早就被朝安局盯死了?而且他的鬼祟,引起了盯梢者的怀疑,正好他们也需要近距离观察新月国人,所以才有美女投怀送抱。
否则的话,李永生就算相貌英俊,易容后的他,对美女的吸引力可是大幅下降。
待安贝克行出北门,朝安局马上就加派了人手追踪,这不仅仅是要盯梢,还要防着那个蜡黄脸对这一行人不利——毕竟是新月国的王子,出点意外不好交代。
待到中年司修巴依猛地出现,隐藏的化修就果断出手了——查了你几次,你都不在,现在猛地冒出来,这还用问吗?肯定有问题啊。
当然,这个逻辑是成立的,但是没证据的话,也仅仅是自由心证。
然而大名鼎鼎的朝安局办事,何时讲过证据了?有证据没证据,先抓回去再说——反正此人行为诡异,就算跟顿河水库案子无关,也肯定涉及了其他事,肯定不怕抓错。
李永生和邓小文聊了一阵之后,邓经主邀请他去玄天观小住。
李永生很干脆地拒绝了,理由也很充分——明天我还要为李清明治病。
然而,他匆匆赶回去,第二天中午才接到消息:李清明今天来不了,有突发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更悲惨的事情发生了:他留在莎古丽身上的神念,被人抹掉了。
握草!李永生感受到神念消失的那一刻,真是恨不得直接找到朝安局去:敢坏我大事?但是下一刻,他还是调整过来了心态,算了,涉及那么大的事儿,我没被带去问询,已经是托了玄天观甚至北极宫的面子。
下降头的那厮,手段也实在太狠辣了,针对的目标,竟然是广大的无辜黎庶。
而且李永生已经知道,莎古丽是幽州艺术修院的修生,这个身份是跑不了的。
他更有一种猜测:对方发现了我的神念,应该会很快再次找上门才对。
不过这个猜测不是很对,直到第二天上午李清明前来,也没有朝安局的人登门。
而李清明第一时间就解释,自己为什么昨天失约,你小子可以啊,居然把顿河水库的真凶挖出来了,害得我昨天都被朝安局叫去,了解你的情况。
李永生顿时石化,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问一句,真凶?那个司修巴依,就是真凶,李清明笑一笑,这种事很敏感,他能知道就很不容易了,还是多亏了他的名声,按说他不该再轻易地说出来。
不过李清明一向胆大包天,他又觉得没必要瞒李永生,所以就直接说了,要说起来,那厮之所以搞出水库的降头案,还是因为你当初对他的羞辱。
喂,李永生闻言急眼了,咱俩熟归熟……其实还真不是很熟,你不能乱说话啊。
当初那司修差点干掉他,至于说羞辱,也是孔舒婕羞辱的对方,虽然他并不介意为总教谕背锅,但是,咱好歹讲点逻辑行吗?真是这样,李清明无奈地白他一眼,你应该记得,他后来使出了‘神眼’,是吧?这又关我什么事了?李永生真是哭笑不得,不过下一刻,他就是一愣,我去,他受了气运之殇,也不能赖在我头上吧?他还真猜对了,巴依最为恼火的,就是在请神眼的时候,他付出的,不仅仅是鲜血。
因为受到中土国气运的压制,他的直接修为大减,受了极为严重的伤害。
其实这就是李永生说的气运之殇——道宫的地盘上,请真神的神力,不收拾你收拾谁?巴依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当时真的羞刀难入鞘了,心说拼着受气运之殇,我也要出这口气——我特么就不信了,王子的侍卫,会自己斩自己一刀。
然后他不出意外地悲剧了,气运之殇对他造成的损失,还超过他的想像——因为他的置疑错误的,殇情就加倍了。
他不但身受重伤,修为还直接掉到了制修。
这下,他就完全不能平衡了,握草……我不但受了那女人的侮辱,修为也大减?在新月国,女人可是没什么地位,被女人侮辱,本来已经是很耻辱的事情了。
新月国有真神加持的说法,他若是能立下大功,有可能修复身体,将修为也恢复。
这个说法其实比较渺茫,但是巴依很生气,人活一辈子图个啥?就是图个畅快!所以他联系了一名降头师,帮自己出气。
但是那些只敢在海岛上横行的降头师,哪里有胆子在中土国的大典之年,做这么疯狂的事儿?中土国不认真的时候,大家放肆一点没关系,但是真敢这么打脸,疯狂起来的中土国,绝对是任何做小动作的人的噩梦,就连小国家都承受不起中土国真正的怒火。
但是那降头师也惹不起巴依,所以传授给他一些技巧之后,直接溜出了中土国,连庆典的热闹都不敢凑了。
下虫子是他干的,驱动降头,可真的是巴依干的。
李清明还指出一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巴依的主意,跟安贝克没什么关系,他甚至一开始也被蒙在鼓里。
我去,李永生气得笑了,那个巴依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李清明淡淡地回答,他已经死了。
第一百八十章 求死而已巴依死了?李永生顿时愣住了,是受刑不过死的?李清明摇摇头,自杀……猜猜他是怎么自杀的?我猜这个做什么?李永生没好气地哼一声,这朝安局看着牛皮哄哄的,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抓住的人还能让自杀了?有些手段,真的是防不胜防,李清明淡淡地一笑,然后伸个懒腰,先给我扎针吧,两天没扎,浑身都难受……这件事我慢慢说。
待身上扎满了银针,他才缓缓道出巴依的死因——此人在被抓之前,就服食了定时毒丸。
若是没有被抓住,他可以定时服用解药,就解除了毒丸的威胁。
一旦遇到事情,他也不需要做什么,不服食解药就够了。
此人被抓了之后,一言不发,朝安局的各种手段还没上完,他就毒发身死。
天机殿不出手都不行了,然后根据此人的尸身,推算出此人果然是真凶。
这一下,安贝克也跳腾不起来了,他极力否认自己知情,不过就在天机殿来人即将对他出手的时候,他竹筒倒豆子一般,火速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个一干二净。
巴依的出手,他并不知情,但是他知道巴依使用了大量透支精血的药物,待顿河水库事发,他才知道,合着自己的侍卫以透支精血和寿数为代价,要给中土国一点恶心。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为何大家都以为是化修出手,其实才是司修出手。
当然,中土国在调查化修无果之后,果断对司修展开调查,也是正确的行为。
一看中土国这个架势,巴依也知道自己藏不住了,只能向安贝克求助。
愤怒的安贝克差点撕了他,你丫居然敢捅出这种泼天的篓子来?然而,他还不能不保他,他心里明白,巴依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主要是冲着真神加持去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的起因,是出在他身上。
当初巴依是为了保护他,为了维护他的面子,才导致了修为下降。
他若真把巴依交出去,且别说回国之后,怎么跟新月人交待,只说现在跟着他的侍卫,恐怕都要不满了。
所以安贝克必须保护他,并且选择适当的时候,将人送走。
前天就是个不错的时机,他觉得最近风头松了点,就先去酒家喝点酒,喝得二麻二麻之后,伪作临时起兴出城,就把藏在车底的巴依带出去了。
他选择出北城,就是因为这里看起来管得严——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
事实上,他还有个打算,就是让巴依在山野里躲藏半个月,再出北郊关口,这段期间,难保还会有什么大的搜捕,那么在玄天观附近躲藏,就又要安全一点。
不得不承认,他算计得不错,若是没有李永生出来搅局,他得逞的概率很高。
但是他不幸的地方,也在这里了,看到马车后跟来的是李永生,巴依再也无法按捺胸中的怒火,直接含恨出手了,务求一击杀掉此人——大不了再东躲西藏一阵。
更悲催的是,一个化修就在后面不远处吊着,所以巴依就杯具了。
说到这里,李清明饶有兴致地发问,听说你当天就在酒家里盯着安贝克,还是化妆易容过的,你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不是,李永生摇头否认,不过他也不想解释自己的动机,我是有别的事。
果不其然,李清明还真有刨根问底的兴趣,有什么事?不想跟你说,李永生很干脆地拒绝了,反正我要提前知道,肯定就向上汇报了。
李清明干笑一声,这话我可是不敢信,谁不知道,你对军方不满?我哪儿敢对军方不满?李永生冷笑一声,明明是军方先对我不满,我只不过有样学样……总不能军方打了我的左脸,我再把右脸凑过去吧?李清明闻言不再说话,然后长叹一声,只有了解李疯子的人才知道,这一声长叹,实在是太罕见了——这厮从来都是令别人长叹的主儿。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他才又出声,这事儿你立功了,想得点什么吗?我帮你争取。
李永生沉吟一下,会怎么处理安贝克?还能怎么处理?李清明冷哼一声,悻悻地回答,他当着天机殿的面,一股脑全交代了,那绝对一点谎话都没有。
李永生愕然,这厮闯出这么大的祸,起码也要驱逐出国才对吧?但是确实跟他无关,他是事后才知情的,帮自己人也不是多大的错误,咱中土国不就是讲个情理嘛?李清明冷笑一声,什么狗屁的礼仪之邦,我看是犯贱!呵呵,李永生笑一笑,你这人说话,挺合我口味……和平是打出来的,不是跪出来的。
你这话我也爱听,李清明虽然身子不能动,还是竖起个大拇指来,当年跟伊万国好话说尽了,人家还不是该杀边民就杀边民,该抢地盘就抢地盘?我特么的连揍他十几仗,他杀一个我杀十个,他特么的就老实了!残暴?狗屁,能保护中土黎庶活下来,我特么的用得着介意外国人的评价?他们越骂我,证明我越成功,我倒是怕他们夸我,不像某些人,动不动就国际友人啥的,呸,恶心……敌人的痛恨,就是最好的嘉奖,李永生笑了起来,那啥……我还真想申请点奖励,你帮得上忙,对吧?李清明正使劲儿给自己点赞,猛地听到这话,眼珠一转,先说来听听?要是安贝克还回来,我想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打到他转院为止,李永生干笑一声,你帮我争取一下权利,这也不是啥大事,对吧?我总觉得有什么圈套,李清明眼珠又是一转,为啥呢?别看他浑,脑袋瓜是真的够用。
这种人在朝阳,纯粹败坏大修堂的名誉,李永生脸色一整,义正言辞地回答,身为朝阳的一份子,我必须努力把这种垃圾清理出去。
好好说话,李清明呵斥他一句,别跟我瞎扯淡。
因为我看上他女朋友了,李永生轻笑一声,递给他一个你懂的眼神,我想让他双手献给我,想一想都有成就感啊……你这小子,李清明笑了,那是会心的淫笑,看来这位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鸟,这口味……还挺独特。
李永生见他吃这一套,索性坐实自己口味独特的形象,他也会心地一笑,他女朋友的妹妹,可是在我们博本院,那更是大美人来的,姐妹……那啥,你清楚啦。
尼玛,李清明也笑了起来,笑得异常地淫荡,年轻真好啊,可惜了……我就没赶上你这样的好时候。
您这不是扯吗?李永生白他一眼,你十五个儿子,二十多个女儿吧?那是刚打完卫国战争!李清明气得叫了起来,女多男少,男人的任务是让女人生孩子,生下来孩子不健康,是要被罚的……我连酒都不敢多喝!李永生呵呵一笑,不让你生孩子的话,你更惨。
李清明顿时无语了,好半天才说一句,天底下哪里有这种狗屁规矩?中土国最是注重家族和血脉传承,这种规矩出来,估计全国都要造反了。
那是你没遇到过!李永生懒得跟他多计较。
但是李清明反倒认真了,安贝克的女朋友,胡畏族的吧?你能看上这些蛮人?中土国一直在强调民族平等,但是官府的做法,却仿佛是刻意让民族不平等,不少未开化民族,反倒压在了国族之上,比如说胡畏族,又比如说高红族。
大约,也是相忍为国的意思。
但是李清明的心里,还真看不上那些不开化的种族——很多人跟他都是一样的想法,就算为后代着想,也不能找个智商捉急的配偶吧?永生你打算找胡畏族的女友?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清脆的声音。
李永生抬头一看,却是张木子站在屋外,她的身边……是任永馨。
他愣了一愣,才笑着发话,我跟李真人闲聊呢,针灸比较疼,分散他的注意力。
哪里疼了?一点也不疼,李清明用眼角瞥到了来人,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继续说,姐妹俩怎么着?不疼?那是没效果啊,李永生轻声嘀咕一句,走上前,捻了捻几根银针。
嗷儿,李清明顿时大叫了起来,浑身哆嗦着,瞬间额头就冒出汗来,不住地大喊,疼,真的疼……那啥,有效果,我刚才是强忍着来的,幸亏你一直帮我分心。
李真人就是这么要强,李永生笑眯眯地点点头,却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怪不得能在伊万国杀个七进七出,这份忍耐功夫,当真了得。
他任由李清明喊了一炷香,才上前又捻动两下,解除了对方的痛苦,其实越痛,效果越好,真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任永馨的惊讶李清明都顾不得跟李永生斗嘴了,就这一炷香的功夫,他起码流了五斤汗出来,只顾在那里喘气,若是按照中土国的说法,十滴汗一滴血,他已经失血五两多了。
所以他就只顾喘气了,心里暗骂自己:我跟治病的郎中斗法,不是自己找罪受吗?他不说话了,但是李永生觉得自己没好过多少。
他将张木子引到了旁边,去做什么了,走了那么久?我的来去,需要你批准?张木子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以什么身份?你就一直想勾出来那个飞升到仙界的家伙!李永生知道她的心态,也就懒得跟她计较,我没资格批准你,不过这里是朝阳大修堂,你来来去去的,打个招呼为好。
我是被玄天观的传讯石叫回来的,张木子没好气地回答,你这也厉害,居然跟朝安局碰上了,我都不愿意跟那些家伙照面。
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吐出六个字来,你是你,我是我。
我知道你牛,张木子也懒得跟他叫真,别忘了,这一关,是玄天观帮你挡了,我相信你绝对不想进朝安局。
李永生更懒得跟她叫真,只淡淡地回答一句,答应你的,我会做到的。
因为李清明也知道张木子的身份,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地回避。
但是这些话,李清明听到耳中,真的是要多震撼有多震撼了……合着北极宫的这位,是有求于李永生?这尼玛纯粹是在挑战我的三观啊。
张木子却是轻笑一声,对了,永馨也挺担心你的,所以跟我一起来看看。
李永生看向任永馨,嘴角抽动一下,永馨,刚才我是在缓解李真人的伤痛,所以……提到你,不是有意的。
任永馨一直面无表情,脸上几乎刮得下一层霜来,听到这一句,才眉头一扬,提到我了?我怎么没听到?信他你就完蛋了,张木子有意无意看她一眼,她心里最清楚了,李永生这家伙平常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真的忽悠起人来,那也是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
你来得晚了,李永生真的是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对了,你这次来,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的意思?这个问题必须搞明白,张木子来给他撑腰,请来朱塔任家的大美女,到底是代表朱家的意思,还是……仅仅是单纯的个人支持?任永馨终究还年轻,很轻易地被带偏了思路,不再追究他提到自己没有,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家主不在,自然就是我来了。
任进不在?李永生明白了,这是朱家的意思,但是任永馨认为,家主不在自然就该她来,这还是让他心里感觉有点——长草!那就多谢支持了,李永生一拱手,正色回答。
这女人太傻了吧?李清明在一边暗暗嘀咕,你倒是问他啊,啥时候说你来着?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智商,仅仅是在平均值之上,任永馨淡淡地发话,但是你一直寻找的伴侣,居然是胡畏族人……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侧头看向张木子,我是不是该走了?她不要李永生表态,但是所做的事情,好像就是在逼李永生表态。
这小女娃娃,还真难伺候啊,张木子心里,也忍不住暗叹,气性真大。
何必着急走呢?李永生笑吟吟地发话了,想吃点什么?中午我给你做。
咦?张木子讶异地看他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任永馨没说话,却也奇怪地瞪大了眼睛,从两人认识的那天起,她一直对李永生很平淡,但是他对自己也很平淡,倒是对永琪和永玢好一点,尤其是永玢。
这令她心里多少有点不满,娇惯出来的小美女,就是这样的心思。
眼下他的态度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于是她犹豫一下,迟疑地发话,不用了吧?必须要有啊,李永生笑眯眯地发话,你来过好几次,还没在家里吃过饭呢。
张木子狐疑地看他一眼,你这是有事儿要求她吧?这道宫的家伙,就是不通世事!李永生气得狠狠瞪她一眼,若无其事地回答,我是给永馨找了一个好玩的东西,回头让她试一试。
我就知道是这样,张木子撇一撇嘴,不过既然被瞪了一眼,她也不再说话。
任永馨闻言,好看的娥眉轻蹙一下,好玩的……东西?回头你就知道了,李永生神秘地笑一笑,想吃点什么?任永馨微微侧头,想了一阵之后回答,鬼鱼羹吧……方便吗?哈哈,张木子闻言,先笑了起来,鬼鱼这东西真的是有价无市,偶尔可能得到,但是专门去找,还是在马上就到点的午饭上,真有点难为人。
李永生也不理他,而是扭头看向躺在那里的李清明,李真人,现在痛感如何?嗯?怎么问到我了?李清明先是一愣,然后扭曲一下面庞,呲牙咧嘴地回答,我在强行压着痛苦……差不多是极限了。
这样啊,李永生犹豫着向前迈一步,嘴里嘀咕着,得调整一下,我要出去找鬼鱼。
喂喂,不用调整,李清明大声喊了起来,不过是条鬼鱼,交给我了……来人呐!李疯子虽然只是在军役部挂个闲职,但是他的名头极响,也颇有人买账,找条鬼鱼还真不算什么。
不多时,就有人送来了两条鬼鱼,虽然是仓促中找到的,但每条也都是接近三斤。
鬼鱼羹其实很好做,剔下鱼肉来煮就是了,不需要放任何调料,了不得加点盐,吃的就是鬼鱼的鲜味。
不过李永生吃出了新花样,剔下来的鱼骨架不要煮,拿油炸一下,炸得老一点。
鬼鱼的骨架也可以入汤,将骨头上的鱼肉煮化,鱼骨就可以弃掉了。
当然,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地方,大部分人会将鱼骨废物利用——或者喂了家中的猫狗,或者沤成肥料。
反正鬼鱼味道再鲜美,总是有鱼腥味,只能熬鱼汤,不能做成别的汤,熬完汤鱼骨就没用了。
李永生的意思是将鱼骨炸酥,少部分的鱼肉残渣加上鱼骨,被嚼碎了吃下。
这个吃法在午饭时,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李清明甚至表示,这简直比鱼羹还香,以后吃鬼鱼,也要这么搞。
不过任永馨似乎更青睐鬼鱼羹。
午饭之后,就有人午休了,李清明更是占了正房的一张床。
吴小女也开始打哈欠,不过李永生走上去,吴妈妈,玉佩我用一下。
然后他将玉佩递给任永馨,握在手里,感受一下。
他一直想试试玉佩在她手里的作用,不过出于某些原因,他一直没去任家,今天她来了,他当然会抓住这个机会。
任永馨疑惑地看一眼玉佩,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握在了手里。
她闭眼感受一下,马上就睁开了眼睛,愕然地看向吴小女,眼中是一片骇然,怎么……怎么会是这样?李永生微微一笑,所以说,你俩有缘……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吗?任永馨皱起眉头,看一看他,又看一看张木子,似乎在判断,这个年轻男子,是不是在玩什么自己不知道花招。
张木子但笑不语,哪怕她对这个玉佩相当好奇,现在也不会说话——她希望李永生能做出进一步的解释。
任永馨见她这副模样,却是已经相信,这不是什么花招——其实她是很愿意相信李永生的,只不过身为女孩儿,总要有个矜持的样子。
既然道宫的人都没有说话,证明他的所作所为都没问题。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这个又老又丑的女人,特别亲近呢?跟我来,李永生笑着招一招手,他还要测试一下感应的距离。
事实证明,任永馨感受的范围,要更远一些,几达两里地,这也不奇怪,吴小女沾染的是永馨的气息,而她沾染的,是永馨仙子的意念。
直到再次回到小院,任永馨还是有点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玉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过,送你入十方丛林的,李永生笑吟吟地看着她,现在嘛……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没问题,任永馨很痛快地点点头,下一刻,才警惕地望向他,不过……得是合理的要求。
其实,什么样的要求是合理的,她心里也不清楚,但是身为一个家境不错的美少女,必要的矜持,是必须有的。
李永生笑嘻嘻地看着她,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你现在应该是高修生吧?他希望她和吴妈妈兵分两路,一路向西,帮自己寻找永馨,但是很显然,任永馨目前是修生,会耽误她的修业。
任永馨眨巴一下眼睛,点点头,嗯,不过我想上本修院的话,明年就可以。
她不但相貌出众,本身也是学霸级别的存在。
第一百八十二章 求助真人听到李永生希望自己停下修业,前去找有类似感觉的人,任永馨沉默了。
好半天之后,她才侧头看向吴小女,她也去吗?她当然也去,李永生笑着回答,然后,他又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补充一句,你俩可以分开找,不是一条路。
任永馨再次沉默,好半天才发问,去哪里找?一路向西,李永生笑着回答,最多也就是到边境线。
没搞错吧?任永馨叫了起来,她想过自己可能寻找很大一片地方,但是,一路向西?我三年都未必走得完啊。
保你进十方丛林,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想要得到,总得付出什么。
任永馨沉吟一下,侧头看向张木子,他说的能兑现吗?张木子缓缓摇头,他有些什么能力,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竭尽全力的话,兑现不难。
任永馨还是有点不情愿,她正是年少貌美的时候,修业也到了关键时期,现在让她放下这些,去西边寻找一个人,她真的不情愿——这种大海捞针的事,要耽误她太多的时间了。
所以她很为难地表示,时间太久了,若是一两个月甚至半年,都好商量,但是真的太久了,我要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
呵呵,李永生再次笑了起来,却没有更多的解释——半年的辛苦,就想得一个十方丛林的名额?当然,他也理解任永馨的顾忌,她正值人生最美好、最关键的时刻啊,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所以李永生不打算强求,人总要为自己不同的选择,付出不同的代价。
他这样的表现,反倒是令任永馨一愣,忍不住看一眼张木子,心里也患得患失了起来。
张木子沉吟一下,伸出手来,那块玉佩,我能看一下吗?李永生笑着递了过去,这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倒也不怕别人学了去。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张木子一直都在看那块玉佩,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一句话都没说。
就在李永生打算为醒来的李清明行针的时候,她才晃一下手上的玉佩,神情肃穆地发问,这个东西,能借我用一下吗?嗯?李永生不高兴地看她一眼,你看了这么久,也可以自己学着做嘛,为何要拿我的走?张木子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于是呲牙一笑,摸出一块传讯石晃一晃,就借一会儿。
那随便你,李永生一摆手,开始做行针前的准备。
他从来都不是个小气的人,这东西他自己也能重做,他最反感的,是别人太自以为是,不跟他商量,就拿走他的东西。
张木子出了小院之后,找个僻静的地方,用传讯石火速联系了蓟门府的氤氲洞,那是幽州郡里影响最大的十方丛林。
表明身份之后,她直接发问,目前幽州郡左近,有哪些北极宫的真人在?对于上宫的要求,氤氲洞不敢怠慢,不多时就查了出来,目前幽州地界,并无北极宫真人,倒是相邻并州郡的青霞观,有北极宫的柳麒真人在挂单论道。
事实上,北极宫真人的行踪,根本不是十方丛林能掌握的,上宫没有义务对十方丛林交待什么,如非必要,云游的真人们也懒得在那里挂单。
但是总有一些是例外,张木子联系十方丛林,也就是想搞清楚,北极宫的真人,有谁在附近公开活动。
一听说是柳麒,她就开心了起来,柳真人是经房讲师,修为和眼界都非常高,尤其是这人没什么架子,虽然木讷了一点,却是北极宫里难得的好好先生。
倒是氤氲洞的都管,有心巴结张木子,张仙子,若是觉得青霞观远了点,我愿为仙子效劳。
这位也是真人,还是氤氲洞的三都之一,但是上宫就是上宫,哪怕张木子的修为低了点,谁让人家是上宫中人呢?更别说还是三宫主的记名弟子。
十方丛林的道长,到了三都这个位置,想再往上走,就极为不易了,升为监院是一个选择,但是监院只有一个位置,那么升入上宫,就是必然的选择了。
而上宫的环境,也更利于灵修修行,以都管这化修真人的身份,都要没命地巴结——就算你不能帮我说好话,关键时刻别歪嘴就行。
张木子当然不会接受对方的帮助,而是直接联系了青霞观。
柳真人正在给一干道长讲道,这里面除了上下十方丛林的人,还有不少子孙庙的,甚至子孙庙还来了两位真人,一来是彼此交流心得,二来也是混个脸熟。
这种情况下,听说张木子有急事,柳麒仔细想一想,中止了讲道——我接个电话先。
因为他比较清楚,张木子目前在哪里,使命又是什么,她有急事,他必须配合。
结果没想到,她给他发来的,是一张阵图,还是刻在玉佩上的。
柳麒有点不高兴,我给那么多同道讲道呢,这技术层面的事儿,啥时候说不行?但他是老好人性格,英俊的脸上,没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也亏得是他这种温吞水的性子,所以才听到了后面的话,……这是李永生刻画的玉符,好像能令人和人之间,产生微妙的因果共鸣,他想借此寻人,还望柳真人帮我解惑。
借此寻人?柳真人听到这里,就知道自己不能不管了——万一寻的是瘸真君呢。
而他在略略分析了阵图之后,整个人顿时就沉浸了进去,甚至没有意识到,传讯石是什么时候用尽的。
等他大致分析明白,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于是他火速联系顺天府的玄天观,要他们帮着联系张木子。
此刻张木子正在马车上,同行的还有任永馨和吴小女,她打算带着她俩去北郊,在玄天观附近,好好测试一下这东西。
在城里测试,真的不好,毕竟是京城。
然后,她就接到了柳真人的传讯,他在讲述了原理之后,也建议她最好亲自测试一下,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会亲自过来测试。
于是张木子放心大胆地在玄天观附近测试,甚至都没有通知玄天观的人——都是道宫体系的,没必要讲这么多虚礼。
不过她这灵气时起时落,还是惊动了玄天观的堂头。
堂头是十二头之一,直接归堂主管,堂主也是五主之一,负责客堂事宜。
这客堂是什么呢?就是十方堂,接待挂单的道友,安排食宿之类的。
堂头看到外面动静很大,只当是有了不得的云游道友在生事,忙不迭地跑出去,待见到是张木子,转身回去,也没汇报自家堂主,而是直接告知了经主邓小文。
邓小文闻听之后,匆匆出来,问张木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偶然生出点想法,张木子并不跟他多解释,这阵法很可能是瘸真君传下来的,她怎么会随便泄露?要说起来,蓟门府氤氲洞是十方丛林,跟北极宫更亲近一点,张木子都没跟对方提这个阵法,就别说玄天观这种子孙庙了。
邓小文也不介意,其实要说拥有的秘法,子孙庙比十方丛林多得多,十方丛林是强在大法和大道上。
他甚至抽取部分灵气,画了个法诀,卖弄了一下自家见识,这个测试,好像涉及因果线?张木子淡淡地看他一眼,邓经主果然好见识。
邓小文一点都不介意对方的冷淡,笑着回答,玄天观比较注重因果,上宫若有驱策,只管吩咐便是。
对这种能屈能伸还会说话的人物,一般人都生不出抵触的心思,张木子也是如此,她面无表情地点头,若有需求,自会麻烦邓经主。
咦?就在这时,邓小文发出一声惊呼,愕然地看向任永馨,此姝可是姓任?见过邓经主,任永馨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她一直心慕道宫,就算对上子孙庙的道长,也愿意恭敬一些——尤其这还是个经主。
事实上,身为京城土著,她深知玄天观的玄奥,虽然她志在十方丛林,但是也不敢对玄天观的经主失了礼数。
果然是你,邓小文欣慰地点点头,任家有馨香,待你本修结业,可来玄天观。
这就是他有意接引任永馨了,须知这么一句话,是京城无数大户人家渴求的。
子孙庙招收道士,比十方丛林灵活很多,名额限制得不是很死。
虽然敕牌要由道宫审核后发放,但终究是先入了灵修,就算暂时没有进了编制,只是个临编,只要肯活动,那也是早晚的事。
张木子心里有点不高兴了,邓经主,我们还要测试一阵,你看?呵呵,你们继续,邓小文笑着点点头,转身就走,他并不想得罪北极宫的人,哪怕他非常想知道,对方在测试什么。
张木子却是心不在焉,她一直身体力行,想测出这玉佩的真实用途,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她一点都感受不出来。
眼看天色不早,她只能决定先回去了。
不成想,走在半路的时候,握着玉佩的任永馨,将头转向了某一个方向,那里……似乎有点不对劲,这么快就把人找到了?她的眼中,有一点兴奋,有一点跃跃欲试。
第一百八十三章 偏不如你意任永馨的兴奋,真的是可以理解的,原本以为要一路向西,要花费最少三年的时间,不成想,在京城就找到了要找的人。
然后她就可以,入十方丛林了,真是想一想都令人兴奋啊。
张木子掀开车帘,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你确定?我确定,任永馨笑着点点头,眼中满是兴奋。
张木子想一想之后发话,吴妈妈你也试一下。
任永馨微微地撇一下嘴巴,心里有点不开心:你居然不相信我说的话?吴小女接过玉佩来,感受一下,微微摇头,感觉不到,也许是距离远吧?她已经知道,小美女的感知能力,强出她几近一倍。
冲着那个方向走,张木子对着车夫下命令。
车行不多远,吴妈妈也激动了起来,果然,真的有感觉,永馨是比我强出很多。
到了她这个岁数,已经没兴趣跟小女娃娃争长短了,她吃了一辈子的苦,正经是能哄得小孩子开心,她心里也舒坦。
话音未落,马车就停了下来,张木子探头出去发问,怎么回事?前面就是那个啥……朝安局了,车夫苦笑着回答,看到了吧?前面的卫士都带刀的,他们杀人无罪,没法继续走了。
任永馨是京城土著,深知朝安局的可怕,忍不住惊呼一声,怎么走到了这里?张木子愁眉苦脸地看着朝安局,深深地叹口气,我终于知道李永生……为什么招惹了朝安局。
吴妈妈若有所思地发话,果然,那个女孩子,真的不像咱国族人。
你见过那个女孩子?两个人四道目光,齐齐地向她射来……待回到本修院的小院的时候,张木子和任永馨已经把事情搞明白了。
对于朝安局出手一事,她们早就知道了,这也是他们今天来看李永生的目的。
但是到了现在,她们才知道,他被牵连进去,十有八九不是因为跟安贝克的恩怨,而是因为……一个胡畏族的女子,身上带了某些气息。
至此,就连张木子,看向李永生的眼光,都显得有些怪异了。
怪不得你说姐妹……那啥呢,其实,根本是别有用心的对不对?李永生无意考虑她们的反应,他正在愤怒着——院子里多了一帮不速之客,而李清明在行针之后,甚至没有来得及洗澡,火冒三丈地跟对方对峙着。
总算还好,他来得及上一趟厕所,排出了不少毒素,否则现在可能裤裆都是臭的。
来的是三个军人,其中一个中阶司修正在跟李清明交涉,他正色发话,李将军,这是军役部的决定,我们并不是无偿征用李永生的技术。
滚尼玛的远点儿!李清明破口大骂,这种技术,你要一百块银元买走,你家的房子也不止一百块银元吧?李将军,你为难我这小卒子,很有成就感吗?中阶司修绵里藏针,说话并不是很恭敬,这是陈部长下的令,你不同意,可以去找部长。
球毛的部长,李清明冷笑一声,劳资在伊万国打生打死的时候,他尼玛还在上修院!李将军,请你注意措辞,中阶司修脸一沉,冷冷地发话,陈布达部长年纪并不比你小,而他现在是部长,你已经二线了。
是啊,我二线了,李清明无奈地苦笑一声,然后接着挑衅,那么,你动动我试一试?你对中土国有功,我们没打算动您,我也没胆子动您,中阶司修不卑不亢地回答,但是此事干碍甚大,军需司的订单已经满了……您若阻拦,我们就只好对不起了。
李永生听得实在不服气,军需司的订单满了……你们跟我商量过吗?中阶司修很鄙夷地看他一眼,军国大事,何须跟你这小小本修生商量?那我不同意征用,李永生一摆手,断然回答。
这可由不得你,中阶司修狞笑一声,知道征用二字是何意吗?知道,李永生满不在乎地点点头,你想用就用,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中阶司修又是冷笑一声,那你的意思,是想抗拒喽?那又如何?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既是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中阶司修一摆手,冷冷地发话,带走!永生,就在这时,门外跌跌撞撞地跑进一人来,其貌不扬,还很年轻,他急促地喘着气,搞定了,幸不辱命。
国筝,你辛苦了,李永生冲此人点点头,又冲那中阶司修呲牙一笑,抱歉了,这个技术,我已经献给军械局了。
军械局?中阶司修先是一怔,然后勃然大怒,你怎么……你怎么敢这样?我愿意,李永生不屑地看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来,现在带走我试一试?小院里一片寂静。
好半天,李清明出声了,他不可置信地发话,永生,你不会这样吧?嗤,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我就献了,不信的话,你们在这儿等着,军械局马上来人。
这话入耳,连李清明都暴躁了起来,你怎么能够这样?李永生看他一眼,脸上泛起一丝笑容,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内廷管不了军队吗?军械局和军需司,一个是内廷的机构,一个是军役部的属司,都可以为军队提供装备。
但是仔细说起来,军械局是负责制造装备的,内廷将军械局牢牢把握在手上,一来是防止装备的制造技术泄露,二来这本身也是对军队的一种制约。
军役部想使用装备,必须从军械局购买,至于军械局想卖多少,多少钱卖,那都是要看内廷的意思。
而军需司就是负责购买的部门,不过因为装备不可能全部由军械局制造,所以军需司下属也有不少工坊,制作常服、帐篷等军需物资。
总之,不管什么军需品,军械局一旦决定插手,就没有军需司的事儿了——他们只剩下了购买的权力;只有军械局看不上的东西,军需司才能自家制造。
李永生将技术直接献给军械局,军需司的愤怒可想而知。
事实上,李清明都要忍不住偏帮军役部,当然,他有他的道理,永生,军械局那帮家伙,真的太坑了,质次价高不说,往往还推三阻四……对军人来说,太不公平了。
他转变立场,并不是就赞同了军需司强取豪夺的行为,他是看不惯军人们受苦——军役部的钱,从来都是不够花的,又要被巧立名目弄走一大块,谁受得了?我当然知道垄断国企是什么做派!李永生笑眯眯地看着他,反正我也不差一百块银元,索性就白献出去了,军需司反正不可能加钱了……是吧?价钱当然可以商量,那中阶司修马上就接话了,你开个价啊。
我刚才要加钱,你们不同意,李永生呲牙一笑,现在你们同意了?对不起……我没兴趣加钱了。
他原本不是个促狭的人,但是刚才军役部的人表现实在太恶劣了,他真的受不了,反正技术要白献出去了,谁还能拦着他出口恶气?中阶司修的脸,刷地就沉了下来,你是在玩我,是吧?我就是在玩你,李永生笑了起来,军械局的人马上就到,你有种就抓我走啊。
中阶司修气得脸都绿了,好好,你厉害,咱们走着瞧。
我知道了,你让我走着瞧,李永生点点头,满不在乎地回答,等我见了军械局的人,就告诉他们,我不敢献技术了……我惹不起军需司啊。
卧槽尼玛,中阶司修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你怎么能这样做事呢?别看军役部高高在上,在三院六部里,都是超然的存在,朝阳大修堂修生的技术,说征用就征用,连政务院都不便干涉,但是对上内廷,真的屁都不是。
内廷可以对其他的三院五部做出退让,唯一不会做出退让的,就是军役部,原因自不必说。
军需司来人此刻真是想骂娘了:尼玛你歪嘴容易,我们不知道又得送多少好处,才能躲过这一劫,那些没卵子的货,贪着呢。
事实上,军需司着急对李永生下手,本来就有防着军械局出手的意思,这个技术,军需司购买之后进行生产,不但可以供应军队,也可以供应给黎庶。
通过制造自行车,军需司可以赚取一大笔费用,而技术一旦给了军械局,军需司就只有掏钱的份儿了,还得看人脸色——这一里一外,差出多少去?更令人苦恼的是,军需司的人已经很绝望了,只能说两句威胁的话,权且就当出气了,却又被李永生抓住痛脚,反过来威胁他们。
这一刻,中阶司修真想骂娘:劳资招你惹你了?他们并没有考虑,这件事首先是自己做错了,不强行购买李永生的技术,哪里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很多人擅长看到别人的错误,看不到自己的。
其实别看李永生洋洋得意,他也很想骂娘:劳资也不想把技术白献出去啊。
不过还好,他留有后手。
第一百八十四章 当红子鸡宁致远此刻的军需司来人,挺尴尬的,他们不太相信,李永生有搭上军械局的能力。
须知军械局是内官监下第一局,也是内廷的两局之一,朝安局是内廷第一监司礼监的下属,军械局是第二监御用监的下属。
朝安局的意义不用多说,而军械局存在的意义,除了控制军队,还是内廷的摇钱树,要不然也不会归属在御用监。
御用监负责的是什么?是今上的花销,挣不来钱怎么花?当然,控制军队的手段,那也属于御用。
某种意义上讲,内廷十二监,花钱都要看御用监的脸色——司礼监例外一点,朝安局的存在,能让他们弄来大量的灰色收入。
所以此刻的军需司,想要离开是有点舍不得,留下吧,却又担心真的撞见军械局的来人。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留下,不看一看,真的不甘心啊。
他们并没有等了多久,差不多半个时辰,有三人走了进来。
打头的人身材魁梧面目英挺,若不是颌下无须,真当得起伟丈夫的称呼。
他龙行虎步,走进了院子里,却是没想到,院子里有这么多的人,顿时就是一怔。
然后,他一眼看到了李清明,笑着点点头,原来李准帅也在。
李清明是卫国八大帅之后,最接近封帅的人……之一,有人就称他为准帅,不过大致而言,这个称呼,玩笑性居多,尤其在他中毒跌落修为之后,简直是讽刺了。
不过这位的玩笑,李清明不忍也得忍,而且对方未必是讽刺,十有八九是知道,他的修为可能恢复,于是他笑着点点头,原来是宁御马。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御马监的司监宁致远,今上的红人。
不过李清明心里还是挺纳闷的,不是说军械局的来谈事吗?怎么会是御马监的司监出动了?御用监和御马监,虽然只差一个字,但根本不是一回事啊。
李永生也有点傻眼,来的怎么会是宁致远?宁致远左右看一下,锁定了目标,冲着年轻的本修生微微颔首,你就是李永生?洒家宁致远,来得鲁莽了。
他嘴里说是鲁莽,看那表情却一点没有愧疚,仅仅就是一副告知的态度,总算还好,他的神情不算太倨傲,再加上他一副伟丈夫的模样,倒也令人生不出恶感。
见过宁御马,李永生不卑不亢地一拱手,然后有意无意地扫一眼那俩军役部的人。
听到这个称呼,宁致远心里有点不高兴,李清明能这么叫我,你个小小的修生,凭什么?其实御马监的司监,被称作御马实在太正常了,但是宁致远跟今上走得近,他就觉得御马这个称呼,不是很好听。
这个就跟孙悟空被称作弼马温的感觉类似,合着我就只配御马,不能御人吗?宁御马觉得自己今非昔比了,就认为这称呼有点侮辱人,他更希望别人叫他宁公公——不是每个太监,都有资格被叫做公公的。
但是他也没办法怪罪李永生,称呼这种东西,不到那个层面你不懂,一个来自穷乡僻壤的年轻本修生,能对内廷了解多少?就是跟着李清明称呼了。
所以他看向两个军人,眉头一皱,恶狠狠地发话,你俩是干什么的?不等他俩发话,李永生直接喊了出来,他们是军役部的,来威胁我……李永生!中阶司修的军人厉喝一声,眼中除了狠辣,还有压抑不住的惶恐。
李永生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地歪嘴,威胁我不得将技术提供给军械局,一定要卖给军需司,否则就要我好看……说到这里,他深深地鞠个躬,还请宁御马大人,为我这小小修生主持公道!嗯?宁致远听到这里,眼睛一眯,狠狠地瞪向那二人,眼中放出冷厉的光芒,还要花钱买?看来军需司很有钱了……你们打算花多少钱买?中阶司修吓得后退一步,脚下一拌蒜,顿时就是个踉跄,我们打算出一百块银元……宁公公息怒,您别听了小人的挑拨。
宁致远能在短短三年内,成为今上眼中的红人,那绝对不是笨人,一听这话就猜出来了,这肯定是军役部的人想强买强卖,结果激怒了李永生,直接免费报效了军械局。
宁致远觉得,自家就算个强势的了,但也没不要脸到一百块银元,就想买走这个技术——他宁某人纡尊降贵地来一趟朝阳大修堂,这个诚意也起码值十两黄金。
更别说,李永生并不是完全免费提供给军械局技术,他提出一个条件,就是希望内廷能答应他一个难度不大的要求。
宁致远肯来,当然是打算答应这个条件——宁某人的一个承诺,百两黄金也不止吧?所以他看这俩军人,是要多不顺眼有多不顺眼。
虽然李永生的称呼,也令他感到不舒服,可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向他求公道,还是非常能满足他的虚荣心。
这不是宁致远浅薄,实在是他下面没有了,活的也就是这点虚荣心了。
别看内廷中人看不起朝阳大修堂,那是他们自幼净身,就不可能去朝阳求学,这里的本修生能求到他们头上,这种感觉还是非常棒的——天之骄子又如何,还不得来求我?当然,最最关键的是,军役部竟然敢惦记内廷看上的东西,这实在是不能忍,宁公公绝对要坚决反对,这关系到了屁股问题。
他若是不管不问,消息传到内廷,都会有人歪嘴!一百银元?混蛋!他勃然大怒,声音也尖厉了起来,竟然还敢威胁朝阳的本修生,你们置太祖于何地?宁公公息怒,两名军人顿时就跪下了,我们只是奉命而来!奉谁的命?宁致远冷笑着发问,陈布达吗?我们不敢说啊,两名军人不住地磕头,宁公公饶命。
李清明见宁致远不依不饶,本来还想帮忙关说一二,都是身为军人嘛,可是见了他俩这副熊包的样子,忍不住从牙关里吐出一个字,艹!坐办公室的军人,血性可是比正规军里的军人,差得太多了。
我饶了你俩,谁来饶我?宁致远又是一声冷笑,来人,把他俩带下去……倒要看看这馊点子是谁出的。
宁公公是三人进来的,但是门外还有人——堂堂的御马监司监,出行的动静绝对不会小了。
带下这俩人,宁致远才看一看院子里其他人,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李永生笑一笑,都不是外人。
宁致远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叫真,李永生,你的条件是现在提,还是以后提?李永生想一想,终于将问题问出口,宁公公,这军械局是归御马监管的吗?你还真敢问啊,宁致远嘴角抽动一下,没好气地回答,内廷的存在,就是为今上分忧,有利于内廷的事,人人当争先恐后……马是交通物件,自行车也是交通物件。
这话一出口,大家就都听明白了,合着宁御马抱负不小啊。
宁致远确实是存着别的心思,他甚至想将整个军械局都归到御马监去,不过他现在虽然正当红,有些规矩不是一朝一夕能破坏的。
所以他才悄悄勾连都知监的内侍,暗示他去跟李永生收那自行车技术。
今天那内侍得了杨国筝的求告,不但没通知自家的司监,也没有通知御用监,而是直接将消息传递给了他,他才能及时前来。
他并不怕御用监的司监生气,今上重武功,军械局放在御用监下,实在是有点不成体统——该归到我御马监才对。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万事总要有开头,找一个合理的切入点,很有必要。
不过这番心思,他若是对着李永生一个人的话,还可能吐露出来,当着这么多人,实在不可能说——事实上,他也没必要解释,不是吗?李永生问这话,却是别有用意,见他变相承认了军械局不归御马监管,于是就笑一笑,既然如此,那我还是现在把条件提了的好。
宁致远闻言,心里越发地不高兴了,他听出了对方的潜台词——你是怕这军械局不归我管,所以担心将来我不履行承诺?没人喜欢别人质疑自己,视面子为生命的宁公公,尤其讨厌这一点。
你别以为我只是个御马监的司监,现在的御马监,跟以前不同了,司礼监的掌印魏岳,内廷的第一号人物,见了我也要笑嘻嘻地点个头。
不过,行百里者半九十,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他还是按捺怒火微微颔首,那你说。
前两日,朝安局抓获了顿河水库的真凶,同时被抓的,还有幽州艺术修院的三个女修生,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若是她们三人没有违禁的话,我希望朝安局能将人交给我处理。
把人交给你处理?宁致远气得笑了,这一次,他是真的忍不住怒火了,你有什么资格处理她们?我都没这个资格。
第一百八十五章 慈眉善目魏公公朝安局是司礼监的禁脔,宁致远丝毫不怀疑,如果他敢在这方面发言,魏岳就算当下不表态,早晚也会让他付出代价。
这个李永生,你太不懂事了。
宁致远很清楚,自己插手御用监,已经是得罪了司监范含,不过范含是先皇心腹,倒也不要紧,正经是军械局掌握在范含手上,今上虽然不说,其实心里也不喜。
但是范含加魏岳的话,两个人的夹击,绝对是他无法承受的——魏岳一个就够他受的。
所以宁致远心里暗暗决定,你若真是坚持要求这个条件,我不介意也强取豪夺一次。
李永生却是冲他微微一笑,宁公公可能不太清楚,其实这个自行车,是我跟北极宫的张大人,共同研究出来的,是不是啊张大人?张木子正站在那里看好戏,心说这李永生要那幽州艺术修院的胡畏人,果然算计不错。
现在猛地听到,他将自己点了出来,就是一愣。
待看到李永生转头看过来,宁致远也将头转过来,她沉吟一下,微微颔首,是的。
宁致远知道,李永生身边有道宫中人——他和魏岳的关系尚可,很多消息对他来说不是秘密。
眼下这个默契被戳穿,他也微微怔了一怔,然后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又如何?用地球界比较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北极宫是很吊,但是,关我鸟事?李永生冲他笑一笑,露出了白生生的牙齿,宁公公能从北极宫手里得到这个技术,是很不容易的。
宁致远顿时就呆住了,好半天才笑了起来,确实不容易,你还要点经济上的补偿吗?我们朝阳大修堂,想要开个广播电台,我也入筹了,李永生挠一挠头,我把技术献给政务院了,他们似乎有点不同意见。
那你开呗,宁致远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把你们朝阳的负责人叫过来,我跟他说一声……今上一直勤于国事,没什么娱乐,要把这个电台搞好。
听说是御马监宁致远相召,武修总教谕张岩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
虽说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是很讨厌内廷的,认为一帮残缺的阉人左右朝廷事务,是中土国的耻辱,但是张总谕很清楚,阉人可以坏事,也可以成事。
宁致远简单地说两句,就拿着自行车设计图和样品走了。
张岩有心问一问,李永生你这工作咋做的,怎么就能让当红炸子鸡宁公公出面授意?但是看到一院子的闲人,他还是选择了闭嘴,转身张罗广播电台的事去了。
看到院子里没啥闲人了,张木子忍不住了——现在她的身份,现场的人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人,也猜到了。
于是她出声发问,你刚才为啥非要说,是我和你一起研究出来的自行车呢?李永生心情不错,他的算计成功了,于是微微一笑,你猜?我刚才可是很配合你的哦,张木子急眼了,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就耍一下小脾气,我红尘历练,不懂的就要问,你这什么意思……利用过我就不管了?好了,不用吵了,李清明出面和稀泥,小李刚才利用了一下北极宫,很不错,非常有深意,我也是看得大开眼界。
具体点儿,张木子不耐烦地发话,李将军你当年擒拿伊万国王弟,跟我北极宫也有点交情,不能不认吧?李清明顿时语塞,他来朝阳第一眼就认出了张木子的身份,还自诩说十方丛林的人,他隔着一里地都能认出来,就是因为他的成名仗,确实得到了道宫的支持。
没错,他带的三千人,死得剩下三百人,俘虏了伊万国的王弟,还能囫囵着回来,不仅仅是军队拼死的功劳。
出力的除了十方丛林和子孙庙,也有北极宫直属道长。
他对道宫的态度是复杂的,一来他身为军人,不宜勾连道宫,但是他确实也欠道宫人情,没有道宫的话,别说成就了,能不能活下来,那都是疑问。
张木子虽然是小辈,他真的无法叫真,只能笑一笑,心说有些东西点破了,还真不好。
你没有发现,御马监插手这件事是不对的吗?李清明是个率性的人,但是他的智商也绝对够用,冷眼旁观,他看清了很多东西。
宁致远着急插手军械局,其实是很冒险的,御用监范含并不好对付,当然,他可能有他的用意,但是永生把朝安局扯进来,他还不得不面对魏岳……这种时候,搁给我是他,也会觉得永生过分。
但是永生把道宫扯进来,这就是绝对神妙的一步棋,宁致远……他在跟道宫争夺技术。
这时候,内廷内部的争权夺利,就是小事了,他虽然得罪了范含和魏岳,但是同时,他从道宫手里抢到了技术……换给范含和魏岳,他们敢这么做吗?张木子闻言,顿时热血上头,不屑地冷哼一声,他们可以试一试嘛,看我道宫的东西是不是这么好抢的。
对啊,道宫的东西不好抢,我都没胆子抢,李清明笑着发话,但是宁致远抢到了,你说这个成绩,值不值得鼓励?他跟范含和魏岳的矛盾,在这样的成绩面前……黯然失色啊。
张木子呆住了,好半天才点点头,确实,我道宫就有这样的威慑力。
他谈成了,李清明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若是魏岳,敢跟他计较吗?张木子愣了好一阵,才转头看向李永生,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把这些都算到了?我也没算那么多,李永生淡淡地笑着,就是觉得,咱道宫在这件事里,还能挣钱。
还能……挣钱?张木子觉得自己的三观,在脑海里急剧地颤抖着,很有点大厦将倾的感觉,我没看到有挣钱的门路啊。
你记得配合我就行了,李永生也不解释太多,就算他是观风使,也不能保证别人都按照他算计的路数走。
事实上,他上次跟图元青的配合,这次跟张木子的配合,都是在没有告知对方的前提下发起的,所幸的是,这两位在事件中,配合还都算默契。
图元青那次,是图教化长有那样的心性,这一次,却是全靠张木子买他面子了。
他并不确定,下一次张木子还会买他的面子,既然是这样,他索性不说话了。
但是张木子身在红尘历练,肯定要琢磨这个事情。
道宫对于钱财并不是很看重,修道者更在意的是各种资源,当然,谁也不会觉得钱多烧手,她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搞不明白,道宫如何能在这件事上挣钱。
难道我的智商,真的赶不上李永生?不知不觉间,她对李永生的认识,已经不仅仅是那个瘸真君的有缘人,而是上升到一个算路很深的年轻人。
真的,他的算计,尤其在今天的表现,令她这个少履红尘的人,大开眼界,一时间她都生出点担心来——这家伙要算计我的话,恐怕我绝对逃不脱。
总算还好,以她对他的了解,这家伙很少做出格的事儿,基本上属于人畜无害的那种——要知道这家伙为了保同窗,甚至拿出了一张赦免卡。
当然,后来顺天府捕长张晓宏还回了一张三年的赦免卡,但是李永生当时出手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一层。
仔细想一想,她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得明白点好一些,于是当天晚饭之后,她邀请他出去走一走,顺便就说出了自己已经告知经房的讲师,柳真人对这个玉佩也挺感兴趣。
李永生听得有点无语,你从我这儿拿什么,都要向北极宫汇报,活得累不累啊?不过他对此也没什么抵触,就说研究归研究,别耽误我的正经事就行。
柳真人在阵法方面,是很厉害的,张木子一本正经地解释,你若是愿意跟他交流,说不定他能帮你改进阵法,到时候能扩大搜索范围的话,岂不是有利于你找人?我用得着他帮我改进?李永生心里才生出这个念头,就硬生生压了下去。
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是上界来的不假,但是看看吴小女,一个活在底层的市井妇女,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就知道没有谁是可以被小看的。
于是他笑着点点头,反正我知道的也不多,柳真人愿意帮忙的话,我肯定欢迎。
若是柳麒真的愿意参与,其实他玉佩上这个阵法,还是可以改进一下的……与此同时,内廷司礼监,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正在面无表情地听着下属的汇报。
他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岳,内廷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相貌相当凶恶,却总喜欢摆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态度。
跟普通太监文弱的形象相比,他算是个另类,这相貌不用化妆,走出去就是妥妥的黑道老大——他甚至还有胡子,虽然不多,也经常得刮一刮。
听完下属的汇报,他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宁致远这厮……果然野心不小,竟然敢对军械局下手?第一百八十六章 新老对决军械局是归御用监管的,但是事实上内廷的军务大事,权力集中在司礼监和尚宝监。
尚宝监那不用说,掌管宝玺、敕符和将符的,而司礼监,则是当之无愧的内廷第一监。
尚宝监强势的时候,在军务上说话有一定份量,但充其量跟司礼监抗衡罢了,大多时候,都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说了算。
至于说军械局,御用监确实是其主管,但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一旦发话,御用监也得充分考虑——他们是帮今上挣钱和花钱的,还真没资格掌握军务。
说句诛心的话,你既有钱袋子,又握军权的话,今上怕是都睡不好觉了。
所以魏岳对于宁致远插手军械局,很是有点不高兴,你说你个养马的,老老实实养马就行了,干涉什么军务啊。
当然,御马监本身也跟军务有点关系,军马都是从御马监出的,但也仅仅如此。
魏岳虽然生气,但还没办法叫真,宁致远是真得今上喜爱,而魏公公能坐稳这个位子,主要的原因是做事公道,同时跟离帅交好。
当然,他跟兑帅的关系也不错,否则不会被先皇看重——先皇也不是笨人,通过兑帅掌握军中大权,通过离帅保证自家安全。
但是他被今上沿用至今,那只是今上不欲对内廷做出大的改动,过渡时期,平稳才是王道。
然而,今年今上亲政了,他虽然在内廷根深蒂固,但是内廷的存在,本来就是依附皇权。
真论得宠的话,他不如宁致远,他只是因为在内廷威望颇高,今上不得不容他。
人走茶凉的事儿,他见得多了,正是所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
现在下面人汇报的,就是宁致远拿回了自行车的技术,口头通知军械局拿出个生产的章法。
魏岳很生气,可是又不能发作,谁让今上注重武功呢?军役部的陈布达,也派人传了话来:宁致远把我的人拘到了内廷,内廷什么时候轮得到御马监干涉军务了?区区一个陈布达,倒还不算什么,内廷在军务上主要的对手,是内阁的大司马坎帅。
但是陈布达是兑帅的心腹,要是论军中的势力,兑帅比坎帅还要大,坎帅在边军里的影响力大,兑帅则是在地方上的影响大。
现在魏岳就陷入了苦恼中,该不该敲打一下宁致远呢?就在他正犹豫的时候,又有人来报,宁致远希望把顿河水库案的三个女修生,接收过去。
魏公公闻言,脸上的横肉抽动一下,想要人可以,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结果宁致远还真的来了,伟丈夫人才到司礼监,就大声笑着,闻听魏大人相召,来得晚了,失礼失礼。
魏岳冷冷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发话,既知失礼,那先干三杯好了。
此时他正在宵夜,面前有酒,也有几盘干果和肉羹。
你特么以为自己是谁啊?宁致远心里暗骂,不过,这位是内廷第一人,我先忍了。
身在体制里,就要按体制的规矩办事,给皇家办事,谁敢无视尊卑?宁致远很痛快地干了三杯,然后呲牙一笑,够了吗?小子你真狂啊,魏岳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敲打对方一下了,身为内廷第一人,被一个幸进的小太监将军,我要是没点反应,这人心散了,队伍就没法带了啊。
于是,满是横肉的脸上,挤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酒是够了,听说宁御马你有意军械局和朝安局,我特地请你来,商量一下你该怎么接手。
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宁致远闻言,也有点不开心了,魏公公怕是听差了吧?什么人胡说八道,敢说我有意朝安局?他这胡说八道四个字,是在指桑骂槐。
竖子你真狂妄!魏岳气得差点伸手去拍桌子,老子侍奉光宗的时候,你还是液体呢。
不过,他心里越生气,脸上反倒是露出了笑容,哦,原来你没有这个心思?当然没有,宁致远满不在乎地回答,我若有这心思,魏公你是内廷之首,我肯定会跟你商量,既然我没有商量,魏公您就别信他们的,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今上亲政,刻意在内廷中制造不和谐。
魏岳闻言,火气越发地大了,你小子真是要作死啊,夹枪带棒地说话,还给劳资扣帽子?搁在先皇当政的时候,小小御马监司监敢这么说话,他直接就着人掌嘴了,若是还敢不服,他只要放出风去,有的是人扑上来弄死这小子。
然而,终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啊。
小小的御马监司监,竟然敢将今上挂在嘴边,俨然自居今上的代言人。
魏岳终究还是能面对现实的,见对方气势太盛,他直接岔开话题,那你有意军械局,此事不假了?起码自行车这个东西,我御马监管得,它是交通物品,宁致远微笑着回答,军械局若是不想做,我可以挖些匠人来自己做。
魏岳的眉头微微一皱,面无表情地发话,你考虑过范御用的感受吗?其实,军械局早就该归从御用监分出来了,宁致远大喇喇地发话,然后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其实真这么做的话,对范含有好处!居然直接点出了范含的名字,可见此人有多么膨胀了,虽然他没敢直接说,军械局就该划给御马监,但是这跟直接说,又差了多少?不过他说的其实也不错,今上对范含就没有多少好感,身在东宫的时候,因为他不为先皇所喜,只是光宗政治需要,范含对东宫的费用,压制得也极为厉害,从来不肯通融。
身为内廷的钱袋子,铁面无私不肯通融,也未必是错的,但是今上肯定不可能喜欢他。
再加上今上喜好武功,军械局这么个机构,放在御用监下面,只能令今上看范含更不顺眼。
魏岳瞬间就听明白了,心说不愧是今上眼前的红人,这样的话也敢说出口。
但是魏公公心里更清楚,宁致远给出的理由,是成立的。
事实上魏岳怀疑,这极有可能是今上的授意——起码今上对姓宁的,有过这方面的表示。
面对嚣张的天子红人,魏公公猛然发现,自己可以仗恃的东西,似乎也不多。
而且他听得出来,宁致远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表示出来,还隐隐有警告他的意思——你去找范含挑拨都没用,到时候我直接拿这话堵他的嘴。
魏岳更相信,范含要是听到这个理由,马上就会把军械局扔出来,范御用现在整天头疼的就是如何能改变今上的印象。
今上对范御用的态度,一如当年范御用对东宫的态度——铁面无私不肯通融。
万一范含真的被抓住痛脚,可以想像得到,人头都会不保。
居然学会警告我了?魏岳脸上的笑容更盛,内廷还是要一条心啊,不若我再将范御用招来,你俩说一说清楚,免得弄误会?没必要,宁致远摇摇头,神医救不了必死的人,看他自己想得到想不到吧。
他又不是傻瓜,跟魏公公和范公公坐在一起,他唱得了主角?这是尊卑规矩。
搁在几年前,三人在一起的话,那俩坐着,他得站着。
说到这里,他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当然,魏公公有恻隐之心,想私下跟他说说,那我也能理解。
——不服气的话,你去挑拨吧,看爷怕不怕!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见他这副模样,魏岳竟然生出一种年迈的感觉,也许少年天子喜欢的,就是宁致远身上这股锐气吧?但是非常遗憾,魏公公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没有这股锐气了,因为他深深地知道,拥有这样的锐气,往往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当然,对于下面已经没有了的魏岳,想要他交出手上的权力,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人活着,总要图点什么,他只是决定,以后对上宁致远,不能再图一时的痛快了。
这种得志便猖狂的小辈,正面交锋的话,他赢的概率不是特别大,反倒很可能激起对方拼命的勇气,玩阴招才是正确的选择。
于是他端起酒杯,冲宁致远示意一下,自己轻啜了一口,也不管对方喝不喝,然后淡淡地发话,那你对朝安局,又有什么想法?没想法,宁致远端起面前的酒杯,也轻啜一口,笑着回答。
表面上看起来,他对魏公公还是很尊重的,那几个人是李永生帮着捉的……李永生就是献出自行车技术的人,他献出技术的唯一条件,就是想得到那三个女修生。
哦,那我叫个人过来问一下,魏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宁致远不疑有他,须知那顿河水库的事件虽然恶劣,但是魏岳是什么身份?内廷第一人啊,魏公公知道案子破了,人被朝安局抓住了,这就够了,他没那个精力去了解细节。
不多时,朝安局的人来了,见宁致远在,也没在意,将案子的经过说了一遍。
魏岳看一眼宁致远,轻咳一声,那么说,跟那三个女修生没什么关系了?朝安局的这位悄悄斜睥一下魏公公放在桌上的右手,沉吟一下回答,还需要调查几天。
唉,宁致远叹口气。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帅做派听到宁致远叹气,魏岳讶异地看他一眼,宁御马你?呵呵,宁致远笑着摇摇头,也看一眼魏公公的手。
他发现了,魏公公凡在桌上的右手,食中二指分得比较开,不仔细看没事,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差别的。
对于这些东西,他熟啊,内廷里的太监们闲得没事,整天就把心思花在这些小心眼上了,不同的手势,就代表不同的意思。
但是他也不好戳穿,只能笑着回答,挺娇弱的几个女孩儿,不要用大刑了吧?宁致远是担心,他这边要人,魏岳悄悄吩咐下去,要人……的命!到时候魏公公很遗憾地解释一下:唉,人没捱刑过去,就挂了——你看,这不是我不给你面子。
这种事儿,魏岳做得真不少,不便直接拒绝,回头就吩咐人,将托人求情的那厮干掉。
宁致远当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一来自己被打脸,二来也不好跟李永生交待。
魏岳怪怪地看他一眼,放声笑了起来,听到了吧,宁御马说了,不许用刑,这三个女孩儿若是出了意外,我唯你是问。
好的,朝安局这位笑着点点头,其实她们是胡畏族人,通常会网开一面,不过……可能会多调查几天。
他也听清楚了这两位公公的潜台词,心说宁致远你想得有点多了,魏公公就是让我们拖延几天,不要马上给出答复。
其实对魏岳的发问,朝安局很能摸清楚心思,今天当着宁御马问,那三个女孩儿是否无辜,就是很明白地表示,宁御马是为那三个女修生来的。
所以他才会去看魏公公的手,看看是要那三个女孩儿死于非命,还是说暂时拖一拖,抑或直接放人。
至于说胡畏族什么的,那纯粹扯淡,朝安局是什么地方?造反的案子都能查,死几个胡畏族,算多大点事儿?魏岳也没想杀这三个女孩儿,他已经定下调子了,不激化跟宁致远的矛盾,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能死死扳倒宁致远才行。
但是这么让宁致远把人带走,他面子上也无光,须知今天是他主动将人招来的,招来之后就让其把人带走,成什么体统?所以,拖延几天是必然的——这么大的案子,多查几天,宁御马你该能理解的吧?宁致远转一转眼珠,心里明白了,于是笑着点点头,朝安局的事儿,我也不太懂,魏公公您看着安排就好……李永生此人,写得一手好话本,天家也是很喜欢的。
魏岳斜睥他一眼,可是那个格洛路救战兵的话本?他记不得李永生的名字——这实在太正常了,但是对于这个明目张胆为光宗洗地的话本,天子表示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个非常明显的信号。
魏岳若是不记得这个话本,那就枉为内廷第一人了。
是啊,宁致远笑着点点头,有意思的是,这小家伙能写出拯救战兵的话本,却对军役部的怨念有点大,军需司想强夺其技术,威胁他不许将技术献给军械局……呵呵。
他这话,当然是解释为何锁了两个军役部的人回来,他相信魏公公早晚会知道这件事——不出意料的话,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握草!魏岳心里暗骂,这陈布达也忒不是玩意儿了,明目张胆地跟军械局抢生意,居然还有脸皮告到我这里?对魏公公来说,军需司抢生意也未必是什么大事,内廷的体制就在这里放着,你抢去又如何?待我收拾了宁致远,获得今上信任之后,只要一句话,你不得乖乖地送回来?甚至你挣到的钱,都得乖乖地给我吐出来,不吐也行,从军费里扣,万一不小心多扣个十来八倍的,你也别抱怨。
然而,他可以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一旦传出去,内廷上下都会心里不满。
于是他点点头,这便是你将两个军校锁回来的缘故?既然撞到了,焉能不管?宁致远冷笑一声,义愤填膺地彰显自己的政治觉悟,这可是涉及军械,长此以往易尾大不掉,分明是欺天家年幼,所谓主辱臣死,我无法坐视。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扣帽子的水平,没你这么高啊!魏岳心里暗叹,那这两个人,你打算如何处理?我等陈布达来找我,宁致远傲然回答,要不然,他派军情司的人干掉我也行。
莫要说笑,魏岳吓了一大跳,心说你真是个年轻的蠢货,这种话也敢随便说?军情司可不是陈布达能掌握的,那是兑帅的地盘。
兑帅确实仗着军情司,排除了不少异己,也有见不得光的手段,不过现在中土国的政局波谲云诡,军情司也人心思动,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对外上了。
他想一想之后发话,天家刚刚亲政,军役部那里,不宜再起波澜,陈布达怕是不可能主动去寻你,你也点到为止就好,若要出这口气,有的是时间。
不止是你会扯今上旗号,我也会啊。
宁致远却是听得大怒,什么叫陈布达不可能主动寻我?老子堂堂的十二监司监之一,见我就辱没他了?事实上确实如此,军役部买司礼监的面子,其次是尚宝监——那里掌握将符,再次是御用监的军械局。
御马监……好吧,按理说军役部也该给点面子才是。
但是以往的御马监,若是敢在军马供应上做手脚,那肯定是司礼监授意的,就算求情,也求不到御马监。
所以他冷笑一声,原来竟然是我起波澜,而不是军役部起波澜,那我自当退避。
魏岳端起酒杯轻啜一口,也没向对方示意——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
换个人来,他能说的话多了,比如说再扯出今上的幌子来——我这是为了稳固政局,是为今上好啊。
但是面前这位,分分钟能将这话传到今上耳中,魏岳真不敢随便说。
万一今上认为,他跟兑帅勾连,这个后果就太严重了。
魏岳和兑帅真的是有默契,但是远没有达到同盟的那一步,大家是因为利益走到一块的。
宁致远见他不做声,心里更火了,于是勉力笑一笑,时候不早了,魏内辅,还有事吗?内辅是对内廷第一人的尊称,比照的是内阁所称的孟辅仲辅,虽然不是正式称呼,但最能表示出来尊重。
魏岳知道他没听进去,却也不想多解释,只是点点头,宁御马辛苦,早点歇息,我说的话,你也多想一想。
宁致远回到宅院,就是亥末了,接近十一点了。
才一进宅子,就有管家来报,兑帅的管家来访,还带来了礼物,想见您一面。
宁致远一听,就气儿不打一处来,卧槽尼玛……你终于有上我家门的一天?一直以来,兑帅就没有拿正眼看过他,先皇的时期自不必说,今上登基之后,对他宠信日深,兑帅也依旧没有来拜访过。
宁致远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你要说兑帅矜持,就像坎帅一样,逢年过节,哪个司监家都有一份礼物,礼物不重只是个意思,那也就算了。
若是像坤帅和离帅一样,哪个司监家都不送礼,也可以算了。
问题兑帅不是那样的,身为老帅,时不时去拜望魏岳,却不将别人看在眼里。
宁某人现在深得天家信赖,但是别说兑帅,魏岳表示连陈布达都不会来——握草,你们有没有把今上放在眼里?今天,他扣了两个军役部的人回来,兑帅终于上门了……错了,是他的管家上门了。
宁致远一开始很生气,但是想一想,也能理解了,兑帅从来没登过我家门,第一次来,派个管家探路,不会显得很唐突。
为了今上尽快地顺利执掌大权,我忍了——我是为天家忍的。
所以他决定见一见兑帅的管家,当然,他心里还是很不平衡,我是天子的管家,你只是一个老帅的管家,想跟我平起平坐——这不太可能啊。
所以他在书房见客,自己高踞主座,就给兑帅的管家备了一个小凳。
兑帅的管家进来一看,顿时就火冒三丈了,我跟陈布达吃饭,他还得走个过场,假巴意思地让一让主位呢,尼玛……你就让我坐个小凳?竖子实在张狂!当然,管家也知道,眼前这位是今上眼里的红人,只能强压怒火,说兑帅知道御马监又得了新技术,这是朝廷之幸,是军队之幸,特备了薄礼庆贺。
说是薄礼,真的不薄,兑帅知道一向怠慢了宁致远,这次拿出的礼,厚得很。
管家你收回去,宁致远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他不是个特别廉洁的人,但他是有明确的政治志向的人,瓜田李下的嫌疑,自会避一避。
我为难你不是为了索贿,你搞清楚。
这是兑帅的一点心意,管家心里都不知道把他骂成什么了,脸上兀自要带着微笑。
不用!宁致远断然拒绝,我的花用,自有天家操心,不牢兑帅费心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只蚊子引发的血案管家此来,送礼认门是第一目的——兑帅一般不会在意这种小喽喽,宁致远目前在今上面前很红,但是他红得太快,缺少底蕴。
靠宠信上位的弄臣,根基不牢,起得快落得也快。
直到今天,兑帅觉得该跟此人维系一下关系了,才派人来,至于说为何是管家来,凭这么一个幸进内臣,不够资格让他亲来——兑帅的底蕴可是很扎实的。
魏岳虽然也是内臣,但那是内辅,还是脚踏实地升上来的,底蕴是有的。
管家送礼只是一个目的,其次就是要说一说那两个军校的事。
兑帅对他的授权是,对方若是不收礼,说不说军校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
管家不忿自己坐小板凳,见对方语气不好,却不算太张狂,所以就提出了此事。
宁致远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们犯的事儿十分重要,不但强取豪夺,还恶意挑唆军械局和军需司的关系,幕后主使是谁,用意何在,都要查明才行。
管家闻言,真的不高兴了,真要查此事,也该请朝安局出手吧?卧槽尼玛!宁致远冷冷地看他一眼,你是在命令我?兑帅希望尽快揭过这件事,管家火了,直接掀开底牌。
你觉得自己能代表兑帅跟我说这话?宁致远冷笑一声,眼中是满满的嘲讽,然后他端起茶杯,送客!跟其他琢磨小动作的太监一样,宁御马端茶送客,也有不同的几种姿势。
最常见的就是只端茶不说话,客人自行告辞就是。
像现在明确说出送客,就是要下人略略为难对方了,所幸的是,他先端茶后说送客,要是先说送客后端茶,管家很得吃点苦头。
就算是这样,管家也被推搡了几把,于是他一回兑帅府邸,就跑去告状。
兑帅是个喜欢晚睡的人,听完管家讲述之后,又问了些细节,然后才冷哼一声,明天再去,说我邀他两日后午时,在西海荡舟。
对方连礼单都没看,就拒收了,显然是对他成见不小,那这次我亲自出马,你总该满足了吧?年轻幸进之辈,不就是要这么个面子吗?这个面子我给你!啊?管家愕然地看着他,兑帅您这身架,也放得太低了吧?兑帅看他一眼,语气和善一点,现在是非常时期。
殊不知,宁致远此刻正气得在书房跳脚,卧槽尼玛,老鬼你不来也就算了,竟然让你的管家用魏岳来压我……着实该死!旁边的小太监小心地提示,那咱多扣那俩几天,索性让兑帅来领人算了。
这尼玛好不好?宁致远的眉头皱一皱,他现在膨胀得很厉害,但是让兑帅来领人……他还真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猛然间,他想到今天讨要那三名女修生的过程,要不这样,咱们约个暗号,如果…………若是我伸手挠一挠下颌,那就是,将那两名军校弄杀,再让他们带走。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兑帅的管家又来了。
这一次,他言辞卑恭刻意奉承,还说兑帅邀您后日中午西海荡舟。
宁致远听了,心里还是有点不满,请客都是要在家的,在外面请客没诚心——是说我没资格进你兑帅府?不过既然是荡舟,就肯定有些女娘相伴,宁公公虽然下面没有了,但是他相貌英伟,文采也不错,有一颗骚动的心——正是所谓的骚人墨客。
他心里答应了,但也不会答应得那么爽快,拿乔嘛,谁还不会?而且他也确实未必走得开,于是他面无表情地发话,兑帅有命,自当遵从,但是宁某身属天家,这一身皮囊不归我……到时再说吧。
管家表示这个可以理解,见对方欣然收下请帖,在临走之前,他沉吟一下又发问,那两名小校……就放了吧?宁致远这下犹豫了,他是真不想放人,尼玛,我都说了,陈布达还没来呢,我就放人?管家见状,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宁御马放出风声了,让陈部长来领人,内廷有些消息,传得实在太快,于是他笑着回答,您这边表示出善意,陈部长当然会登门道谢。
宁致远斜睥他一眼,你确定?我当然确定,管家信心满满地点头,都不用兑帅出声,他表示一下,陈部长就得上门来——你不上门来试一试?兑帅都跟宁致远荡舟西海了。
宁致远迟疑一下,决定将这个面子送出去,他扣押两名军校,其实是个人行为,迟放早放都是一样,他倒是很希望魏岳看一看,什么叫陈布达未必来?于是他微微颔首,那今天给管家一个面子,你把人带走好了。
同时,他将约好的暗号放出——探手去拿一串葡萄。
小太监看到此状,知道是要放人了,转身向门外走去,才走到门口,只听得身后啪的一声响,然后是宁致远的怒骂,我操,这天气还有蚊子?他扭头看一眼,发现御马大人正在抓挠脸颊,于是迅速又扭过头来,眼中凶光一闪……管家见自己就能将人带走,心里非常高兴,心说我真的太厉害了,超额完成任务。
所以他又刻意奉承宁致远几句——多说几句也死不了人,反正是兑帅授意的。
宁致远还是一副橡皮脸说话,他始终认为,这个管家跟自己不是对等的。
不多时,管家惊讶地发现,有人将两名军校拖了过来……确切地说,是军校的尸体,两人面色乌黑七窍流血,气儿都没了。
尼玛!管家气得蹭地就站了起来,抬手一指宁致远,宁致远你这是什么意思?宁致远心里也在震撼,他早就忘了自己差点拍死一个蚊子——这尼玛唱的哪一出?晕归晕,可是看到管家指着自己喝问,他顿时火冒三丈,不尽的前仇旧怨涌上心头。
他抬手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你算什么玩意儿?狗一般的东西,也敢指着我?管家骇然地发话,眼中满是惊愕,你……你是在跟我说话?你知道不,陈布达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宁致远早没了心思跟他说话,抬手一摆,滚!你竟然敢杀死军役部的人,你麻烦大了!管家跳着脚大叫,这件事没完!宁致远也不理他,强压怒火深吸一口气,看向拖人进来的几个小太监,沉声发问,怎么回事?服毒……疑似畏罪自杀,一个小太监低声回答。
服尼玛的毒!宁致远终于能确定,这俩军校是被自家人弄死的。
但是看着不住跳脚的管家,他心里实在烦躁无比,于是一摆手,打出去!劳资是靠着今上的,弄死两个小校又怎么样?于是,附近的人都看到,堂堂兑帅的管家,竟然被宁致远手下的仆役拿着棍棒打了出去!这尼玛又要变天了啊!住在周围的,全是内廷叫得上字号的人物。
于是,各家的大门在瞬间都被关上了,但是消息,却是疯狂地传播了出去。
宁致远将人打出去,才召那小太监过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打了一下蚊子,一时间真是欲哭无泪——这尼玛真是个意外。
但是,他还不能迁怒于小太监。
宁致远绝对不是个脾气好的,说他是喜怒无常都抬举他了,就这一年里,他打杀的奴仆都接近两位数了。
可是今天这件事,他确实不打算怪小太监,看着对方在瑟瑟发抖,于是呲牙一笑,你抖个什么?你是听了我的吩咐的,听话的人不需要害怕。
小太监还是怕得厉害,他已经知道自己搞错了,于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是我眼瞎,还请大人责罚。
他没法不怕,宁公公不责罚他,不代表他能继续活着,万一宁公公扛不住,他也难保被畏罪自杀。
劳资让你起来!宁致远气得一拍桌子,都说饶你一命了……老子正烦着呢。
小太监却是机灵,磕个头爬起来,多谢干爹。
咦?握草,宁致远正没个奈何,听到这话气得笑了,你小子够机灵啊,居然敢顺杆爬……行,我考你一下,此事该如何处理?你小子要是能有点见地,我也不介意收个干儿子。
小太监当然不能说,你别让我畏罪自杀,他提都不敢提,想一想之后,他胆战心惊地回答,这种设计,朝安局也做得多了,魏公公做得,您当然也做得。
滚犊子去吧,宁致远笑着一摆手,就这点眼力价,也敢惦记做我义子?他问的时候就想好了,小太监若是为其行为开解,他也不介意收拾这没眼色的家伙。
但是小太监的话,还真说到他心里去了——魏公公做得,我做不得?其实他一直感觉,这次弄死俩军校,未必就是坏事,不心狠手辣,凭什么上位?现在倒好,打了个蚊子,想不狠辣也不行了,当然,他不能就这么干坐着,什么也不做,备奔霄,顺便……通知李永生,那三个女修生,要晚些时候送过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魏范之争备奔霄,小太监懂这是什么意思,宁公公要去见天家了。
御马监好马不少,但是今上那里没啥好马,先皇后在世的时候,给东宫下了死命令,弱冠之前,不得骑乘好马——好马的速度快,容易出事。
所以一直以来,今上骑马,选的都是脾气极为温顺的劣马,想跑都跑不快的那种。
当然,好马的脾气一般也都不好,但是以御马监的能耐,调教出两匹脾气尚可的好马,还也不算多难的事。
但是今上知道娘亲的好意,尤其是在娘亲死后,他感受到了来自其他兄弟姐妹深深的嫉妒,一直也不冒险去骑好马。
然而他终是年幼,很喜欢好马,就让御马监的小太监骑马给他看,再后来,宁致远选了几匹上好的马驹,说太子选一下,喜欢哪几匹,我先替您养着,您可以时时地来看看。
几年养下来,马就跟您有感情了,待您弱冠之年,这马正好使用。
几匹马里,太子最喜欢的是赤骥,赤骥的母亲在生它之后不久就得病死了,太子喜欢它的原因,不问可知。
其次,太子喜欢的就是奔霄,奔霄的速度,比赤骥要慢一点——其实自打太子看中了赤骥,其他几匹马就都跑不赢赤骥了,对御马监来说,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奔霄是匹不错的马,每次跑不赢,还每次没命地追。
今上当时已经登基,尚未亲政,就表示说,赤骥和奔霄,可供我驱策十年。
事实上,他是不太舍得骑赤骥,所以多骑奔霄。
如今少年天子已经亲政,骑了几次奔霄,宁致远去看天家的时候,经常会把此马带上。
小太监知道这些,但是以御马监司监之尊,主动去通知李永生……这是什么梗?宁致远猜得到此人的疑惑,少不得冷冷地看他一眼,去办事,杵在那里做什么?他昨天和今天早晨,都没有派人去通知李永生,现在才去,肯定有他的算计。
然后,他就带着奔霄,一路直奔皇宫而去。
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宁致远回来了,肩头的衣衫破了一个口子,明显是用鞭子抽出来的,背心还有一个脚印,但他居然笑容满面,一点都不在乎。
没错,这是今上亲自出手的,他当然会很开心,谁有那个荣幸,让天子亲自出手打人?事情发展,一如宁致远所料,他见了天子之后,先跪倒认罪,说自己犯了大错,请天家发落。
不管他对外面怎么说,对天子,他是必须说实话,所以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一遍。
天子一听,他害了两个军校的性命,想也不想,抖手给了他一马鞭,又踹了他一脚。
但是,这就代表天子无意深究,须知御马监也是内廷十二监之一。
能对司监这种头目直接施刑的,只有太皇太妃一人,天子也是通过内廷施刑,直接上私刑的话,不合礼法——除非涉及的是谋逆大罪。
那么,天子亲自动手,这就是出出气而已,一件事儿总不能处理两遍。
而且说来说去,宁致远是为了内廷的利益,得罪了军方,今上虽然才弱冠,却也知道胳膊肘不能往外拐。
这就是宁御马先行赶来认罪的目的,诚意是一方面,还要先入为主地给今上一个印象,省得别人告完状了,他再过来辩解。
那样的话,他一没诚意,显得有些跋扈,二来就是天家脑中若是对什么事有了固定认知,他的言语就容易被视为狡辩。
今上是很愤怒,但是对宁致远的及时汇报,还是很满意的,所谓天子,他并不怕下属偶尔犯点小错,他需要的是及时、准确地掌握消息,各种没有欺瞒的消息。
所以当他听说,那两名军校其实是死于一只蚊子,脸上的表情异常地精彩。
圣上再踹我一脚好了,宁致远主动求踹,沾点碳灰,弄个大大的印子。
天家准奏,否则的话,天子的重台履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灰尘?宁致远得意洋洋回来的同时,军役部部长陈布达上书内阁,告御马监毒杀本部官员。
内阁一看是这种事情,商量一下,就将文书抄送内廷一份——你们先断。
大司马坎帅表示出了极大的愤慨,但就算是他,也必须承认,内廷是圣上的家事,天家处置不公,内阁和三院六部才能再做文章。
当然,也有勇于任事的官员,纷纷弹劾宁致远行事跋扈,望天家严惩。
魏岳拿着抄送来的文书,来找天子——这事儿该怎么处理?天子想一想,表示我听宁致远说起此事了,既然事涉军械局,把范含也叫过来,一起商量吧。
不多时,范含哆哆嗦嗦地过来了,说我这几日都在筹措费用,中土国大兴之年,累点没关系,就是精神有点不济,一时想不出里面的严重性,天家或者内辅,先分析一下?他说的也不假,大典之年耗费惊人,他这个御用监的司监,必须得四处找钱。
然而不表态,那就是滑头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此前他得罪太子,得罪得太狠了,待太子即位之后,他曾经尝试努力挽回印象,但是无果。
然后他就请求乞骸骨,今上冷冷地发问,你这么年轻就乞骸骨,是要向大家表明,我没有容人之量吗?是要说我亏待跟随先皇之人吗?这就是他被天家盯死了,想退休?做梦吧。
太监从来没有什么乞骸骨一说,岁数到了,手脚不便了,可以去宗人府的荣养院荣养,条件一般,反正是饿不死冻不死。
有族人的太监,可以拿一笔钱回家族。
但是通常情况下,他们更愿意选择荣养院——孩童时候就被送进宫,跟族人没啥交集,老迈的时候回家,还带一笔银两,真的很担心回家当天晚上就急症而亡。
大多数小有身家的太监,会选择在京城附近买个小院终老,交卸了差事的太监,那真的什么都不是,也就是在京城附近,相互之间还能关照一下。
范含苦也就苦在这里了,他岁数不大,五十出头,天子不同意他乞骸骨,他若不识相硬求,惹得天子火了,都不用做别的……行,你乞骸骨吧。
然后他的下场不用去想,一旦出宫,不知道多少人会盯上来为难他——御用监的司监,这么些年下来,你说你没攒下钱,谁信啊?反正你不被今上所喜,又离了宫,不为难你为难谁?范公公现在,真的可谓是度日如年,所幸的是,今上没有格外为难过他,只是犯错的话,从严处罚,评功的话,往最低等算。
面对这种大事,他啥都不敢说,只差说您二位商量就好。
魏岳闻言不高兴了,很明显地讽刺挖苦一句,天家是想听你说,你反倒要让别人说,搞清楚自己的位置没有?这话非常狠,莫非你以为自己是天家?范含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地回答,这是我的敬重。
别人怕魏岳,他可不怕,若是先皇尚在,他不介意还两句狠的,哪怕是现在,十二监里多少人,也要看他脸色行事。
既然是这样,那就此作罢,天子看到没人要求惩处宁致远,于是微微颔首,宁致远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三个月可不合适,最少要半年,魏岳很干脆地表示,他不怕宁致远因此记恨自己。
内廷的寺人,俸禄少得可怜,尤其是到了司监这一位置,有了宅院、仆妇和应酬交际,若是只吃俸禄的话,大家可以集体自挂东南枝了。
没错,他说这话,就是刷一下存在感,不管怎么说,他是内廷第一人。
一年好了,范含接口,这种话我也会说啊。
他说的并不是,这一年只许宁御马吃俸禄——那样才是真正的惹人。
魏岳斜睥他一眼,宁御马为御用监的军械局争技术,你这么做,难免令他寒心。
他这话却是太阴毒了,隐射御用监和御马监勾连,但又好像没说什么——我仗义执言的嘛。
但是他若一旦成功,范含和宁致远,都难免要在天家面前失分。
范御用失分无所谓,官家一向对其铁面无私,只看结果不看缘由,无非早先的印象稍微差一点,但是,已经差很多了,再多点又何妨?不是致命一击就无妨。
可宁御马的麻烦就大多了。
宁致远蹿起的太快,全仗天家宠信,而天家以往受过御用监的苦,这俩监相勾结的话,那就是御马监对今上的背叛。
魏岳这看似无心的一句,其实是冲着宁致远发出一记飞刀。
但是范含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他笑一笑,宁御马魄力是有的,起码他在为内廷争利,起码他没有勾连军方。
在范公公眼里,宁致远目前还算不上太大威胁,倒是你魏岳好端端地来咬我,是要干什么?握草,你会不会听人说话啊?魏岳勃然大怒,老子是对着你去的吗?不过他是心机深沉之辈,探知范含对自己的警惕太强,于是笑一笑,军方的稳定,涉及社稷,为此,我答应宁御马,尽快释放顿河水库三个嫌疑人。
他不惜自曝其短,没错,我不但勾连了军方,也勾连了宁御马,我都让宁御马插手朝安局的事儿了——顿河水库的嫌疑人,现在都在朝安局里。
说来说去,他的攻击目标,还是在宁致远身上。
顿河水库和军需司的公案,宁致远都跟我说了,年轻的天子淡淡地发话,你俩是不是觉得,他手伸得太长了?第一百九十章 天家心性年轻的天子一句话,两名大太监顿时就无话了——这话直指核心。
顿了一顿之后,魏岳果断地回答,宁御马其心可嘉,但尚需磨练。
这才是内廷第一人该说的话,他决定不跟宁致远正面作对了,但是第一人就该有第一人的样子,宁致远真的做得过了,他不怕明说。
当然,他不是完全的诋毁,只说宁御马还年轻。
天家微笑地看着范含,你呢,怎么说?初次听来,也觉得宁御马不太成熟,范公公皱着眉头回答,但是再一想,天家包容四海,胸怀天下,眼界自不是我们能比的,还请天家解疑。
卧槽尼玛,魏岳恨不得跳起来,暴打范含一顿:咱不带这么不要脸的!这个范含,还是挺会说话的嘛,少年天子心里微微一松。
但是,想到自己幼时看到的一只金鸟,想带回去给妹妹玩耍,却因为囊中羞涩,眼睁睁地看着被人斩做了金鸟羹,他又气儿不打一处来,关于少时困顿的回忆,他太多太多了。
比如说,书房里的青花竹笔筒,是借钱买来的,只差一天,他就能领到月例了,御用监不给,只能厚着脸皮去借,当时天雨,他摔破了膝盖,小太监五儿因此被杖毙……所以,面对这两位的问话,他很直接地表示,宁御马此举,当然有缘故。
还请天家解惑,魏岳毫不犹豫地发问,不能你说啥就是啥,我要为内廷负责,为整个皇家负责。
天子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自行车技术……原本是从道宫拿来的。
啊?两名大太监齐齐地石化。
这就是宁致远的心机所在了,他知道了自行车技术还事关道宫之后,本想得意洋洋地宣传出去,但是转念一想,如此一来,我也就是卖弄了一下,似乎……有点划不来?那么,如何才能通过这个消息,让利益最大化呢?说起阴人的手段,太监这个职业,技能点极高,宁致远很快就想好了。
于是他肆无忌惮地做了很多事,有意让别人觉得,他目空一切招摇狂妄,但是就没有把道宫的因素拿出来解释。
他心里还在期待:来啊,你们发难,你们尽管发难,劳资有超级底牌,不怕整不死你们!但是他家那只蚊子委实太过厉害了,宁御马弄死两名军校之后,觉得这个底牌,还是交给天子的好——私藏底牌,那是弄臣的大忌。
最关键的是,没这底牌,他都不好跟天子解释,自己为何要那么嚣张。
少年天子看到两个大太监这副表情,真的是很得意,你俩想过没有?原本是道宫的技术,军需司想强征了去,会带来多大的影响?咝,范含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后果不堪设想。
咱朝廷也未必怕道宫,魏岳先是不屑地一哼,然后发话,此事当真?也许不真,少年天子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魏公公有意求证?魏岳这下就尴尬了,想一想之后发话,那为何得自朝阳大修堂?李永生也参与了,天子在今天,终于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这还多亏宁致远。
魏岳的眉头皱一皱,可是那写话本的本修生?他记住了话本,记住了话本的作者是本修生,但就是没记住这个名字。
天子微微颔首并不说话,我都记住名字了,你居然没记住?尼玛,你比我忙啊。
卧槽尼玛!这一刻魏岳恨透了宁致远,居然跟我玩这一手?你若早说李永生跟道宫有关,我会这么一条线的思考吗?当然,他想得到,这是宁致远的反击手段,他甚至想到了,宁致远未必愿意将这个消息暴露出来,估计……还是今上率性了一下。
是那个写话本的修生?范含点点头,果真了得。
天子也没介意他的夸赞,心说你十年前能有这样的眼力该多好,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内廷判决一出,陈布达气得到处跳脚,还要大司马坎帅帮着驳回。
坎帅对此却不感兴趣,内廷处理过了,你若认为是毒杀,去寻兑帅,他的管家是当事人。
他之前的出头,是为了军役部,为了朝廷的军人,内廷给出处理结果了,证明那俩军人是跟内廷争利,事发之后畏罪自杀,宁致远玩忽职守,被罚俸一年。
对坎帅来说,这个结果真的可以了,军需司早盯上了一种技术,甚至都在军中征订单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不管这俩军校是怎么死的,涉及到军需司和军械局争利,死几个人太正常了。
坎帅认为自己完成了本职工作,陈布达的继续骚扰,令他十分不满——想继续纠缠,去寻你家兑帅,你又不是老子这个山头的。
然后,据说当天晚上,兑帅孤身入宫,要见今上。
太监传出话来,天家说时间太晚了,你改天再来。
然后,兑帅就在天子驻跸的偏殿前跪下了,子末时分,秋雨悄然而至,天子不忍,着小黄门持伞,为其遮蔽风雨。
按说深秋夜雨十分寒冷,天子还该赐下热汤,但是……没有!第二天一大早,天子接见了兑帅。
兑帅也是老狐狸了,并没有告状,先说自己的管家不对,不该自作主张去骚扰宁御马,导致了两名军人被害,我已经打断了他的双腿。
天家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跪了一夜,就是想告诉我这个消息?兑帅很干脆地点点头,内廷自有内廷的法度,我们做臣子的,就是管好家人和奴仆。
此事已经过去了,天子淡淡地回答,你确实要管好家人和奴仆。
看着兑帅黯然退下,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老了,中土国的军人,不该是这么软骨头。
年轻的天子,对兑帅的印象其实很不好。
他年幼时遭遇了太多的事,若不是太皇太妃一直护佑着他,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问题,在这段时间里,他看到了太多的人情冷暖。
兑帅紧跟先皇的时候,也没少恶心他。
但是天子没想到的是,兑帅回家之后,愤怒之下,不小心将最小的儿子打得骨断筋折。
他实在太生气了,尼玛,我处理了我的管家,你就算不再处理宁致远,总该赞我个识大体吧?竖子!他的小儿子才十岁,拉着父亲,要他看自己的书法,结果他一甩手,出去!化修之威,稍微控制不好,普通人挨上就是骨断筋折,而他的小儿子因为是在家里,没戴护身符……李永生接到御马监小太监的通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几个女修生晚送来几天,并不打紧,他手上还有别的事儿。
李清明的治疗,已经到了关键时期,而且大修堂开始着手架设广播电台了。
有了御马监的许可,虽然手续还在政务院扯皮,但是张岩决定先干了再说。
虽然他仅仅是武修总教谕,但是朝阳大修堂的潜力,真的不可小觑,两天之内就安排了千余人的工匠,准备生产收音机。
大部分的元器件,就包给了这些工匠,核心部分是由大修堂内部的工匠来完成,至于说组装和调试,那都是教谕亲手来完成的。
广播电台,李永生在闲暇之余也做了一台,但是知道博本院投石机事件的张岩,拍板决定再做两台——这个电台一旦开了,就不能关,起码要有两台备用。
万一出事,修院丢不起那个人——朝阳大修堂就是这么要面子!除了这些,李永生还要负责电台的节目安排,主播的训练和考核,在这方面,张岩都得听他的,谁让只有他有这个经验呢?这些事,占据了他太多的时间,他甚至抽不出空来,再给任永馨施加点压力——能不能往西边走一趟啊?不过广播电台的架设,原本就是他寻人的计划之一,他非常固执地将说书的节目,命名为永馨说书——这可是中央广播电台的雏形,必须要争到这个冠名权。
目前中土国的人,还没有意识到广告冠名权的重要性,不过张岩觉得这个名字很别扭,说没听说有个叫永馨的人,说书很强啊,你搞这个干什么?若是方田山大家来说书,看到这个名字,心里应该不会很舒服吧?李永生回答说,我有三分之一的股权,就要这个名字。
张岩觉得他有点任性,双方讨论半天,最后折衷一下,命名为——家庭永馨时刻:说书!仅仅是这个名字,前后就扯皮了好几天,李永生原本还想搞个嗒嘀嗒,小永馨开始广播啦之类的东西,想了想之后,决定暂时先不提。
就在宁致远毒杀军校事件之后的第四天,朝阳大修堂的广播电台,正式开始试播。
这时,大修堂制造出来的收音机,不过二十多台,基本上全是内部人在使用,他们打算试听十天,再逐步推向社会。
试播开始半个时辰之后,李永生正在湖畔听效果,只见李家小九匆匆地赶了过来,张木子说,要你尽快回家,有要事相商。
李清明虽然竭力在跟道宫划清界限,但是这段时间,他在李永生这里治病,跟张木子接触的时间不短,相互并不陌生。
第一百九十一章 被跟踪了张木子在朝阳的存在,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李清明甚至建议过她:你还是去玄天观住吧,那样对李永生好一点。
张木子并不理会他的劝告,不过她也只在小院里居住,出门的话,一般就直接走了教谕生活区的偏门,不去修生的地盘了。
这次有事,她居然着了小九来喊人。
李永生猜到了是什么事,于是很快回到院子里,人来了?到了,张木子点点头,什么时候过去?等我再给李将军行一次针吧,李永生笑眯眯地看向李清明。
不知道为什么,李清明看到这笑容,就觉得浑身疼,我说,不是说好上午一次,下午一次的吗?我也没办法啊,李永生苦恼地一摊双手,张仙姑的同门来了,还想见我,我总不能不见。
是经房讲师柳麒柳真人来了,他对玉佩上的阵势很好奇,尤其是还涉及到了任永馨和吴小女之间的感应,他决定过来研究一下。
李永生本来有点犹豫,该不该跟对方交流,但是张木子说,柳真人可能改进这个阵法,那他就别无选择了。
李清明抗议无效,在午饭的时候,被李永生扎了第二次针。
然后张木子和李永生直接出发,在大修堂门口叫了一辆马车,直奔北郊而去。
柳真人并没有住在玄天观,他甚至都没有挂单,云游过来的,借住在一个李姓人家。
这家曾有先人在北极宫做真人,在四十年前的卫道之战中战死——也就是官府口中的卫国战争。
道宫并不是全无人情味儿的地方,真人战死,所在的家族,子弟可以优先照顾进入道宫。
二十年一选,共有三次机会。
李家这是第二次使用照顾权,正好柳真人有事来幽州郡,顺便就居住在他家。
李家是个小家族,总共也就四五百号人,散落在村子的东头。
李永生和张木子赶到的时候,柳真人在李家最大的院子里,正测试李氏族人的根骨、悟性和意志——这是相当正式的测试,不像张木子在任家测试那样,随便看看。
所以,看到他俩到来,柳真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继续测试。
李永生也不在意,和张木子坐在一边等候,这是道宫在完成以往的承诺,当然是大事。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测试完毕,选出了一个十八九的女孩,还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柳真人一摆手,你们可以退下了,这两人回头继续测试。
李家人哗啦啦走了个精光,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了柳真人、张木子和李永生,以及一个帮李真人端茶倒水的道童。
见过李同参,柳真人坐在那里,微微点一下头,以他真人之尊,称呼一个制修都不到小家伙为同参,已经是非常、非常、非常给面子了。
然后他淡淡地发话,据说你见过……咦,还带了一个小尾巴来?李永生和张木子闻言,齐齐扭头看向院外,脸上都是一红。
张木子觉得自己非常丢人,却想不到,李永生差点把头埋进裤裆里,观风使啊……尼玛,我是上界的观风使啊,居然被人吊了尾巴。
柳真人见他俩的模样,少不得冷哼一声,滚!他的声音不高,但是明显地聚成了一条线,连空气都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然后很神奇地穿透了院墙,院墙竟然安然无恙。
外面传来一声闷哼,然后响起了衣襟带风的声音。
张木子等了一等,发现外面没有别的反应,脸色越发地红了,她悻悻地哼一声,果然是藏头露尾的鼠辈!若是跟踪的人是捕房的,哪怕被呵斥了,也会进来查验柳真人的身份——对他们而言,这是职责所在。
只有那些身份见不得光的人,才会悄然远遁,想到自己被这种偷鸡摸狗之辈吊上,而没有发觉,张木子真觉得臊得慌。
事实上她想错了,跟踪的这名高阶司修,并不是一般人,他是朝安局里一等一的潜匿追踪能手。
朝安局知道张木子的身份,特地挑出来这么一个人,悄悄跟踪李永生,此人原本就非常了得,再加上有心算无心,活生生让观风使也丢了一次脸。
但是柳真人这一下,也将此人击得不轻,他一边电射而去,一边摸出伤药来服用,跑出十余里之后,直接拿出传讯石呼叫同事。
半个时辰之后,消息就摆放到了魏岳的案头。
道宫真人?魏公公也吃了一惊,这李……永生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请动道宫真人?他最近还在拖着那三个女修的事儿,事实上,宁致远毒死了两名军校,不但是打了军役部的脸,也是不给他面子——当初魏公公可也是劝过他放人的。
魏岳甚至有将这三名女修生也毒死的冲动,你会下毒,难道我不会?至于说他曾经允诺,不伤害这三女——你都不给我面子了,我何必给你面子?但是他已经下了决心,不正面跟宁致远起冲突,那么,在三名女修生的身上,最多只能下延缓的毒药——将人放出去,几天之后死去。
要不要这么做呢?魏岳有点拿不准,于是就着人调查一下李永生。
要说起来,李永生也算是很出了点风头的主儿,但是这样的风头,完全不够资格让魏岳关注,这位可是内廷第一人,操的心不知道有多少。
魏公公能记住的,大约也就是那个话本了,还有最近宁致远发出的一记飞刀。
然而,就算是这样,魏岳对李永生的关注,依旧不是很高,只是着人去调查,朝安局倒是很重视,派了一个盯梢高手过去。
直到此刻,盯梢高手被道宫真人打伤,魏公公才不得不直视这个本修生。
但是非常悲催的是……他重视的还是不够!那道宫真人,是否知道是朝安局盯梢?不知道,朝安局的大局长恭敬地摇摇头,景五吃了一记之后,转身就跑,没有报字号。
嗯,做得不错,魏岳点点头,心说景五真敢报字号的话,这个人就没必要活着了。
宁致远给他的压力已经不小了,他半点都不想再为其添加臂助,那个本修生竟然能勾连上道宫真人,那么对本修生的调查,必须暂停一段时间了。
应该的……没有误了内辅的大事就好,朝安局老大笑着回答,想一想之后,他又请示一句,那幽州艺术修院的三名女修?啧,魏岳苦恼地咂巴一下嘴巴,然后就做出了决定,再拖几天。
虽然是苦恼的事,但终究不是什么大事,反正自家没暴露身份,再拖几天,恶心一下宁致远也好。
这个时候,李永生和柳麒交流得很开心。
柳真人相貌英俊,但是不太擅长交际,然而,一说到阵法,他就滔滔不绝且直来直去,很有点地球界技术宅男的味道。
两人就阵法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大多时候,是柳真人在说,李永生偶尔说两句,却是会让柳真人面红耳赤。
他俩讨论的时候,吴小女和任永馨也从后宅来到了这里。
今天本来是张木子带着她俩,在北郊继续试验,摸索阵法的奥秘,结果试验了没多久,柳真人就来到了李家,张木子就将两人带过来,自己则是去大修堂喊李永生前来。
随后,因为李家要为族人测试资质,她俩就被安置到了后宅,也安排了人招待。
就任永馨而言,她非常想让柳麒也替自己测试一下资质,这可是来自上宫的真人,一旦认可她的话,直入上宫也不是梦想。
要不说,青春少女就是爱做梦的年纪,尤其是这少女家世好又美貌的话,甚至会觉得,天下都是可以予取予求的。
当然,她的想法是不可能的,这是道宫对李氏族人的承诺,跟旁人无关,而且任永馨出身是朱塔任家,对这些规则和分寸了如指掌,她也不可能做出有辱家风的行为。
所以她只能暗暗地徒呼奈何,安静地在后宅喝茶吃点心。
但是现在,入目李永生和柳真人的激烈辩论,美貌少女有点三观崩溃的感觉。
柳真人竟然经常就被小小本修生驳倒了……这真的是上宫真人?假的吧?凭良心讲,李永生在阵法上的功底,并不比柳麒强多少,尤其是在有代差的前提下,就像一个现代的金属材料大师,也未必懂得青铜铸造的工艺。
而柳麒对青铜铸造工艺的了解,几达巅峰——那就相当于能铸出越王勾践剑。
这种顶级的青铜铸造工艺,现代都无法完全还原。
但是柳真人对李永生所说出的一些超前工艺,是相当感兴趣,身为大师级的阵法高手,他愿意接受很多新鲜的想法。
然后,不出所料地,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少不得请任永馨和吴小女上前,就某些想法做个测试。
在技术宅的世界里,没有时间观念,不知不觉间,五天就过去了。
这期间,李永生要不住地往返朝阳大修堂,毕竟李清明的治疗也到了关键时刻。
不过柳真人也没有闲着,在李永生离开的时候,他积极地在各种玉佩上刻画阵法,然后拉着任永馨和吴小女测试。
李家的人心里暗暗叫苦,还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暗暗嘀咕:您啥时候帮那俩孩子继续测试呢?第一百九十二章 道宫的人情味李家心里急,但是李家不敢说,上宫真人能在李家住五天,这原本就是个值得炫耀的事。
于是他们私下找到李永生:你看,大家都姓李,要不……叙一下家谱?李永生无言以对,想了想之后,给了一个答案:其实我父亲是入赘的。
哥们儿跟这玄青位面,真的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啊。
李家心里急,任家心里也急,永馨已经是大姑娘了,长得也美貌,天天不去修院,来李家这破落地方,将来怎么算啊?其实任家想的是,希望北极宫的真人,也认认真真地帮任家测试一番。
不过这个要求太离谱了,他们一直倚仗的玄女宫,也没有那么丰厚的条件——玄女宫帮任家全面测试,但不是上门去做,而是任家上门。
所以任家只能拿任永馨来说事。
柳麒不着急,他恨不得多跟李永生交流些时日。
事实上,两人的交流很有成果,在阵法改动了之后,测试效果能达十余里。
若是柳麒肯出手,将化修的修为,加持到任永馨或者吴小女身上,测试范围几达百里。
这是李永生早就设想好的,真有化修修为的话,阵法上稍微改动一下,测试范围可以极大地拓展。
可惜吴小女和任永馨,连制修都不是,李某人的修为,目前也不怎么高。
柳麒若是能帮忙寻人,那是极好的。
但是想要真人帮忙寻人,那就不光是面子的问题了,得考虑自家的底蕴。
而且李永生此刻的事情,实在多了一点,除了李清明,朝阳广播电台那里,也需要他指点。
这一天,有人来朝阳,希望能让自家的戏团,在电台里唱戏——不要钱,给你钱都行,你把我家戏团的名字报出来即可。
张岩猜到了里面的因果,但是他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答应的话,又该收多少钱。
大家真的都没经验,他少不得又要喊李永生前来,帮忙参详一下。
这是软广告啊,李永生看得很明白,于是又给大家讲解了一番——收多少钱无所谓,关键你们得看清楚,他们求的是什么东西,而咱修院的广播电台,目前卖出去多少收音机了。
卖出去三百多台了!张岩很骄傲地回答。
在试播期间,就卖出去这么多收音机,朝阳大修堂的生产能力和帝都的消费能力,真的是没得说了。
于是李永生建议,咱们不着急谈这个事儿,先努力生产收音机,货铺得够多,影响力上去了,还愁广告卖不出去吗?正经是不要着急谈广告,那是舍本逐末,现在谈,谈不上去价钱,反倒坏了行情。
他这话出口,无人反驳,大家都没做过这一行,但是只看收音机的热门程度,就知道广告的价码,会直线上升。
他耗费了很多的口舌,让大家意识到,朝阳广播电台的牌子,真不是一点小钱能买通的——咱现阶段宁可不挣钱,不能砸了牌子啊。
他都这么说了,别人自然不会不赞成——插班生都有这样的觉悟,朝阳的教谕们,当然更要维护大修堂的荣誉。
因为这个意外的软广告,李永生到李家的时候,天已经擦擦黑了。
柳麒为两个小孩子做完了最后的测试,正在那里摇头。
而李家的人,急得都快跪下了。
李永生走过去,悄悄地问张木子,怎么回事?一个人都没过,张木子悄声回答,浪费了一次测试机会,李家有点不甘心。
李永生有点不解,这俩都是苗子吧,一个都没过?那小男孩儿,资质不差,张木子的声音极低,下十方是稳稳的。
下十方的资质,也很了不得了,尤其是眼前这李家,也就是温饱型的家族,出个道宫苗子,还不知足吗?李永生越发不解了,那为何不收此人?这小男孩,是李家外戚,旁边一个声音响起,却是任永馨走了过来,她低声发话,只是沾光罢了。
原来这道宫偿还承诺,李家知道此事重大,除了把族中人尽量喊来,也有一些外戚,想要借此登天梯。
柳麒是北极宫来此践诺的,对外戚什么的,并不是很知情,反正你让我测试资质,我就测试,合适的就带走,不合适的……就呆着。
但是今天的测试,只有小男孩的综合条件够了,那十八九岁的女孩儿差一点,她气得大哭,嘴里还嘀咕着,说什么竟然被表弟得了便宜。
其实她也就是一句抱怨,毕竟是筛选出来的最后两人,在接近成功的最后一道关口,被刷下来了,心里的失落可想而知。
但是她这一句话,柳麒顿时不干了,直接把李家的家主喊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李家的家主吓坏了,这可算得上是欺瞒道宫啊,忙不迭跪下解释说,这孩子其实是李家一个媳妇的弟弟,借此测试一下,李家愿受责罚。
柳真人不跟他说那么多话,就是一个意思,这孩子我道宫不要了,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李家还待纠缠,柳麒不屑地哼一声:这次是我来了,若是其他人来,一掌打死这孩子都正常……道宫是那么好欺瞒的吗?李永生听得暗暗咋舌,心说真没想到,看起来老好人一般的柳麒,还有如此严厉的一面。
这事又折腾了半个时辰,最后柳真人才答应,不向道宫汇报——否则李家最后一次机会都会被取缔。
接下来,李家又规规矩矩将饭菜送了上来,吃喝一阵之后,任永馨壮着胆子发问,那男孩儿的资质挺好,去不了道宫,岂不是可惜了?当然,她问这个问题,还有一些别的小心思。
他那样的资质,道宫还真的不缺,张木子很不屑地回答,这本就是本宫真人家族该受的待遇,凭什么给了外人?倒也不仅仅是这个,柳麒摇一下头,淡淡地回答,外戚坐大,李氏不兴的话,何以面对陨落的真人?一桌人全部呆住了,好半天之后,吴小女才第一个点头。
李家媳妇的弟弟若是入了道宫,李家媳妇自然会水涨船高身价百倍,甚至可能成为李家权力最大的。
任永馨却是有点不服气,李家媳妇嫁到李家,自该听从夫君的话。
别看她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是任家家教良好。
她的思维方式,也是中土国的传统思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夫家的人了,适当地照顾一下娘家,不是不可以,但是心思全在娘家的话,那叫分不清里外。
柳麒淡淡地看她一眼,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
这却是未必,吴小女小心翼翼地接话,一边说,还一边悄悄地看柳真人,我父离开本支,也是因为外姓的驱逐。
张木子想一想,也点点头,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任永馨越发地不服气了,她斜睥李永生一眼,这样的女人,总是少数吧?李永生被她看得有点莫名其妙:你说这话的时候,看我做什么?柳麒很无奈地看她一眼,淡淡地吐出五个字,有过,就够了。
他一向不怎么爱说话,但是这五个字已经明白地表示出了意思,我们是想让李家享受真人余荫,而不是被真人余荫所害。
李永生笑了起来,道宫的人情味儿,还挺浓啊。
柳真人很不满意地看他一眼:尼玛,你这话啥意思?浓就对了啊,张木子悠悠地接话,你也给说道说道,永馨和老吴的气息,怎么回事啊?这是这两天导致试验进展缓慢的缘故,柳麒也非常好奇,吴小女为什么会跟任永馨,在某些方面有契合?但是李永生就是不解释原因,搞得柳真人也有点火冒三丈,若不是两人在阵法方面讨论得不错,他真是有考虑动手的冲动。
面对张木子的发问,李永生笑一笑,再度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若是柳真人能帮着寻人,找到人之后,我自会给出答案。
你想都不要想,柳麒一摆手,很干脆地拒绝了,只能探查百里,跑遍中土国找人……我得花多长时间?如果在他的加持下,现在玉佩探查的范围,已经几达百里了,但是在疆域数千万里的中土国,这点距离还真不算什么。
就算他日行两百里,把中土国的地图整个刷一遍,起码也要半年——这还是没算不好走的地方,没算路途中的歇息,没算可能遭遇的麻烦。
只要往西走就好了,李永生笑吟吟地回答,然后就是一怔。
你也想到了?柳麒看他一眼,人是会动的,你凭什么保证人在西边?不怕跟你明说,我已经……试过几百里了,一无所获,你凭什么认为一定在西方?合着这柳真人确实是技术宅性格,悄没声地就测试了几百里,只是……测试的结果,比较令他绝望。
能跟这搜索玉佩相契合的人,都在京城,就是那三个人。
哎,李永生叹口气,苦恼地挠一挠头,事实上,他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没准永馨已经从西方离开了呢,不见那莎古丽身上,也有她的气息吗?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推必死李永生的为难,柳麒也想得到,他眼珠一转,不如这样,你把你要找的人的气息,也设置在玉佩里,那样的话,可以邀请别的真人来帮忙。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起码柳真人不用再带着永馨或者吴小女,为他们加持了,真人可以自行去寻找。
但是李永生不能接受这个条件,还是那个顾忌——任由那些真人寻找的话,如何保证永馨的安全?所以他只能苦笑着回答,过一阵吧,等那莎古丽出来,起码可以请动三个真人了。
三个真人在中土国寻找人,速度就要快很多了。
柳麒很不满意地看他一眼,其实我可以根据阵法,反向推算气息的,这么藏着掖着,实在没什么意思。
李永生无奈地苦笑一声,会死人的,真的别推算了。
我保证不会死人,柳麒傲然回答,你若认为可以,我安排人去推算,如果发现有危险,马上停手……你看如何?李永生果断地摇摇头,我不建议这么做,真的。
唉,我怎么说你呢?柳麒无奈地叹口气,你真不知道,北极宫推算天机的能力有多强啊。
但是他也没法说更多了,对方虽然只是个本修生,却是瘸真君的有缘人,他想要强行推算天机,须得考虑瘸真君的怒火……他们说得热闹,却没有注意到,一个传菜的女子,在跨入院门的时候,微微怔了一怔,眼珠也转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
柳真人是个技术宅的性格,认定的事情,会非常认真地去对待。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继续测试和调整这个阵法,他就不信了,李永生不说,自己就拿不出来替代的方式。
同时,他不忘向北极宫发出请求,希望宫中前辈,能提供新的思路。
不过他对这个,也不抱太大希望,宫中阵法造诣比他还强的真人,也就那么几个。
当然,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个阵法传回宫中,想必会有不少人感兴趣。
这个猜测一点没错,玉佩上的阵法传回去之后,很快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不过非常悲催的是,很多人见到这个阵法之后,纷纷用传讯石联系他,要他解说一二——并不是所有的人身边,都有一个李永生的。
柳麒变得更忙了,而且传讯石用得飞快,他都有点后悔向宫中求助了。
这一日,北极宫的大长老出关,本来想着人重新搭设一下自家的禁阵,然后他很惊讶地发现,居然找不到几个阵法杰出的小家伙,少不得他就去找大宫主了解情况。
大宫主苦笑着回答,别提了,他们这几天,正琢磨一个古怪的阵法,可能跟瘸真君有关。
跟瘸真君有关?大长老愕然,有他的消息了?可能吧,大宫主其实也不是拿得很准,似乎真君的有缘人出现了。
大长老这下开心了,现在北极宫,只有他和三宫主两名真君,失踪的瘸真君,战斗力其实是最强的。
严格来说,瘸真君就是北极宫的二宫主,不过这厮从来没有上任过,也烦别人称他为二宫主,所以大家都不这么叫。
大宫主原本也是真君,但是卫道之战受了重伤,修为跌落,已经是飞升无望,所以目前多数心思,都用在北极宫的事务上,三宫主因此能比较专注于修炼。
所以大长老很开心地决定,将那有缘人带回北极宫来!大宫主很无奈地一摊双手,那缺德玩意儿一翻脸,你能奈何得了他?大长老了解了详情之后,忍不住叹口气,唉,什么玩意儿嘛。
不过他还真不敢招惹瘸子,大长老修为虽然不低,但并不以战斗见长,他甚至都打不过三宫主。
于是他发话,让那柳麒滚回来,这么久没弄明白一个阵法,耽误多少事儿!柳麒闻言,只能往回赶了,离开之前,他还收摄了任永馨和吴小女的一些气息,以及头发指甲什么的,好回去之后继续钻研。
大长老得知他回来,第一时间接见了他,看了看那刻画着阵法的玉佩,然后一探手,把你小子藏着的气息之物,也拿出来。
柳真人顿时愕然,您连这个都猜到了?我看着你长大的,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大长老不屑地一哼。
接过两片指甲之后,大长老手腕一翻,一个青色的玉盘出现在空中,他就要将指甲放上去。
这玉盘是天机盘,没错,大长老的强项是推算天机。
慢着,柳麒见状大喊,大长老,推算时要小心,一推必死的气息。
切,无非是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大长老不屑地哼一声,他是擅长推算天机的真君哎——是真君,不是真人!不过,他也不敢自称,是有史以来最擅长推算天机的真君,有些真君流传下来的手法,也颇为玄奥,为了不激怒瘸真君,他还是决定小心一点。
将两片指甲放在玉盘上,他没由来地皱一下眉头,感觉似乎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瘸子不会真的翻脸吧?他犹豫一下,摸出一颗白色的贝壳,慢慢贴近玉盘。
这是小心到不能再小心的行为了,大长老擅长的是一百零八颗的天地神算,着了急还能使出四十九颗贝壳的天演大道之算。
只用一颗贝壳的算法,是投石问路,严格意义上讲,根本都不算推演天机。
而且,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接近天机盘,生恐害了对方的性命。
然而,在下一刻,他只觉得一股奇大的危机袭来,他想也不想,将手中的贝壳往远处一扔,抬手裹了柳真人,电射而出。
紧接着,轰地一声大响,天机盘和贝壳同时炸裂了开来,同时,天上无端端生出一道青色的闪电,重重地击向地面。
噗,大长老吐了一口血出来,然后侧头看向柳真人,沉默良久,方始咬牙切齿地发话,握草……这就是你说的一推必死?柳麒双眼圆睁,好半天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这这这……这叫推者必死!大长老的牙缝中,迸出了几个字。
柳麒苦恼地挠一挠头,然后就双腿一弯,跪了下去,大长老恕罪,我也没想到,那位修为到了这样的程度。
大长老呆立在那里,久久无语,最后才叹口气,亏得你提醒啊。
他心里还暗暗地补充一句,亏得我足够小心。
然后他看一眼跪着的柳麒,无奈地一摆手,起来吧,不关你的事儿……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空中一阵扭曲,显出一个宫装少妇,她奇怪地看一眼,还在冒烟的庐舍,然后扫一眼跪着的柳麒,又看向大长老,这是怎么了?没事,大长老摇摇头,袖子一卷,将地上的柳真人送到了百丈之外,忙你的去吧,不用放在心上……宫装少妇正是三宫主,她一抬手,放出一个无形的罩子,柳麒这孩子?跟他无关,我是差点享受了一下推者必死,大长老尴尬地摸一摸鼻子。
三宫主顿时怔住了,愣了好一阵,才不可置信地发问,这瘸子……居然修为也超过你了?大长老挠一挠头,他觉得瘸真君就算修为超过自己,估计也弄不出这么大的动静,但是现在说这话,反倒有点输不起的感觉,这缺德玩意儿修过雷法吗?三宫主偏着头想一想,才微微颔首,我记得他在化修的时候,曾经说过,似乎是想在证真之后,修虚空生雷。
大长老的最后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了,他想一想之后叹口气,那个本修生寻找的人,还真的可能跟缺德玩意儿有关。
算了,由他去吧,三宫主幽幽地发话,大不了在缘法大会上等他。
大长老犹豫一下,还是微微摇头,那混蛋不是随性吗?先帮那个本修生找到人,让他一点一点地欠人情吧,他要是脸皮够厚,就一直别露面。
空气又是一阵扭动,三宫主的身体,渐渐地消散在空中,随便大长老你安排,我不支持,不反对。
大长老沉默片刻,轻轻叹一口气,唉,何必呢……就在柳麒离开京城的时候,朝阳广播电台的十天试播已经结束,开始正式向外销售收音机,而且起步价就是四十四块银元一台,还有装潢奢华的,更是达到了六十六块银元。
相比博灵郡十五银元一台,这里的价钱要高出不止一倍,然而,李永生和张岩都认为,这个价格绝对合适,再高一点可能不合适,但是也没必要再低了。
京城的人气,京城的消费能力,就值这个价钱。
甚至他们还有意推出限量版,不过这个东西,倒也不着急在一时,先看看效果再说。
为了保证效果,他们前期还向两院六部各赠了十台——独独没有赠政务院。
效果绝对是杠杠的,在推向市场的第一天,就卖出去了二十三台。
第二天,五十一台,第三天,则是一百一十二台……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卖收音机推向市场的第五天,已经达到了四百九十九台,只差一台就五百了。
每天的销售,以超过两倍的速度增长着。
朝阳大修堂不得不考虑限购了,他们库存的收音机,已经不足一千台了,按照两倍多一些的增长速度计算,明天就要供不应求了。
当然,该怎么限购,就不是李永生要操心的了。
他更多操心在广播电台的口碑上。
这跟内容为王没什么关系,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收音机才会是利润的大头,等到靠广告费大赚特赚,估计得在全国三十六郡都架设了转播站之后了。
这会是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
李永生目前最想做的,就是靠着说书的栏目,把永馨这两个字,尽快推广到人尽皆知。
至于说为什么首选说书,那还用问吗?这注定是收听率最高的节目。
像什么戏曲、美文、新闻、少儿节目、每周一歌啥的,可能也有特定的人群喜欢,但是最受欢迎的节目,必定是说书,没有之一。
永馨两字深入人心之后,他的手段就多了,比如说搞个什么永馨大抽奖什么的,全国十岁以上叫永馨的女孩儿,都可以免费抽奖啥的……刚生出来的叫永馨,那不能算。
前途是美好的,道路是曲折的,他甚至撒出去了五十个市场调研员,了解节目的口碑。
这调研员,有十来名是武修丙班的同窗——如果能照顾的话,李永生肯定优先照顾同窗,黎咏便是其中之一。
剩下的调研员,就是朝阳大修堂提供了,反正他们不缺人。
反馈回来的信息,非常鼓舞人心,毕竟是没见过的东西,像高档酒家之类的地方,哪怕有自己的节目,都要买两台收音机回去——原因无他,定时播出说书呢。
我昨天在家听到上一回了,这次请人吃饭,听不到下一回的话——尼玛,换个酒家吧。
很多初修院,也采买了收音机,少儿节目在这里很有市场。
总之,收音机在京城卷起了一片狂潮,谁如果不知道收音机是什么东西,那就是你落伍了,不够时尚。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朝阳大修堂的生产能力欠佳,别看有千人以上的工匠,每天的生产能力也就是三百台左右,临时招人,撇开保密性不说,也存在个磨合的过程。
不出意料的是,政务院直接来人调查了——手续全不全啊?没等他们发下停工告知书,就有城西的几个老家伙打来了招呼,我们天天听说书呢,不许停下来啊。
朝阳大修堂有底蕴,又弄出了好东西,想找几个够分量的人说话,实在太简单了。
然后张岩很坦率地表示,御马监的宁公公说了,这是好事,今上也很关注——如果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找宁公公问一问。
政务院当然会去了解,他们不缺乏类似的渠道,而魏少玉室长最为积极——当初就是他去警告李永生和张岩,不要乱来。
魏室长没有接触宁致远的能力,但是打听一些宁致远的事情,还是没有问题的。
了解的结果,却是出乎他的意料——宁致远跟李永生,似乎在近期有接触。
有接触,就足够了,更别说据说宁公公似乎很看重李永生。
魏少玉认为,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作罢。
因为政务院已经有传言,说这收音机咱们原本早就能搞了,结果被院务管理司要了去——要走也就算了,关键是到现在为止,他们一直没有任何的动作,所以才让朝阳大修堂钻了空子。
魏少玉觉得自己挺无辜的,前一阵大家都在忙大典的事啊,制作收音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上面不批,我敢干吗?眼瞅着自己要背锅了,他毫不犹豫地找到了上司,李永生好像跟道宫有勾连,这个广播电台放在朝阳大修堂,我认为是不合适的……就在收音机销售达到四百九十九台的这一天,张岩在忙着制定限购事宜,而李永生则是迎来了一个好消息——幽州艺术修院的三名女修生,终于从朝安局出来了。
朝安局派了一名男修两名女修,将人送到了李永生的小院。
李永生看着其中的一名女修,微微地怔了一下,这位正是他在醉枕后海遇到的——不但会新月国的语言,还会读唇术。
这位倒是不介意,冲着他微微一笑,你好,明明可以靠相貌吃饭,你却要鬼鬼祟祟,真的是很辛苦。
你也来自地球?李永生微微一愣,然后点点头,我知道……这就是我和明明的差距。
扑哧,女修被他逗乐了,这嘴皮子……好了,人我们送到了,但是我要留下来,至于为什么,你懂的。
李永生挠一挠头,为难地表示,我不太懂……能解释一下吗?女修将他扯到旁边,低声发话,我们不能把人直接交给你,你没资格接收,所以只能说,她们三个还没有被放走,目前你帮着甄别……我们真的是好心。
好吧,这个理由不是特别糟糕,李永生也认了,事实上,他非常怀疑,朝安局会不会在这些女修生身上使用一些手段——比如说定时毒丸,毕竟宁致远和魏岳的关系很糟糕。
有朝安局的人在一边监视,这种可能性就无限接近于零了。
喂了毒药还不着急撇清,反而要继续参与——这种脑残的事儿,正常人一般干不出来吧?当然,朝安局里不正常的人也很多,李永生沉吟一下表示,我能理解,但是……你们不能就近监视,有些话你会后悔听到。
当然不会很近,女人抿嘴一笑,真的是风情万种,其实就是担心你没资格接收,这是程序问题……你想得多了。
但愿吧,李永生微微一笑,心说信你才怪,朝安局哪里有什么信誉可言?不过不管怎么说,她的现身,算是解开了他的一个谜团——怪不得巴依对我动手的时候,我身后居然冒出了化修,合着在醉枕后海酒家,就被有关部门盯上了。
三名女修生被送来的时候,已经是亥初时分,晚上九点了,她们三个在朝安局里虽然没有受什么虐待,但是被看管了十来天,不能跟外界接触,也是相当地劳心费力。
所以她们现在,只想舒舒服服地吃一顿,美美地睡一觉。
莎古丽认出了李永生,知道是自己心上人的对头,但是这一刻,她根本无暇计较这些,她更关注的是,能让我们先洗个澡吗?洗澡是要收费的,李永生不差钱,但是也不惯别人毛病。
他当然不会玩什么偷窥之类的,等三女洗完澡之后,他又让葛嫂送上了丰盛的晚餐,然后一晚无话。
第二天起来,吃过早餐,他才将莎古丽喊来。
莎古丽被朝安局关了十多天,真的是身心疲惫,昨天洗了澡,又美美地吃了一顿,安稳地睡了一夜,精神好了很多。
李永生要她回忆,在最近的七八年里,她近距离接触过什么样的国族女孩。
他有个假设,既然永馨在九年之前,要往西方一行,那么莎古丽遇到她,应该是以后的事儿了。
莎古丽很干脆地摇摇头,傲然回答,我不接触中土国的女孩儿,她们脏。
不信真神教就是脏?李永生气得笑了起来,真要说起脏来,你们那儿有多少水?供得上你洗澡吗?莎古丽淡淡地看他一眼,真神的子孙,不洗澡也是干净的。
既然觉得脏,那你们一族,离开中土吧,李永生真没接触过这么不讲理的主儿,你不想接触中土国的女孩儿,但是现在,你们在中土国的土地上。
莎古丽幽幽地发话,那土地原本不是你们的,是我们胡畏族的。
其实朝安局能把你弄死的话,也是不错的,李永生忍不住要这么想。
他懒得再跟对方辩解了,没有谁能叫醒装睡的人——那里是你胡畏族的地盘?扯淡吧,这个民族都是生造出来的。
现在我正式告知你,他淡淡地发话,三天之内,想出你从小到大接触的每一个国族女孩儿,否则我会把你再送回朝安局。
莎古丽闻言,顿时就不干了,凭什么?她在朝安局没有受什么酷刑,但是受到酷刑的人,她可是见了不少——这也是朝安局为了得到口供,给她们施加的心理压力,否则她想看也看不到。
总之,这十几天在朝安局里,吃得极为糟糕,还吃不饱,住的环境也极差,她们的大小便,都不得不在房间里解决,她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凭什么?李永生冷冷地看她一眼,若不是想得到永馨的消息,你这样的人,我直接就弄死了,你能信口开河,我为何不能随心所欲?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不要想着逃跑,你跑不掉的。
走出院子之后,他有点小郁闷,永馨你怎么把气息沾染到这种二货身上了?不远处,朝安局的女修冲他招一招手,她不能住进小院,却是租用了隔壁的小院。
第一百九十五章 闯留学生楼李永生见女修相召,犹豫一下还是走上前,有事?女修压低了声音,笑着发问,是不是搞不定胡畏族的女孩儿?李永生很无语地看她一眼,他很清楚,朝安局若是想知道两人的对话,有很多手段,而他现在所做的,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也没有采取什么防范措施。
女修也不说自己偷听到了,只是笑着发话,安贝克也放回来了。
嗯?李永生狐疑地看她一眼,眨巴一下眼睛,他不是该多审查些时间吗?他并不认为,在这个事件中,新月国王子和胡畏族女孩的责任相等,很明显,留学生的嫌疑要大得多。
女修笑眯眯地回答,其实胡畏族人,是被安贝克拖累了,要不她们能早点放出来。
这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是她偏偏说得十分自然,朝安局果然没几个老实人。
李永生不知道这是出于魏岳的授意,觉得这个解释也非常合理,沉吟一下,他轻声发问,那我可以去找安贝克的麻烦?对方一提示,他就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了——莎古丽既然不配合,他可以当着她的面,虐待她的男朋友。
热恋中的女人可以不为自己着想,但是为了解救男友,一般都愿意付出高额的代价。
要不说朝安局里就没啥好鸟,女人提前就替他考虑到这手段了,真是逼供的好手。
女修冲着他一个劲地笑,你想找谁的麻烦,我无权干涉,当然,我也不希望你勒令我做些什么。
那就是我可以勒令你做些什么了,李永生看她一眼,那你跟我走吧。
女修二话不说,就跟着他走了,走了一阵之后,李永生出声发问,一直还没有请教,阁下姓名?姓名只是个符号罢了,你没必要觉得对我失礼,女修淡淡地回答,如果你真想有个称呼,叫我雁九好了。
李永生的脚步微微顿了一顿,然后叹口气,并没有说话,朝安局的人虽然可恶,但是为了这个国家,也付出了很多东西。
女修却没在意,而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不看着她们,也不怕她们跑了?哦,对了,我倒是忘了,你可以留下神念。
李永生还是不回答,他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果不其然,女修再次发问,上次那个神念,是谁留下的?这是朝安局一直想搞明白的,但是玄天观的经主出现,保下了李永生,再后来又有宁致远乱入,这件事就没再提起。
但是没再提起,不代表朝安局就释怀了。
李永生肯定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很明显,朝安局到现在为止,一直很配合他,面对这种直接的发问,他若是太不给对方面子,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个是我的机缘,非常抱歉。
直接回答一句就不告诉你,总比不回答强。
女修并没有意外,她明显地感觉到了,李永生不想过多地得罪自己。
两人一路走到留学生宿舍楼,这里有单独的门卫——他们除了阻拦不请自来者,也担负着化解留学生之间矛盾的重任。
留学生之间不但有矛盾,有的矛盾还非常大,两个世仇国家的留学生的话,一句话说不对,就能打起来。
门卫本来想拦住李永生的,但是认出他之后,就笑着问一句,小李你来做什么?这里的门卫也是武修,李永生搞出的收音机正火,而这一块的收益,大部分会补贴在武修上。
现在大修堂的武修,就算是跟李永生有纠葛,都不敢随便来找他麻烦,更别说他还真没有任何的武修仇人。
李永生也知道这一点,于是笑着回答,来找安贝克的麻烦,他在哪个房间住?这个回答,实在是霸气侧漏了一点,须知这位可是能在朝阳山庄划禁区的主儿。
但是门卫的消息,比一般人灵通多了,他甚至知道,安贝克涉及某些了不得的事情,连他的同窗都不敢过问,昨天才被放回来。
于是他笑着一指某个方向,二楼219,他刚回来。
留学生楼是个口字型结构的楼,四边都是单面楼,中间是一个奇大的天井,大到足以容纳一个标准的足球场。
这么好的视野,有利于监视一些嫌疑人吧?李永生忍不住胡乱想一下。
他走上二楼,循着房号找到了219,敲两下门,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安贝克的跟班,要说这留学生的宿舍,条件确实不错,一个房间就住两个人,像安贝克这种,自己住一张床,另一张床就留给了跟班。
就这他还不满意呢,他想住套间,只不过朝阳大修堂不惯这些毛病,你们是来求学的——能让你的跟班也睡一张床,已经是王子的待遇了。
跟班看到面前的人,顿时张大了嘴巴,啊?滚!李永生一把就将人拨开,冲着斜倚在床上的安贝克呲牙一笑,跟我走!安贝克吓得蹭地就蹦了起来,高声叫道,你……你要干什么?这是留学生楼!李永生也懒得回答,大步走上前,劈手就去抓他的衣襟。
就这个当口,王子的跟班已经冲出了房门,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啊,有人来这里闹事了,是中土国的人!留学生楼里,混杂着各色人物,大部分是跟中土国交好国家的,也有些另类比如说安贝克。
一般来说,留学生对上国族学生,还是比较抱团的,大家都是外国人,身在异国他乡,替其他人抱不平,就相当于为自己抱不平。
当然,不愿意惹事的留学生也很多,但是有人闹事到了留学生楼里,大家还是要探头看一下的。
待看到呼喊的是安贝克的跟班,一般人就没了兴趣,新月国王子的嚣张,可不仅仅是对中土国族趾高气昂,因为新月国国力较强,他对大部分的留学生,都不是很客气。
而且安贝克出事,在留学生中也不是秘密。
所以在宿舍的留学生,大部分走出来了,却很少有人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
李永生拽着安贝克的头发,施施然走了出来。
呼救的跟班上前阻拦,被他狠狠一拳打在肚子上,顿时捂着肚子就蹲下了。
他的身边其实带了刀的,但是他不敢用,首先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李永生,其次就是因为顿河水库的事儿,他们不会再从官方得到什么有力的臂助了。
如果他真敢拔出刀来,那就是他主动求虐了。
不过,终于还是有人看不过眼,走了过来,那是两个壮硕的汉子,看相貌,有点像伊万国人。
嘿,朋友,怎么回事?其中留着连鬓胡的家伙发话了,不打算跟我们说点什么吗?他算两人里相对瘦一点的,但也有一个半李永生那么宽,另一个壮汉并不说话,只是抱着膀子,挡住了李永生的去路。
李永生还没有说话,旁边的雁九摸出个牌子,亮了一下,捕快,找安贝克了解点事情。
根本不是那样,有人大声喊一句,他是李永生,跟安贝克有仇!喊出这话的,是安贝克的同班同学,但是他也只敢喊一声,根本不敢凑过来。
李永生,吱~络腮胡子开心地吹个口哨,我听说过你,你这是……私人恩怨?李永生想一想,然后点点头,算是吧。
那你先忙,回头我再找你切磋好了,络腮胡子笑眯眯地点点头,又侧过头来对同伴发话,嘿,契诃夫,让开,不要挡着他们办事!壮熊一般的契诃夫,有点智商需要充值的样子,愣了好一阵,才让开了通道。
待李永生三人下了楼,他才抱怨一句,又是捕快又是私人恩怨,托尔斯泰你傻了吗?络腮胡子的托尔斯泰翻个白眼,我们两个中间,肯定出了一个傻瓜,但绝对不是我……私人恩怨不能找捕快帮忙解决吗?安贝克却绝对不信,那个女人会是捕快,从她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令他觳觫的气息。
过去的十几天是怎么度过的,他完全不想去回忆了,虽然现在看起来,他身体上没什么明显的伤痕,但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他的身心崩溃了不止一次。
朝安局真的是一个太恐怖的地方,折磨人的花样实在太多了,为了能尽快出去,他不但答应了做朝安局的眼线,还将他从小到大所知道的重要事情,反反复复地交待了多遍。
他甚至连自己的兄弟姐妹中,有哪些可能不是父王的种,都一一吐露了出来。
昨天回来之后,他本以为自己一觉就能睡八九个时辰,哪曾想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噩梦吓醒了,喝了两个时辰酒之后,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又醒了。
无奈之下,他出去跑了两圈,才打算继续入睡,结果李永生又上门了。
若仅仅是李永生的话,他还不至于吓得连反抗都不敢,但是看到对方身边的女修,真是什么胆子都提不起来。
他没见过这女人,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女人应该是朝安局的!第一百九十六章 宁御马遇刺李永生拽着安贝克的头发,就那么一路拽回了自己的小院。
先后有两个教谕,拦住他问是怎么回事,朝阳大修堂在这方面的风气,实在太好了。
李永生笑着回答说,我是武修上舍生李永生,这是新月国的安贝克,自己有个朋友,可能是被他始乱终弃了,现在押着他去认人。
这种事儿,教谕自然就不好多管,倒是有一名教谕,通知了留学生班的教谕,不成想对方长叹一声——由他去吧。
他这才得知,安贝克居然牵涉进了顿河水库案,失踪了十几天,昨天才回来,于是暗骂一声:以后还是少给国外修生出头吧,尤其是那些关系不太好的国家的修生。
李永生将人带进自己的院子,一关大门,安贝克的身子猛地就是一抖。
他并不理会对方的反应,拿出一根手指粗的绳索来,笑眯眯地看着对方,脱衣服!你要干什么?安贝克吓得又一哆嗦,两手紧抱双肩,双肘护在胸前,警惕地看着他。
不脱是吗?李永生狞笑着,冲他走了过去。
喂喂,李永生,咱们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安贝克又后退两步,脸上一片惨白,我以前做得不对,不该为难你,你需要什么赔偿,尽管开口,没有不能商量的!李永生,你放开他!莎古丽从一间房子冲了出来,尖叫向他扑去。
滚!那自称雁九的女人抬腿就是一脚,笔直修长的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中她的前胸,她的身子顿时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莎古丽疼得满地打滚,前胸是女性的要害,这一脚虽然没造成内伤,剧烈的疼痛是难忍的。
安贝克看得嘴角抽动一下,大声发话,李永生,有什么条件,你只管提好了。
不听话,还敢讨价还价?李永生纵身上前,拎着对方的衣襟,抬手就是十几个阴阳耳光,这是为那些死去的黎庶打的!他对安贝克不满已久,但是直到上次雨夜遇袭,才让他对此人生出杀机来——若他真的仅仅是一个本修生的话,那一夜怕是难逃其侍卫的毒手。
更令他愤懑的是,在顿河水库制造惨案的,竟然就是安贝克手下的司修,虽然元凶已经自杀了,但是此人知情不报,还差点放走真凶,怎么处罚都不为过。
十几个耳光打完,他抖手将人摔在地上,冷笑着发问,脱不脱?那不是我干的,是巴依干的,安贝克大声地喊了起来,遗憾的是,他的吐字有点含含糊糊——他的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嘴角还流着血。
但是他兀自大叫着,我也付出了代价,真的,朝安局都放我出来了。
不脱是吧?李永生拎着绳索,向屋檐下一个净手的水盆走去,嘴里轻描淡写地发话,你野外拦截我的账,还没有算呢。
我赔偿,我赔偿,我赔偿,安贝克忙不迭地大喊,好商量,好商量,这都好商量……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若是按常情发展,李永生那天很可能死在他的手上。
赔偿的事儿,以后再说,李永生冷哼一声,将手里的绳索丢进了水盆里,不狠狠揍你几次,难消我心头怨气。
安贝克见他将绳索放进水里,就知道大事不妙,新月国虽然极度缺水,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很多东西的含水量不同,导致区别有多大,他是很清楚的。
比如说,新月国有一种刑罚,就是将人捆在柱子上,放在烈日下暴晒。
捆人的索子,是生牛皮割成一条一条的。
烈日下暴晒,人体大量失水,一般人扛不过三天,但是很多时候,人不是被晒死的,是被生牛皮一点一点勒死的——生牛皮失水,要缩的。
人一点一点死去,这个过程痛苦而残酷。
所以他也知道,蘸了水的绳索,打起人来有多疼。
于是他果断地表示,我脱……我脱还不行吗?李永生并不回头,只是专注地看着那绳索饥渴地吸水,很多事我还没找你算账,明明臭烘烘的,还敢说自己比常洗澡的国族干净!莎古丽的说辞,很令他恼火,但是他心里清楚,这个说法不是胡畏族的原创,以前根本就没这个说法,卫国战争之前没有,卫国战争之后就更没有了。
在光宗的时代,胡畏族虽然也是身处干旱地段,但那时他们说的是一水多用,用洗了澡的水去浇灌作物和牧草,不但不浪费水,还能清洁身体。
甚至还有一些胡畏族人,入了道宫。
也只有新月国这种以真神教立国的国家,才会胡扯什么不洗澡的比洗澡的干净,而莎古丽这种小姑娘不能明辨是非,或许智商也欠费,被人忽悠了,也不奇怪。
这话我没有说过,安贝克断然否认,不过同时,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我是留学生,不会做这种有损邦交的事情。
是的,这话不是安贝克跟我说的,莎古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气息还不算太乱——这小姑娘回过气儿来了?不过李永生对安贝克的话,真的是没有信心,这厮实在是典型的政客,刚说的话就敢不承认,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典范。
但是他也懒得辩论,看着绳索将水吸得差不多了,他将绳子捞起来,然后转过身来,我管你是不是……我操,你居然敢留一个裤头在身上?就这短短的时间,安贝克已经脱了个精光,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一条短裤。
听到李永生的质问,他摇摇头,肿胀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真的……不能再脱了啊。
我还真不信这个邪了!李永生的脾气上来了,所谓信仰,只要能在精神上击溃了它,那就不成其为信仰了。
他才待喝令对方除下最后一件,转念一想,好像环境不太合适。
他左右看一眼,果不其然,围观的人不少,除了胡畏族的三女,除了朝安局的雁九,还有张木子和吴小女。
不能污了国族女士的眼睛!李永生微微颔首,趴下!神马?安贝克一怔,表示自己木有听懂。
我说你趴下!李永生走上前,一脚就将人踹倒在地——施暴的时候,没有遭遇反抗,还真是有点遗憾。
然后他捉住绳索的两头,慢条斯理地将绳索折叠起来,再折一下,手指粗的绳索,就变得快有手腕粗了。
安贝克趴在地上,死死地盯着他,却不敢有半分的反抗,有的只是无助的目光。
失了精气神的人,都是这副模样,连抵抗的心都提不起来。
放开他!莎古丽暴跳如雷,却是不敢往前冲——雁九在前面挡着呢,她大声喊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你别难为他!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一抬手,绳索就狠狠地抽在了安贝克的背上。
嗷儿,安贝克猛地身子一挺,就像一条离了水的鱼,没命地蹦了一下。
几乎是在瞬间,他的背脊上,就鼓起了一条血棱。
哎呀,倒是忘了,李永生呲牙一笑,摸出一颗留影石,丢给了吴小女,吴妈妈,把这段留影下来,我日后好吹嘘。
噗,安贝克喷出一口血来,握草,你还要记录下我的狼狈样儿?李永生哪里管他怎么想?抬手又是几下,狠狠地抽在对方背上。
莎古丽看得心痛如绞,正说要怎么冲破这女人的阻拦,就猛地见这女修摸出一块音螺来,凑到了耳边。
音螺是近距离用的,可以重复使用,不像传讯石那么奢侈。
雁九听了几息之后,神色大变,冲李永生点点头,我要离开一趟。
说完之后,她转身开门走了。
莎古丽正要靠上前去,另一个美貌女子又拦住了她的去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老实点,我比离开的那个厉害。
李永生,你住手,莎古丽不敢强冲,于是声嘶力竭地叫着,你上午的问题,我愿意回答了啊。
不愿意回答的是你,愿意回答的也是你,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又在安贝克的背脊上抽了几十下,抽得背上就没块好地方了,方始脚尖一挑,厉声喝道,翻身过来!我知道错了,安贝克高声喊着,死死地趴在地上,不肯翻身。
把他抬出去,这个丑态,让大家都看一看,李永生冷笑一声,他最是知道这些人在意什么了,记得使用留影石啊。
你要我做什么,给句话啊,安贝克没命地喊了起来,下一刻,就传出了不可压抑的哽咽声,堂堂中土上邦……总得给我个投降的机会吧?你欺负人的时候,想过给别人机会吗?李永生一抬手,又狠狠地抽了两记下去。
就在这时,雁九从外面跑了进来,永生,我得离开一会儿。
李永生快步走上前,发生什么事儿了?雁九将嘴巴凑到他的耳边,吐气如兰,方才宁御马遇刺……生死不知!第一百九十七章 天家震怒宁致远遇刺?李永生愣了一下,也顾不得打人了,这……什么时候的事情?半个时辰之前……或者还不到半个时辰,雁九忧心忡忡地回答。
进屋里说,李永生四下看一眼,冲她点点头。
他俩进了大厅,安贝克也缓缓起身,乖乖地站在那里,莎古丽很想上前看一看,张木子却是冷冷地看着她。
以李永生看来,宁致远遇刺固然是大事,但是朝安局没必要这么紧张。
但是雁九并不这么看,她叹口气,看来这几日,我也得搬进你的小院来住了。
没搞错吧?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有个道宫的张木子一直缠着,他已经很不方便了,现在又多一个朝安局的雁九?你住我这里做什么?避嫌啊,雁九苦笑一声,很无奈地回答,你能证明我的行踪。
开什么玩笑?李永生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不是我笑话你,你觉得自己行刺得了宁致远?雁九幽幽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叹口气,关键是宁御马遇袭,朝安局……可能会有嫌疑。
朝安局是傻瓜吗?谁敢行刺今上的大红人?李永生还是有点不理解,不过下一刻,他就愣住了,你是说……因为莎古丽他们?没错,雁九点点头,一脸的郁闷。
朝安局听了宁致远的吩咐,将莎古丽三人送到了朝阳大修堂,按说是讨好宁御马的行为。
但是宁致远遇刺的时机,实在是太敏感了——朝安局这边将人送来,他那边就遇刺了。
这种情况下,是个人就要琢磨一下,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没有,毕竟魏公公是个很少吃亏的人,前脚将人送走,后脚就行刺宁御马,旁人还不好怀疑到他——他已经示弱了嘛。
但是正因为不可能怀疑到他,所以他才有嫌疑——要行刺了,所以才将人先送过来。
当然,内廷对掐的戏码虽然多见,但是用行刺的手段很罕见,不过换个角度看一下:宁致远只是今上的弄臣,除了内廷,他还能得罪什么人?宁御马再红,也仅仅是才蹿起来的,他的影响力还到不了三院六部和内阁。
正是因为魏岳有嫌疑,雁九才开始紧张,魏公公肯定不可能直接出手针对宁公公,十有八九还是要授意朝安局来做,她虽然没能力行刺宁致远,居中调度却是可能的。
尤其是,她还是将莎古丽三人带到朝阳的负责人,那么按常情推断,她很有可能心里有怨怼,也有可能是刺杀计划的指挥者。
当然,这个可能性是极小的,但是深明内廷做派的雁九,一点都不敢小看这极小的可能性——只要内廷认为你有嫌疑,人家根本不讲什么证据。
朝安局以往做事,从来都是以自由心证为主,只要被怀疑的对象无法自证清白,那么就是嫌疑人了。
至于说成为嫌疑人之后,会享受到什么样的待遇,那就不用提了,雁九成天使用这些手段,深深了解其恐怖,她半点都不想自己成为被对付者。
这些解释说起来长,但是其中的因果并不难懂,李永生一开始是没想到,一旦想到这个方面,他也是秒懂。
李某人不是玩阴谋诡计的好手,但智商还是不差的。
与此同时,魏岳正在铁青着脸发话,我不管有多难,我只要结果,只要结果!若是三天之内查不出行刺者的背景,后果……你们自己想吧!宁致远遇刺是在东城,不是个特别敏感的地段,但是御马监的司监,在京城被人刺杀,这性质真不是一般的恶劣。
魏岳知道消息的时候,就骂了一句,握草!他经年在权力中枢打滚,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自己有行刺宁致远的嫌疑,也有这个实力。
魏公公心里这个冤屈,也就不用提了,我都已经决定,不跟宁致远正面相抗了啊。
反正不管于公于私,他必须高度重视这个案子——在京城内,公然袭击内廷十二监司监,这根本不是挑衅了,而是猖獗!袭击者为三人,一个女人拦道喊冤,宁致远兴致来了,停下马车打算主持一下公道,不成想旁边直接有符器打了过来。
马车上是有护符的,不过袭击者身为化修,一次攻击就击碎了马车的护符。
紧接着,第二道攻击如影随形而至——还是一个化修。
这一击,直接将宁致远身上的护符也打得稀烂。
两名化修看到攻击得手,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分头远遁。
几乎在两人撤走的同时,拦路喊冤的女修自爆了——合着这位,也是个压制了修为的司修。
司修的自爆很恐怖,宁致远雪上加霜不说,还有旁边的民居也被波及,死伤超过了两位数。
最要命的是,这女人自爆,目的并不仅仅在于杀伤,她用一种诡异的秘术,扰乱了天机。
也就是说,想通过天机来推演的修者,没了用武之处——朝安局里,就有擅长天机推演的人,根本捕捉不到,行刺的人会有什么根脚。
尤其令魏岳感到不爽的,是他现在都不知道,宁致远的伤势有多重,是不是已经挂了?不过按道理来说,宁致远应该还没有死,否则御马监的小太监,大约也没胆子挡着朝安局的人,不让进去了解情况。
岂止是朝安局?连司礼监的随堂太监前去,也被御马监挡在了门外——须知那可是随堂太监,连天家都可以随时见,却偏偏见不到宁御马。
御马监的小太监倒没有那么强硬,只是哭诉说,我们已经汇报了天家,恳请天家做主。
说来说去,是不信司礼监这些人了。
魏岳胡乱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去找天家汇报了,这个事儿性质太恶劣,比顿河水库的事,不知道恶劣了多少倍。
顿河水库案虽然轰动,但只是针对黎庶去的,而这个案子,直接刺杀的是本国顶级权贵!重要性能一样吗?根本都不能比!少年天子的心情很不好,换成谁在他这个位置,心情也不会好,宁致远只是弄臣,不是权臣——起码目前远没有成长到权臣。
你说这刺客刺杀谁不好,偏偏刺杀个御马监司监?所以他对魏岳的态度也不好,语气很冲地发问,这朝安局干什么吃的?多久能抓到凶手?魏公公犹豫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对方遮蔽了天机,我正安排他们全力调查,不过现在最先要考虑的,是天家您的安全。
这也是推卸责任的法门,先转移了天子的注意力再说——谁知道宁致远被刺杀,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然而这一招,他用错了对象,眼前的少年天子,比先皇的胆子大多了,他冷笑着发问,是不是我被刺杀了,对方依旧可以扰乱天机?魏岳的汗刷地就下来了,心说尼玛哪儿有这么比喻的?天家您万金不易之躯,只要防护得当,刺客根本不可能接近您。
原来你也知道,不可能接近我啊?少年天子闻言冷笑一声,然后就是勃然大怒。
我还当他们能直入皇宫呢,既知不可能,你说我的安全做什么?是不是打算抓不到凶手的话,拿这话来搪塞?天家息怒啊,魏岳叹口气,却也没有多慌张,而是又使出了一招,若仅仅是刺客,倒也罢了,但是天家您想过没有?指使行刺宁御马的,会是什么人?而他们的目的,是不是仅仅限于一个宁御马?天子愣住了,停顿了片刻之后,才冷笑一声,照你这么说,他们的目的可能是我喽?魏岳摇摇头,我也不敢妄自猜测,不过,既然是目的不明,天家小心点总是没错。
既然是猜测,你当有怀疑对象了,少年天子极为霸道地发话,说出来你在怀疑谁?呵呵,魏岳只能苦笑了,觉得今上脾气太糟糕,比先皇难伺候多了——我就算有所猜测,敢说出来吗?不说也由你,少年天子一摆手,阴森森地发话,三日之内捉不到凶手,你乞骸骨吧!有你这么任性的天家吗?魏岳忍不住暗暗腹诽,宁御马被刺确实是大事,谁都看得出,对方是花了大心思的,不说两名化修,也不说司修的自爆,只说自爆还能扰乱天机的秘术,就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三日之内抓不到人,你就要我乞骸骨?拜托了,我可是堂堂的内廷第一人,是被称作内辅的!不过天家这蛮横态度,倒也让他可以横下心来,将某些猜测,自然而然地说出来。
魏岳叹一口气,无奈地发话,假设,我只是假设……天家您也知道,宁致远他跟军方的关系,不是特别好。
少年天子闻言,鼻孔中发出一声不明意义的轻哼,还有呢?继续!握草,魏岳心里暗暗叫苦,就算你还想听,我也不敢继续说了啊。
他小心地看天家一眼,发现少年天子正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魏公公无奈地叹口气,您的大典虽然过了,但是……第一百九十八章 宁御马何在魏岳说的是诛心之言,怪不得要吞吞吐吐,而且不敢说完。
——登基大典已经举行过了,但是您还年幼,位子不稳啊。
少年天子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他愣了一愣之后,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怪异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点出军方几个人,没想到你直接点向我皇族了。
魏岳艰涩地咽一口唾沫,军方,目前稳定为上,没有证据,我哪敢胡乱攀诬?事实上,军方目前的格局,是相对稳固的,虽然先皇的大清洗,军方也是重灾区,但是他留下的格局,非常地平衡。
其中兑帅的底子最深,坎帅的军功最强,也是内阁大司马,离帅手握御林军,这军方的三驾马车并驾齐驱。
再加上还有两个老帅尚在,先皇虽然不是治军的好手,但留下的格局真的不错。
但是那三驾马车中一旦出了问题,很可能就会引发极大的变数。
魏岳是内廷的老大,对军方人物,其实有很大的发言权,可这种情况下,他还真的不敢胡乱歪嘴。
少年天子冷哼一声,掌握军队,原本就该是内廷的事吧?罢了,你既然不想说,那你就说一说,哪个亲王可能惦记我身下的位置。
这尼玛……你让我说这个?魏岳是彻底地无语了,臣不敢胡乱猜测,天家事,自有天子定夺。
你也就这点胆子,少年天子不屑地一哼,顿了一顿,又长长地叹口气,一个个只看着自己屁股下的位子,若是宁御马在,当能说出一二来。
拜托,他是弄臣啊,魏岳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是权臣,跟他不一样的,臣有罪。
所谓弄臣,就是啥话都敢跟天子说,一切以迎合天子为目的,点评哪几个亲王可能有威胁,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反正是为天子考虑就行了。
而魏岳自命权臣,他也确实是权臣,那么除了考虑迎合天子之外,还要考虑天家的江山稳定,很多不负责任的话,他不能乱说。
快去追拿真凶吧,少年天子见他直接认罪,也懒得多说了,还有事吗?魏岳知道,这是天家撵自己了,他迟疑一下发话,不知宁御马现在伤势如何?不乐观,少年天子面无表情地回答,阴太医已经过去了,希望能有好消息。
魏岳犹豫一下,又说一句,我着人去探伤问候,被拒之门外了。
他这也不完全算告状,起码他表示,我还是挺关注宁致远的伤势。
天子大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探伤只是礼节,抓住凶手,才是对宁御马最好的问候。
魏岳黯然地告退,心里却是明白:天家心里还是有点怀疑我。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事情就这么凑巧呢?更郁闷的是,他还没法解释。
李永生消化了这个消息之后,想到目前正在兴起的朝阳广播电台,于是出声问一句,以我和宁公公的关系,我是不是该去探望一下?中央广播电台关系到他能不能尽快找到永馨,这是必须要保护的,维系跟宁致远的关系,就显得非常重要了——他只是不确定,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够不够资格上门问候。
肯定要去的嘛,雁九毫不犹豫地回答,对宁御马那种人来说,谁去了并不重要,关键是谁没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呵呵,李永生微微一笑,心说玩官场文化,你未必强过我。
不过,既然雁九这么说,他就要带一点东西,去探望宁致远。
至于院子里的安贝克,继续待着呗——在中土国作威作福那么久,也该让头脑降降温了。
与此同时,政务院院务管理司的魏少玉也得到了消息。
因为朝阳这里架设了电台,他可是被很多同僚非议,都说他玩忽职守,一开始就没认真地执行院里的规定,这尼玛真的是太冤枉了。
此时他就开始琢磨了:这宁致远遇刺……朝阳大修堂的广播电台,还有必要开下去吗?他身在院务管理司,最擅长跟红顶白,朝阳大修堂的电台,虽然有很多人关说,但是在他的眼中,位置最重的,当属御马监的司监宁致远。
当然,魏少玉也知道,此刻刁难朝阳大修堂,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很可能跟宁致远遇刺一事挂上钩——简直可以说是在作死。
但是同时,他也很清楚,自己实在等不得了,大修堂的电台,发展得太快了,再等一个月,京城里用户过万的话,哪怕抛开宁致远的因素,他都很难喊停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是个时机,他不能无动于衷。
于是他驱车来到了朝阳大修堂,哪曾想武修总教谕张岩根本见都不见他,说你有什么问题,去找宁御马——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去找天家。
魏少玉这就反应过来了:合着张岩还不知道宁致远遇刺。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朝阳大修堂毕竟是修院,虽然人才辈出,对朝政也相对敏感,但终究不需要那么强的实时性。
于是魏室长决定,再去找李永生谈一谈——那厮既然号称跟宁致远关系不错,没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
果然,李永生真的知道这个消息,在他来到小院的时候得知,李永生方才匆匆出去,探望伤患了。
咦?魏少玉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来了兴趣,去探望宁致远了吧?那我也去看一看啊,看宁御马是怎么对这个本修生的。
李永生的消息确实快——朝安局第一手的消息,能不快吗?魏室长来小院前的一个时辰,他就离开了,相较而言,政务院的消息倒还未必有多快。
魏少玉凭着身份牌,审核两次之后,来到了宁御马家所在的……巷子口。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一长串的车辆,他不但进不了巷子,离着巷子百丈,就得停下来,乖乖地排在其他马车的后面——这种地方,他哪里有胆子插队?不过魏少玉也不会坐着干等,他着马车停靠在一边排队,自己则是跳下车来,步行走向那条巷子。
一进那条巷子,他傻眼了,前面还排着十几丈的队伍,而且马车旁边人头攒动,都围在宁宅门口,张头张脑。
这就是宁致远的行情,别看只是个弄臣,别看今上今年才亲政。
权臣可以捧人,弄臣很多时候只能歪嘴,但是谁又敢小看有能力歪嘴的人?魏少玉还想往前走,被几个人拦住了,冲他呲牙冷笑,规矩点,排队知道不?魏室长十分不高兴,车排着队呢,我人往前走一走,不行吗?不行,看到宁府外人多?那都是亮了字号才过去的,拦路的人笑得十分势利,你报个字号,真牛的话,我们也不敢拦你。
魏少玉知道自家事,对下面郡府的来人,他真的是很牛,但是在京城——他真的屁都不算,京城的权贵实在太多太多了。
而且他跟宁致远,还真没什么交集,看一看身边各色的豪华马车,他停下了脚步,行,那我就站这儿看一会儿吧。
拦路的汉子见对方停下来,也就此作罢,并不说什么冷言冷语,京城里藏龙卧虎之辈太多,没准这位就是不愿意声张的。
万一眼瘸,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那就没意思了——大家前来,只是为了表明我来过。
魏少玉站了不到二十息,就看到了李永生。
那厮手执一个名帖,上前交给门子,说了几句之后,门子摇摇头,然后一挥手,将两个礼盒收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李永生走回马车,马车一掉头,从巷子里出来——走了!不过如此!魏少玉觉得自己窥破了李永生的虚实,也懒得再等,径自走回马车,好了,人太多,咱不凑这个热闹,回吧。
虽然马车排成了长龙,但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将对面的车道让了出来,所以不管是李永生,还是魏少玉,掉头都是很方便的事……李永生并不知道身后还有人跟着,他知道的是,今天我来了,问候过了,门子似乎也听说过他的名字,然后将礼物放下,就可以回去了——无非是个形式罢了。
回到小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令他惊讶的是,安贝克居然还在院子里,甚至还仅仅只穿着一条内裤。
须知此刻已经是深秋,马上要立冬了,他讶异地看一眼张木子,这厮不冷?张木子笑着回答,你不回来,他怎么敢穿衣服?雁九是跟着李永生去了宁府的,闻言她微微一笑,怂包而已。
安贝克双手握拳,浑身微微地颤抖着,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冻的。
你回吧,李永生意兴索然地一摆手,记住了,明天你继续过来挨揍,要不然,我就过去抓你。
为什么?安贝克纵然是吓坏了,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你揍我,总要说个原因。
我揍你,需要原因吗?李永生微微一笑,很不屑地看他一眼,不如这样,你给我个理由,我为什么不能揍你?我是新月国的王子!安贝克叫了起来。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但是……这其实是我揍你的原因!第一百九十九章 原来是她不管怎么说,安贝克是离开了,带着屈辱离开了,还可能继续挨揍。
莎古丽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不好了,然后找到他,我怎样做,你才能不找安贝克的麻烦?他是你爹吗?李永生真是烦透了这女人,要不是为了寻找永馨的下落,他真的想把这女人扔到随便什么地方,还是因为他不喜欢洗澡?莎古丽闻言,也是面红耳赤,她高声叫着,原来中土国的国族,只会欺负女人。
李永生真的懒得理她,没有谁能叫醒装睡的人,写下你知道的国族女孩儿,要不然我送你回朝安局去。
莎古丽纵然有千万的不情愿,却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具备拒绝的资格。
不过,刚才她还在想着,为了搭救安贝克,她什么都愿意做,现在他离开了,她心里的紧迫感就少了一点。
于是她又哀求,我能把我想到的人都写下来,你能不能放过他?李永生冷笑着回答,你别管他了,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莎古丽委屈地去写人名了,雁九在一边冷冷地看着,也不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抵触,莎古丽一晚上,也才写出三个接触的国族女孩,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李永生直接停了她们三个的早饭。
吴小女看得有点不忍心,私下跟李永生说,三个小女娃娃,你何必跟她们叫真?吴妈妈,不叫真不行啊,李永生苦笑着解释,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你对他再好,他都觉得是应该的,你吓他一下,他反倒是怕了,要主动亲近你了。
雁九正好在左近,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错,人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一直以为你们是比较强调大局的,没想到你也这么认为。
大局当然是要强调了,雁九不以为然地回答,但是说句实话,对人性的了解,我比你深刻得多。
她有资格说这个话,朝安局整天琢磨的那点事,可不就是这些吗?李永生笑一笑,也不跟他计较,倒是没过多久,李清明又来扎针了。
今天的李疯子一点都不疯,甚至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也许他想说话来着,但是小李的院子里,住的人实在太杂了。
扎完针他也没走,直接又借了李永生的一间房间住了下来,加上服侍他的侍卫和小九,小院有点人满为患了。
但是这些人之间,基本上不怎么交流,整个院子的气氛,也是怪怪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安贝克还没过来,李永生见莎古丽写得太慢,气呼呼地出门去寻那厮,雁九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安贝克没在宿舍,看守宿舍的门卫说了,此人昨天回来一趟,然后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跑路?李永生心里暗哼,有种的你永远不要出现在大修堂。
雁九默默地跟着他,眼珠不住地转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次回到小院的时候,就过了午正,有意思的是,李清明带了一台收音机来,正安稳地坐在那里听说书,张木子和吴小女也在不远处听。
李永生走进莎古丽所在的小屋,才发现三名女修生也在听,莎古丽听得连字都忘了写,见他进来,才赶紧去提笔。
这文化侵略,还真是个好东西,李永生默默地点头:我整出这个来,也算帮了道宫一把吧?但是下一刻,他就勃然大怒,你一上午就写了四个人?莎古丽看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回答,我在使劲儿想,而且早上没吃饭,没力气。
那你中午饭也不用吃了,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又看一看莎古丽的两名同窗,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不怕饿着,但是你的朋友要跟着受苦……自己看着办好了。
说完他就转身出门,李某人不惯这些毛病。
因为莎古丽的消极怠工,李永生很是不爽,于是下午给李清明扎完针之后,又去找了一趟安贝克,这次他不但去了宿舍,还去了教室。
留学生班早就记住了这个面上有疤的英俊年轻人,所以没人质问他来这里做什么,大家就当看不到此人。
李永生也不跟他们说话,发现安贝克不在,转身就走。
看到他一脸阴沉的模样,一直跟着他的雁九叹口气,终于发话了,小李,你为什么一定要寻他的晦气呢?李永生皱着眉头看她一眼,那个雨夜,他差点杀了我,你不知道?但是……雁九犹豫一下,才狠狠心发话,但是他现在,受朝安局庇护。
切,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你们一直是这么做的,我清楚。
你真不清楚,雁九停下脚步来,直勾勾地盯着他,以前呢,是象征性地保护,现在……现在他算半个朝安局的人了。
我勒个去的,李永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居然被你们收编了?雁九点点头,所以你对付他……要适可而止,他能提供很多宝贵的情报。
这件事她一直不想说破,但是看李永生这孜孜不倦找麻烦的架势,她必须点一下。
又让我顾全大局,李永生笑了起来,笑容里颇有一点无奈,那我说一下我的底线吧,我不去找他麻烦了,但是不要让我在大修堂里见到他,要不然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雁九闻言也没了脾气,这位背景深厚,现在念头不通达,她也没法拦着。
想一想之后,她又问一句,你如此在意莎古丽结识的国族女子,是为了什么?肯定有我的原因啊,李永生笑了起来,顿了一顿之后才又说,好吧,是为了找人。
她结识的国族,我们也知道不少,雁九淡淡地发话,你想找谁?我倒忘了,莎古丽被你们关了十几天呢,李永生顿时恍然大悟——这十几天里,肯定也能掏出不少东西的。
可是,他也无法说出自己想找谁,想一想之后,他出声发问,莎古丽有个妹妹,叫依莲娜……你知道这个人吗?知道,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此人心向国族,雁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下一刻,她怔了一怔,然后怪怪地看向他,对了,好像就是你博本院的。
李永生也愣了一下,表情也怪异了起来,心向国族……你们把她也发展进来了?发展?雁九微微迟疑一下,就猜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然后,他很干脆地摇摇头,没有,我都没见过这个人,莎古丽自己说的,她对她的妹妹很不满,她妹妹甚至起了一个国族名字,好像叫……永馨?李永生呆在了那里。
好半天之后,他才笑着发话,这个名字……挺烂俗的嘛。
胡畏族就那点水平,这名字算不错了,雁九不以为然地回答,你见过她妹妹吗?听说很好看呢……不过我估计也是胡人的审美观点。
李永生挠一挠头,斟酌着发话,嗯,见过,倒还算将就。
也是,雁九点点头,别人交口称赞的美女,不会太差了,然后她眼珠一转,你不会是喜欢她了吧?哪儿能呢?李永生干笑一声,脸上的表情说不出地古怪……接着,他并没有回小院,而是去了一趟广播电台,了解一下近况。
可巧,他到达的时候,张岩也在播音室的外边,正跟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说着什么。
见到他过来,武修总教谕抬手招一下,小李,你来得正好,过来见过荣老。
李永生微微愣了一下,走了过去,笑着打个招呼,见过荣老。
荣老面目清癯,雪白的头发和长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他淡淡地看李永生一眼,转过头又跟张岩发话,既是美文,当然是用来传承,用来载道的。
问题是载道文馆,就是您老开的啊,张岩苦笑一声。
原来这荣老也听了收音机,对于里面的美文欣赏栏目,他希望能加上载道两个字,不管是载道美文,还是美文载道。
但是张岩识得来人,知道此人就开了载道文馆,心说这不就是李永生说的广告吗?广告能卖钱,张总谕知道这个,最近也有人来谈广告,但是一干武修商量一下,觉得市场尚未成熟,现在并不是推出广告的好时机。
当然,这也是因为,现在大家的主要心思,都放在了收音机的生产上,那庞大的利润,让大家看不起这点小钱。
然后这荣老也找了过来,说你们这个美文栏目,应该强调一下载道。
张岩一听这要求,就头大了,你这都不是简单的广告,是李永生说的冠名啊。
但是荣老的气场也很强,声音洪亮,小张,我都亲自过来了,这点面子不给我?这根本不是面子的事儿,张岩笑着一指李永生,小李,你跟荣老说一说这个门道。
荣老……载道,李永生的表情变得怪异了起来:荣载道?第二百章 丑态荣老却是没将李永生看在眼里,他依旧对着张岩,我就跟你说事呢,别跟我推三阻四的,他一个毛孩子,我跟他商量什么?这您可看走眼了,张总谕笑着发话,小李可是拥有广播电台的三成股份呢。
荣老这才又侧头看一眼李永生,然后转过头,继续冲着张岩发话,不管怎么说,这个美文栏目,一定要加上载道两字,你不答应,我今天就不走了。
李永生听到这里,干咳一声,荣老部长?荣载道皱着眉头看他一眼,然后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去去去,没你的事儿。
怎么就没我的事儿呢?李永生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实在有点火了。
不是他不知道敬老,但是对方实在太倚老卖老,他说话也就不客气了,我和博本院占了广播电台六成六的股份,张总谕就算答应了你,也得我们同意才行。
你们同意?荣载道这才把注意力转移过来,他上下打量李永生两眼,诧异地发话,美文可以载道,你们为什么会不同意?麻烦荣老部长你搞清楚,李永生气得笑了,电台是我们的电台,不是您的,您要是想做主,可以自己搞个电台嘛,何必跑到我们这里指手画脚?咦,你这小子是什么态度?荣载道勃然大怒,小小年纪,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知道不知道尊敬长者?李永生眼睛一瞪,毫不客气地反驳,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指手画脚,还纳闷我们为什么不听从……身为长者要起表率作用,拜托,有点素质成吗?噗,荣载道好悬没被这句话气得喷出血来,想他荣某人是什么人?美文界一面旗帜,是曾经的教化部副部长,而且还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小子你竟敢如此说我?他狠狠地瞪李永生一眼,转身就走了,他不跟这种没素质的人一般计较。
至于这厮所说的指手画脚什么的,他根本不认为是自己的错——我愿意指点你,那是抬举你,你不老老实实地听话,那就是你的不对!看他离开,张岩也松了一口气,冲李永生很无奈地一摊双手,他真想做两个广告的话,我白送都无所谓,但是冠名权不能让啊。
荣载道身为曾经的教化部副部长,文章又写得好,在教化系统里,有相当的人脉和人气,人家上门的话,白送广告真的正常。
是不能让啊,李永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白送广告,也就是两句话的事儿,白送冠名权……一个栏目的名字就固定下来了。
谁说不是呢?张岩报之以苦笑,白送冠名权,不但影响收入,关键是他不领情,只当是咱们该做的……以后想改回来,都要得罪人了,还不如直接顶住。
随着收音机的推广,他对广告该怎么卖,也有了大致的认识,美文栏目临时改为载道美文,这没多大问题,但是以荣载道的习惯,他这就算占住这个名字了。
将来美文栏目的冠名权卖出去,朝阳这边一改名字,荣老部长铁定跳脚——他才不会想,自己没花钱就做了这么久的广告。
张岩也是为了怕麻烦,索性一开始就不开口子。
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这还亏得他是已经乞骸骨了,要不然不知道又是什么脾气。
他没乞骸骨的时候,反倒比现在好说话一点,张岩递给他一个神秘的微笑,那时他的嘴也不好,不过公务方面,还较为注意。
李永生会心地一笑,乞了骸骨的人,一般都会出现些心性变化,这实在太正常了,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你推到我身上就是了。
我想起来你是谁了,就在这时,荣载道又从远处大步地走了回来,他直勾勾地盯着李永生,博本院……姓李,你就是那个写话本的吧?没错,我就是那个不登大雅之堂的,李永生笑着点点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
荣载道不屑地哼一声,你的话本从我手里过了……你就这么对我?要点脸行不?李永生是真烦了,您可以选择筛下来我,原本你也看不上话本,但是……你为什么没这么做?这话就问得有点打脸了,只差明说你荣载道自命孤高,其实还不是要看朝廷的风向行事?荣载道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不过他此番回来,是铁下心要拿下那个冠名了,你嘲笑我的容忍之心,我不跟你计较,你是一定要恩将仇报了?李永生不想跟他扯皮——他的征文是揣摩了上意的,虽然当时是没钱闹的,但是他身在朝阳大修堂这样的象牙塔里,如此行径,传出去也不好听。
所以他很干脆地回答,冠名是要花钱的,以次数计算,荣老愿意花钱,那当然好说。
花钱?荣载道再次愕然,竟然要花钱?在他想来,朝阳大修堂卖收音机卖得风生水起,赚得脑满肠肥,还要指着电台赚钱?那是当然,我们在替你宣传啊,李永生坦坦荡荡地回答,荣老你若不是有个载道文馆,会在意美文载道不载道吗?这种大白话,显然又是一记暴击。
荣载道先是一愣,然后气急败坏地发话,明明是教化众生的物品,你们竟然拿来收费,呜呼,中土的教化,可以休矣。
没那么严重,李永生微微一笑,笑容里是浓浓的不屑,朝阳大修堂的收费,比我博本还高呢,以荣老部长的意思,朝阳大修堂可以休矣?关于教育产业化,地球界不知道有多少争论,他辩论这个话题,太拿手了。
咱不带这么自黑的!张岩伸手挠一挠头,耷拉下了眼皮。
荣载道愣了一愣,他也没想到,对方还击得如此犀利,有心说一说两者的不同吧,但是仓促看来……也没啥不同。
很多人就是因为没钱,才上不起本修院,朝阳大修堂的修生,这种情况少一点——只要能有资格上了朝阳,就算没钱,也有的是人上杆子投资。
但是其他本修院,类似情况就太多了,没办法,精英教育就是这个特点。
荣载道想一想才回答,那这个家庭永馨时刻说书,每天交多少钱?这是我要求加上的,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不算钱,而且这个栏目的冠名权不卖,强调的就是家庭永远温馨,正合教化之意。
荣载道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名称里面,一定有什么说法,但是对方死活不承认,他也没招。
而且对方给出的理由,虽然有些似是而非,但是也不好辩驳。
正没奈何之际,远处呼啦啦走来了二十几个人,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政务院院务管理司的魏少玉。
他走到张岩面前,刷地抖开了一纸公文,面无表情地发话,传告:自即刻起,取缔朝阳大修堂非法架设的广播电台,相关物品予以封存,这是政务院的传告,还请配合。
张岩斜睥他一眼,一把将公文抓过来,细细看了一遍之后,冷笑一声,什么时候院务管理司也能代表政务院了?魏少玉斜冷笑一声,张总谕的意思是,我若是能拿到政务院的传告,你就乖乖取缔吗?政务院的传告,当然比院务管理司的传告难搞,不过他的怀里,其实已经有了政务院的传告,只等对方承认,他就会取出来。
这厮啥时候这么有底气了?张岩狐疑地看他一眼,想了一想才回答,政务院是政务院,我朝阳大修堂,还归教化部管,你最好两家的传告都拿过来。
政务院的传告,对方也许弄得到,但是教化部的传告就难搞了,大修堂和教化部都是教化系统的,倒不信教化部有谁的胳膊肘子,会向外拐——不怕被同僚喷死啊?然而下一刻,张总谕就领教到了什么叫意外。
原来是非法架设的?那就取缔呗,荣载道怪叫一声,大声发话,我虽然不才,也是教化部曾经的副部长……怪不得这个电台这么邪门。
有很多人,愿意将私怨凌驾在公义之上,很显然,老荣部长就是这么个人。
魏少玉原本还有点呆滞,闻言冲着荣载道微微一笑,荣老果然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荣部长在京城的文名极盛,认识他的不知道有多多少,魏室长也识得他。
荣载道冲着张岩微微一笑,怎么,需要我弄个告知过来?张总谕无奈地叹口气,荣老,您都是出了红尘的人了,何必又入这一趟浑浊的污水?荣载道淡淡地看他一眼,我有一颗入世教化的心,不行吗?你有的是鼠肚鸡肠!张岩也火了,冷笑一声,若是我答应你这个冠名权呢?荣载道冷冷一笑,现在说这个,却是晚了……我真不知道电台是非法架设的。
这一天多的时间,宁御马遇刺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上层,见到院务管理司来人,老荣部长心知肚明,朝阳大修堂只要院长不出面,应该扛不住这个告知。
反正他心里有怒火,就要借机撒出来——我让你们再小看我!张扬则是明显的愣住了——荣载道你真是教化系统的吗?为了一个冠名权,就做得如此丑陋?就在此刻,远处有一辆马车急速驶来,不等停稳,一个人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谁是李永生?李永生在这里吗?第二百零一章 生死之间跳下来的人,是个仆人一般打扮的人,青衣小帽。
但是紧接着,又跳下一人来,却是朝阳大修堂的医修总教谕王楠,他冲着李永生呲牙一笑,你小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荣载道看着那青衣小帽的仆人,眼睛就是微微一眯,内侍?他文采风流,经常被先皇召见,对内侍再熟悉不过了。
李永生前行两步,然后一抱拳,我就是李永生,目前有点事情,请稍候。
哪里有时间稍候?那青衣小帽的人叫了起来,快快跟我走,不要啰嗦!就在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雁九走上前,沉声发话,可是御马监的公公?她久在朝安局,眼皮子里不知道储存了多少人物,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根脚。
青衣小帽顿时一怔,然后上下打量她一眼,轻哼一声,原来是你,你知道就好。
他此来是负了使命的,不能张扬来历,但是现在被人喊穿了,又认出了对方朝安局的身份,那也只能认了。
雁九看一眼李永生,永生,走吧,你惦记的事儿,交给我了。
李永生看她一眼,走向马车,你先帮我看好广播电台。
马车转个身,又疾驰而去。
在场的众人,目送着马车离去,久久没有人出声。
等他回来,我再跟他分说,荣载道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转身就走。
雁九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她当然知道荣载道,但是……凭你也配跟李永生分说?魏少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麻麻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狠狠地盯着雁九,你要抗拒政务院的传告?雁九一伸手,从张岩手里拿过公文来,轻轻巧巧地撕成好几条,似笑非笑地发话,院务管理司吗?哎呀,我不小心把传告撕了,你抓起我来吧?魏少玉的脸上,青红白紫闪烁了好一阵,才咬着牙关发话,宁御马是死是活,还是未知,你下注之前,想清楚了。
雁九冲他呲牙一笑,你知道得……有点多了,这样吧,你也别走了。
魏少玉顿时大骇,你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宁御马若死,你是得利者,雁九微微一笑,从身边的皮囊里摸出一个音螺,然后缓缓地发话,那么,你也有刺杀嫌疑。
魏少玉闻言,吓得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没命地喊了起来,我是奉了政务院的命令!我管你那么多呢,雁九低声嘀咕一句。
李永生上了马车之后,见到赶路的速度很急,想一想之后发问,宁御马的伤情如何?这个时候御马监来人,只可能是请他去疗伤的,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这个……您到了就知道了,青衣小帽很恭敬地回答,按说他在御马监也算一号人物了,但是他真不敢对李永生失了恭敬。
然而这个问题,他还真不能随便回答,宁致远的伤情,在内廷都是讳莫如深的,天家亲口说了,谁敢传出去,必会追究责任。
就连他来朝阳请李永生,都不敢亮御马监的身份,生恐别人联想到什么。
他没找到李永生,于是拿了阴九天的帖子,去找医修总教谕王楠帮忙寻找,不料想被朝安局的窥破身份——当然,这个责任不能算在他身上,但是他心里依旧惶恐。
李永生能体谅此人的心情,见他不回答,于是又问一句,银针这些,我都没来得及去取。
都备好了,这位恭恭敬敬地回答,只要您人能到,其他的都交给我好了。
李永生见状,也闭上了嘴巴。
半个多时辰之后,马车来到了一个小巷,这里是宁致远宅院的后门,青衣小帽一边请李永生下车,一边抱歉地发话,事急从权,还请李郎海涵。
无所谓,李永生很随意地一笑,然后眼睛一眯。
他看到一个人被脱得精光,被绑在石柱上,一边正有人拿了细细的皮鞭,蘸了水抽打。
皮鞭虽然细,但是看份量绝对不轻,一鞭子打下去,被打的人就浑身颤一下。
这是昨天的门子,请他来的太监低声发话,李郎上门,他竟然不留客,抽他五日时间,死活看他造化了。
李永生的嘴巴动一动,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昨天的事,其实不能怪门子,他来看伤患,门子留下了礼物,将人送走,这很正常——宁御马还生死不知呢,怎么迎他进来?但是同理,现在抽打门子也正常——李永生上门,你竟然将人送走了?说来说去,还是宁致远这边有人担心李永生心里不快,索性在他路过的地方,公开惩处门子,缓解他可能的怨气。
这种时候,他实在没办法开口说情。
跟随的太监见状,心里暗叹一声,看来指望这位爷出声帮腔,希望不大了。
他也不觉得门子有多大错,李永生就算针术尚可,整个京城能有几个人知道?因为这点事就惩治门子,着实有点冤屈。
当然,这点遗憾只是在他心头一闪而过,马上就继续引着李永生前行。
穿过几个亭榭,来到一个二层小楼,旁边守着十几名御林内卫。
两名内卫上前辨识一下李永生,然后又拿个圆盘扫一下他的身体。
圆盘扫过他的布囊时,产生了剧烈的抖动,还冒出了白光。
储物袋?内卫讶异地一扬眉头,不过很快地,他就镇定了下来,麻烦您打开一下储物袋,这个……是规矩。
不用了,李永生从布囊里拿出一张符,贴在布囊外,封禁!这是封禁符,不算特别罕见,主要作用是不被人启封,当然,可以用暴力破开,但肯定要留下痕迹。
封禁好之后,他将布囊直接交给了对方,淡淡地发话,替我保管好。
内卫接过布囊,摆放到了不远处的一张石桌上,然后走开了。
跟着来的太监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我帮您拿着?不用了,李永生摇摇头,然后呲牙一笑,我也想避嫌,反正你都准备好东西了。
说句实话,储物袋被检查出来的时候,他稍微愣了一下,但是转念一想,这实在太正常了,宁致远再也经不起第二次刺杀了。
所以他果断地交出了布囊,布囊不是储物袋,里面装着的褡裢才是。
眼下负责戒备这里的,绝对不止这十几人,连检查储物袋的设备都有,他就不信,众目睽睽之下,有人敢随便动他下了封禁的东西。
确实没人动他的布囊,在他走进楼后,几个御林内卫交换个眼神,有人叹一声,这也不知道是谁家孩子。
年纪轻轻能拥有储物袋,那真不是一般的存在,更不是他们能随便招惹的。
连志磊没有储物袋,任永馨也没有,张木子倒是有,人家是真君的记名弟子。
李永生走进一楼的一个房间,里面有七八个人,一个黑瘦的老头坐在那里喝茶,旁边坐着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人,其他人或坐或站。
黑瘦的老头见到李永生进来,放下手里的茶杯,上下打量他一番,似乎在疑惑他的年轻,这是?阴大师,这就是李永生,带人来的太监赔着笑脸回答,九凤齐鸣的针术。
是三凤九鸣,阴九天随口矫正一句,然后站起身来,微微颔首,你来看一下宁致远的伤情。
隔壁的套间里,宁公公躺在一张床上,周围还有三四个人看护这。
御马监的司监双目紧闭,面色发青,下颌处有一道两寸长的伤口,胸腹间也不见起伏,仿佛是死人一般。
李永生走上前,随手拨开了他的眼皮,看了七八息,微微颔首,还活着。
你这不是废话吗?众人有点无语,如果他死了,叫你来干什么?不过阴九天微微颔首,果然是有两把刷子。
中土国的郎中,检验生死的手段很多,比如说摸脉,比如说听心跳,又比如说拿块琉璃片放在伤患鼻孔下,看有没有水汽。
但是医术高明的人,直接看瞳孔就行,尤其是宁御马这样的状态,已经一天多了,通过瞳孔能看出真死和假死,那得有相当高的水平。
既然他断定了对方的水平,就直接发问,三凤九鸣,护住百汇、双肩井和膻中,你能否做到?双肩井可是两处,四处要害使用三凤九鸣,那就不是一次三凤九鸣,而是四次。
这对行针者的水平和修为,要求很高。
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想一想之后,微微颔首,倒是可以,但……如何辩证?已经辩证过了,旁边一个八字胡中年人发话,你只管听从便好。
李永生根本不带理他,只是看着阴九天——旁人的聒噪我是不管的,就看你怎么说。
阴九天沉吟一下,然后缓缓发话,你先把一下脉吧。
李永生走上前把脉,把了差不多两炷香的功夫,才缓缓地抬起眼皮,居然……莫非是巫蛊之术?宁致远脸上的那一个伤口不大,有多深也看不出来,应该是处理过了,但是此人竟然没有脉象,再结合阴九天刚才的要求,他猜测此人受了巫蛊,是正常的反应。
第二百零二章 交相辉映阴九天闻言,缓缓点头,不错,巫蛊,其实还有些毒。
虽然对方回答得不是很完全,但是他已经相当满意了,只是这回答,也带了点试探。
李永生果然有点疑惑,能和巫蛊一起下行的毒吗?这话问得也很有水平,三凤九鸣护住百汇、双肩井和膻中,分明是要趁着四处要害被封住,催动蛊虫往下走,到脚心的涌泉穴,然后以物诱出或取出。
这是处置蛊虫的一种手段,不是通用的,只是在某些情况下可以使用,但是以李永生的知识,他实在想不出,蛊虫怎么能和毒一起,同时从脚底排出。
那八字胡中年人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发话,你只听好,去做便是。
他也是太医,跟阴九天忙了一天一夜,将宁致远身上的毒控制住了,又将蛊虫的活性压制到最低,这个过程讲起来不但麻烦,还有很多不便人知道的隐秘手法。
所以他这个态度,倒也不是故意歧视李永生——你一个年轻的本修生,老老实实地施针就行了,知道那么多干什么?然而这话说得李永生不高兴了,他脸一沉,我自跟阴大师说话,关你什么事?你知道三凤九鸣有几种施针和取针手法?这位闻言,顿时不做声了——没办法做声了,人家问这么清楚,是要选择性地施针。
这也不怪他,三凤九鸣针法早就失传,他哪里想得到,九凤齐鸣这针术,竟然还有细分?阴九天讶异地看一眼李永生,沉吟一下发话,毒从脚下出,蛊自谷道泄。
咦?这次轮到李永生纳闷了,他看一眼这大名鼎鼎的大国手,谷道出蛊?阴大师果然令人佩服。
这话不是客套,而是真的佩服,他的医术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能治疗很多伤患,主要是他的见识广,这是眼界决定的。
阴九天作为一个玄青土著,竟然能在宁致远身中奇毒并且昏迷不醒的情况下,令蛊虫被排泄出来,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
殊不料,他这话听到阴九天耳中,也是颇为震惊,黑瘦老头看他一眼,居然精通蛊术,你可知谷道出蛊的难处?李永生点点头,淡淡地吐出八个字,肠胃要动,气血要行。
谷道出蛊也未必有多难,但是宁致远在昏迷中,不能像一般修者,通过行气将蛊虫排出体外,那就只能跟普通人一样,靠肠胃的自行蠕动来排出。
这就存在气血搬运的问题,搁在一般情况下倒不是大事,但此刻宁御马身中奇毒,太容易因此毒发身亡了。
咦?这个答案,令阴九天都不淡定了,他原本以为,这小子会一手绝传的针法,后来才发现,甚至针法都可以细分,再后来又发现,对方居然精通蛊术。
直到现在,他愕然地发现,对方连谷道出蛊的方法都不看在眼里——他原本是想考校这个的。
小伙子看重的,居然是谷道出蛊时的毒性控制问题,这看问题也太全面了一点吧?中土国的郎中行医,讲究的就是全面性,阴九天猛地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小伙子。
小家伙还真是个好苗子!他暗暗点头,脸上却不动声色,宁致远身上毒性和蛊性相近,原本是相互纠缠的,我们适度地分开了。
原来如此,李永生点点头,他明白了对方的做法。
但是虽然明白了,却一点不影响他的佩服之心,行刺者故意使出和蛊虫相似的毒,分明就是想双保险干掉宁致远。
非常不幸的是,他们遇到了大国手阴九天,竟然能强行将两者分开,不愧是御医。
见到他点头,阴大师就越发地好奇了,你觉得这种情况,该如何施针?他希望小家伙盘算一下,使用哪种三凤九鸣的分支手法,比较合适。
李永生想一想,方始回答,四凤十二鸣……其实是四柱齐鸣。
四柱……齐鸣?阴九天觉得脑袋有点不够用了,四柱针法他当然知道,但是齐鸣……这尼玛是什么鬼东西?不过他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你能令四针齐鸣?他总听别人说,李永生说自己的针法不是得自桂一男,原本他觉得这话有点可笑,但是听到这句话,他终于有点相信了。
这并不难做到,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关键是我认为,四柱齐鸣,才能更好地将毒和蛊下推,三凤齐鸣倒也行……但是那就先照顾不到膻中了。
亏得我还想着让你做四组三凤九鸣呢,阴九天的脸,也有点发热。
他当然知道,护住百汇、双肩井和膻中,必须在每个点上都做到三凤九鸣,但是很显然,一旦这样做了,四组针之间不会太同步,也会影响效果。
然而,他选择这样的治疗办法,主要是因为,他必须将膻中也扎上针,否则会引起极为糟糕的后果——这是没有商量的。
四柱针法,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了。
他还待说话,旁边浓眉大眼的中年人有点不高兴了,阴大师,人已经请到了,咱们动手吧,致远……宁公公他等不得了。
阴九天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有更好的法子出来,你不能让我想一想?浓眉大眼顿时不说话了,这位可是天家的御医,他偶尔说一句算是提示,不属于失礼,但是说得多了,那是找不自在。
不过阴大师也不跟他一般计较,想一想之后,看一眼这厮,不怒而威地发话,还不快去找个人来?啊?浓眉大眼中年人愣住了,找个人来……干什么?找人来测试一下啊,八字胡气得狠狠瞪他一眼,四柱齐鸣,我们都没听说过,不得先验证一下?拿我来测试吧,引李永生前来的太监主动申请,他一脸的决然,宁公公已经等不得了,不要再拖延时间了……来吧!还是我来吧,又有几个人先后开口,异常地积极踊跃,这样的时候,谁愿意后人?最后,还是先发话的这位得到了机会,没办法,谁让他反应最快呢?李永生也不拖延之间,直接给这位扎了四根银针,然后双手一拂,手法快得根本令人看不清楚,紧接着,四根银针齐齐颤动了起来。
阴九天也没有歇着,一边看他行针,一边伸出两只手,摸着太监两手的脉搏,耳朵也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松开双手,由衷地叹一声,果然是厉害,这个四柱齐鸣好。
好的话,阴大师您就赶紧出手吧,浓眉大眼又沉不住气了。
阴九天淡淡地看他一眼,我得改动一下方子,李永生有这实力,方子当然要变。
浓眉大眼直接卡壳,好半天才苦笑一声——已经开始熬汤药了啊。
阴九天才思敏捷,不多时就将刚才的方子改动完毕,然后递给李永生,你看一看。
李永生一摆手,微笑着回答,汤剂类的方子我不熟,我对阴大师你有信心。
方子他也能开出来,但是他并不是个喜欢卖弄的人,今天来既然是行针的,那就只管行针好了,而且……看阴九天这水平,也是极高的,倒不信连个方子都开不好。
阴九天看他一眼,也没再多说,而是又将方子递还给小厮,行了,煎药去吧。
接下来,就是李永生对宁致远施针了。
依旧是四针,四针下去之后,他不住地拂弄着四根银针,令这四根针一直在震动。
想要偷师的人海了去啦,但是他的手法实在太快,大家都看得不是很清楚。
有人拿出了留影石,想要留下影来,那浓眉大眼的汉子冷哼一声。
因为害怕打扰李永生,他哼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紧接着,他又低声发话,收起来!众人这才想到,宁御马的伤情,本来就是顶级机密,宁御马的叔叔,又怎么可能答应他们留影?李永生施为了半个时辰,额头上的汗滚滚而下,才冷哼一声,汤剂呢?小厮把汤剂端了过来,因为才刚刚煎好,正冒着滚烫的水汽。
要起针了?阴九天问一声,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又喝令一声,弄凉一点……小李你再坚持一下。
弄凉是很简单的事,修者的位面,当然有可以令汤剂快速降温的手段,也就是十几息的时间,温热的汤剂再次被端了上来。
阴九天深吸一口气,起针吧……是速起,你应该知道吧?李永生当然知道该速起,他点点头,起针之后,还要再下针,你快点!握草,你连这也知道?阴九天都顾不得震惊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什么样的人,才能培养出这样的苗子?然而,李永生的震惊,一点都不比阴九天少,当他起针完毕,看到对方灌汤剂的手法时,眼中也掠过了一丝异样:我去,竟然是鼻饲?鼻饲手法,地球上有,是通过鼻孔,将汤剂灌到患者的胃里,仙界却是没有——想让汤剂起效,仙界有很多手段。
他真没有想过,中土国这边,竟然也有鼻饲的手法。
第二百零三章 妙手一大碗汤药慢慢灌下去,阴九天侧头看李永生一眼,似乎在问:还不动手?刚才的四柱齐鸣,是为了激发这四个祖窍的活力,有效地抵挡巫蛊和毒性。
现在汤药灌下去,四个祖窍重新激发,才能保证,药性不四溢,乖乖地下行而去。
李永生却是摇摇头,淡淡地发话,待肠鸣之时,才是最好的时机。
我去!阴九天竟然无语凝噎了,腹鼓肠鸣,那是辩证用的,什么时候就成施针的时机了呢?不过他也不敢贸然地质疑,事实证明,这个年轻的本科生,是有真材实料的,于是他说一句,鼻灌汤剂,直接入胃了,还需要等待?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胃是负责消化,肠才是负责吸收。
他甚至很想驳斥一句,汤剂还需要消化吗?直接吸收就行了。
但是,何必呢?他今天来,就是甘当绿叶的,没必要跟大国手叫这个真。
果然是跟我想的一样,阴九天居然猛地跳了起来,直接扑到了李永生身上。
去!李永生吓了一大跳,他的性倾向十分正常,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猛然遭遇到这样的事情,想也不想,膀子一扛,直接将阴九天甩出老远。
周围的人顿时石化了:尼玛,我们看到了什么?一个本修生,将一个化修打飞了?没错,阴九天是化修,虽然他这个化修,有一点点水分,是通过气运冲刷提升上来的,而且通过一些道器,才能施展出化修的修为。
如果不用道器的话,他的真实战力,应该就是中阶司修左右的水准,毕竟没几个医修是擅长战斗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的修为是化修。
阴九天被甩开了,却没有丝毫的不满,恰恰相反,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战力方面的差距。
他被甩到了墙壁上,跌落到地面,然后他马上就站了起来,兴奋地发问,你的意思是说,胃的作用只是碾磨,对吧?这个……李永生犹豫一下,微微颔首,没错,胃的吸收效果很差。
阴九天根本没问他原理是什么,而是再次兴奋地发话,我就说了,这鼻灌可以直接进肠的……可以直接穿过胃的,对吧?鼻饲已经是直接穿过食道了,再直接穿过胃?你也真敢想啊,李永生觉得有点无语,直接穿过胃,技术上不太好实现吧?地球界做个胃镜,大家都要痛苦到死去活来,贲门不开,进不了胃。
至于说穿过胃,汤剂直接通过幽门,那画面太美,真不忍直视。
划开肚子就行了,阴九天很无所谓地回答,小肠上开个口子灌汤剂。
啊?李永生听得都傻眼了,咱不带这么喝药的吧?这个技术手段,在仙界没必要,在地球界,似乎还没有听说过——这种喝药的方式,实在太销魂了一点吧?起码在灵魂碎片离开地球的时候,那里还没有成熟的技术,支持这么喝药的。
但是在中土国,这样的手段,技术上是完全可行的——这里是修者的社会!你确定,等肠鸣之际吗?阴九天的脸上,依旧是兴奋异常,这也是他一个重大的猜测,如果能证明实用性,那算一个历史的突破了。
大国手什么的称呼,阴大师已经不稀罕了,甚至他听到这些称呼,都提不起什么兴奋。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超脱自我,超脱中土国现有的医修格局。
剖开肚子喂药,涉及到伤元气的问题,但是能将救人的效率提高,这就足够了,起码遇到那种不救则死的病情时,这是一个选择。
我确定,李永生点点头,想一想之后又补充一句,胃也能吸收一部分……阴大师你条件便给,测试一下便知。
阴九天兴奋地点点头,我肯定要找人测的,现下不过是想先听到你的答案。
肠鸣了,李永生再次出手,这次用的是新的银针,方才入体的银针,已经有些毒性,不敷使用了……看着他熟练地行针,八字胡的太医怔了一阵之后,悄悄地找上了阴九天,阴大师……别说话,阴九天专心致志地看着李永生,心里不住地模拟着,如何才能让四针齐鸣。
四针行完,宁御马身下冒出了臭气,阴九天马上又指了四个祖窍,令李永生继续行针。
这次,李永生就不听他的了,他认为此次该行的是三个祖窍,三凤九鸣正好,没必要四个祖窍。
两人简单地交换一下意见,最后还是阴九天退缩了——李永生的建议,有点颠覆常识的认知,但是阴太医认为,这样行针也糟糕不到哪里去。
正经是小李的思路,可以借此验证一下。
正如李永生所言,阴大师身为御医,有很多伤患可以供他测试,就算没有需要的伤患,也可以强行制造出来——牢里的死囚多了去啦,废物利用一下是无妨的。
但是现在就能验证效果,何乐而不为呢?李永生的建议果然不错,接下来,宁御马不但顺利地排出了蛊虫,剧毒也被驱赶到了腿上。
一群人一直忙到子末,也就是夜里一点,宁致远双脚的涌泉穴,终于凝出了十几滴毒血,其色如墨,却有淡淡的海腥味。
果然是夏花之毒,八字胡轻叹一声,神情复杂。
阴九天却是没在意这些,他早就判断出了毒性,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好了,可以休息一下了……病人应该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后醒来,他余毒未尽,元气也大伤,迟些醒来是正常的。
宁致远的叔叔闻言大喜,十二个时辰就能醒来?十二个时辰之后,阴九天很随意地看他一眼,也懒得多说,伤患家属的唠叨,从来都是最麻烦的,排毒的方子也给你写好了,不要干扰我了。
然后他扭头看向八字胡的太医,你刚才想说什么?八字胡看一眼不远处的李永生,发现他正满头大汗地吃饭——连续几趟针下来,此人真的累惨了。
他将阴九天扯到一边,悄声发话,你有没有发现,这本修生极为古怪?这用得着你说吗?阴大师无奈地白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
他把您甩脱了,甩出了很远,八字胡的声音,越发地低了,他才是本修生啊。
哦?阴九天一直在琢磨今天的病例,这时候才意识到,此人的战力也极为不俗。
我可是化修来的,他琢磨一下,也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你还想说什么?八字胡的眼中,凶光一闪,此人的来历,我看很有问题!他今天被李永生呵斥了,还无法反驳,身为堂堂太医,他心里憋了一肚子气。
当然,他不会认为,这是自己心胸狭小——那厮怎么看,都不正常。
阴九天沉吟一下,抬手又招来那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人。
经过一阵观察,中年人发现,宁致远的呼吸明显了起来,他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若是宁致远真的不治,宁家的百十口人,瞬间就会掉落深渊,想被打回原形都是奢望。
所以他笑眯眯地走过来,阴大师有何指教?阴九天看一眼身边的八字胡,你来说!八字胡将自己的猜测低声说一遍,然后……他很悲催地发现,对方的脸拉了下来。
宁致远的叔叔沉吟一下,字斟句酌地吐出一番话,李永生的来历呢,你们不用怀疑,天家都叫得出这个名字,当然,他还有别的际遇,这就不方便说了。
宁家是小户人家,眼界也不怎么样,但是一百多口人里,偏偏是他来帮宁致远管家,可想而知,他是比较出色的,所以说话的水平不算低。
他其实心里清楚,李永生跟道宫有勾连,不过这些话,没必要说给太医听吧?天家都叫得出名字?八字胡愕然,天家听说过这个名字,和天家叫得出这个名字,那是大不相同的——很多人天家有耳闻,但是想让天家叫得出名字,那真不容易。
这个事儿不用再说了,中年人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李永生的储物袋,还在外面被扣着呢,那可是储物袋啊!八字胡的嘴角抽动一下,终于停了继续歪嘴的心思,年纪轻轻,居然有储物袋,这种人实在没法招惹啊。
阴九天倒是没有多么意外,能培养出李永生这种怪胎的人,其身后的势力可想而知,至于说区区的储物袋,阴大师不但见得多了,自己也有两个。
所以他点点头,既然知根知底,那就无须我们担心了。
因为他俩的不计较,李永生无意中表现出的超强战力,被华丽丽地无视了。
不过本修生马上就遇到了另一个问题,我不能回朝阳?我还有事儿啊。
您看,宁公公现在还没醒来,请他来的太监,非常恭敬地回答,您恐怕得在这里住几天了,大修堂那边,我会帮您打招呼的。
李永生无奈地一拍额头,李清明等着我扎针呢。
他自是不能说,我着急去找依莲娜。
第二百零四章 宁致远苏醒李永生要做的事情多了,找依莲娜是一回事,大修堂的电台被政务院下了取缔的命令,也是不小的事情,他不能让这个电台被取缔。
但是不管他怎么说,宁御马的人死活不让他走。
李永生当然也不好强行离开——宁致远遇刺影响太大,目前正极力封锁消息。
御马监的人甚至表示,李清明那里,我们替你通知,让他在家等着好了,等这边能腾出手来,您就过去行针,你看可好?李永生也没招了,只能暗示一下,这个……行政院院务管理司的魏少玉,似乎对我有些成见,目前在为难朝阳大修堂。
他也就是歪一下嘴,不成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走出房间,却发现魏少玉已经跪在那里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李永生真的有点意外。
御马监说了的事情,居然有人找麻烦,请他来的太监,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吃早饭,见他出来,马上站了起来,其心可诛啊。
真要说这御马监,其实是随着宁致远才兴旺起来,现在宁御马生死不知,正该夹起尾巴做人才是。
然而这么想的人,还真的错了,揣摩上意跟红顶白是太监们最擅长干的,宁御马现在虽然还没有清醒,但正是这样的时候,最能表现出忠心来。
所以这太监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去朝安局汇报说,政务院的魏少玉,很可能跟宁御马遇刺一案有关。
朝安局一听,二话不说就将人捉了来,而且也不知道魏岳怎么想的,居然直接将人送到了御马监,要他们自己审查。
御马监的人将人带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审问,魏少玉就主动招了,我去朝阳大修堂,是院里的意思,不是我个人搞得定的啊。
御马监的人也不理他,让他在李永生的房门外跪着,至于说何时审讯,那要看宁公公的意思了——宁致远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不听话的人了。
见到李永生出来,魏少玉睚眦欲裂,我是奉了院里的指示,你竟然敢将我捉来?你等着吧,政务院跟你没完!你脑子没病吧?李永生不屑地看他一眼,我能使唤得动御马监的公公?那名太监闻言,也是一声冷笑,政务院?你看看政务院会不会来讨要你!魏少玉脸上,顿时一片死灰,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自己涉及到的,是宁御马遇刺的大案。
别说取缔电台原本是他一手促成的,就算是院里高层下的命令,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来保他。
取缔电台才多大的事儿?跟十二司监之一遇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好吧?想通了这一点,他身子前倾,在地上磕起头来,将地面咳得咚咚直响,李永生,李大爷,我知道错了……你饶我这一遭吧。
李永生根本都懒得看他的狼狈,只是淡淡地发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锻炼了一阵之后,有小太监送来的早饭,并且婉转地提示他,说您在附近活动就行了,万一司监大人有什么需要,找您也方便。
李永生也不以为然,这种时候,他被软禁就是一种必然。
不过他也没有无聊多久,很快地,阴九天就寻他聊天来了。
阴大师倒不是被软禁了,他是少数几个御马监都没资格软禁的人,别说御马监,内廷都没这个资格,想动他必须得天子点头。
不过他也走不了,天子关心宁致远的伤情,要他在这里用心看护。
看护病患,真的是很无聊的一件事,前两天是急救,那也算了,自从今日凌晨,宁致远伤情好转之后,阴九天睡一觉起来,就觉得无所事事了。
他去看了一下宁致远,发现其病情稳定,又叮嘱了人严加看管,想着左右无事,就来找李永生聊聊天——他对这个修生的医术,还是相当好奇的。
但是李永生对这种好奇,是敬谢不敏,他不怕泄露出去医术,那是为黎庶造福,但是他不喜欢别人考校自己的医术——在交流中,他可能露出马脚。
尤其他面对的,是阴九天这种大国手。
换句话说就是:我想告诉你的,可以告诉你,但是你指望问什么我就答什么,还是别做梦了。
所以阴大师跟李永生交流得很是不舒服,原本一个理论,听得好好的,能触发一些奇想出来,结果他问具体原理和细节的时候,对方说我也不懂。
不懂……不懂你能有这么个理论?阴九天恨不得掐着对方的脖子怒吼。
就在他越来越难以忍受的时候,有人来了,却是李清明已经归家,现在派人来宁府借用李永生。
一时间,阴九天有点恍惚了:不知不觉间,这少年的医术,已经搅动了京城啊。
他当然知道李清明身上的毒,有多么的棘手。
李永生去李清明府,不是一个人去的,御马监有两个太监跟随,还有十二名御林内卫,不但负责送人,还要负责接人走。
甚至在行针的时候,两名太监都在旁边看着,就是担心他胡乱说话。
李清明虽然暴躁,但是在大局上,他把握得很好,行针的时候,他基本没说话。
因为下午还要继续行针,中午李家留饭。
在饭桌上,李清明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他直接问那御马监的太监,刺客有线索了没有?这是朝安局在做,洒家不知情,御马监不太在意军方,但是李清明也算半个传说级别的,所以回答得还算客气。
李清明的愣脾气上来了,既然是如此,你们何必扣着小李不放?他还有别的事。
在我们眼里,没有比司监性命更重要的事了,太监不冷不热地回答,李将军若是着急,可以着军情司多下点功夫。
军情司我哪里插得上手?李清明没好气地哼一声,我现在跟乞骸骨也差不多了。
李将军余毒尽去的话,修为肯定还能再上个台阶,太监不阴不阳地说一句,对这一代军中猛将,也没多大的敬意。
听着他俩说话,李永生猛地想起一件事来,李将军,我目前不得自由,你是否能帮我个忙,从博灵郡带个人过来。
这事何须劳烦李将军?御马监的太监笑着发话,李先生交于我就可以了。
李永生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内廷勾连地方,总是不好。
太监不以为意地一笑,御马监在博灵郡,也是有马场的。
严格来说,博灵郡的水土不适合养马,也不以军马出名,不过那里确实有两个小马场,出产挽马,但是一到战时,可以迅速地转化为培养军马,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这两个马场,目前只是挂在御马监名下,具体负责的是两个小家族。
李清明闻言,冲他呲牙一笑,你肯定想不到,连鹰是小李的仇人吧?连鹰……很熟悉的名字,这位冥思苦想半天,终于骇然地一扬眉毛,博灵军役使?所以你还是别掺乎了,李清明笑着回答,你也掺乎不起。
呵呵,这位不屑地一笑,却也没再说什么,毕竟宁致远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但是他的心里,却是记下了这个名字。
李清明看一眼李永生,回头把人名告诉我,我帮你处理。
不用回头,这没啥不能说的,李永生笑着回答,博灵本修院依莲娜,胡畏班的……我希望能尽快把她带到京城。
博灵本修院也有胡畏班?李清明讶异地一扬眉毛,然后微微颔首,好了,我知道了。
畅所欲言的时间,也就是午饭这一段,下午的施针过程,又是枯燥无比。
直到最后送李永生上车,李清明才找了个时机,低声问一句,那女修生很漂亮?李永生犹豫一下,干笑着回答,她不止漂亮……他俩在沟通,御马监的太监在回转之后,也悄然发出一条消息。
当天夜里,宁致远终于醒了过来,不过刚醒过来的他很虚弱,只是见了一下天家派过来的一个小黄门。
李永生当天就知道他醒来了,但是直到第三天早晨,他才见到醒来的宁御马——那还是阴九天示意了,李永生这医术不错,帮你查一下余毒吧。
宁致远这个人……怎么说呢?太监有的毛病,他基本上全有,而且还是那种大太监、当红太监的毛病。
但是他还有点真性情,见到李永生第一面,他就表示了,你再在我这儿住一段时间,我知道你事儿多,但是……你总赶不上我事儿多,反正你这个救命之恩,我记下了。
李永生哪里会在意这些?您既然好了,我就该回去了,我的事真挺多……今天能走吗?不可能,宁致远很干脆地摇摇头,你起码要在我这里住三个月。
不会吧?李永生真的吃惊了,你再养上十来天,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我是没有问题,但是天家有问题,宁致远的语气很微弱,态度却很光棍,这次我遇刺,也是天家的一个机会……你别看我,我也是才知道的。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倒是想早知道呢,可能吗?第二百零五章 接连行刺李永生真的猜不到,为什么今上要一直遮掩着宁御马的伤情。
遇刺之后,假装生死未卜,这种手段……好吧,也不算少见,阻隔消息嘛,让那些动手脚的人主动跳出来。
但是以宁致远的身份,能勾出什么来?弄臣如果不能歪嘴,跟路人的作用也差不多。
然而,很快地,李永生就发现了一些情况,在他入住宁府的第四天,内廷第一人魏岳魏公公,前来探望宁御马了。
宁致远表现得很夸张,抹了一脸的铅粉,躺在床上装昏迷,周围的小太监们,还不许魏公公近身去看。
魏岳来的时候,阴九天也在,不过有意思的是,他并没有问阴大师宁御马的病情,而是随便找了一个太医发问。
那名太医当然回答说,宁御马至今未曾醒来,何时醒来,我也不知道——您得问阴大师。
阴九天就像没听到这话一样,站在那里不做声。
魏岳微微颔首,走出屋的时候,还告诫御马监的太监们,小心看护宁御马,否则他定不饶恕,最后他来了一句,宁御马若能大好,我觉得他可掌貔貅卫。
貔貅卫是皇家直属的暴力机构,主要强调的是执行力,理论上归内廷和宗人府共管,但是宗人府一般使唤不动他们,而内廷中也没有专门管理他们的机构。
目前掌管貔貅卫的,是太皇太妃的贴身太监,已经老迈不堪,去年还中风了,不过他的忠心人所皆知,太皇太妃令夺其职,今上不忍,就拖延到了现在。
今上今年大典,貔貅卫的人选,内廷和宗人府都有过些提议,其中让魏岳接手的呼声很高,也有媚上之人,建议宁致远接手,今上没有任何回复。
现在魏岳主动退出竞争,还要推荐宁致远,显然是好事。
待他离开之后,宁致远高兴得从床上蹦了起来,这老东西总算识相!李永生看得心里也是暗叹:装个病就掌握了一卫人马,果然是好算计。
然后,宁御马就去折磨人了——在他装病的几天里,很有些没眼力的家伙,居然想要作怪,御马监已经抓了四五个这样的人。
今天宁致远收拾的,是院务管理司的魏少玉,他心情不错,还喊来了李永生旁观——你救了我,我当然要帮你出气。
身居高位的人,很多时候都要谨小慎微地行事,能快意恩仇的时候不多。
就算是宁致远这弄臣,也知道自己不能跳腾得太凶,要不然那就是替天家拉仇恨,天家被非议,他就要倒大霉了。
所以折磨魏少玉这种小官的时候,他兴致盎然不说,还问李永生,此人是触了我的霉头,跟你无关……你想要些什么奖赏?李永生想一想,把那门子放了,好生治疗一下吧……他没什么过错。
门子就是一开始只收了礼物的那个,行刑四天多了,这初冬的天气,被剥了精光就已经很难忍了,还拿小鞭子抽了这么久,现在的状态,是放开他他都十有八九活不了。
那厮啊,宁致远微微颔首,门子其实是宁家的人,还算可靠。
但就是那句话,宁致远自幼入宫,跟宁家其实不怎么亲,反倒是身边不少小太监,用得相当顺手,所以门子被打一事,他虽然后来知道了,也觉得此人该打。
所以他不能说小太监们做错了,否则的话,下面人难免心寒,而且对他而言,那厮确实做得不对——若是能留下李永生,没准他会早点醒来。
这个求情,也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于是他笑着发话,这算多大事,就是替你出口气……对了,第一天来了,你就看到他了,怎么现在才说?问题很简单,但是回答不好的话,后果……也是有一些的。
当时在替公公治病啊,李永生笑着回答,若是那时出口求情,也许是违心的,只是不敢得罪门子……旁人也许会认为,我未必会尽心尽力地救治。
宁致远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用了很长时间,才微微颔首,你这脑瓜,怎么长的?这个逻辑,说起来简单,想要领悟还真的不容易。
李永生来探病,礼物收下,人被打发走了,再次被请来的时候,很难说心里有没有怨念,正是因为如此,御马监的小太监们,才会惩处门子,以消除他的怨念。
这时他若出口求情,倒是能表示出大度,但是……这怨念消除了没有呢?谁都不知道。
倒不如无视门子的遭遇,尽心尽力地出手,等到救治好人之后,再开口求情,那就说明这个人,确实没有怨念。
这样行事,真的太敞亮了。
至于说门子可能在这四天内死去,那就活该他倒霉了——起码宁致远是这么认为的。
你耽误了我的救治,该你死,你就死吧!所以宁御马认为,这个回答太对自己的胃口了,于是他哈哈大笑,你若为太监,怕是天家眼里就只有你,没有我了……那谁,还不去快放了门子?旁边的小太监一路小跑出去了。
我没有这个兴趣,李永生断然摇摇头,半点也没有。
他还想说,太监终究是不完整的人,但是考虑到宁致远的具体情况,这话就没说出口。
你是个心思细腻的,宁致远来了兴趣,他发现这个年轻的本修生,除了医术精湛,还很能替人着想,思维缜密。
这是能庙算之士,他忍不住就又问一句,魏岳推荐我执掌貔貅卫一事,你怎么看?我不懂,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表示,哥们儿不发表意见。
你这人好生无趣,宁致远有点不高兴,他当然分得清不懂和不说的区别,对方绝对是个明白人,跟我说两句,还辱没了你不成?我确实不懂,李永生继续摇头,待发现对方拉下脸来,才无奈地叹口气,宁公公,你说天家召阴大师看病的时候,问些类似的话,阴大师会不会说?他?他只管看病的,宁致远理所当然地回答。
对啊,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他这种大国手,都只管看病,我当然更是了。
宁致远无法反驳这个答案,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更想听对方的看法了,那这样吧,你不是想回大修堂吗?说得好了,我就让你回。
李永生无奈地翻一下眼皮,他还真无法抗拒这个诱惑,很简单,魏岳是在示好。
这用得着你说?宁致远气得笑了。
李永生又想一想才说,你病了这么久,他再自矜身份,也得上门了,同时抛出貔貅卫……这是撇清自身的嫌疑?果然有点脑瓜,宁致远点点头,笑着发话,他若再不上门,就算没有嫌疑,也是目无天家了,老家伙还算识趣,知道送我点礼物。
我猜对了,你总该让我离开了吧?李永生很想这么问一句,不过很显然,这么问就太讨人厌了,于是笑着点点头,原来藏着深意,宁公公果然深得天子信赖。
你不用这么藏拙吧?宁致远怪怪地看他一眼,天家虽然年幼,却是天命所归,他的算计何止这一点?这家伙估计是平时没人说心里话,憋得实在受不了啦,真是啥话都敢说。
李永生点点头,也是,我估计天子还想引出始作俑者。
没错,宁致远的眼中,寒光一闪,然后似笑非笑地发问,接着说?其实很简单啊,李永生一摊双手,比如说御马监交付不了军马,肯定有人着急不是?只要你的伤没好,你能拖得起,别人却拖不起了。
咦?你这家伙……还真是,宁致远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朝阳大修堂的修生,都像你这么厉害?我可算不了什么,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真有那么厉害,也不至于插班了。
他这自谦,却又被宁致远点破了,你不过是没钱来京城。
你这么不会说话,会变得没朋友的,李永生笑一笑,那现在,我可以回了?宁御马笑了起来,笑得异常奸诈,你觉得你听了这些,还能马上回去吗?握草,李永生气得暗骂一句,又狠狠瞪他一眼,你这有点耍赖。
三日之后,宁致远没等到别人的反应,反倒是收到了一条令他胆战心惊的消息,幽州郡军役房正使吴文辉,在回乡省亲时遭遇刺杀,护卫六伤三死,吴军役使重伤不起。
行刺的是三名司修死士,当场自戕,天机被遮蔽不可查。
消息传来,京城大哗,这个性质不比宁御马轻,虽然此人仅仅是个郡军役使,遇刺也不在京城,但是他军方的身份,却是最敏感不过的。
军役部陈部长泣血上书,要求严查凶手,大司马坎帅震怒,将随行护卫全部下狱,事发的并州郡捕房捕长被撤职,押送京城受审。
吴文辉是兑帅一手提拔起来的,兑帅只说了一句,最近不是很太平啊,也不知道宁御马的伤情好了一点没有。
第二百零六章 扑朔宁致远听到这个消息,吓得魂飞魄散——握草,别让人联想到什么吧?一直以来,他都怀疑自己遇刺的指使者,最大的可能就是军方——魏岳也有可能,但是要小一些。
现在自己长期没有露面,结果幽州郡军役使也被刺杀了,当然就是他的嫌疑最大了。
所幸的是,少年天子第一时间出面,为他解围了,说宁御马这些天在府中静养,我派了御林内卫去保护,此事肯定跟他无关。
坎帅的目的不是宁致远,所以没说什么,陈布达部长显然是有点不甘心,就私下嘀咕说,宁致远虽然没出府,但是来来往往看他的人可不少。
这就是说,宁致远固然没有时间安排刺杀,但他完全可以指使别人去做。
当然,以陈布达的老辣,没谁相信他会毫无凭据就去攀咬一个司监,他只是代人发话罢了,跟幼稚或者老辣无关。
至于说代谁发话?那当然是兑帅了。
刺杀事件传来的当天下午,御马监上报内廷,同时报知军役部军需司,三个大型马场发生马瘟,初步判断,今后两年最少要减少牛马三十万匹的供应。
这是对陈布达部长最强烈的反击,此前因为宁致远的遇刺,一批五千匹的军马移交,就出现了问题,只拨付了一千五百匹就暂停了。
此时民间养马的人也不少,不过前文说了,中土国只是个温饱型的社会,民间还远远没有到了不缺马的地步,而且最关键的是,民间不许养纯种军马,只准养挽马。
三千五百匹军马暂停交付,军方就已经很恼火了,现在直接传来消息,说未来两年还要减少军马的供应,军方不跳脚才怪。
但是他们也只有跳脚的份儿,军马是战略性的军事物资,只能由御马监来饲养,军需司有两个小型军马养殖场,但是也只能每年交付一万匹左右。
再多就不行了,内廷不允许——私下养殖那么多军马,这是要干什么?现在御马监报上来说,遭遇马瘟了,军需司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至于说去马场调查取证,那就更不可能了,御马监只听内廷和天子的号令。
当然,大司马坎帅可以提出质疑,但是他想去马场,也得经过天子或者内廷同意。
至于说陈布达……他只有权力反映情况,当然,嘴炮一下也无妨。
御马监这一手,直接将军方逼到了墙角:你怀疑是我使坏?那我就使个坏给你看看。
不得不说,宁致远这一手挺狠,他根本不辩解自己的冤屈。
而且在同一天下午,宁御马终于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他面色惨白,去了一趟朝安局,了解刺杀自己的案件,有什么进展。
当他得知没有什么进展之后,又去见了天家——在外人看起来,他是告状去了。
然而这君臣俩私下谈的东西,却绝对不是这个。
今上年少,但是主意拿得比较稳,看来还真是家里有人不甘寂寞了啊。
宁致远身为弄臣,当然要做好捧哏工作,他一脸的敬佩之色,同时还有点迷惘之色,天家这话我不太懂,肯定不是外部势力吗?摆明了的啊,少年天子长叹一口气,拿你俩的遇刺,挑拨我和军方的关系。
宁致远大大的眼睛眨巴一下,很真诚地发问,会是谁呢?能是谁?少年天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英王和襄王呗。
英王和襄王都是先皇的弟弟,其中英王素有贤名,深得朝野敬重,若不是今上是光宗正儿八经的太子,他真的可能演出一场兄终弟及的戏码来。
襄王倒是志大才疏,但他是太皇太妃所生的,太皇太妃,那是宫中仅存的光宗贵妃。
大家都知道,太皇太妃很看重这个儿子——这是废话,她也尝试扶持过,但是没办法,襄王就是扶不上墙,嗑瓜子都能嗑出个坏瓤来,天家出几个纨绔子弟很正常。
但是襄王并不这么想,他觉得自己才高八斗、通古博今、相貌英俊、擅长约炮……甚至他觉得,自己胯下丈八蛇矛枪,降服的妇人,也能帮他打理了江山。
对于那些自命是龙傲天的主儿,有时候真的没办法用常情来衡量思维。
所以襄王在不同场合说过不止一次,他要做出一番大事来,让太皇太妃好好看一看,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天子人选。
这是一个在作死的道路上舍命狂奔的主儿。
但是只要太皇太妃健在一天,就没人敢动他。
当然,他的结局也早就注定了,如果太皇太妃死前,他还没能身登大宝,那最终只能粉身碎骨。
宁致远不好掺乎这样的事儿,他是天子幸臣,但是他也清楚,今上登基,是太皇太妃一路保驾护航,我觉得军役部唱苦肉计的可能也很大。
不可能,少年天子很肯定地摇摇头,牺牲谁,兑帅也不可能牺牲吴文辉。
没错,吴文辉的位置太关键了,中土国的郡军役房正使有三十六个,但是幽州郡是京城所在地,绝对是三十六军役使里的老大。
咦,那我得赶紧把李永生放走,宁致远顿时一个激灵,我发掘出来的人才,不能让他再去给吴文辉治病。
要不说弄臣的格局小呢?他刚才还决定不掺乎这样的事儿呢,一听说兑帅可能不会受到波及,他马上就做出了反应——他家里的那只蚊子,导致他真的得罪兑帅不浅。
那是你挖掘出来的?少年天子很不满意地哼一声。
当然是天家先发现的,宁致远人前狂傲,但是拍天子的马屁,那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他赔着笑脸发话,微臣侥幸未死,也是沾了您的光。
你也不用说那么多,快放李永生走人,果不其然,天子真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也是不喜欢兑帅,哪怕这件事可能跟其无关。
兑帅在今上年少时,很有点不恭敬,但是今上的眼光不仅仅限于此,他在猛然间发现,兑帅已经掌握了中土国近半的军方力量。
身为天子,这个情况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军队是天家的军队,所以兑帅在他眼里的危害性,跟英王和襄王相差仿佛。
他不能事事都靠掌握御林军的离帅出头——这同样是他不能容忍的。
离帅的忠心不需要怀疑,但是他终究是老了,而且羽翼也不小,少年天子需要这样的老臣坐镇,但是也需要尽快扶持新人了。
宁致远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于是他小心地发话,天家,魏公公说的那个貔貅卫的事……少年天子当然听说了此事,他沉吟一下,此事得往后推一推,要不然刺激军方太甚,不过你可以着人暗示一下,让魏岳先去太妃那里吹个风。
宁致远也明白,御马监得罪军方太狠了,但是没办法,这是天子的意思,只不过他在力度上,选了个上限。
现在因为此事,他不能很快执掌貔貅卫,着实令他感到郁闷,但是这前后的因果,都是天家决定的,他连抱怨的胆子都没有。
又说一阵话,范含求见,宁致远主动起身告辞。
少年天子又接见几人之后,魏岳来了,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在并州郡行刺的司修,有一人,疑似叛逃伊万国者之后。
二十多年前,同北方邻居的那场战争中,有四位数的国朝军人被俘,签订停战协议之后,双方交换俘虏,因为李清明抓了一个最大个儿的俘虏,中土国的士兵基本全被放回来了。
对中土国人而言,被俘虏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回来的士兵虽然没受到什么歧视待遇,但是解甲归田是肯定的——不可能在军方继续发展了。
但是这些人里,也有不少心怀忠义之人,他们汇报军方说,有同袍并没有被释放,而是被伊万国人留下了。
军方就火了,说伊万国你说话不算话啊,怎么还扣着俘虏不给?没有,没有人了,伊万国断然否认——你的军人,我们留下也没用啊。
此后十余年里,中土国发现过多起失踪士兵悄然回国的例子,于是愤然指责伊万国:凑表脸,把我国战俘扣下,发展成你们的间谍!大哥别说二哥了!伊万国根本不理会:你们倒是没扣下我们的战俘,直接把间谍夹杂在战俘里送回来了!发生在并州郡的这一次刺杀案,天机都被遮蔽了,但是在大力查证之下,有人发现,其中一名司修,似乎是渔阳郡一名士兵的后人。
该士兵在那场战役中失踪,几年之后,他的家人一夜间消失不见,这在当地还成为了一桩悬案——没有路引,这一家人能到哪儿去呢?可巧的是,这次调查的过程中,朝安局有人就是渔阳郡的,跟失踪士兵还是同乡,居然认出了这司修,似乎是那失踪士兵之子。
所以说,有的时候,遮蔽天机也未必管用,合该暴露的话,只能说天意如此。
少年天子听到这话,脸顿时就黑了下来,竟然有国外势力介入?与此同时,李永生愕然地看着宁致远,要我离京?第二百零七章 天欲雪对李永生来说,能解除软禁是最好的,但是离京……这是什么鬼?但是宁致远顾不得跟他多说,必须离京,一月之内不得回转,我会给你大修堂的丙班下个寻找马种的任务,随便你去哪儿找……你的电台,我会帮你看着。
这倒是好,不但能全国乱跑,还能完成上舍生任务。
上舍生的任务五花八门,指定班级完成任务的,也不少见,一般都是班里有实力的修生,给班里争取到的。
这就像地球界大学本科生该实习了,班里有个国企领导的子弟,说去那个国企实习吧。
当然,这实习不是黑心工厂那种实习,纯粹是盘剥学生的劳动力,这里的实习,国企要给大修堂钱的,单位评分好过,日子还清闲。
尤其是劳动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实习,邀请方出血少了都不够,所以算倍儿有面子的事。
再加上宁致远还答应他看着电台,此人虽然是阉人,倒也是性情中人了。
当然,他对军方的恨意,也是性情中人,这样的承诺,居然只为了不让李永生出手疗伤。
可是李永生还是有点为难,李清明的治疗没有结束,郭老教谕调理得差不多了,却还少个收尾。
宁致远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关键时刻过了就行了,你为我行针,也不过才一天吧。
这个……倒也是哈,李永生这才反应过来,其实很多伤患,他只治疗一些时间就行了,只不过他行医的经验不足,习惯了阶段性治疗,阶段性复诊改换方子了。
不过他还是没好气地看了对方一眼,是啊,行针一天,在你家里住了快十天。
马上走,马上走,宁致远笑着一摆手,对了,离开之后,别声张你去哪儿了啊,军役部可能会派人找你。
军役部?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心里有了猜测,明白,你这个任务快点下发。
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省事,宁致远哈哈大笑,不得不说,这家伙豪放起来,真不像个太监,发任务的跟你一起走,你最好不要回家住。
李永生坐着御马监的马车回到朝阳,二话不说就接出了吴小女,在外面寻个客栈住下,又着雁九带了莎古丽三人走。
然后他去看一趟郭老教谕,留下了几个方子,最后又去看杨国筝,要他帮自己看一下房子,顺便代为接一下任务。
这些忙完,一天就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又请汤昊田代为邀请李清明,来他歇脚的客栈,行了一趟针之后,给对方留下后续的治疗方法,这就齐活儿了。
两天之后,他在城外接到了杨国筝的传讯,合着御马监的任务,发给了整个武修上舍的丙班,想去的都可以接,不过他们指出,李永生必须去。
小杨同学也接了寻找马种的任务,打算跟他一起完成试炼,同行的还有明晓媚。
然后四人坐着一辆马车,直接出了幽州郡,南下豫州郡。
出郡的时候,吴小女因为没有路引,被盘查了一番。
不过关卡的人也不是不通世事之辈,看到另外三名年轻人都有上舍生试炼路引,还有朝阳大修堂的铭牌,李永生说话又客气,所以摆手放行。
李永生将负责的小官叫到一边,悄悄地塞了两块银元过去,那位看一看连制修都不是吴小女,直接在他的路引加了一行字,携老年女仆一名。
入了豫州郡,就是彰德府的地盘了,马车一路前行,直到抵达了府城邺城,四人才下车,打发马车回返幽州郡。
当下四人在城郊选了一家客栈住下,李永生就跟杨国筝外出,来到米市上,租了一辆马车回来,商定一日两百钱,管车夫一顿午饭。
彰德府是没有马场的,不过这个任务本来也就是放羊性质的,随便做点什么就能交差,比如说写一些……邺城为啥没有好的马种。
接下来,他们就是在邺城四下游山玩水了,用李永生的话说就是,若是能找到一篇合适牧马的场所,也算不小的功劳。
别说,明晓媚和杨国筝还真的挺认真,每天要写游记和见闻,那份认真劲儿,李永生都不得不感叹:别看这俩官二代目前成绩不怎么样,但是冲着这股精神头,将来也不会差到哪里。
在邺城待了七八天之后,这二位觉得待得差不多了,就问李永生咱们啥时候去下一个地方?不着急,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不行的话,在城郊租一套房子住好了。
明晓媚也不是那种不知道变通的,所以她就问,你确定咱们写上去的这点东西能交差?对丙班的修生而言,这个任务是御马监冲着李永生给的,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任务上都有要求,李永生必须去。
放心好了,李永生一摆手,宁致远那厮毛病可能很多,践诺方面,却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明晓媚没问题了,杨国筝就更没问题了,别的不说,他零钱有限,若不是有李永生和明晓媚兜底,没准他就只在幽州郡活动一番了。
他们租住的是一家农户的院子,距离大路有百余丈,一天三十钱也不贵,除了六间房子,还有厨房和厕所。
厕所的环境不太好,露天的,不过此刻已经进入了冬天,蚊虫匿迹,没有多臭。
又在附近游玩两天之后,明晓媚发话了,咱们若是再住的话,要考虑买些木炭了,房东那点木炭用完了。
买买买,杨国筝马上表示,房东家的木炭其实不算太少,但是对于他这个来自南桂郡的公子哥来说,北方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他在南桂,根本不知道秋裤是何物。
所以这两天,数他用木炭用得厉害,收集了四个炭盆在房间里。
李永生也点头支持,好久没下雪了,我看这天气也快了。
他还真是乌鸦嘴,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天就变得阴了,明显是在酝酿着一场雪。
他马上就去找马车,正好杨国筝闲得没事,说我跟你一起去,结果明晓媚见状,也跟了上来。
邺城的商业布局挺有意思,除了酒家和客栈之外,几乎所有的店铺,都是集中开的,卖米的粮铺叫米市,卖炭的叫……没有炭市,就是跟布市在一起。
卖炭的商铺有六家,不过李永生他们过来的时候,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
杨国筝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居然跳下马车在雪花中奔跑。
李永生却是看着前面的六条长龙苦笑,早知道是这样,前两天就该来。
很明显,即将到来的雪,刺激了邺城黎庶,大家纷纷地来买木炭。
木炭肯定涨价了,李永生很无奈地想着,走上前去看木炭的行情。
因为他没排队,伙计也不搭理他,不排队我肯定不理你。
不过他倒是听到有人嘀咕,十钱一斤,涨到十三钱了。
能买木炭的主儿,基本上都还算比较富裕的,像那些没钱的家庭,就是那句话,交通基本靠走,取暖基本靠抖。
而且木炭这东西,其实挺出数儿的,鼓鼓囊囊一堆,基本没多重。
一斤木炭,足够杨国筝摆的四个炭盆烧前半夜了,至于说后半夜——裹着被子睡就完了,谁也懒得起来加炭。
李永生倒也不在乎涨价,只是觉得有点不值,事实上,他不想买这种廉价木炭,这几天他和杨国筝住在一起,用的就是房东提供的廉价木炭,真的很呛人。
他看上的是标价二十七钱一斤的枣木木炭。
不过不管买什么样的木炭,他需要排队。
更悲催的是,他猛地发现,他发现队伍排得都挺长,每一家门口都排着近百人。
这就是中土国的现状,穷不说,物质也不够丰富,前几天他路过此地,每个木炭铺子门口,就是小猫三两只。
一场即将到来的雪,直接将邺城的消费能力逼了出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明晓媚冲他招一招手。
他走过去一看,发现居然还有第七家木炭铺子,不过这个铺子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这是……质量不好?李永生下意识地认为,这家铺子的经营有问题。
可是上前看一看,似乎……也没啥问题,尤其是这家的炭,每斤比旁边还低两钱,居然还没人买——以李永生对中土国黎庶的认知,低两钱的话,质量差点都无所谓,便宜嘛。
这有问题了啊,李永生转到其他几家铺子看一看,那几家木炭铺子的价钱,都是统一的,质量也相仿,并不存在谁比谁差多少的问题。
然后他又走到这个铺子来,看着相似质量的木炭,发起呆来。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闲汉,双手袖在袖筒里,懒洋洋地发话,想买这家的木炭?李永生走来走去的,已经被别人看在眼里了。
李永生也不否认,点点头,是啊。
他这话不是邺城口音,旁人一听就听得出来。
林家的做生意不诚信,缺斤短两,闲汉笑着发话,你是外乡人,不知情。
你放屁!旁边传来一声冷喝。
第二百零八章 不排队的后果说话的是林家铺子的伙计。
这伙计十七八岁,坐在椅子上,斜靠着墙壁打盹,见李永生来了,也不招呼。
但是听到这话,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我林家的秤上称好了,可以去别家重新称一下。
不是缺斤短两就好,李永生点点头,行,就是你这话,称完之后我去复秤,质量没问题吧?伙计懒洋洋地看一眼旁边的长龙,有气无力地回答,比他们只好不差。
李永生看一看身边不远的长龙,又看一看眼前门可罗雀的店铺,一时间有点举棋不定。
就在这里买呗,杨国筝出声了,不用排队,而且还便宜……买枣木木炭吧。
他也不是个奢侈的人,枣木木炭并不是最贵的,最贵的是黄檀木炭,那是按两卖的。
你们不听劝,可别后悔,闲汉冷哼一声,谁从林家买木炭,都要倒霉的。
明晓媚听得眉头一皱,直接发问,为什么会倒霉?你们自己打听吧,闲汉袖着手,不再说话。
林家的伙计表现得很奇怪,也不反驳,也不拉客,斜靠在椅子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李永生下巴一扬,我说伙计,你做不做生意?做,伙计站起身来,不过做了我家生意,小心被疯狗咬。
李永生觉得挺有意思,为什么会被疯狗咬?只要你铺子手续全,我没买到贼赃就行。
我家的铺子,被疯狗盯上了呗,伙计说得很自然,顺便还看那闲汉一眼。
买了,李永生点点头,四十斤枣木木炭,一块银元是吧?四十斤枣木木炭,按照杨国筝的烧法,似乎也能烧四十天,一块银元并没有多贵。
但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只要烧得起枣木木炭的人家,基本上就可以算得上是土豪了,一个炭盆,基本上一晚上不灭。
睡到半夜没人加炭?无所谓,家里有仆人负责加炭,主人接着睡就是了。
事实上,很多用劣质木炭的人家,半夜都有专人加炭,而烧枣木木炭的,就更不稀罕了——须知枣木除了比重大耐烧之外,也不太呛。
都讲究空气质量了,谁还差个加炭的仆人?按杨国筝那样的烧法,一晚上暖暖和和,烧三斤木炭都不稀罕——但是那样容易生病。
所以,一斤半木炭就足够了,而一般十来口的人家,一晚上四斤木炭算正常,所以一块银元,也就是烧十天的量。
一个月光取暖就花掉三块银元,这绝对是上等人家了。
你买了真会后悔的,袖着手的闲汉又发话了。
李永生看他一眼,一摆手,对着伙计发话,给我称吧。
闲汉转身离开了,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容。
伙计也没着急称,而是怪怪地看着李永生,我家是得罪人了,我不怕卖给你,但是你买了之后,肯定有麻烦。
我知道,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但是我不买的话,晚上就要受就冻,这还是麻烦。
他本来是不喜欢麻烦的,平日里也低调,不愿意惹事。
但是这欺行霸市,实在有点太过了,他看不过眼,身为观风使,他也不能看到了当没看到——这原本就是他的职责。
倒是明晓媚有点好奇,我们会有什么麻烦?你们得罪了什么人?她身为一郡掌法的女儿,在本修院修行,不但要学修院里的知识,修院外的历练也很关键,这是在培养眼界,同时关系到她未来的发展。
有人要我家公子入赘,我家公子不同意,伙计笑一笑,然后这个木炭铺子,麻烦就不断。
入赘?李永生三人瞬间就明白了,在中土国,赘婿的地位极低,基本上跟吃软饭划了等号,在女方家没地位不说,服徭役之类的,也是由赘婿来完成。
人家林公子有这么个木炭铺子,养活自家不成问题,为什么要去当赘婿?在不在这儿买?杨国筝皱着眉头低声发问,与普通的官二代不同,他是个非常不喜欢麻烦的人。
我不想排队,李永生理直气壮地回答,若是所有铺子都得排队,那没得选择,现在既然可以不排队买到东西,为什么不那么做?明晓媚思索一下,那就买呗,排一会儿队,没准又涨价了呢。
中土国在平抑物价方面,做得还是不错的,但是像这种下雪天涨价,搁在地球界国家都拦不住,2003年那场非典型性肺炎,板蓝根能飞涨二十倍。
四十斤枣木木炭,足足装了两个大草袋子,往马车上一放,三人就回转了。
旁边早有排队的人,关注着他们三个,发现买了木炭没啥事情,于是也有人过来问价——排队不排队的倒是在其次,关键这里便宜啊。
你们最好等一等,看一看那三个外地人的下场,旁边又有闲汉抱着膀子过来了,本乡本土的,我就只说这么多。
李永生虽然离开了,但是一直关注着这里,看到有人跟风去买木炭,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坏了,为了防止跟风,对方估计也不会放过自己三人了。
他马上吩咐车夫,去教化房。
彰德只是豫州郡的一个府,并不是郡治所在,地方上做事,有时候真的没什么顾忌。
三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遇到麻烦的话,肯定要去教化房求助。
他想的一点都没错,而且有点晚了,一辆马车疯狂地从后面追了上来,车夫还在大喊,停下,不听话就烧你家房子!李永生他们雇的马车,是本地专业干这个的,车夫其实也是五大三粗的,他犹豫一下,终于苦笑一声,几位,对不住了,我得减速。
杨国筝闻言恼了,你这么做,不合适吧?唉,车夫无奈地叹口气,还是放慢了速度,你们三位一会儿说两句好话,我再帮个腔,也就过去了。
后面的马车追上来,别停了这辆车,这边的马夫跳下车,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嚷嚷了起来,滚开,没你的事儿!这车夫不干了,我是东关耿家的,他么的你会不会好好说话?车夫也不想惹地赖子,但是保护不好自家的主顾,传出去是要坏名声的,他常年在本乡本土拉活儿,名声坏了还怎么做生意?耿家算个毛线,后面的车上跳下七八个壮汉来,直接将马车围住了,一个高壮的年轻人走到车夫面前,冷哼一声,滚!粗壮的车夫脸一沉,却也不敢再胡乱骂人了,只是阴森森地发话,你确定不给我耿家这个面子?高壮年轻人抬手一拨他,满不在乎地发话,滚,再不滚连你都打!粗壮的车夫倒退两步,阴着脸看着对方,很显然,他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
一个瘦高汉子走到马车边,抬脚踹一下踏板,你们三个,滚下来!这时候,就看出三人的区别了,杨国筝呆呆地看着对方,有点木讷,眼中还有点惶恐,明晓媚却是好一点,她面无表情,下巴微扬,扫视着四周。
李永生却是站起身,径直下车,笑眯眯地发话,我认识你吗?去尼玛的,瘦高汉子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抽来,我让你装!李永生一抬手,架住了对方的这一记,脸也沉了下来,你打人?瘦高汉子只觉得,自己的手臂抽到了硬木桩上,痛得他有些眼冒金星,他忍不住抽动一下嘴角,心说尼玛,这家伙还不是制修呢,怎么这么硬的手臂?情急之下,他又抬腿一扫,谁料想对方纹丝不动,他反倒倒退两步,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咝。
小子有两下嘛,高壮年轻人眼睛一眯,觉得对方有点棘手,再想一想,耿家也不宜随便招惹,于是冷哼一声,你坏我好事,我也不欺负外地人,你们三个……每人给我磕三个头,我放你们一马。
你算什么东西?明晓媚闻言,勃然大怒,须知她父亲可是一郡的掌法,根本不把这种宵小放在眼里。
给我打,高壮年轻人一摆手,事已至此,他也懒得多说,他必须尽快压服这三人,否则旁人难免有样学样。
啊~马车上传来一声大喊,却是杨国筝手持一根短棒,跳下了马车,状若疯狂。
看得出来,他是鼓足勇气跳下车的,甚至头脑都有点不清醒了。
然而,下意识地,他就贴到了李永生的后背,这是武修的基本套路,双人对战众人,就应该这样,对于朝阳大修堂的武修来说,这几近于本能了。
你捣什么的乱嘛,李永生暗暗嘀咕一句,对方的人里,只有三名制修,他一个人就应付得来,但是多了杨国筝的话,他就不能倚仗身法了,反而要考虑身后同窗的安危。
背靠背以二对多,是防守的路数,也可以说是死守待援,但是很显然,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就算有援兵来,也是对方的援兵。
不过,考虑到杨同窗平日里那么胆小,现在也冲了上来,还跟自己配合,李永生也实在不能抱怨什么,只希望他能扛得久一点。
第二百零九章 无处求助李永生和杨国筝背靠背迎战,实在不是一个切合实际的选择。
总算还好,对方来人也没有采用游斗,他们抱着速战速决的心态,狠狠地冲了过来。
乒乒乓乓一阵大响,李永生就将面前的三人打倒在地。
高壮的年轻人合身扑了上来,小子你找死!这是唯一的高阶制修,力气也大,李永生跟对方硬拼了十几招,才将对方打翻在地,扭头一看,才发现杨国筝以一敌二,已经吃了好几记,肩头都染红了。
去尼玛的,李永生合身扑上去,狠狠两棍,打折了一人的手臂,又踢飞了一人,大喝一声,上车,走!两人跃上车去,那粗壮的车夫也跑过来,打马飞奔。
车夫原本是想给对方留点体面的,但是对方对他不客气,他也就不需要客气了,去哪个教化房?邺城还是府房?去彰德教化房,明晓媚很干脆地回答,她现在的心思,全在杨国筝身上。
小杨同学刚才可是吃老鼻子亏了,身上挨了十几下,半个脸都肿了,在他的肩头和大腿上,还有两个扎出来的血洞。
对方有一人手持雨伞——就是那种带了铁尖头的雨伞,混混们的标配。
邺城是府城,却也没有多大,不多时就到了。
李永生三人下车,亮出试炼的路引,求见府房教化长。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三名教化长都不在,其中两人去了郡上开会,另一个则是下去视察教化工作去了。
接待者对三名来自朝阳的修生很客气,言德室吴室长在,你们有事,跟他说成吗?言德室是教化房三驾马车之一,虽然有点偏清贵,但重要性不算低。
不多时,一个矮胖的男人走了出来,笑眯眯地发话,有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来试炼,真是罕见……来,咱们进屋说。
吴室长算个耐心不错的,听他们说完之后,苦笑一声,这事儿,府房还真帮不上什么忙,三个教化长都不在……我只能记下你们来求助过。
不是这样吧?明晓媚眉头一皱,大修堂的修生出来,不该求助本地教化房吗?小明同学从不把爹妈挂在嘴上——地球界的小明同学也是一样,而且两人有一点相似,说话都挺有底气。
地球界的那位底气在哪里,没谁知道,中土国的这位,底气却是在——就算不说爹妈,我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哎,没错,朝阳的。
吴室长心里清楚,别人都说本修院,你说大修堂,你就是要拿朝阳压我们。
但是……没用啊,朝阳在我们这一亩三分地儿,一点儿用都没有,朝阳的根脚深,但是在教化系统,朝阳的根脚并不深。
朝阳大修堂的修生,结业之后,差不多三分之一就留京了,还有一些留在了幽州郡,剩下一半回地方的,也都被当骨干培养,多数都轮不到教化系统。
看博灵的教化系统就知道,最强的博本院,只有一个总教谕是朝阳的,还是朝阳研修生,不是本修生,郡教化房里,也不见朝阳的修生——图元青倒是朝阳的,但那是去镀金的。
养正室的公羊室长,是朝阳的,也算中层领导,但是……公羊室长原本就是博灵人!按说豫州郡紧邻幽州郡,朝阳大修堂的影响,可以辐射到这里。
但是事实上,彰德府教化房,还真不卖朝阳面子——你也知道我们是邻居,居然不多给我们几个名额,那就抱歉了,咱们按规矩办事吧。
吴室长知道这风气,但是对他个人来说,他不愿意招惹朝阳,于是他笑着表示,你们的求助,我们记录了,反正……多加小心吧,这儿的治安,远远不如京城。
三人沉默一阵,杨国筝发话了,府房有客舍吗?这里的客舍,类似于地球上的招待所,临时接待一下往来的同僚。
客舍有,但是……天欲雪的时候,我们接了些孩童来,吴室长苦笑一声,明天休沐,我们也没想着别人会来。
三人交换个眼神,齐齐站起身来,那就不打扰了。
若是能住在府房的客舍里,肯定不怕今天那帮人的后续手段,但是让他们跟孩童抢房间……抱歉,谁也做不到。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雪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杨国筝打个哆嗦,要不,寻个客栈住下?有房子住,何必去客栈?明晓媚的胆子,还真不算小,这些人若是能寻到咱们的住处,动刀好了……算我一个!今天那场斗殴,李永生和杨国筝用的都是随身的短棍,这是武修的戒律,不得随便动刀,若不是遭遇围攻,两个人都不能用短棍——武修的战斗力太强了。
至于说刀,两人都带得有,连明晓媚都有,只不过,动这个东西比较危险。
中土国的黎庶都可以随身带刀的。
关于这一点,李永生十分推崇中土国的做法,想一想地球界,连买个菜刀都要实名,真的非常滑稽,持刀合法的话,关键时刻,受害者起码能发出搏命一击,以命搏命。
这样一来,随意危害他人利益的行为,会面临极高的成本,成本高了,行为自然就少了。
持枪合法与否,这个可以再论,毕竟这是远程攻击,有个疯子持枪随意射杀人,大家防不胜防,但是持刀,你能近距离杀一个杀两个,大家都有刀的话……你能杀七八个?这些就扯得远了,但是明晓媚表示,咱们打不过就动刀,那也就真是不怕事了。
虽然是陌生的地方,可三人都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各有仗恃,谁还会怕土棍找事?走了,李永生笑一笑,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晚上找个地方,陪国筝赏雪。
必须的,杨国筝重重地点点头,咱们在后山烧烤,酒菜我包了。
他们租住的是村里的房子,价格不高,前面百余丈临着大路,后面百余丈就是一片丘陵,其中有土丘也有石头山,那些石头山,据说是王屋山的余脉。
杨国筝虽然是知府之子,但是口袋里从来都比较紧张。
他曾经欠李永生和明晓媚不少钱——起码他认为自己欠着,所幸的是,因为大典的缘故,南桂郡有不少人进京,这些人给他捎来了大量的南桂土特产。
没错,杨知府对儿子的用度看得很紧,但是交际方面该支出的,他不会委屈了儿子。
杨国筝拿礼物打点了不少人,包括班主任沈教谕,不过有些他认为没必要打点的,也就留下了礼物,一股脑送给了李永生和明晓媚,连周玉琴都得了一些。
所以他请客的时候不多,今天外出买炭,虽然遭遇了一些事情,但这是他今年见到的第一场雪,当然要开心赏雪。
有了木炭,其实再买一点酒和菜肴就行了,不多时,三人采买回去,穿了半天串,带着上山。
这时的雪,逐渐大了起来,不过最怕冷的杨国筝,居然完全忘记了寒冷。
三人在小山坡上找个背风处,又寻一棵大树,直接在大树下支起架子来,兴高采烈地烧烤。
因为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午末了,穿好串儿拿上山,就是未末了,一切安顿好开始烤串,就接近申正时分了。
不过因为都是年轻人,无所谓几点开饭,下午四点多钟开吃,也是正常。
三人很开心地吃喝着,杨国筝还拿出了留影石,要明晓媚帮他留影。
他们撸串撸了一个半时辰,还有点意犹未尽,不过雪越来越大,再不下山,路就不好走了,而且天也有点冷,杨国筝开始哆嗦了。
带着微醺的醉意,三人摇晃着走下山,来到院门口,李永生猛地停下了脚步,眼神也顿时清澈了起来,他阴着脸发话,谁?小子你再跑啊,一个高壮的年轻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正是上午的那名高阶制修,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李永生。
不过李永生并不关注他,而是将目光看向他身边的两条汉子,眉头一皱,捕快?有人报官,一名中年捕快面无表情地发话,你们涉嫌故意伤害他人,肇事之后潜逃……跟我们走一趟。
我们是修生,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杨国筝走上前,沉着脸发话,要带我们走,去联系教化房吧,我们已经报备过了。
教化房?捕快不屑地哼一声,我们查的是案子,跟教化房有何关系?明晓媚走上前,摸出一块留影石来,沉着脸发话,你确定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握草,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就是有钱啊,捕快的嘴角抽动一下。
刚才他从那个老太太嘴里得了消息,知道这三人是朝阳大修堂的,还真的吓了一跳。
不过再转念一想,朝阳的就怎么了?来了我邺城,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趴着,倒不信你朝阳大修堂管得到这里。
当然,要说他心里一点忐忑都没有,那也是胡说,但是不管怎么说,对方只是修生而已,他相信自己应付得来。
待看到对方身上竟然带得有留影石,他第一个反应不是愤怒对方敢留影,而是——握草,很有钱的样子嘛……第二百一十章 暴起这一刻,捕快的心全被贪婪占据了!少跟我废话,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们抵赖他上下打量对方几眼,嘴角泛起一丝嘲弄,作案之后还有心思吃酒,真是视律法如无物啊。
紧接着他手一摆,厉喝一声,把人带出来。
然后一个粗壮的身影,就被推出了院门,正是上午的车夫。
这老兄鼻青脸肿,一脸无奈地看着李永生他们,你们别怪我,我牙都被打掉两颗。
合着捕房正是通过他,才找到了李永生的住所——谁让他吊到自报家门呢?都是本地人,东关耿家那还不好找?这也叫证人?明晓媚将手里的酒坛子放下,曲张一下右手,冷冷地发话,想带我们走?可以,我们要求有彰德府教化房的教谕做公证。
你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那捕快冷笑一声,都告诉你了,捕房办事,跟教化房无关……不服气你拒捕一下试试?就凭‘朝阳大修堂’五个字,你看我有没有胆子拒捕?明晓媚伸出右手,握住了腰袢的刀柄,敢说老娘长得不美?她眯着眼冷冷地发话,我怀疑你的真实身份,并不是捕快!这捕快顿时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握草,不要这么牛叉吧?不过没办法,朝阳的牌子,还真就这么响——我怀疑你捕快的身份,所以我拒捕。
搁给博本院,谁敢这么做?事实上,这不仅仅是牌子响的问题,朝阳的名气是一方面,朝阳的生源也是一方面——博本院里虽然官二代也不少,但是跟朝阳完全没法比。
但是,那又如何呢?捕快冷冷一笑,手一挥,李永生他们身后,又出现了七八个人,他狞笑着发话,想拒捕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明晓媚这一下犹豫了,身为掌法之女,她非常明白拒捕的后果——那是跟整个官府体系作对,就算她能安全地杀出去跑掉,她老爹给她擦屁股,也要费不少的工夫。
但是不抵抗的话,她对对方的节操,实在有点令人担心——在外面尚且如此,跟着进了捕房,还好得了吗?所以她只能扭头看向李永生,永生,你看……那就走一趟呗,李永生呲牙一笑,他是真不把这些捕快放在眼里,小明你记得,留影石全程拍下来就行。
明晓媚的右手,松开了刀柄,狠狠地瞪那中年捕快一眼,你会后悔的。
后悔不后悔,你说了不算,捕快下巴一扬,把他们的刀都收了。
不管怎么说,对方武力惊人,刀自然不能留在身上。
下一刻,院子里又陆续走出七八个人来,为了堵住他们三个,居然用了将近二十个人,这拨人也真是下了狠心了。
你们一定会后悔的,杨国筝的手,也从刀柄上松开,咬牙切齿地发话。
李永生连狠话都懒得说,不过猛然之间,他的脸刷地一沉,抬手一指某个方向,厉声发话,谁打的她?吴小女也被押了出来,她因为年纪大身体弱,受不得风雪,没有跟三个小年轻上山,结果现在她走路一瘸一拐,脸上也一片乌青。
虽然已经是酉末戌初时分,但是下了这么久的雪,地面早就是一片白茫茫了,李永生看得非常清楚,吴妈妈是挨了打的。
如果是杨国筝或者明晓媚吃了两记,他还不会这么愤怒,年轻人嘛,这点皮肉之苦不算什么。
然而,吴妈妈的年纪已经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暴力,更关键的是,她的身上有永馨的气息。
劳资连伴侣的有缘人都护不住的话,这个鸟毛的观风使,做得还有什么意思?她自己磕碰的,那捕快面无表情地回答——大多数捕快,都擅长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最好说清楚,李永生咬牙切齿地发话,否则后果自负。
三个毛孩子,一个比一个吹得厉害,有人冷笑一声,却是一个瘦高的中阶制修,他不屑地发话,人是我打的,谁让老太婆不说你们去哪儿了呢?李永生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怪异了起来,哪只手打的?话音未落,他的身子猛地前蹿,雪亮的刀光一闪,直奔那中阶制修的脖颈而去。
握草,中阶制修抬手出刀,反应极为迅速。
就是这样,他也被吓了一跳,玩真的?只一刀,李永生就将对方连人带刀打得飞了出去,而他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如影随形地追了过去。
还是上午那高阶制修反应快,抖手就是一道白光打了过去,他实在太明白这小子的难缠了。
这种东西,李永生当然不能硬接,他诡异地一扭身子,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避过了这一击,同时飞起一脚,重重地踢飞了中阶制修。
紧接着,他一跺脚,就冲向了隔壁的院墙,然后又一蹿,蹿到了房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人。
噗,那中阶制修倒飞出老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而此刻的明晓媚和杨国筝,都已经掣出了刀来,背靠着背,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群。
你俩坚持一下,李永生居高临下地发话,拖住他们,我好各个击破。
做梦吧你!四名汉子慢慢地走向杨国筝和明晓媚,又有五人面对着李永生,其中两人拿出折叠的网来,慢吞吞地整理着。
这就是李永生从战场脱身的原因,捕快这类修者,实在太难缠了,抓人的手段很多,像这两位手上的网,一旦将人缠住,司修也得耽误一两息。
一不小心,他就要栽进去。
不过这网一旦失手,抓捕方很可能受损失,所以人家也不着急出手。
然而,他们有手段,李永生也有,他手一抬,三道白光打了出去,打!他袭击的是两人的背部,当然要喊出声,否则那是偷袭。
紧逼向明晓媚的两人,还真没想到,有人能从背后远距离偷袭。
中年捕快眼疾手快,身子前纵,手中铁尺挥出,挡下了一道白光,另一名高壮年轻制修,也挡下了一道白光。
但是第三道白光,正正地击中一人肩头,带起一片血光。
小心!直到这时,告警的声音才传来,但是已经太晚了。
李永生见那高壮的高阶制修实在太活跃,三道白光打出之后,又是四道白光,直取那厮。
高阶制修身子一蹿,躲过了两道白光,看到另外两道白光封住了退路,只能抽刀去挡格。
但是一出刀,他就感受到了,握草……白光的威力太大,上面还有气运加成,他硬生生地一拧身子,倒蹿了回来,才避过了后两道白光——亏得他反应机敏,又是高阶制修,否则难免吃上一记。
但就算是这样,他的腰间也传来嘎巴一声,差点自己把腰扭断。
他倒吸一口凉气,符器?符器?中年捕快一听,眼中的贪婪越发地重了,他厉声发话,敢拒捕?先拿下这两人……死活不论!符器,这可是好东西!制修之下的修者,借此可以伤了制修,对方一出手就这么多符器,身上岂不是会更多?现在他根本顾不得想多少后果了,反正对方拒捕了,还伤了自家的人,那他们出手击杀对方,也不算多大事,先干掉这俩,剩下一个还能飞了?只要拿下这三人,朝阳大修堂再牛也没用了——是你们的修生拒捕伤人在先。
他甚至完全可以将这三人干掉,然后推到受刑不过上。
李永生腿一弯,才要发力窜到另一个房顶上,猛地停了下来。
四名汉子成一个圆弧形状,缓缓地逼向杨国筝和明晓媚,肩头受伤的那位,轻伤不下火线。
又有两人背对着他们,手持铁尺,缓缓地后退,正是为了防范李永生的暴起袭击。
所以说李永生先蹿出战场,实在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三名本修生,能令近二十名汉子几乎全力以赴——须知这里面大部分是制修。
当然,还有人要看守车夫和吴小女,而目前的形势,大修堂修生是落了下风的一方,情况似乎还会更糟糕下去。
但就算是这样,也是很值得骄傲的了,可见正确的战术,会产生出成倍的战斗力。
就在四名汉子步步紧逼之际,不远处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雪夜中,分外地吸引人,然后有人冷哼一声,死活不论?好大的口气。
众人闻言看去,却发现一辆马车在缓缓地驶过来。
前面的车夫,戴了一顶斗笠,看不清样貌。
中年捕快冷哼一声,什么人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车帘轻启,一条黑影轻轻巧巧地落地,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止步!一条汉子厉喝一声,什么人?滚!黑影轻叱一声,抖手一道白光打出,直接将汉子击得倒飞了出去。
混蛋,一干人顿时就怒了,有人抽出刀来,就想扑过来。
慢着,中年捕快忙不迭大喊一声,因为过于惊骇,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失真。
黑影也不往前走,就站在那里,淡淡地发话,死活不论……是谁说的?正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声音!第二百一十一章 果报中年捕快无法克制地颤抖了起来,哆里哆嗦地发问,敢问阁下可是……来者是一名女修,货真价实的司修,黑衣方巾,她冷冷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敢胡说八道……死!中年捕快的双腿大幅度地颤抖着,肉眼可见,他哆里哆嗦地发问,阁下来自京城?好歹也是个捕快,这点眼力都没有的话,女修冷哼一声,你自戮双目吧。
中年捕快怎么会这点眼力都没有?黑衣方巾,这是朝安局的人啊!我草泥马,他好悬哭出声音来,咱不带这么玩的!说好的就是调查个斗殴,你们居然出动朝安局,这尼玛是开了外挂吧?他哆里哆嗦地一拱手,不知上官来此……有何事?女修不是别人,正是雁九,她抬头看一眼房顶上的李永生,小李子,怎么回事?没什么,李永生挠一挠头,他觉得这事儿说起来,也真是有点滑稽,我们买了点便宜木炭,嗯,没有排队……所以他们就死活不论了。
什么?雁九眨巴一下眼睛,愕然地发问,就是因为没排队?李永生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没队可排……不是插队!你下来说话吧,雁九无奈地一拍额头,然后看一眼在场的众人,谁都不许走,否则后果自负!你谁啊?当然有人不服气,还是一个捕快。
中年捕快走过去,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尼玛,闭嘴!雁九的气场太强大了,别人都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地进了李永生租住的小院。
当然,也有人看不惯她这么蛮横,低声地问同伴,这到底是什么人,然后四个字,迅速在众人中蔓延开来——黑衣、方巾。
朝安局,那是内廷司礼监的直属部门,比军役部军情司都要蛮横,可止小儿夜啼。
没错,朝安局的顶头上司魏岳,在京城似乎也有很多不得已,惹不起很多人,但那是在京城,在彰德府的话,就是无敌的存在。
别说彰德府,就算豫州郡郡守来了,也不敢把雁九怎么样。
至于说那中年捕快,甚至连验证雁九身份的胆量都没有——要不然的话,被人一刀杀了,都算便宜的,怕就怕想死都死不了,还得殃及全家。
朝安局就有这么恐怖。
进了院子之后,关上门,大家细说今天的事情。
缘由很简单,还真是因为买木炭,那个林家铺子——合着林公子背景不差。
邺城林家,也曾经是个不小的家族,不过遭遇意外败落了,后来又接连不顺,到现在就剩下两支,一支迁往了隔壁的朝歌府,而留在邺城的这一支,仅剩了十几个直系男丁。
林家的基本盘不小,怎奈人丁不旺,就有产业被人盯上了,前几天有人去酒家闹事,林家人出手重伤对方,结果被捕房抓了好几个。
林家托关系四处求人,结果彰德府的通判说,林家二郎不错,可为我家赘婿。
通判相当于副知府,这是相当赏识林家二郎了。
但是林家不愿意啊,我家二郎目前在豫州本修院读得好好的,内舍生里数得着,将来上研修院的机会也很大,通判你若是想嫁女,那可以商量,入赘就免了吧。
需要指出的是,想夺林家产业的,就是当地大户席家,而通判的三子,娶了席家的女儿。
林家一拒绝,所有的产业都受到了刁难,木炭铺子也是如此。
不过席家虽然强势,但还要忌惮林家几分——逼得人家破釜沉舟就不好了。
所以林家卖木炭,外面有人骚扰,不让乡亲去买,买卖是真不好,今天下雪了,林家的木炭价格也不得不跟着涨了,比其他家稍微低一点,但是依旧没啥人来买。
但总有个把不怕席家的去买,而伙计也说得很明白,你想要买可以,得考虑后果。
席家不能直接砸了林家的铺子,那种情况,林家大力反击的话,他们不占理——上一次砸林家酒家的人,就被打得很惨,但是那几个林家人,目前也没处理,只是关着。
所以席家只能把心思用在购买的用户身上——我就是不许你买。
而林家不能保障出了门的客户——你在我这里,我能罩你,你出了门,我真保护不了那么久。
李永生他们,算是撞到枪口上了,打了席家的人逃走,还是外地人,席家必然要找回场子。
至于说捕快出现在这里,态度还很强硬,那实在太正常了。
听到这里,雁九看着李永生笑,我发现……你还真是自带光环啊。
李永生不理她,走到那个号称打了吴小女的中阶制修跟前,呲牙一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哪只手打的?我我我我我……不是我打的,瘦高的制修吓坏了,真不是我。
这一刻,他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尼玛……我刚才得瑟什么啊?是吗?李永生笑着发问,雪白的牙齿煜煜生辉,让我猜一下是哪只手……左手吧?真不是我,中阶制修叫了起来,抬手一指某个猥琐的汉子,是他干的!李永生根本不带理会这话,笑眯眯地发问,敢做不敢当?你也算个男人?真的不是我,这位气急攻心,噗地又吐出一口血来,那老太太年纪那么大了,我好歹也是个中阶制修……丢得起那人吗?这话在理,来找事的人里,有五个不是制修的,中阶制修实在没必要自己出手。
李永生微微颔首,又问一句,那你为什么要说是自己干的?看我好欺负?中阶制修愣了一愣,一抬手,狠狠地给自己一个耳光,直接把嘴角抽破了,鲜血瞬间就流了下来,我……是我嘴贱,我该打!李永生见他这个样子,也懒得再搭理,而是扭头看向那个猥琐男子,面无表情地发问,哪只手打的……握草,还是个候补的捕快?猥琐男子确实穿着捕快的衣着,只是肩头没衔,见到李永生看向自己,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直接跪在了雪地里,那个,李大哥您大人大量,饶我这一遭。
饶你?可以啊,我这人最讲道理了,真的,李永生微微一笑,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饶你?她……她,猥琐男犹豫一阵,心一横,她不说您的去向,我们只能使用点手段了,真的是被逼无奈啊。
李永生呲牙一笑,想到过她是老者吗?想到过尊重她吗?这个……猥琐男无言以对,心说我尼玛哪里会管这么多?不过对方的话,问得确实没错,中土国真的非常强调尊老爱幼。
正犹豫间,李永生又一呲牙,笑眯眯地发问,来,告诉我,哪只手打的?这话问得很……温柔,但是猥琐男不敢回答啊,双手向胸前一搭,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把手藏在身子下面,哆里哆嗦地回答,我知道错了。
打人的时候,你没觉得自己错啊,错的是吴妈妈呢,李永生轻笑一声,脚尖一挑,就将此人挑翻了过来。
沈捕头,这位高声叫了起来,我可是听了您的令。
中年捕快脸黑得像什么似的,犹豫一下,他还是鼓起勇气看向雁九,这位大人……雁九根本都不看他,走上前刀光一闪,就见那候补的捕快身边,跌落下两条血淋淋的胳膊。
中年捕快狠狠地一咬牙,不敢再说什么了:再说就是催命了。
这就是朝安局的做派,我们怎么做事,你们规规矩矩地听从就是,敢叽歪的话,后果更严重。
雁九收起刀来,根本不看这捕头,而是淡淡地看向李永生,你这人就是矫情,问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他动过手。
得,李永生也没话说了,在京里他身处朝阳大修堂,感受不到朝安局的强势,但是在地方上,他是真感受到对方的可怕了。
他扫一眼院子,这里被人糟蹋得够呛,他花一块银元买来的枣木木炭,被撒得满院子都是,碎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在皑皑的白雪中,显得分外地扎眼。
李永生一抬手,冲那高阶制修招一下,你给我过来。
高阶制修胆战心惊地走过来,不等对方再说话,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饶命!他也不想跪,但是不能不跪,那是朝安局啊,随便勾一勾手指头,就能让整个席家灰飞烟灭。
李永生就当没听见他的话,只是淡淡地问一句,这院子里……是你干的?你来抓人就抓人,跟这些木炭叫什么劲儿,这都是什么毛病?饶命,高阶制修重重地磕三个头,我愿意赔偿。
先不说赔偿,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就想问一句,我们哪里得罪你了?你只管说,只要你说得对,我们改!这个问题没法回答,高阶制修实在太清楚这一点了,从始到终,他就是在仗势欺人,只不过这次以为是个软柿子,却撞正了大板。
但是他还不敢说自己眼瞎,否则以朝安局那尿性,自己的双眼,恐怕真的会瞎了。
所以他只是不住地磕头,我知道错了,我愿意赔偿。
第二百一十二章 谋与追就在高阶制修没命磕头之际,杨国筝气呼呼地走了过来,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连通知教化房都不答应,我们本来要在院子里赏雪,你弄成这样,很扫兴的……知道不?李永生闻言,苦恼地一皱眉,杨同窗果然是抓不住重点,怪不得经常补考。
我们补偿,补偿,那位不住地磕头,院子里的景色,给您恢复了。
恢复雪景……这难度比较高,但是,总比丢掉双眼代价低。
这时候,他真的悔青了肠子,且不说这次的报复应该不应该,只说他来到这里,抓人就抓人好了,为什么要在院子里折腾呢?明晓媚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走到那中年捕头面前,永生……我能问一问这家伙吗?不得不说,明晓媚很懂得分寸,知道先问一下李永生。
在这一点上,杨国筝不如她,不过杨同窗跟李永生的关系,也不是她能比的。
问吧,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
我已经说过了,你会后悔的,明晓媚手按刀柄,冷冷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现在,我需要知道一个答案……如果我们被带走了,没有教化房的教谕在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她身为掌法的女儿,熟知各种律法规则,所以问题直指要害。
而且她不忘记补充一句,你可以不说实话,但是……后果自负!这尼玛……沈捕头快哭出声了,这个问题,让他怎么说实话?实话很好说,但是他不能说,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可能……可能我们会用点措施。
只是一点措施吗?明晓媚冷笑一声,好吧,就算我们斗殴伤人,你为什么要用措施?斗殴伤人,这不是破案,找到见证人就真相大白了,要什么措施?事实上,真相就在那里摆着,罔顾真相而上措施,这根本不是正常的程序好吧?但是若说不会私下上刑,那就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他们拒绝教化房的关注。
明晓媚家学渊源,对这些逻辑非常拿手,一句话就将对方逼入了死胡同。
沈捕头对这逻辑也是门儿清,不由得暗暗懊恼,自己这次,真的是托大了啊。
不过,既然已经是这样了,他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有多么贪婪,那个后果,真的不是他承担得起的,前些日子,有大盗过境,我有点怀疑,是不是跟你们有关。
这就扣帽子了啊,明晓媚冷笑一声,你没有说实话,等着倒霉吧。
呵呵,雁九闻言,笑了起来,小丫头,你想让他怎么倒霉?明晓媚看一眼李永生,她非常清楚,自己该跟谁对话,永生?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他当然知道,雁九不会去巴结一个小女孩,所以这人情,肯定是要落在自己头上的。
于是他淡淡地问一句,要我做什么?欠我一个人情好了,雁九笑了,笑得异常地妩媚,需要你做什么,我还没想好。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顿时就风中凌乱了——握草,朝安局的司修,居然要卖这小子人情?我这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人啊?跪在地上的高阶制修剧烈地颤抖一下,身子一歪栽倒在雪地里,人事不省。
原来也就这点胆子,李永生不屑地一笑,看向明晓媚,你有什么建议?以法司的惯例,可判谋一追三,明晓媚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不是求财吗?那就出钱吧。
中土国的律法,很多时候比较注重提升犯罪成本,像这谋一追三就是如此:用卑劣手段掠夺他人财物,你打算谋取多少,都判你三倍偿还。
当然,这只是说有这么一种惩罚方式,至于说能不能得到这种判罚,还要看具体情况。
李永生闻言点点头,也不知道林家的家产,到底有多少。
院子里的众人一听,吓得头皮都发麻了——林家总家产的三倍?不过,既然说判罚,那就要过法司的,本地的法司,席家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只希望这朝安局的人,不要再过问了吧?雁九见有人看向自己,知道他们的心意,于是冷哼一声,追五,我朝安局主持公道,当然要拿两份!又有两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纯粹是吓的。
林家的商铺、作坊,起码值五千块银元,五倍就是两万五千块,这还是没算上林家的宅院和田土呢。
林家的总价值折算下来,起码值五万银元,这也是旁人眼红的根源。
以席家的强势,全部家产也不过三四十万银元——或者还有隐藏的,但是绝对不过百万。
但是席家人口太多,将近三千人,绝大部分的财富,都平摊在这些人的宅院和田土上了,席家的活动资金,应该不会超过十万块银元,有没有五万都很难说。
一下要赔进去全族现金的一半左右,他们怎么可能不心疼?就在这时,有人低声嘀咕一句,谋一追几,这得经过法司吧?切,明晓媚冷笑一声,刚才你们想抓我们,同意经过教化房了吗?雁九侧过头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说话的人,那是一个年轻的小家伙,应该还不到二十岁。
她这一眼看过去,两个汉子连忙挡住了那厮,不住地拱手,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孩子家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
呵呵,雁九不屑地笑一声,想过法司?我朝安局专查各种谋逆……不信你就试一试。
众人嘿然无语,都听说朝安局狠毒,却不曾想狠到如此地步。
李永生扬一扬眉毛,转身走进了房间,心说果然是恶人还得恶人磨。
不多时,雁九也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人,却是莎古丽和……依莲娜?胡畏班的第一美女面无表情,高冷得很,似乎并没有认出他是谁。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奇怪地问一句,怎么会是你把人带过来?将依莲娜带到京城,是他托李清明做的,朝安局这么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最近京城有事,他身体也不佳,雁九淡淡地回答,正好我找得到你,就帮你一把。
李永生抬手摸一下额头,走到门口,吴妈妈,麻烦你来一下。
吴小女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李永生递一颗丸药过去,吃了这个……明天就没事了。
本来也没事,吴小女咧嘴一笑,不过她那肿胀的脸庞,让她的笑容显得有些恐怖,这些年在京城,也吃人打过几次,不要紧的。
莎古丽厌恶地看着她,依莲娜也转移开了目光。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都有谁打过你?没事的,吴小女吓得连连摆手,她刚才可是看到打人者的下场了,虽然很解气,但是看着也有点不忍。
而且她挨的几次打,也真不算什么,做稳婆,不管是大的出事,还是小的出事,主家的脾气都不会好了。
这就没办法了,李永生暗暗摇头,接生本来就有风险的。
吴小女吃了药丸之后,看一眼屋中站立的两女,侧头看李永生,悄悄地将手心的玉符亮出来:要不要测试一下?李永生笑着点点头。
吴妈妈别的不说,小聪明是不缺的。
吴小女不动声色地测试一下,又斜睥李永生一眼,微微颔首:有感应。
果然如此,李永生看她一眼,站起身向门外走去,你弄几块木炭进来烧,天有点冷。
外面的事情还没解决完毕,雁九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普通人打扮的车夫,还有两个同样黑衣方巾的人,一男一女,都是高阶制修。
这两人将来人的兵器全都收了,然后用索子缚住双手,将人赶进一个小屋内。
那屋子并不大,也就一丈方圆,小二十个人,将屋子挤得满当当的。
然后雁九又吩咐车夫一句,车夫赶着车离开了——他是去通知林家人了。
另一个被打的车夫,则是坐在那辆马车里,指引路途。
林家人来之前,大家是不用睡了,李永生捡几块没有被雪打湿的木炭,在屋檐下点起火来,又将水壶放了上去,轻笑一声,寒夜客来茶当酒。
我还真是渴了,雁九坐在一个小凳上,红彤彤的炭火,映照在她的脸上,不远处白雪的光芒折射过来,再配上黑衣方巾,有一种妖异的美感,赶了很久的路。
李永生沉默一阵,方始缓缓发话,辛苦你了……对了,那个通判,你不需要防备一下吗?朝安局强势,这个不假,但是有些人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甚至见了棺材,还妄图拼个你死我活,要不然有个成语叫铤而走险呢?雁九侧头看他一眼,沉吟一下点点头,也是,我有点大意了,索性连这厮也拿下算了。
我只是让你防备一下,李永生对她的反应,是相当地无语——人家还没做什么呢。
雁九却是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她冷冷地一哼,等他做了什么,我后悔也晚了。
我朝安局,从来都是让别人后悔的,她站起身来,冲着同来的女修一招手,你过来……第二百一十三章 依莲娜的心事朝安局的女修得了吩咐,转身出了院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明晓媚和杨国筝,也是在屋檐下点了一盆炭火,他俩很默契地没有凑到李永生身边——事实上,朝安局在这俩官二代的眼里,也是恐怖的存在,能离得远点最好了。
不过糟糕的是,今天买的木炭,大部分都撒进院子的雪里了,不但碎成一小块一小块,关键还是湿的,没法用。
就在杨国筝四下寻找哪里还有干木炭的时候,朝安局的车夫回来了,带着五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司修。
那司修四下看一眼,走到雁九身边,弯腰深施一礼,见过大人。
知道了,你跟他们谈,雁九不耐烦地一摆手,顿了一顿又问一句,带了木炭来没有?带了,司修点点头,回头一摆手,快把黄檀木炭拿过来,给大人用上。
黄檀木炭,那可是按两卖的,而且价格还不固定,越大块的木炭,价格就越贵,不过,就算手指粗的木炭,也是一两五十钱。
这东西在燃烧的时候,不但没烟气,也没有爆裂声,还能发出檀木的香味,有助于睡眠。
一个人转身出去,马上捧了一个木盒回来,打开盒子,里面全是拳头大的木炭。
这种货色,一两得三五百钱,连包装都是木盒,可想有多珍贵。
露天烧这种木炭,着实有点……暴殄天物了。
但是雁九根本没反应,李永生也不在乎——哪怕他俩的修为,其实都不怎么怕冷。
林家人会做事,不但将他俩的炭盆添满,连杨国筝的炭盆也添满了。
黄檀木炭极重,光是添满两个炭盆,起码有半斤多,差不多值两块银元。
林家的司修又凑了过来,笑着发问,两位大人,打扰一下……谋一追五,我们该怎么算,还请示下。
随便你们怎么算,雁九淡淡地发话,我的两份不能少……嗯,你林家有一份,也就够了吧?剩下的两份,自然是给了李永生他们,她慷别人之慨,真的是毫无压力。
林家当然没问题,本来在困顿苦逼中挣扎,猛地出现了转机,而这转机还来自于大名鼎鼎的朝安局——就算有问题,他们也不敢说啊。
而且,能凭空落下一份,也算不少了。
这司修笑着点点头,能得大人主持公道,一份不要都无所谓,但是周通判的岳家……是仲辅的同窗,大人还请提防一二。
嗯?雁九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不屑地笑一笑,知道了……你有他的黑材料吗?朝安局何时怕过内阁了?你有内阁,我有内廷!谁会怕谁,这不好说!黑材料?林家司修显然是第一次接触这个名词,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理解其意,微微一错愕,他就重重点头,有,大人查他的话,一点都不冤枉。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点出对方的身份,只能用大人二字来代替。
去取来,雁九的下巴微微一扬,傲然发话,这彰德府,实在有点乌烟瘴气。
谨遵大人令,林家司修大声回答,脸上也是异常地兴奋。
他没法不兴奋,林家现在的困顿,主要就是席家和周通判联手导致的,否则这邺城里,还真没谁敢对林家下手的——当然,席家出手之后,也有人跃跃欲试,想要分一杯羹。
所以他很干脆地表示,有几条人命案,没有证据,但是我敢肯定,是周通判和席家联手做的,大人可以找人来推演天机,若是我林家错了,愿请族诛!他说得如此肯定,确实是有信心——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对手。
雁九微微颔首,你有这个信心就好。
又过一阵,那离去的朝安局女修回来了,也坐到炭盆边烤火,还不住地冲雁九使眼色。
李永生看得不耐烦,起身走到杨国筝这边来烤火。
两名同窗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一阵之后,明晓媚发话,永生……你不会想入内廷吧?李永生看她一眼,笑一笑,内廷不会要我……国筝,冷吗?还好吧,杨国筝打个哆嗦,刚才干仗的时候,衣服都汗湿了,现在有点难受。
这彰德府纯粹是一群土匪,明晓媚气呼呼地发话,这儿的法司,不知道怎么做事的,我一定要跟我老爸说一声。
能让这个低调的官二代,都跟家里歪嘴,可以想像今天的事,对她刺激有多么大了。
三人正聊天的时候,一道人影从从黑暗中走来,虽然天气寒冷大家都穿得很多,但是依旧看得出来,来人身材曼妙高挑颀长。
依莲娜走到李永生面前,轻声发话,能……谈一谈吗?她的国语说得很标准,在胡畏族里,这是绝对的异数,而且她说话的语感,特别地……林志玲,真的,嗲嗲的。
在这里说好了,杨国筝毫不客气地回答,经过今天的事,他的自信心膨胀得厉害。
李永生想一想,还是站起身来,你跟我来。
两人也没去多偏僻的地方,就是到了院子的一角,考虑到某人会读唇,他直接用身子挡住了可能的角度,想谈什么?依莲娜皱着眉头,沉吟一下才发问,你有什么问题,在博本院里不能问吗?还是糯糯的声音,但是很显然,她有点不高兴。
李永生并不为所动,不过他有点好奇,你认识我?你是博本的骄傲,我当然知道,依莲娜冷冷地回答,面无表情。
但是就算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依旧是嗲嗲的,那时不是书阁勘验吗?想不到你还记得我,李永生笑了起来,他对她的印象不错——这是胡畏班唯一去书阁读书的女修生。
怎么会不记得呢?依莲娜淡淡地回答,顿了一顿她又说,莎古丽有些单纯,接触的人不好,你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果不其然,就算是心向国族的胡畏人,依旧会为本族人开脱。
不用我计较,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自然有人跟她计较。
依莲娜默然,好半天之后才发问,怎样你才能放过她?李永生叹口气摇摇头,你知道不知道,她认为自己不洗澡,都比国族干净?依莲娜怔了一怔,眼中流露出一丝黯然——这还是第一次,她有了明显的表情。
很显然,她也知道莎古丽的一些认知,而且她并不以为然。
她也微微叹口气,不洗澡怎么可能干净?她真的太单纯了,我会说服她的。
她那不叫单纯,叫自欺欺人!李永生冷哼一声,你这做妹妹的都看得清,她怎么能不知道?算了,没有谁能叫醒装睡的人。
依莲娜默然,良久才又叹口气,面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我想要试一试。
李永生很无所谓地一摊手,其实这事儿……跟我真的没太大关系。
两人静静地站了好一阵,依莲娜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雪花,洁白的雪花落入她白皙的手掌,瞬间就融化了,倒是她浅青的袖子上,点点洁白煞是好看。
依莲娜的肌肤,在胡畏族里都算一等一的白,并不比雪花逊色多少,此刻她头戴花纹小帽,身穿浅青色大衣,站在那里,美轮美奂。
杨国筝看得都有点呆了,这外族女人,好美。
明晓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才侧头看他一眼,你让李永生帮你介绍一下。
杨国筝侧过头来,看她一眼,笑着发话,我看你就挺顺眼的。
明晓媚心里一甜,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相貌如何,杨国筝若是说自己美过那女人,才是胡说八道。
不过下一刻,她就站起身来——老娘记得哪个王八蛋,说我长得不美,想得挺美来着?依莲娜接了差不多半炷香时间的雪花,才将手放下来,她自顾自地盯着院子里的皑皑白雪,头也不回地发话,你让人把我带来,是想知道些什么?她的声音原本就糯糯的,现在语气又有点幽怨,搁给一般人听了,铁定会生出浓浓的歉疚。
李永生不是一般人,却也忍不住咧嘴苦笑,这种气氛下,怎么说事啊。
依莲娜没等到回答,但是也没回头,依旧呆呆地看着雪景,仿佛刚才的问话,是她在自言自语。
李永生沉默好一阵,觉得不回答也不礼貌,才回了一句,天色不早了,等明天起来再说吧。
依莲娜闻言,扭过头来,愕然地看着他,小嘴微张,你是要……睡觉?你这话说得……很容易让人误会,李永生挠一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咱们先睡觉。
话音未落,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我这是怎么说话呢?依莲娜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你想睡就去睡,我睡不着。
李永生抬腿就走,直接走向自己休息的那个房间,国筝,休息了,明天还有事呢。
都别休息,雁九站起身来,果断地发话,我的人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到……现在要保持警惕,小心阴沟翻船。
第二百一十四章 蛮横朝安局事实证明,雁九的担心有些多余,一群人一夜没睡,等到第二天辰末,席家才有人跑到东关耿家,打问昨天的消息。
昨天席家和捕房齐齐出动,抓几个外地人,没谁觉得会出意外。
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们也没觉得事情有多么严重——没有音讯,那肯定是在私下刑讯嘛。
不过,这么久了,都没有音讯,了解一下也是正常的,所以他们派人来耿家,你们把人带到什么地方了?东关的耿家,也有两千多人,然而,这个家族虽然不算小,但是制修不多,也就二十几个,横行一下乡里没有问题,遇上席家还真是不够看。
不过昨夜被押走的车夫,已经悄悄回家了,跟他同行的,还有林家一个小伙子。
早得了机宜的耿家,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自家的怒火——人是你们带走的,现在来问我们?就在席家摸不清头脑的时候,中午时分,十几个黑衣方巾的人强闯知府衙门,亮出朝安局的印鉴,直接将周姓的通判锁了走。
知府不在衙门里,但是就算在衙门里,他也不敢拦着——那是朝安局锁人。
朝安局拿人,跟巡荐部拿人不一样,巡荐部拿人,会说此人犯了什么什么事儿,还要告知相关的人,否则程序不合法,将来会有很多人来追责。
朝安局不用,只要有怀疑就可以抓人,无须通知任何人——有可能涉及谋逆的大罪,怎么会声张?与之相对的,就是朝安局抓错人,也不会付出什么代价,大不了将人放了,也就完了,不需要给任何人交待。
这样的制度下,谁敢拦着朝安局抓人?朝安局办事,就直接征用了李永生租住的小院,以及相邻的几个院子。
李永生他们是辰时才入睡的,他依旧和杨国筝一个房间,吴小女等四女,睡一个房间,倒是雁九单独占了一个房间。
李永生是申末时间醒来的,出门一看,就发现来来回回走动的朝安局人马。
朝安局对周通判的审讯,不是特别顺利,那厮一口咬定自己是无辜的,什么都不说。
所以审讯者的脾气,也不是很好,总算是有人专门强调过,不许招惹李永生一行人,他们才刻意地收敛了一些。
雪还在有一阵没一阵地下,李永生在旁人的指点下,来到了隔壁的小院,那里有林家和耿家的几个子弟,帮大家做饭。
吃饭的时候,他看到了依莲娜和莎古丽。
莎古丽依旧对他横眉冷对,不过他也懒得理她:这种人,就留给朝安局调教吧。
酉正时分,李永生正坐在房檐下赏雪,依莲娜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糯糯地发问,可以带我出去走一走吗?朝安局办事,根本就不允许人自由出入的,更别说这俩胡畏族女孩儿,是严密看管的对象,也只有李永生,才有离开朝安局地盘的资格,明晓媚和杨国筝都不够格。
李永生想一想,这也不算多大的事儿,他倒不信,她能从自己面前逃脱。
两人这次没有上后山,就是在山脚下走一走,谁也没有说话。
这么默默地走了一阵,猛地身后传来一声喊,敢问前方可是李公子?李永生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两个人从远处快速地走了过来。
这两人一个是司修,一个是高阶制修,不过制修在前面走着,司修倒是有点像跟班。
那高阶制修抬手一拱,笑眯眯地发话,见过李公子,在下林震岳。
李永生微微颔首,原来是林家主,不知有何贵干?久闻李公子英俊了得,特来拜会,林震岳笑着回答,为了感谢李公子拯救林家,特求来复颜丸一颗……他还没说完,李永生就一摆手,谢了,好意心领了,我用不着……阁下到底有何事?林震岳犹豫片刻,才吞吞吐吐地发话,下午府尊大人相召,想问一问……问一问有没有扩大之意?李永生好笑地看着他,你觉得这事儿问我合适?那我也是问过了,林震岳笑了起来,然后不屑地哼一声,我林家被欺凌的时候,也不见他们站出来。
这家伙,变脸变得倒是不慢,李永生心里暗暗嘀咕,不过对方木炭铺子的伙计,做事比较地道,他对林家印象就算尚可。
于是他点点头,这些事,你可以跟那些大人去说,我只是个小小的修生。
林震岳思忖一下,一摆手,他身后的那名司修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木盒。
这是我林家的一点小小心意,林家家主一拱手,正色回答,还请阁下笑纳。
木盒打开,里面是九个黄澄澄的金馃子。
李永生眉头一皱,你这是何意?那帮大人,我实在是……有点拿不准啊,林震岳苦笑一声,朝安局这赫赫凶名,不光是对手害怕,同伴都提心吊胆,还望李公子合适的时候,帮忙分说一二。
李永生思忖一下,明白了对方的忌惮,于是微微颔首,我知道了,若是追比出财物,你林家的那一份,你只管拿就是了,不会有事的。
林震岳担心的,确实是这个,朝安局莫名其妙地帮他出头,席家赔付的钱财,他是该收还是不该收?若是他行差踏错半步,反倒惹火烧身,那就不妙了。
总之,他很感激朝安局,也非常害怕朝安局。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他也很想交好李永生,此人年纪轻轻,就使唤得动朝安局,己身又还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哪怕没有帮林家出这口气,也完全值得投资。
所以他才漏夜赶来,只不过他进不了朝安局的地盘,只能在外面转圈打听。
李公子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他笑着一拱手,只此一句话,可抵万金,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不用,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却是斩钉截铁的语气,你若执意送我,你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林震岳愣了好一阵,才又一拱手,深施一礼,李公子高义,林某浅薄了。
说完之后,又寒暄两句,他转身走了。
李永生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摇头,他觉得对方的忌惮,实在没有必要。
朝安局要求的是谋一追五,林家人固然是凭空得到了一份,但是没有他们的存在,朝安局又凭什么得到两份呢?若是雁九连林家这份都想吞下的话,他肯定会阻止——这种风气不对!就在他摇头的时候,身后传来糯糯的声音,那是黄金……你为什么不要?我只赚我该赚的钱,李永生头都不回地发话,就算要,我也会选复颜丸。
复颜丸你才不会在乎吧?依莲娜慢吞吞地说话,你不会缺复颜丸的。
复颜丸是难得了一些,但是真实的价格,反倒没有这九个小金馃子高,她推算出以李永生的人脉,得到复颜丸并不难,反正也只能服用一颗,但是谁会嫌黄金多?嗯,李永生微微颔首,心说果然,胡畏族人里,也有脑子不那么笨的。
接下来,双方又陷入了沉默中,好一阵之后,李永生觉得总让对方先开口,似乎也有点不合适,天有点晚了,咱们……回?依莲娜并不说话,只是迈开修长的腿,向来路走去,棕色的小皮靴,踩得皑皑白雪发出吱吱的轻响。
走了两步之后,她才又出声,找我来是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吗?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给自己起名永馨,李永生算看出来了,对方就是个清冷的性子,所以也懒得再拐弯抹角,如果我所料不差,那跟一个人有关,对吧?嗯?依莲娜停下了脚步,侧头看他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知道我说的是事实,李永生也停下了脚步,一旦开始这个话题,他就不着急回去了,我还知道,这个人……莎古丽应该也见过。
呵呵,依莲娜笑了起来,风轻云淡的笑容,看起来依旧很高冷。
笑了好一阵,她才摇摇头,抱歉,你说得一点都不对,我是吃了一个很漂亮的蘑菇之后,昏迷了三天,然后醒来,觉得永馨这名字也不错。
啊?李永生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这又是哪一出?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依莲娜的表情怪怪的,我姐姐也吃了那个蘑菇。
啧,李永生咂巴一下嘴巴,明白了,这是永馨再次觉醒的时候失败了,为了防止反噬,下意识地将气息排出体外,周边没人,所以催生出一些奇怪的东西。
又失败了啊,他心里暗叹,你别老觉醒了好不好?要不然到时候唤醒你也难啊。
沉吟一下,他再次出声发问,你吃的是蘑菇伞盖,莎古丽吃的是蘑菇柄,对吗?啊?这次轮到依莲娜傻眼了,她的小嘴微张,愕然地发问,你怎么会知道?这还用问吗?李永生撇一下嘴,你的意识受到了一些影响,莎古丽是沾染了些气息。
正是因为如此,你心里对国族有好感,莎古丽却成为了叫也叫不醒的装睡者。
第二百一十五章 惶恐李永生这么猜,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从来没有从依莲娜身上,感受到一点异样的气息,反倒对莎古丽有感应。
但是吴小女对她,有感应,那就只能说,她是在意识层面,受到了永馨的影响。
所以依莲娜吃的是蘑菇伞盖,莎古丽吃的是蘑菇伞柄,这很难猜吗?不过,显然不能跟她这样解释,李永生笑着回答,如果她也吃了伞盖,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愚昧。
依莲娜对莎古丽的话题,显然有点头疼,于是她转移开来,那蘑菇是什么蘑菇?我辛苦找你来,是要问你话,不是让你问我,李永生很干脆地拒绝回答,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
紧接着,他又出声发问,那蘑菇长在什么地方?一片戈壁上,离桑坦绿洲,大概五六里地,依莲娜倒是有问必答,一片草丛里,长出一个蘑菇,我和莎古丽都很惊讶……我俩昏迷之后,那片草丛被我家人烧了。
尼玛……李永生再次吐槽无力,他原本还想去那个地方看一看,但是既然被人烧过了,那也就没必要了。
然后……线索就再次断了吗?他有点抓狂。
依莲娜等了好一阵,希望他能再次起个话题,但是他久久不出声,而她又觉得有点冷了,可以回去了吗?嗯,走吧,李永生从沉思中醒来,迈步向前,那个地方……回头你标注一下。
没问题,依莲娜糯糯地回答,顿了一顿又发问,你还想问什么?暂时就这些吧,李永生叹口气,心里的失落无以言表。
就这些?依莲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高兴,虽然还是那种林志玲音。
就这些,李永生淡淡地回答,尼玛,我本来是想找人的,结果你吃了一个蘑菇,我还能再问什么?就这些,你就把我从博灵本修院弄出来?依莲娜却是生气了,虽然她的语音没什么变化,但是两条娥眉微微竖起,用传讯石就可以的吧?还要感受你的气息呢,李永生心里暗暗嘀咕一句,不过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有些东西,你不用搞得太清楚。
依莲娜当然也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不那么简单,虽然对方把蘑菇猜成了人,但是人家居然能猜到,自己和莎古丽是如何分食蘑菇的。
要说里面没有点玄奥,她是不信的。
但是,仅仅打听一点事,就把自己从博灵郡不远万里弄到京城,又弄到豫州来,她还是有点不开心,要知道,今年她也是上舍生了,试炼任务不少。
很显然,李清明不会给博本院胡畏班颁布什么任务,她是被副院长宋嘉远勒令前来的。
总之,她很不开心,尤其是来到京城之后,她又被朝安局接手了,而且跟自己的姐姐一道,被管制了起来。
朝安局的大名,胡畏族也听得不少,虽然对胡畏族而言,军情司似乎更神秘和恐怖一点,但是也没人小看朝安局。
不管怎么说,她觉得对方有点小题大做,那我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应该是吧,李永生点点头,让我想一想,还有什么没问的?对了,你发现蘑菇,是什么时候?什么日期?七八年前吧,秋天,依莲娜清楚地记得,是八年前,因为那一年她十二岁,不过她不打算告诉他全部真相,那我明天就可以离开了?应该是可以了,李永生点点头,不过迟疑一下,他又补充一句,我认为你可以离开,但是……其他人或许还会有别的事。
说完这句话,两人就已经到了小院门口。
当天晚上,周通判的嘴终于被撬开了,但是他只承认了两起杀人案,而且,那是不听话的下人做的,跟他没什么关系。
同时他非常愤怒地反问,你朝安局管的是造反、谋逆和结党,就算我的下人杀人不对,自有捕房和法司过问,你们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周通判的岳家,是内阁仲辅的同窗,他还真有这个底气。
而且朝安局确实不管杀人案,很多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还是朝安局的发展对象。
此人如此狂妄,朝安局少不得要将他埋在雪里,清醒一二。
当然,仲辅的同窗,也令他们多少有点忌惮——若是博本院的同窗,那不算什么大事,但问题是,仲辅是朝阳大修堂出来的。
所以就有人告诉周通判,你也别想负隅顽抗了,你三儿子的夫人……所在的席家,对今上的红人李永生下手,还是没事找茬的那种,你说这算不算谋逆?朝安局欺负地方上的人消息不灵通,直接将李永生定为今上眼里的红人。
周通判哪里知道这些?忙不迭地表示,席家……我可以大义灭亲啊。
由得了你?朝安局的人冷笑,你还是检举一下,仲辅有没有谋逆的行为吧。
要不说这朝安局,真的疯狂得很,直接敢假设仲辅谋逆,当然,这其实只是以进为退的手段,就是要对方交待其他的杀人案。
朝安局只能查谋逆结党大案,不能查杀人案?尼玛,这话谁说的?我们朝安局能查什么不能查什么,还由得了你们决定?就算他们查不了杀人案,但是能调查出这么多杀人案,转交给地方上,那也是铁铁的大案,朝安局的颜面能保存下来,而地方上不能不管。
当然,很多时候,朝安局要不要将这些案子移交对方,就要看被调查的对象识趣不识趣了,一般而言,他们都会很识趣。
其实朝安局听起来名气大,但是很多地方官的能量也很大,以这彰德府通判来说,小小的一个通判,竟然能扯得上内阁的仲辅。
所以大多时候,如果不是谋逆的大罪,朝安局也愿意放调查对象一马——你出点血,这个事儿就这么揭过了。
久而久之,大家就都认为,朝安局是只负责调查大案的,不少官员都是这么认为。
事实上,真的不是这么回事,朝安局只是不想爪牙太外露,因为——他们的爪牙已经很锋利了,过犹不及。
但是……偶尔外露一下,还是无妨的。
李永生并不关心这些,事实上,朝安局的人也不希望他关心这些,难得在地方找点外快,大家各行其是不是很好吗?不过……似乎有一些人,有些不同的想法。
朝安局的动作虽然快,席家一开始也蒙在了鼓里,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有些消息还是不可避免地泄露了出去。
比如说李永生租住的小院旁边,是有一些当地住户的,席家来找麻烦的时候,虽然是天降大雪,但是响动那么大,不可能不惊动邻居。
最重要的,还是周通判被朝安局直接从知府衙门带走。
现在席家的主要人员,都聚集在席家祠堂的偏殿里,紧急磋商对策,其中有司修三人,高阶和中阶制修九人。
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现在他们已经能够确定,此事是因为谋夺林家的产业所引发的,被殃及的路人不但背景深厚,而且手段狠辣,直接将地方上最大的变数——周通判抓走了。
不愧是朝安局啊,肆无忌惮气焰嚣张。
当然,在场众人也顾不得感慨,他们面对的问题是:席家……该何去何从?建议前去赔罪的,是占了主流,没办法,朝安局根本不是小小的席家能抗拒的,而且席家在彰德府深耕数百年,数千口人,家大业大,躲是躲不了的。
也有人建议,将朝安局肆虐的消息,捅到上面去,席家在本地势力雄厚,还有人在外地做官,而且被抓走的周通判,也不是没有根脚的。
这个选择,似乎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赌对了,席家能安稳渡过这一劫,赌错的话,那就是倾家荡产。
这个选择,也有不少人支持,因为他们非常清楚,在跟朝安局斗争的过程中,矛盾会是逐渐激发的——朝安局再怎么牛,也不可能二话不说,将数千人全部抓走吧?在这个斗争过程中,大家相互试探底牌,最后就可能得到一个双方都勉强接受的结果。
支持这个选择的人认为:必须让朝安局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不展示出肌肉,任人宰割的话,谁知道他们胃口有多大呢?反对的人认为,没准朝安局就是小小地惩罚一下,咱们再搞风搞雨的话,惹得人家怒了,那可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咱们不展示一下实力,周通判的岳家,会支持咱们吗?一名中阶司修阴森森地发话,内阁早有制衡朝安局之意,今上初立……有些规矩,得变一变。
你这是在作死,无非是你女儿,嫁给了周通判的儿子,又有一名初阶司修冷哼,赔付一点银钱算什么?大不了谋一追三,休养生息数年,算得了什么?是啊,那是嫁出去的女儿了,有人跟风附和,也不算咱席家人了。
错非不得已,没有什么家族愿意跟官府作对,一步踏错,千年基业都可能毁于一旦。
报,就在这时,外面闯进一人来,已经打听到了,朝安局打算谋一追五。
第二百一十六章 青梧山盗匪偏殿里一片寂静,紧接着就响起了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还是那中阶司修最早反应了过来,他冷笑一声,呵呵,谋一追五……你们听到了吧?林家的总家产,怎么也有七八万的银元,追五的话,咱们得休养生息多少年?席家目前谋夺的,只是林家的铺子和作坊,价值大概就是五六千的模样,算上里面的货物,也不会超过两万银元。
但是加上田土和宅院,真的值六七万。
初阶司修也冷哼一声,谁知道是不是按总家产算呢?那怎么可能不是呢?朝安局那帮家伙的胃口,你又不是不知道,中阶司修气得笑了,再说了……咱们吞并了林家的铺子之后,会不再强取林家的田土吗?就算咱们都信,林家也不信啊。
严格来说,夺一些商铺的话,对林家造不成太大的损失,尤其商铺里的货物可能会被运走,剩下的,真的仅仅就是值五六千块银元。
但是想夺田土的话,那绝对会激起林家最大的反抗,田土就是黎庶的命根子,可以世世代代传下去的。
然而话说回来,林家的人丁稀薄,相较而言,田土多得有点不像话,一旦商铺被夺,旁人看到了林家的虚弱,田土就不好保住了。
初阶司修却是坚决不肯答应跟朝安局硬碰,于是看向另一个瘦高的初阶司修,家主怎么看?席家家主缓缓地睁开眼睛,却不看他俩,而是盯上了报信的人,慢吞吞地发问,真的是……谋一追五吗?真的,来报信的人,汗都快流下来了,我怕消息不准确,还花了二十块银元,从耿家买来了消息,是朝安局的人亲口说的。
席家在地方上势大,只要肯用心,什么消息都能打探得来,而且他们还找到了耿家的车夫。
耿家对席家,是很有怨念的,但是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乡亲一场。
席家愿意低声下气地道歉,再加上二十块银元,耿家也就顺水推舟吐露点消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谁敢说席家就迈不过这个坎儿呢?是林家全部家产的五倍吗?瘦高的席家家主,脸色极不好看。
这个倒没说,报信的人规规矩矩地回答,想一想之后,又补充一句,不过方才,族人远远看到,林震岳在那里走动。
席家家主再次沉默。
这样好了,一名高阶制修举起手来,在这样的家族议事中,制修基本上没有随便发话的资格,想要发话必须先举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有一计。
瘦高的家主微微一扬下颌,你说。
还请家主屏退其他人,高阶制修并不轻易说出自己的谋划,或者家主跟我出去。
席家家主沉吟一下,微微一摆手,你们都先出去。
旁人都出去了,只留下了三名司修,高阶制修才轻声发话,依我看,不如请于供奉,代为联系青梧山的盗匪,偷袭朝安局。
青梧山的盗匪?三名司修陷入了沉思中。
青梧山位于彰德和朝歌境内,山不算太大,但是里面居然有盗匪,曾经在朝歌府连抢十八家大户,后来惊动官军去围剿,费时半年之久。
围剿的结果很诡异,官军竟然没有在山里找到盗匪,朝歌府于是迁百户黎庶入山耕种。
然而一夜之间,百户人家临时搭起的棚子被焚烧,盗匪将黎庶赶出了山去。
据说当时现身的盗匪,有百余人之多,所幸的是,朝歌府迁上山的黎庶都是贫民,盗匪没有心思劫掠。
于是这群盗匪,就在青梧山扎下了根,好的是,他们等闲不出山,一出山就是直取各家的大户,附近大户不堪其扰,又求了两次官军围剿,还是没有效果,反倒遭到的强烈报复。
那些四五千人的大家族,虽然不惧跟盗匪对战,但是难就难在,盗匪来去无影,他不跟你打攻坚战,那些大家族总要有人出入,一旦被盗匪捉了,就得支付赎金。
到最后,大户们也疲惫了,于是纷纷跟青梧山的盗匪约定,你们也别总折磨人了,这样吧,我们岁贡好不好?于是朝歌和彰德两府,又恢复了平静,不过每隔一两年,青梧山的盗匪都要做一两起案子,仿佛是刷存在感一样。
青梧山的盗匪不怕官,朝歌府捕房的捕长,就曾经被他们捉了走,开价十万块银元赎人,由此才引发了官军长达半年的围剿。
官军退去之后,捕长的族人凑足十万块银元赎人,放出来的捕长少了一腿一臂,盗贼说这是赎票太迟的结果——其实他们是报复官军围山。
席家也受过盗匪的骚扰,不过邺城并不毗邻青梧山,偶尔受一两次骚扰,交钱买平安就是,不需要岁贡什么的。
于供奉是席家唯一的外姓司修,不会参加家族会议,昔年曾有大户跟青梧山谈岁贡,来席家借司修撑场面,他跟着去了。
待他回来之后,跟席家几个核心人物说,青梧山给了我联络方式,若是咱席家有事的话,我可以代为联络。
知道这件事的席家人不多,就是五个司修和几名族中后起之秀,举手发言的这位制修,是未来家主的有力争夺者之一。
静默半天之后,主和的初阶司修发话,盗匪虽然狠毒,但是……敢动朝安局吗?万一将事情泄露出去,我席家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我听于供奉说,只要出钱就行,高阶制修信心满满地回答,跟青梧山盗匪勾结的大户,不知道有多少,谁又敢说,是咱们席家招来的?他这一番话说出来,连那中阶司修都愣住了,因为大家直觉地感到,若是事情这么发展,万一出事就是大事。
但是……万一出不了事呢?席家可能会省下很大一笔开销。
争论了好半天之后,最后席家的家主拍板了,先把于供奉请来,听一听他的意见……第二天,雪还是有一阵没一阵地下着,整个彰德府,已经变成了银白色的世界。
对周通判的审讯,还在继续着,因为几起杀人案,已经得到了人证和物证,朝安局锁拿了在邺城的周家三子,连他的夫人也没有放过。
下午的时候,朝安局传讯席家家主,别看家主是司修,根本不敢反抗,乖乖地跟了来。
李永生向雁九表示,说该向依莲娜求证的事情,已经求证过了,是否可以放她们离开?其实再羁縻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然而,不管依莲娜再是胡畏人,终究是博本院的修生,李永生怎么也要留点面子。
但是雁九拒绝了,目前邺城的事儿只调查了一半,放她姐妹离开,算怎么回事?咦?李永生有点奇怪,你们还真的能把工作重心,放到这种事情上?这是筹钱呢,为什么不能?雁九理直气壮地回答,过了一阵之后,她才又补充一句,京城现在太乱了,索性在下面找点事做,也好躲一阵风头。
这个回答,倒是没有出乎李永生的意料,他只是笑着摇摇头,这里的事情,也拖不了多久吧?半天之后,他就后悔自己说出了这话,就在子夜时分,一团烟花猛地蹿向天空,在院子外炸响。
朝安局的密谍们,在瞬间就做出了迎战准备,这是朝安局外围暗哨的告警。
但是,已经晚了,十几条白色的人影,蹿上了房顶,有人大声发话,青梧山好汉办事,敢阻拦者……死!来者都穿了白色的披风,在白雪中很难辨识出来。
该死的!有人大喝一声,冲出了房间,活腻歪了?敢找朝安局的碴儿?这是朝安局在此地唯二的司修,中阶司修,倒不是说朝安局没人,实在是这么小的事情,只要打出自家的牌子,谁还敢反抗?否则的话,席家光留在家里的司修,就有三个,加上于供奉,就是四个司修了,完全有能力端掉朝安局这一拨人马,但那真的就是造反了。
原来是朝安局的大爷,白衣人中,有人轻笑一声,这位脾气暴躁的老哥,去青梧山做客几天吧,那里山清水秀,正合适修身养性……就在说话的当口,两条白色的人影,已经扑向了那个司修,一个手中红光闪现,一个眼中冒出了白光,竟然是两个司修。
几乎在一瞬间,中年司修就陷入了苦战中,旁边有朝安局的制修过来接应,白色人影中,有一人抬一下手,几道雷电就击了下去,混蛋,找死!朝安局的制修,还真的防不住这雷电攻击,几名密谍顿时被劈翻当场,他们是身着黑衣的,躺在雪中,真是要多扎眼有多扎眼。
当然,朝安局的手段远远不止这些,黑暗的角落中,几道白光射向屋顶的白衣人,奇快无比——官府当然拥有利器。
暗中埋伏的人,不敢对着缠斗的人发出攻击,因为害怕误伤,只能攻击房顶上的来敌。
有白衣人轻哼一声,几面银色的盾牌蓦地凭空出现在身前。
第二百一十七章 山外有山这青梧山的盗匪,果然极为强悍,来的十几名白衣人,居然大部分都是司修。
朝安局还有其他招数,比如说施毒,但是想在雪夜里做到这些,并不容易。
尤其是盗匪一身全白,快速活动起来,极难捕捉到身影,而朝安局全是黑色制服,在雪地里真是要多扎眼有多扎眼了。
这倒不是说他们不知道变通,像埋伏在外面的暗哨,就披了白色的伪装服,否则也不可能躲过盗匪的攻击,发出警讯。
实在是……这是制服啊。
当弓弩声再次响起的时候,白衣人恼了,抖手一道黄色光芒打去,顿时打塌了两间屋子,躲在里面偷袭的人,生死不知,敢再出手者……杀无赦!这时,雁九也忍不住了,她走出屋子,淡淡地发话,青梧山的盗匪……你们是在寻死吗?自缚双手,跟我们走吧,一名白衣人冷笑一声,不在京城老实呆着,敢下来作威作福,希望你俩的身价不会太低。
李永生早被这响动惊醒,披上衣服就跑了出来,待看到屋顶上的几人之后,顿时就是一怔,握草……灵修?他自己就是灵修,对灵修的气息,是再敏感不过了。
这些家伙,就真的难斗了,李永生非常清楚,灵修的个体战斗力——碾压朝安局,绝对没有问题。
能跟灵修抗衡的,就是运修的各种运器,最好是军队的杀伐之器,当然,官府的气运之器,效果也不算差——如果不是在荒山野岭里的话。
得想个什么办法,李永生的手,向身边的布囊伸去,不过下一刻,他又是一愣:他的手段能不能奏效,实在不好说,但是绝对会被人发现异常。
要不要暴露呢?他有一点犹豫,然后,他就笑了起来,因为他听到了,白衣人还要求,带走三名来自朝阳的本修生。
朝阳大修堂在中土国的名气,实在是太响了,青梧山盗匪除了想带走两名朝安局的司修,就是三名修生,至于朝安局的制修,他们都不怎么看在眼里。
李永生不怕被带走,只要给他机会,各个击破这些白衣人,并不是很难。
就在雁九犹豫的时候,场中激斗的中阶司修被连续击中,护体的气运术被破开,后背上吃了重重的一刀,鲜血迸溅了开来。
他的情势,越发地危急了起来。
屋顶的白衣人冷冷地发话,我再给你们十息时间,你俩跟我走,再交出朝阳的修生,否则的话……杀无赦!青梧山的盗匪之所以有名,除了实力强大之外,还有行踪飘忽不定,此番来府城郊外作案,肯定不可能耽误太长时间,否则脱身都是个问题。
就在雁九无可奈何之际,只听得院外冷哼一声,谁家的小辈,敢号称带走朝阳的修生?两名白衣人猛地扭头,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眼中,满是骇然,来者何人?给你们三息时间,马上滚蛋!来的人比青梧山盗匪还要狂妄。
你算什么东西?一名白衣人厉喝一声。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闪过,他的身子就断为了两截。
蝼蚁也敢叫嚣,一个女人冷哼一声,瞎了狗眼。
一名白衣人叹口气,无奈地一拱手,敢问来的是哪家丛林?让你滚你就滚!女人又冷哼一声,再敢败坏名头,信不信断了你家道统?走,一名白衣人一挥手,其他白衣人电射而去,而此人一伸手,裹了断为两截的那厮,头也不回地走了。
朝安局的人还想去追,雁九一摆手,不用了,尼玛……原来是子孙庙的家伙。
子孙庙?受伤的中阶司修眼中凶光一闪,握草,哪一家子孙庙?当然,他也是随便问一问罢了,朝安局在官府里可以牛气,但那是在体制里地位足够高,有特权,对上道宫系统,他们还真是不够看。
而且凭良心说,官府和道宫虽然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平日里磕磕碰碰也免不了。
雁九也不回答他,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这青梧山盗匪,居然是有点根脚。
中阶司修却也不能跟她计较,只是走过来低声发问,外面的真人……是十方丛林的?虽然在激斗中,他也能感受到,一开始说话的那位,应该是化修级别的修为,要不然哪里会让嚣张的白衣人果断离开?雁九微微摇头,朱唇轻启,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不止。
那个女声,她可是非常熟悉的。
席家家主也被请了进来,目睹这一幕,只觉得从头凉到了脚,握草……演砸了。
雁九却是已经恢复了正常,她冷笑一声,看来朝安局很久没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出来招摇了……关于青梧山盗匪来袭,有谁想说什么吗?谁敢说什么?这盗匪明显来得很蹊跷。
那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雁九淡淡地发话,传讯总部,要支援……申请肃清彰德府!对朝安局而言,肃清就相当于血洗了,这个责任比较大,她拿不了主意,但是建议一下总是够资格的。
事实上,她的愤怒完全可以理解,若是今天她被青梧山盗匪捉走了,那么就算被救出来,朝安局也丢了大人,她的前途也彻底毁了。
眼下能侥幸脱身,她真的是怒火中烧——万一张木子没及时到来,那她真的就彻底成了笑柄。
与此同时,她不忘叮嘱自家人,给李永生这三个大修堂的修生,换一个比较好的环境,最好是靠边的院落——他的进出,你们也不要管。
朝安局本来就是情治特务机构,里面鲜有不开眼的,大家都想得到,外面来的奥援,肯定跟朝阳这三名修生有关,甚至他们可以断定,外面大概是道宫中人,大概卖的是李永生的面子。
但是上司不说,他们绝对不会问,有些东西,心知肚明即可,一旦说出来,那麻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李永生三人,在子夜时分,被临时调整了居所,事实上,连杨国筝都听出了张木子的声音,他铺好被褥之后,直接躺了上去,我马上就睡着了……永生你可以出去走一走。
十息不到,他的鼾声大起,至于说真的睡着没有,那只有天知道了。
李永生想了想,还是起身走了出去,推开房门之后,又推开院门,那些负责看守的朝安局密谍,就像没看到他一样,根本不予理会。
远处的皑皑白雪中,有一个小小的黑点,那是一辆非常普通的马车。
李永生一路走过去,走着走着,天上又飘起了雪花。
他走到近前的时候,车上跳下一人来,不是别人,正是张木子,她笑着冲他打个招呼,你这家伙,跑得好快,怎么突然就离了京城?别人让我离开,李永生笑一笑,大概是涉及到了朝争什么的,我也不想牵扯到里面……其实我哪里能左右了朝争?你就装吧,你怎么左右不了朝争?张木子笑着摇摇头,然后压低了声音,这次宫里来了三名真人,好尽快帮你把人找出来。
三名真人?李永生愕然,这个面子,给的可是太大了。
三名真人一起出现,可不是每次请一名真人,连续请三次的概念。
能请动一名真人的事儿,同时请两名真人来,那主家得有相当的面子才行。
这就像在地球界,请一个省级领导办事,就相当难了,但是同时请三名省级领导办事,和连续三次请省级领导办事,这能一样吗?时间有限,张木子很干脆地回答,宫里已经决定了,用一个月的时间,整个中土国排查一遍,必要的时候,还会再从十方丛林调集两名真人。
李永生再次愕然,好半天才苦笑一声,看来北极宫是当真了啊。
大长老和三宫主认为,此事不宜拖得太长,张木子一本正经地发话,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全力发动,然后你也省心,宫里也省心。
李永生嘿然不语,心里也有点佩服北极宫的魄力,一旦决定动手,绝不拖拉。
北极宫的真人应该不少,四五十个是肯定有的,但是大部分的真人不是在修炼,就是各司其职,能果断地派出三名真人,绝对是大手笔了。
更别说,他们还打算万一人手不够用,再从十方丛林调集两名真人。
这消息一旦传出去,惊动一个郡的道宫系统,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李永生还是有点疑惑,宫里的真人也就算了,十方丛林来的真人,能保密吗?这一点你放心好了,十方丛林那里,只会给他们下任务,因果不会解释,张木子一摆手,不无得意地回答,这一点,宫里早就想到了。
道宫虽然不怎么入世,但是那些活了很久的老家伙,又怎么可能想不到一些可能的麻烦?他们也肯定会尽量避免旁人发现。
李永生想一想之后,微微颔首,我这里就有三人,可以感受气息。
咦?张木子惊讶地嘀咕一句,那加上永馨,可不就四个人了吗?第二百一十八章 道宫决心不是加上永馨,而是这四个都是永馨……的有缘人!李永生无奈地看张木子一眼,京城的任永馨年纪还小,修业为主,你们就不用……我去,你也来了?任永馨从马车上走下来,她身穿白色裘皮大衣,头上一顶白色的无檐帽。
听到这话,她笑靥如花,多谢你惦记,几个月的时间,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她如果能有所获,一个十方丛林的推荐少不了,张木子淡淡地回答,你这件事,宫里真的很重视。
那好吧,李永生点点头,一共四个人,可向四个方向搜索了?还得再请一名真人来……不,得两名,张木子沉吟一下,微微颔首,如何搜索,你就不用管了,我们早有计划。
有计划当然好了,李永生点点头,然后又是一怔,四个方向,四名真人也够了吧,为何需要五名?张木子没好气地看着他,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并不太平吧?今天若不是我们恰好赶到,恐怕你要吃大亏了吧?你需要保护!李永生笑了起来,他虽然很感激对方的所作所为,但是他并不打算全部领情,怎么我觉得,你们这是防止子孙庙的人,跟官府捣乱呢?官府还用捣乱吗?现在已经很乱了,又一个声音响起,却是一个熟人走下了马车,正是经师柳麒。
他冲李永生微微颔首,又见面了。
竟是柳真人来了!李永生一拱手,深深地鞠个躬,多次麻烦,小子实在过意不去。
我本来就没想离开,是宫里催我,所以这次我又来了,柳麒不以为意地回答。
然后他眼睛一亮,对了,我发现你的阵法有个很大的问题,在感知增幅过程中,不该用双弧顶结构,会出现细微的同斥,从而影响效果。
你这话才奇怪,李永生跟他辩论习惯了,反驳的话脱口而出,单弧顶和三弧顶不能用,那用什么,四弧顶吗?拜托,你有没有考虑过灵气扭曲的问题?我怎么可能用四弧顶?柳麒气得一跺脚,我没有这么蠢好不好?三弧顶……三弧顶怎么不能用?一大两小的弧顶。
白痴,李永生毫不客气地辱骂真人,相同的两小弧顶,会有共振啊,你的阵法符箓知识,是医修教的吗?柳麒气得大喊,谁说两小弧顶一定要相同了?黄金分割不行吗?拜托,那么最大的那个弧顶,也要黄金分割了,李永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驳斥他,灵力呢,灵力呢,这么大的灵力输出怎么解决……我就问你三个字,灵力呢?灵力……这当然不难解决了,柳麒有点招架无力了。
有完没完了?马车上探出一个脑袋来,是一个虬髯的真人,他阴森森地发话,我说小柳,咱们能不能先办事,其他事情以后再说?这位真人唤作宋书,也是经房的讲师,他的资格比柳麒要老一些,性子也暴躁一些。
另一名真人是女性,名唤陈昭雪,是三宫主的正式弟子,跟张木子的关系尚可,不过她对李永生的态度很奇怪,不但不热情,反倒似乎有些……仇视?道宫来人并没有进入朝安局的范围,就在马车上歇息了,不过可以确定,周遭肯定少不了朝安局的密谍。
第二天,三名真人出了马车,在后山游玩了起来,虽然积雪有两寸深,但是对真人们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影响。
中午时分,席家有人前来,求见朝安局,却被直接挡驾。
不过雁九也没有翻脸,因为在她看来,席家已经注定要被清洗了,那么反倒没必要刺激对方,待支援力量到了,直接拿人就行了。
她真的不想被道宫的人救第二次了。
所以她的表示就是,席家家主在配合调查,你们不用着急见到人。
因为朝安局及时封锁了消息,席家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为了避嫌,他们也没派人来私下观战。
他们只知道,青梧山盗匪没有拿下对方,所以才来着急打听消息。
得到这样的答复之后,席家来人纵然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悻悻地回转。
雪在夜里的时候,再次飘落下来,下雪后不久,一群白衣人,直接杀到了席家,小半个时辰之后撤离,席家已经死伤枕藉。
又过半个时辰,席家被青梧山盗匪攻入的消息,就传到了邺城官府的耳中。
盗匪的这次出手,十分狠辣,席家连于供奉在内,三名司修被杀,同时还杀死了十余名制修,若不是天降大雪,估计连房子都得被烧了。
知府半夜被叫起来,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他马上召集起捕头,先保护住衙门,才又遣人通知郊区的朝安局——其实这不无请示的意思。
青梧山盗匪从来都是求财,只杀人不劫掠的事,这还是第一次。
而雁九此刻,正在大发雷霆,埋伏在席家不远的暗探,传来了杀戮的消息,她在睡梦中被叫醒。
人有下床气很正常,然而,她的愤怒跟这个无关——朝安局的人,生活规律本来就是紊乱的。
她生气的是,青梧山盗匪如此行事,显然是报复昨天的一名同伴被腰斩,那么席家就坐实了买凶者的身份。
按说查出对头,她应该高兴才是,但是她本来都要对整个彰德府下手了,现在幕后黑手猛地被揪出来,她就丧失了犁庭扫闾的理由。
朝安局是很强势,但是也非常注重出手的范围,非常强调理法性。
先皇时期,他们曾因为清洗手段太过狠辣,逼得十几个家族联手作乱,后来乱子虽然平了,可是同时,朝安局也不得不交出几个元凶。
昨天一战,朝安局一死一重伤,中阶司修也受了轻伤,这是挑衅皇家威严,找回场子是必须的,但是现在,她就失去了出手的理由。
不能血腥清洗,那得损失多少财富啊,她气得直跳脚。
不过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晚了,也只能拿席家出气了。
雁九想一想之后,招呼上昨天受伤的那位,一起出门,直奔不远处那辆马车。
行至距离二十余丈,两人停下脚步,雁九束气成线,朝安局雁九,求见北极上宫真人。
车帘缓缓升起,露出一个络腮胡子的面孔,他不耐烦地发话,何事?敢问那青梧山的盗匪,是哪一家子孙庙的?雁九恭恭敬敬地回答,但是这问话内容,却是相当的不恭敬,我朝安局一死一重伤,不能就这么算了。
莫名其妙,络腮胡子不屑地哼一声,你若想寻他们,自己想办法,我北极宫并不知晓……就算知晓,也没义务告诉你!他的话不好听,但真的是很给对方面子了——一个小小司修,敢对真人质问,被暴打一顿都正常。
刚才传来消息,青梧山盗匪,又血洗了本地一家大户,雁九恭恭敬敬地发话,特来告知真人一声,朝安局打算围剿青梧山。
那是你们的事,不用告知我们,络腮胡子懒洋洋地回答。
雁九此来,就是试探这句话的,她怀疑青梧山里有什么好东西,看北极宫是否反对围剿。
对方说得很干脆,想一想前夜,北极宫的张木子下手也极狠,她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多谢真人。
络腮胡子根本懒得跟她虚与委蛇,过两日,我们要带走那两个胡畏女子,你安排一下。
这个……雁九有点迟疑,凭良心说,朝安局有胆子弄死那俩小女娃娃,但是将人转交给道宫,她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
谨遵宋真人之令,另一个中阶司修却是开口了。
雁九的眼珠转着,她是此行的首领,身边这位虽然修为比她高,但地位还真不如她。
嗯?马车里有人轻哼一声,又露出一张女修的脸来,她一脸不善地看着她。
谨遵真人法旨,雁九吓得忙不迭点头,转身就走。
走了好远,那中阶司修才低声发话,我去,来了两名真人,这李永生到底是什么来历?雁九叹口气,反正是咱们管不了的事……那络腮胡为何人?经房讲师宋书,中阶司修回答,然后又问一句,那女性真人是何人?讲师在道宫的地位,跟教谕比较相似,地位尊崇,不但道宫里买账的人多,十方丛林和子孙庙里,人脉也很广——比如说柳麒,张木子联系他的时候,他正在十方丛林的青霞观交流。
雁九当然知道讲师的厉害,她又叹一口气,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陈昭雪真人。
中阶司修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苦修者陈真人?朝安局对道宫大部分的真人,都有了解,很多时候只是对不上号,但是宋书和陈昭雪,能让他俩分别认出来,当然算得上真人里的佼佼者。
陈真人是道宫里罕见的苦修者,心性极为坚毅,对自己都能狠的人,对上外人,更不存在下不了手的问题。
第二百一十九章 算错实力雁九回去之后,对于知府派来的信使,直接表示,席家涉嫌谋逆,可出丁壮围之。
消息汇报回去,知府直接风中凌乱了——被青梧山盗匪屠戮的席家,居然涉嫌谋逆?导演,这剧本我看不懂啊……于是知府亲临郊外,向朝安局的人请教。
这里面的门道,雁九当然不会乱说,就告诉对方,你要信我,那你就动手,你要是不信也无所谓,但是你得负责,把人看好了,如果出了问题,我唯你是问。
知府表示,自己有点无能为力,因为这事儿说起来挺滑稽,他有权力调用丁壮,但是必须得通判画押认可,这是朝廷在地方管理时,常见的制衡手段。
但是彰德府的通判,已经被朝安局的人抓走了,因为还没定罪,新的通判也没下来。
知府还有选择,就是征调其他大家族,帮忙围困席家。
可是席家在邺城经营了这么久,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就算是跟席家不怎么对付的几个家族,族中肯定也有席家的暗子,消息一旦走漏,后果不堪设想。
雁九也不跟他一般计较,那你保密即可。
也活该席家倒霉,因为清楚邀请青梧山盗匪的人,都死在夜里了,竟然没人意识到,青梧山盗匪来袭,只是席家轰然倒塌的序幕。
一天之后,朝安局的援兵赶到,来的有五名司修和五百制修,直接将席家老小全部拿下,甚至在外的两名席家司修,也被当地捕获了。
赶来的援兵真不是吃素的,大刑伺候之下,席家人纷纷招供——他们不知道青梧山的事儿,但是席家在当地横行不法的事,被不断地暴了出来。
还有邺城当地的黎庶,以前吃了席家亏的,也纷纷前来告状。
一个枝繁叶茂、根深蒂固的家族,在瞬间就崩塌了。
这还不算完,席家的关系网错综复杂,很多时候,他们并不是独自作恶,所以又有两个家族被牵扯了进来。
若不是朝安局囿于规矩,不敢无限制扩大,彰德府不知道有多少家族要遭殃。
就在彰德府人心恐慌的时候,又有两名道宫的真人,来到了邺城,这是北极宫从十方丛林召集的,来的两名真人,都是女性。
然后这里面的三名女真人,分别带了任永馨、莎古丽和依莲娜离开,络腮胡子的宋书,则是带走了吴小女——没办法,就他是男性,带个老妇人比较妥当。
柳麒则是留了下来,他还要跟李永生探讨阵法的奥秘。
因为朝安局来势凶猛,林家的家主林震岳,再次求见李永生——这尼玛太可怕了啊。
这次,李永生就将他引见给了雁九。
雁九有后悔之意——事实上,不是她想后悔,后面来的司修里,有一人名唤黄昊,是魏岳的心腹,平日里行事霸道得很。
此次朝安局挑翻了一个通判和几家大户,他的眼珠子见不得白花花的银元,于是就表示:席家唆使人袭击朝安局,先查谋逆案,其他的事情,都往后放。
这就是要赖账了——没准林家都可能被牵扯进来,出点血。
李永生闻言之后,颇为无语,我尼玛答应了林震岳,要赔付人家银钱,看样子要失言?不等他发作,黄昊就直接来找他了。
黄昊年纪不大,不到四十岁,长得白白胖胖的,已经是巅峰的中阶司修了,随时可能进入高阶。
他找到李永生,大喇喇地表示,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你不能离开,彰德府糜烂若斯,有些问题要彻查……别以为你有真人撑腰,就了不起,我黄某人不吃这一套。
他也知道,在附近不远处,有一名道宫的真人,但他是谁啊?是魏岳的爱将,区区一名真人,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李永生对这种奇葩,彻底地无语了,他表情怪异地反问一句,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谁?我尼玛管你是谁呢,黄昊一摆手,青梧山盗匪没查清楚之前,你不能走!李永生气得笑了,我走不走无所谓,林家的赔偿款,什么时候划过去?席家的谋逆已经坐定了,资产全部被冻结,而他们谋夺林家的产业,也是众所周知的,现在就可以执行赔偿。
赔偿款?黄昊不屑地冷哼一声,没准还是他们勾结青梧山的盗匪呢。
其实席家坐实谋逆,就是因为勾结盗匪杀害朝安局密探,不过黄某人既然带了大队人马来,又亲自坐镇,当然要大索金钱。
林家的资产不算多,但总是聊胜于无,所以他就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李永生看着他久久不语,最后叹口气,颠倒黑白……很有意思吗?混蛋!黄昊气得拍案而起,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这么跟我说话?行,你厉害,李永生点点头,不再说话。
其实黄昊对这个本修生,也有点不摸底,他了解过李永生的一些资料,知道此人不好招惹,也知道外面道宫的真人,是此人的后台。
但是那又怎么样?眼下的彰德府剑拔弩张,随时都可能爆发更大的冲突,真人?切,朝安局能动用的真人,真的不要太多啊。
所以他冷笑一声,别以为你献了一些东西给御马监,就觉得自己不含糊,知道十二监排第一的,是哪一监吗?原来是个傻逼,李永生都懒得理他了,直接转身回房了。
黄昊嘴上这么说,其实也有点打鼓,回去稍稍一问,知道其实道宫原本来了不止一名真人,心里就更纠结了:握草,宋书和陈昭雪都来了,加上外面这位,是三名真人啊。
尤其令他沮丧的是:宋书和陈昭雪,都是北极宫中人,那么就很明显了,李永生身后站的不是十方丛林,而是四大上宫。
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依旧不怎么在乎,因为他也知道了,袭击朝安局的,是子孙庙的势力——同是道宫,你北极宫想撇清,也不那么容易。
三天之后,李永生带着杨国筝和明晓媚,要离开了。
其实四大真人带了任永馨等人离开之后,他就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不成想被人活活困在这里。
黄昊当然不许他们走,这几天下来,他也搞清楚了那两位本修生的身份,这俩的背景,让他多少有点头疼,但是——没有头疼,哪儿来的收益?所以在李永生要离开之际,两个司修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李公子,你现在不能离开,你也知道,这是黄大人的意思,还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黄昊固然是很强势,但是李永生的背景,也颇令朝安局头大,这二位只能这么拦人。
不远处,就是道宫的马车,柳麒和张木子都在上面,但是朝安局办事,他们也不好插手,只能就那么看着。
非要自己寻死,别人拦不住啊,李永生说不得只能冲远处的张木子一拱手,还请张大人跟我的教谕说一声,我们暂时回不去了。
张木子冷冷一笑,好的,一定把消息给你传到。
黄昊马上就得知了这番对话,他不屑地笑一笑,朝阳大修堂的教谕?呸,也就是他们自己把自己当回事。
他为难李永生,除了可能涉及的银钱,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一直都想压一压御马监的锋芒。
自家顶头大老板魏岳,被御马监宁致远抢去了太多风头,黄昊身为朝安局的一员,有必要帮老大找回场子来。
至于说朝阳大修堂可能被牵扯进来,他根本无所谓。
然而,他终于是估错了李永生对御马监的重要性。
朝安局拦住李永生的第三天头上,十余匹骏马踏雪而来,直接冲进了朝安局划出的禁地。
朝安局的门岗上前阻拦,对方直接掣出了腰牌,奉御马监宁公公吩咐,御林内卫办事。
黄昊听到消息的时候,御林内卫已经在四下寻找他了,不过他并不在意,他奉命查办谋逆大案,倒不信御马监能喝令他放人。
要是宁致远亲至的话,他不敢硬扛,御马监其他人来,他还真的不在乎。
御林内卫又如何?照样没权力干涉地方上的谋逆大案——不小心的话,倒是可能被牵扯进去。
于是他大喇喇地走出来,面带不屑的冷笑,奇怪了,御马监何时能管了谋逆大案?来的十几人里,也有一个御马监的小太监,他走上前来,笑眯眯地一拱手,敢问可是黄大人当面?黄昊很不客气地冷哼一声,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擅闯我们朝安局重地,不给我个说法,休怪我不给御马监面子。
这是宁公公的手书,小太监拿出一张纸来,捧在手上,笑着发话,黄大人你不看一看?宁公公好大的威风,黄昊不屑地冷笑,可惜啊,他管不到我。
您真的不看一看?小太监的表情很奇怪。
黄昊心里没由来地抖了一下,但是转念一想,这又不是宁致远亲来,我管你上面写的什么,他很干脆地摇头,我很忙,咱们还是先说一下,你为何擅闯朝安局禁地吧。
宁公公有令!小太监的脸一沉,大声发话,马场疫病肆虐,黄昊有重大嫌疑,回京接受调查……此国本大事,阻拦者,诛!黄昊一听到这话,脸顿时就白了。
第二百二十章 雷霆一击黄昊实在太明白宁致远这手书的威力了。
他一点都不担心宁公公插手谋逆大案,御马监就没资格干涉朝安局办案。
但是人家怀疑他黄某人跟御马监的某事有关,要带走他,朝安局也真不能拦着。
朝安局办案,并不是某一个人的事情,谋逆大案,少个人主持,换个人还要继续。
人家宁致远根本不是帮李永生开脱来的,直接就是冲他黄某人来的。
而偏偏的,他没有能力反抗,御马监是跟司礼监平级的机构,而他不过是司礼监之下朝安局的一员。
当然,朝安局可以不买御马监的账,这是跨了部门了,但是御马监怀疑他跟某大事有关,要直接提人,他也不能反抗——朝安局都没资格抗议,只有魏岳出面才挡得住。
更何况宁致远说的是马场疫情的事,这事情大到不能再大了,军役部都跳脚了。
说白了,宁公公虽然没有亲自来,但是一顶大帽子,直接发到黄昊头上了。
黄昊顿时就慌了,伪造宁公公手书,来人,把他们统统拿下!拿下?朝安局的人谁傻?御马监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摆明了是宁致远跟黄昊的私怨!不能说朝安局的人不够团结,但是大家此来,是调查谋逆的,马场疫病,跟我们有屁的关系!还是那句话,黄昊不在了,换个李昊张昊过来,照样查谋逆案。
所以朝安局的人,根本就都没动作。
黄大人是要抗拒调查了?小太监狞笑一声,考虑过后果吗?拿下,拿下他们……死活不论!黄昊真的吓坏了,他铁下心思给御马监添堵,这时候被御马监来人带走,那后果真的可想而知,御马监没准也涉及谋逆!这个帽子扣得实在太没水平,太失常了,魏岳或者可以这么说,他根本没这资格!但是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听到这语无伦次的话,朝安局的人越发地不敢动了——你敢说宁致远谋逆,胆子能不能再大一点?不过,还是有一名司修走上前,硬着头皮发话,这位小公公,还请赐下宁公公手书一观。
我们得看一看,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啊。
小太监冷冷地看他一眼,国本大事,手书若是被毁……御马监会征集一切可以征集的力量,彻查此事,比如说道宫!这名司修还真的存了毁掉手书的心思,朝安局这个机构太特殊,若不是御马监老大发话,其他人想动朝安局的人,有的是手续要走。
只要毁了手书,困住这些人,黄昊大可以飘然离开,躲到司礼监的庇护下,到时候宁致远想再找麻烦,须得过了魏岳这一关。
当然,这手书若是假的,那就更别提了,所以他出声置疑。
然而比如说道宫五个字,彻底打消了他的侥幸心理——他若是敢毁了手书,御马监也不是没有后手。
就在外面不远处,道宫可是有一名真人的。
这尼玛纯粹是造谣,黄昊一转身,扭头就跑,他真不敢再呆着了。
来的御林内卫里,只有两名司修,但是他不敢硬扛,只能指望自己能跑掉。
留下吧!十几道白光,击向了他,小太监更是一脸的狰狞,最好留活口!黄昊之所以这么招摇,也确实不是白给的,他身上的大氅发出一片黄蒙蒙的光芒,竟然将白光挡下了大部分,只有两道白光透体而入。
他闷哼一声,给我挡住他们!十几名制修犹豫一下,还是冲着御林内卫冲了过来,乒乒乓乓战做一团。
小太监看得分明,大吼一声,大家出手,拦住此獠!他的声音极大,林家的一名司修听到之后,悍然出手。
不过黄昊也不是白给的,抖手一道白光,击退此人,继续狂奔。
下一刻,一道人影蓦地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他面无表情地发话,留步!不是别人,正是北极宫的经房讲师柳麒。
道宫和官府,从来都尿不到一个壶里。
但是再是两个不同的体系,也都是以中土国的守护者自居。
比如说青梧山盗匪,北极宫的人已经认出,那是子孙庙的人了,都会悍然出手斩杀。
更别说,这两天柳麒真是被黄昊恶心到了,他只是碍着朝安局的名头,不便出手。
现在御马监发出请求,要道宫帮忙出手,他当然不会坐视。
黄昊见状大骇,你道宫竟然要……他刚要说谋逆的事,跟你道宫无关,就觉得自己的头猛地一震,随即失去了知觉。
柳真人一出手,那些还在抵抗的朝安局制修,顿时就陷入了绝望中,有几人甚至直接放弃了抵抗。
御马监的来人,将这些敢于出手的制修全部拿下,那小太监才走到柳麒面前,深深地施了一礼,多谢真人出手锁拿奸贼,洒家公务在身,不便久留,真人须何等赏赐?还请示下。
这不是说他要给真人赏赐,他根本没那个资格,赏赐者另有其人。
这样的问话,是官府和道宫在配合行动时,必须的一道手续。
一般来说,道宫看不上官府的赏赐,但是看得上看不上是一回事,问不问是另一回事。
柳真人根本懒得理他,直接袖子一甩,将黄昊扔到小太监面前,转身就走。
多谢真人!小太监大喊一声,完成最后一道礼仪,然后一挥手,恶狠狠地发话,给我锁了!拿下这些人之后,十几名御林内卫更不说话,将宁致远的手书往雁九那里一丢,转身带着七八个人犯走了。
御马监这雷霆一击,直接将朝安局的人打蒙了,足足愣了半炷香的功夫,几名司修才凑到雁九身边,咱们现在怎么办?接着查案呗,雁九叹口气,表情怪异地看李永生一眼,你想走,随时可以走了。
要说黄昊吃这么大的亏,她负有一定的责任——她没有将李永生的底牌,全部告诉黄昊。
但是话说回来,就算是同为朝安局干将,她也没义务告诉别人这些——凭什么啊?李永生身上牵扯的人多呢,有些资源,是雁九都有兴趣利用的,她为什么告诉别人?而且黄昊一来,就接掌了整个案子,雁九知道自己的资格没对方老,不能计较,但是黄昊接下来的做事,相当独断专行,根本不征求她的任何意见。
这不但是目中无人,也影响了雁九的收入。
所以,她会告诉黄昊,李永生有多么难惹吗?然而,雁九答应放人,李永生却不答应了,他呲牙一笑,谋一追五,我的两份和林家的一份,现在就要。
这话一出来,朝安局的密谍们不干了,他们知道李永生跟道宫的关系,倒不敢多说什么,但是林家,那算什么玩意儿?就连雁九都是这么想的,此前她或者是想给林家一份儿的,但是等黄昊来了之后,拼命将事态扩大,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多赚两个吗?所以她冷着脸发话,此事我朝安局自有算计,林家?呵呵……他刚才擅自向我同僚出手,我不追究他的责任,他已经可以偷笑了。
确实,刚才林家的司修,是冲黄昊出手了。
柳真人也向黄大人出手了,你怎么不去追究责任?李永生冷笑一声,又四下看一眼,原来有这么多人同情黄昊,看来此事得让宁公公知情才行……他们好像做错了什么。
在场的人闻言,顿时面如死灰,没人敢再叽歪了。
宁公公可是今上面前一等一的红人,而且谁都看得出来,黄昊此次栽了,就是因为为难跟御马监有关系的李永生。
休得胡说,雁九闻言也吓了一跳,她是朝安局里最清楚他底细的人,马上愤懑地表示,这林家跟你无非是萍水相逢,我也没说不给他们,对吧?李永生笑一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发话,我答应了,要给他们一份。
你答应得真大方!雁九气得一跺脚,心说你凭什么替我们朝安局做主?但是转念一想事情的起因,她也就懒得计较了,只是长叹一声,行了,我会完成你的承诺,彰德府的事儿,你不用管了。
其实……道宫一直在保护你们啊,李永生很无奈地叹口气,你当我是仗了道宫的势,耀武扬威吗?这句话说出,在场的人脸色又是一变——还真是这么回事啊。
直到现在,彰德府尚未出现一个朝安局的化修,若是没有道宫的真人在,谁能保证青梧山的盗匪不会卷土重来?朝安局在官府体系里耀武扬威,那没问题,但是盗匪需要在意吗?更别说,那盗匪似乎还是子孙庙的修士。
终于,雁九重重地叹口气,好了,那就委屈你再住两天吧,我优先给林家办理,然后是给你的赔偿,可以吧?李永生当然是无所谓的,他已经等了好几个两天了,也不介意再多等一个。
完成承诺,纠偏世风,才是他最该做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御马监相邀这场架吵得如此厉害,林家的人也听说了。
当天夜里,林家家主再次来拜会李永生,感激他仗义执言。
李永生根本就没见人,所以他不知道,林家的家主,又悄悄地求见了雁九。
没办法,林家虽然有两个司修,但是卷入这样的大事里,也得左右打点,小心做人,更别说他们……似乎还可能凭空落一份好处。
又过两天,林家家主托人转告李永生,他们已经收到了赔偿。
然后又过了一天,雁九给了李永生两百两黄金,说剩下的东西,一时半会儿无法折现,等回到京城之后,再给他八百两黄金。
吞掉一个家族,收获是巨大的,席家的产业和田土,起码值四五千两黄金。
李永生这儿,就算得了两份,也就是说,对林家所有财富的估值,是五百两黄金,也就是五万块银元——林家的商铺作坊,只值五千块,但是加上宅院和田土,就值五万块了。
很久之后,李永生才知道,雁九只给了林家五千块银元,只算了商铺和作坊。
但就是那样,林家已经乐得不行不行的了。
用雁九的话说就是——我真不是耍滑头,我能给他五万,但是他不敢要啊。
收到黄金的第二天,李永生和两名同窗,终于坐上了马车,折返京城。
因为下雪路滑,他们足足用了五天的时间,才回到了京城。
柳麒和张木子去玄天观挂了单,直接找了一处民居住了下来,三名本修生回朝阳大修堂。
此时已经十一月中,大修堂也快到了放假的时候,他们三个的回归,没有引起任何的关注,倒是有一则消息,隐约在同窗里疯传:兑帅要乞骸骨了。
中土国大部分的本修院,对朝堂的风向,都不是很敏感,但是朝阳例外。
这里的权贵子弟,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朝阳人本身以国之精英自居,也愿意点评时事,彰显自家不凡的视野和胸怀。
身为朝阳的修生,别人都指点江山,自家也不能落下不是?兑帅乞骸骨的版本很多,大致就是说,他不为今上所喜,不过也有人说,今上行事幼稚,妄议军事,兑帅看不过眼,说了两句,是以恶了今上。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还有流言说,兑帅打算和离帅联手,扶英王上台。
兑帅和离帅联手,那绝对是天家的噩梦,一个基本上控制了军役部的大半,一个是御林军的统帅,一旦发作,根本无人抵挡。
李永生对这样的传言,完全不感兴趣,天家朝堂之类的,离他太远,没必要考虑这么多,而且你没到那个地位,信息量不够大,就不要谈眼界了。
就以他本身的使命——观风使来说,中土国是谁来做天子,对他也一点影响都没有,他在意的是世风民情。
杨国筝和明晓媚对传言比较感兴趣,但也只比他强一点。
对这俩官二代而言,知道点消息就够了,反正他们不具备左右局面的能力——甚至就连他们的父亲,也没胆子在这浑水里趟一脚。
李永生回来的第三天,去班里交了任务之后,才说要去找张木子和柳麒,结果在出门的时候,御马监的小太监来找他,还就是那个去了彰德府的。
小太监态度很客气,一点都没有锁拿黄昊时的霸气,李公子,黄昊现在被关押在西山皇家马场,您看,该怎么处理一下?京城以北部和西部为贵,西边白镜山之后,更是皇家的猎苑和马场,不过这马场并不大,方圆不足百里,里面连大带小,共有一千余匹马。
这些马都是一等一的好马,也仅供皇家使用,御马监的本部,原本是设在这里的。
这事儿……不该我拿主意吧?李永生笑一笑,跟军马疫情有关,我不懂这个。
您过去看看嘛,小太监还是低眉顺眼的样子,不过听起来,语气好像有点不对了,宁公公听说他不晓事,沈教谕又担心您……才把他弄回来的。
你这不是瞎扯吗?宁公公可是一心为天家的,李永生看他一眼,而且大概是他扫了咱御马监的面子,不追究不行……要不我去见一下宁公公,问一问?对这种事情,他绝对不是雏儿——御马监确实算帮了我,这个我认,但是你一个小太监,真别跟我耍心眼。
我就是一个小喽啰,您何必为难我呢?小太监端的是拿得起放得下,他很明白这话里的分寸,于是讪笑一声,就是请您去看看。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请我去看一看,你直说好了,何必跟我玩心眼呢?习惯了,小太监讪笑着回答,内廷都是这风气,我倒是忘了,您是大修堂的修生,跟我们不一样,您见谅啊。
小家伙不简单啊,李永生看他一眼,这位公公,我看好你,你叫什么名字?小的叫奥斯卡,小太监笑着拱一拱手,时常出宫采买,宁公公见小的伶俐……你确实伶俐,李永生点点头,行,我跟你走一趟。
不管怎么说,他托张木子传话给沈教谕,就希望教谕能找到宁致远,帮忙说项一二,而宁致远的反应,也十分及时和有力。
宁致远出手,肯定跟有维护御马监面子的意思——不管怎么说,都是李某人救了宁公公,黄昊有意为难,真的是打宁致远的脸。
但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宁公公做得这么决然,李永生是要领情的。
奥斯卡也不敢多说,招一下手,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李公子请上车。
李永生上车之后,很久才笑着说一句,我以为,你会牵两匹马来,咱俩骑着去呢。
那不可能,天雪路滑,马车固然容易侧翻,但是雪地骑马,危险更大啊,奥斯卡想都不想地回答。
顿了一顿之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笑着发话,彰德府那一遭,我们路上折了八匹马,垮了四匹,其实就是追求个气势……您知道就好。
李永生不再说话。
由于天雪路滑,途中又经过一段山路,马车用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赶到御马场。
甚至连午饭,都是在车上吃的,不过小太监奥斯卡准备得很充足,车上还备有烤炉,米饭可以加热,不过菜就简单得很了,几根烤肠而已,这个时节,蔬菜不多。
来到马场,外面有御林军守卫,不过小太监拿出一块腰牌晃一下,就直接通过了。
走进一个大院子,又进一个小院,就看到了黄昊。
曾经威风凛凛的黄大人,被关在一个小小的铁笼内。
铁笼三面被黑布围着,只有前方和头顶没有遮挡,方圆不足三尺,半人高,真是站着坐着都不舒服。
黄昊浑身的衣服也都被扒光了,身上只有一块浴巾大小的毯子,根本裹不住全身。
要说这也是堂堂的司修,被下了禁制之后,居然整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再强的个人武力,也没可能跟整个体制作对。
只八九天没见,黄昊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看到李永生和小太监走过来,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努力让颤抖的身体平静下来,以维持最后一点尊严。
小太监却是不管这些,走上前笑嘻嘻地一指对方,黄大人可是想到了什么?哼,黄昊冷冷地一哼,我对马匹一窍不通,疫病的事,不要问我!咦?你说话中气十足啊,小太监笑了起来,看来上一餐,还是给得多了。
奥公公,你何苦为难我?黄昊重重地叹口气,一两金子一两糙米,都是我自家花买的,您不想多赚点吗?我可不敢多卖给你,就是一天二两,小太监笑着摇摇头,黄大人修为精深,只有道宫真人才能拦住,你吃饱了,万一强行越狱,我哪里承担得起这种责任?我身上的禁制,总不是假的吧?黄昊气得鼻孔直冒烟,偏偏还不敢发作,能给点肉吃吗?也是二两好了。
肉食最近涨价了啊,小太监笑嘻嘻地发话,一两肉,一百两黄金。
你怎么不去抢!黄昊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哆里哆嗦地喊了一句。
我是生意人,别说得那么粗俗,小太监不屑地看他一眼,对了,以后一两金子一两青菜,你吃了米饭,容易上火。
黄昊强压怒火,不敢再说什么,眼皮也耷拉了下来,他害怕被对方看到自己眼中的愤懑。
小家伙,你给我等着,千万不要让我囫囵着出去!小太监已经没了跟他说话的兴趣,而是转头看向李永生,李公子,他这毯子也是租的,一个时辰一两黄金。
李永生笑了起来,对方讨好他的意思很明显,而且黄昊此人,他也是相当不感冒,奥公公真是生财有道。
主要是为了让您消气,奥斯卡笑着回答,要不您在这儿解个手?这厮糟蹋人的水平,真不是一般地高。
李永生对此,还真不感兴趣,他笑着摇摇头,何必呢?一泡尿下去,他岂不是借机取暖?第二百二十二章 连续示好李永生说的话挺粗俗,奥斯卡却是开心地笑了,您解个大手,他都得趁热乎吃。
被你打败了,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你们抓回来他,不审讯?这问话,跟驯马一样,得先磨去了它的野性,奥斯卡笑眯眯地回答,我御马监做事,一向如此……正好也能做点小本生意。
恶人还得恶人磨啊,李永生心里感慨,若搁给是他,直接一刀将人一了百了,这么变着法儿地折磨人,他还真是不屑为之。
不过,我为什么感觉很痛快呢?他随口问一句,磨去野性,得多长时间?这谁说得准?小太监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很无邪的笑容,不过,怎么也得到开春了吧?开春!黄昊气得大喊一声,我草泥马,有种直接弄死老子算了。
大冬天里,他的修为被禁制,只有一张小毯子遮蔽严寒,头顶还开着天窗,每天只能吃二两米饭——还可能被换成青菜。
这个季节的青菜,其实比米饭贵,但是……它不顶饿啊。
小太监这才收起笑容,冷冷地看他一眼,看来你有可能服毒自尽?有种你把毒药拿过来!黄昊真的火了,看老子敢不敢吃!他实在没办法了,这八九天,他花了大量的黄金,结果是自己饿得快晕过去了,还冷得要命,再坚持一个月的话,他都未必能扛过去。
他真的都有求死的心思了——你要是真有胆子杀我,我也认了。
求死?小太监又笑了起来,看来得去黄大人家搜一搜,藏了什么毒药没有啊。
卧槽尼玛,黄昊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还要去骚扰我的家人?朝安局归内廷管,但密谍都是普通人,只有寥寥可数的太监,当然,密谍的家族信息,对外都是保密的,可是对十二监之一的御马监来说,那真不是秘密。
黄昊为人凉薄,只知道巴结上司和敛财,对家人的感觉极淡,但是他有三个儿子一个孙子,那是黄家传宗接代的希望,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后代断绝。
虽然他断绝了很多人家的后代。
奥公公,罪不及妻儿啊,黄昊低声下气地求恳。
你也知道罪不及妻儿?奥斯卡不屑地一笑,那你就老实点,做狗就要有个做狗的样子。
我有,我有,黄昊赶忙从毯子里伸出赤裸的双臂,四肢着地,汪汪。
狗可是吃屎的,小太监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吃,我吃,汪汪,黄昊忙不迭地点头,我还……趁热乎吃。
奥斯卡不屑地看他一眼,然后又看向李永生,看到了吧?还是司修呢。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心说你这是……替我出气呢,还是威胁我呢?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下一刻,十几匹马就冲了过来,打头之人飞身下马,然后放声大笑,永生回来了?真是稀客!见过宁公公,李永生笑着一拱手。
宁御马已经恢复了两人初见时的模样,浓眉大眼身材壮硕,不复那遇刺之后的虚弱。
他走上前,狠狠地一抱李永生,李永生也算高大了,比他竟然还瘦弱了些许。
宁致远大声笑着,自家兄弟,客气个啥……要不要我弄死这蝼蚁?宁公公饶命,黄昊直着嗓子叫了起来,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宁公公您看着办好了,李永生笑着回答,随着您的性子来就行,我的感觉不重要。
别怕,哥哥我给你出这口气,宁致远的大手,在李永生肩头重重拍两下,想怎么处置他?你说!李永生眼珠一转,笑了起来,咱们是不是得换个地方聊一聊?你小子,真的聪明啊,宁致远收起笑容来,点点头,不过他的嘴角,还残存了一点笑意,不如你也净身入宫吧,咱哥俩联手……敬谢不敏!李永生忙不迭地打断他,咱说点别的行吗?哈哈,宁致远仰天大笑,伸手就捉住的李永生的小臂,来,陪哥哥走一走。
两人溜溜达达离开了,有四五个人远远地跟上去,奥斯卡扭头看一眼黄昊,呲牙一笑,看到没有,宁公公都是自称哥哥……你这是眼瞎到了什么程度?黄昊全身不可抑制地抖动了起来,这可不是冻的——虽然天气确实很冷,他真的是被宁致远的自称吓到了。
宁公公自从入了今上的法眼之后,膨胀得极为厉害,别人在称呼上若是敢有半点不敬,他铁定会给对方一个大难堪。
曾经有一个老年太监,不小心叫了他一声宁兄,被他直接打断了双腿,凭你个老东西,也敢做我兄弟?反正现在大家称呼宁致远,一色地叫宁公公,亲近一点的叫宁公和宁翁,称呼他宁御马,那都得有相当的胆子才行。
这么一个计较称呼的人,居然跟一个小伙子自称哥哥,黄昊当然知道,自己是踢到了多么硬的一块铁板。
下一刻,他终于横下一条心来,做出了决定,哆里哆嗦地发话,奥公公,我愿献尽家财,只求一死,还请……饶过我的家人。
这些话,也有不少人跟你说过吧?奥斯卡斜睥着他,然后冷笑一声,你想死?不怕明白告诉你,现在你想死,都由不得你!唉,黄昊的眼神涣散,软绵绵地靠在铁笼子上,就像一摊烂泥一般。
如果可以从头再来的话,他绝对会把李永生像祖宗一般供起来。
怎奈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买的……宁致远把着李永生的手臂,走出二十余丈之后,才轻声发话,李清明的伤情如何了?不知道,李永生摇摇头,我回来之后,没有见过他,用心将养的话,现在也差不多该痊愈了。
宁御马继续向前走去,他的步子极大,一步能顶旁人两步,李永生都得加快步伐的频率,才能跟得上他。
又走出去十余丈,出了小院,宁致远才又出声发问,小李,你说我对你如何?对我不错,李永生笑着回答,不过,这好像也是应该的吧?我救了你一命,你总不能恩将仇报吧?宁致远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我知道你救了我一命,救死扶伤不是郎中的职责吗?我遣轻骑漏夜去救你,这也不该是我的本分吧?李永生笑了起来,我主要是担心,宁公公您提出一些令我头痛的事儿来。
至于说宁御马派御林内卫去救人,也是涉及到御马监的面子,他没有说出来,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就知道瞒不过你,宁致远笑一笑,然后压低声音发话,他多久就能恢复化修的修为?李永生为难地看他一眼,宁公公,医患的隐私,我们医者是不能随便说的。
少扯淡了,宁致远笑眯眯地一推他的胸口,咱俩都看不惯军役部的人,跟我这么矫情,你有意思吗?呵呵,李永生也笑了起来,顿了一顿之后,他才回答,我对他的修炼方式不是很清楚,不过……好歹也是曾经的中阶化修,半年之内应该可以重新悟真。
宁致远默默地点点头,事实上,李清明可能再上化修的事,他都不确定,刚才就是蒙了一句,不过李永生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又沉吟几息之后,他再次发问,半年之内……也就是说,一个月之内也有可能?一个月,我也不会感到奇怪,李永生点点头,然后讶异地看他一眼,你操心他做什么?你能不能跟他说一声……宁致远迟疑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算了!算了就算了,李永生并没有多强的好奇心,宁公公你恢复得怎么样?还行,宁致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永生也不想打扰他,没有别的事的话,我想走了。
嗯……嗯?宁致远才点点头,然后又抬起头来,一把拽住他,露出一个笑容,我说小李,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能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呢?我就知道是这样!李永生苦笑着一摊双手,好奇心太强,会死人的。
有我在,谁敢让你死?宁致远酝酿一下措辞,慢吞吞地发话,本来有一点儿事,我想让你帮我引见一下李清明,不过……我又不太合适见他,你明白吧?李永生默默地点点头。
你真的明白?宁致远狐疑地看他一眼,然后又自顾自地说起来,所以想让你传个话,请他给天家写份奏章……就说沉疴尽去,想要复出,重振昔日声威。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有点疑惑地发问,我不传这话,他也会写的吧?李清明就是个闲不住的。
这个……他想效忠的,当然是今上了,宁致远冲他挤一挤眼睛,这个你得暗示一下。
果然是要争取李清明站队,李永生心里明镜一般。
第二百二十三章 风向说句良心话,李永生自问,搁给自己是今上,李清明也是必须争取的。
以李疯子的赫赫威名,若不是受伤之后修为跌至司修,可以说他就是八大帅之后,军中最耀眼的新星。
当然,卫国战争结束之后,八大帅之下,还有十大将,随便拎出一个来,资历也比李清明老。
但是十大将的光芒,基本上被八大帅压得死死的,没谁能拥有完整的军中势力,他们跟八大帅有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李清明则不同,他的战功是自己拼杀出来的,不但成绩耀眼,在军中的威望也极高,被视为卫国战争之后,中土国最闪亮的将星。
他不光是擒获了伊万国的王弟,后来他坐镇北疆十余年,又打了几场局部战役,打得伊万国后来匹马不敢南下。
理论上讲,他是坎帅一系的人马,但是曾经为难他的人,也是坎帅的人马。
再加上他的父亲是李蛰远,五虎将之一,若没有战死的话,比八大帅的资格还要老,所以他在军中的地位,相当地超然。
从他拜见坤帅时的做派,就可以知道,这家伙虽然对老帅们很尊重,但是也敢坚持自己的主见,并不会一味地退让。
现今他沉疴尽去,马上要恢复化修的修为了,今上若是连他的重要性都发现不了,那就不仅仅是昏君的问题了——根本是身边的人也都瞎了。
李永生于是想到,离帅和兑帅联手的传言,御林军若是发难,今上就太危险了,但是话又说回来,作为拱卫京师的御林军,不可能所有人都会跟着离帅作乱。
内廷对御林军,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渗透,有相当的掌控能力。
这时候,再加上个李清明支持今上,御林军作乱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当然,这些都是李永生瞎猜的,事实未必是这样。
他沉吟良久,才缓缓发问,得让李清明尽快上书?没错,宁致远求的就是尽快,要不然的话,就是李永生刚才说的——李清明早晚要写这个东西,肯定也要表示出效忠今上的意思。
唯有尽快写,赤裸裸地表示出支持今上,才能产生重大影响。
李永生沉吟一下,又发问,但是这种东西,很可能口是心非,我不是说李清明是这种人,而是我好奇……写出来,意义很大吗?这话真的说得有点敏感了,直指某些核心的东西,算是捅破了窗户纸。
但是李永生没办法不问,官僚的嘴脸,他见得太多了,虽然中土国官僚的节操,比地球界的要强一些,可他的信心,依旧不是很足。
你还真是君子!宁致远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朝廷需要一个风向标……懂吗?风向标!他这话,也说得相当地直白——李清明愿意不愿意拥护今上,那其实无所谓,关键是这个时候,得有这么一个够份量的人站出来!李清明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这货太率性了,说服的难度,其实真的不小。
宁致远本来打算亲自去跟李清明说的,但是现在的京城波谲云诡,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死死地盯着,保险起见,最好还是通过第三者,来完成沟通。
所以他犹豫再三之后,将希望寄托在了李永生身上——经他试探,小家伙的头脑很够用。
至于说他和李永生,跟军役部的关系都很糟糕,那根本不是个事儿,真要说起来,先皇曾经没命地清洗军中宿将,也不见军中有人造反。
李永生沉默好一阵,才出声发话,我觉得,让他上这么个奏章,不是最好的办法。
咦?宁致远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还有更好的主意?李永生笑一笑,他可以上个奏章,马场遭遇瘟疫,军中马匹短缺……希望军械局尽快生产自行车,好装备部分军队。
握草,宁致远顿时就呆住了。
一息之后,他蹭地蹦起老高来,小李,你这脑瓜……这脑瓜到底怎么长的?这样的奏章,根本就不是风向标了,而是赤裸裸的投靠,李清明不但认可军械局抢了军需司的生意,更是连遭遇马瘟这种破事儿,都不跟御马监计较了。
他起码在两个方面,背离了军役部的利益,这不算投靠,什么才算投靠?李永生笑一笑,我也就是这么个建议,他听不听,我没把握。
他不听的话,那就是有异心了,宁致远冷冷一笑,他应该知道,现在的京师,就是选边的时候……我又没有让他说,御马监的马瘟实属正常。
御马监出现的马瘟,当然不正常,军役部是个人就知道,这是宁御马对部里的报复,李清明要说马瘟实属正常的话,那真的是节操丧尽,约等于跪舔了。
但是李清明不计较马瘟,反倒催促配备自行车的话,这就不是跪舔,而是他关心军队的战斗力,至于说马瘟正常不正常——那是朝堂的争斗,跟军队何干?宁致远认为,这个建议太好了,不但可以成为风向标,还是一块试金石——李清明是忠是奸,就看他的反应了。
他对李永生的脑瓜,真的是大为赞赏。
李永生笑一笑,那么,我可以走了?悄悄地走,宁致远点点头,笑眯眯地发话,小李,我就发现,你是我的贵人,以后咱们得多联系……谁敢欺负你,你只管跟我说。
天家才是你的贵人,李永生笑着回答,我哪里敢贪天之功?你就矫情吧,宁致远笑眯眯地一指他……从御马监回到朝阳大修堂,李永生也没着急找李清明,而是依次将朱大姐、郭教谕等人招来,检查他们的身体康复情况。
这俩的身体都好了,尤其是朱大姐,竟然怀孕了……始作俑者不是什么隔壁老王,而是朱大姐幼年时就认识的一个小弟弟。
朱捕长对此是相当地无语,她将那厮抓了起来,打算弄他个流放——十有八九会死在半路上的那种。
但是朱大姐不答应,她要陪着那厮入牢——你判他是啥,我就是啥。
这种家务事,李永生也懒得掺乎,反正朱大姐现在那厮家里养胎,还说以后都不认朱家了,害得朱捕长又帮那厮开脱。
处理完这两家之后,李永生要求李清明前来复诊。
这样的要求,看在别人的眼里很正常——都是复诊,谁能说有猫腻?但是李清明没来,李家的管家来了,说李将军去探望军中袍泽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谁要相信这话,谁就是傻逼,分明是李清明感觉到了,京城的气氛不对,他身为军中的一面旗帜,不想掺乎这些皇家恩怨——他只想负责保家卫国,做个纯粹的军人。
当然,这也是李永生的猜测,具体情况他不是很确定,他能确定的就是,李清明躲出京城了。
这个事儿,我继续参与呢,还是不参与呢?他有点犹豫。
不过最后,他还是告诉李清明的管家:李将军不回来也行,他的后续治疗,我就不管了。
说来说去,还是李永生的恶趣味发作,他很好奇:我要不是观风使的话,能在这种大事件中,起到多少作用呢?当然,他也没有上蹿下跳地去找李清明,一般人这么做的话,基本上等于作死。
很快地,八天就过去了,李清明那边,没有丝毫的回信,而朝阳大修堂的修生们,开始准备休假了。
杨国筝想要回南桂,京城里,十几天前的雪还没化,他非常喜欢这雪景,不过……真的是太冷了啊。
他甚至邀请李永生和明晓媚也去南桂,那里现在跟春天一样,晚上睡觉,盖一层薄被即可,美女们穿得也很少——最后这句,是他跟李永生私下说的。
不过李永生对此不感兴趣,他要在京城继续待着——北极宫的一干真人,快回来了。
最后杨国筝是带了明晓媚离开,连周玉琴都被他俩说动了,也去南国游玩一趟,不过离开时,周玉琴看向李永生的眼光,是相当地幽怨。
李永生对此没有什么感觉,当断不断必有后患,与其拖拖拉拉地耽误对方,不如索性绝了对方的念想,也是个负责任的态度。
不过,就在杨国筝他们离开的第二天,南城工建房的人,就找了过来,细柳巷丙坊二进东边两间房屋的主人,你可认识?那是吴小女的两间房屋,才翻修好,甚至吴妈妈本人都没看到,她目前不在京城。
李永生当然会认账,认识,她人不在,有什么事儿,冲我说好了。
这一片,工建房要征用了,建设新京城,来人很不客气地发话,一共五十三银元,你既然如此有担当,那就签字吧。
中土国是个道德优先的社会,法律排在比较靠后的位置,按地球界的规矩来说,屋主签字才有效,但是在这里,跟屋主有关系的人,可以代为签字。
当然,如果因此有了纠纷,屋主先要跟签字者打官司——只要两者确实有关系。
不过一般情况下,代签的事儿很少发生,代签者麻烦,官府也麻烦,尤其代签者还不是主人的亲属,那麻烦会更多。
第二百二十四章 福兮祸兮李永生很干脆地拒绝了,虽然他跟吴小女的关系很好,也不介意添点钱给她买一套更大的院子,但是事情不是这么办的,抱歉,那是她的房产,我无法做主。
工建房的人顿时沉下脸来,我可跟你说,这次来是五十三块银元,下次就没这么多了。
这话说得才是古怪,李永生沉着脸发话,我拒绝了,吴妈妈要遭受损失……天底下哪里有这份道理?工建房来的两人傲然发话,我来,就不是跟你讲道理来的。
那我就代吴妈妈拒绝了,李永生也火了,她翻修房子,花了也不止五十块银元,你五十三块银元就要收走,绝对不可能!你可莫要后悔,工建房的人根本都不愿意跟他多说,转身就走。
等一下,李永生在后面叫他,有胆子留下姓名吗?他是真的气得不轻,决意给对方一点教训。
工建房的两人闻言,齐齐扭头瞥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永生这下也不在院子里待着了,直接去找朱捕长。
吴小女的房子,是朱捕长帮忙找人修建的,房间钥匙目前掌握在朱大姐手里,不过他还想麻烦朱捕长警告城南工建房一下,所以才来找她。
可是,朱捕长现在正跟大姐闹意见呢,她反感的不是大姐怀孕——这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她生气的是,朱大姐选了一个要啥没啥的主儿。
所以对于李永生的请求,她也没完全答应下来,只说我不方便直接给工建房施压,这样吧,他们什么时候敢强拆的话,你派人跟我说就是了——你先动手也无所谓。
她是知道李永生的战力的。
李永生倒也没失望,他觉得朱捕长能答应到这样的程度,也算不错。
然后他又找到朱大姐,说要不您去帮吴小女看一下房子?两间房子没人住,万一工建房的人偷偷地拆除了,那真是后悔也晚了。
哪曾想朱大姐不去,她跟那个老头儿住在城郊的两间土房内,走风漏气的,比吴小女之前的房子还略有不如——吴妈妈的房子再破,那也是京城里的房子。
朱大姐跟自己家人拗上了,表示自己死都要死在这两间小破房里——没办法,那老头前一阵被捕房抓走,很是吃了点苦头,朱大姐要帮自己的情人出气!所以她很抱歉地对李永生说,我真的不好去那里,钥匙我给你,你帮吴妈妈看房子吧。
李永生对此,是颇为无语,只得拿了钥匙,然后转回头去找蒋看海。
蒋看海不在京城,最近这场大雪,损毁了不少建筑,他被派出去公干了。
这场大雪,导致尹夏荷所在的民政室也很忙,不过她终究是顺天府民政室的,就在京城活动,不像蒋看海是幽州郡工建房的,在整个郡里到处跑。
所以李永生终于等到了她,而尹夏荷对他也挺热情,还留饭了。
对于城南工建房强征房子一事,她表示自己并不知情,这个事儿,我可以先帮你打听一下,不过最好还是等老蒋回来,他们都是工建口儿的,打交道更方便一点。
李永生还能说啥?人家的态度真的不错,只不过是他来得不巧。
郁闷之下,他只能自己住进吴小女的新房子,新房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不过他倒也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被拖在这里了。
当然,他还可以找其他人,给工建房施加压力,但是数一数,宁致远、李清明或者曲胜男,这些人的人情,真的轻易动不得。
事实上,他更清楚,自己跟这些人一张嘴,人家最可能的反应就是……不就差一些银元吗?你需要多少,我出了!李某人差那点银元吗?真心丢不起那人啊。
至于说其他人,包括三名师姑,他也不想去求助,索性还是自己来吧。
他倒是想找阿宾帮一下忙,反正阿宾是外地人,又是捕快,帮忙看房子正好,奈何这厮是第一年参加工作,眼瞅着年关了,请了假回家得瑟去了。
李永生住在这里两天之后,御马监的人找了过来——你得赶紧让李清明动起来啊。
内廷不愧是内廷,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他。
我找不到他人啊,李永生很无奈地表示,人家躲出去了,我有什么办法?御马监显然也有点无奈,只能表示说,我们帮你打听一下吧。
李永生顺势就提出要求,我住这儿,主要是城南工建房,想强拆我朋友的房子……能不能帮忙警告一下?果不其然,御马监的来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咱们谈的是多大的事儿,这种小屁事儿……你说这房子,你想卖多少钱吧,我买了。
李永生还真不能卖,他不能替吴妈妈做主,这是原则。
总算还好,在御马监的人离开之后,他找到了赵渤——就是曾经不作为的那名捕快。
赵渤消息灵通得很,告诉他说,这一块的强征,是顺天府工建房的意思,而且得到了知府的支持,顺天府打算重新规划之后,全部改建为三到四层的小楼。
所谓的新朝新气象,便是如此了,棚户区改造之后,能容纳更多的人口——事实上现今的顺天府,已经人满为患了,改造是势在必行。
京城多权贵,别的地方不好改造,东南基本上就是棚户区,不动这里动哪里?赵渤倒是很愿意时不时来这里转一圈,甚至还会在午休的时间,来这里铺个地铺打个盹。
就这样,一天天的就过去了,十余天之后,朱家发来请柬,说朱大姐要大婚了。
朱家内部的矛盾,终于协调好了。
说来说去,一家人的矛盾可能很复杂,也可能很简单,朱家只要愿意接纳那老头,其他的就都不是问题——朱大姐将几个弟妹辛苦拉扯大,容易吗?当然,搁给外人来看,这还是一件很奇葩的事,奔六十岁的女人初婚,还是奉子成亲……非常考验大家的口味耐受能力。
所以送请柬来的人表示:礼金什么的无所谓,人能到是最好的。
李永生能想到朱家的尴尬,想一想之后,他回到朝阳大修堂,找到了广播电台:我这儿有个消息,很值得播报一下。
现在的朝阳广播电台,已经是相当地火了,还专门开了一个栏目,就叫《家长里短》,主要播报的,是一些大户人家的事情——没办法,听众喜欢八卦。
比如说谁家起了园林,谁家死了家主,这种事情,离普通黎庶太远,又是他们向往的,大家真的爱听。
朱家老蚌生珠,这个噱头不错,但是李永生不打算用,他认为朱大姐独立带大自己的弟弟妹妹,就很值得宣传,体现了中土国的孝悌之道,非常正能量啊。
那么现在朱家大姐结婚,快六十岁了,要结婚,很感人的有木有?李永生在广播电台的面子,还是很大的,朝阳大修堂虽然是本修院,也愿意承担教化黎庶的重任。
于是大修堂派了两名寒假不回家的修生,跟他一起去采访此事。
果不其然,他们一到,朱家就炸锅了,现在的朝阳广播电台,实在是太火了,就算家里没有收音机,还能没有听说过?而且,朱家还是有收音机的,见到广播里的人亲自现身,听说自家大姐的辛苦,能被整个京城都知道,真的是不要太高兴。
朱家甚至给两名修生,一人打赏了一块银元。
就在这闹哄哄的过程中,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朱家原本是要留下李永生——这里的婚礼起码都是两天,但是他还要护送两名学妹会大修堂,于是就婉拒了。
回到修院之后,他又来到小院看一下,葛嫂说并没有见过李家来人,也没见张木子回来,倒是内廷的人来过两次。
这么一通折腾之后,天色就晚了,李永生担心细柳巷的房子,连夜赶了回去。
这两天他也弄清楚原因了,这里的开发,幽州郡工建房说不上话,顺天府是归幽州管,但是幽州也不能完全左右了顺天府。
不过尹夏荷表示,等蒋看海回来,再想一想办法。
等李永生回到那两间房子的院落时,愕然地发现,蒋看海正站在门口等他。
这时的院子里,人已经少了一半,有些人是年关了回家,有些人则是拿了补偿款,搬走了。
蒋看海虽然也是司修,但他更类似于技术型官员,身上披了一个大氅,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嗐,您这才是的,李永生心里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了,这么冷的天儿,您有什么话,留给邻居就行了嘛。
没事,我来的时间也不长,在家里吃了饭过来的,蒋看海倒是很和气,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明天下午我带你见个人,他能帮着你说说话。
李永生开门请他进去,然后笑着发问,郡工建房真的不好使?嗐,别提了,蒋看海叹口气摇摇头,城南教化房有人家在这一片住,家人不响应搬迁,想多要点钱,府教化房直接发话,要么搬迁,要么滚出教化房。
我勒个去的,李永生闻言,直接傻眼了,怎么有股浓浓的既视感呢?第二百二十五章 夜拆在李永生看来,中土国的官民比例极低,也就是说做官的话,为自己谋点利益,还是很方便的。
他还真没想到,顺天府能决绝到这一步,为了推动拆迁,不惜摘掉下面人的官帽。
这种事情,李永生在地球界听说过,被拆迁者有亲人端公家饭碗的话,亲人就得负责劝说,就算劝说不成,也得划清界限,否则做亲人的官帽或者编制,就要受到影响了。
但是地球界那里官民比例很高,不这样处理,关系户可能会很多,在中土国,不应该是这样啊。
于是他又问一句,明天要找的人,他不怕丢官帽?官帽大到一定程度,谁在乎这点小钱?早就搬了,蒋看海不以为然地笑一笑。
我带你找这个人,就是能让这房子最后拆,努力多争取点钱……你不就是想让吴小女回来的时候,看房子一眼,自己拿主意吗?他跟吴小女接触得不多,但是双方彼此都知道,他也清楚李永生是怎么想的。
是啊,我也不差这点钱,李永生苦笑着点点头,关键吴妈妈是为他的事奔波去了,就算这房子最终要拆,也得让她回来看一眼不是?做人要讲究,办事要地道!蒋看海笑着拍一拍他的肩头,你不用担心,大不了最后闹到捕房去,请我们郡工建房的人来鉴定,到时候我就好出头为你说话了。
终究是才翻新的房子,等屋主回来看一眼,也不是过分的要求。
那就多谢蒋大哥了,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心说蒋看海虽然是搞技术的,做事倒也不死板,还能整出这种阳谋来。
因为放下了心事,这天晚上,他就睡得沉了一点。
当他猛地被警兆惊醒的时候,反应得就有点迟钝了,只听得嗵嗵两声大响,墙上被砸出了两个海碗大小的窟窿。
外面皑皑的白雪,瞬间就将亮光反射了进来。
混蛋!李永生一蹦而起,掣出了一根短棍,这里是人多眼杂的棚户区,虽然是大半夜里,这么大的响动,肯定会惊动别人,他能不用刀,还是不用刀的好。
他才跳起来,门就被人撞开了,五六条汉子旋风一般冲了进来。
找死!李永生一抬手,就打出了三枚画了符的铁钉,一时间血光迸溅,竟然有四个人受了伤——其中一枚铁钉穿透了一人的肩头,又打伤了另一人。
然而这小小的铁钉,制动效果并不佳,有人根本无所谓受伤,还是扑了上来。
这时,李永生手里的短棍就有了用处,他右手短棍左手铁钉,眨眼之间,就将冲进来的八人全部打翻在地,而且毫不犹豫地将所有人的四肢都打断。
里面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惊动了外面,两个口子已经砸得有脸盆大小了,打砸的人,竟然停了手下来。
李永生微微感应一下,能感觉到外面应该还有十余人,他拎起两个受伤的家伙,一前一后,向门外扔去。
果不其然,第一个被扔出去的,直接被一张大网罩住了,第二个被扔出去的,令外面的人愕然了一下,然后兵器就招呼了上去。
李永生是紧跟着冲出去的,他的人一出去,身子就向左方猛地一蹿,手里的短棍直接打飞了一名制修,而他已经蹿到了对面的房顶上。
随便扫视一眼,将周围的情况看清楚,他的身子又是一个侧闪,然后狠狠地扑了下去。
一条黑影在狭小的院子里乱窜,不多时,又是七八个人被打倒在地。
剩下的五六人见状,吓得高叫着向外跑去,李永生又追着打倒两人,只是担心外面有埋伏,才停下了脚步。
接下来,他也不着急询问那些被他打倒的人,而是跳上房顶,四下查看一下,发现周围并没有其他埋伏了,才又跳进院子里。
跳下来之后,他先打断了某人的双臂,才冷哼一声,我让你再砸我的房子!这个人,就是刚才砸墙的人之一,另一个家伙跑掉了。
当着邻居的面,打断此人的双臂,他毫不在意——谁让你手贱?至于说屋里那八个人被打断四肢,他完全可以推说,是战斗中所伤,反正没人看见。
他下手狠辣,固然是气愤使然,但是事实上,二十多个人在狭小的空间围殴他一个,他还不能杀人,那当然要尽量地摧毁对方的战斗力。
他若手不狠,倒霉的就是他了。
这时院里的邻居听到响动,也纷纷起来,披了衣服出来围观,大家张头张脑看一阵,数一数受伤的人数,忍不住咋舌,我去,小李,这十七八个人,全是你打倒的?绝大部分邻居都知道,这年轻人姓李,对吴妈妈很好,这两天帮着看门。
又有邻居悄声交头接耳,握草,不是说开春才拆房子的吗?我睡到半夜,突然有人砸墙,还有人破门而入,李永生高声发话,转头看向墙壁,忍不住重重地叹口气。
新修的房子,被砸了脸盆大的两个洞,周围的砖土也松动了,实木的大门被撞开了,连着门框都塌了大半,挨着门框的砖墙,也被震松了,还掉了十几块砖头下来。
终究是……没有帮吴妈妈保护好新房子啊。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抱拳,劳烦哪位高邻,去捕房报个信?我这里有重谢!邻里邻居的,说什么重谢?有人转身跑回家穿衣服。
棚户区友谊,有时候真的很单纯,哪怕是拆迁在即,大家要各奔东西了。
李永生拖过一个人来,抬手就是十几个阴阳耳光,为什么冲着我来?这位被打得两腮红肿,口鼻鲜血直流,兀自冷笑着看着他,小子,你麻烦大了!不说是吧?李永生摸出短刀,直接把此人的裤子割开,将下身剥得赤条条的,又在对方大腿上扎两个对穿的窟窿,扔到了一边。
然后他又拎过来一个,又是十几个阴阳耳光,你说不说?这位顿了一顿,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又割开了这位的裤子。
窝火,窝火,这位没命地叫着,可惜他满嘴的牙被打掉了一半,口齿很是不清楚,于是,他赤裸的大腿上,也被扎了两个对穿的窟窿。
当李永生拽过第三个人来的时候,这位还没等挨耳光,忙不迭地大声地叫着,我说,我说!我让你说话了吗?李永生又抽了对方十几个阴阳耳光,才将人一丢,冷冷地发话,说!他当众如此行事,不但冲动,捕房来人之后,也会令他陷入被动。
不过李永生已经想明白了,这些人不针对别人,只是针对他,显然是有缘故的——他只是代人看门,怎么算也不该轮到他。
而他此刻的身份,恰恰有点敏感,所以下一些辣手,自然也是无妨的。
然而对方的回答,却是令他有点哭笑不得:合着这里的搬迁工作,进展不是很顺利,工建房就决定,选择几个典型出来,杀鸡儆猴。
为什么选吴小女的房子呢?原因很简单——她的房子是新盖的。
刚完工的房子,工建房都能说拆就拆,那么那些老房子的户主,就好好掂量一下吧。
这个逻辑实在有点混蛋!李永生彻底地无语了。
问明白了之后,他也懒得再折磨这些人,寻几根绳索,将人挨个绑起来,至于屋里躺着的那八个,他都懒得去绑,只是看准了,不许对方出门。
约莫两炷香之后,远处有喧闹声传来,李永生再次跳上房顶,循声望去,却发现有二十几个人,正在快速地接近。
没过多久,他就看清了来人,带头的正是刚才逃跑的三人,正指手画脚说着什么。
三人身后的人里,有七八个穿捕快服装的,还有便衣的,也不知道是何来路。
不过就在此刻,有三匹马快速奔了过来,马上都是穿了捕快服的,有一匹马上,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跑出去报信的邻居。
两边在门口遭遇,骑马的这一方速度快一点,先冲进了门,打头的正是赵渤。
那一批捕快高声叫着他的名字,他却是头也不回,先跑到了现场。
到现场一看,他顿时傻眼,抬头看一看屋顶上的李永生,小李,这……这都是你打倒的?李永生苦笑一声,我不打倒他们,他们就得打倒我啊。
这尼玛……好多制修啊,赵渤咽一口唾沫,抬头又看对方一眼,招一招手,小李,快下来,房顶上是活靶子,先下来再说。
李永生这才反应过来,于是一挺身,就跳了下来,院子太小,他们人多。
你放心好了,我护着你,赵渤淡淡地发话,李永生身后不但有朱塔任家,有朱捕长,还有政务院,他怕得谁来?赵渤你要护着谁?后来的捕快们也冲进了院子,一个微胖秃顶的家伙,走在最前面,看长相特别像《重案六组》的大曾。
见过曾室长,赵渤抬手拱一下,想不到我城南捕房的案子,竟然惊动了府房重案室,敢问这是个什么程序?这厮还果然姓曾。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外戚赵渤知道,对方是重案室的副室长,相当于城南捕房的副捕长。
不过他并不是特别在意,今天这个案子,并未涉及人命,属地捕房不求助的话,府房也不能随便指手画脚地干预。
这不关你的事儿,曾室长一摆手,傲然回答,城南打造新京城的规划,是本府高度重视的,晁知府有言,府房要全力配合。
那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赵渤还是死死地顶住——他腰板硬啊。
府房负责分管重案室的,是冯捕长,跟朱捕长一样都是副职,他真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坚持,曾室长冷冷地发话,现在,你马上滚开,否则我连你都抓起来。
赵渤还真的害怕对方翻脸,闻言顿时叫了起来,你想一想清楚,小李是朱捕长的贵客!朱捕长?曾室长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又干笑一声,按你的意思,朱捕长比晁知府还大?咱不扯那些,赵渤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叫真下去,半夜三更来砸房子,是谁家的规矩?你不要告诉我说,这是晁知府授意的吧?没错,就是知府衙门的意思,曾室长点点头,他这个房子是个典型,必须提前拆。
赵渤顿时傻眼,他心里当然知道,晁知府授意,和知府衙门授意,相差得很远,但是……这也是他扛不起的。
别说是他,朱捕长也扛不起。
至于说政务院,倒是可能扛得起,但是顺天府的知府,可不是普通的小知府,治下全是达官贵人,一道命令的背后,谁知道隐藏着什么?不过站队扎场子,从来就没有半途而废的,他冷笑一声,你们知道,自己针对的是什么人吗?滚蛋!曾室长毫不客气地发话,朱捕长很大吗?傻逼了吧你,你不滚,连你都抓!这话蹊跷的,李永生看不过眼了,冷笑一声发话,我好好在屋里睡着,别人砸我的房子,我不能自卫?是不是自卫,你说了不算,曾室长毫不客气地回答,你打伤诸多人,具有极强的社会危害性,乖乖束手就擒,我不难为你。
还真是笑话了,李永生想摸出那张内廷签发的赦免卡,但是想一想,又忍住了,半夜砸门砸墙,就是正当行为?没错,正当的,曾室长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顺天府认为,这是正常行为。
这是……顺天府也掺乎进某些事了?李永生只觉得后心发凉,顺天府都反今上的话,这真的就是一场惨烈的政变。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好了,他握一握腰间的短刀,轻笑一声,保护私产,天经地义,来吧,谁来抓我?这话一出,曾室长终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发话,你要……拒捕?多稀罕呢,李永生轻笑一声,你都要反叛了,我拒捕算多大事?我反叛?曾室长气得大笑一声,给我上,拒捕者……杀无赦。
赵渤,你立功的时候到了,李永生团身而上,手中的钢刀,直接斩向了对方。
这尼玛是立功吗?赵渤心里吐槽,我怎么感觉是像卖命呢?他真不想动手,但是由不得他,两名捕快左右夹击而来,赵渤,识相点,这不是你能掺乎的事儿。
能说出这话,证明多少还是有点同僚之情的。
你们知道自己在攻击谁吗?赵渤大吼一声,手中的铁尺击出。
现场的众人,顿时就战做了一团。
不过总而言之,这个战斗不如刚才的激烈,在众目睽睽之下,李永生不想表现得太怪异,而捕快们的进退,也很有章法。
最坑爹的是,赵渤跟同僚们,基本上算不得战斗,就是你吓唬我一下,我吓唬你一下。
而赵渤的行为,严重地影响了李永生——都是捕快制服,半夜三更的,靠着白雪的反光,不太认得清楚啊。
于是他大喊一声,顺天府的人,你们是想谋反吗?你放屁!旁边一道铁尺打来,却是曾室长偷袭了过来,皇太妃怎么可能谋反?原来是襄王反了,有人高叫着,却不知道是哪个邻居,襄王反了!我草泥马,曾室长气得大骂,我说的是皇太妃,不是太皇太妃!喊话的那厮,挑起矛盾之后,就消失不见了,不过在场的人,也没战斗的兴趣了,尤其是赵渤,听说皇太妃三个字之后,握着铁尺的手都软了。
不知不觉间,战斗双方就拉开了距离,不过府房来人,已经被李永生伤了三个,所幸都不是重伤。
你还真敢拒捕!曾室长怒视着他,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我就没做错,李永生轻笑一声,你凭什么捕我,凭什么偏向这入室的盗匪?我都说了,这是皇太妃的人,曾室长气得跳脚大骂,怎么可能是盗匪?又是工建房,又是皇太妃,你想说啥就是啥?李永生气得笑了,我从来没想过,半夜三更进我家的,是皇太妃的人,你打算置先皇于何地?握草,听到这话,曾室长都要气炸肺了,我跟你说的是一回事吗?他抬手一指李永生,咬牙切齿地发话,负责拆迁建设这里的,便是皇太妃的侄儿……你弄明白了?握草,李永生头皮一麻,你哄鬼吧,明明是工建房负责搬迁,你莫非是有意抹黑皇太妃?我跟你这混蛋,就说不清楚!曾室长也意识到,自己比赛嘴皮子的话,怕是比不过对方——这厮实在太能扣帽子了。
所以他冷笑一声,我也不跟你废话,你已经打伤了三个捕快,还打伤了诸多拆迁者……现在你若是继续拒捕的话,我有权将你格杀!你格杀我试一试?李永生也冷笑一声,敢动我,信不信诛你全族?他一直就相当有恃无恐,曾室长一开始以为,此人不过是在空言大话,但是眼见对方直到此刻,还说什么族诛之类的话,就由不得他谨慎一下了。
——此人先前就说过谋反什么的,若不是疯子,那就必然有所仗恃。
沉吟良久,他还是一摆手,列缉捕阵。
皇太妃的侄儿,特地打过招呼的,他想巴结人,必须要冒风险,不过他也不敢真的格杀勿论,只能列阵捕拿对方。
缉捕阵?李永生听到这话,想也不想,直接一纵,又跳上了房顶,他冲着曾室长狞笑一声,好,好得很,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你要强出头……这笔账少不得要算到你身上了。
去尼玛的,关劳资屁事!曾室长气得只想骂娘。
不过对方既然退开了,他也跟着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先救人。
李永生也只能站在房顶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救人。
没办法,他的修为实在差一点,虽然他的手段极多,但是眼下这么狭小的空间,挤了这么多人,修为不够就是硬伤了——没有碾压的实力,最好还是避让一二。
反正他已经知道了幕后的操纵者。
他站在房顶上冷眼旁观,下面的人看到诸多伤者,却是不住地感叹。
握草,伤了这么多人?真是他一个人干的?尼玛,这手真黑啊,全部都打断了四肢……光治疗这几个人,就要花一笔好钱了。
有人很不服气,斜睥着屋顶的李永生,跃跃欲试——那厮的位置,真是一个靶子。
他当然想不到,李永生的手里,已经攥住了一个小木偶,那是孔舒婕给他的替身偶——一直以来,他都没打算过动用这个,现在竟然攥在手里,说明他真的愤怒了。
不过重案六组的大曾也算明白人,他看都不看头顶,就是指挥人救治。
赵渤和带来的两个人,这时就尴尬了,沉默良久,他才冲着李永生发话,要通知朱捕长吗?不用,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朱大姐今日大婚,明日朝阳电台,会播出他们的消息,朱捕长此刻应该正忙。
朝阳电台?曾室长听得就是一惊,李永生居然对它的运作也这么清楚?这个电台开播了近一个月,在京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闲暇之余,他曾经和重案室的人琢磨过,发现这玩意儿用来散布舆情,效果是非常恐怖的。
而且他也知道,朱捕长的大姐,白日里真的是大婚,虽然朱捕长没有宣传,他也着人上了一份礼。
这小子跟朱捕长的关系,真的有那么好?当然,最令他不安的,还是电台,若是电台里播出城南使用暴力手段搬迁,别说是他,皇太妃那里,也要面对不小的压力。
太妃的侄儿插手京城工建,这不算多大问题,但是吃相如此难看,会令不少人嚼舌头——中土国终究是个比较注重道德的社会。
当然,皇太妃可以一声令下,封了这个电台,过一段时间,这件事的影响就会淡化。
但是,终究是坏了名头啊。
曾室长非常庆幸,没有真的将对方格杀勿论,这个责任是他承担不起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又见李清明曾室长承担不起格杀勿论的责任,所以他的选择就是:先将伤者运走救治。
李永生也不阻拦,就站在房顶上,淡淡地看着。
运走一大半伤者之后,曾室长身边的人手,也在急剧地减少。
少到李永生可以发起一场偷袭了。
他当然不会那么做,府房的重案室,不过是某些人的工具,他若是攻击,倒也能逞一时之快,但是……没有意义。
赵渤有点着急了,李公子……你不回朝阳吗?身为朝阳大修堂的修生,一旦回了修院,捕房想要找他麻烦,就会多出很多手脚。
当然,赵渤其实不希望他回去,李永生一旦回去,府房的板子打下来,肯定落在他身上。
但是他跟府房的关系已经僵成这样,也只能死抱李永生的大腿了。
只要李永生能安然无恙,他就算被府房捉了去,也总有人帮他讨公道。
我还就不回去了,李永生笑着回答,我倒要看看,谁还再来拆房子。
要不说万事就怕认真,他一旦叫真,根本无所谓对方是什么人了。
皇太妃的侄儿又如何?你惹上我了,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曾室长听到他这么说,越发地不想招惹了。
想来这消息,已经传到了孔公子耳中,你们之间的恩怨,我管不了啦。
一个时辰之后,受伤的人全部被拉走,府房留下两名捕快,看守现场。
这二位也有意思,冲赵渤点点头,我们就是看守,谁也别招惹谁,行吗?老子进屋睡觉去了,赵渤没好气地哼一声,径自走进了屋子,他带来的两个捕快见状,也跟了进去。
这两位不是不知道事情凶险,但是从程序上讲,他们的辖区出了案子,他们有权过问,这是程序正确。
至于说李永生能不能碰得过对方,那就不是他们能掌握的了,恶了外戚,他们的饭碗肯定保不住,但是就算现在离开,饭碗能保得住吗?倒不如循着程序走,没准还会有什么意外。
一晚上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辰初时刻,终于又有人来了,来的是御林内卫,一共八个人。
御林内卫的做派,跟捕房又不一样,他们走进院子,四下看一眼,然后冲房顶上的李永生一招手,淡淡地发话,下来,跟我们走。
李永生坐在房顶上纹丝不动,只是笑着发问,跟你们走,去哪儿啊?不要问那么多,御林内卫面无表情地发话,就问你,走不走?我受内廷保护,李永生笑眯眯地拿出了内廷的赦免卡,紫色的光芒一闪即逝,我就问一句,离帅大还是内廷大?握草,御林内卫顿时傻眼,他们不是所有人都认得出赦免卡,但是终究有人认得出。
他们是孔太妃派给自家侄儿的,前来捉拿一个狂妄小辈。
哪里就想到,能碰上有赦免卡的主儿?不过严格来说,内卫跟了什么样的人,基本上是福祸相随了——地位和影响一般的官员,内卫会谨守职责,但是配给孔太妃这样的人,太妃的前途,就是他们的前途。
所以,交换个眼神之后,一名三十出头的初阶司修沉着脸发话,不想走是吧?李永生轻笑一声,满不在乎地回答,你抓我走好了。
他的话音未落,这司修抖手就是三道白光打了过来。
李永生可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轻松,见对方眼神微微一变,他想也不想,就电射而出,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棚户区里了。
他是有仗恃的,但是他也不会没头脑到跟对方硬拼,御林内卫可是有杀人执照的。
如果他万一被杀,别说宁致远,就连道宫也只能徒呼奈何。
对方真想下手的话,他也只能开溜了,眼前亏是吃不得的。
然而他想溜,内卫还不答应呢,两名司修跳上房顶,衔尾直追。
他们此来,可不是拆房子的,不带这么糟蹋御林内卫的,他们来的目的,是捉住这个刺头,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李永生虽然速度奇快,但是那两名司修速度也不慢,而且其中一人极擅追踪,失去踪迹之后,他随手抓两下空气嗅一嗅,就能继续追踪下去。
李永生的修为虽然差了一点,但是他的感知能力还是极为强大的,跑了一阵之后,发现自己还是被人吊着。
跟踪者是越离越远,但是李永生真的恼了,索性直奔北城而去,柳麒目前就在北郊,想必柳真人也不会介意随手惩治对方一下。
他不再四处乱窜,放开速度直线往前跑。
他若是的真的全力直奔,速度会相当惊人,身后的司修未必比他跑得快。
但是他跑得快了,就太容易撞上人了,在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驶出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的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地上的雪化为了冰,一时间也站不住。
李永生脚尖一点地面,直接斜蹿上了路边的房顶,然后一个前扑,打算从马车后方冲过去。
就在这时,马车里刷地冲出两名司修,直奔他而来。
李永生吓了一跳,这么普通的马车里,怎么又冲出两个司修来?难道接下来,该是化修遍地走,司修不如狗了吗?滚开!他厉喝一声,抖手打出几枚铁钉,身子诡异地一扭,冲过了两名司修的封锁。
不等他继续往前跑,只见面前人影一闪,多出一个似曾相识的中年人,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尼玛……李永生才待继续出手,然后就是一怔,李……李将军?拦路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苦寻不着的李清明,只不过一头白发,已经变成了黑发,他没认出来。
李清明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说,我知道你着急找我,但是……也没必要这么夸张吧?有御林内卫追我呢,李清明身子一侧,也懒得跟这厮多说,你的境界还不太稳定,巩固一下。
李清明身子一闪,又拦到了他前方,笑眯眯地发话,那你为什么不跟我求助呢?你这人活得太率性,李永生索性停下脚步,淡淡地发话,我在城外有帮手。
你的错?李清明的眉头一皱,直接发问。
他们要拆吴小女的房子,我想让他们等吴小女回来,李永生深吸一口气,现在有两个司修在追我。
草!李清明的牙关里挤出一个字来,然后扬声发话,什么玩意儿……把追的两个人拦住!追来的司修,距离他们已经不足五十丈了,曾经阻拦李永生的两个司修直接迎了上去,站住!御林内卫办事,追来的人根本不理会,直接向前撞去,不想死的滚开!找死!这边俩司修刷地掣出了短刀,切莫自误!追来的司修见状,齐齐止步,对方短刀实在太熟悉了,跟他们的一样——也是御林内卫。
不过这俩也不害怕,而是大声发话,捉拿朝廷要犯,让开!那就让开吧,李清明的声音,淡淡地传来。
两名司修继续前冲,虽然看到这中年人有些面熟,也没在意,抖手一张大网,就网向了李永生,小子,让你再跑!就在此刻,那大网诡异地转了一个向,瞬间变小,飞进了一个中年人的掌心。
两名司修是识货人,见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化修?不过京城的化修也不少,他们看一眼对方,发现实在有点陌生。
反正李永生已经被拦住了,这两位迟疑一下,缓缓发话,此人是顺天府追拿的要犯,大人还是莫要多管闲事了。
我是在救你们啊,李清明先是叹口气,然后不屑地冷哼一声,顺天府的要犯?我呸……是孔二傻子让你们来的吧?两名司修闻言,齐齐一愣,敢将孔公子称作孔二傻子的,京城里还真没多少人。
敢问大人尊姓大名?一名司修拱手发问。
这才几年啊,居然就有人忘了我,李清明感触颇深地叹口气,又摇摇头,我有没有必要杀了你,让大家恢复一下记忆呢?杀御林内卫的?你是李……一名司修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老大。
李清明杀过御林内卫,那还是十来年前的事,他因为中毒回京疗养,有一次,他儿子从外地请回一名医师来,不巧被那医师京中的对头发现,将人抢下。
李清明一怒之下找上门去,当场斩杀两名御林内卫,抢走了医师。
那医师最后也没给他治好毒,但是先皇闻听之后,考虑到他着急驱毒,儿子也被人打伤了,所以没有大加追究,就是让他出了抚恤金,外加罚俸三个月。
这俩司修,真是久闻李疯子大名了,只不过李永生都差点没认出来,他俩更不可能认出来——在京城这十几年,李疯子低调得很。
想到李疯子居然恢复了修为,又出面庇护李永生,这两人脸都吓白了。
李清明见到周围有人过来围观,淡淡地一摆手,上车,说说怎么回事。
这俩司修哪里敢拒绝?只能乖乖地上车。
马车也不停歇,继续缓慢地行驶。
第二百二十八章 自污是个筐事情很简单,几句就说完了,两名司修再怎么想抵赖,也逃不过基本逻辑。
李清明听完之后,久久不语,最终叹一口气,吩咐车夫,去细柳巷。
不多时,马车就来到了吴小女所住的院子旁,此时的院子外,已经围了百十号人,有两名御林内卫手持短刀,冷冷地站在门口,漠然地看着前方的黎庶。
李清明下车看了一阵,又叹口气,吴小女……我也认识,告诉孔二傻子,谁让他对付吴小女的,就杀了谁,要不然,别怪我对二傻子不客气。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骚动,然后,赵渤被两个捕快押了出来。
李清明侧头,讶异地看李永生一眼:这是怎么回事?被押送的捕快,是我请来帮忙看门的,李永生无奈地叹口气,好像被我连累了,抓他的人,应该是顺天府捕房的。
姓晁的就是个糊涂蛋,李清明不屑地笑一笑,格局不够!然后他侧头看一眼那俩司修,该怎么做,不需要我告诉你们吧?两名司修打个寒战,忙不迭转身离开了。
当然,第一件事情,他们就是走上前,拦住了押解人的捕快,令他们放人。
待赵渤转头看向巷子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马车启动离开——很普通的一辆马车。
他拔脚就想追上去,旁边的司修发话了,你不用追了,是你高攀不起的人物。
赵渤回头,冷冷地看他一眼,房子还拆吗?司修哪里做得了这主?事实上,他挺看不惯这小捕快的嚣张,但是很显然,在没有新的命令下来之前,他真的不敢招惹对方。
所以他微微摇头,你和我都做不了主。
马车上,李清明苦恼地叹口气,才回一趟京,就能撞到你,真是注定要这趟浑水了。
原来他一直躲在顺天府外,就是知道京畿最近风云变幻,而他要重新冲击化修,待在京里不但要耽误时间,很可能被动卷入某些事情。
李永生回来之后找他,他也收到消息了,但是他身为纯粹的军人,并不想卷入此事,尤其是他刚刚重返化修,多稳固点境界,就能在未来多一份话语权。
歇了几天,他的境界不但稳固了,而且重返中阶化修的可能都很大,这个时候不能一味地提升境界,否则可能欲速则不达。
他找了辆普通的马车,打算回京城悄悄看一看,好死不死地,半路上遇上了李永生。
按说他可以假装没看到,但是一条人影奇快地冲向他的马车,他的侍卫当然要第一时间冲出接战。
就这么一停顿的功夫,李清明认出来人是李永生,在他印象中,李永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这肯定是遇到事儿了!李清明直接就拦住了他的去路——尼玛,谁敢找你的事儿?一听说是吴小女的房子拆迁,他马上就知道是谁干的了,对下面人来说,这好像是顺天府建设新京城,但是他知道得很清楚,这是孔太妃自家的买卖。
不管怎么说,李清明无法接受李永生被追得上蹿下跳,而他也知道,北城之外,北极宫有一名真人在坐镇,他不能不出手。
但是既然插手了,他就再也离不开这个泥淖了。
我也不想的好不好?李永生苦笑一声,但是我总不能坐视他们拆了吴妈妈的房子。
孔二就是个傻子,李清明不屑地一笑,所以我说了,撺掇他的人该杀……也许有人,就是想让他跟你碰一碰。
我可没想到,能碰过他,李永生笑着摇摇头,人家是太妃的侄儿。
我打过他都不止一次,李清明不屑地哼一声,然后叹口气,孔太妃是支持今上的,你好像……也支持今上?李永生顿时愣住了,要这么说的话,背后撺掇的那人,还真是可恨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忍不住吐槽,那这个节骨眼上,搞什么拆迁啊?脑子里进水了是不是?目前风云变幻,孔二非要跳出来,肆无忌惮地欺压百姓,这不是帮今上拉仇恨吗?听说过猪队友,没有听说过这么猪的队友。
尤其是,他李永生也是支持今上的力量,背后虽然没啥大势力支持——起码曲胜男的支持,在这样的风起云涌面前,真不算什么。
但是他李某人……有道宫的关系啊。
这种时候,救了宁致远性命的李永生,一旦跟孔太妃的势力碰撞,谁能得利——这还用问吗?不懂了吧?李清明得意地看他一眼,孔太妃,那可是宫里数得着的精明人,她的姐姐是坤帅的儿媳,她生的皇十五子,按说也是有资格登大宝的。
啊?李永生愕然地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问一句,这是……自污?果然自污是个筐,啥都能往里装。
自污?李清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不过想一想,他觉得这个词十分地贴切,于是他点点头,没错,她这么做,就是摆明了十五皇子对大宝没兴趣,让大家放心。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忍不住吐槽一句,反正孔家……也挺爱财,红眼珠见不得白银子,能敛财顺便自污,何乐而不为?李永生默然,他还真没想到,这暴力拆迁的背后,还有如许多的故事。
他想一想之后,又问一句,那为何顺天府又会强力支持?建设新京城,这口号错了?李清明笑了起来,新朝新气象,不是应该的?京城也确实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不过下一刻,他就不屑地哼一声,姓晁的襄助孔家,你当他真傻?他不过想是跟着自污,躲开这趟浑水罢了……所以格局不够,我看不起他。
李永生沉默良久,然后吐出两个字来,握草。
你甭骂人,我都想躲开这趟浑水呢,李清明重重地叹口气。
这是他的心里话,但是自打他拦住李永生的时候,他心里就清楚,这趟浑水,怕是躲不开了。
不过李清明也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蹚浑水,也有蹚浑水的好处。
他是个军人,从来是以胜败论英雄的,既然躲不开,那就要争取好处了。
所以下一刻,他就出声发问,你来寻我,所为何事?可不是我要寻你,李永生笑了起来,是御马监宁公公找你,托我带个话。
他倒是真看得起自己,李清明不屑地冷笑一声,好大的架子。
他原本就是狂人类型的,现在修为已经恢复了一半,当然就更狂了,而且他的地位,是战场上真刀实枪打出来的,看不惯宁致远这年轻的幸进小人,也是正常。
这可是委屈他了,李永生笑着回答,他也想跟您会一下,但是……容易被有心人察觉。
我就是那么一说,李清明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又大有深意地斜睥他一眼,倒是没想到,你跟他关系不错。
他刚才那鄙视的话,其实是一种试探。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以我所见,他还算个痛快人,李永生并不掩饰自己的看法。
那也休想让我配合他上书,李清明摇摇头,竟然让我说,马场发生马瘟实属正常……那厮脑袋被马踢了吧?啊?李永生愕然,宁致远居然……真的干过这事儿?他早先就着人传过话,李清明见他意外,少不得解释一句,然后又冷哼一声,他毒杀两名军人,我虽不能阻止,但也不能摇旗呐喊吧?他的意思是,既然发生了马瘟,那就要尽快装备自行车,以保证军队的战斗力,李永生一摊双手,您上书是最合适的。
李清明呆在了那里,细细咀嚼半天,才微微一笑,这一招,倒是高明一些,不过……我凭啥听他的?李永生嘿然不语,好一阵才叹口气,军队,最终还是要受内廷制约的。
哎,李清明意兴索然地长叹一声——这才是他最无奈的。
本朝对军队的控制,真的是严得很,别说陈布达这军役部长了,就算是大司马坎帅,想不受内廷制约,也是不可能的。
没错,兑帅在军役部里只手遮天,委派郡军役使都是一句话的事,但是想要在军队里发展自己的私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内廷直接在财物上就卡死了。
没钱怎么暴兵?没兵器怎么作战?而且军役房是严禁跟地方勾连的,军役房的老大称作军役使而不是军役长,那就说明这是条管单位,跟赋税使一样,不是块管的。
再加上朝安局无所不在的耳目,谁敢在地方上蓄私兵,绝对是死路一条。
昔年的五虎将之一,跟李蛰远齐名的闻人祥,为什么被问斩?除了他打了败仗,溃败千里之外,还有一条很重要的罪名——阴蓄私兵。
所以李清明再看不起宁致远,也不能过分得罪,而他这个级别的将领,想要重掌大权,必须得内廷认可。
如果内廷不愿意,哪怕军方的呼声再高,只要不是敌国打到了顺天府,那内廷使出一个拖字来,就足以让他继续坐冷板凳。
李清明想了好一阵,才缓缓发话,我若上书,能得到什么?第二百二十九章 格局谁说李清明是疯子?他根本就是小事糊涂大事精明。
李永生笑一笑,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若未出头,别人因何相酬?这时候你别提条件,先做出来事情,人家才好论功行赏。
我的心愿是保卫家国,李清明不吃这一套,军人的荣誉,应该来自于边陲……明哲保身,才能留下有用之躯。
少扯那么多淡,说好处吧,否则换个人坐上皇位,也跟我无关。
你怎么想,那随便你了,李永生的态度,其实跟李清明差不多,他也无所谓谁坐在皇位上,反正话传到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我说,你怎么能这样呢?李清明恼了,气呼呼地看着他。
李永生纳闷了,他愕然地发问,我怎么样了?我只是个传话的!你……李清明本来想说,你该帮我争取点好处,积极拉拢我才对,但是话到嘴边,他实在有点说不出口——太有损形象了。
于是他气呼呼地发话,我说,你不是支持今上的吗?我……支持今上?李永生愕然地反问,然后干笑一声,呵呵。
李清明的头,刷地扭了过来,目射精光,难道不是?我跟你一样啊,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谁坐那个位子,对我来说太遥远了,我只希望,中土国少一点兵戈,外战我还有点兴趣,至于说内战嘛……呵呵!李清明呆呆地看着他,猛地问一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北极宫的意思?不怪他想得这么多,这种大事面前,他必须谨慎抉择,哪怕他并不确定,李永生在北极宫人的眼里,到底是什么地位——没办法,一旦站队错误,李家将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李永生根本不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淡淡一笑,不能随本心行事的话,格局终究有限。
李清明的脸,顿时胀得通红,他刚才还笑话顺天晁知府的格局,不成想现在,就被人笑话格局小了。
但是实情确实如此,他想一想之后,最终叹一口气,还是被你小子害惨了啊。
他的内心深处,是愿意支持今上的,终究是先皇和光宗都认可的储君,他恢复修为之后,重新出山的意愿也极其强烈。
只不过这场朝争,他不太确定结果,而且宁致远毒杀两个军人,令他也很看不惯。
至于说站队失败的后果,其实他想的比较少,今上的位置是前两任天家定下的,不是乱臣贼子,支持者很多,他倒不信换个人坐上那个位子,就敢大开杀戒,激起天下公愤。
换个思路,大开杀戒又如何?他只是李家的苗裔,家族里反对他的人也很多。
李清明只是想等到最合适的时机,自己再站出来,谋求利益最大化。
但是非常遗憾,五老帅健在的情况下,他也只是个棋子,想争取做那个决定胜负的棋子,他还远远不够班。
不过,若不是伸手管了李永生的闲事,他原本还是能再藏匿一阵儿的,所以他才会发出这样的抱怨——你小子害我。
李永生才不肯背这黑锅,李将军,风云激荡之际,不参与一下……会落下无数遗憾。
你也别瞎抱怨,若不是我,你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谁给你驱的毒?呵呵,李清明干笑一声,顿了一顿之后发话,后日……后日我上书,左右不过陪你疯一把。
关我屁事啊,李永生很想这么说一句,不过后日两字,让他知道李清明有所图,于是笑着点点头,那我今日,当告知宁公公。
李清明看着他就笑,真不是个老实家伙……我就奇怪了,谁教的你这些啊?当天下午,李永生就回到了细柳巷,吴妈妈的房子,跟昨天的一样,大窟窿依旧,不过看守的两个府房捕快,已经离开了。
赵渤躺在屋里呼呼大睡,酒气冲天,显然中午喝了不少。
他旁边还有两名捕快,见到李永生进来之后,站起身打个招呼,热情且恭敬,来了?赵渤你小子又不作为!李永生气得走上前,踢了他一脚。
赵渤翻个身,揉揉眼睛,打个哈欠坐了起来,尼玛……谁啊,找死呢?待看清是李永生,他才干笑一声,呵呵,中午喝了点酒压惊,不好意思。
对于这货,李永生也懒得说啥了,有的人天生就比较惰性,丫既然说压惊,自然是说上午差点被抓走的事儿,他无法再计较了。
于是他干咳一声,找你有好事,跟我来。
赵渤揉一揉脸,就跟了出来,走了几步之后,耳边传来低微的声音,换身衣服,去趟御马监的宁府,以我的名义求见宁公公,见到本人之后,就说四个字……‘后日上书’。
宁……宁公公?赵渤身体一震,眼中满是骇然,他压低声音发话,以你的名义?京城捕快,原本就是消息最灵通的一群人,他当然知道宁致远现在有多么红,所以才不敢相信对方的话:你居然认识宁致远?咱能不开这种低级玩笑吗?不以我的名义,以你的名义啊?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压低声音发话,我不方便去,你记住……一定不要声张。
我懂,我懂,赵渤不住地点头,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您放心好了。
情急之下,他都改称李永生为您了,不过这真不怪他,那是宁致远啊,今上面前最红的人,他竟然有机会私下见面。
别说是他这个小小的捕快了,就连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幽州郡捕房的捕长,有了这样的机会,也会高兴得蹦起来。
他没有激动到语无伦次,已经算是心脏大的了。
控制一下情绪,李永生抬手指一指他,很无奈地发话,你这么出去,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你有问题吗?明白,明白,赵渤再次点点头,不好意思地回答,真的是有点激动……您见谅。
事关重大,李永生很无语地看着他,想一想消息泄露的后果。
我调整一下情绪,赵渤转过头去,狠狠地深呼吸了几口,然后身子一顿,缓缓地转过头来,脸上现出一丝尴尬,那啥,我要说哪四个字来的?李永生无语望天……赵渤是在酉末时分回来的,他一脸的兴奋,扯了李永生到一边悄声发话,宁公公想见你……他去了宁府之后,门卫本要撵他走的,他就说我是李永生的朋友,小李遇到点麻烦,托我来向宁公公求助——一定要面见。
然后他就进去了,当然,身上肯定是要被仔细搜查的。
不过宁公公不在,晚饭前才回来,然后见了他,对于这四个字,宁公公似乎听明白了,但是他晚上还要见李永生一面。
李永生指一指自己的脚下,来这儿吗?赵渤笑着摇摇头,北郊红石滩。
李永生斜睥他一眼,你要跟着去吗?能跟着去是最好了,赵渤讪笑一声,又搓一搓手,我去召个人来,帮你看房子。
他倒是很能干,不但招来了人,还弄了两匹马,手里拎个油纸包,干笑着发话,没吃晚饭呢,到地儿再吃。
有赵渤在,两人行进的速度挺快,尤其是出城的时候,他亮一下捕快的腰牌,说有公干,守门卫兵根本就没问李永生的身份。
红石滩是块开阔地,视野极为宽阔,皑皑的白雪中,两个小黑点煞是醒目。
下雪不冷化雪冷,天气极为寒冷,偶尔一阵朔风吹来,将一片片雪粒卷上天空,打在人的脸上,就像刀割一般生疼。
两人将两匹马放在身前挡风,又搬来两块大石头坐下,赵渤从怀里掏出油纸包,抓出一个热乎乎的大包子,递了过去,来一个?吃过了,李永生摇摇头,表示拒绝。
但是过了一阵,他就受不了啦,大冬天跑到野地里吹风,也不知道这宁致远玩的哪一出,我记得你挺爱喝酒的,带酒了没有?有酒,赵渤吃了四个包子,觉得更饿了,听他这么问,站起身来,从马背上的行囊里,取出一个皮袋子,天儿太冷,不能装在坛子里,会炸的。
然后他冲怀里又摸出个油纸包来,烧鸡……也是热的,来,一人一半。
李永生诧异地盯着他的衣襟……你那里不会也藏了一个储物袋吧?鸡是上好的大公鸡,但是对两个年富力强的修者而言,也就是几口的事儿,赵渤更绝,甚至连鸡骨头都嚼碎咽了——这可不是地球上那种一个半月出栏的速生鸡,骨头硬着呢。
一袋酒快喝完了,李永生觉得身上更冷了,我说老赵,你不是忽悠我吧?哪儿能呢?赵渤笑一笑,我要忽悠你,自己怎么也要多穿几件不是?你穿得不少了!李永生狠狠瞪他一眼,然后眼睛一眯,来了!远处出现一辆马车,车前还有两个小黑点,应该是两名骑士,不紧不慢地向这里驶来。
第二百三十章 夜会红石滩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头,不利于骑马,更不利于马车行进。
马车走了一段,就停下来了,两名骑士拨马慢吞吞走过来,看一眼李永生,跳下马来,笑着打个招呼,见过李公子,宁公在车里等您。
四人牵着马走了过去,待走到马车旁,一个小太监掀起车帘,笑着发话,还请李公子上车相见,宁公公不便下车。
李永生抬脚往车上走,见赵渤被人拦下,就出声说一句,他也冻了时间不短了,上来暖和一下吧。
拿个炭盆下去,车里传来一个声音,是宁致远发话了,你们也都下去,扎个帐篷。
宁公公,这里荒郊野地的,我们下了,谁来保护您?前方有人说话了。
用得着人保护吗?宁致远冷哼一声,车里没有灯,炭盆里昏暗的炭火,自下而上映射到脸上,他英俊的面孔显得有些狰狞,只有小李知道我来了,他会害我?车里的人纷纷下车,不过有一个人留下了,藏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孔。
那是个高手,李永生的直觉告诉他,很可能是个化修。
临时有事,来得晚了,让你受冷了,宁致远笑眯眯地点一下头。
这无所谓,李永生摇一下头,我就是有点纳闷,怎么选在这里说话?安全,宁致远很干脆地回答,城内有隐秘的地方,但是我怕走漏风声。
您大半夜出城,也会走漏风声的,李永生苦笑。
不会的,宁致远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他似乎不想多谈这个问题,直接发问了,你不是一直联系不上李清明吗?怎么联系上的?李永生将上午的事说一遍。
宁致远点点头,沉吟片刻,他又问一句,你确定是偶然,不是他在那里等你吧?我根本不知道有司修会对我动手啊,李永生苦笑一声,然后他眉头一皱,您不会觉得,李将军会玩这种小花招吧?我就是觉得,有点巧合,宁致远坦坦荡荡地回答,他要是跟什么人来个里应外合,那岂不是很糟糕?这才是他必须见李永生一面的原因,他要搞清楚,李清明是真投靠还是假投靠。
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李永生笑着回答,笑得很是有点意味深长,再说了,他后日才上书……明天会发生什么呢?明天……天家大概会派人去了解他的病情,宁致远闻言,也会心地笑了起来,必须得安抚他一下,至于天家会做出什么承诺,我可不敢胡乱揣测。
有期待才对嘛,李永生笑着说一句。
李清明说出后日上书,而不是会上书,这就摆明是想得到一些什么承诺,虽然这个态度,不是很令人舒服,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讲——他的投靠应该是货真价实的。
甚至这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污——我就是这么贪图权力,但是你放心,我绝对忠心。
少年天子最需要的,就是忠心,至于说权力——用谁不是用?宁致远会心地一笑,作为弄臣,他最明白这些门道了,天家不怕手下人有缺点,无关大雅的缺点,反倒会令天家认为,你这个人真实,不欺瞒我。
沉吟一下,他又发话,细柳巷的事儿,我问了一下……你怎么不找我呢?呵呵,李永生笑一笑,这点小事,出钱就行了,何必找您?其实跟钱无关,主要是我欠吴妈妈一个交待。
宁致远又沉默片刻才发话,不找我也好,孔太妃那里,不光我头疼,天家也头疼……现在这么处理,就挺好的。
要不说这世上一物降一物,宁御马是今上的大红人,但是真的无法招惹孔太妃,那是先皇的妃子,少年天子都要保持足够的尊敬才行。
而且孔太妃生了十五皇子,是天家嫡亲的兄弟,在诸多皇子中,身份尊贵到可以排到前三,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
十五皇弟都放弃争夺了,在京城贪图点区区的财货,那算多大事儿?少年天子不可能计较,那么,宁致远就更没胆子计较了。
倒是李清明,见不惯可以说,他效忠的是今上,不是皇太妃,也不是十五皇子,若是太皇太妃的亲戚,他可能会忌惮一点——那是今上的看护人,连先皇都忌惮老太妃。
但是孔太妃,那算什么?皇家外戚在京城里胡作非为,看不惯的人绝对不止李清明一个。
李永生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不过宁致远一说,他就明白了,于是他笑着点点头,那就这样吧,不过那几个御林内卫,也有草菅人命之嫌。
御林内卫本来就可以不经允许杀人,宁致远不以为然地回答一句,他身边也有御林内卫,杀人也不是一次了,这太正常了吧?不过下一刻,他还是意识到了什么,沉吟一下发话,他们这么做也不对,保护的时候杀人,是允许的,出去追杀,这就不合适了。
御林内卫的本来职责,是保护自己的目标不被杀,在这个前提下,可以随意杀人,为了收拾一个不听话的钉子户而追杀,真的就不对了。
想当初,曲胜男的御林内卫逼迫褚三,也是希望对方先动手,他们才好反击。
李永生介意的,也是这一点,否则他不会借机歪嘴,听到宁致远这么说,他才苦笑一声。
其实宁致远的眼里,是看不起孔二的,十五皇子,他更是看得极不顺眼,只不过他不合适表示出来。
起码也要等今上坐稳大宝之后,他才可能发表些个人见解。
见李永生这么耿耿于怀,他沉吟一下表示,我托人跟孔家说一声吧,你是天家看好的人,差点被杀了,这不合适。
不用了,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有李清明出面,孔家再不识趣,那才是真的有问题了。
不过事实如此,话却不能这么说,于是他换个角度,今天也算孔家运气好,碰到李将军了,否则被我引到北郊……自有道宫的人收拾他们。
他跟道宫来往紧密,御马监是非常清楚的。
我知道,宁致远点点头,顺便卖弄一下他的情报能力,柳真人就在两里地外。
他今天出来见李永生,一来是不能让人知道,二来自家的风险也很大,很是费了一番苦心。
比如说他没被北城门的人检查,绝对不是仗了什么特权,而是将赵渤送走之后,他就出了北城,来到了御马监的本部——也就是那个马场。
马场的几个门,外面也肯定有眼线,所以他是从逃生密道出来的。
密道的存在,是根本不能说的,哪怕面对的是李永生。
这点小事,利用逃生密道,似乎不值得?错了,真的太值得了。
李清明的站队,非常重要,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若是今上真的被人掀翻了,他宁某人肯定就完蛋了。
我都死翘翘了,保守密道的秘密……这尼玛不是方便篡逆者逃生?他出来是秘密的,不能带太多人,但是保护自家安全也很重要啊。
所以他不但选择在红石滩这开阔地见面,还带了一个化修,以防不测。
真的不能不防,宁公公已经被刺杀过一回了,幽州郡军役房的老大吴文辉,也被刺杀了,现在这种非常时期,谁死了都很正常。
就连李清明的销声匿迹,固然可以认为是躲避朝争,但是伊万国万一想派几个死士来刺杀,也未必就能被中土国怀疑。
闲话少说,他选了红石滩,就是因为这里距离柳麒也很近,两里地,他的卫士只要能抵挡几息时间,柳真人肯定也就发现了——你不救我宁致远,还能不救李永生?李永生听得就笑,宁公公果然消息灵通,知道我有收拾那俩司修的能力。
话在人说,他不说宁致远你怕死,而是说昨天李清明确实是救了孔家的御林内卫,这就是既给了宁公公面子,又给孔家施加了压力。
宁致远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没有觉得小李嘲笑自己,反倒是越发地确定,李永生是真的偶然遇上李清明的——没有李清明,小家伙照样吃不了亏。
所以他感觉,还是有点对不住李永生,这个事情,我没有帮上忙,这样吧……这个事情若是成了,你想得到什么?李永生想一想,笑着摇摇头,不用奖励,尽量遮蔽我的消息就好了。
你不遮蔽的话,我这越玩越大,还怎么做观风使啊?李永生真的不想引人注目。
而他现在掺乎的事情,已经到达了宁致远和李清明这样的程度,甚至还对更上面的人物,造成了影响力,再不加以控制的话,很可能在短期内,就会成为中土国人所尽知的人物。
但是这对李永生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在他没有找到永馨的线索之前,或者他还要需要一定的名气,来寻找自己的伴侣。
可是现在道宫四个真人出手,全国范围内寻找,很快就能找到人,他何必出那些风头?找到永馨之后,他就该行使观风使的职责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回归宁致远听到李永生的话,却是真的纳闷了,为什么要遮蔽你的消息?你马上本修结业,莫非不想进官府?在他看来,小李有如此的成就,有这样的人脉,又简在帝心,结业之后,想去哪个部门都可以,前途一片光明,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但是非要藏拙的话,对将来的发展,会有很大的影响。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为何我一定要进官府呢?宁致远被顶得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叹口气,以你的资源,不进官府真的可惜了,道宫也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好,里面的竞争很残酷。
李永生只笑不说话。
由你吧,宁致远见他执迷不悟,也懒得再说什么。
事实上,他真的很欣赏小李,撇开救命之恩不提,这家伙拥有极多的资源,心性又老辣,继续发展下去,没准两人能携手,在内廷和内阁相互照应。
回去的时候,是李永生和赵渤先离开的,两边走的也不是一个方向。
有在吴小女的房子里待了两天,赵渤竟然找来人,帮着修补门窗和墙壁了。
对他的行动,工建房没有任何的反应,赵渤也说了,指望某些人道歉,那是不可能的,咱们修补一下门窗,也算恶心他们一遭。
李永生认可这个观点,外戚是非常注重面子的,有李清明的警告,孔家不敢乱来了,但是连天家都要忌惮的太妃家人,又怎么可能来道歉?修补房间的时候,蒋看海来了,他原本约好的人,早就被这一系列意外打断了。
不过他也没在意,而是告诫赵渤:你这大冬天修整墙壁,根本是胡闹。
赵渤憨憨地一笑,反正也住不久了,看护房子的时候,有两个大洞,实在太冷啊,而且……吴妈妈回来看见这样,也不合适不是?但是吴妈妈这一走,一个多月过去了,都没回来,大修堂放假了,李永生也懒得回修院了,就在这两间小屋里住下了。
他倒不是担心这里的房子会再次被拆,而是他神医的名头,因为朱大姐的怀孕,被传了出去。
经过朝阳广播电台的报道,朱大姐一家的事情,在京城迅速传开——一个姐姐,独自拉扯大了五个弟妹,然后不幸瘫痪,又是弟妹们照顾她多年,现今好了,五十六岁高龄才成家。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正能量了,教化部言德司的司长,亲自去看望了朱大姐,还颁发了牌匾,上面是孝悌传家四个大字。
然后大家就愕然地发现,这大姐不但三十年的瘫痪好了,居然还珠胎暗结了,尼玛……这事情也太传说了一点吧?毫无疑问,他们要知道是谁治好朱大姐的,朱捕长却坚决不说名字。
她只是说,这是朝阳大修堂的一名修生,没有行医资格,不过呢,他治好了曲胜男的沉疴,自己也是偶然间听说,民间居然有此奇人,所以就请来一试。
其实此刻,李永生在医修里面,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不过大部分的医修,并不愿意对外承认,这个连行医资格都没有的家伙,能神奇到什么地方去。
就算他们不会九凤齐鸣针法,但是……他们的师长,在其他方面的造诣,是那个小年轻不能比的。
医修们多少要顾及自家面皮,可消息传到社会上,大多数人的反应则是:我去,原来京城还有这么一个神医。
然后就有不少人登门,求李永生出手救治,更糟糕的是,很多人的疾病,不是靠针灸能治好的——甚至根本用不到针灸。
还有一些权贵,都是点小毛病,也来求治,还牛皮哄哄的。
李永生看着心烦,索性躲在了细柳巷里,眼不见为净。
不过他躲得过这些人,却躲不过朱塔任家的人。
任进亲自来到细柳巷,打听自家的侄女,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美貌无比的黄花大闺女,被人带走了,连过年都不能回家,这叫个什么事情?李永生只能解释说,任家主您别担心,带走她的是北极宫陈昭雪真人,至于他们为什么回不来,我也不知道——这家房屋的主人还没回来呢。
原本他是可以去找柳麒问消息的,但是年关将近,北极宫也有盛大的醮祷法会,柳真人带着张木子离开了,这消息线就断了。
所幸的是,陈昭雪真人的名气不小,任进也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苦修者,虽然侄女儿回不来了,但是能跟陈真人拉上关系,也还算不错。
直到十五过了,吴小女还没有回来,李永生甚至专门跑了一趟玄天观,还跟经主邓小文聊了一会儿天,也没收到什么消息。
十五一过,各种因为过年而停顿的活计就展开了,朝阳大修堂要开学了,李永生得回去了,城东南的拆迁也展开了。
然后他就是两头跑,跑了几天,发现那些拆迁的家伙,虽然加紧了进度,但是从来没有人催促他搬家,有人当面遇到他,耷拉下眼皮就走了,只当没看见。
又过几天,找他的病患也少了很多,他才将看房子的活儿交给了阿宾,自己折返修院。
二月初,张木子终于回来了,她告诉李永生,寻人的事情不是特别顺利,一个月时间,是他们估算得太乐观了。
不过好消息也有,在东面的会稽郡和北面的渔阳郡,各发现一名有感应的女子,有趣的是,这两女竟然是双胞胎姐妹,其父曾任顺天府农司副掌农,现在是安西郡农司掌农。
这姐妹俩天各一方,原因也很简单——嫁出去了。
果不其然,这史家姐妹里,也有一个人,唤作史永馨,李永生听得是真的有点晕——史永馨,有史小龙没有?现在四大真人已经在北边、西边和东边找到了有缘人,南边却是迟迟没有动静,于是四个人齐齐南下,在南边仔细寻找可能的有缘人。
当然,东南和西南,也是南边,寻找的范围大,又要仔细,超时就是必然的了。
李永生听得颇为无语,东南西北都有有缘人,你们……还真是能想像啊。
可是他又不能说,南边极有可能没有有缘人,否则的话,他还得解释,自己要找的是什么样的人——说得越多,错的也就越多。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永生开始了新的学期。
二月底的时候,吴妈妈才从南边回来,经过近三个月的查找,也就找出了史家那两姐妹,北极宫的真人觉得有点没面子,都不来看李永生,直接走人了。
李永生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一问,那史家姐妹的事情,遗憾的是,吴小女对此知道的不多,不过她倒是说了:任永馨已经被道宫看中,你可以尝试问一下她。
任永馨还没回来,李永生就带着吴妈妈去细柳巷看了一趟。
刚建好的房子,就要被拆除,吴小女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没办法,顺天府规划的拆迁,谁也拦不住不是?只看周围被拆得乱七八糟的建筑,就知道此次的拆迁力度之大了,而李永生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护好房子不说,还让那些拆迁的人绕着自家的房子走,那真是不容易。
不管怎么说,吴妈妈这次,铁定要住在自家的房子里,好歹也是新房子,拆迁在即,住一天少一天。
李永生本来有心劝她,跟自己住在修院吧,因为他马上又要出任务了,吴妈妈单独留在这里,很容易吃亏。
见她坚持,他也只能将人托付给赵渤和阿宾,要他们帮忙看护一二。
吴妈妈回来两天之后,那三位也回来了,任永馨直接回了家,依莲娜和莎古丽也各回了修院。
李永生知道这个消息比较晚,因为他又给人扎针去了——是沈教谕介绍的,他不能不卖这个面子。
当他下午回家之后,才发现任永馨已经来看自己了,身边还有永琪和永玢两个小油瓶。
他笑着打个招呼,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晚上回来的,任永馨看上去精神极好,她喜眉笑眼地发话,我见到我的小姑了。
小姑?李永生琢磨一下,才试探着发问,你是说……青龙观任冰冰?就是她,任永馨开心地点点头,她还是那么年轻,真的没什么变化。
陈昭雪带着她寻人,路上肯定要打尖歇脚,路过的十方丛林就是最好的选择。
在经过博灵郡青龙观的时候,任永馨见到了自己的小姑。
家人见面,当然是格外开心的,而任冰冰还告诉了她一件事:李永生是瘸真君的有缘人。
任永馨这才知道,北极宫为什么会发动四个真人,帮李永生找人——那是真君啊。
她就算自视再高,道宫真人也足以令她敬畏了,更别说是真君了。
然而,亲戚重逢的喜悦远不止此,任冰冰听说两人相熟,就拍胸脯说——你若能跟李永生保持不错的关系,我青龙观愿意给你一个准弟子的名额。
青龙观也是十方丛林,还有自家长辈照拂,任永馨很是有点心动。
然而,陈昭雪知道以后,断然表示:不用想那么多,万玄观要你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任永馨的郁闷万玄观不仅仅是十方丛林,还曾经是北极宫的直属下院,虽然只是临时的,但是万玄观跟北极宫有着极好的关系,有人说入了万玄观,就相当于半只脚进了北极宫。
这个诱惑,令任永馨根本无法拒绝。
那么她一回来,就来找李永生,也是很正常的事了。
当然,她现在不可能进入万玄观,连制修都不是,进去打杂都不可能。
事实上,任永馨来找李永生,还有别的事情,她的心思比较细腻,就去了解史家姐妹的消息——也算是她对李永生的回报。
史家不是京城人,但是在这里呆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史家姐妹就是在这里出嫁的。
至于说史家那个永馨——必须承认的是,任永馨被这个名字吓到了。
她并不知道依莲娜有国族名字,这是朝安局掌握的情报,甚至连道宫的人都不知情。
道宫一向是骄傲的,他们没兴趣对两个胡畏族的小女孩儿逼供。
但是史家这个永馨,让任永馨意识到了一些不妙,她绝对不相信这个名字是巧合,那么,李永生也许真的在找一个跟永馨两字有关的线索?意识到这一点,任永馨有些欣喜,又有些惶恐,还有一些……愤懑?总之,她特意将史永馨约出来,了解一下她姐妹俩的情况。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这个史永馨,生下来就叫这个名字,而不是半路改名。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觉得应该跟李永生说一声。
李永生确实被这个消息打击到了,因为这意味着,他甚至不知道,这姐妹俩,是什么时候碰到了永馨的觉醒。
当然,任永馨此来,不是只带了不好的消息,她还带来了一个猜测:她认为,真正的永馨,很可能就在南方。
要说南方,是四大真人集中搜索了很久的地方,但是有一块面积达百万里方圆的地方,他们没有搜索到——玄女宫本部附近。
道宫四大势力,北极宫、玄女宫、青龙庙和白虎庙。
青龙和白虎都称为庙,但并不是子孙庙,而是上宫,四大宫里,青龙和白虎以战力超群著称,但是其他的传承,就要稍微差一些。
北极宫真人进入青龙庙和白虎庙本部地盘的时候,递了拜帖就进去了,都还有真人作陪,非常顺利——四大宫本来就是一家。
但是玄女宫……拒绝他们进入,说我们这里有点小事,暂时无法招待其他地方的真人,你们过一段时间再来吧。
原本负责南方的,是十方丛林的一位女性真人,她觉得,这或者是自己的身份差了点。
待她在南方一无所获的时候,她越发觉得,或者进入玄女宫本部地盘,才能有所收获,于是就联系陈昭雪,说了此事。
陈真人出面,就跟玄女宫对等了,但是那边还是那句话,我们有点小事,暂时不能在本部接待道友。
陈昭雪就问了,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吗?不需要帮忙,玄女宫的人说得很客气,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们自会联系道友的。
后来他们听说,似乎是玄女宫本部附近,出现了野祀,藏得还挺深——这种丢人的事儿,人家不愿意声张也是正常。
后来四大真人齐聚南方,一边是找人,一边也是探查野祀的线索——他们若是真能找到那些地老鼠,想必也能进入玄女宫本部。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坚持了一个多月,他们一无所获,最后尝试一下申请进入,玄女宫的人就不高兴了:你们非要进来也行,说一说你们打算干什么?就连四大真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至于说此事涉及到瘸真君,那是万万说不得的,四大宫虽然是一体的,但是勺子还难免碰碗沿儿呢。
于是他们又查找一番之后,就回来了,然后要吴小女将消息带回来。
至于说史家姐妹是不是李永生要找的人,他们并不是很确定,但是……大概不是吧。
任永馨知道得比较多,心里就确定这姐妹俩不是正主儿,所以她认为,中土国唯一没有查找的玄女宫附近,应该就是永馨所在的地方了。
如果永馨不在那里的话,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她在皇族中!皇家的地盘,有特别的防御,一般很难探查,尤其是皇宫,更是如此。
而道宫中人,又不方便接近这些地方,太敏感了。
这就是任永馨此来的目的:你还想继续的话,就拿这俩地方当突破口吧。
这还……真是的,李永生觉得她分析得有点道理,但是很显然,皇家的地盘,他也很难接近,尤其在这种风起云涌的时刻。
那看来要尽快往南方一行了,他苦恼地摸着额头:看看有没有南方的试炼任务可接吧。
任永馨跟他说了半天,看到他不说话,少不得小心翼翼地问一句,我这个分析,对你还算有用吧?不能怪她趋炎附势,她一向是个很骄傲的女孩儿,但也仅仅是个女孩儿,当她知道,面前的人跟真君有缘,心中的傲气,化作了惶惑。
尤其是,她从李永生这里,得到了好处——能入万玄观了,所以她还有一份感激。
呵呵,当然有用,李永生笑一笑,他满脑子都是在考虑,怎么弄点南方的任务,所以有点心不在焉,麻烦你了,希望没有太耽误你的修业。
我可以入万玄观了,修业对我来说,就不那么重要了,当然,我还是会先上个本修院,任永馨笑吟吟地回答,我还要感谢你呢,没你的话……十方丛林真的不好进。
不用谢,李永生很无所谓地一摆手,那咱俩相互抵消就好了,谁也不用谢谁……你还有别的事儿吗?任永馨犹豫一下,咬牙点点头,有!那我就要……你还有什么事儿?李永生终于侧过脸,讶异地看着她。
我就想知道,任永馨犹豫一下,终于还是咬牙发话,我就想知道,为什么她们都是姐妹,我居然……是和吴妈妈?说到最后,她的眼睛都红了,显然她觉得,自己和吴小女差距甚大——无论是年纪还是长相,她真的很觉得委屈。
这我怎么知道啊?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他有心细细解释一下,但是关碍甚大。
他想一想之后回答,所以她们平庸,而你就能入道宫。
但是任永馨又哪里是那么好哄的?照你这么说,吴妈妈也能入道宫了?咱不带这么胡搅蛮缠的好不好?李永生一拍额头,我要带吴妈妈走一趟南方,没准她还真有机缘呢……不过这一世,她是难了。
你就骗人吧,任永馨气得笑了,谁有机缘,吴小女也不可能有机缘,那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女人,还不是制修,再普通不过的黎庶,有机缘都没用了,你跟我说实话。
行了,不开玩笑了,李永生实在无法自圆其说,所以拉下脸来,你既然见到了任冰冰,就该知道我的一些事,回去安心修行吧,小心万玄观考核不过,啊?任永馨沉默不语,好半天才扭捏着发话,我想跟你去南方。
嗯?李永生愣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咱不闹了,你才从南方回来呢。
反正我能上个本修院就行了,这对我来说并不难,任永馨耷拉着眼皮发话。
顿了一顿,她抬起头看他,鼓足勇气发话,我就想知道,你找的这个永馨长什么样!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的双颊,涌上两团红霞。
她是真的不服气,认识李永生的时候,她没怎么在意这个小男生,但是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就越走越近了。
现在她,只要能达到制修,就可以进万玄观做预备弟子了,所以她的心里,就生出了浓浓的不甘——我就想看一下,你一直在找的,是什么样的女孩,能比我优秀到哪里去?好好上你的高修院,李永生哼一声,不容置疑地发话。
任永馨一转身,快步走了出去,什么话都没说。
就在这时,永玢从外面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永生哥哥,外面绿草都出芽了,咱们踏青去吧?永生哥哥忙呢,李永生冲她笑一笑,你跟永馨姐去吧,哥哥要闲下,怎么也到夏天了。
那我帮你干活,永玢一撸小棉袄,露出白生生肉乎乎的小臂,干完活儿,咱们去玩。
乖,哥哥要去试炼了,李永生笑一笑,顺便抓一抓她的头发,这对我很重要。
那我帮你试炼,小永玢跃跃欲试地看着他……朝阳大修堂的试炼,是五花八门的,而且并不仅仅限于本地。
李永生倒是不愁试炼任务,就算没有,他让杨国筝帮着找一个,想必也问题不大,南桂郡也在南方,不过唯一可虑的是,朝阳大修堂会不会认可这个任务。
很快地,他就找到了合适的任务——巴蜀郡自去年秋天至今,干旱不雨,百姓流离失所,急需各种援助。
京城备了不少援助物资,朝阳大修堂也准备了一些,不过教化部希望,朝阳这边再出几十个本修生,前去维持秩序,或者做义务教谕。
第二百三十三章 南下干旱的巴蜀郡是什么都缺,但是一般而言,朝阳大修堂这里会准备些许物资,很少有修生愿意前去做义工。
对大修堂的修生来说,出了京城,那就是乡下,真的一点不夸张,京城多繁华啊?结业能回地方的,大多都是当地人,怀着报效家乡的心思回去的。
但是一旦回了地方,不但是远离了中枢,而且升职慢——中土国也有回避原则的。
所以,他们就算去下面的郡州,也是先留京,然后下地方比较好一点。
上舍生修行两年,就可以申请结业了,有些人甚至一年时间都能结业,那么在这段时间里,都留在京城刷刷脸,还是很有好处的。
总之,大修堂的修生,不喜欢出了幽州郡的试炼任务,若是有教谕带队的还好,没有教谕带队,谁都不愿意到边远地方去。
巴蜀郡申请文修、医修和武修各十人,大修堂的修生应者寥寥。
李永生第一时间就报名了,但是他起身的时候,则是一个月之后了。
就算这样,都没有凑够三十个修生,总共才二十五个人,最后还是抽调了五名教谕,勉强凑够了三十人,教谕不但要负责修生的安全,还要完成部分修生的工作。
李永生走之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吴小女的房子,现在工建房明显加快了拆迁速度,但是居然没有人去跟吴小女谈拆迁费用。
至于以前谈的五十三块银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如若不然,李清明的面子,也就太不值钱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对方根本谈都不谈。
他们不谈,李永生当然不会上杆子找着他们谈,但是他现在要离开了,万一出什么变数,那就太对不起吴妈妈了。
所以他又特意找了阿宾和蒋看海交待,一定帮吴妈妈把好关,所幸的是,朱大姐和朱捕长解决了家务事之后,也将注意力放在了这里——小李你忙去吧,这里我们包了。
工建房不肯再谈拆迁费用的最大后果是:李永生不能带着吴小女去南方了。
不过李永生也无所谓,没有吴妈妈,他还可以去找依莲娜帮忙,博灵郡距离巴蜀郡也不远,虽然可能影响她出任务,但是跟孔总谕说一声,算成个任务,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实在不行,找宋嘉远宋院长都可以,目前朝阳的广播电台,在京城风生水起大红大紫,而博本院在电台里,是有股份的。
就算没股份都不要紧,博本院的广播电台,也创造了极高的收益,虽然跟京城没法比,但是博本院不但有电台,还可以制作收音机出售,这一块的利润更可怕——虽然也不如京城。
总之,他请依莲娜帮忙,完全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他不能跟着大部队走,必须得先回一趟博本院,这意味着他得单身上路。
上舍生的生活,其实挺自由的,很多时候试炼也很自由。
但是带队的教谕有点不高兴,你这也太无组织无纪律了,不过他很快就知道,李永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
但是朝阳的教谕,吃软不吃硬是有名的,所以这教谕很愤怒地表示:你不想跟我们一起走,由你,反正我也管不了你这博本院的修生。
李永生连跟他生气的兴趣都没有,人家说得也没错,他本来就是博本院的。
办好一应的手续之后,赵渤也从御马监借来了三匹好马——他的面子是借不来马的,但是李永生的面子足够大,李某人只是不方便一直往御马监跑。
李永生备了三匹马,是打算一路上换骑的,当然,请到依莲娜之后,应该也让她用一匹马,反正两人三马,不是特别急赶路的话,也足够用了。
但是很快地,他就发现自己少算了一个人——张木子也要跟他去巴蜀郡。
马有点不够了,不过这也无所谓,这三匹马本来就不足以支持他到巴蜀,到了驿站会换马,等路过御马监的马场,也可以多弄一两匹。
不过这个算盘,他又没有打好,在他走出顺天府南门的时候,路边一辆马车跟了上来。
李永生一开始没注意,策马小跑一阵之后,发现马车紧紧跟着,少不得回头看一眼。
见他回头,后面的马车车帘一掀,一张美艳脸庞,出现在他视线里。
有没有搞错啊,李永生放慢了马速,没好气地看着她,你跟着我做什么,胡闹!吴妈妈不能跟你走,我就来了啊,任永馨笑吟吟地回答,对了,我要上的本修院已经定下了。
定下了?李永生愕然,开什么玩笑,现在才是三月,你就能定下本修院?幽州艺术本修院,任永馨笑着回答,专业审核过关了,其他的文修成绩,我去年的水平就足够上了。
艺术类的院校,文化课果然要求低啊,李永生有点无语,长上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蛋,才艺又过关的话,上不了艺术本修院才是意外。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解,为什么不上朝阳大修堂呢?他在骨子里,有点排斥艺术类的院校,倒不是说戏子什么的不好,关键是在地球界见的炒作太多了,太低级太恶心了,他本能地反感。
上朝阳……我可就真出不来了,任永馨笑着回答,反正本修院就是个过度,你也知道,我有了去处。
她原本就对上本修院有信心,又定下了万玄观的名额,那么对她来说,上什么本修院都无所谓了,她需要的只是尽快提升修为,到达制修之后,就可以入万玄观了。
这才是……李永生有点无语了,此刻他已经勒住了马,站在路边发话,你还是回吧,吴小女没跟着来,我去博本院找依莲娜帮忙,你过年没回,你大伯都找到我住的地方了。
这次可是大伯让我出来的,任永馨不无得意地回答,不信你看!她一掀车帘,里面露出一个小萝卜头来,不是别人,正是永玢。
马车上除了她俩,还有两个侍女,以及一个中年男人——居然是司修。
李永生无语地一拍脑门,你们这是出来旅游吗?那中年司修很客气,跳下车来一拱手,黄九卿见过李公子,这位张大人,还请车上歇息吧?张木子可不是苦修者,有马车可坐,为什么要骑马呢?于是她很干脆地上了马车。
你们这么做,有没有问过我啊?李永生无语地撇一撇嘴,几位,我是参加试炼任务去的。
马车里传来任永玢的声音,那永馨姐当然要去了,谁知道李大哥你要找的人在不在博本院。
李永生顿时语塞,只能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那永玢回去好吗?车帘一掀,露出一张胖乎乎的小脸,我要趁着还年轻,云游天下,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还年轻?李永生的嘴巴张得老大。
没错,永玢一脸肃穆地点点头,又长叹一声,马上就要进初修院了,快要老了。
你给我进来吧,一只葱葱玉手伸出来,抓着她的肩头,把人拽了回去。
李永生无奈地苦笑一声,他总不能返回去……再说了,依莲娜不在博本院的可能性,确实也很大。
就这样,一辆马车和三匹马,出了幽州郡,直下豫州郡,奔着博灵郡而去。
李永生当然是一直骑着马,黄九卿也离开了那些女眷,陪着他一起骑马。
这个人挺有意思,京城人士,薄有家财,最喜欢的就是云游天下,所以他在晋阶司修之后,索性挂冠离职,跑到了规划司,在调研室挂个职。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公款云游天下了,只要时不时往上送点报告就行。
对别人来说,成天在外面跑不着家,是个苦差事,但是他偏偏乐在其中。
黄九卿跟任家关系很好,此番任进找到他,说巴蜀大旱,你不去看看?最好把路上的一些其他变化,都好好观察一下,这也能成为规划司的一份资料。
他正在京城闲得蛋疼呢,听说还可以沿途护送任永馨,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要说这黄九卿,还真是厉害,随便走到什么地方,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至于说认路什么的,根本不用李永生操心。
两天之后,一行人路过邺城,正行进间,前方出现一辆豪华马车,马车边上站了三十几个人,打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家的家主林震岳。
他迎着李永生,笑着一拱手,听说李公子路过此地,特来相迎。
李永生一勒缰绳,翻身下马,笑着回答,林家主何必如此客气……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林震岳的嘴角抽动一下,不自然地笑一笑,那些贵人们……尚未离开。
合着李永生离开之后,雁九还是将彰德府细细筛选了一遍,又揪出两个跟席家走得很近的小家族,直折腾到二月初,才停下手来。
大部分朝安局的人撤走了,不过有些不动产的发卖,需要些时间,对几千席家人的处理,转交给了彰德府地方,但是朝安局也要在一边监督。
所以朝安局在邺城,还留了五个人做联络,昨天林震岳就接到他们的通知,说李永生今天路过邺城,你不去迎接?第二百三十四章 再回博灵朝安局的人对李永生并不感冒,但是黄昊就是在邺城,被御马监的人抓走的。
而黄昊的下场,朝安局的人也都知道——在年关将近之际,他在御马监自杀了。
真的是自杀,绝对的,据说黄昊被御马监勒索了五千两黄金,发现御马监始终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于是果断自杀。
朝安局的人也知道,那是李清明给天家上书之后的第三天。
魏公公对自己爱将的死,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所以李永生路过邺城,朝安局的人不愿意接触,却也不敢无视,想来想去,就只能通知林震岳了——人家可是帮你林家讨回公道的。
林家当然会热情接待,要知道,李永生可不仅仅是帮他们对付了席家,当初黄昊来势汹汹,四下索要钱财,差点把林家都扯进来。
林震岳并没有耽误多长时间,原本他是想邀请李永生在邺城休息一天,好好招待一番,不过当他知道对方要赶路,就直接将李永生和黄九卿约上了那辆豪华马车。
任永馨所在的马车里,全是女性,林家人知道之后,派了两名女性,送过去了丰厚的礼物。
接下来,豪华马车上摆上了酒宴,还有人在马车前开道,一路向前行驶。
来迎接李永生的,并不仅仅是林家人,事实上林家拿得出手的人物,也就剩下了七八个,其他人是邺城其他家族的。
对于年前发生的那场恐怖事件,邺城人记忆犹新,在座的人里,有两个小家族的族长,就受到过黄昊的盘剥。
总之,席家谋逆的事情,虽然已经开始扫尾工作了,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现波折,那么结识一下能令朝安局忌惮的李永生,是很有必要的。
这些小家族也是诚意十足,十个人在马车上痛饮聊天,顺便还说一些逸闻趣事,陪了李永生一天一夜。
有意思的是,其中有个李姓的家族,族中竟然有人认识黄九卿,气氛就越发地热烈了,尤其是黄九卿虽然只是个游山玩水的家伙,但是他所挂职的地方,是在大名鼎鼎的规划司。
规划司可是六部之外,号称第七部的存在。
总之是很热闹,横穿五百里彰德府,马车上的人陪了一路,甚至连李永生那三匹得自御马监的马,也被送上了一辆板车上,被拉着日夜不停地赶路。
过了彰德府,就是朝歌府了,林家有一支来到这里发展,在朝歌府边界接应,继续赶路。
横穿两府,足足八百里,李永生用了三天三夜就走完了,倒是身后任家的马车,马匹换了六回。
就连接下来的汴梁府,林家都送进去百余里,最后双方依依惜别。
这其实帮了李永生很大的忙,离别的时候,马匹都精神头十足,完全可以继续赶路。
不过对张木子和任永馨而言,她们就憋得比较久了,才一分别,两人就迫不及待地钻出马车,选择了骑马。
李永生只带了三匹马,也不想耗费马力,于是招呼黄九卿,咱们进车里歇息一会儿?你去吧,我可不能去,黄九卿笑着摇头拒绝,豫州郡的人,重男轻女比较厉害,两个女娘骑马开道,没准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有一句话没说,尤其是任永馨,不但是女人,还是大美女。
李永生当然不会无聊到跟一个旅游家比见闻,所以他很干脆地表示,那你们骑马,我上马车。
结果他才一上车,永玢就跟他抱怨,李哥哥,一直在赶路,真是没有意思,随便停一停好不好?前天那个大水库,我就很想下去玩。
你李哥哥是出任务的,李永生也没办法跟一个小姑娘叫真,只能哄着她,我们已经老了,你还年轻,游山玩水,是老人们才干的事儿。
两个侍女闻言,捂着嘴浑身颤抖,却是不敢笑出声。
哦,永玢绷着脸点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那这个就不说了,不过……好多人来,我都没给他们倒茶,是不是有点失礼呢?李永生差点都被她逗乐了,这个……你们年轻人就不该出来,永琪为啥没来?永琪姐今年修业比较重,马上要上中修院了,小女孩儿还真好哄,马上就被带偏了思路,我出来见识一下,还有……也希望能测试一下资质。
这才是她跟着出来的原因,现在永馨几乎半只脚进了万玄观,而永玢才是任家公认资质最高的,来碰碰运气也不错。
永琪出来,就实在没必要了,影响修业,而且她这个岁数,要到制修起码得八九年。
那时永馨应该已经入了万玄观的门,任永馨和任冰冰,都可以想办法让她测试一下资质——毕竟是任家家主的女儿。
当然,这种以家族为基础的社会中,家主的子女会受到一些关照,但是也不会很多,基本的公道还是要有的,否则族中就要有异议了。
要不然的话,这次跟着出来的,就不会是永玢了。
大家一边说,一边前行,果不其然,没用多久,官道上一些骑士,就注意到了他们一行人——任永馨美艳异常,张木子也是绝对拿得出手的美女。
所以就有骑士,试图靠近他们。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黄九卿就放出司修的气势来,若是有人还不开眼,他就会出声警告,离得远点,你招惹不起我们。
这种事情接连发生,任永馨也觉得没意思,算了,我还是回马车吧,可惜了这大好春光。
此时正是三月末,顺天府还比较凉爽,但是到了汴梁,暮春时节,真的是草木茂盛生机盎然,正是游玩的好时节。
张木子却是不肯回去,她本已经是高阶司修了,真没几个人能为难得了她,所以她自顾自地骑马前行。
黄九卿见状,也回了车里,将李永生换了出去——长途赶路的话,三匹骑乘的马,最多只能载两个人,再多的话,马匹真的缓不过来。
李永生也没兴趣去驿站换马——驿站的马也有军马,但是御马监给他的马,可是比驿站的马强出很多。
又行了三天,终于进了博灵郡,这里就是李永生的地盘了,遇到别人盘查,他亮出博本院的铭牌,真的相当好用——大部分人不是怕他,而是觉得……原来是咱郡里的好后生!再走三天,他来到了七幻城,还没进博本院呢,就听到四处有收音机的宣扬——这两天是难得的晴天,但是博灵郡几条著名江河,水位没有明显的下降,不能掉以轻心。
李永生找个人问一下,才知道原来从二月初开始,博灵郡下起了桃花雨,连绵不绝,最近十几年,都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降水。
他们进了博灵郡之后,博灵难得晴了两天,但是水位没有太大的下降,而更糟糕的是,马上就要到梅雨季节了。
巴蜀郡从去年秋天开始干旱,而博灵郡面临洪涝,没办法,天气这种事,没有道理可讲。
博灵郡也没有坐以待毙,发动大家共抗洪灾,甚至都用博本院的广播电台宣传了。
在这一点上,博本院的电台,比朝阳的电台还要强很多,他们发现事情不对,就马上要告知大家,但是朝阳就不敢随便这么播——哪怕朝阳大修堂的名气很大。
说白了,还是个责任的问题,朝阳的广播电台虽然不怕事,但终究是京城唯一的电台,很多敏感的东西,不能随便宣传。
绕过七幻城,一行人直奔博本院。
李永生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来到了在博本院外租住的房子——大家赶了一路,真的辛苦了,需要休息一两天,然后看能不能叫上依莲娜,一起奔赴巴蜀郡。
不过来了租住的房子之后,他就是一愣:握草,咋变粮店了?他租的房子是六间,上下各三间,如果记忆没有错的话,下面三间是裁缝铺,上面三间他根本没有往外租,就当作是广播电台的播音室了。
后来播音室被投石机袭击,转移到了院内,他在修好房间之后,也没安排人住,就这么空着了,没想到下面的一间房子,居然打出了粮店的招牌。
上面三间房子,也住了人进去,还能看到晾晒的衣物。
既然不知道为什么,那肯定当下就要问,李永生对于这一点很清楚,否则待他回博本院的消息传开,这边给出的说法,没准就是经过润色的了。
于是他翻身下马,黄九卿见状也勒住了缰绳,连后面的马车,都停了下来。
他们一行人,阵仗不算小,裁缝店和粮店里,有人侧头望了过来。
就在李永生抬脚往里走的时候,粮店里冲出一个胖乎乎的人影,直奔他而来,嘴里还高声叫着,哈,永生回来了?李永生看到他也笑了,小鲜肉,你这是又胖了?合着这位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死党兼舍友肖仙侯。
李永生离开博本院,已经八九个月了,两人都有很多话要说。
不过考虑到身边有人,他也没有多说,寒暄了几句之后,他一指粮店,这是怎么回事?第二百三十五章 下个任务听到李永生的问话,肖仙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还是解释了一下原因。
原来在去年十月,景教谕问他,有没有兴趣在这里搞个粮店,还说相关手续他可以代为办理。
肖仙侯对粮店兴趣不大,这个东西主要是走量的,他没有那么大的本钱,而且他更清楚,李永生跟食为天的关系,非常糟糕。
他没兴趣,但是食为天还认定了他,不但通过景教谕关说,还找到了他的母亲,最后甚至连胡涟望和樊长平都被扯了进来。
樊长平的老爸,本来就是在七幻城的农司任职。
他们越这样,肖仙侯越抵触,这里可是李永生交给他打理的。
最后,副院长宋嘉远将他叫了去,说这里开个粮店,也能方便教谕们采买,你去搞一个吧,是好事。
然后食为天的人找上门来,说你没钱的话,可以赊销,至于朱老板和李永生的那点恩怨,早就完结了,你也不用想太多。
肖仙侯家境尚可,但也仅仅是尚可,供他上修院,家里也是很吃紧的。
既然已经是这样了,那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店了,他还拉了胡涟望入股。
同样的,胡涟望家里也不是特别宽松,若是能自食其力地赚取学费,谁会排斥?所以他将一家裁缝店迁到楼上——反正裁缝这店,要不要底商铺面,问题并不大。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好半天才问一句,就算你想做生意,可以做教化系统啊。
小鲜肉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只冲那个男人,我也不会去教化房的地盘做生意。
这才是的,李永生苦笑一声,肖仙侯和肖田遵这对父子,也真是够奇葩的,算了,你决定做就做吧,存个小心,别让食为天坑了你。
景教谕和宋院长发话了,坑我?吓死他们,肖仙侯不屑地一笑。
在中土国,教谕在修生心中的地位,绝对地崇高,不值得尊重的教谕也有,但是非常少。
景钧洪教谕,那是李永生都要买账的。
所以小鲜肉认为,光这两人的支持,就足以令他有恃无恐了,我感觉食为天还有点巴结我,对了……秦天祝说,可能是你在顺天府发展太好,朱家害怕了,有意讨好你。
也真该讨好我啊,李永生并不觉得奇怪,相较被斩断双腿的连志磊,他对朱家,真算得上宽厚了。
搞清楚这一点,他就懒得再问了,那行,你忙先,我去找孔总谕,她在不?她最近没出去,肖仙侯笑着点点头,反正这粮店也没事,我带你去找。
黄九卿陪着任永馨他们,去博本院的一家客栈投宿,李永生则是和肖仙侯去找孔舒婕。
孔总谕正在给教谕们上课,讲的是各种防汛知识,以及在大水来临之际,该如何组织修生们带头,疏散黎庶和物资,减少疫病发生的可能性。
今年的桃花汛太猛了,汛期结束,雨还是三天两头地下,马上就要接上即将来临的梅雨季节了。
孔总谕急得不得了,但是其他教谕却不是很上心,桃花汛强了,梅雨可能就弱了,天地之间自有均衡之道。
总算是她在博本院的威望颇高,教谕们也愿意听从,但是指望他们全力以赴地准备防汛,也不现实——用心不用心,效果可是大不同的。
讲完一堂课之后,孔舒婕觉得心力憔悴,一边暗骂这些家伙不上心,一边又要担心,这几天会不会再有大雨。
她打算回去喝点水,一炷香之后再上课,一定要好好地强调一下责任心的问题。
不成想在门外,见到了一个年轻的小帅哥,她笑着打个招呼,什么时候回来的?见过孔总谕,李永生深施一礼,别看是上界观风使,该有的礼数他绝对不缺。
他笑着回答,刚到,马上要赴巴蜀,那里的旱情严重,是我的试炼任务。
唉,巴蜀和博灵,能均衡一下就好了,孔舒婕叹口气,推门而入,你们也进来吧,那你去巴蜀,为何绕道博灵?巴蜀郡的情况,她当然也知道,事实上,博本院还打算援助巴蜀的,但是一场桃花汛下来,真的是自顾不暇。
我来,是想带个修生走,李永生笑着回答,算是帮我去巴蜀出任务,总教谕您能安排一个任务吗?一个修生的话,好说,孔舒婕点点头,博本院的修生,肯定也要布置大量的防汛任务,不过区区一个修生,真不算什么,安排个支援巴蜀的任务也简单,打算找哪个修生?李永生笑一笑,胡畏班的依莲娜。
胡畏班的修生,可是不太好调,孔舒婕皱着眉头回答,她不可能认识每一个修生,但是胡畏班的试炼任务,一般都是个笑话。
然而下一刻,她的眉头就是一皱,是被朝安局带走,又带回来的依莲娜?就是她,李永生笑着回答,此次借用她,可能时间比较长一点。
这个……孔舒婕沉吟一下,最终摇摇头,这个我还真不好答应你,她都被朝安局盯上了,你带她走,万一有个闪失,不好说清楚。
别看博灵郡远离京城,但是朝安局的大名,没有谁敢小看。
李永生笑了起来,上一次朝安局带她走,涉及到一桩大事,不过……也有我的因素在里面。
大事自然是顿河水库下降头的案件,莎古丽涉嫌其中,他的因素,那就更不用说了。
你小子能耐了啊,孔舒婕终于有心情笑一笑了,博本院能出现李永生这种优秀的修生,她还是很满意的,我还不知道你会九凤齐鸣的针法呢……啥时候勾搭上朝安局了?咳,李永生轻咳一声,其实……我跟朝安局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好。
行了,我不想听这些,孔舒婕摇摇头,有气无力地发话,没有谁喜欢跟朝安局打交道,更别说她现在被防汛的事情,弄得精疲力竭。
所以她直接表示,要人的话,你自己去跟她谈,我给你出任务书。
依莲娜现在是上舍生了,修院里的课业极少,李永生也只能去女修宿舍门口等她。
在大门口站了一阵之后,外面走过来个熟人,书社的社长白莉莉。
白莉莉一眼就看到了他,略略错愕一下,她就走了过来,回来了?临时回来一下,还要赶紧走,李永生笑着回答,麻烦你,能帮我喊一下胡畏班的依莲娜吗?胡畏班,白莉莉的眉头皱一下,没有几个国族修生,愿意跟胡畏班的打交道,哪怕是女修也是如此。
不过最终,她还是微微颔首,好吧,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认识她……什么事?你告诉他,我在这里等她就行,李永生笑着回答。
白莉莉又怪怪地看他一眼,这才走向大门。
依莲娜的大名,不但是国族修生知道,更是胡畏班所有男修的梦中情人,她觉得李永生若是有什么想法,肯定会被拒绝。
不多时,她又走了出来,依莲娜去书阁看书了。
这人应该是胡畏班里最爱看书的了,李永生道一声谢之后,转身向书阁方向走去。
快接近书阁的时候,迎面正撞上依莲娜走过来,她身边还有一个胡畏班的女修,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
胡畏班的修生,是非常封闭的,男修生还能偶尔结识几个国族朋友,女修生的朋友绝对地少。
又因为女性在胡畏族里地位不高,所以胡畏班的女修生出来,一般都是耷拉着眼皮,很少左顾右盼——当然,也可以说是自行其是,只跟自己人交流,一点都不关心周围动静。
这两名女修生也是如此,就是自说自话,旁边若有人关注,她们根本看都不看——肯定都是国族修生,若是本族的,早就喊上了。
李永生迎面走过来,距离一丈远了,他才要打招呼,不成想这两位也觉得,来人距离自己太近了,于是齐齐一抬头。
猛地见到李永生,依莲娜吓得惊呼一声,猛地倒退两步,她可是接触过朝安局和道宫,虽然没吃太大的苦头,但也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对这个年轻的修生,她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另一名胡畏女修生奇怪地看她一眼,一张嘴,就冲李永生嚷嚷起来,滚开!李永生看都不带看她,而是冲依莲娜微微一扬下巴,转身走向路边,你跟我来。
依莲娜愣了一下,赶忙跟了过去,那名女修生不解地眨巴一下眼睛,也跟了上去。
她要搞清楚,这男修生要对依莲娜做什么。
走到路边,李永生也不避讳那名女修生,直接将任务书递给了依莲娜,去报备一下,再收拾一下,明天跟我出任务。
依莲娜心里是抗拒跟他出任务的,但是她也非常清楚,这个人的话,她不能拒绝。
就在她查看任务书的时候,那名女修也探过头来,好奇地察看。
第二百三十六章 祸水(上)胡畏族的文化水平,是相当糟糕的,哪怕胡畏班的本修生,大部分也是如此,不过,看懂任务书还是没什么问题。
这女修生细细看了两遍,抬头看向李永生,愕然发问,她一个人跟你走?李永生对胡畏班本来就没啥好印象,刚才这女生的态度,也令他十分地不满,现在问话没头没脑的,连个称呼都没有,更别说请问二字了。
所以他一转身,直接离开了,彻底无视了那名女修。
这下可不得了,那女修生扬起手包,就要追上去动手。
依莲娜眼疾手快,一把就拉住了她,别动手,这个人很厉害。
厉害又怎么样?这位冷哼一声,却也没再坚持动手,单论蛮力的话,女人肯定要比男人差一点,知道这人不好惹,她也不想吃眼前亏。
李永生也没考虑,依莲娜会不跟着自己走,因为那完全不可能。
有一点闲暇时间,他去看了胡涟望,并且约他晚上一起喝顿酒。
胡老大的第一反应,就是解释那个粮店,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会给李老四分成。
李永生没兴趣谈此事,室友之间这么见外,有意思吗?肖仙侯见状,马上转移话题,秦天祝问过你好几次了,听说你入了上舍生,还说要接个顺天府的任务,好去找你。
嗯,正好去找他,李永生点点头,汽车人虽然有点傲气,对朋友还是相当不错的,此前他遭遇食为天的为难,还是秦天祝出面,从家里借了一个司修出来充门面。
秦天祝刚完成一个任务回来,修院短期内不会再派他们出去了,而他又是一个能乱跑就不回家的主儿。
最后李永生还是在观星楼上找到的他,这家伙最近迷上了符箓之术。
感应符箓中气运的运转,在观星楼上比较方便——当然,这可能会影响到别人做研究,但是谁让秦家有钱呢?而修院最欢迎的,就是修生包一层楼使用了。
汽车人资质高,钻研劲儿也不低,李永生赶过去的时候,在旁边站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居然没被这家伙发现。
接下来就是痛饮了,他们也没选别的地方,就是在任永馨等人住的客栈旁边,找了一家小酒家——酒家的饭菜很普通,但是味道不差,也是做了十来年的老字号了。
张木子他们也跟着下来,在另一桌吃饭,李永生喊黄九卿来喝酒,老黄笑眯眯地一摆手,你们哥儿几个喝,我这老家伙就不掺乎了。
秦天祝却是被任永馨迷住了,时不时地偷看两眼,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于是悄声发问,永生,那浅棕色衣衫的女孩儿,怎么称呼?你估计攀不上她,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北关秦家在七幻城,是响当当的家族,但是跟顺天府朱塔任家,还是不能比的,官府中的力量差很多,道宫里的影响同样差很多。
更别说任永馨已经半只脚踏进了万玄观。
他本来不想这么刺激汽车人的,但是差距实在太大,索性长痛不如短痛了。
啧,秦天祝很不高兴地咂巴一下嘴巴,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人都是来自京城的,没准自己还真的差一些。
所以他换个问法,我若能入道宫,是不是就差不多了?那当然可以了,小鲜肉先接话了,他很肯定地表示,你若能得道宫敕牌,这样的女子,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道宫敕牌,那是发放给司修以上的道者的,司修道者想在红尘中寻一些绝色为伴,实在是太简单了。
你懂个什么?秦天祝白他一眼,又看向李永生,我说得对吗?你别钻这个牛角尖了,李永生一摆手,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分心太多,爱走极端,不利于修行,先专心修行吧。
我就问一下嘛,此女我心慕之,秦天祝盯着他,有板有眼地发话,若是你的挚爱,当我没问,若不是……我当然要努力。
李永生挠一挠头,最后还是解释一下,朱塔任家,可是奉旨勾连道宫。
这个消息他能说,但是任永馨入了万玄观的法眼,却是断断说不得的,一旦消息走漏,后果不堪设想。
明白了,秦天祝颓然点点头,他家有人在道宫,哪里不清楚奉旨勾连四个字的意思?严格来说,奉旨勾连道宫,并不仅仅是规划司的专属,农院、教化部等院部,也有跟道宫沟通的渠道,军役部和内廷,更有专人负责。
反正有资格大明大方跟道宫勾连的人家,在道宫中肯定会有些势力,跟他们相比,秦家虽然也有人在道宫,影响力却差了很多。
不过秦天祝只是壮慕少艾,很单纯的一见钟情,知道自己没资格惦记之后,喝了两杯酒,也就放下了,然后他又看黄九卿两眼,皱着眉头捅一捅李永生,那位……是司修?以他的眼力,看不出司修的修为,但是他有一种直觉——这人应该不止是制修。
规划司黄九卿,李永生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顺路相伴。
尼玛……规划司,小鲜肉吐一下舌头,永生你在京城混得不错啊。
虽然他跟肖田遵接触得不多,但是规划司有多大权力,他还是知道的。
秦天祝却是越发地心凉了,他看出来了,那名黄九卿,对那个浅棕色衣衫的少女,也相当地客气——果然不是我能惦记的啊。
就在这时,门外由远而近,响起了一片喧哗声,二十来个人气势汹汹地走来,手持棍棒短刀,见到路人就打,嘴里怪腔怪调地喊着,李永生,滚出来!胡涟望喝得并不多,他竖起耳朵听一听,老四,好像……是在喊你的名字?话音刚落,这些人就来到了小酒家门外,有人尖叫一声,就是他!李永生侧头望去,正是今天那个跟依莲娜一起的女修生。
而跟她在一起的,都是胡畏班的人——只看长相就知道了。
二十几个人呼啦啦地往门里冲,怎奈大门比较小,先冲进来七八个。
秦天祝正不开心呢,见状大怒,站起身大吼一声,老子秦天祝在这儿,谁尼玛找死?须知他也是修院一霸,虽然不怎么惹人,但是也没人敢惹他,昔年的党玉琦够嚣张了,但是也不敢招惹他。
尤其是胡畏班,胡畏班在博本院里天不怕地不怕,就忌惮几个跟道宫有关系的修生——胡畏族的放肆,是建立在官府的纵容之上,但是真神教和道宫是天生的对头,不可能纵容他们。
而且官府对道宫,也颇为忌惮,道宫出面的话,胡畏班屁都不是。
而秦天祝,绝对是胡畏班最不想招惹的人物。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此刻,他的威胁一点用都不顶,一名瘦高的胡畏族男修生,抬手一刀就斩了过来,滚开!秦天祝还真没想到,这货居然真的敢动手。
好在他也是上舍生,身手还是没问题的——如果不是自己作死,前年他就该是上舍生了。
仓促之下,他向后一跳,让开了这一刀,却不小心重重地撞到了另一张桌子上,脚下被椅子一绊,顿时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不过他的战斗意识,还真不是白给的,左手还在地上划拉,右手已经把硌了他头的一个盘子抽出来,狠狠地砸向了对方。
然后就是他的左手,摸到一个椅子腿,他毫不犹豫地把椅子冲对方甩了过去,同时身子一滚,双手抓住绊倒自己的那张椅子,狠狠地砸向对方的双腿。
他这么凶狠,只有一个原因,砍了他一刀的那厮,根本没有再去找别人的麻烦,冲着他又是一刀斩了下来。
他也确实不用考虑别人,随着他冲进来的人多了,而他的目标,就是斩伤秦天祝,让这个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家伙,狠狠地倒霉一次。
秦天祝吃亏就吃在,他今天出来身上没有带刀,甚至连短棍都没带,因为……他真的不需要带这些东西,就算万一遇事,打不过还跑不了?而且,他随手拎个东西,就能作战,比如说,他现在拎了一张椅子,混战中的效果,比拿短棍还好。
不过,攻击力就要差很多了。
当他拿椅子砸翻对手之后,猛地发现,周围……居然没有混战了?地上躺着七八个胡畏族人,身上都是血淋淋的,起码有两只胳膊和一条腿,离了身体。
剩下的胡畏班人,早就躲得远远的了,摆出了防御的姿态,嘴里也不住地大喊着。
化外之民,畏威而不怀德,这话真的没错啊。
当他们遇上狠人的时候,根本不敢冲上来硬拼。
谁干的?秦天祝侧头看一下,发现胡涟望手里也拎着一个椅子,而胖乎乎的肖仙侯,手上执着一根短棍,全身正在哆嗦——这不是害怕,而是战斗中激发出的兴奋。
李永生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手上持着一把刀,刀不长,也就尺半,刀头冲下。
关键是,刀身上有殷红的鲜血,缓缓地自刀尖滴落。
第二百三十七章 祸水(下)秦天祝看着李永生,不知道愣了多久,他实在想不到,一个跳级的上舍生,怎么就能有这么强的战力?只是一年没见,不是十年没见,你怎么就成长到这样的高度了?他有点想不通,但这并不是最需要着急的,下一刻,他侧头看向另一桌——这一群人冲进来,没影响到那个美貌绝伦的女孩吧?那一桌人齐齐站起,已经退到了后方,挡在前方的,是黄九卿和另一个男人——他不知道,那是任永馨的车夫。
然而,那一桌显然被影响到了,起码半面桌子的菜肴,被砸了一个稀烂。
胡畏班的人发起疯来,根本不管是不是无辜,他们会冲着任何可以发泄的目标发泄。
化外之人,原本如此。
秦天祝见状,只觉得热血刷地冲到了头顶,走到李永生身边,伸手就去拿刀柄,刀给我!他家中有道宫之人,不怕这点麻烦——虽然这麻烦似乎大了一点。
嗯?李永生侧过头来,淡淡地看他一眼,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把刀来,递到他的手上,这把刀给你,别抢我的!储物袋!张木子一个人站在斜侧方,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当她看到李永生左手上凭空出现一把刀,心忍不住砰砰地跳了起来:这家伙竟然有储物袋!好小子,骗老娘骗得很深啊。
秦天祝却没多想,他接过刀来,大喊一声就冲了出去,敢对我动手,找死啊!一个人向十几个人冲锋,这需要一定的勇气,但他的对手是土鸡瓦狗的话,那真的太简单了。
十几个胡畏班人扭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叫。
秦天祝连续砍翻两人,想要再追其他人,却是追之不及了。
他平息一下心情,缓缓地走回来,见到屋子里的人还没有坐下,而店家正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不住地唉声叹气。
店家是十几年的老字号了,当然知道胡畏班有多么棘手——今天店子是白被砸了,起码半个月白干啊,这无妄之灾……赔你店里的损失,秦天祝拍出五块银元来,他家境不错,手头的零花钱不算少,尤其他最近在研究符箓,家里给钱越发大方了。
关键是,他想给那美貌少女留下点记忆,区区五块银元,算得了什么?当然,买单加上赔店家的损失,还是绰绰有余的。
店家才要假巴意思地推辞一下,就听有人冷哼一声,凭什么?秦天祝愕然地看向李永生,店家是小本生意,折腾不起啊。
李永生上下打量他一眼,皱着眉头发话,店子是咱们砸的?行了,叫这个真儿,秦天祝笑了起来,忍不住又斜睥任永馨一眼,你还指望胡畏班的人会赔钱不成?你不用说了,李永生直接丢一个金馃子给店家,收拾一下,再上两桌,我们继续喝,砸你店子的钱,别算进里面……我不差钱,但是这个钱,你得跟胡畏班的要。
谁敢跟他们要啊,店家苦笑一声,接过金馃子掂一掂,将它放在了桌上,找不开,我还是收银元吧……真的再弄两桌?再弄两桌,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一会儿肯定还要有人来,你把这些杂碎拖走,店子的损失,你也算一下……自然有人赔。
店家想一想,最终摇头苦笑,算了,你们走吧,那些胡畏班的修生,你们惹不起,这些损失,算我倒霉了。
看得出来,店家的心眼还是不错,宁可自己认了,也不想让他们被修院抓住。
他这么做,李永生就更不能不管了,他微微摇头,既然你是实在人,就不该倒霉,好了,再上两桌,我等着他们找人来。
店家呆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胡涟望倒是机灵,永生,要不我去叫孔总谕来?这种场面,景钧洪教谕来,根本撑不住,起码也得总教谕孔舒婕来。
孔总谕也够呛,秦天祝摇摇头,然后冷哼一声,这事儿全算在我身上,你们不用管了。
坐下喝酒吧,李永生抬手拍一下他的肩头,侧头看向张木子,你们要不要再吃点?张木子当然无所谓,她白他一眼,那就喝点呗,有你顶着,我们怕什么?李永生听她说得古怪,想一想反应了过来——好像储物袋暴露了?不过储物袋这东西只是稀少,又不是违禁品,被发现……那就被发现吧。
小鲜肉见他沉默,就出口接话,这两桌不要动,保护好现场,换两张桌子。
不愧是副教化长之子,对官府流程熟悉得很。
没必要,李永生摇摇头,淡淡地发话,跟胡畏班打架,从来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
没错,秦天祝跟着点点头,是比身板,不是论对错。
不过就算他俩这样说,店家还是在门外重新支了两张桌子,里面血淋淋的,你们吃也吃不好,在外面吃吧。
他们说话的时候,被打倒的胡畏班人挨个起身,相互搀扶着往外走,没谁敢再挑衅——囫囵的时候都不是对手,现在残缺了,怎么可能打得过?店外支起了桌子,两桌人继续吃喝,而此刻附近也有人知道了消息,前来围观。
刚才胡畏班的人太嚣张了,一路打过来的,被他们骚扰的可不止三五个人,事实上他们连店面都砸了两家。
此刻见到他们吃瘪,大家真是要多开心有多开心,赶忙过来围观。
不止一个人表示,说你们放心,胡畏班刚才的作为,我们都看到了,肯定给你们作证。
酒菜还没有上完,远处又是一阵喧闹,黑压压一大片人走了过来,还有人高声叫着什么。
待人群走近,大家就看清了,来了七八十号胡畏族人,一个个手持刀棒,义愤填膺。
博本院不止一个胡畏班,是每年招收一个胡畏班,目前一共有四个胡畏班。
刚才胡畏班的修生吃了大亏,回去就将其他胡畏班的修生招呼了出来,一起来找场子。
人多势众,看着黑乎乎一大片,搞得路人直接远远地避开了。
这架势也惊动了修院的安保,二十多名安保在一边维持秩序,手里也都执着铁棍。
胡畏族人闹哄哄地走过来,围住了在外面吃饭的两桌人,一个制修走出来,沉着脸发问,刚才是谁对我族人下手的?是我,秦天祝拍案而起,阴森森地盯着对方,怎么,研修生的日子太无聊了?合着站出来的这位胡畏族制修,竟然是博本院的研修生。
姓秦的,不关你的事儿啊,研修生冷冷地发话,他也认识秦天祝,并且不愿意招惹。
从常识的角度上讲,胡畏族的研修生,才是中土国真正拉拢的对象,因为他们已经是运修中的制修,改信真神教的话,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当然,代价虽然大,也不是不能克服的,运修改修灵修的话,也要付出代价。
比如说任永馨,她想要进入万玄观,必须要达到制修的修为,到时候还要改灵修,但是她基本上无视了这种代价。
比一个共产党员想要信佛教,代价要大得多,别说前途了,连修行方式都变了。
但是,这并不是不能忍受的——只要他愿意,再大的代价也能承受。
而胡畏族的制修也是如此,他们基本上是要为官府服务了,但是真想选择真神教的阵营,也是没人能拦得住的,只要他们愿意。
官府最看重的,就是胡畏班里出来的研修生,这是对胡畏族做出有效管理的中坚力量,容不得有失——虽然经常有失,但还是要保证大部分人心向中土。
这样的胡畏人,对中土国的心情,一般是比较复杂。
他们愿意依附中土国,不愿意自己的族人在一条路走到黑,但是同时,他们也不愿意看到族人被欺负。
像现在出面的这位就是了,他想帮族人讨回公道,但是他还不想招惹秦天祝。
不管怎么说,今天胡畏班的人吃亏了,他就要帮着找回场子,我是来找李永生的,他凭什么强迫依莲娜跟着他走?说来说去,还是依莲娜这朵胡畏族之花,在班里太过惹眼了。
跟依莲娜相伴的女修生,经历了下午的事情,并且知道依莲娜打算接任务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爆炸了——就是那个无礼的中土人,敢强迫你?依莲娜当然要解释,说我必须跟他走,至于为什么……你不要问了。
她也确实没办法解释,难道她能说,此人跟道宫和朝安局都有瓜葛?可是她的不解释,让这女修越发地受不了,此女仔细想一想,这不是书阁以前那个勘验吗?想清楚之后,她越发不能忍受了,于是就通知了本班的男修——有中土人欺负依莲娜,想要带她单独出去做任务。
胡畏班的男修生闻言,顿时就炸锅了,握草,这尼玛欺人太甚!他们前去问依莲娜,结果依莲娜说,这是修院给的任务,你们不要多问了。
胡畏班的男修生们彻底暴走,于是冲出修院,四下寻找李永生,一路上打伤了无数中土人。
第二百三十八章 惊动总教谕胡畏班人在李永生手上吃了大亏之后,他们又火速地回到修院,召集其他年级的族人,并且请出了两名胡畏族的研修生。
研修生一般很少为这样的事出头,但是这一次,胡畏班有三人断肢,还有四五个受了伤,不出头也不行了。
胡畏族的研修生,其实也是很忌惮秦天祝的,可是这次的事情太大,连胡畏班的人,都敢对秦天祝下狠手,研修生当然别无选择。
汽车人不管这些,他狠狠一拍桌子,今天这事儿,就是老子做的,不服气你就上来!研修生看一眼身后的诸多胡畏族人,冷笑一声发话,你真的决定了?我就决定了,你咬我啊?秦天祝冷笑一声,将腰间的钢刀往桌上一拍,不怕死的,只管来就是了。
但是胡畏族的研修生,比本修生聪明太多了,他侧头看一眼不远处的博本院安保,修院就是这样保障胡畏族权益的?我们保障你们权益,一名安保回答,但是也没让你们四处乱砸不是?对上胡畏班的人,安保们是最头疼的,打是打不得,劝也劝不住,一般来说,只能尽量阻拦,实在不行的话,就将人控制住。
但是很显然,现在胡畏班修生的数量太多,根本不是能控制住的,安保们大多是制修,可他们不能全力出手,倒是这七八十个胡畏族人,绝对不会留手。
一旦发生冲突,局面根本无法把握,肯定还会造成大量的伤员。
胡畏族研修生也清楚这一点,他阴森森地发话,既然修院不打算给我们一个公道,那么,我们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讨公道了。
安保们越发地为难了,只能看向李永生他们,要不,你们先跟我们走吧?他们这样做,并不是单纯地追查动手的人,本质上也是对国族修生的一种保护。
区区的四个人,怎么可能挡得住七八十人的攻击?秦天祝冷笑一声,拿起手边的刀,冲着那胡畏研修生大声发话,来,用你们自己的方式讨公道吧,看劳资怕是不怕!李永生也操刀站了起来,冷冷地发话,三个人都是我砍的,有种冲着我来!还等什么,砍他们!胡畏族里有人大喝一声,七八十个人顿时躁动了起来,直接冲了过来。
安保们拼命阻拦,但是没用啊,人家手上有刀,也敢下手,安保们手中的棍棒只能抵挡,甚至不敢还击。
八九个人冲过了安保的阻拦,直奔李永生和秦天祝而去,瞬间就战做了一团。
这些人里,三个人是冲着秦天祝去了,汽车人的名气太大了,还有三个人是冲着李永生——这厮是罪魁祸首!秦天祝手中钢刀舞动,将全身护得严严实实,对着三个人,还能发动攻击,可见他的傲气,还真不是没有原因。
可是万事就怕比较,跟李永生一比,他真的不够看。
李永生面对三名胡畏族修生,身形扇动几下,然后抬手出刀。
每出一刀,必然有一名胡畏族修生受伤。
三刀之后,三名胡畏族修生,就丧失了战斗力。
一人是胸口被斩开一刀,一人是肚腹中刀,连肠子都出来了,还有一人是被斩伤了大腿,鲜血不要钱一般往外喷。
然后他转身就攻向了围攻胡涟望和肖仙侯的三人。
一名胡畏族修生猝不及防,背部中刀,剩下两名胡畏族修生见李永生凶猛,吓得大喊一声,没命地跑开了。
围攻秦天祝的三人见状,有一人悍勇地迎了上来,剩下两人却是向后一蹿,没命地跑开。
打架打出这种配合,也真是醉人,然而事实上,这种情况在胡畏族中并不少见——没顺风仗可打了,不跑找虐吗?汽车人直接傻眼了,然后撒脚就追,小子,有种别跑!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闷哼,却是悍勇的那厮,被李永生一刀斩落了右手小臂。
眨眼之间,他就伤了四人,其中还致残一人,一名关注这一方情况的安保,愕然地张大了嘴巴,握草……这么狠?其他的胡畏族人,看得却是睚眦欲裂,两名研修生也急了,掣出腰刀,斩向前方的安保,嘴里大声喊着,让开,滚开!他俩原本只是用拳脚,红眼之下,选择动刀了。
我去尼玛的,李永生大喝一声,刮风一般冲了过来,抬刀就迎了上去。
当当两声大响,两名研修生的刀被他挡开,他的腰身一扭,又是一刀斩了过去。
住手!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厉喝,然后一股气势,狠狠地冲了过来。
却是博本院的武修总教谕谷随风到了。
他虽然只是初阶司修,战力却是直追中阶司修,控制这样的局面,毫无任何难度。
李永生闻声,硬生生收住刀势,用力一蹬地面,倒射出去三丈,脱离开了战场。
与他相对的一个胡畏族修生,却没有停下手来,反倒趁他后退,直接冲了过来。
一道白光打来,那胡畏族修生顿时倒飞了出去,撞倒好几个胡畏人。
见到这一幕,喧闹的场面顿时一静,没有人敢再出手了。
胡畏族修生闹事,修院一般很少出动司修,一来是因为,鲜有这么大的事情出现,二来则是,司修都比较珍惜羽毛,不愿意事后被人指着鼻子说:不能为国族做主,你也配当司修?这一次谷随风出手,真的是很出乎大家的意料。
他背着手走过来,左右扫一眼,冷冷地发话,长本事了啊,都不想结业了是吧?一般国族和胡畏族修生发生冲突,会被修院除名的,只可能是国族修生,但是很显然,谷教谕现在说的话,也包括了胡畏族修生。
胡畏族的研修生发话了,谷总谕,李永生心狠手辣,重伤我族修生多人,您不会看不到吧?谷随风侧过头来,冷冷地看他一眼,那麻烦你告诉我,李永生为什么要伤他们?我们是自卫!胡涟望叫了起来。
闭嘴,你个蠢货!小鲜肉狠狠地瞪他一眼,谷总谕没让你说话!谷随风斜睥这俩一眼,也懒得再出声责骂。
胡畏族的研修生一摊双手,他要强行带走我族女修生,我们要是不出面问一问他,还算男人吗?带走胡畏族女修生?谷随风顿时傻眼,这尼玛是哪一出?他来得匆忙,只知道李永生和胡畏族的人打了起来,而他对李永生的情况,知道得不少,不但知道其战力超群,也知道孔舒婕和宋嘉远极其欣赏他。
此人去了京城之后,令朝阳大修堂的人刮目相看,甚至博本院也得了好处。
更重要的是,博本院现在火得一塌糊涂的电台,是他的技术,这小子在其中还有股份。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护着李永生,但是现在……你强抢胡畏族女修生?他转头看向李永生,你怎么说?首先,我请依莲娜出试炼任务,是有任务书的,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其次,胡畏班一路找我,打伤多名无辜路人,我不认为这是‘问一问’的意思!没错,我们作证,他们不但打人,还砸别人铺子,旁边响起了围观者的声音。
更有两人满脸是血地走出来,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就被他们打伤了。
一时间群情激愤。
那胡畏族的研修生却不为所动,只是冷笑一声,只许一人完成的试炼任务,我们也是第一次听说……这里面分明有问题,谁愿意看到自己的姐妹走入陷阱?没错,另一名研修生也点点头,情急之下,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这样确实不对,但也是可以理解的。
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这是中土国理法基础,里面有相当的弹性,不那么死板,此人的话,显然是找准了依据。
谷随风是武修,对理法之类的东西,研究不多,不过他也知道依莲娜这个名字,胡畏族的一枝花啊,为了争夺这个女人,胡畏班内部都发生过斗殴,还见血了。
事实上,别人还指给他看过那个女修生,确实长得漂亮。
闻言他侧头看向李永生,要看他怎么说。
李永生冷冷一笑,任务书是孔总谕出的……走入陷阱,你敢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吗?谷随风的脸顿时就是一黑,尼玛,敢污蔑孔总谕,小子你活腻歪了?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有人藏在人群中说话。
任务书就是我出的,旁边有人发话了,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孔舒婕也来了,她面无表情地发话,为什么只派一人出任务……我没有义务向你们解释原因。
试炼任务原本就是这样,修院安排,修生完成就是了,有合适的理由,修生可以选择不去,比如说支援巴蜀郡的任务,朝阳大修堂里就没几个修生选择去。
但是修生绝对不能说,为啥要有这么个任务?修院得给我们一个解释!修院安排任务,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就像地球界,观众总不能问电视台:你为啥要播这样的广告?你不想看,可以换台。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大刺激孔总谕现身,毫无掩饰地支持李永生。
但是两个胡畏族研修生并不答应,不管怎么说,李永生重伤我族修生多人,这是事实,博本院要是不能给我们一个交待,那我们只好找捕房了。
胡畏班跟国族修生干架,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单纯以造成的后果而言,一旦捅到捕房去,李永生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对胡畏族而言,这已经是耻辱了,往常他们都是占上风的,修院还得处置国族修生,现在落了下风,居然还得求助捕房——真丢人啊。
孔总谕根本不理会他们,只是冷冷一笑,随便你们,捕房也得过博本院这一关。
按说李永生断了人的肢体,还不止一个人,捕房完全可以直接拿人了,但是博本院执意维护的话,他们只能在博本院外蹲守。
胡畏研修生也非常明白这一点,他气得笑了起来,捕房不够吗?那我们去郡守府告状,去京城告状,孔总谕,我一向是很愿意尊重你的。
孔舒婕不屑地看他一眼,你的尊重,就是怀疑我预设陷阱?您要这么说,那我们只有集体休学了,研修生抛出了大杀器,胡畏班什么的,老子不上了,走人行不?这话的后果,非常严重,他们一旦付诸行动,绝对会震动京城。
原因很简单,博本院每年招一个胡畏班,根本不是博本院自己能做主的,不管愿意不愿意,不管胡畏班多么能惹事,你得招!这是政治任务,自上而下压下来的,胡畏班集体回家了,博本院领导层难辞其咎。
面对这样的威胁,孔舒婕都没话了——胡畏班的难缠,由此可见一斑。
就在这时,李永生一方的人里,站起一个女修来——此前她一直坐在另一张桌子边。
她向前走几步,面无表情地发话,成就制修,也不容易……你真的不想上了?博本院如此对待我的族人,我真的很寒心,这位一摊双手,所以……白光一闪,一颗人头跌落在地,张木子冷冷地发话,那就死吧。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谁也没有想到,还有更狠的人出现,直接将胡畏族的研修生,当场斩杀。
谷随风离她很近,忍不住抬手,摸一下自己的脖子,你是?张木子一抬手,丢过去一块牌子,自己看!握草……道宫敕牌?谷随风见过这种牌子,接到手里,顿时就傻眼了,这尼玛起码是个道宫的司修啊。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牌子晃一晃,沉声发话,道宫敕牌……这因果道宫接了,谁还有异议?胡畏族起码有一半人,脸色变白了,一个秦天祝,他们平常都不敢招惹,何况是道宫的司修亲自出面了?孔总谕倒是有点不乐意,轻声嘀咕一句,杀人……也得说一声吧。
张木子耳聪目明,闻言侧头看她一眼,屁大的事儿,折腾半天……你还好意思抱怨?道宫敕牌出现,今晚的调子就定了,谁来都改变不了,哪怕胡畏班集体退学,博本院都不怕了——道宫出手了。
就算是在朝阳大修堂,张木子出手斩杀留学生的话,大修堂也没有脾气——道宫要接因果,谁能拦着?当然,大修堂的底蕴深厚,或者有人会尝试,从其他方面施加影响。
但是对博本院来说,这就是结果了。
胡畏族的人也没了脾气,研修生都说杀就杀,他们还能做出什么反应?好半天之后,有人走上前,默默地为死者收尸,还有人转身想离开。
站住,李永生出声了,他抬手指了几个人,你、你、你……还有你,砸了这个酒家,费用赔出来!算了,店家从房间里一路小跑出来,陪着笑脸发话,算了,不值个什么。
你呀,就是太老实了,李永生摇摇头,又叹口气,对有些不知道礼义廉耻的人来说,你的好心,会被视作软弱,你明白吗?不是很明白,店家干笑一声,与人为善,不是应该的吗?你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李永生也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发话,化外之民,畏威而不怀德……你们几个,不赔钱的话,把命留下。
这几位也不敢回嘴,乖乖地赔钱,退不退学的是后话,先保命吧,反正也没几个钱。
当然,若不是撞上李永生的话,这点钱他们绝对不会赔——胡畏班打砸几个店铺,还用得着赔钱?我赔好了,远处传来一个声音,然后一个白衣女修,慢慢地走了过来。
天色已晚,视线不是很清楚,但是李永生还是从形态上,辨认出了来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依莲娜,她白衣飘飘,很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李兄,此事到此为止,可否?我偏不,李永生长笑一声,走上前一把搂住她,重重一口,亲在她的面颊上,放声大笑,你是我的女人,怎么能生出外心?握草!起码有一半的胡畏人,眼中冒出了火光——敢亵渎我们的女神?大家拼了!数十人不住地交换着目光,都觉得此事忍无可忍。
但问题是……谁先上呢?火爆的目光,碰撞了差不多有一炷香的功夫,遗憾的是,真的没人挑头。
我真的是懦夫啊,有人大喊一声,拔出腰刀,重重地……扎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不停地哭泣着,泪如泉涌,我是懦夫,我是懦夫啊……李永生看得有点反胃,我们都知道你是懦夫了,不用再强调了。
旁边的胡畏族人,觉得他有点丢人,上前就要搀扶他回去。
可是这厮明显有点神志不清了,手里的腰刀乱砍,别过来,我要去救依莲娜。
依莲娜在那边呢,有个胡畏人受不了啦,抬手一指,你看错方向了。
然而,他指出方向了,自残的这位却不肯转头,别过来!我在这儿呢,李永生轻笑一声,又重重地亲了依莲娜一口,笑着发话,你不过来,我就和依莲娜上去歇息了啊。
依莲娜使劲儿一扭身,摆脱了他,目光中满是怒火,你若敢再轻薄我,我必杀你!李永生微微一笑,也没其他的反应,心里却是在冷哼,不是我要轻薄你,而是博本院胡畏班的气势,必须得打压下去啊。
被他点名的那几位,赔了三块银元出来,狼狈而走,不过他们根本顾不得记恨店主,仇恨的目光,全盯在了李永生身上。
甚至他们都没走远,就在半里地之外看着。
李永生色迷迷地一笑,看向依莲娜,娘子,咱们入房歇……好了,你不用演戏了,依莲娜打断了他的话,她原本也是冰雪聪明之人。
他俩接触的时间真的不短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急色过,她难道不知道?所以她很不耐烦,上邦该有上邦的气度,你不觉得这么做,很没意思吗?我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没意思,李永生笑着回答,上邦当有风采,那下邦当有觉悟了……你有觉悟吗?依莲娜顿时语塞,她何尝不知道,胡畏族的人做事,有些过分?永生,你差不多点啊,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叱。
任永馨站起身来,抬手一指他,杏眼圆睁,你跟她勾三搭四,置我于何地?握草!李永生顿时怔住了,你这……拿错剧本了吧?任永馨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转身向不远处的客栈走去。
莫名其妙,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冲依莲娜笑着一摊手,好了,回去歇息吧,明天还要早走呢。
依莲娜深深地看他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用过早饭,众人开始着手准备上路。
任永馨却是有意无意地避着李永生,偶尔看过来,眼神也是相当不自然。
李永生有点纳闷,这任永馨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他想找永玢问一问。
但是永玢对他也没有好脸色,小女孩儿气呼呼地发话,当街调戏女人,李大哥,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中土国还是很重礼教的,虽然没有严格到男女授受不亲的地步,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拉个手也就是极限了,亲吻就有点过了。
我不过是想刺激胡畏班一下,李永生很无奈地辩解,胡畏班刺激国族修生的次数多了,难道我就不能刺激他们一次?张木子听到他的话,就笑了起来,你小子分明是借机占便宜,真当我们是瞎子?哪儿有,李永生觉得自己挺委屈,我就是看你毫不犹豫地出手杀人,就借机刺激他们,正好能表现出道宫的强势……你别笑,我占过任永馨的便宜吗?她不比依莲娜差吧?不许你占永馨姐的便宜,永玢大声叫了起来。
我也是刺激他们一下,任永馨终于出声了,她耷拉着眼皮,面颊微红,什么胡畏族美女,在国族面前,还真的差很多。
是这样吗?李永生狐疑地看一下她,却发现她连头都低了下来。
你比我强吗?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却是依莲娜不知道什么来了,她牵着两匹马,斜睥着任永馨,轻声发话,我怎么不觉得?第二百四十章 山间偶得依莲娜牵着的两匹马相当不错,跟御马监的马有得一拼,这是她从西疆带来的。
胡畏族出产好马,胡畏班的修生又是非富即贵,很多人自带马匹前来,要不然他们在中土国里,只能买到普通的驽马——军马那是不用想的。
依莲娜也带了几匹马来,方便自己出行,平日里是托人看顾着,胡畏班修生的马匹,都是存放在一起的,租一片荒地弄个马棚,再雇几个人,花不了几个钱。
事实上,照看马匹的,都是胡畏人,那是胡畏班修生带来的下人。
然而,依莲娜虽然带了马匹来,大多时候,她还是坐在马车里。
一开始,她是骑着马的,但是她的容貌太惹人关注了,不但美艳无比,还隐约带了异国风情——中土国的人并不觉得那就是美,但是……也别有风味啊。
被骚扰几次之后,她还是乖乖地坐回了马车里,要不然太耽误时间了。
女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原本她和任永馨,相互之间很看不惯,但是张木子不知道说了什么,竟然让这俩对头有说有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多了两匹马,行进的速度又快了不少,七天之后,一行人走进了巴蜀郡。
此时已经是三月底了,巴蜀酷热难当,过渝城的时候,中午时候根本不能赶路。
一行人昼伏夜出,又用了五天的时间,赶到了巴蜀的郡治益州府。
李永生取了任务书,去巴蜀郡的教化房报备,这才知道,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已经来了三天,已经在益州府的安排下,开始执行任务了。
不管怎么说,朝阳大修堂是首屈一指的修院,就算来地方上帮忙,巴蜀郡也不能安排太偏僻的地方,留在郡治益州府,比较合理。
不过严格来说,益州府也不是什么善地,方圆近百万里,除了府城芙蓉城以及附近较为繁华,也有很多穷山恶水之处。
李永生来到益州府的教化房,教化房表示,你们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和教谕,我们都已经安排过了,现在还有几个边远的城镇,尚需人手。
边远就边远吧,李永生对这个真的无所谓。
教化房拿出一些需要人的位置来,要他自己选。
不得不承认,朝阳大修堂的名气,真的很响,像其他修院的修生赶来做任务,一般都是分到哪儿就认命了,而朝阳的修生,居然可以自行选择。
虽然芙蓉城附近的好地方,已经都被人选走了,但是偏远地方里,也是可以选择的。
李永生琢磨一阵,果断选了安乐城的通义镇,这里的条件是相当糟糕的,但是……离玄女宫近。
通义镇虽然号称镇,但是这里紧靠巴山,搁在地球界,也就是个村落的模样。
镇子中心两里地方圆,不足千户,一共四千多人,能穿一身补丁衣服出门,那都是体面了。
很多人家的半大小子出门,穿的都是树叶。
李永生用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赶了过来,镇长倒是出面接待了一下,然后告诉他,西南山上有几栋屋子,目前没人住,你们住那里好了。
山上的房子尚可,起码是砖房,不过年代也久了,破烂不堪,两间正房四间偏房。
房屋外面还有一圈土墙垒成的院子,住起来倒也算僻静。
任家的两个侍女,先大致收拾了一下,一行人勉强安顿下来。
李永生出去转了一圈,才知道通义镇现在房屋紧缺,很多人离开田地,来到镇子上讨生活——没办法,干旱得太久了,地种不成不说,连水都很少能喝上。
镇子上大部分的井都干了,现在还有两口井出水,根本不够人喝,还得靠外地往这里送水,才能勉强维持生活。
有点办法的人,早就去了外地,留下来的都是走不了或者没法走的。
李永生的任务是:帮忙维持赈灾物资的发放,同时帮通义中修院代课。
没办法,中修院的教谕都跑了,不是不想为人师表,而是教谕家里也缺水,得回家帮忙挑水浇地,中修院其实都该放假了。
但是这些中修生都是些半大小子和女娃,不约束他们的话,对地方来说也不好,反正是没啥农活儿可干的,在修院里待着,起码还能学点东西。
总而言之,李永生需要做的任务不多,他来通义镇,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朝阳大修堂的修生都来了,证明朝廷很重视这里的旱灾。
第一天晚上,大家是将就着睡的,夜里的蚊虫极多,搞得任永馨半夜起来点蚊香,待天亮了,又有人尖叫,原来是一条蛇爬到了距离一名侍女的不远处。
第二天的任务,就是继续收拾房子,黄九卿完成护送任务告辞而去,男劳力就只剩下了李永生和车夫。
紧接着,问题就来了,他们一共带了七匹马来,马都快喝不上水了。
李永生一看,这不是个事儿啊,于是找到张木子:你会不会打井?张木子茫然摇头,对于打井,她是七窍里通了六窍——一窍不通,道宫里有人专攻堪舆之术,我可是一点都不懂。
李永生也为难了,他略略懂一些风水堪舆,不算精深,这里的水脉他也能看出一二来,但是想要保证打出水,估计百丈深是个比较靠谱的数字。
没有水泵的情况下,百丈深的井打出来,想要取水也不容易。
于是他又出去走一走,打算摸一摸情况,实在没有别的选择的话,也就只能打井了。
这次他一走就是三天,将通义镇周遭几百里看了遍,几处可能出水的地方,他也记了下来——挨个儿打井的话,不可能每一处都没水。
因为天气酷热,大多时候他都是选择晚上活动,这天凌晨,他打算翻过一座山,从另一个方向回自己居住的地方。
即将到达山谷的时候,他发现这里也有个不错的水脉,出水的概率极高,可惜的则是,别人想取水的话,得翻山而来。
他又站在那里,仔细观察一下山势,考虑怎么样才能将水方便地送到山那边。
正在观察的时候,他猛地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侧头一看,发现百丈之外,有个人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前行着,手上还捧着什么东西。
此时正值卯初,凌晨五点多的样子,基本上是漆黑一片,此人居然出现在山中,显然比较诡异。
李永生弯下身子,悄悄地缀了上去,看这厮想做什么。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对方,足足走了有十里……是山路的十里。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他也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精瘦的汉子,手里抱着的是一个陶罐。
汉子走到一处山崖下,那里的灌木丛里,有一个树枝搭成的简易窝棚。
李永生没敢跟得太近,藏得远远的,运足目力去看。
窝棚里睡着两个人,一个老太太,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老太太见他回来,欠起了身子,说了两句什么。
汉子将陶罐揭开,双手递过去,老太太捧着罐子,把嘴唇伸了进去,差不多一息的时间,她就抬起头来,抿一抿嘴唇,指一指身边熟睡的孩子,笑着说了一句。
看明白了,李永生所处的位置比较高,他甚至看出,那陶罐里的水,是相当清澈的。
这家伙从哪儿弄来的水?李永生想了一想,还是放重脚步,走了过去。
他这儿一有响动,那汉子立刻将陶罐盖上,藏到了一堆枯枝下,然后才站起身,看了过来。
李永生慢悠悠地走了过去,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不用紧张,我不抢你的水。
我没水,汉子舔一舔皲裂的嘴唇,声音也异常地干涩,眼中却带着警觉。
我跟了你十里山路,李永生见他紧张,就近找块石头坐下,笑着发话,就是好奇你从哪儿弄来的水。
汉子一伸手,握住了腰间的柴刀,眯着眼睛发话,你是在找死吗?你的刀不如我的刀好,李永生掣出了自己的短刀,又插回刀鞘内,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我是找地方打井的地师,你若能告诉我在哪儿找到的水,我可以给你两块银元。
一边说,他一边摸出两块银元,在手里一抛一抛的,不考虑一下?汉子犹豫一下,还是摇摇头,我很想要你的银元,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永生真不想动粗,而且对方的情况他也看在了眼里,一个老人一个小孩,若不是有水源,他们肯定搬出山去了。
对方不肯说实话,他非常能理解,在这种时候,水就是生命,若不是他在储物袋里放了不少储水的葫芦,这几天四处看地形,所需要的水也够他头疼的。
但是,他还必须要问,只能更婉转地做工作,你明白吗?我是地师,打出井来,能更好地帮助大家度过干旱,你家里有老人和孩子,别人家也有啊。
汉子冷笑一声,地师?你不用骗我,我见过地师,他们也打不出井……没用的。
说话的时候,他紧了紧攥着柴刀的手。
告诉他,猛然间,旁边的老太太发话了,别人家也有老有小。
第二百四十一章 意外收获母亲!汉子气得一跺脚,我哪里找不到一口水喝?我是担心您啊。
儿子,听我的话,才叫孝顺,老太太低声发话,虽然她脸上满是皱褶,但是这一刻,看上去相当慈眉善目。
好吧,汉子也没了办法,他盯着李永生,不是我不想告诉你,那里的水非常少,只够我家三口人喝的。
我有可能让它变多,李永生将两块银元丢过去,我要知道地方。
汉子一伸手,就借住了两块银元,动作也相当敏捷,不过他还要确认一点,若是你胡乱动,把这个水源弄没了,你还得补偿我……我母亲喝不得浑水。
没问题,李永生呲牙一笑,拿起个腰牌晃一下,我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不会骗你。
朝阳大修堂建院两百多年以来,一直是中土国最顶尖的修院,可以这么说,有些消息闭塞的山民,也许不知道现在的皇帝是谁,但绝对知道朝阳大修堂。
那好吧,汉子也很干脆,将两块银元递给了老太太,又在地上刨一刨,挖出一块不知道什么植物的根茎,现在就走?快点走吧,李永生抬头看看天,要不然回来就热了。
汉子将根茎放在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拔脚就走。
此人不太爱说话,尤其现在是如此地干旱,说得越多,嘴巴也就越干。
直到李永生递给他一小葫芦水,他才开始解说。
他本是个自耕农,闲暇时间也客串一把猎户,大旱来临,家里的庄稼绝收,甚至连水都喝不上一口,只能拖家带口地跑到通义镇来。
不过通义镇的水也紧张,井水越来越浑,外地送来的水,也不是特别干净。
他的母亲体质有问题,喝不得浊水,但是想喝纯净清水的话,那就太贵了。
但是再贵……也得买不是?除非他不想要老娘了。
所以他只能跑进山里,猎取一些猎物,换来银钱给老娘买水。
有一次,他追一只中了箭的兔子,意外地闯进一个山洞,发现洞壁上,有水珠滴下。
他发现山洞的时候,山洞里虫豸很多,不过他是猎户,对付这个有经验,采了些草药,在洞外一撒,就隔绝了虫豸。
滴下的水珠很清澈,老太太喝了也没异常反应,不过这水滴得相当慢,一昼夜也不过一小陶罐,七八斤的模样。
所以他将老娘又带进了山里,没办法,他捧着清水出山的话,就太扎眼了。
这点水,他和老娘喝,有点富裕,于是又带了个孩子过来,不过如此一来,他基本上就不能吃粮食了,只能啃植物的块茎——不拘多少,块茎里总是有点水的。
对于地师,他不是很相信,因为前一阵来过两次地师,乱挖一气,根本没找到水。
其实这也正常,大部分能出水的井,都已经干了,地师打出的井,搁在往年可能出水,今年还真是出不了水。
他不懂堪舆之术,但是普通人也有一些朴素的认知,比如说,他相信乱动那个山洞的话,很可能那点水都出不来了。
一旦出不来水,他侍奉老娘的成本就要大增,所以他才会封锁这个消息。
至于说半夜取水,那真的太正常,不但少人发现,而且夜里来回……凉快啊,能减少水分的流失。
十来里山路不算近,不过汉子的身手很矫健,又是白天能看得清楚,两人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来到了山洞口。
这里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个小坑,洞口被一大片藤蔓遮盖,小心掀开藤蔓进去,深也就是不到两丈,宽有三尺,一人多高。
靠近山壁之处,有一根倒立的石笋,上面有水珠滴下,下面有一个陶罐。
李永生上前看一眼,发现滴下的水滴,刚浅浅地铺满了罐子底儿。
别折了这石头,汉子警告他,若是断了水脉,别怪我不客气。
这也能叫水脉?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然后走出洞外,上下左右地看着周围的地形。
越看,他就越迷惘,少不得掣出铁棒来,东砸一下,西撬一下,然后又将那些碎屑,在手里碾一碾——这里不该有水出现啊。
少不得,他又扩大一下探查范围,这里出水,真的有点古怪。
这里是地上部分,不管岩石是含水层还是隔水层,都不太可能有这种现象。
也许……真的是有一条细小的水脉?如果那能叫水脉的话。
大白天在四下探查,多少有点碍眼,汉子见他这副模样,很想说他两句,但是想到自家已经得了两块银元,就张不开嘴。
李永生直活动到午初,太阳实在太毒了,才躲进了山洞里,这里好凉快。
这儿一直很凉快,晚上都凉,汉子笑着回答,山洞嘛……能不凉?嗯?慢着,李永生终于发现了新的线索,一抬手,就将陶罐取下,伸手到石笋下。
一滴水珠,自石笋上滚落,跌到了他的手心。
啧,痛快,李永生闭起眼,长出一口气,只觉得全身都说不出的舒爽,真是好水。
有点太冰了,汉子笑着发话,直接喝的话,伤身,我都是取回去之后,放一放再喝。
我想,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李永生笑一笑,又摸出十块银元来,摊在手心里,这个地方,我一定要破坏了,十块银元够吗?汉子看着十块银元,短暂地失神了一阵,才艰涩地咽一口唾沫,若是能找出水脉,两块银元也尽够了,不过,我母亲的水,要从这里取。
好,李永生将十块银元收了起来,扩大了水源,你母亲优先,若是水脉毁了,我再给你十块银元!他真不在乎这十块银元,但是斗米恩担米仇这种事,他也见得太多了,不管什么事儿,开出合适的价码就好,开价高了,别人未必领情,没准还要闹得不愉快,何必呢?汉子明显有点后悔,不过再想一想,觉得这条件也不错,于是点点头,好的。
黄昏时分,李永生将张木子拉到了此处,你怎么看?张木子看了半天,才试探着发问,莫非是……冰系宝物?不愧是道宫出身,还真能猜出点东西。
李永生点点头,宝物不敢说,玄冰矿,十有八九是有的……埋藏得比较深。
那就开矿吧,张木子马上拍板,开出矿来,咱们取一成的收成。
道宫的分配体系,是很复杂的,一般来说,四大宫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但是势力范围之内,除了本部直辖的地方,大部分地方的产出,是当地的十方丛林收取。
十方丛林会向上宫进贡,但是供奉多少,在于十方丛林选择。
比如说,此地是属于玄女宫的,但是十方丛林也可以向青龙白虎或者北极宫供奉,玄女宫不是唯一的选择,监院三都这样的巨头,可以升入任何一个上宫。
上宫名气大,道风正,大家就愿意选择,道风不正,那就选择别家。
再以此地为例,发现这个地方的是北极宫的张木子,但是北极宫不能据为己有。
这是玄女宫的势力范围,哪怕这里的十方丛林,可能对北极宫有好感,但是十方丛林依旧有权力选择自己供奉的对象。
作为发现者,只能最多收到一成的利益,想多收?北极宫你得靠道风取胜。
此事就算出现在顺天府,也是一成的利益,不过那里是北极宫的地盘,他们做工作比较容易,多收一点是可期的。
上宫和十方丛林,并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
所以在外人看来,道宫很神秘,但是真正身在体系中的话,才知道这里面的规矩极多。
何必开矿?李永生摇摇头,宝物再好,抵得过这一镇子人的生死?张木子诧异地看他一眼,你这话何意?冰系宝物的话,可以用来制造冷凝水,李永生看着她,淡淡地发话,水汽遇冷,则能聚成水滴,这个道理你总该知道。
你是说……张木子沉吟一下,迟疑地发问,想要凭空造水?没错,李永生点点头,既然解决了制冷剂的问题,不但可以造水,佐以阵法和灵石的话,还可以循环造水。
循环造水?张木子越发的愕然了,想了半天之后才发问,这样能造多少水?供这一个镇子的人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李永生淡淡地回答。
巴蜀郡虽然干旱,但是这里的空气湿度并不低。
而这个山洞所涉及的冰系宝物,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毫无疑问,他都探查不到,宝物也能将空中的水汽凝成水滴,想来威力不会太差。
但是张木子就纠结了,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有宝物不取,反倒供黎庶饮水,真是有点不甘心啊。
李永生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这可是功德,再多的宝物,能跟功德相比?他就差说一句,瘸真人能被接引上界,就是因为功德够多。
就算是灵修,也不能只图修为上的冒进,功德和心境什么的,都要讲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赵氏孤儿张木子也是豁达之人,虽然一开始有点不舍,但是听了李永生的话之后,很快就拿定了主意,那好,反正开采出宝物,咱们也只能十取其一,不如做一场功德。
做功德就简单了,她直接联系了当地的十方丛林烟霞观,说我在这里发现了冰系宝物,要通过造水积聚功德。
此地算是烟霞观的属地,其实是他们离得最近,一听说有北极上宫的道友要造水收集功德,观中的都管梓默真人匆匆赶来。
都管是三都五主中,三都的第一人,在十方丛林中的地位仅次于监院,这位置也基本上属于升无可升,如果监院不出缺,再升只能往上宫走了。
梓默真人长得肥肥胖胖,肚子奇大,没有什么真人风采,倒跟弥勒佛有几分相似。
赶来见过张木子之后,他笑眯眯地发话,张上人一定要做这一场功德了?宝物于我,无足轻重,张木子正色回答,虽然对方真人的修为,压了她一头,但是她身为上宫的高阶司修,身份上有加成的。
所以她坚持自己的主张,我叹的是黎庶多艰,既然发现了冰系宝物,当然不能私藏,做一场功德才好,烟霞观为本地丛林,不会不如我这外人吧?北极宫跑到南方来,肯定算是外来户,不过这里的宝物是北极宫发现的,他们若是能偷偷开采,那就啥也不说了,如是要公开地开采,就只能拿一成。
但是他们想以此做功德的话,算是给玄女宫加分——受益的可是当地人,他们对道宫感激,就是玄女宫的好处。
一般来说,当地的道宫不能拒绝这样的好事。
当然,若是当地的十方丛林认为,此举十分不妥的话,也可以抵触和反对,其间的分寸,在于人的把握。
张木子说烟霞观是本地丛林,就是堵住对方的嘴——我做功德,可是你才是本地的啊。
梓默真人不但长得像弥勒佛,笑起来也跟弥勒佛差不多,慈眉善目和和气气的,上宫不欲涸泽而渔,而是要做功德,正合天道,本观多谢上宫美意。
那真人你是同意了?张木子想要敲定此事。
为什么不同意?梓默真人笑着一摊手,我只是有点疑惑,这冰系的宝物,能造出多少水来?还请张上人教我。
此事涉及阵法和些许灵石,我也不是很懂,总之能造出不少水来,张木子当然不会不懂装懂,设计者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李永生。
唔,运修造水吗?梓默真人沉吟一下,缓缓点头,我们可以做点什么?本修生一般不会入了道宫法眼,但是朝阳大修堂的名声,在道宫也算响亮,所以他并不怀疑这个叫李永生的家伙,能不能造出水来,他只想知道,这场功德,烟霞观能参与多少。
还是要请烟霞观擅长堪舆的同参前来,张木子有板有眼地回答,如能勘察出冰系宝物的走向,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制冷剂有了,得最大化地利用,才能造出最多的水来。
梓默真人听得明白,于是微微颔首,烟霞观愿为本地黎庶,略尽绵薄之力……那李同参现在何处?听说堪舆宝物,他还是有兴趣的,撇开宝物本身的价值不提,这一场功德,烟霞观是铁铁地参与进去了,所以他想见李永生详谈。
他……他去通义初修院讲课去了,张木子郁闷地一撇嘴,此人是朝阳大修堂派来巴蜀,完成支援任务的。
嗯,我知道了,梓默真人点点头,巴蜀干旱八方支援,这都是常见的,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惊讶,一个修生,竟然能掌握如此多的手段,让北极上宫都听从,还真是罕见。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他乐见其成,郡中大旱,烟霞观能造出水来,对他们的形象,能产生极大的正面推动作用。
李永生去初修院教课,真的是小意思,他的才学足以支持。
而且通义镇的初修院,水平也很一般,他在代课的时候,更多时间是在讲各种小故事。
故事分很多种,有励志的,有传道的,对于经历了地球界知识爆炸的人来说,各种故事和段子,真的是随手拈来。
他讲得相当精彩,不止是中修生们爱听,旁听的人也不少,不过很多人前来,是为了偷窥那两名美女——没错,任永馨和依莲娜也在下面听。
这俩永馨的关系,有点古怪,相互之间算得上彼此欣赏,但是同时又不太看得上对方。
今天李永生讲的,是《赵氏孤儿》的故事,这个故事,非常契合中土国的道德观念。
这也是地球界的故事,晋国赵氏被奸臣屠岸贾所害,全族被诛杀,赵朔之妻怀有遗腹子,生下来赵武,赵氏血脉得以相传。
屠岸贾不肯干休,追查这个遗腹子,若是女孩可以放过,男孩的话,要斩草除根。
赵氏有门客公孙杵臼,杵臼有朋友程婴,两人抱着孩子藏匿,眼见屠岸贾越查越严,公孙杵臼问程婴:一个人从容赴死难,还是将孤儿养大并扶持起来难。
程婴回答说,当然是将孤儿养大难,然后公孙杵臼表示,那我就选个容易的活儿吧。
于是两人找了一个婴儿(也有说是程婴的儿子),包在华贵的襁褓里,公孙杵臼抱着婴儿躲到了山上。
程婴找到屠岸贾,说我知道赵氏孤儿藏在哪里,屠岸贾发兵围之,公孙杵臼抱着婴儿,大骂程婴卖友求荣,慷慨赴死。
程婴带着赵武躲进山里,十五年之后,赵氏被平反,程婴率领兵将,将屠岸贾一族族诛,赵武得以重振赵氏。
又过五年,赵武二十岁弱冠,程婴主持完他的弱冠礼之后,来到公孙杵臼的墓前,说我苟且偷生多活了二十年,现在总算有脸来见你了。
然后,他自刎于公孙杵臼墓前。
这是故事梗概,不过为了避免人对号入座,李永生还是将晋国、赵氏什么的来历,做了艺术加工,模糊了出处。
不管怎么说,这个故事里,所体现出的忠诚、无畏、信义、坚韧和友谊,都是难得的高尚品质。
李永生是昨天开讲的,今天讲的是两人定计之后,程婴引大军来围山,捉住了公孙杵臼,公孙杵臼大骂程婴。
说到这里,他笑眯眯地一拍手,欲知公孙杵臼生死,明天你们老实来修院!一个半大的小子着急地站了起来,李教谕,公孙杵臼不会死吧?剧透木有小鸡鸡!李永生白他一眼,明天来了就知道了。
我们能来,就怕您不能来呀,小家伙笑眯眯地挤兑年轻的教谕。
其实大家还是挺喜欢这个和气的年轻人,不过所谓尊重,不需要体现在嘴上,他们更愿意抱怨,嫌教谕不常来。
李永生这个教谕,当得确实不算合格,他事情多,时常还要帮着水源处维护秩序。
不过本来就没有人要求他教授学问,把孩子们看住了就行,能顺便加以教化就更好了。
讲这样的故事,教化作用肯定好。
李永生笑着一摊双手,不管我来不来,你不来肯定是听不到的。
公孙杵臼肯定会死,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出声了,他都求死了,只有他死了,赵家的孤儿才能活下去。
他当然可以不死,道宫可以救他呢……这些孩子,还真的可爱,李永生笑着一拍手,休息一会儿,然后我给你们讲笑话。
休息也不能跑到院子里去,太阳虽然快下山了,但是空气越发热了,只能躲在阴凉地里。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一人,冲着李永生招一招手,跟我回去,有点事情说。
李永生见是张木子,站起身就走了。
哦哦,身后传来一群半大孩子的起哄声,李教谕又失言啦。
李永生扭过头来,狠狠地瞪他们一眼,再不知道尊师重教,糖果就没有了!孩子们哄堂大笑,他们喜欢听李教谕讲故事和说笑话,怎奈他实在太忙了。
而李教谕一旦失言,下一次就会给大家带来糖果,对于这些穷乡僻壤的孩子们来说,糖果的诱惑力,似乎更大一些。
这些糖果,是李永生私人出的,虽然价格不菲,但是现在的他,真的不差这点钱,能用少许的银钱,就让孩子们享受到单纯的快乐,他自己也开心。
很多时候,李教谕离开之后,来自顺天府的任学姐会接替着讲学。
她所讲的内容,孩子们不一定喜欢,但是看着年纪不大的学姐,身着华美的衣衫站在讲台上,那已经是莫大的享受了,小小的通义镇,哪里出现过这种仙女一般的姐姐?李永生回去之后,就见到了梓默真人,他跟真人又去了一趟山洞,并且把大致的设想说了一遍。
梓默真人听得不住地眨眼——山洞扩建深挖,形成一个冰洞?然后大家可以来此采冰,方便运输,回去可以化为水喝?第二百四十三章 三茅庙听了一阵之后,梓默真人实在忍不住了,李小友,你的设想是极好的,我只想问一句,有实例可依吗?当然有,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心说可惜不在中土国,也不在玄青位面,而是在地球界,他曾经去过一个万年冰洞的地方。
万年冰洞位于晋省,里面常年结着冰,尤其是越到夏天,冰形成得越快。
那正是因为夏天的空气中,经常水分含量高,而冬天大多是干冷的。
那在何处?梓默真人追问一句。
李永生笑一笑,并不回答。
梓默真人见状,心里就有了猜测,大概是官府所掌控的某一处吧,人家对道宫遮蔽消息,也是正常的。
事实上,他作为十方丛林的都管,有些事情知其然即可,不一定非要知道其所以然,确定有实例,他就放下了心来——事事都要搞明白的话,他非得累死不可。
又聊了一阵,他冲张木子使个眼色——我跟你有话说。
真人但讲无妨,张木子笑着发话,又看一眼李永生,此人早晚是要入道宫的。
梓默真人有点不高兴,心说你这小娃娃真不知道好歹,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他再藏着掖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于是他索性报个大料出来,本观陈经主擅堪舆之术,但是专精不够,我倒是认识一人,擅长堪舆和寻宝,不过……他是子孙庙的,可用吗?子孙庙的?张木子的眉头皱一皱,这帮家伙可是见不得宝物,你保证他不会生出异心?作为发现这个地方的人,她拥有不容置疑的处置权,尤其是她想做功德的话,玄女宫都不便出面干预。
在这一点上,道宫系统非常讲究自律,不像官府,一定要弄到什么契约,才能表明这块地是自己的,道宫中人不需要这些。
不过子孙庙的人,就有点不够讲究,他们对资源的要求极大。
打个可能不太合适的比方,如果说,上宫和十方丛林是道宫系统的官府的话,子孙庙就是家族势力。
每一个家族,都希望自己能发扬光大,那么对资源的渴求,就是必然的。
子孙庙也是如此。
张木子身为上宫中人,其实不怕子孙庙,但是她也不喜欢麻烦,尤其是身处玄女宫的地盘,她讨厌任何不受控制的意外。
异心肯定不会有,这一点我还是能保证的,梓默真人笑着回答,他身为烟霞观的都管,这一点都做不了主的话,真的是可以辞职不干了。
然后,他斜睥李永生一眼,既然请了子孙庙的,就不便让陈经主得知此事了。
这也是,陈经主擅长堪舆,都管却将活儿交给了外人,传出去的话,烟霞观自己内部就要折腾了。
张木子耷拉下眼皮,不动声色地回答,若是能尽快做好这场功德,陈经主应该不会有得知的机会。
不愧是上宫中人啊,梓默真人心里默默地点个赞,年纪轻轻,竟然也看穿了我的意思。
他说得其实没错,陈经主的堪舆之术虽然高,但是真不如他推荐的这个人。
但是身为烟霞观都管,不推荐本观经主,反倒推荐子孙庙的人,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
造成这样的原因有很多,大多数情况,是因为都管和经主存在争执。
五主排在三都之后,可是到了五主这个级别,身后有人的话,也不怕跟三都叫板。
更关键的是,五主就可以跟三都争夺上升通道了,就算临时没资格,但是长久来看,是存在这样的能力的。
可是上升通道就那么多,相互之间提防,却也难免了。
张木子猜到了这一点,所以她说——我只要功德,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怨。
只要你介绍的不是水货,能把活干得快点,我就能管住我的嘴巴。
但是子孙庙来人不靠谱的话,时间一长,陈经主知道了,那也不能说是我的错。
梓默真人听懂了她的意思,于是点点头,你见过来人就知道了。
第三天,一名高阶司修带着两个司修和三个制修,来见张木子。
来人自称是李玉峰,来自三茅庙,三茅庙在子孙庙里也颇有来头,是茅山庙一系的,已经开枝散叶,遥尊茅山庙为长,但是实力跟茅山相差仿佛。
李玉峰有道宫敕牌,算是被道宫认可的,身份不存在假冒问题。
张木子有点好奇,茅山一系明明以符箓见长,这厮居然擅长的是堪舆之术,用地球界的话来讲——有点非主流啊。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令她有点接受不了的是,李玉峰一来,就要求封山。
他的理由是,我堪舆的时候,动静比较大,不愿意让外人知晓。
而且他对上宫的张上人,也没有太多的敬意,提要求的时候的口气,仿佛他才是上宫来人一般——要知道,梓默真人对张木子都很客气的。
张木子有气度,不跟他计较——只是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千万不要得罪女人,真的!同时她也表示,封山是不可能的,这里不是道宫划定的私产,烟霞观都做不到这一点。
你尽量选在中午干活吧——虽然热了点,但是那时大家都懒得出门。
于是李玉峰就选在中午干活,将符箓抛得满山都是,乒乒乓乓的声音不住响起。
有意思的是,他的符箓响动虽然大,造成的破坏却不大。
张木子曾经特地观察过,一块岩壁,轰了几张符箓上去,然后她上前戳一戳,发现……岩壁坚韧依旧,甚至连上面的几丛茅草,都没有受到破坏。
要是别人这么做,她会上去问一问原理,但是李玉峰……去求,老娘不问你。
李永生也听到了山那边传来的动静,不过他正在忙着调解两个打水人的争执。
这两位先后在一口井里打水,辘轳放下水桶去,打上来一桶浑浊的水。
前面这位辘轳放得比较快——放得慢的话,桶沉不下去,打得水少。
后面这位不干了,尼玛,你这么重重地甩下桶去,劳资打水的时候,岂不是要打上来很多泥土?其实这种事,有办法解决,桶上临时绑个铁块,桶就能沉下去,很多人都这么干。
但是前面这位嫌麻烦,一直都是这么打水,结果后面的嫌水被弄浑了,要打人。
不大的事儿,关键是真的缺水,而且天气太热,大家的火气都大。
李永生得排解,而且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他下午恐怕都不能去讲故事了,又得散糖果。
没办法,民生的事儿就没小事,一不小心,小事就能酿成大事。
他身为外地人,又是朝阳大修堂来的,大家都还比较认他,认为他排解这些事儿,不会掺杂个人因素,要是换个本乡本土的,那就真不好服众了。
所以他听到了那些响动,也没法做出反应。
不过第二天中午,他终于得空了,于是特地赶去看李玉峰堪舆。
李玉峰长得比较……那啥,搁在地球上算英俊,比较像瑞奇马丁,但是可能不太符合中土国大众的审美观点。
马丁同学无视了他的存在,一张一张的符箓打出去,然后拿个玉盘,不住地测算着什么。
李永生看了一阵之后,拿根铁棍,上前戳一戳符箓打过的地方,然后又走到李玉峰旁边,看他画的符箓。
李玉峰倒是没有多少保密的意思,他着人在一处岩石上戳了三个两尺深的洞,又埋了三张符箓进去,同时激发。
小洞没有变大,他又拿玉盘算一算,才走了回来,看到李永生看自己的符,不屑地哼一声,行了,我这些门道,你不用琢磨。
李永生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共振原理,声波探查?啊?李玉峰的嘴巴,顿时张得老大,愕然地看着他。
下一刻,他就激动了起来,一步迈过来,激动地攥住他的手,兄弟,你真看得懂?高手的寂寞,谁能懂?李玉峰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共振,什么叫声波,但是只听这名词,他就能感觉到,对方应该知晓这个原理。
其实对于这个原理,他也是一知半解,只是凭借经验,感觉应该是这么回事,没有形成一整套的理论体系。
他没有理论体系,李永生有啊,超声波探伤核磁共振什么的,在地球界又不是什么高深学问。
然而在修者的社会,大家更注重个人的能力,科技的发展,就被压制了。
你这符箓,其实还可以改进,李永生很想这么说一句。
他在符箓方面的造诣,还是很强大的。
但是这个声波探查的原理,在仙界也没有人提出——大能们直接用神念查看了,比声波探查还清楚,琢磨这个干啥?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不太懂,但是我觉得这种声波,有伤身体,你要注意了。
张木子在不远处接话,李永生的医术,治好了曲胜男和李清明,你最好别当耳边风。
这兄弟太厉害了,我知道,李玉峰喜眉笑眼地回答,攥着李永生的手死死不放,来,咱们交流一下,接下来怎么探查……第二百四十四章 冰洞成李玉峰的堪舆之术很强大,但是在探查宝物的时候,他用的并不是堪舆之术。
不过能将三茅符箓,运用到这个程度,也确实前无古人了。
李永生当然不介意分享一下自己的知识——这不是得自上界的知识,也不会造成什么颠覆性的影响,推广一下也是无妨。
但是有了他的提醒之后,李玉峰探查的速度,大大增强。
一天之后,他带来的人,就开始开采岩石,为建造冰洞发力了。
烟霞观对里,一开始兴趣不是很大,又一天后,监院推演一下天机,估计半个月之内还是没雨,观里终于着急了,派了不少人来帮忙。
这种异动,按说会引起地方上的警觉。
但是通义镇这里,真的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大家都在着急找水呢。
镇长知道,山上有道宫的人在活动,可是他一点都不关心,他们能弄点水出来才好,劳资省多少事。
李永生更忙了,依着李玉峰探查出来冰系宝物位置,应当在地下十里之外,取宝之类的不考虑,想要弄个足够大的冰洞,也需要一段时间。
不过这个吧,有道宫帮忙,估计很短时间内就能完成,但是他必须尽快地设计出来阵图,弄一个足够长久、供应量足够大的冰洞。
这种依照地形设计的阵图,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弄出来的。
现在他在中修院的讲课,全委托给任永馨了,物资分配的事儿,偶尔还需要依莲娜帮忙。
不过依莲娜对此很有兴趣,胡畏族讲究的是适者生存,赤裸裸的丛林法则,从来没有这种救灾机制,她很有兴趣学一学,同时,她觉得能帮助一些可以帮助的人,也很快乐。
当然,她不会忘记提醒李永生一下:你叫我来,不仅仅是为了救灾吧?李永生心里委屈得跟什么似的,他当然知道,自己此来是为了找永馨,但是遇到这种事情,他能束手不管吗?终于,这一天,他设计完了阵图,也测试过了,只等一天之后,洞里的工程完工,他就可以制造冰洞了。
于是他又来到了中修院,散了一圈糖果之后,开始讲述《赵氏孤儿》。
他以前讲述的赵氏孤儿的故事,已经流传了出去,半大孩子们的记性很好,听了故事之后,四处传播——反正又不是说书,不需要讲得太严谨,差不多就行了。
这个故事里,有个容易令人诟病的细节,那就是程婴用自己的儿子,替换掉了赵氏孤儿,这个细节,在后来的地球界,被无数圣母粉痛斥。
但是李永生认为,这不是什么问题,评价一个人做的事,要放到当时的人文环境下考虑,放到时代的大背景下考虑——岳飞真的是阻止民族融合的罪人?这不是扯淡吗?类似的还有杀妾飨士的典故,张巡镇守睢阳,抵抗安史之乱的叛军,城中粮尽,他杀掉小妾给将士们分食。
很残忍是不是?简直是泯灭人性有木有?但是在唐朝,小妾的地位极低,相当于私人物品,比张巡的爱马的地位,高不到哪里。
放在当时的环境下,可以说张巡这个人,确实极端了一点,但他的目的是为国守城,正如他所言,诸君经年乏食,而忠义不少衰,吾恨不割肌以啖众,宁惜一妾而坐视士饥?——我恨不得割自己的肉给你们吃,怎么会怜惜一个小妾呢?李永生不认为程婴做得有多么不对,但是他在讲述的时候,也着重指出,有人说被掉包的,是程婴自己的儿子。
这个细节,有些中土人也接受不了,因为他们是非常看重家族传承的——为什么要拿个儿子掉包呢?换个女儿不行吗?这细节有点争议,但是所体现出的忠义,又是中土国愿意强调的,再加上公孙杵臼死了,程婴忍辱偷生,大家听得也非常期待。
当屠岸贾伏诛,赵氏大仇得报,大家就习惯性地认为,这个故事该完本了,再讲下去就是注水了,结果李永生又挂个钩子,给赵氏制造了一个装逼打脸的小桥段,说下回才完本。
今天就是最后一讲,小桥段一笔带过,重点说的就是程婴为赵武行冠礼之后,来到公孙杵臼墓前,直言我终于做完了该做的,可以去找你了。
这个结尾,深深地震撼了听众们。
正好益州府教化房言德室,有一名王姓副室长来了解旱情,来中修院旁听一下,这样的结局,听得他热血澎湃,心说这个故事,我回去一定要汇报给教化长,真的值得推广啊。
不过第二天,他就听到了更令他震撼的消息,东南的山上,道宫开出了一个大山洞,山洞里清凉无比,人们不但可以避暑,里面还凝出了水。
冰冷的物事上,能凝结出水珠,这并不奇怪,大家平日里见得多了。
但是猛地出现这么一个山洞,能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水来,这可就太挑战大家的认知了。
言德室副室长匆忙地赶去,甚至不顾中午的炎热。
山洞的开口,在山梁的另一侧,从通义镇出发,必须要翻过山梁。
洞口不大,也就一丈宽,两丈多高,但是站在洞口,就能感觉到里面吹出的刺骨凉风。
走进洞里三十来丈,就不能再往里走了,太冷了,事实上,大部分的人,都站在洞口吹凉风,敢深入进去的,没多少。
当然,也不是绝对没人,有人穿着厚厚的衣衫,从山洞的深处走出来,还抬着水盆什么的,里面都是汩汩的清水。
李永生搞的这个冰洞,效果真的不错,但是在一开始,山洞里温度不算太低,没有到了遇水汽凝冰的程度——先是凝水。
通义镇的人缺水缺得太厉害了,大家在乘凉的时候,发现这里能出水,马上就回家拿盛水的器皿,前来打水。
山洞里,还有七八个道童在维持秩序,这都是烟霞观的人,他们一边约束着众人,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
虽然早就知道,冰洞建好之后,会是这样的情景,但是直到看到这一幕,他们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深深地被这瑰丽的景象迷惑——这真是人力可以做到的?就连李玉峰也没想到,李永生的阵法激活之后,会有这么大的效果,每隔几息,他就忍不住看一看阵眼中红色的石头。
那是张木子身上的灵石,在李永生眼里,是最低级的,不过张木子宝贝得很,李玉峰看得也眼热——子孙庙里,这样一块灵石,起码值三五千金,还未必买得到。
不过他现在疑惑的是:五个时辰了,灵石基本没消耗?五个月也未必能消耗多少,李永生懒洋洋地回答,有天然的制冷剂,阵法设计得好的话,真不需要多少能量来维持运转。
李玉峰沉吟良久,开口发话,教我阵法吧,价钱好说。
他当然也看出了端倪。
我们只做一场功德,张木子回答,这个阵法,你想细细琢磨的话,去找烟霞观。
没错,现在冰洞的效果极好,但是她不会一直把持,一来这不是做功德的态度,二来,她也没精力一直掌控这个冰洞——她不但很忙,根脚也不在南方。
所以这一场干旱过后,她会将冰洞留给烟霞观,可能会收取点费用,也可能只带走阵中的灵石,等烟霞观自己放一块进去。
没错,这就是道宫的规矩,制造一个冰洞,获得了功德,该走的时候就潇洒离开——别计较你的东西被别人占了,既然得了功德,就别考虑银钱了。
打个非常简单的比方,修建十方丛林,是不小的功德,但是十方丛林的运作,从来都跟修建者无关——修好十方丛林,你就可以离开了。
修了庙之后,还要掌控里面的财权和人事权的,那是子孙庙!这次烟霞观,可是逮了大便宜,李玉峰羡慕地叹口气,想一想之后,他又问一句,不知我三茅庙,可否在这里设立分观?你根本不要想,张木子毫不客气地回答,烟霞观倒是可以在这里设个下院。
十方丛林设的下院,号称小十方,这个可以有,但是子孙庙设立下院的话,是要考虑一系列的问题的。
尤其是这里造出这么一个景观,将来必然会涉及到大量的收益,张木子可以毫不心疼地拍拍屁股走了,但是负责了大部分工程,还提供了阵法材料的烟霞观,十有八九舍不得。
撇开收益不提,只说这里有此奇景,能给当地黎庶带去极大的便利,烟霞观就舍不得放手,这是刷声望最好的手段!哪怕在道宫内部,他们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其他的同参道友来了,岂能不前来参观一下?果不其然,张木子话音未落,外面走进十余人来,打头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胖子,他的身后,跟着都管梓默真人,以及另两名真人。
这胖子正是烟霞观的监院麒真人。
第二百四十五章 四方轰动麒真人一边走,一边好奇地上下左右看着,直到三人面前,才笑着冲张木子一拱手,多谢上宫道友,做下好大一场功德,佩服佩服!麒真人过奖了,张木子客客气气还礼,对方可是十方丛林的老大,她还没资格跟对方摆谱,起码人家以礼相待,她绝对不能失礼。
还礼之后,她正色回答,此事我不敢贪功,只是从中撮合而已,主要还是仰仗了烟霞观和三茅庙的李道友,还有朝阳大修堂的李同参李小友,他才是这场功德的第一人。
麒真人虽然是监院,但是他对烟霞观的事情,管得并不多,小事上基本放手,平日里没事,他喜好的是炼丹,胖子麒的丹药,在上宫真人的眼里,都是好东西。
不过这次烟霞观派出大量人手来开山,还用了相当多的开山、化泥符箓,短短时间开凿出长六里多长的山洞,这种大事,必须得他拍板。
所以他对李永生也有所了解,并不奇怪这本修生为何被称作同参。
他侧头看一眼李永生,非常郑重地作个揖,正色发话,多谢李道友,救黎庶于水火之中。
真人谬赞了,李永生恭恭敬敬地还礼,小子不过胡思乱想一番,倒是烟霞观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陪小子胡闹,才是真正的心系黎庶。
这都是该有的礼节,话也都是客套话。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麒真人见他没有少年得志的狂妄,行止中规中矩,忍不住夸赞一声,怪不得上宫如此看重于你。
李永生微微一笑,也不答话——他该怎么回答?就在这时,李玉峰发话了,麒真人,此事我三茅庙也有份出力。
当然不会令你白忙,麒真人身后,一名女性真人发话了。
冯真人能体谅便好,李玉峰呲牙一笑,能否容我三茅庙在这里建个分观?想啥呢你?一名上人冷哼一声,脸色颇为难看。
此人从露面的时候,就是一脸的阴沉,后来李永生才得知,这人便是陈经主。
陈经主看李玉峰不顺眼,那简直是必然的,无非是堪舆罢了,虽然他不会共振之类的符箓,但是认真起来,谁又能比谁差多少?虽然都管梓默真人说,李玉峰是张木子托他找来的,一开始他也不知道,北极宫人想做什么,但是陈经主也得相信不是?子孙庙的分观,确实不可能,梓默真人点点头,此地惠及众生,正合常住之意,还是另起十方常住为佳。
他的话的意思是,这里这么大的动静,足够再建一个十方丛林了——不是下十方,而是真正的十方丛林。
这话还真不算特别不靠谱,为什么这么说呢?这个平台搭建起来了,发现者、设计者李永生和组织者张木子,在不久之后会离开,如果建造者烟霞观无异议的话,来一拨道友接手,又能获得四大上宫的认可的话,就是新的一家十方丛林。
但是,这个可能也只是理论上存在,首先,作为一家十方丛林,这个地方小了点,而且除了一个人造的冰洞,没有别的东西。
其次是,想成为被四大宫认可的十方丛林,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做到的。
第三就是,这个冰洞对当地黎庶,有相当大的帮助,十方丛林一旦据为己有,不太好看。
所以梓默真人这话,只是堵李玉峰的嘴——这地方都有可能成为新的十方丛林,你子孙庙就别瞎惦记了。
正经是烟霞观可以在附近设个下十方,一边管理冰洞,一边有效地刷声望。
不过现在说这些话有点早,要做功德的张木子尚未离开,她在这里一天,就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没谁敢跟她争——玄女宫来了人都没用。
那我就白在这里帮忙了?李玉峰黑着脸发话。
你子孙庙的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市侩?那个女性真人发话了,她一脸的不高兴,参与了这一场功德,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吗?有功德我当然高兴,李玉峰微微一笑,我想请三茅庙的师兄弟前来参详这一阵法,烟霞观不得阻拦。
你跟我烟霞观说这事?冯真人惊讶地看他一眼,麻烦你找准真正的主人。
真正的主人是张木子——李永生都不算,因为他没有道宫身份。
烟霞观很想得到这块福地,但是做人得要脸,得尊重道宫的规矩。
切,早晚是你们的,李玉峰不屑地哼一声,这点事儿谁不清楚?不过他也无意太过目中无人,于是看向张木子,笑着发问,我琢磨一下阵法,可以吧?张木子笑一笑,我还以为你想要点银钱。
子孙庙重钱财是出名的,但是李玉峰知道这阵法的重要性,他缓缓摇头,我也要赚功德,而且,这个观察的机会,又岂是银钱能买来的?我北极宫从不敝帚自珍,从来很看重道友之间的交流,张木子点点头,我做功德期间,你想看就看,莫要乱动就是。
至于说做完功德,她就不管了——你跟烟霞观商量吧。
简单的交流之后,烟霞观的一干高层又参观了新开发的冰洞,里里外外看了一个遍,最后那名女性真人还留了下来,也是观察阵法。
真人姓冯,是从底层一步一步修行上来的,俗名冯文艳,目前是烟霞观三都之一的都讲,她在阵法、堪舆等方面,有极深的造诣。
冰洞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当天晚上,就来了足足有千余人来取水,这还是夜里的山路不好走,到了第二天,来取水的人超过了两千。
通义镇上总共不过五千人左右,就有两千人来取水,山路之上,随处可见白发苍苍的老翁和稚龄孩童,他们拿不了多少水,但是能弄回去一点是一点啊。
李永生是彻底不用去中修院了——去了那里也没人,半大孩子们都跑到这里取水来了。
通义镇到这里,原本没有路,硬生生被人踩出了一条路。
二十多里山路,来回就是五十里,为了弄一点水,不容易啊。
但是跟前几日相比,现在又像是生活在天堂了,来取水的人,可以先一气喝饱,然后打上水回去——这里的水,是道宫造出来的,不要钱的。
又有人赶了骡马前来驮水,然后拉到镇子上叫卖,赚几个辛苦钱。
不过水在镇子上卖不起价钱——卖得贵了,别人就不买了,好像我们不会取水似的。
于是没过多久,这些人将水卖到了其他的镇子,那样就能多赚点钱。
别说,这还真是个不错的买卖,冰洞里出的水晶莹清澈,直接喝都没问题,益州府地界,这样的水真的太少了。
三天之后,有其他镇子的人来冰洞取水了——有人是买不起,自己来取,更多的是取了水自己用之外,还向外卖。
张木子不管这些,只要这些人不在此处惹是生非,她就不过问。
但是通义镇的人不干了,冰洞出水,还不知道能出多少呢,你们乱糟糟地都来取,万一伤了根本,我们都没得喝了。
黎庶也知道,这是道宫的功德,不敢相求道宫,就自发地在外面组织了人手,阻止外镇子的人来取水。
一开始,通义镇人多势众,占了上风,但是随着外镇子的人越来越多,有那势力大的,就组织了心狠手辣的凶人,拿着刀枪棍棒来抢水。
一开始,外来人也忌惮道宫的存在,不敢下狠手,但是打来打去,性子发了,就顾不得管那些了。
终于有一日,他们连续打伤了十几个本地人,抢到了洞口。
通义镇的人立马禀告仙姑,说有人抢夺我们的机缘——真的难得,黎庶都知道机缘二字了。
张木子对这个不是很擅长,就异常地恼火:我做功德,你们不是应该好好地配合吗?现在抢来抢去,竟然伤了十几个人,尼玛……真当我道宫是摆设?她想惩治几个人,又觉得这么做,似乎不太好,于是就找李永生商量:我该不该杀俩人?不等李永生回答,烟霞观的都讲冯真人发话了,你告诉他们,伤人者不得入内取水。
张木子确实缺少经验,于是就诚心请教,可是本地人挡着外地人,不让取水,我做功德,求的是越多越好……偏帮本地人不行,可是偏帮外地人,似乎也不妥。
这些事,你让他们去商量,你管这些做什么?冯真人无心跟她说太多,她的心思还在琢磨阵法上呢,反正不许伤人,你声明这一点,他们之间……自会商量出办法来。
张木子愣了一愣,然后恭敬地一拱手,谢过真人指教。
冯真人的办法确实不错,一个合格的领导,就该是这样,道宫抓总纲就对了,那些细节,由下面人去搞就可以了,考虑那么多没意思。
她也是身为都讲,管理了一大片摊子,有经验了。
但是对张木子来说,这确实是收获,无为而治,正是道宫强调的一种境界。
当然,道宫其实并不是那么良善的,无所不为,也是道宫的手段。
第二百四十六章 利欲熏心张木子得了机宜,就出去宣布,伤人强闯的,不许进冰洞取水。
她这么一说,大部分的人就不敢不听,但是也有那自命有根脚的,嘴里大喊着我是西南侯的家人,来取冰水,然后就闷头往里走。
张木子直接出手,打伤数人——西南侯,那算什么玩意儿?来抢水的人一看,西南侯的人都不顶用,咱们……得想别的办法了。
在京城,侯爵不算什么,但是在这种边陲地界,侯爵基本上相当于土霸王了。
于是很快的,外乡人和本地人,就谈好了条件,通义镇的镇长做了见证。
外乡人可以来取水,但是每天取水的份额,要规定一下,而且,不能免费取水——你们得向我们通义镇的人交钱才行。
没错,道宫的仙姑不收钱,人家做功德呢,但是冰洞在我通义镇,取水多了也容易坏根本,所以你们得适当交点钱——乡里乡亲的,不会多收你,但是不收也是不可能的。
冯真人说得果然不错,很多事情让下面人协商解决,做领导的不用考虑那么多。
很快地,本镇的人和外乡人就达成了共识。
至于说收来的钱,通义镇人也就是用来支付维护秩序的费用,顺便再买点好吃的,打打牙祭而已——在这样大旱的日子里,他们打生打死的,并不是想要赚取多少钱,而是真的想要维护自家生存的根本。
收很多钱?通义镇的人还真没那么想过:谁家没有老小?谁家不是干渴到五脏冒烟?很快地,冰洞的秩序又恢复了,来取水的有本镇人,也有外乡人,时不时地,本镇的人还会向仙姑献上美酒——仙姑爱喝酒,大家收取了外乡人的费用,要饮水思源。
镇长也给李永生的任务考评上,注明了甲上——真的没有更高的评级了吖。
李永生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去玄女宫的地盘了。
但是他想拐上冯真人一起走——有真人帮着放大感应,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北极宫的真人入境,被玄女宫婉拒了,李永生本来的打算,是想和张木子入境的——玄女宫对司修,没什么防范意识。
但是这冯文艳不是北极宫的,也不是北方的十方丛林的,烟霞观坐落在西南,而且冯文艳是玄女宫比较看好的真人。
为啥看好她?原因很简单:玄女宫里,八成以上的灵修,都是女性。
玄女宫尊的是九天玄女朱雀,男性……可以有,但是女性才是主流。
所以在十方丛林里,有点名堂的女性真人,入玄女宫的概率要大得多,尤其是南方的十方丛林。
李永生想请冯真人一起走,但是冯真人对阵法很着迷——她没有柳麒那么执着,但是她知道,以后这个地方,就是烟霞观的下院了,想要管理好这里,必须吃透阵法。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是独自琢磨,不过李永生有意交好她,没过多久,两人就相处得不错了,在阵法方面,交流得很多。
子孙庙的李玉峰,看得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他所擅长的是符箓,想要接话都不知道从哪里接起——符箓和阵法,有部分相通,但是对于专精者来说,其间相差的不啻天壤。
没办法啊,他也告知三茅庙的人了,说这里有精妙阵法,但是庙里专精阵法的师叔不在本地,去了东方。
——其实他的师叔去东方,还是被官府逼的,巴蜀郡久旱无雨,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说,摆出大阵能祈雨,于是官府三天两头来骚扰。
烟霞观的冯真人,也遭遇过类似骚扰,但她是十方丛林的,直接回绝就是了,不用顾忌很多,但是三茅庙是子孙庙,不好回绝得太狠。
所以他的师叔以访友的名义,直接躲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抱怨,摆大阵祈雨,当然可以,不过这种大阵……运修比灵修强啊。
祈雨大阵,运修调动的是气运之力,而灵修则是以力胜巧,太过简单粗暴,真的要差一些。
尼玛你官府里全是运修,找我灵修祈雨,敢更不要脸一点吗?总之,三茅庙里也来了几苗人,琢磨这个阵法,但是目前而言,收获不大。
所以李玉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永生和冯真人越聊越投机。
冯真人,你说的这个设想,非常精妙,李永生竖起一个大拇指来,笑眯眯地发话,改动一下,灵石的消耗会更少……都可以人力完成了呢。
那就改一下,试试呗,冯真人也很激动,一脸的兴奋,阵法是你布的,了不得再改回来嘛。
这个……能等两天吗?李永生挠一挠下巴,迟疑着发话,我打算往闽粤一行,很快就能回来。
你去那边办什么事?冯真人的眉头一皱,我发个传讯,给你办了就完了。
这可不是传讯能搞得好的,李永生才待解释,张木子从洞外走了进来,一脸的肃穆,外面有益州府的官差,设卡收费……冯真人,此事该如何处理?山洞外差不多里许远,有通义镇的人设卡,对外地人加以甄别和收费,现在又来了一帮官差,在两里地外设卡收费。
这帮人可是不管本地还是外地的,统统收费。
本地人心有不忿,就再次告到了张木子那里。
张木子每天喝着别人孝敬的小酒,吃着小菜,别提多惬意,听说有官差滋事,就想去赶人,不过转念想一想,还是来先请教一下冯文艳,自己该怎么做。
啧,益州府的官差?冯真人不屑地咂一咂嘴巴,官府也就这点出息了,咱们做功德,他们倒好……借机收费!不怪道宫看不起官府,做的这叫什么狗屁事。
张木子不想听她抱怨,直接发问,我若直接将人打走,如何?我也不知道,冯真人很干脆地一摊双手,咱们虽然是做功德,但这也可以是地方事务,官府会如何反应,我还真猜不到。
道宫不得随意干涉地方事务,这都是定好的规矩。
李永生发话了,将人打走好了,官府那边有压力的话,我来!他在京城的关系网不小,虽然他不愿意使用,但是益州府这边的人,做得实在太差劲了,他实在无法忍受——借着大灾之际敛财,能要点脸吗?张木子也知道他的能量,看他一眼之后,转身离开。
官府在冰洞外设卡不到一个时辰,就被道宫的仙姑打走了,无数人见到了这一幕。
芙蓉城内的知府衙门,益州府教化房的教化长,正在向知府汇报,说我们听说了一个好故事,对教化众生很有意义。
知府哪里有心情听故事?久旱不雨,他要忙的事儿多了,就说你们看着办好了,整理出来之后,先让郡教化房的人看一下,他们认为好,我这边直接用印就是了。
就在此刻,有人来报,说通义镇有道宫中人出手,打伤了赋税房派去的人。
这关我屁事!知府直接就发作了,天气炎热,他也火气大,让他们上报郡房,这个时候去收费……劳资都想打他们。
通义镇那边出了一个神奇的冰洞,他也听说了,知道是道宫在做功德,出的水清澈透明,好像饮用得多了不太好,但是掺杂在浑水里,能令浑水变清。
——冷凝水就是蒸馏水,冰洞那里不是全封闭的,空气中有杂质,但是这样的冷凝水,喝多了也不好,不过大部分人反倒认为,这水太好了,一般人喝多了受不了,得掺杂点浑水。
本来嘛,道宫造出来的水,哪里是一般凡夫俗子消受得起的?盲目迷信这东西,很容易在不经意间造成,对于神秘事物,过度解读太常见了。
反正知府知道,赋税房出动,不是他的意思,须知赋税房的主官,是被称作赋税使而不是赋税长,直接受郡房赋税使的指挥。
知府或者未必是好知府,但是益州府是大旱的重灾区,他若应对不力,是要被人弹劾的,这个时候,他哪里会把那点小钱看在眼里?不多时,又有人来报,郡里的赋税房和工建房,派了人出去,还有镇南公府的卫队!握草,这是要跟道宫开战吗?知府愕然,然后扭头看向教化长,这样,你推荐的这个故事,咱们选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说一说。
然后他扭头看向自己的下属,我有大事要做,无关旱情的事,不要来打扰我。
下面人有点为难,可是……通义镇那边该怎么办?知府狠狠地瞪他一眼,衙门里除了我这个知府,还有通判不是……张木子在打走设卡的人之后,喝点小酒睡了一觉——她睡觉就在冰洞里,虽然她是寒暑不侵,但是外面天气太热了,躲在冰洞里,盖张薄被休息,才是享受。
正睡着呢,有小道童匆忙来报,张上人,坏了,外面来了官军。
能不能愉快地休息一下了?张木子勃然大怒,站起身向外走去。
走出去的时候,官军已经堵在了洞口——通义镇那些设卡的土棍,早就被撵得不知去向了。
带队的小校,拿出一纸通告来,面无表情地发话,我正式告知你,这里被巴蜀郡征用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流程作祟征用?张木子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气得笑了,你知道我是谁吗?官府征用道宫的地盘,开什么玩笑?你真能这么做的话,那我四大宫联合起来,岂不是可以征用皇宫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无意知道你是谁,小校一脸的严肃,这里是通义镇,我得到了巴蜀郡和益州府工建房的许可,征用此地。
和平时期,军队想征地方的地,必须要有工建房的许可——战争时期那是另一说了。
张木子直觉地感到,事情有点不对了,你傻了吧?我道宫在此处做功德。
呵呵,小校很不客气地讥笑,道宫做功德,那是好事,换个地方就是了。
卧槽尼玛,张木子越发地觉得不妙了,她眯着眼睛,阴森森地发话,我做个冰洞造水,你让我换地方……小子你活腻了吧?你做什么,我不感兴趣,小校面无表情地发话,我只问你,你占这块地,经过工建房许可了没有?张木子气得笑了,果然,原来在这里等着我……能要点脸吗?她也是杀伐果断之辈,出手伤人是常事,但是这一次,她还真的是被对方将住了。
原因很简单,这块地,目前来说还真不是道宫占下的。
要说起来也不怪她,她刚开始做出决定,要在这里做功德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方案能不能成立——李永生说得信心十足,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拿不准。
所以她就没有跑去报备这块土地,本来嘛,下面的小镇,土地什么时候不能报备?事实证明,她想的也没错,镇长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后来出水了,镇子里根本提都没提土地的事儿——这儿是山区,镇子里觉得多此一举。
张木子一开始是拿不准,后来又要协调人出方案和施工,就更顾不得考虑此事了。
后来一切走上正轨,镇子里也没反应,她索性直接将此事丢在了脑后。
也不是说张木子一点都没意识到,事实上她心里也清楚这些,但是她想的是,我就做一场功德,至于说土地的手续,还是让接手的人去跑吧。
北极宫来此,不是来抢地盘的,那她操心此事作甚?万一被人想多了,反倒不好。
但是小校一提这手续,张木子也知道麻烦了,她确实是没土地使用的手续。
李永生也跟了出来,见状他出声发问,你以何名义征地?小校看他一眼,待理不待理地回答,这是我们和工建房的事,你没资格知道。
是吗?李永生冷笑一声,他可不是张木子那种菜鸟,军方征用地方上的土地,不知道你们过了巡荐房没有?咦?小校看他一眼,顿时对此人重视了起来,你是何人?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李永生淡淡地回答,重要的是,你军方跟地方接触,必须要报备巡荐房,这手续你办了吗?还是那个原因,军方和地方接触,算敏感事件,按规矩要报备当地巡荐房——军方出于哪些原因,必须跟当地接触。
当然,理论上讲,巡荐房不能干涉军方的决定,他们只能记录并且上报,这才是真正的报备,而朝廷也能通过巡荐房,了解部分当地军方的情况。
不过话说回来,巡荐房里也有不怕死的,还真的出过一些人物,直接反对军方跟地方的不合理合作,甚至不惜以命相博。
后来先皇还特意强调过,军方的事情,下面巡荐各房负责报备就行了,但是此种事情,还是屡禁不绝——做了巡荐使,就得靠类似的事情刷名望啊。
反正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军地合作,起码要去巡荐房报备一下。
小校见这厮说话老道,心里的轻视顿时收了起来,他上下打量对方一眼,警惕地发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少那么多废话,李永生一摆手,不怒而威地发话,你就说报备了没有……军地若是敢私下勾结,后果你自己清楚!这手续怎么可能办得下来?小校太清楚这一点了,军方倒是不用太在意巡荐房的干涉,但是道宫在做功德挽救黎庶,军方反而要去抢地,巡荐房不跳脚大骂加上书才怪!而且事实上,他也不是代表军役房来的。
觉得对方难缠,他沉吟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我是镇南公府的,征用这块地,是公爵府的意思,何须报备巡荐房?镇南公府?张木子的表情,是要多怪异有多怪异了,小小公爵府……活腻歪了?公爵府当然不是小小的,事实上公爵的地位极高,品级等同于三院,还高于六部,军役部部长陈布达见了镇南公,也要执下属之礼。
但是对道宫而言,公爵府真还不如军役部,差得太远。
哪怕是军役房出来的小校,张木子也不敢轻易动手,但是公爵府的人,她看不顺眼的话,说杀也就杀了,不用有太多顾忌。
公爵再大,大得过军方背后的整个朝廷?所以在张木子嘴里,镇南公是小小的公爵。
小校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就算不是征用,这里也是镇南公买下的地,你道宫为何要强行霸占?咦?张木子冷冷地瞪他一眼,那你方才说,是军方要征用,为何欺瞒于我?最后几个字,是她从牙关里蹦出来的,很显然,对方若是不能给她一个说法,她就打算给对方一个说法了——欺瞒道宫的罪名,可是不小。
那是我们给阁下留的面子,小校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宫强占公爵之地,传出去大家都不好听。
这理由勉强成立,张木子的脸色却未见任何好转,这里的镇长,都不知道此地属镇南公所有……这地何时买下的?小校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发话,买下已经好几个……时辰了!竖子!张木子抬手一道白光,就将小校打飞出去,欺人太甚!小校直飞了七八丈,才跌落在地,打了几个滚,一口血喷出,再没起来。
这位道长,火气太大了吧?不远处走来一名中阶司修,面无表情地发话,不管怎么说,你强行占了他人之地,最好赶紧搬走,不要玷污了道宫的名声。
张木子斜睥着他,你又是何人?敢嘲讽我?我在郡工建房公干,此来做个见证,中阶司修抬手拱一下,面无表情地发话,道友云游至此,却不见挂单,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道人云游挂单,这是一项制度,不过严格执行的,只有幽州郡一地,像去年年底,北极宫四大真人南下,也没谁去挂单。
然而,制度既然称其为制度,那就是可以拿来说事的,张木子若是路过巴蜀郡就算了,她在这里已经呆了半个多月,没有去十方丛林挂单,官府真要追究起来,道宫也不能说什么。
张木子却是彻底地无语了——握草,我在这里努力做功德,你们绞尽脑汁算计我?敢再不要脸一点吗?她无力地看李永生一眼。
李永生抬手揉一揉额头,我确定一下……这块地应该是益州府的,你郡房下来,益州府工建房同意吗?中阶司修淡淡地看他一眼,益州府的人,不是都被你们打跑了吗?你认为他们会反对?想起此前设卡收费的官差,李永生恍然大悟,原来那些人,是试探我们反应的?这个我并不知情,中阶司修淡淡地发话,给你们十个时辰,速速从这里搬走,否则我们只能求助军队帮忙维持秩序了。
李永生斜睥着他,沉吟一下才发话,卖通义镇的地,镇长知晓吗?这块地,不管是郡房卖的,还是府房卖的,但终究是镇子上的地。
中阶司修冲着他冷冷一笑,然后一摆手,把那个小镇长带上来!镇长是被两个小校架着过来的,一看到李永生,他就忍不住放声大哭。
四十多岁的男人,哭得跟一个孩子似的,李公子、张上人,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敢反对……我也对不住乡亲们,我特么的不是人啊。
益州府卖地,是需要经过当地官府认可,但是一般来说,下面人不出面否认,事情就能操作了,并不一定要下面人认同。
镇长就处于这么个尴尬位置,若是他想推翻上官的意志,必须要极力反对才行,但是他真没那个胆子,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反对的话,大不了人家换个镇长。
反对没用,又不能帮乡亲们保住这地方,他不嚎啕大哭才见鬼了。
张木子斜睥工建房那厮一眼,为了一个过气的公爵,值得吗?镇南公是开国公之一,本朝开国十二公三十六侯,现在只剩下两家公爵三家侯爵了,其他的死的死、降的降,仅剩的两公三侯,都是夹着尾巴做人。
工建房司修微微一笑,阁下北极上宫中人,为巴蜀做了这么多,已经很值得敬佩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底气何在工建房司修的话,针锋相对得很,不是什么好话。
诚然,镇南公是过气了,但那是在京城里没啥影响力了,在巴蜀这一亩三分地儿上,还是当之无愧的土霸王。
而张木子虽然是上宫的,却是北极宫的,在西南还真使不上劲儿。
张木子不习惯跟人斗嘴,她冷冷地看对方一眼,欺负我是外地人,对吧?巴蜀这拨人,还真的欺负她是外地人,若她是玄女宫的——哪怕是白虎庙的,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强夺她的东西?中年司修叹口气,我们并无不敬上人之心,但是你程序差了……怪不得我们。
张木子看李永生一眼,十个时辰之内,能毁掉这个冰洞吗?李永生嘿然不语,良久才叹口气,缓缓点头,能。
你们怎么能这样?中年司修闻言,大惊失色,你是道宫中人,本来是要做功德的,何必做这恶人?这怪我吗?张木子冷冷地看他一眼,我道宫是来做功德的,不是做傻子的。
张上人,李永生期期艾艾地插话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可这么一来,受苦的是当地黎庶啊,您不考虑一下?张木子迟疑一下,又看向那中阶司修,给句痛快话,到底是谁看上这儿了?你要是敢糊弄我,那就是咱俩的恩怨了,明白不?中阶司修一听要往私人恩怨上引,顿时吓了一大跳,谁愿意跟道宫中人结仇?而且,他也确实怕对方毁了冰洞,只能苦笑一声回答,就是镇南公啊。
你有种,张木子冲他点点头,呲牙一笑,你会后悔的,真的。
真的是镇南公啊,中年司修委屈得叫了起来,公爵最是怕热,世子觉得这里的冰洞正好消暑……夏天也有冰块用了。
张木子和李永生交换个眼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巴蜀郡都旱了八个月了,黎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好不容易有一处能产出点水的冰洞,你公爵府竟然要用来享乐?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黎庶呢?你们考虑过吗?中阶司修干咳一声,这个……关键是你们手续不全,实在没办法。
张木子冷冷地发话,你让镇南公的世子前来见我,我倒要问问他,何必这么歹毒?公爵领地还有泉水呢,不远处有人哼一声,却是一个小校,他冷笑着发话,泉水照样不给人取用……这是私人财产。
这尼玛是高端黑吧?李永生呆呆地看着他,那其他黎庶,就活该干渴而死?这也没有办法,小校一摊双手,冷冷地发话,遇上天灾人祸了,不会投胎的……那就去死吧!你也遇上人祸了,张木子电射而出,直取那小校的人头,死吧!旁边两个司修见状,齐齐对她出手了,想要攻其必备,以阻止她的攻击。
打!李永生轻叱一声,四道白光分袭二人。
两名司修根本不带理他,继续袭击张木子,而前方又蹿出一个司修和四个制修,两张大网罩向了她。
他们敢来强行霸占冰洞,肯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混蛋,敢动我道宫道友?洞口处传来一声厉喝,却是冯真人的声音。
但是她喊出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张木子眼见不能得手,身子平移向右,奇快无比。
她闪过了所有的攻击,但是有点狼狈,也没有杀掉对方的小校,战斗目的没有达成。
不过,有人比她还狼狈,那俩司修没把李永生的攻击当回事,但是白光及体的那一瞬间,他们知道自己错了。
两人都是有气运护体的,但是那白光威力奇大,光靠那点气运,护不住身体,于是一个猛地扭腰,另一个却是猛地一缩头。
饶是如此,扭腰的那位,衣衫上也被划开一个大口子,缩头的发箍上吃了一记,发髻顿时散开,成了披头散发的野人。
你……你还真敢动手?两名司修扭头看向李永生,眼睛都红了,真以为朝阳大修堂很了不起?李永生笑着一摊手,朝阳大修堂,当然了不起,不过我对你俩动手,还真用不到大修堂的身份。
一名司修闻言就要暴走,却被另一名司修拽住了,这位沉着脸发话,你不用朝阳大修堂的身份,想必还有更惊人的手段了吧?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手段肯定有一些,不过……你确定要听?当然要听,这位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手段高超,我们惹不起的话,当然就会退避。
他说这话说得,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深得做官精要。
李永生想了一想,摸出一个紫色的卡片晃一下,认识这东西吗?内廷的赦免卡而已,旁边工建部的司修发话了,他能认识这东西,当然就不会觉得太难得,但是他的脸色,已经郑重了起来。
不够?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巴蜀郡有人去参加大典,也得了此物,工建房这位硬着头皮回答,他心里已经在打鼓了,但还得强撑场面,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他是这么说的,但是动手的那俩司修,脸已经发白了——认识内廷的人?地方上的官府,虽说很多时候肆无忌惮,但是对于能近距离接触天家的内廷,有着本能的畏惧。
来,李永生一抬手,打个响指,把我的马牵过来。
他们从北方,一共带来了七匹马,不过这里真的不是养马的好地方,尤其他们带来的都是北马,十分不适应巴蜀郡潮热的气候。
自打来了这里,七匹马就有点萎靡不振,尤其是依莲娜带来的两匹马,彻底水土不服。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马匹少了水喝,后来冰洞建造好了,将几匹马牵到附近,顿时就生龙活虎了起来。
这些马时不时都要进冰洞玩闹一番,精神头大得很。
见李永生招手,就有人将三匹马牵了过来。
工建房的这位看一看这三匹马,缓缓摇头,看不懂,我不懂马。
但是刚才质问李永生的那名司修,脸却是白了,好半天才问一句,御马监?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还不算特别瞎嘛。
工建房这位还待说话,脸色发白的司修拽他一把,微微摇头。
于是他们转身离开,走出老远之后,司修的脸上,兀自没有血色,握草,能从御马监弄出马来,这货来历真的不小。
御马监在十二监里,不算什么吧?这是消息不够灵通的。
御马监不算什么?这位气得笑了,御马监的宁致远,风头都要盖过魏岳了。
边远地区,消息不太灵通,这个可以理解,但是魏岳是谁,真的有太多人知道了——内廷的老大啊。
这厮居然有这样的来头?有人惊呼一声。
但是更多的人,只是默默地赶路,对于官府体制中的他们来说,北极宫的人不算可怕,能压制住内廷第一人的主儿,才真正可怕。
走了一阵之后,有人轻声嘀咕一句,咦,那个通义镇的镇长,没有带下来?你上去带吗?又有人冷哼一声。
镇长待在洞口没走,而冯真人也从洞里出来了,了解一下刚才的情况。
听完全部经过之后,她沉着脸摇摇头,这帮混蛋。
烟霞观是附近的十方丛林,对镇南公其人,了解得很清楚,但是她也必须指出,张道友,此事你做得差了,该先将土地划下。
镇南公做的事情,非常恶心人,但是人家占了理,道宫这边却是流程不正确。
张木子气得哼一声,我只是做一场功德,身为北极宫之人,在这里划地算什么?正经是你烟霞观,该张罗此事吧?冯真人沉声回答,你爱惜羽毛,难道我烟霞观就不爱惜?你功德还没做完,我们申请划地,这算怎么回事?此事该如何处理?张木子郁闷地叹口气。
她绝不甘心离开这里,但是她也知道,道宫和官府相互提防,甚至还经常发生摩擦,其中很多时候,就是因为类似的小事引起的。
关键还是在镇南公那里,冯真人的娥眉轻蹙,其实这家人做事,嘴脸一向丑恶。
然后她看向李永生,倒是李小友,京中若是有奥援,不妨吓唬此人一下。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这家人行事,专横跋扈,会在意京城的态度吗?跋扈?冯真人冷笑一声,他也只敢对黎庶跋扈,须知镇南公此前,是朝歌公来的,是西迁至此的。
开国十二公的朝歌公,后降为逍遥侯,再后来中土国遭遇战事,第二任逍遥侯散尽家财响应,战争胜利之后,又被封为镇南公,迁来巴蜀郡镇守。
这里可不是镇南公的大本营,但是发展了几代之后,家族也兴旺了一些。
镇南公对朝廷很低调,但是在巴蜀却是无恶不作,作恶不针对官府,针对的是百姓。
当地官府也不好说什么,这明显是他们惹不起的,更有人猜测,莫非镇南公在自污?以开国公的家世,只要不整那些作死的勾当,欺压当地黎庶……那也算个事儿?第二百四十九章 是谁霸道冯真人跟镇南公也打过交道,她看得很明白——压制这厮,必须要用官府的力量。
李永生有点好奇,他难道不知道,这冰洞以后是本地十方丛林接手?你别说得这么直接好不好?冯真人看他一眼,镇南公府虽然是外迁来的,但是在此地也根基深厚,他既然占了理,我们也不好计较。
那我就先将阵法收起吧,李永生叹口气,他觉得这个镇南公如此操蛋,居然没人整治,烟霞观真有纵容的嫌疑——当然,他们也可能有苦衷,不过这一点,他是不会考虑的。
至于说功德做到一半,就不得不离场,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然扫兴,可是本地的官府都不在乎,他们这些外地人,又有什么立场去争取呢?张木子心里,是真的不舒服,她是真有心做功德的,可是到了现在,她的选择也不多了,这事儿必须要在朝阳广播电台说一说,简直是巴蜀的耻辱。
广播电台,那是必须要说的,李永生一脸郑重地点点头,我在交任务的时候,也会注明这一点……嘿,倒要看他们能得到什么样一个冰洞。
没了阵法的话,这里就是个清凉一点的山洞而已。
张木子斜睥李玉峰一眼,我们取了阵法走,冰洞下方,可能挖掘出冰系宝物……这宝物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拿的。
李玉峰心里也清楚,张木子以为是他走漏了风声,毕竟是冰洞下面,还有未知的东西。
但是他觉得委屈,我虽然是三茅庙的,也懂得怜惜黎庶,镇南公若是敢开采宝物,就等着半夜飞头吧……道宫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抢的。
哪怕是子孙庙的,他也看出来了,有冰洞在,远胜于开采宝物,别的不说,因为阵法的存在,冰洞的制冷是循环的,相较那一时的宝物,现在的冰洞,可以说是万世的基业。
宝物好还是基业好,这还用问吗?那就先收了阵法,张木子做事干脆得很,永生你辛苦一下。
冯真人嘴巴动一动,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叹口气——人家北极宫的功德没有完成,想收起东西来,她怎么好厚着脸皮讨要?正经是这镇南公肆无忌惮地强抢道宫的东西,她身为当地十方丛林的真人,竟然不能阻拦,也真是够丢人的。
不过最终,她还是出声了,张道友可否在此处停留几天?停几天?张木子气得笑了,冯真人有令,我本该是听的,但是停留在这里,是嫌我北极宫丢人丢得不够吗?张道友何出此言?冯真人有点不高兴了,我是想请监院出面,看能否给镇南公府一点压力……没准会有什么变数。
张木子一听是这个道理,侧头看一眼李永生,永生你怎么看?反正我先把阵法拆了,李永生回答道,顿一顿之后他又说,不妨向民众放出风声去,就说镇南公府强取豪夺,冰洞要毁掉了。
张木子闻言,微微颔首,裹胁民意,倒也不是不可以。
怕是没什么用,冯真人苦笑着摇摇头,这里不比你们北方,若是裹胁民意有用的话,他们何至于如此肆无忌惮?这时,张木子已经从刚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了,闻言她笑着摇摇头,看一眼李永生,民意有时可能没用,但是永生既然在,那可就有大用。
事实上,冯真人也反应过来了,她好奇地看李永生一眼,你不是跟道宫有缘吗?怎么在朝中又有那么大的势力,还跟内廷相熟?李永生笑一笑,这个问题,他还真不好回答,于是摇摇头,我先去拆阵法了,你们不跟着看一下吗?分析摆好的阵法,和亲历铺设阵法,那绝对是不一样的,拆阵虽然比布阵难度小,可是亲历一场,也是难得的体验。
不但冯真人跟着去看了,就连李玉峰都去了,他甚至摸出了留影石,想记录一下过程。
冯真人有点受不了,重重地一哼,李道友,矜持一点好吗?李玉峰悻悻地收起留影石,嘴里还在嘀咕,张上人也没有阻止我留影。
冯真人狠狠地瞪他一眼,我烟霞观都没好意思留影,你差不多点。
道宫在交流的时候,什么都可以讨论,但是使用留影石的时候不多,这也是规矩。
有悟性,你就当场悟了,要不就回去慢慢琢磨,拿留影石留影,不但丢人,也是对别人的冒犯。
最重要的是,留影石一旦流出,这影响就不好控制了。
李玉峰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他的阵法造诣差了点,又非常珍惜这个机会,所以才想留影下来,回去跟三茅庙的人探讨。
现在他显然是不能如愿了。
李永生无所谓地笑一笑,没事,现在看拆阵,过几天又能看布阵了。
过几天?冯真人和李玉峰对视一眼,心说这小子这么有把握?李永生用了半个时辰,将布设的阵法拆除了,不过冰洞形成了些时日,一两天之内,温度不会回升得太快。
不过这个消息,已经由镇长和小道童们传了出去,尤其是镇长急得上蹿下跳,敲锣打鼓地通知镇子上的百姓。
这消息像刮风一般,瞬间就传遍了整个通义镇——事实上,下午军校们将守关卡的镇民撵开的时候,很多人就有不好的猜测了。
现在消息落实了,镇子上的人瞬间就炸锅了,不少人不顾辛苦,跑来冰洞取水,一趟一趟的,恨不得把冰洞搬空。
也有几个德高望重的乡老,聚在一起,商量着……实在不行就彻底封了那座山。
中土国重亲族,地方上的势力一旦团结起来,连官府也头疼。
同时必须指出的是,中土国对地方叛乱的容忍度极低,通常就是武力镇压,很少和谈,也不会放过叛乱者,族诛什么都常见。
所以地方势力闹事,分寸是很重要的。
通义镇的人一旦封山,肯定是违背了工建房的意愿,但是违背也就违背了,因为这里是划给镇南公的地,镇南公若不使用军队,还真不可能压下去这四五千号人。
但是动用军队的话,镇南公就犯大错了,他可以动用军队从道宫手里抢地,但是不能让军队对地方势力动手,一旦弄出乱子,不管地方上造反不造反,擅自调动军队就是大罪。
跟道宫打交道,军队是为官府站场子的,不存在擅自与否的问题。
这些乡老也不愿意这么搞,但是不这么搞的话,会死人的啊。
与其活活渴死,不如舍命一搏。
不过这个法子,还是有点危险,又有人提议说,不行咱们就去府城击鼓鸣冤,去上他千把人,没准会引起天使的关注——如此大旱,天家肯定会派下使者来。
有人反对这意见,天使也未必就在府城,没准人家下去视察灾情。
大家正争得面红耳赤,猛地有人跑来报告,那李教谕正在征集公爵的不法行为,像是要往京里告状!众人一听,就来了精神,李永生那小伙子,可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呢,没准真的有能力把话传到顺天府,天家震怒之下,区区一个公爵,那还不是随手就碾死了?于是大家纷纷赶去,七嘴八舌地汇报。
镇南公在巴蜀做的恶真的不少,通义镇里的黎庶,居然也有近百人被欺负过。
镇南公的人虽然撤走了,但是在地方上也留下了眼线,当他们听说,道宫果然将阵法撤走,冰洞开始融化,忍不住大惊失色——没了冰洞,要这块地何用?其中工建房的司修尤其着急,他娶的就是镇南公的女儿,闻言他大怒,既然他们如此不识相,那就要动用军队,将他们困住,交还从山洞里盗走的物品了。
这事恐怕做不得,有人很坚决地反对,道宫的人都让了那块地,他们能设置阵法,莫非公爵府不能?没必要为这点小事惹恼道宫。
工建房这位气得冷哼一声,真真是欺人太甚!不管怎么说,能和平地收回这块地,还是不错的,第二天一大早,他们来到了冰洞口。
此刻这里已经没了道宫的人,倒是还有人没命地从山洞里取水——这时候,能多取一点是一点啊。
众人随手打倒了几人,将他们的器皿打破,却也没有抓人走——为这点小事,不值得。
进了洞之后,他们都傻眼了,洞里的水,都淌成河了。
握草,这么多水啊,这个冰洞果然神奇。
还说什么撤去阵法,扯淡不是?冰洞里很凉啊。
有个取水的黎庶路过,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因为撤去了阵法,冰都化成水了,再过几天,你看还有水没有。
这话给狂喜的众人浇了一瓢凉水,不过他们也没兴趣为难这位,而是商量了起来。
三茅庙的人,不知道是否能搭建一座大阵……他们对这里似乎很熟悉。
可能性不大,子孙庙不可能明着拆道宫的台,呀,这北极宫的人也太霸道了。
谁说不是呢?这里能生出水来,黎庶也会跟着沾光啊,枉他们说什么做功德……第二百五十章 过分解读就在众人筹划重新搭设阵法的时候,内线传来了消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李永生,向黎庶征集镇南公的不法行为。
工建房的司修听到这消息,脸就是一白,这传言……当真?这真不是传言,是线人亲眼所见,汇报的这位一脸苦涩。
这尼玛……镇南公的女婿为难了,他可是清楚地记得,那个大修堂的修生,有多么地难缠——不但有内廷发放的赦免卡,还有三匹来自御马监的马。
正像大家想的那样,他不害怕道宫中人,但是对可能直达天听的朝阳本修生,他是相当地忌惮。
想一想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狞笑,去郡里……朝阳大修堂,来了不止一人吧?有人迟疑地发话,那这个冰洞……怎么处理?这尼玛是水洞,哪里是冰洞?镇南公的女婿气得大骂,你们看好了便是,不要让人随便取水!一行人赶回芙蓉城,径自往教化房走去。
郡教化长名唤令狐宴,此刻正在跟益州府教化长商谈,赵氏孤儿这个故事不错,值此非常时期,赶紧弄出一个话本来,给灾民们讲说,教化大家忠义之道,也能分化注意力。
旁边坐着的,还有益州府的知府赵茂斌,他笑着点点头,本府前来,还是希望这故事能上报教化部,李永生此子果然文采非凡,在我益州府,居然创出这样的故事,不容易啊……正说得热闹,一行人闯了进来,正是工建房的一帮人。
他们横行惯了,一张嘴就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李永生,恶意煽动通义镇黎庶,侵吞镇南公的土地,还望令狐教化长知会朝阳的教谕……这样帮助巴蜀郡抗旱,我们不稀罕!令狐宴一抬手,拢一拢头上稀疏的毛发,诧异地发话,你是在命令我?不是命令,是请求,镇南公的女婿淡淡地回答,旱情日久,人心浮动,他们既然不能稳定人心,反而要添乱,公爵认为,这样的帮助,咱们不如不要。
令狐宴挠一挠下巴,认真思索了一下风险,才轻咳一声,你对李永生有多少了解?工建房的司修哪里敢正面回答?内廷的赦免卡,就足够令他头疼了,更别说御马监的马了,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朝阳大修堂贵气太重,来到巴蜀,未免不接地气。
令狐宴又挠一挠下巴,你想要做什么,直说好了。
他在道宫和刁民的煽动下,想要对镇南公不利,镇南公的女婿最终还是直说了,还妄图找人构陷,此事……朝阳大修堂有管教不严之嫌。
令狐宴果断地摇摇头,凭你,还不配如此说朝阳大修堂……什么,李永生跟道宫勾结?他跟道宫勾结,这位点点头,我可以确认这一点。
你傻了吧?令狐宴眉头一皱,你可知李永生做过什么?可知他简在帝心?简在帝心?镇南公的女婿还真的傻了……眼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不说了,令狐教化长一摆手,你好自为之吧……送客。
这拨人被教化房撵了出来,却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好半天之后,才有人哼一声,教化房很了不起吗?咱们去找郡守做主。
说实话,这种事儿找郡守做主,就有点过了,郡守不愿意招惹镇南公是真的,但是为这个过气的公爵出头摇旗呐喊,也是不可能的。
他们离开了,令狐教化长心里也有点不淡定,这李永生……咋又惹上了镇南公?此事我是知情的,益州府的知府赵茂斌出声了,他一脸的不高兴,说起来也是镇南公的不是,道宫在通义镇做功德,可是镇南公却想抢了道宫的道场……真是得意忘形。
抢道宫的道场?令狐教化长的嘴巴张得老大——这不是找虐吗?赵知府点点头,他们抢的不仅仅是道场,道宫在那里造水……那还是功德。
那真是找死了,令狐教化长苦笑一声,然后又是一愣,那个啥……李永生就是写了《拯救战兵雷锋》话本的?是,就是他写的,益州府教化长点点头,这个话本,深得今上喜爱……据说。
握草,我去一趟郡守府,令狐宴蹭地就站了起来,抬手捋一捋顶门不多的几根头发,要快,这事儿不能耽搁!半个时辰之后,他见到了郡守郭靖平,不过糟糕的是,镇南公的世子和女婿都在场。
见到他来,镇南公的女婿先冷笑着发话了,令狐教化长,果然还是过来了。
令狐宴微微颔首,算是打个招呼,然后看向郭郡守,郡守大人,我有事相告。
相告……不能直接说吗?镇南公世子三十多岁了,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听出对方有说小话的意思,他就不满意了。
郭郡守无奈地看他一眼,心说你丫居然敢抢我的话头?不过此刻,他也懒得多事,于是下颌一扬,令狐教化长,我正要寻你,据说朝阳大修堂有些修生,在本郡行为不轨?这正是我要说的,令狐宴狠狠瞪世子一眼,才高声回答,大修堂修生李永生,一心教化黎庶,有功当嘉奖。
这个……不太好吧?郭靖平看他一眼,又看镇南公女婿一眼,心说这令狐宴以前胆子也不算大的嘛,这次是抽了什么风,敢硬顶着镇南公?不管心里怎么想,他还是要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听说此人想要上书,歪曲丑化巴蜀郡,抹黑咱们的抗旱成就……这个大局感,是有点欠缺啊。
令狐宴怪怪地看工建房那厮一眼,又看向郡守,太守可知李永生为何人?郭靖平的眼皮抬一下,顿一顿之后摇头,不知。
此人写过一本话本,歌颂格洛路之战,令狐宴淡淡地回答,政务院甚喜之。
政务院?郭郡守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天使可能知道此人?朝廷派来巴蜀郡视察旱情的,有政务院的司长,有农院的司长,还有内廷的人。
他现在所指的天使,就是政务院来的这位。
十之八九吧,令狐宴面无表情地回答,郡守若是想斥责朝阳大修堂,我不敢苟同,要不……郡守先跟天使商量一下?你不敢苟同,莫非要我亲自去找朝阳的人?郭靖平恼了,眼睛一瞪。
令狐宴心一横,反正我是不去,我不认为李永生做错了,他教化有功!赵知府也这么认为。
郭靖平好奇了起来,那你说一说,他如何教化有功?令狐宴先说《拯救战兵雷锋》的话本,他说到一半,郭郡守就点点头——我知道这个话本,原来就是他写的?郭郡守也是琢磨朝廷风向的,这个在京城引起上层轰动的话本,他有所耳闻,不过就像魏岳一样,他知道话本引起的反响,反倒是不知道李永生这个人。
搁在地球界,这就叫书红了人没红。
不过郭靖平也受过镇南公不少好处,迟疑一下他又问,这人话本写得不错,我知道,但是……他在巴蜀也有教化吗?根本没有,镇南公世子冷哼一声,偷盗我家财产以愚民,身不正,心也歪,好意思说教化二字?郭靖平并不接话,而是看着令狐教化长——解释一下吧?李永生在通义镇执教中修院,这原本就是教化,令狐宴冷冷地回答,而且,他讲了新的故事……新的故事……郭郡守微微颔首,心说应该就是这个了,说来听听?令狐宴将《赵氏孤儿》讲了一遍,这个故事,李永生讲了四天,但是故事的梗概,一炷香不到,就能讲完。
听完之后,在场众人久久不语,怎么说呢?这种忠义的故事,还是颇令人震撼的。
良久,镇南公世子才回过神来,他为自己的失神感到羞愧,少不得冷笑一声,赵家,还真没听说赵家有过什么出息,胡编乱造的玩意儿,也好意思说教化?程家……没听说过什么程家,镇南公的女婿也冷哼一声,真要有这么个忠义双全之人,哪个家族不会宣扬?令狐宴斜睥郭靖平一眼,太守也是这么看吗?郭靖平皱着眉头,细细思索这个故事——《拯救战兵雷锋》那个话本,可是有深意的,令狐宴如此说,莫非这故事里也有深意?万事就怕琢磨,琢磨来琢磨去,郭郡守的脸有些白了,而且,他也真的后悔把镇南公的人留在这里,听到这话了。
不过既然想到了,他实在不能控制自己,于是颤抖着发问,令狐教化长说的,可是程婴自杀之日?你总算没笨到家!令狐宴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反正是个挺不错的故事,自杀的日子,选得也不错,对吧?郭靖平的脸,越发地白了,他失魂落魄地点点头,是啊,不错……程婴是在赵家新主赵武冠礼之后自杀的,那是弱冠之礼,而今上在去年,才冠礼亲政……第二百五十一章 天使奥斯卡见到郡守失魂落魄的样子,令狐宴就知道,丫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于是他站起身来告辞,所以朝阳大修堂那里,就麻烦太守协调了。
尼玛,你不敢惹,让我去惹?郭靖平一抬手,就想喊住他,但是迟疑一下之后,还是颓然地放下了手臂,默默地看他离开。
镇南公世子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于是问自己的妹婿,程婴自杀之日,那便怎么了?做妹婿的眨巴一下眼睛,又看向郭靖平,太守自有分说。
真是一对草包,郭郡守气得叹口气,赵武弱冠了,所以程婴自杀了……这都不懂?镇南公的女婿嘴巴微张,眼珠也在乱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太确定。
可是镇南公的世子,真的是一个大草包,这不是正常吗,赵氏新主立了,他为了全朋友之义,可以放心死了……玛德,我家怎么没有这么忠义的家臣?郭靖平无奈地看着他,镇南公府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终于,镇南公的女婿反应过来了,你是说,今上去岁弱冠?跟你们这种弱智沟通,真是不容易啊,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才领会过来?郭靖平无奈地叹口气,弱冠当然是重点了。
镇南公世子听到这里,也终于明白了,那他……岂不是在影射今上?说今上要杀功臣?你怎么能笨成这样?郭靖平气得跳了起来,弱冠,就是亲政了,该杀的杀,有些人该自杀,那就自杀吧……马上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了,蠢货!一直一来,郭郡守对镇南公都尊重有加,一来是作为郡守,要安抚地方,二来也是镇南公有大量的银钱打点,所以他不但对下面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镇南公世子,也相当客气。
但是这一刻,他真的不能忍了——换个白痴来,也比你做得更好啊。
咝,听到这话,镇南公世子倒吸一口凉气,都顾不得计较对方骂自己了,腥风血雨?自杀……这是让谁自杀?郭靖平气得笑了,谁该自杀,我怎么知道?一瞬间,镇南公女婿的脸也白了,他和大兄哥交换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惊恐——不会吧?还是镇南公世子够二,他迟疑一下就发话,太守,您应该知道……家父可是一向忠于社稷的。
你特么现在知道称呼我为您了?郭靖平摇摇头,是不是针对公爵的,这……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自己去讨那片土地吧,朝阳那边,恕我帮不上忙了。
镇南公的女婿,多少还是有点头脑的,他强自镇定,郭郡守你这么说,就很没意思了,请恕我冒昧,我岳丈倒了,你会很好过?李永生搜集我岳丈的不检点之处,你能逃脱?要死大家一起死,别以为你是清白的,镇南公再怎么过气,拉你一个郡守陪葬,还是没问题的。
郭靖平怪怪地看他一眼,你这话是自己的意思,还是代表镇南公说的?小子一时口快,太守见谅了,做女婿的干笑一声,他也是见风使舵之辈,马上降低了姿态,主要是事关家岳,有点冲动,您多多海涵。
郭靖平冷哼一声,这个时候他没办法计较,你既然知道冲动了,有些事情,就要放过了,明白吗?话说到这样的程度,世子却是还要确定一下,可是那通义镇之事?郭靖平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只是劝你俩别冲动,至于是什么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
真是一对蠢货啊。
世子犹豫一下,迟疑着发话,我还是想先去拜见一下天使。
说来说去,他还是不甘心,那个冰洞,他实在是太垂涎了,哪怕现在冰洞消融了,再想办法搞个阵法出来好了,那也能成为镇南公府万世不易的基业。
看来镇南公也就这一世了,郭靖平懒得再劝说对方,只是摆一摆手,那随便你吧,要见天使,你自己去见好了,我一两天之内,可能下去视察一下。
视察?这两位虽然草包,听到这话也知道是什么意思……郡守这是要躲开了?郭靖平是真的要躲开了,他跟令狐宴一样,过度解读了李永生的《赵氏孤儿》,总觉得这是为今上大开杀戒,提供必要的舆论支持。
令狐教化长不怕宣扬这个故事,不管怎么说,故事本身是有教化作用的,巴蜀郡天旱无雨,跟教化房也没什么关系。
所以不管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都可以宣传——赌对了,他就发达了,赌错了也没损失。
可是郭靖平不行,巴蜀大旱——好吧,这事儿不是他这个郡守能搞出来的,但是大旱期间他应对失误,导致严重后果的话,今上拿他祭刀,也完全说得过去。
——劳资才刚刚亲政,你丫就在巴蜀渴死这么多人,这是给谁上眼药呢?听了《赵氏孤儿》的故事,他哪怕不为躲开眼前的破事,也要亲自下去查看旱情了——旱情有多严重是一回事,有没有亲力亲为,是另一回事。
至于这俩还想打冰洞主意的傻缺,他根本懒得理会了,是死是活,你们自求多福吧。
事实上,天使也在下面到处跑呢,当然,他们出现在地方上,其实是加重了地方的负担,但还是那句话,天家使者出现,具备很强的打气效果——这证明今上心系百姓!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是来自御马监的天使奥斯卡。
内廷出任天家使者的,一般都是司礼监太监,但是此次大旱,西南马场也受到了影响。
南方也有马场?这个……必须得有,南马不管是从个头,还是从冲击力上讲,都比北方差远了,但是它们耐得酷热,擅长在崎岖山路上行走,持久力不差。
在南方,运送军需也好,作战也罢,北马只能在冬天使用,其他季节绝对只能使用南马。
而马场的马不光要喝水,还要吃草,于是巴蜀大旱,来的是御马监的人。
奥公公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主儿,走到哪里都是笑嘻嘻的,慰问民众也放得下身段。
当然,收钱的时候,他也是笑嘻嘻的,同时很少承诺什么。
但是别人还就上杆子地给钱,这是天家近臣啊。
也有人不送上孝敬,奥公公巡视当地的时候,就会经常就一些问题,表示出自己的看法——你们这个救灾力度,好像还是不太够。
巴蜀郡这么一个大郡,连着周边几个郡的部分地区,受了旱灾,加起来接近一个半巴蜀郡大小,哪个地方救灾,也不可能全面了——压根就没那么多资源。
但是天使指出了不妥当的地方,地方官不能不改吧?不改的话,马上就上达天听了。
当然,受灾的黎庶,是相当感激奥公公的——天使发话,我们才得到了照顾。
所以天家就是好人,皇上从来是英明的,民生多艰,都是贪官污吏干的坏事。
尤其是奥公公还十分敬业,整天四处巡查,从来不高高在上,留在郡治芙蓉城里。
看到奥斯卡挨个地方游走,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问题,黎庶们谈起此人来,竟然隐隐有些心疼——奥公公真是大好人啊。
心疼的不仅仅是黎庶,各级主官更心疼——尼玛,都送你好几次钱了,不要跑这么勤好不好?奥公公在下面疯狂地刷银元,顺便还刷一刷口碑,农院的天使,也在各个粮区里奔忙协调,只有政务院的天使,偶尔去各个府城,督促一下下面人办事。
今天,政务院的天使就恰好回转,然后郡里政务司来了人,请示各项事宜,最后顺口问了一句,听说朝阳的李永生,很得咱政务院看重?天使纳闷了,你为什么跟我说起这个人?待他知道,李永生被朝阳大修堂派来巴蜀做任务,沉吟一下,他淡淡地表示——那厮不是好人,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个人,别跟他接触。
你问我为什么?尼玛,这货可是把魏少玉害惨了。
什么,你连魏少玉是谁都不知道?那你就别问了,反正那厮害人,咱政务院都不便出头。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镇南公府。
镇南公世子顿时就傻眼了:我本来以为这厮抱的是政务院的大腿,合着丫害政务院的人,政务院都没办法出头?这比单纯地抱大腿可怕多了。
世子马上就找到了老爹,说那个啥……我和妹婿本来想找个冰洞孝敬您,不成想,遭遇了点小麻烦。
镇南公听过缘由就火了,直接一块砚台砸上了世子的额头:尼玛,你胆子忒大啊,抢道宫的东西不说,还给劳资招惹这样的猛人,你是不是想你爹被自杀?我要是被自杀了,你也袭不了这个公爵——八成爵位都没了!公爵夫人前来抱住他,世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心里还委屈呢:您一直说,得罪道宫不要紧啊。
然后他决定,这个冰洞不要了——我那个混蛋老爹不领情!不过他不要冰洞,也没有去通知道宫的人——丢不起那人。
他只是让工建房撤回了人马,放弃了对那个冰洞的控制。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服软世子决定放弃冰洞了,但是他不会明确表示出来。
又过两天,冰洞那里传来消息:冰都化完了,连水都不多了,里面几个出水点,每天能淌下三五百斤的水,也就是够百十个人用的。
通义镇的黎庶,一边按人头分配这些水,一边大骂镇南公。
还有人源源不断地向李永生提供公爵府的黑材料。
世子一琢磨,这也不是个事儿啊,于是吩咐自己的妹婿,去,让道宫把冰洞再修起来。
妹婿表示自己也为难,我都已经跟那个镇长说了,这块儿我们不要了,放弃购买了。
这帮刁民,世子骂一句,想一想之后表示,要不……你直接去跟道宫的人说?你要脸,我也要脸啊,妹婿心里暗骂,但是最后,他还不得不屈服,好吧,我去找那北极宫的女人谈一谈……对了,李永生在朝廷里有影响力,又跟道宫勾结,这个怎么说?怎么说?问你岳丈去!世子眼睛一瞪,抬手摸一下额头,你岳丈用砚台打的我,你去的时候,希望他不要是在练刀!那我知道了,妹婿起身就走,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两个字,蠢货!他既然决定认栽,那就认得彻彻底底,漏夜赶路,第二天上午,就抵达了通义镇。
他来到李永生他们所住的西南山坡,上前叩门,求见北极上宫的道长。
道长不在,应门的年轻女人冷冷地回答。
那我求见李永生,公爵外子退而求其次。
我永生哥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旁边跑过来一个小女孩,白生生肉乎乎的,她扬着脸发问,你带了门包来了没有?门包……公爵外子还真没想到这个,尼玛,整个巴蜀郡,谁敢收我门包?不过,人在矮檐下,谁敢不低头?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金馃子来,麻烦通传一声。
这个门包有点大,但是没办法,他身上一般就不带钱的,就算吃饭住宿没钱,也能刷脸透支一下,有两个金馃子,是备不时之需的。
开门的侍女犹豫一下,还没想到该不该收,那小女娃娃又沉着脸发话了,打发要饭的呢?门包……不知道包个红封?打发要饭的,哪里用得了一个金馃子?不过这女娃娃也没说错,门包门包,那是封在红包里的,直接拿钱出来,就是施舍的感觉。
永玢,你又胡闹了,这时传来一个声音,一个美貌少女出现了,一把揪住了小女孩头上的发髻,敢要红包,真当咱任家没有家法?姐你放开我,永玢不住地挣动着,气呼呼地发话,这家伙就是抢了冰洞的坏蛋,好多小弟弟小妹妹,都渴坏了。
美貌少女闻言,冷冷地看了过来。
看着这双纯净而冷漠的眼睛,公爵外子一时间觉得,自己往日里做的事,确实是有点操蛋了。
不过下一刻,他就调整好了心情,身为镇南公的女婿,他还是非常知道轻重的,冰洞的事情,小家伙你就别说了,这怪不得我们,怪就怪你们做事不讲章程。
任永馨闻言,脸刷就拉了下来,阁下此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那你可以走了。
慢着,镇南公外子一听,此女竟然能代李永生撵人,知道她有点分量,我这次来,是抱着善意的。
镇南公的善意?呵呵,任永馨不屑地笑一声,通义镇的黎庶早就都感受到了。
这尼玛……还能不能好好地说话了?镇南公的女婿嘴角抽动一下,你误会了,我打算通知北极上宫的道长,这个冰洞,我们放弃了。
美貌少女眨巴一下眼睛,放弃了?张上人不在,等她在的时候你再来吧。
这尼玛怎么可能?镇南公外子叹口气,但是李永生……对我们似乎有误解,我们真的无意得罪他。
永生最在乎黎庶了,美貌少女叹口气,你们的作为,对黎庶伤害有多大,你知道吗?那跟我有屁的相关!镇南公外子点点头,表情很沉重,这一点,是我们当时忽略了。
真够不要脸的!任永馨第一次感到,官府中人竟然是如此地厚颜无耻。
不过,她还是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只是淡淡地发问,既然你放弃了冰洞,那么……占地文书带来了吗?占地文书?镇南公外子愕然地张大了嘴巴,你还要这个?占地文书不光是占地,还带了地契,大致来说,就是为什么要占这块地,以及这块的购买手续。
若是镇子上的地,已经有人占了,想要转让的话,交割地契就行了,没必要再解释这块地为什么要被占——只有初次被占的地,还会有占地文书。
任永馨这话的意思,就是你既然让出了这块地,把手续都给我们——最关键的是,她没说要花钱买。
所以镇南公外子才会惊讶——你这是要强夺这块地?为什么不要?任永馨奇怪地看着他,道宫原本想要后来补手续,你们非要强抢,这地不该你买来送给道宫吗?这还真不是强词夺理,道宫占地,尤其在偏僻之处,基本上不用花钱,跟官府打个招呼就好——因为什么什么原因,这块地我占了。
但是有其他人介入的话,土地的价格,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镇南公在巴蜀一手遮天,能很便宜地买下冰洞那块地,但是也绝对没有道宫采买的价钱低。
可是对镇南公外子来说,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了——我们买来地,白送给你道宫?他已经做好了忍辱负重的准备,但是还没打算忍受如此巨大的耻辱,不知道阁下是何人,能替李永生和道宫做主?任永馨淡淡地看他一眼,永玢……告诉他,咱们家是何人。
朱塔任家,小女娃娃一挺胸脯,感觉胸脯比脖子还高了,欢迎来找碴!朱塔任家还真不怕地方上这帮土棍,没这点魄力,规划司也不用在京城混了。
至于说在地方上撒野,没准吃点小亏,这也是可能的,但是在这里,真的不可能。
北极宫、烟霞观再加上李永生,都是囿于规则不能出手,镇南公若是真的敢来找碴,别的不说,仅仅是烟霞观五个真人,就足以灭掉镇南公满门。
朱塔任家?镇南公的外子皱着眉头想一想,这个名号,我怎么这么耳熟呢?下一刻,他骇然地张大了嘴巴,规划司……勾连道宫的?话不要乱说,任永馨淡淡地看他一眼,朱塔任家奉旨勾连道宫,但是这事,是做得说不得的,我只是帮腔而已……还请自重!我……我自重,镇南公外子失魂落魄地点点头,我倒是想不自重呢,敢吗?他是真没想到,除了道宫和李永生,通义镇居然还隐匿着这么一股强大的势力,这三股势力加在一起的话,真的是太可怕了。
他终于开始发自内心地后悔:当初真是鬼迷心窍了,好端端抢这个冰洞干什么?意识到这一点,他果断地决定破财免灾,公爵府虽然贪婪,但也不是只入不出,郡守和同知那里,都要经常打点的。
那我把占地文书拿过来,交割了,此事是否就此作罢了?这个我不能答应你,任永馨摇摇头,她看这个前倨后恭的家伙,也是相当不顺眼,此事是不是就此作罢,那得看张上人和李永生的意思。
没搞错吧,镇南公外子愕然地张大了嘴巴,我把冰洞交割了,还不算完?你这话说得轻巧,任永馨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阵法被拆除了,黎庶没水喝了,重新搭建阵法,还要时间和精力,你不该赔偿吗?你这也太……这位实在有点受不了啦,拜托,这原本是道宫的流程不对!任永馨又斜睥他一眼,她原本就是美艳无比兼不苟言笑,给人以非常高冷的感觉,这一眼,将她的冷傲和孤高表现得淋漓尽致,就算道宫流程不对……央求你们来挑毛病了吗?这位顿时语塞,想一想之后,他才发话,那我们该如何赔偿?先把占地文书拿出来吧,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却是李永生出来了,他不耐烦地表示,如何赔偿,你跟张上人商量。
镇南公外子等的就是李永生,他还真不怎么在意道宫,闻言他大喜,我将文书拿来,那阁下不会再上书了吧?李永生摆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这是两回事儿,上书是我的权力,我让你拿文书来,只不过是想尽快恢复阵法,为黎庶提供方便,当然,你也可以不拿文书,无非我多说你两句坏话。
你怎么能这样呢?镇南公外子的眼睛,顿时就红了,不知者不罪,我们已经在积极地改正错误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又不是我求你们来找麻烦的……大灾之年,你们为了一己私利,罔顾黎庶的生死,这种缺德事发生在我眼皮子下面,我能视而不见?第二百五十三章 重启镇南公外子觉得,这个姓李的本修生,实在有点迂腐得过分。
不过对上这种人,他也没太好的办法,少不得派人将占地文书取来,注明赠送给烟霞观。
——这块地,早晚是要给烟霞观的,倒不如直接写明,如此一来,起码能安抚本地的十方丛林,没准还能得到几句好话。
至于说将文书赠送三茅庙,挑起两者之间的矛盾,他也想过,但是非常遗憾,这不现实。
先别说挑动道宫之间的矛盾,是不是镇南公府承受得起的,只说他们最头疼的李永生,人家根本不是道宫中人!为今之计,就是先把文书送出去,彻底解决了旱灾之际,与民抢水的问题,剩下的……就算镇南公府有些事做得出格,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严格来说,天家对两公三侯之类的功勋家族,还是相当宽厚的——起码欺负黎庶不算大事,正经是往地方官府或者军队里插手,那才是大忌。
所以他将文书和赠与证明留下之后,转身就走了——接下来李永生你想怎么办,那也随你了,反正最大的把柄已经没有了。
张木子是晚些时候回来的,看到这文书的交割手续,也是气儿不打一处来,现在知道缩了,早干什么去了?她做功德做到一半,不得不收手,心里的恼怒可想而知,虽然现在可以继续做下去了,但是她若是就这么认了,旁人就都道北极宫好欺了。
倒是任永馨悄声提醒她一句,人家赠与的对象是烟霞观,您要计较的话,冯真人面子上,须不好看。
张木子一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她虽然是上宫中人,但也不能太不把十方丛林当回事。
烟霞观得了地,对她来说无所谓,功德肯定能继续做下去,不过她若再斤斤计较,不说冯真人,没准烟霞观的监院麒真人都会心里不高兴。
这些红尘中人的算计,还真令人恶心,唉……永生,可以重新搭建阵法了吧?李永生当然没问题,不过,当知道他要动手的时候,不光是冯真人和李玉峰,烟霞观和三茅庙都来了好些人旁观。
搭建阵法,用了足足三个时辰,这还是他曾经搭建过一遍,而那些闻讯赶来的道友,就瞪大眼睛在旁边看,恨不得拿块留影石出来,将一切统统记录下来。
当张木子摸出赤色灵石,打算放到阵眼里,启动阵法的时候,烟霞观都讲冯文艳真人拿了一块灵石走上前,笑着发话,好了,我们襄助张道友你一把,成就这番功德。
烟霞观监院胖子麒也在场,这块灵石还是他拿出来的,算是烟霞观的庙产,他也笑着发话,张道友做功德受阻,是我烟霞观的不是,这灵石算是我们的歉意了。
经过前几日的观察,他们已经发现,灵石消耗得极少,那就不介意这点支出了,同时,张木子早晚是要离开的,与其到时候更换灵石,不如现在直接用了,没必要那么小家子气。
当阵法再次激活,冰洞里的寒气,在一个时辰之后,明显地加强,守在洞外的通义镇黎庶,齐齐地发出了欢呼声。
与此同时,天使奥斯卡在芙蓉城里摸着下巴盘算:这尼玛……该去哪儿视察呢?他在巴蜀郡视察了已经三十余天,很多地方跑了都有三次了,跑得太多也不合适——不能按住一只羊,使劲薅毛啊。
所以他凌晨回到了芙蓉城,但是一觉醒来之后,意识到没地方收银子了,这让他感到相当失落。
正琢磨呢,有人来报,说通义镇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细细了解一下之后,轻咳一声,通知镇南公,洒家今天去他的封地视察!公爵封地,一般没人去视察的,这是对一个公爵起码的尊重,那里其实就是私人的地盘,不管丰收还是大灾,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儿。
所以奥斯卡从来就没动过这些脑筋,内廷跟勋贵接触,是比较犯忌讳的事儿。
不过他真要视察,也没谁拦得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这么简单。
镇南公府接到这个消息,直接蒙圈了,内廷来我公爵封地查抗旱?对于内廷的天使,他们是知道的,但是堂堂的公爵,真的不需要在意这样的人,公爵去了郡守府,郡守还得出来迎接呢。
镇南公着人了解一下,就知道了内廷天使的情况:非常贪财,假装为天家殚精竭虑,实则是借调查抗旱情形,大肆敛财。
但是慢着……这个御马监,是怎么回事?往常不是司礼监的吗?哦,对了,此次大旱,有两个马场也受到了影响,御马监来人也正常。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呢?镇南公冥思苦想半天,终于想起来一件事,于是着人将世子喊了过来,朝阳大修堂那个修生,是跟御马监关系不错?是,世子的双腿,抖得跟筛糠似的,他已经听说御马监要来视察,心里别提有多恐惧了。
镇南公狠狠地瞪他一眼,你早产的时候,我怎么就让你活下来了?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再说别的也没用了,先出大门迎接天使吧。
按说奥斯卡只是御马监的一个小官,能当得起知府的迎接,若是郡里的同知肯出面,那就是给御马监面子了。
往日里天使来镇南公府,不管是来自内廷还是三院六部,基本上也就是世子出外迎接。
镇南公不是不能出迎,他出迎,来的得是范含、宁致远这个级别,最起码得是十二监的都监之一——副职都不够格。
这次他居然破天荒地出来迎接一个小太监,可见他有多么惶恐了。
奥公公是非常懂礼数的,见到公爵的仪仗,立刻就主动下马,缓缓前行,而且还笑着发话,惊扰镇南公了,本不欲如此失礼,怎奈身负天家事,实在是多有得罪。
天家如此关心老臣,实在是惶恐,镇南公眼睛微红,异常地动情,去岁进京,我曾向天家允诺,愿为巴蜀郡事务肝胆涂地,此番大旱,实在是我的罪过……你倒是敢吹牛,奥斯卡心里冷哼一声:你若是能让巴蜀郡大旱,因果殿直接就抹杀你了。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要笑眯眯地回答,天灾而已,爵爷不必自责,洒家此来,也是看一看爵爷领地里,抗旱情况如何,顺便查一查,有没有违规接纳流民。
握草,你要不要这么狠?镇南公的嘴角,抽动一下。
一般而言,在物质匮乏的社会里,大灾之下必有流民,而这些逃难的丁口,通常会被大户人家觊觎。
但是在本朝,因为有严格的户口制度,出行还要有路引,这个现象不太多见,当然,说杜绝也是杜绝不了——日子过不下去了,卖儿卖女不是正常吗?卖到最后,自家也能卖。
不管怎么说,本朝比较注重民生,擅自接纳流民的现象很少,至于说公侯之家,就更少做这种事了,一旦被发现,扣个谋逆的帽子太容易了。
——谁知道这些人是收纳的流民呢,还是阴蓄的私兵?镇南公对奥斯卡这么说,是相当地不满,不过还没办法计较,这是天家使者的特权:警钟长鸣是非常有必要的,反正又没说你就是收纳流民了。
事实上,镇南公的封地里有矿产,那里还真有点来历不太清白的苦力。
对于奥公公的话,镇南公一笑了之,然后趁两人并肩行走之际,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件物事来,悄悄递了过去,奥公公久居京城,想必开销不小……一点小意思。
奥斯卡接过来,随手打开看一眼,发现是一张顺天府的房契,一个带了十来亩院子的大宅子,他不动声色地将房契揣了起来,微微一笑,多谢爵爷厚爱,不过真的抱歉,天家的事,我总不能走个形式。
其实要说他不动声色,那才是扯淡,旁边不止一个人注意到了这一幕。
但是那又怎样?堂堂的公爵,给人送礼竟然不是在密室中,本来就不成体统了。
事实上,这只是镇南公的见面礼,不等天使视察,就先送出去一份,这叫态度端正,也期望天使在找毛病的时候,稍微留点情,自己这边好有空间斡旋。
若是没有这个开门礼,奥公公寻出几个大问题直接翻脸,那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用讲了。
事实证明,奥斯卡今天还真是有备而来,一上午时间,就寻出三个大问题来。
其中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镇南公府引了一条小溪的水到老远,来解决自家的农田浇灌,但是同时,他将小溪下流的水道堵了。
用公爵府的话来说就是,天气大旱,顾不得考虑下游了。
但是奥公公狐疑地问一句,你将水引出这么老远,我感觉九成都漏到地下了吧?没错,那片地本来就不是用小溪水浇的,用的是两口泉水,泉水几近干涸,才引来小溪水。
这样引水的法子,不符合中土国的道德认知。
第二百五十四章 义薄云天对中土国人而言,上游比下游有更多的水资源分配权,这是没错的,但是通常来说,双方应该协商出个大致比例来。
不管上游还是下游,强势的一方能多占点份额,仅此而已。
吃独食就太过分了,天旱能吃独食,水灾就能放水淹下去,搁给谁是下游,也得跳脚。
尤其农司是三司之一,位置还在六房之上,中土国对农业极为重视,就有专门管这个的。
奥斯卡虽然只是简单地问一句,但已经不啻于质问了,只是语气比较和善。
镇南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流过我家的水,我想用就用了呗。
前文说过,其实他的封地里,还有个大湖,有五千余亩大小,现在水面已经缩小到两千亩了,水位降低了有七尺,湖里的水,他就舍不得用了——谁知道干旱到什么时候呢?见他不以为然,奥斯卡也不多说,顺着小溪的河道,就走了下去,走出公爵封地之后,吩咐人扎起帐篷歇息。
公爵府有明白人,少不得将公爵扯到一边,低声解释一下——咱堵了小溪是不对的。
镇南公这才知道?——没错,年纪一大把了,他今天才刚刚知道,这么做事是要被处罚,甚至可以坐牢的。
奥公公现在这里歇息,摆明了是要等苦主上门——天使巡查,那是有仪仗的,连帐篷角上,都有长长的黄色挂穗,别人一眼就能看到。
于是他走到奥斯卡身边,干笑一声,奥公公,天气炎热,回我庄园去歇息吧,那里有几幅桂一男的骏马图,还要请您这行家赏玩一下。
桂一男是创出九凤齐鸣针法的针王,但是同时,他还是个大名鼎鼎的画家,尤其是他画的马,据说是以筋骨见长——搞针灸的,观察的就是筋肉。
不过他的本职是医生,画的画不多,流传下来的,就更少了。
他活着的时候,一幅画就起码价值百金——这可能是伤患将画炒上去的,但是毫无疑问,现在他的一幅画,千金之下,绝对买不到骏马图。
奥斯卡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笑眯眯地发话,洒家走得乏了,就在这里欣赏好了,堵了的小溪……挖开吧。
要不说这厮疯狂敛财,下面的黎庶还叫好呢?就是因为他不但收钱,还要处理问题。
谁要是说,他收钱不办事,尼玛……爷没有把问题捅上去,这叫不办事?镇南公很是有点舍不得自家的庄稼,不过,他没胆子杀掉天使造反,那也只能认了。
奥斯卡收了三幅画,又看到溪水流了下来,才收起帐篷走人。
这期间,还真有人来告状了,奥公公一指潺潺流下来的溪水,笑眯眯地发话,问题已经处理了。
他在公爵领地里视察了两天,收了起码价值万金的好处。
总算快视察完了,镇南公才想叹口气,不成想奥斯卡公公告诉他,我还要在这里视察几遍,保证没有遗漏——对了,听说你还有矿场?镇南公又捧出万金来,他快崩溃了,奥公公,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您去视察啊,你说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改还不行吗?此时是在密室,奥斯卡倒也不怕说两句,他轻笑一声,堂堂的公爵府,只值这区区的万金?你有点太不值钱了吧?难道真的要被自杀?镇南公的脸,瞬间变得雪白,奥公公此话何意?这万金我收下了,权当你买消息的,奥斯卡斜睥他一眼,可否?镇南公赔着笑脸回答,公公喜欢,拿去便是,说什么买不买的?我这人做事,讲究,从来不拿不该拿的,奥斯卡淡淡地发话,你家得罪了李永生,没错吧?是,镇南公哆里哆嗦地点点头,真的是无心的,他很厉害?何止是厉害啊,奥斯卡叹口气,朝安局的黄昊,你知道吗?魏公公的心腹。
这个……有所耳闻,镇南公点点头,其实他不知道黄昊,不过朝安局的人,又是魏公公的心腹,此人的厉害可想而知——反正回头一打听,肯定能打听到。
他死了,自杀,奥斯卡淡淡地发话。
自……杀?镇南公下意识地想到了被自杀这三个字,脸越发地白了,他是惹了李永生?唉,奥斯卡长叹一声,一脸的无奈,若不是我帮忙,他早就冻饿而死了,就算这样,他家里也出了万两黄金,才打点了一些渠道。
咝,镇南公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李永生有这么大的能量,你不是骗我吧?他恶了李永生,奥斯卡不动声色地回答,他当然不会告诉对方,卖高价饭菜的,就是他奥斯卡奥公公。
那我该怎么办?镇南公真的是吓坏了,一屈膝就跪在了地上,奥公公救我。
难啊,奥斯卡嘬着牙花子发话,他可是宁翁的救命恩人,我这身子骨,救不来你,须知是宁翁赏我这口饭吃的。
宁御马的救命恩人?镇南公的身子,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我哄你作甚?奥斯卡不屑地一笑,不信的话,你自己去打听,我奥某人,人称义薄云天奥公公,做事一向讲究。
镇南公的裤管湿了,他已经吓得尿了裤子,还请奥公公转告,我真的无意冒犯他。
晚了,人家的折子,早去了顺天府,奥斯卡面无表情地发话,听说他报出御马监的名头了,你们觉得……很无所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镇南公蹭地就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打死那个逆子!这样吧,你先把你那个湖放开,奥斯卡淡淡地发话,供灾民们取水,李永生此人,见不得黎庶受苦……这是他的弱点。
那个湖?镇南公还真有点舍不得,整个益州府,也就是那里还有点水了——谁知道这旱情还能持续多久呢?那个湖能值万金吗?奥斯卡不屑地笑一声,万金都舍得,舍不得一个湖?须知公爵府若是没了,湖也不是你家的了。
好的,我马上就去安排,镇南公点点头,想一想之后,他又问一句,那已经发到顺天府的折子,奥公公能帮着拦一下吗?你先求得他原谅吧,奥斯卡不耐烦地一摆手,这一关都过不了,你还想别的?好的,我马上去安排,镇南公点点头出去了,留下了湿漉漉的足迹——裤裆里的尿淌下来了。
必须指出的是,一个公爵,真不是那么好欺瞒的,虽然已经是亥正时分,夜里十点了,他出去之后,还是先了解一下黄昊的事情。
巴蜀郡知道黄昊的,还真没几个人,虽然此人是朝安局的,也是司修,搁在巴蜀郡,绝对是抢眼的人物,但是搁在京城,那真不算什么。
总算还好,镇南公在巴蜀势力不小,找到了一个朝安局外围的成员,那位一听说黄昊二字,就长叹一声,别提了,死了,还是司修呢……谁让他不长眼?得罪了谁呢?还能是谁?宁御马呗,黄大人是魏翁心腹,除了宁致远,谁能奈何得了他?他怎么就能得罪了宁致远呢?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好像是黄大人招惹了朝阳大修堂的什么人。
消息打探到这里,就可以打住了,可以确定的是,黄昊确实是魏岳的心腹,确实是因为得罪了朝阳大修堂某人死了。
镇南公当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李永生搭建好阵法之后,坐在冰洞口旁发愁:啥时候才能前往玄女宫的地盘一行呢?巴蜀郡的事儿,办到现在这样,实在是走不开啊,但是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该回去交任务了,然后……就该忙结业事宜了。
其实这么多年了,再等半年也是无妨,可是他现在离玄女宫已经很近了,这么近的距离,实在控制不住心中的思念之情。
其次,这半年之内,万一永馨结婚了,他可就哭荒天都没泪了。
他心里麻烦得不得了,但是偏偏地,还有人围着他请教阵法,不光有三茅庙的李玉峰等人,还有烟霞观的冯文艳——你说你好歹是十方丛林的都讲了,矜持点成不?反正这些人,他也是得罪不起,他还指望着,能把冯真人拐到玄女宫的地盘上,帮他找永馨呢。
正烦躁着呢,远处跑过来了永玢,小短腿跑山路,还跑得飞快,永生哥哥,有人要见你,很有礼貌的哦。
你这是又收了见面礼吧?李永生狐疑地看她一眼,让你姐接待,永生哥正忙着呢。
永玢绷着脸,有板有眼地发话,姐姐说,是很重要的客人呢。
你肯定这次赚大了,李永生苦笑着摇摇头,那你带他去找张上人。
好像不能找张上人,他要见的是你,永玢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我问过了,客人姓郑,叫郑南公。
镇南公?李永生愣住了,左右看一看,发现周围的道宫中人,也是一脸的茫然。
镇南公专程跑过来,见一个本修生?第二百五十五章 转折李永生跟镇南公的交流,还是很开诚布公的。
镇南公表示,我知道自己错了,那都是我一心修炼,没在意家里出了些不肖子孙。
反正这些上位者,找背锅的人,还是很方便的。
然后他又表示,我家把堵住的溪水放开了,还有家里的湖泊,愿意开放给灾民。
李永生真不清楚,一夜之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于是他表示说,行,我知道了,有误会,你说清楚就完了。
身为观风使,注重黎庶的生存才是重点,你放开了湖泊,冰洞的事儿,就到此为止吧。
然而,镇南公紧跟着就提出了要求——听说李小友对我有些误解,还往京城上书了,这个……你看,我也解释清楚了,能不能撤回来?这个要求,李永生不可能答应,他很明确地表示,你放开了湖泊的事,我会汇报上去,但是以往你做的那些事,我也不会隐瞒,一码归一码。
做对了要奖,做错了要罚!镇南公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他又拿出千金赠予对方,谁想李永生跟奥斯卡不一样,他分文不取,还说你的黄金上沾满了黎庶的鲜血,我虽然缺钱,也不会收下。
这话真的是很难听啊。
不过对镇南公而言,这个结果虽然不好,却也勉强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来之前他就算好了,这是他的底线。
至于说对方话说得难听,那又怎样?再难听也不过几句话,又伤不了他一根毫毛……自打镇南公来过之后,李永生接下来的遭遇,就变得极为顺利了。
三天之后,通义镇迎来了一场小雨,真的是很小的雨,降水量甚至不到一个毫米,连地皮都没有打湿,就蒸发得干干净净了。
然而,这终究是去年夏末到现在的第一场雨。
第一场雨来了,第二场还会远吗?烟霞观的真人很快推算出了结果,半月之内,应该还有雨降落。
官府也发出了通告,说干旱即将结束,大家要相互扶持,度过这最难的时刻。
大灾其实并不可怕,黎庶们怕的是见不到希望,既然官府和道宫做出了同样的判断,那么,接下来的日子,虽然会更难熬,但是大家有信心扛过去。
这个时候,李永生找到了镇长,说既然稳定下来了,我想往闽粤一行,去看两个亲戚——若是有人问起我来,你帮我遮掩一二。
镇长早就给他打完考评了,又感激他为镇子里做的一切,于是很干脆地点头,你去吧,谁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派你去闽粤公干了。
李永生很快就付诸行动,他找到张木子,我要去玄女宫了,你是继续做功德,还是一起走?当然一起走了,张木子毫不犹豫地表态。
她这个功德,其实做的都是顺水人情,冰洞是李永生发现的,勘测是李永生和李玉峰完成的,施工和阵法材料,大多出于烟霞观,就连布阵,也是李永生一手为之。
她就是起了一个牵头的作用,利用北极宫的名头,完成了此事。
眼下既然走上了正轨,她再在这里流连,也没有多少意思,倒不如跟李永生走一趟——事实上,尽快完成寻人事宜,敲定因果,北极宫才能尽快地得知瘸真君的下落。
于是她找到烟霞观都讲冯真人,说我和李永生等人要暂时离开一阵,这个冰洞,你烟霞观看护起来好了,待我回来那一天,就正式移交给你们。
烟霞观知道,张木子只是想做一场功德,但是当她真的表示有移交的意思的时候,冯都讲还是有点小激动——这冰洞本来就是个奇景,又涉及到了烟霞观的基业。
冯真人想一想,迟疑着发问,你们再回来的时候,还能待几天?张木子想一想,觉得此次去了玄女宫,也未必能找到人,肯定会用去很多时间,所以她就回答得保守一点,再回来,就是短暂停留,一两天吧。
我还没搞清楚阵法呢,冯真人沉吟一下,缓缓发问,你们此番出去,需要帮忙吗?冯真人愿意帮忙的话,那再好不过了,张木子笑着回答,不过……你走得开吗?我正好在阵法上,还有点不明白的,冯真人笑着回答,肯定得跟李道友问清楚,要不然烟霞观接手了冰洞,再遇到麻烦,我还得往北方跑。
往北方跑也不错啊,张木子继续笑着,您都是真人了,多在红尘中历练一下,是好事……去北方您找我就行了。
行,去北方我就找你,冯都讲笑着点点头,先敲定这个关系,然后就顺水推舟,那你们在南方办事,我也要尽到东道的责任,顺便问问李道友阵法的事情。
张木子笑着点点头,那我不答应就不行了,你放心,李永生那里我去说。
她对李永生要做什么,是心知肚明,当然不会拒绝真人跟随。
李永生却是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出声,张木子就把冯真人忽悠上船了。
有冯真人相随,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十方丛林的都讲,在地方上的能力,还是很大的,她联系了几辆长程马车,很快就带着他们出了巴蜀。
来到黔州郡,郡守居然派出了车队,一路护送他们进了南桂郡。
穿行南桂有些费事,不过冯真人直接使出了化修的手段,裹着大家前行,也就一天多时间,就来到了南桂、三湘和百粤郡的交界处。
这里就是玄女宫的直辖地区了,从巴蜀益州府来这里,路程也有两千多里,但是一行人走了不过三天多。
进入这片之后,冯真人也认真了起来,此处已入玄女宫核心地带,我倒是无所谓,张道友你要不要去挂个单?四大真人没打招呼的话,不好进这一块,但是司修不要紧,当然,能挂个单做个记录,就更好了。
张木子无奈地看李永生一眼——你拿主意吧。
冯真人看到这一幕,心里却是生出了一些好奇,北极宫行事,还要看一个本修生的眼色?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笑着点点头,那就挂个单好了,倒也无关紧要。
南桂、三湘和百粤三郡交界之地,有一座朱雀城,编制上归百粤管,但是事实上,是坐落在三湘郡境内,算是一块飞地。
事实上,官府在这里的存在感并不强,城中反倒是常见身着道袍之人。
大部分的道士,都跟玄女宫有关联,当然,也有不少道人,来此处是碰机缘的。
张木子在城郊的水月庵挂了单,这是一家比较小的十方丛林,跟玄女宫的关系比较紧密,事实上,玄女宫很多人出来,就在这里落脚,跟办事处的性质有点类似。
水月庵的人见到北极宫的人挂单,也没有多奇怪,四处云游的道者海了去啦,因为是一南一北,北极宫的人来得少一点,却也经常能见到。
挂了单之后,冯真人带着他们在朱雀城里走了一圈,道士们能大摇大摆逛城市的时候,实在不多,这里却是可以随便逛,也没人围观。
张木子发出了由衷的感慨,这朱雀城还真是不小,我们北极宫旁边,只有一个小镇,跟这里还是不能比啊。
你们那安平镇,根本就没官府的存在,冯真人笑着回答,她早些年是去过北极宫的,这儿可是有官府的秩序。
我们那儿冬天太冷了,张木子随口回答,这里可是真够热闹,听说玄女宫也负责城市治安?看是遇到什么人了,冯真人轻声回答,若是不涉及道宫灵修,玄女宫一般不干预地方治安。
任永馨四下看一看,感觉没多少道宫中人,还是普通人多……制修也多。
这个城市里,还真没几个普通人,冯真人笑着摇摇头,那些看起来不是道士的,很多人都是子孙庙来此处碰机缘的。
子孙庙是师徒相授,不像十方丛林,到了什么样的级别,才能享受什么样的待遇,所以十方丛林有名的出头难,而子孙庙却以资源紧张著称。
得不到资源的话,他们也就只能四处寻求机缘了,朱雀城就是个不错的地方。
任永馨听到这个答案,愕然地张大了嘴巴,那官府治理起来,岂不是很难?没那么难,冯真人笑着摇摇头,她对任永馨的印象很好,所以就多解释,不穿道袍的,那就是没资格穿,官府处置起来不会手软……这里不得志的人多了,很少有人帮他们出头。
张木子蓦地出声,胡乱出头的话,玄女宫应该还会给官府撑腰。
啊?任永馨愕然地张开了小嘴,侧头看向冯文艳,想看她的反应。
张道友说得没错,冯真人点点头,看到她一副惊奇的样子,少不得又是微微一笑,很奇怪是不是?道宫可不光是强大和神秘,里面残酷的竞争,也不是你能想像的。
任永馨默然,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道宫非常高高在上,但是同时,她也很自信,自己早晚能入了道宫。
现在的她,已经不出意料地半只脚踏入了十方丛林,有点小小的志得意满,也是正常了,只不过在这些道宫前辈面前,她还保持着足够的恭敬。
现在听到,师徒相授的子孙庙一系,竟然可能不得志到如此程度,心中也忍不住猛地一惊,没有想到,灵修之路居然如此难走。
想必在十方丛林这边,也会面临类似的挑战吧?第二百五十六章 不同法度李永生一行人在朱雀城走马观花看了一天,然后在水月庵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
水月庵是十方丛林,免费为云游的道人提供食宿,但是既然被称之为庵,那就只有女修才能入住,她们的同伴之类的,只能住在附近了。
有意思的是,客栈里的男修也不多,大多还是女修。
因为男多女少,李永生一行人吃饭的时候,他和车夫两名男修,还受到了旁人的关注。
他虽然脸上有一道疤,但是底版太棒了,在客栈底层的酒家里,不少女修频频侧头看过来。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甚至有一名女修走过来,直接发话了,请问这位同参贵姓?同参和道友是有区别的,入了道宫的人,之间可以称呼道友,有一方没入道宫,又心向往之,可以称为同参。
女修是便装,李永生也是便装,这种情况下称呼同参,也是可以的——这是确定了对方身份之后,又表明自家身份的意思。
李永生没有着道袍,但是冯真人和张木子都是身穿道袍的,他跟她们一起吃饭,又是在水月庵附近,可以肯定是心向道宫。
这种道俗混搭的团体,在朱雀城内外,真的不要太多。
李永生的实力还没有达到制修,不能穿道袍,那是肯定的。
打招呼的女修三十出头,初阶司修,容貌秀丽,又有成熟女人的风韵。
李永生先是微微一怔,然后笑着回答,免贵姓李。
道家讲究随心随性,人家没表现出什么恶意,他也愿意回答,所谓相见即是有缘。
女修也挺痛快,直接发话,你这脸上疤痕,可以去除得了吧?李永生又是一愣,然后才笑着回答,是啊,去除得了。
家小姐有意邀请阁下一叙,女修一侧头,冲一个方向看一眼,若是谈得来的话,家小姐可以帮你这个忙。
他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名年轻的道姑,才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甚至还有点婴儿肥。
见到李永生看过来,她举起手中的酒杯,微笑着示意一下。
我要陪朋友聊天,李永生笑着回答,真是抱歉了,等有空吧。
女修扫一眼桌上的其他人,笑着发话,打扰了诸位,借用这位李同参片刻,方便吗?不方便,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发话了,正是任永玢,她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气呼呼地发话,我们在吃饭呢,阿姨你太……有点不尊重人。
呵呵,女修被她逗得笑了,家教不错嘛,我家小姐只是想请他去聊一聊。
还是免了吧,张木子出声发话了,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都不认识,何必呢?这位道长是外来的吧?女修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外出云游的时候,也是这么不近人情,不与人沟通吗?沟通,要随缘的,张木子待理不待理地回答,然后,她若有所思地看冯真人一眼,又摸出腰间的敕牌,放在桌上,目前机缘似乎不到……我是北极宫的。
原本,她是不想亮出敕牌的,更无意借北极宫的身份吓人,但是她已经看出来了,对方来头应该很大,要不然,冯真人不会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果不其然,她的敕牌往那里一放,女修先是一愣,看那敕牌两眼,才又轻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发话,那么,打扰诸位了。
说完之后,她转身就走,没有更多的话。
任永馨有点不高兴了,这女修对北极宫殊无敬意,而她的前途,已经绑在了北极宫身上,于是轻声发问,冯真人,这是什么人?太没礼貌了。
一阵微弱的灵力波动之后,冯真人叹口气,脸色很不好看,这是玄女宫的人,唉,越来越不成体统了,什么人都往里收。
谁在撑灵气护罩?空中蓦地传来一个声音,只听得到声音见不到人,这是一个娇媚的女声,语气却极为冰冷,收了护罩,这里是有规矩的地方。
冯真人马上就收了护罩,她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她有所忌惮,张木子却是不怕的,她愕然发问,玄女宫的道友,都这么热情奔放?这话一出,那俩坐不住了,站起身结账走人,那女修出门的时候,还狠狠地瞪她一眼,嘴里轻声嘀咕一句,老处女,得瑟什么?你找揍吗?张木子气得拍案而起,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冯文艳是十方丛林的,将来要入上宫,十有八九也是入玄女宫,所以她忌惮对方的身份,但是张上人自己就是北极宫的,跟玄女宫是同等体量的存在,又是在水月庵挂了单的。
兄弟单位的过来转一转,你不欢迎无所谓,总不能让随便一个阿猫阿狗来糟蹋人。
对这种侮辱,她若不出声,倒像是北极宫怕了玄女宫。
那两位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木子气呼呼地坐下来,侧头看向冯真人,玄女宫什么时候堕落到收这种货色了?冯真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任永馨却是怯生生地发话了,那位女道长,似乎……尚未制修?要不说女人的观察力,真的是很古怪,对有些东西特别敏感,有些东西又特别不敏感。
李永生都没有注意到,那女道长不是制修,现在回想一下,忍不住点点头——真的还没有到制修啊。
十方丛林里,不到制修都不得入内,四大宫中,竟然有不是制修的女道?谁给她的胆子,敢穿上道袍?还敢肆无忌惮地邀约男修——须知这男修身边,还有真人!这时候,张木子出声解释了,这种情况也有,比如说为了上宫牺牲的真人,后代非常杰出的,可以享受如此待遇……当然,也有其他情况,终归是个例。
屁的个例,玄女宫就越来越不成体统了,就在这时,旁边有人狠狠地一拍桌子,高声发话,随便阿猫阿狗都能进上宫,诱惑男修……什么玩意儿!说话的是一个干瘦的男修,独自一人在那里喝酒,一壶酒,一碟芸豆,一碟千层糕。
向佐你是要找死吗?空中又出现了那个声音,娇媚而冰冷,你再说一句试试?向佐?酒家里的人闻言,齐齐吃了一惊,这可是刑捕部四大捕手之一。
刑捕部的四大捕手,一旦出马,再难缠的主儿,也要伏法,据说是都有着化修之上的修为,也有人说,不过是中阶或者高阶的司修。
总之,四大捕手办案,不管去了哪个郡,郡房的捕长都要热情接待,而向佐最为传奇的事迹是:他曾经将一名化修擒拿回来销案。
擒拿了一名化修,不是杀死——生擒要比杀死难得多。
李永生闻言,也忍不住细细打量一下对方,这男人虽然瘦,却是一脸的悍气,脸上有三条长长的疤痕,而且……只有一条手臂,右边的袖子空荡荡的。
而此人,是初阶司修的修为。
修为这东西,有时候是不能相信眼睛的,当初李永生见雁九,也不过以为对方是个气息不稳的制修,哪里想得到,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司修?你们做得,我说不得吗?向佐冷冷一笑,丝毫不以为然,玄女宫若是靠传承取胜,我没话说,你看看这些年,你们都招了些什么人?那也轮不到你来说,空中的女声冷冷一哼,然后……却是再没了下文。
虽然这里是朱雀城,是玄女宫的地盘,但是四大捕手之一的向佐,名气太大了,在民间的声誉,甚至还高过了刑捕部的部长。
这货吸引仇恨的能力太强了,冯真人有机会在一边轻声发话,反正这种穿了道袍,还不到制修的女修,咱们尽量少理会,都是根脚很深的。
众人都嘿然无语。
第二天,李永生表示,要带着依莲娜去玄女宫所在的玄女山走一走,还拉上了张木子,其他人他就不管了,任由他们在这里游玩。
事实上,任永馨也知道,她应该做什么,于是她说我们也去玄女山——冯真人你看可好?冯文艳主要是想跟李永生在一起,请教一下阵法的事儿,不过既然人家有安排,她自然不会去扫兴,这点眼光她还是有的。
一行人走出了百余里,眼瞅着就快到天黑的时候了,大家分道扬镳。
冯真人一离开,依莲娜就忍不住出声了,为什么不是我跟着冯真人?她跟着真人们来过附近,知道是要凭着玉佩的阵法找人,但是非常明显的是,真人们的感知范围,比她强出很多。
她不服气也就在这个地方了,我跟着你李永生和张木子,感知范围太小啊。
要是跟着冯真人,几天之内,就能把这附近过一遍,为啥我要跟着你呢?李永生微微一笑,任永馨比你懂事,冯真人身边,需要个懂事的人。
冯文艳都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而且他们寻找的人,可能跟瘸真君有关——瘸真君可是北极宫的人,怎么能让玄女宫知晓内情?你说我不懂事?依莲娜勃然大怒,下一刻,她的身子猛地一震,好像……有感应?第二百五十七章 惊鸿一瞥有感应?李永生闻言,蹭地就蹿了过去,在哪儿?依莲娜指一个方向,在斜前方不远,有一道长长的山岭。
李永生想也不想,直接狂奔而去。
张木子见状,抬手放出一道白光,裹了依莲娜向前疾行。
李永生翻过山之后,远远地看到了几个道姑,正在山林里游玩,不过具体的,他也看不太清楚,对方距离他,足有三四里地。
握草,这胡畏族的人,就是不能相信,这么远的距离,你能感受到?就在这时,张木子已经裹着依莲娜,追了过来。
李永生沉声发话,对哪个人有感应?咦?依莲娜的眉头一皱,细细感受一下,怎么……又没了?你是在玩我吗?李永生的眼睛一眯,阴森森地看着她。
就在此刻,一道目光冷冷地扫来,竟然是一名远在三四里地之外的道姑。
此人冷冷地扫他们一眼,然后大袖一卷,将其他六七名道姑裹了,飘然离去。
张木子也感受到了这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此人修为不凡,起码……是中阶真人。
李永生完全顾不得考虑此人的修为,他在意的是,那些道姑里,有没有永馨在里面。
当然,他可以肯定,那名中阶化修绝对不是永馨。
说不得,他又侧头看依莲娜一眼,你感应到的人,确实在这些人里?不信我,你又何必迫我前来?依莲娜没好气地反问一句,想一想之后,她才委委屈屈地回答,那气息感应的难度,你也知道,方才正待好好琢磨,又没了。
李永生也不跟她计较,而是侧头看向张木子,张上人,能否打探到这位真人是谁?这个是真要打听一下了,张木子皱着眉头,正色回答,不过……此事忌讳颇多,先问一下冯真人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依莲娜还在孜孜不倦地感受气息,李永生却是明显地有点心不在焉了。
到得傍晚,天色急剧地阴暗了下来,一场大雨就在眼前。
玄女山附近,基本上是没有村落的,李永生四下看一看,抬手指一个方向,那里……好像有房屋。
张木子瞪大眼睛看一下,才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这家伙,眼力比我还好。
树林的掩映中,确实有房屋挑檐露了出来。
三人一阵狂奔,大雨在即,根本顾不得选山路了,就是笔直地一条线冲了过去。
冲到近前,才发现是五间高大的砖瓦房,房屋外面还有篱笆,隔出来一个小小的院子。
此刻,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
李永生还待往前跑,却被张木子一把拉住,且慢,这儿是有规矩的。
一边说,她一边取出一把雨伞,撑起来之后,交给了依莲娜,拿着!依莲娜当然不可能拒绝,对一般人来说,能给道宫的上人打伞,也是一份难得的荣耀。
雨伞很大,直径怕不有五尺,张木子一袭道袍,站在前方,李永生和依莲娜则是规规矩矩地站在她身后。
然而,雨伞虽然大,山间的罡风也大,大滴的雨珠被吹得乱舞,还是打湿了后面二者的下半身。
张木子整一整衣冠,抬手一拱,高声发话,北极宫同道山间遇雨,冒昧来打扰,若是玄女宫别院,还请海涵。
区区五间瓦房,实在当不起别院,不过她知道,玄女山附近,全是玄女宫的人,这里十有八九就是玄女宫弟子歇脚休憩之处,所以说一声别院,也是尊称。
李永生先是有点愕然,马上就明白了,也是,进入别人的地盘,先打一声招呼才好。
张木子出声之后,久久没有人回应,于是又说一句,那就原谅我们擅入了。
说完这些,她才迈步走进院子,李永生和依莲娜在她身后随行。
五间瓦房里,只有一间正房,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平米,两边厢房都是一大一小,大的有五十平米左右,小的也有三十平米。
三人直接进了正房,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四五把椅子。
李永生又到两边厢房看一圈,很快地回来了,有些柴火米面和清水,看来果然是歇脚之处。
除了柴火,其他的都不要碰,张木子摇摇头,明天走之前,砍些柴火回来。
这也是规矩,此处是供人歇脚之处,为大家提供方便,但是歇脚的人不能享受了就走,要不然久而久之,这里就没有米面清水和柴火了。
没有人监督,但这是规矩。
吃食这些,张木子和李永生都带得有,清水的话,山间也不愁找。
此刻已经是夏初,此地还是南方,温度不低,但是这样的一场豪雨下来,空气原本就很潮湿,山间的温度又极低,如此阴冷,拿些柴火来取暖是很正常的。
所以在走之前,砍些柴火回来弥补,是很正常的,要知道,这里的树木虽然茂密,可是水汽非常大,提前砍下来,晾晒上十天半个月的,才可能使用。
用些柴火,就补充些柴火,这是该有的。
李永生抱了些柴火过来,直接在正屋里点着了,反正屋子极大,生堆火不算什么。
张木子拿出了一只羊腿,架在那里烤,李永生弄出一壶清水来,架在火上烧,还找出了七八张薄饼,十几个包子,一并放在架子上。
你倒是会享受,张木子微微一笑,又摸出了一壶酒来,然后斜睥依莲娜一眼,你就只管吃吧。
她知道,自己和李永生都有储物袋,倒没指望这个胡畏族的美女能做什么。
但是依莲娜有点不高兴,犹豫一下,她摸出一个小布囊来,我……我有孜然。
羊腿才刚刚烤热,外面有马蹄声响起,一直到正屋的门口,才停了下来,然后就有一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李永生还以为来的是玄女宫的人,侧头一看才发现,来的竟然是熟人。
此人头戴斗笠,身着蓑衣,右边的袖子空荡荡的,正是四大捕手之一的向佐。
向佐见到是他们三人,也是微微一怔,然后才摘掉斗笠,解下蓑衣,自顾自来到了火堆旁烤火。
张木子见他无礼,也懒得理会,只是拿着小酒轻啜。
向佐的修为不错,身上虽然被雨打湿了一部分,但是很显然,他运气护身了,衣服湿得并不是很厉害。
烤了一阵火之后,他蓦地出声,给我割半条羊腿。
张木子斜睥他一眼,根本不予理睬,李永生更是连头都没侧一下,就当没听见了。
依莲娜倒是紧张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嗯?向佐的眉头一皱,一股气势就罩向了李永生——那两位是女修,他还不屑动手,所以只针对这个年轻的修生。
李永生这才侧过头来,淡淡地发话,羊腿不是我的,我也不是你的仆人。
咦?向佐纳闷了,对方只是一个不入制修的小蝼蚁,自己这气势,足以令高阶制修肝胆欲裂,这小家伙,竟然能若无其事地扛下来?不过他从来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说不得又加强点气势,我让你动手,你就动手,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这次的气势中,不但加强了压力,还加入了些许的杀气,他手上的人命,可不止三五十条,杀气浓密得有若实质一般。
然而,那修生似乎没有感受到一般,只是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来,凭啥?这家伙还真不简单!向佐对此人的评价,顿时就提升了很多,能扛住他现在压力的——起码也得是司修了。
初阶司修心性差一点,都未必能这么坦然地扛下来。
不过他也是独行惯了的,各种凶险场面,不知道见过多少,就算知道自己走眼了,也没在意,继续大喇喇地发话,就凭我修为比你高!白痴!李永生白他一眼,很不屑地一笑,那我若是修为比你高,是不是能勒令你把金銮殿的皇位帮我抢过来?向佐的身上,气势猛地又一增,显然是到了暴走的边缘。
羊腿是我的,就在这时,张木子懒洋洋地发话了,目光迷离,并不看这个不速之客,你是打算抢我的东西?北极宫可是唬不住我,向佐放声大笑,相对那个莫测高深的年轻男修,他更愿意跟这高阶司修的道姑打交道,信不信我能把你们三个都留在这里?张木子终于侧过头来,看着他很认真地发话,你是在对北极宫宣战吗?我还没有那么狂妄,向佐很干脆地摇摇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只不过,我可以保证,在冯文艳赶来之前,抹杀你们三个。
原来他在客栈的时候,也认出了烟霞观的冯真人,可见这四大捕手,真的名不虚传,起码眼皮子是够驳杂。
李永生微微一笑,你这话,我还真不是很相信,冯真人离我们很远,要不,你试一试?他的眼中,充满了好奇。
然而,他越是这样,向佐却越是警惕——此人眼中,没有半分的恐惧。
第二百五十八章 难缠向佐向佐身为四大捕手之一,见过太多的奸猾之徒了。
以他多年捕快的经历,他看得出来,对面的男修真的是有恃无恐,不是伪装的。
所以他一时,还真没有动手的勇气——四大捕手名震中土,他是真不怕道宫中人,对面的道姑,不过是个高阶司修,他有信心在三招之内拿下来。
至于说后果,他也不需要考虑,这种事他也不是做第一次了,无非是各为其主,他闯出祸来,自有人帮他撑腰。
李清明就不怎么在意道宫,同理,他也没必要在意。
但是他很清楚,在这里动手的话,只要没有第一时间拿下对方,人家绝对可以发出道宫的警讯,那后果就不是他承担得起的了,想跑都难——这里是玄女山,不是顺天府。
所以他只是冷冷一哼,真不给我羊腿?张木子放下了手里的小酒壶,冷冷地看着他,我有点好奇,你要是死在这里,你说,刑捕部能不能查到杀人凶手呢?这话还真不是威胁,向佐死在玄女宫的核心地盘的话,朝廷就算再愤怒,也不能把天机殿派过来查真相——玄女宫绝对不会答应。
想一想就知道,四大真人未得允许,都不敢贸然进入这里。
向佐冷冷地看她一眼,你觉得杀得了我?永生,张木子看李永生一眼,要不……咱们试一试?好吧,算我错了,向佐很干脆地举起左臂,示意自己认输,不过就是想吃半条羊腿,你们至于这样吗?李永生冷冷地看他一眼,满不在乎地发话,你这属于抢劫未遂,看在你昨天帮我们说一次话,饶你这次,要是想继续找死,我们也奉陪。
对方可能是化修,但是那又怎么样?现在是山中大雨,周围寂静无人,只要他使出极端手段,再加上张木子的配合,这厮能逃得脱性命,那就算祖上积德了。
向佐嘿嘿一笑,不以为然地发话,这不是……又冻又饿,有些火气大吗?四大捕手从来都不是只知血气之勇,他们斗过的狡猾罪犯多了,智商比一般人要高得多——脑瓜不够用的捕手,混不到这个地步就死翘翘了。
李永生和张木子都不理他——这厮身上的江湖气太重了,欺软怕硬,什么玩意儿?沉寂一阵之后,依莲娜出声了,你身为国族四大捕手,往常行事也是这样?是啊,向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理所当然地回答,我饿了,又冷。
你……依莲娜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四大捕手的正义印象,在她脑海里轰然崩塌。
好半天之后,她才又发话,你不觉得,随便抢劫人是不对的吗?还有,你刚才进院子,也没有打招呼,进屋更没有说话,很不礼貌吧?礼貌算什么?礼貌能抓住罪犯吗?向佐很不屑地哼一声,我们捕手眼里,不择手段完成任务,是第一位的,其他都要靠后……你要知道,罪犯不跟你讲规矩的。
依莲娜等了一等,见别人都不说话,她才又出声发问,可是,你对普通人不该这样。
我没猜错的话,你是胡畏族的吧?向佐笑了起来,倒是真不好意思,让你看到了捕手丑陋的一面,不过罪犯遇得多了,你就知道了……很多时候,彬彬有礼是没用的,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李永生就见不得这话,闻言他冷笑一声,你再找碴的话,我保证你也死得不会慢。
不过是个捕手,目中无人也就算了,还真敢整出一套歪理来?向佐斜睥他一眼,挑衅地问一句,那试一试?李永生坐在那里,身体纹丝不动,嘴上泛起一丝冷笑,你若是死了,真的没人给你报仇。
向佐的眉头一扬,不过迟疑一下,他最终还是没有发作,好了,这羊腿我出钱买,总可以了吧?原来你真没打算出钱,依莲娜很无语地看着他,一副信仰崩溃的样子。
张木子却是端起酒壶来,悠悠地发话,一条羊腿,两个灵石,半条的话,给一个灵石就行了。
得,我不吃了行不行?向佐也不敢再折腾了,一条羊腿两个灵石?一万条羊腿也卖不了一个灵石好不好?不行,李永生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发话,吃不吃是你的事,你必须买下来。
向佐气得蹭地就站了起来,你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就是在欺负你啊,你才发现?李永生微微仰头,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你刚才欺负我们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我学一学,不行吗?你这就是故意为难人了,向佐也火了,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你有羊腿,我分一半;我没灵石,你非要逼我?想拼命了?李永生笑了起来,还算有点骨气,逻辑也不错,饶你这一次。
你可以不饶!向佐很想这么说一句,但是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坐下比较好。
接下来,李永生三人坐在那里吃喝,向佐从皮囊里摸出一块干饼,又拿出个小瓶子,将黑色的酱涂到上面,一口口地啃着。
酱的气味很古怪,像是芥末又像是臭豆腐,那干饼也坚韧异常,他经常时不时甩一下腮帮子,靠撕扯的力量,才咬下一块干饼来。
依莲娜看他的样子可怜,递了一碗水过去。
小姑娘不错,向佐冲她点头笑一笑,虽然我很不喜欢胡畏族,不过,他俩要是欺负你,你去找我,我帮你收拾他们。
醒一醒吧,张木子不屑地一哼,永生要是真想收拾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你全家都得人头落地……来,有种你说个试一试?是吗?向佐斜睥李永生一眼,然后就笑了起来,真是抱歉,我至今未婚,全家就我一个人,你打算吓唬谁?如果可以的话,张木子真想斩下这厮的人头,但是她心里很清楚——这不可能。
不过她也实在有点看不惯对方的嚣张,于是冷笑一声,四大捕手,不是还有三个吗?你想替他们招灾吗?向佐顿时默然,好半天之后叹口气,好吧,算我认栽。
算你识相,张木子冷冷一笑,你要是再敢嘴硬,就等着看吧。
我都认栽了,向佐低声嘀咕一句,大口撕扯着干饼,时不时地端起碗来喝一口水。
总之,这货是个混球,做事也非常不讲究,习惯了以势压人,没人的角落里,他也敢下狠手阴人,属于那种只问结果不问手段的。
但是一旦认栽,他也认得十分彻底,甚至连剩下的羊腿骨,他也抱着猛啃一气,丝毫不考虑面子的问题。
这时候,张木子早就端了一壶茶,坐到屋里唯一的一张桌子边,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李永生却不跟他计较太多,而是拿了一壶酒坐过去,老向,天气不好……喝点酒?殊不知,向佐对他的警惕心,比对上穿了道袍的张木子还高,他狠狠地咬一口羊骨头,含糊地发话,喝酒可以……没菜啊。
菜还不好说?李永生微微一笑,手往腰里一抹,就多了一件物事,羊眼球……腌好的,生着吃最好了。
——注:是羊眼球,不是羊眼圈。
向佐将手里最后一点干饼塞进嘴里,嚼一嚼一伸脖子,咽下去之后,又喝了一口水,再次伸一下脖子,心满意足地打个嗝,然后才发话,这是……有事儿吧?嗯,有事,李永生点点头,你这走南闯北的,帮认个人成不?认人?那没问题,向佐一直都很提防这年轻人,但是认人真的不是什么事,也不会犯什么大错,所以他一伸手,酒壶拿过来。
拿过酒壶来,他咕咚咕咚猛猛地灌两口,打个哈欠,羊眼球……烤一烤好吃。
行,我烤一烤,李永生拿出羊眼球架在火上,心里却是忍不住吐槽:烤羊眼球,那是会爆的——你知道不知道羊眼球怎么吃啊?我知道羊眼球怎么吃,向佐冷不丁地发话了,都是明白人,不说糊涂话,腌过的,不容易爆,好了……你直接说,想打听谁吧。
有这么一个人……李永生将白天看到的真人的模样,详细描述了一遍。
向佐大口地嚼着羊眼球,面无表情地听着,也不插话,默默地听完之后,才出声问一句,这是玄女宫的真人,对吧?他的表情,出现了一些变化,看上去有点怪异。
应该是吧,李永生点点头,他也不能百分百地确定那女人的身份。
我知道她是谁,向佐淡淡地发话,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地怪异了起来,我也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说看,李永生斜睥他一眼,心中怒气又起,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向佐冷笑一声,眼中精芒一闪,我一直很奇怪,你们凭什么小看我?打败我……我就告诉你们那是谁。
第二百五十九章 打出来的消息李永生实在有点不能理解,向佐为什么会如此好战——欺负人没得手,就这么难受?不过,今天他跟那群道姑擦肩而过,令他分外地不高兴。
涉及到永馨的消息,总是难以令他控制情绪。
他看一眼张木子,黑着脸发话,我拿下他之后,你能帮着搜魂吗?张木子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缓缓摇头,别的行业问题不大,但他是捕快,我不能确定,他有没有自毁的秘术。
向佐很无语地看着这二位,我说,给点面子行不,我看起来真有那么弱吗?李永生看都不看他,皱着眉头想一想,然后缓缓点头,那么……也只能如此了。
然后他一拍腰间的布囊,拿出一柄刀来,刀上有明显的符箓,显然不是普通的刀。
他站起身来,向外走去,面无表情地发话,是你出尔反尔……不要怪我不留手。
这家伙才说愿意回答,然后马上就失言,说什么打败丫才行——抱歉,哥们儿心情真的不好。
慢着,向佐大喊一声,他能感受得到,李永生有下狠手的意思——虽然他不知道,对方为何有如此信心,但是他真有这种感觉。
事实上,一个连制修修为都不到的人,竟然拥有储物袋,也由不得他不重视。
然后,他抬手指一指张木子,我是想请教这位的高招。
张木子本来还想看李永生出手,好观察到更多东西,闻听此言,不可置信地指一指自己的鼻子,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比他还好对付吧?三招!向佐手按刀柄,长身而起,傲然地发话,你接得下我三招,就算我输了。
真是欺人太甚,张木子站起身来,一闪身子就蹿出了门外,站在大雨中喊一声,滚出来,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上宫!怕你不成?向佐冷笑一声,也蹿了出去。
李永生前后脚跟了出去,嘴里也是大叫着,敢跑的话,别怪我不客气!看到他们三个都出去了,依莲娜一时有些愣神,我是不是该跟出去看一看呢?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算是很了解李永生了,但是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懂这个人。
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朝阳大修堂未结业的修生,竟然敢挑战向佐?对于四大捕手,她还是相当了解的,其中的絮鹭就出现在过西疆,作为四大捕手里唯一的女性,她在西疆掀起了腥风血雨,接连斩杀了两名化修级别的马匪。
那是四个能斩杀化修的存在,李永生不但敢挑战,还是一副有信心取胜的样子?依莲娜觉得自己出生二十一年以来,培养出来的认知,越来越有崩溃的危险了。
院子里传来两声大响,她才反应过来,双方已经开始动手了,于是忙不迭地蹿出去。
就在她蹿出去的同时,又是一声炸雷响起,距离非常近,耀眼的白光,让她看不清任何东西。
白光闪过之后,她才看到,向佐已经跌出了院外,左肋之下,有鲜血汩汩地冒出,却又很快地被雨水冲淡,流到了地上。
李永生也冲到了院子外,手握那柄奇怪的刀,在向佐身侧两丈左右,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
向佐的身子晃了两晃,最终还是站直了,他苦笑一声,空荡荡的右臂处,缓缓地长出了一条胳膊。
他抬起新生的右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艰涩地发话,高阶真人的雷符?你是真的想置我于死地吗?张木子站在那里,雨水落到她身上,却自动地滑开,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她面无表情地发话,你对我北极宫不敬,杀了你又如何?她身为三宫主的记名弟子,既然出宫在红尘行走,怎么可能没点压箱底的东西?看得出来,只要对方敢继续挑衅,她绝对不介意继续下狠手。
向佐看了她两眼,又侧头看一眼不远处的李永生,轻叹一声,好吧,我认输了。
你可以不认输,李永生轻笑一声,我挺想试一试,能不能搜了你的魂。
何必呢?向佐一摊双手,然后右臂又渐渐地萎缩,他笑着发话,我没有出右手,你们应该知道,我有两败俱伤的能力。
是吗?张木子冷冷一笑,她出手的这道雷符,算是保命的底牌之一,平日里甚是珍惜,这样居然还没有拿下对方,她也有点急躁了,那你使出来你的能力好了。
李永生也冷哼一声,并不完全的太乙残血再生术,你是运修,这法子并不合适你。
好吧,我只是想试探一下,阁下是否真的是北极宫人,向佐苦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这里不三不四的道者太多了,而我此来,就是为了捉拿野祀的人。
这个理由,就实在太强大了,野祀不但是官府要严格取缔的,更是四大宫要抹杀的。
张木子闻言,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再也顾不得计较以前的恩怨,你……怎么不早说?向佐再次苦笑一声,颓然发话,我都在怀疑你,怎么可能跟你明说?原来他自打进了屋子之后,就在怀疑他们一行人,那么接下来的诸多挑衅,倒也正常——当然,他行事原本就是这样的,算是本色演出。
接了对方两招之后,向佐已经感觉到了,这是四大宫嫡系的手段,更别说还吃了一记高阶真人的雷符,若不是他也有些保命手段,只这一击,就足以令他魂飞魄散。
接下来,三人收拾一下,重新走进屋里。
向佐既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少不得就点出那个真人的名字——玄女宫化主栗娘,实打实的高阶真人。
他之所以再起争斗之心,就是因为李永生问的这个人,实在有点敏感,于是他就怀疑,此人居然问到了三都五主的头上,是野祀的可能性太大了。
但是现在,他当然不这么认为了,一个张木子,就足够他喝一壶了,别看他斩杀过化修,那是设了陷阱,将对方的底牌耗尽,他才能得手。
四大捕手追杀人犯的时候,都是死死地咬住,紧追不放,将对手耗得精疲力竭,不给对方回气的机会。
对上底牌充裕且强大的张木子,不预设陷阱的话,他还真的没有取胜的把握。
甚至,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逃得走,因为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修生,在虎视眈眈。
虽然这修生连制修都不是,但是……好吧,只冲人家能叫出太乙残血四个字,那就绝对不是一般人,更别说人家还知道,这是灵修手段,而不是运修创出的秘术。
向佐大概地介绍了一下栗真人,事实上,仅仅凭化主两字,就该知道此人的难惹。
化主不是五主中最高的,不管修为、战力还是素养,都跟同阶真人差别不大,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化主的交际能力,绝对出类拔萃,眼皮子也驳杂。
这是他们所处的位置决定的。
至于说栗真人在离开时,冷冷地扫了李永生一眼,似乎有点严厉,但是事实上,她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换给其他类似修为的真人,见到有人窥伺自己,就算不加以惩戒,将人随手捉过来问一下,却是很正常的。
看到李永生沉吟起来,向佐好奇地发问,你打听她,是想干什么?今天我遇到她了,李永生闷闷不乐地回答,她身边还带了七八个道姑,见到我之后,她裹了人离开,我怀疑那些道姑中,有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张木子听到这里,狠狠地瞪他一眼——忽悠,你使劲儿忽悠。
你是看上里面的道姑了吧?向佐笑了起来,还递给他一个我懂的表情,你是不是想知道,那些道姑来自何处?没错,李永生点点头,又递过去两个羊眼球,再吃两个?按说化主接触的道姑,来历可能很多,向佐接过羊眼球,大口地嚼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但是既然她能将人裹了走,十有八九就是化主峰之人。
化主峰,张木子听得一呲牙,然后又摇摇头,这名字起得……你确定有这个峰?其实就是翠屏峰,向佐讪讪地一笑,栗真人便是居于此峰。
这还差不多,张木子点点头,然后又斜睥对方一眼,内六峰的消息,你都知道,果然是不凡。
这也没有多难打听吧?向佐的眉头扬一扬,不过栗真人最近,并不常在内六峰呆着,出来的时候比较多,而且翠屏峰上,建了化主院,似乎有久居之意。
张木子嘿然不语,同为四大宫弟子,她对玄女宫的大致结构,还是清楚的,六峰三谷一湖,都是灵气充沛的胜地,不过一个化主,能独占一座翠屏峰,她还是有点吃惊。
李永生对此,倒不是很清楚,他沉吟一下之后发问,你的意思是说,那些道姑,可能是化主院的?只是可能,向佐一点都不想再次惹毛这家伙,我只是官府的捕快,你得自己去求证。
第二百六十章 野祀缘由对李永生来说,知道了道姑们的出处,是个值得兴奋的消息,不过很快地,张木子就给了他重重的一击:内六峰这种地方,你根本就不要想进去!玄女宫跟内六峰对应的,是外九峰,外人想进入那里,都得层层审核。
进内六峰,起码要有相当的身份加玄女宫高层的邀请。
必须指出的是,李永生这性别,也是一大障碍,男修想进入玄女宫,比女修难百倍。
李永生看一看张木子,又看一眼依莲娜,心里琢磨:要不让她俩去帮忙看看?外九峰还可以,内六峰我没能力,张木子直接断然拒绝,玄女宫我有朋友,可以请我进外九峰,这还是因为我是北极宫中人的缘故。
然后她又看一眼依莲娜,带她进去,倒是不难,当我的侍女好了。
依莲娜沉吟一下,鼓起勇气回答,但是我只能……最多再待半个月,我要回去交任务了。
我也需要交任务的,李永生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回答,先别想这些。
那真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向佐冷冷地看着他们三人。
不过这种事,他不想知道太多,捕快干得久了,他深深地知道,有些东西,不知道比知道了要好,他也无意再招惹这个怪异的组合。
于是他索性问自己的问题,这个太乙残血再生术,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不是多难懂的东西,李永生意兴索然地回答,我劝你不要随便乱用,对身体的损伤极大,除非你有黄藕花。
黄藕花?向佐一时间兴趣大起,这是什么花,可以做什么?池塘干涸的地方,有一种草,寄生在莲藕的根上,李永生慢吞吞地回答,吸收了莲藕的养分,然后成长开花,花是黄色。
原来是这种花,向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东西,我们那里叫清灵草,张木子斜睥李永生一眼,好像有毒吧?草有毒,花可是好东西,李永生懒洋洋地回答,生吃花,可以使经脉紧缩,佐以草叶的话,对经脉和肢体是大补,药效短暂而强烈。
还有这么一说?张木子讶然地睁大了眼睛,这东西我可见过不止一次,好像就是一味辅药……嗯,草叶是辅药,花很难见。
能开花的就不多,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也就是你在北方,干旱的时候比较多,容易见到这草,南方还真难找。
这有什么难的?大不了抽空一个池子的水,留下莲藕在里面,呃……向佐一开始还很不以为然,说到一半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戛然而止。
张木子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这智商,也能是四大捕手……我就问你,种子呢?向佐的脸涨得通红,在这种常识问题上栽了,真的是很丢人啊。
黄藕花出花的时候不多,没花就难有种,李永生耷拉着眼皮,继续慢吞吞地发话,尤其是池塘里一旦水来,藕根发芽,这个草会死的……张木子心里暗暗记住了。
不过这时候,她不想再说此事——明明是我的资源,何必让别人听了去?于是她将话题引开,这个野祀,到底是怎么回事?玄女宫在找,你们也在找。
是搜罗香火愿力的庙,也是奉九天玄女的,向佐咂巴一下嘴巴,不情不愿地回答。
这尼玛哪里是野祀?根本是要断玄女宫的根儿,张木子瞬间就明白了,真是好大的胆子,玄女宫推算不出来?这我哪里知道?这次,轮到向佐没兴趣说话了,上面也许是觉得,没准玄女宫有意纵容,所以派我来抓人。
有意纵容?没事儿吧你?张木子冷哼一声,很不客气地发话,道宫不是真神教那种邪教,不需要香火愿力,我们都是灵修,不修愿力。
这谁说得准呢?向佐不屑地扯动一下嘴角,很多修香火愿力的,是道宫的叛徒吧?张木子勃然大怒,你运修里修香火愿力的更多吧?向佐无所谓地一扬眉毛,所以争执这个,很没有必要。
李永生抬眼看一看屋外,天已经黑了下来,雨开始变小,不过不是那种强对流雨,应该是会再下几个时辰的。
左右是无事,于是他就又问一句,玄女宫怎么会被人抢了九天玄女的愿力?道宫不积愿力,积的是功德,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功德不能直接转化为修为,修香火愿力的则不然,愿力能直接提升修为。
从这一点上讲,其实修愿力和修气运,相似性更大一点。
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尊九天玄女的,香火愿力多了,功德就被引走了,玄女宫身为四大上宫,不该容忍这野祀做大才对。
这两年海上风浪多,挂了玄女娘娘旗出海的,大多太平,向佐叹口气,很无奈地回答,所以信徒暴增……九天玄女原本就是朱雀化身,又位于南方,属性是南方丙丁火,虽然是火克金,但是火足够大的时候,也能克水。
因为挂玄女娘娘的旗有效,所以出海的渔家就都挂,然后在很短的时间里,九天玄女的信徒大增。
又因为玄女宫高高在上,不怎么接受来自红尘的信仰,于是很多人家就在家里祭拜九天玄女,香火逐渐多了之后,玄女宫才发现,功德不增反减,细细一查,发现有人窃取香火愿力。
这绝对不能忍啊,被人假冒了不说,还赔出去了自家的功德。
尤其令玄女宫气愤的是,这些野祀不但窃取香火愿力,还找了一些俊俏的女娃儿,肉身布施——只要你信九天玄女,我就跟你啪啪啪。
玄女宫一怒,野祀自然绝迹,但是黎庶愿意祭祀的话,偷偷在家里藏个神像,谁管得着?官府也是发现了这个问题,才派出人来,捉拿野祀——愿力窃取的,不仅仅是道宫的功德,被盗更多的,是官府的气运!向佐不会如实地全说出来,不过他稍微一点,李永生和张木子就明白了。
张木子不太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种程度了,但是严格来说,这还真不算什么大事——道宫遇到的奇葩事,比这多的有得是。
比如说当年卫国战争,直接有人以北极宫扩充下院的名义,给十方丛林发下了真武大帝的神像,事实证明,那是伊万国某人的雕像。
伊万国那次,就窃走不少香火去,消息传出之后,北极宫成了其他三大宫嘲笑的对象。
但是当时,中土国正跟新月国死掐,北极宫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心里暗暗地记了账。
后来北方冲突再起,大家都知道,李清明迂回伊万国,生擒该国的王弟,殊不知北极宫几乎是拿出一半的战力来,将对方的顶端战力横扫一空。
那一仗,伊万国也相当重视,派出了大量的高手,但是他们小看了北极宫雪耻的愿望,活生生将王弟陷落了。
反正北极宫遇到的事很令人气愤,也是近年少有的,但是要说有多严重,还真是未必。
天色渐黑,正屋里的火光,就是唯一的光源了,两侧原本还有四间屋子,但是张木子拿出了两张木床,跟依莲娜在正屋里歇息。
李永生一拍布囊,也摸出个铺盖卷儿来,打扫一下地面,也睡在了正屋。
火堆里的干柴,不但会冒出一些烟来,偶尔还会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
火光不住地跳跃着,向佐的面孔,在火光的映射下,时明时暗。
最终,他走到了正屋的角落,合身躺在地上,却也没进那四间侧屋。
躺下之后不久,他听到一声问话,出声的是那个年轻的本修生,你不觉得地上凉?习惯就好了,向佐翻个身,未几,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不过他的鼾声,也没持续了多久,一个时辰之后,就在雨声渐小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喧闹声。
不多时,十几个人走了进来,其中有三名男修,其他的都是女修——在玄女山,这种性别比例实在太常见了,更别说来人一律都是穿着道袍。
见到正屋里昏暗的火堆,来的十几个人也没感觉奇怪,其中一名高阶司修的女修一拱手,用清亮的声音发话,凤鸣九天,下必有渊……如不是玄女宫的,还请暂避偏房。
我们是这里的主人,你们借宿可以,但是不能占了正屋啊。
张木子在木床上翻个身,懒洋洋地回答,罡风北来,烈烈无极……我报了字号进来的。
原来是北极宫的姐妹,来人一摆手,好了,咱们去偏房,天色已晚,明天看一下身份。
我现在就给你身份,张木子坐了起来,打个哈欠,手里的敕牌晃一下,懒洋洋地发话,谁来检查一下?别说,还真有人上来检查,一个小道姑走上前来,接过敕牌细细看一看,然后递给了发话的女子。
女子扫一眼,将敕牌扔给张木子,爽朗一笑,好了,你们歇息吧……既然是昨天水月庵挂单,明天肯定是去玄女山了,一起走吧?那正好,张木子慵懒地回答,顺便又打个哈欠,我还要去看两个姐妹。
第二百六十一章 相见难一宿无话,第二天早上起来,天还是阴沉沉的。
半夜闯入的十几个人,五个司修九个制修,其中还有一个高阶司修。
玄女宫的人,对张木子还是相对客气的,不过对向佐,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向佐也知道自己不被人待见,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走人了,正是独来独往生人勿近的做派。
玄女宫的人都有马匹,李永生三人的马匹,却是留在了朱雀城,张木子放出一张云榻,载了三人前行。
这种可以飞行的道器,用的是灵石或者灵修自身的修为,以张木子的修为,长期催动云榻,也不是很轻松,不过既然跟玄女宫的人一道走,她不需要太防范意外,当然也无所谓。
玄女宫的人看到她能拿出这种好东西,也是相当好奇,对张木子的身份,又多了几分猜测。
不过她们更大的反应是,张道友,那小子何德何能,能劳道友带挈?飞行道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玄女宫又是以女修为主,男修的地位相当低下,所以他们就直接发问了,根本不怕李永生听到。
北极宫跟他有些缘法,张木子看一眼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他此番跟着来,也是求一些机缘。
年轻的修生脸黑黑的,她看得大为快意:我就喜欢看你这种心中不满,又不敢发作的样子。
玄女宫的道姑听说是这般因果,也就不再计较,只是强调一下,若是没有其他的身份,他是进不了外九峰的……有她们同行,也就是一天的时间,众人就抵达了外九峰。
张木子带着依莲娜进去了,李永生则是独自留在外面。
所幸的是,外九峰之外,也有三十几个院落,就像他们避雨的院落一般。
李永生本想进去借住,不成想在院落门口,被一个男道童拦住了,这位面无表情地发话,借宿的话,一天一两黄金,吃饭自己做。
李永生顿时愣住了,一天一百块银元……这是什么行情?你若能进九峰,当然不用出这钱,男道童面无表情地回答,就是这样的行情,你可以不住,露宿的后果自负。
简直是钻进钱眼了,李永生很生气,知道的人,清楚这里是玄女宫,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这里是子孙庙。
不过转念一想,他觉得自己也没必要生气,一两黄金,能住一个偏房?想啥呢你?男道童没好气地看着他,一个偏房要住四个人的,你若想包圆……一天三两黄金即可。
李永生已经有了盘算,也就不跟他计较,手一翻拿出了十两黄金,包一个偏房,多退少补。
这还像那么回事,男道童点点头,记录一下他的身份,然后惊讶地发问,咦,你还是本修生?没错,李永生点点头,顺便又递过去一个金馃子,笑眯眯地问一句,我真的是很好奇,为什么这里东西这么贵?那道童又白他一眼,很自然地随手接过金馃子,贵你也选择了住,算贵吗?你这小子也太不会说话了吧?李永生真是被噎得够呛,不过,能早一点打听到永馨的消息的话,贵一点又何妨?反正他现在不差这点钱。
于是,他又递过去一个金馃子,我就是挺好奇,有没有江洋大盗跑到这里避难的?你不是爱财吗?那我拿钱砸出个消息好了。
江洋大盗?道童被这话逗乐了,然后随手推开那个金馃子,大盗肯定不会有,他们太穷了,倒是有几个官府的人,躲在这里——反正除了本宫中人,没人敢在这里抓人。
你拿着嘛,李永生再次将金馃子递过去,笑眯眯地发问,可是我见向佐也进过这么一间房子,还跟别人动过手。
嗤,道童不屑地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那金馃子,向佐算什么?他也只敢在那些不收钱的房子里耍横,来这儿耍个横试试?真不是笑话他……知道为什么收你一两黄金一天了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谈得很热闹了。
合着这位道童不是故意冷傲,实在是他做了这个门童,被人缠得太多了,下意识地就想跟住客划清界限——无非是进不了九峰的人,能有什么难惹的?当然,他也更讨厌讨价还价,穷鬼们住不起就别住,这钱又不是我要收的。
但是李永生交钱还算痛快,又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再加上他出手也大方,道童就觉得,这人还算不错。
收了一个金馃子之后,他也懒得再收了,对方有这份心就行——这表示了一种尊重,他可不想心思全放在黄白之物上,那对他的修行不利。
当然,这李姓修生若给的是灵石,再多他也会收。
收了钱当然要办事,他就跟李永生聊一聊,为什么这里住宿这么贵。
其实凭良心说,这里定价还真不算高,能跟玄女宫有来往的人,就不会把这点钱放在眼里,大多数人是图个方便。
搭个草棚住着,不是不行,但是玄女宫的道友出来一看,呀,你就住这里——丢不起人不是?更别说住在这里,是真的安全,除了玄女宫的人,没人敢在这里动手,那些个躲进来的官员,也能安心地生活,不怕官府的捕捉。
等到大赦的时候,他们再视情况出去,基本上就能逃过一劫。
当然,常住的官员也有,有一名政务院的副院长,在这里整整躲了十八年,先皇去世之后没几天,也死了,去年大庆之年大赦,他的家人将尸骨迎了回去。
若是官员犯的事,是道宫也不能容忍的罪,那躲在这里也没用。
李永生觉得这道童挺有意思,少不得从储物袋里弄点吃食出来,请对方喝酒。
道童还是挺守规矩的,直等到换班,才跑到他包的偏房里,跟他喝酒聊天。
接连三天,李永生都在跟这家伙吹牛打屁,这里值守的一共四个道童,也就是这家伙比较好说话。
于是他又知道了玄女宫的不少事,比如说他想打听的化主栗真人,就是这三十几座院落的主人——严格来说,这些院落是化主院的私产。
还有一点就是,化主院最近在疯狂地扩张,因为野祀的缘故,玄女宫觉得,自家脱离红尘太久了,有必要多向黎庶宣传一下,这种事,当然是要化主负责的。
三天时间转眼就过去,李永生又续了十两黄金的房费,心又有点不平静了:张木子和依莲娜进去这么久,怎么连个消息都传不回来?又过了一天,上午时分,天上又开始下雨,李永生原本是打算出去狩猎,弄点活物来吃,见状也只能作罢。
他坐在院落的大门口,无聊地看着天上的雨丝:永馨……好像就喜欢这种细密小雨来的。
猛然间,他心中没由来地一悸,于是侧头看去。
一辆马车,在雨中缓缓地驶来,又在不远的院落处停下,车夫拿个铃铛,轻摇一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然后,那个院子里就渐次走出几个人,拿了黄金出来,交给马车上的人,换走一小袋一小袋的物事——黄金的体积,跟那小袋子的体积类似。
这是换灵谷的,李永生听说了,外九峰之内不让人随便进,主要就是外九峰开始,有大片的灵田了,种出来的灵谷,能帮助灵修提升修为。
这提升的效果,不是特别地大,但就算是这样,灵谷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上的。
各个十方丛林,能跟四大宫换点灵谷,事实上十方丛林自家也种灵谷,品质不够好就是了。
还有就是,这灵谷偶尔会对外出售一部分——对的就是住在这里的宾客。
这不过这价钱,也是十分的令人咋舌,灵谷兑换同体积的黄金。
黄金比重有多大,大家都清楚,而灵谷虽然比一般的稻谷重了一倍多,但是比重也不超过二,相当于是十两黄金换一两灵谷。
别嫌贵,每次道宫出来换灵谷,每人不许超过五两,而道宫换灵谷的马车,十天出来一回。
李永生的心思,完全不在换灵谷上,虽然灵谷对他会有很大的帮助,但是他的心思,完全放在了马车里面——那里有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他的身体,甚至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十一年了,终于让我找到你了!虽然此刻,他手里没有什么感应玉佩,但是他非常确定,车里,就是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人儿。
原来,你果然是在玄女宫里,怪不得四大真人大索天下,也没有找到你!马车在那个院落交换完毕,缓缓地驶来,来到了他所在的院子门口。
车夫无视了坐在门槛上赏雨的他,又拿出铃铛,轻轻一摇。
车帘轻启,两张面孔出现在李永生眼前,那是两个女性小道童,一个是制修修为,一个居然……还没有到制修!没有到制修修为的小道童,大约就是十七八岁,脸上略带一点婴儿肥,厚嘴唇,小眯眯眼——好吧,那是卧蚕眼,乍一看也不算小,而且灵活得很。
小道童扫他一眼,注意力转移到了院门上。
你这一世的相貌——好吧,也不是特别让人难以接受……第二百六十二章 她姓赵铃铛响起没几息,院子里就走出几人来,交易灵谷。
这几天,李永生也结识了一些人,知道这些多是大家族子弟,也有些子孙庙的,就如那男道童所说,真的是不差钱,买灵谷都是冲着上限去的。
很快地,交易就完毕了,两名女道童四下看一下,就抬手去放车帘。
等一下,李永生终于回过神来,笑眯眯地冲着永馨打个招呼,你好。
永馨眨巴一下眼睛,眉头微微一皱,你这人……快点儿,我们赶时间。
一点都认不出我来了?李永生觉得太受伤了,说好的伴侣之间的感应呢?他暗暗下定决心,等回到仙界之后,将卖给他《伴侣躲避胎中之谜三十六法》的那厮,抓回去吊打一百年。
不过现在,他顾不得计较那么多,从储物袋里直接取出了一百两黄金,换灵谷!一百两黄金,能换十两灵谷。
那制修女道童看一眼黄金,眉头也是一皱,冷冷地发话,多了,你最多换五两灵谷。
为啥只能换五两呢?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一脸的不明真相,我带的黄金多啊。
这是规矩,制修道童不想跟他多说,脸上有点不耐烦——生人神马的,最讨厌了,不知道打听一下规矩吗?可是,我有黄金啊,很多,李永生看向了永馨,我有钱……这位道友,你说是吧,有钱能不让我换吗?永馨娥眉轻蹙,沉吟一下,才不高兴地发话,你有多少钱?我还……真没多少钱,李永生感觉有点汗颜,他虽然自诩不差钱,但是……这种高消费,搁在地球上,也是亿万富翁才敢惦记的——或者起码得是个县委书记。
反正他的囊中,也就剩下二百多两黄金了。
但是,他还是得保持跟永馨的接触,于是放出气势来,先说这些黄金,能换多少?快感应,感受一下我的气息,是我啊……制修道童的脸,刷地就沉了下来,这是想强抢吗?这点气势……也敢撒野?尼玛,李永生彻底地蒙圈了,只能收回气势,冲永馨微微一笑,我是你哥,感觉到没有?永馨先是一愣,然后捂着嘴笑了起来,我哥?呵呵,你真会开玩笑。
她的眼睛原本就不大,但是笑起来的时候,也没变得太小,反倒像月牙一般,弯弯的,很可爱。
严肃点,你哥买灵谷呢,李永生脸一绷,一本正经地发话,这一百两黄金,能买多少?你想当欣欣的哥哥,还差一点,那制修道童也笑了,欣欣可是姓赵呢。
姓赵就怎么了?李永生先是一愣,然后就反应了过来:皇族的那个赵?一百两黄金,也是五两灵谷,永馨淡淡地发话,甚至有点不悦的口气——显然,她不喜欢别人冒充自己的兄长,拿出一千两来,我卖你六两灵谷。
一千两?李永生的眉头一扬,你是让我去抢呢,还是让我去抢呢?他犹豫一下,才尴尬地发问,我再加一百两,卖我六两灵谷行不行?灵谷对他来说,比较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他想借这个机会,跟永馨多聊几句。
就这点金子,也敢说自己钱多?制修女童很无语地看着他,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鄙视,你要是有过千两的黄金,五两灵谷之外,一换一百。
等体积的黄金换灵谷,基本上是十两黄金换一两。
若是百倍的话,还真的是千两黄金,换一两的灵谷。
合着我还是个穷鬼!李永生真确地感受到,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了——错了,是千两黄金,不是一文钱。
我家里钱多了,这次带得不多就是了,他微微一笑,信心满满地发话,待我回去取来,一换一百真不算什么……你们是归库头管的吗?三都五主十八头里,李永生最吐槽的,就是这个库头了,被称为裤头,该是耻辱才对吧?你不用问我们归谁管,制修道童淡淡地发话,十天交易一次,你等着就好了。
此刻,她的态度就没有那么恶劣了,中土国的土豪虽然不少,但是肯花千两黄金来买一两灵谷的主儿,还是相当不简单的,她就算是上宫中人,也要仔细对待。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太有钱的人,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招惹。
李永生眼巴巴地看着永馨。
永馨沉吟一下,侧头看向制修道童,千两黄金买灵谷,师姐……是不是该重视一下?须知有四大上宫。
灵谷是有价无市,但是千两黄金换一两灵谷的话,其他三大上宫,也绝对愿意做这种买卖——道宫不怎么重钱财,可是这样的兑换比率,足以令价值体系崩溃。
制修道童没好气地看李永生一眼,我们是化主院的,你能拿来足够的黄金,可以要别舍道童通知我们。
别舍……李永生回头看一看院落,这里叫别射?真够难听的。
他扭头的功夫,永馨已经拿出了一小袋灵谷,丢给了他,然后从他手上取走了那一百两黄金,她轻笑一声,多收五十两,算定金了,你若去其他上宫采买……这黄金是不退的。
我就只信奉九天玄女呢,李永生干笑一声,你担心的事儿,不会发生了……对了,你真的像我的妹妹,你叫什么?她叫赵欣欣,制修女童轻笑一声,放下了车帘,记住了啊,欣欣等你的黄金呢。
车轮缓缓转动,转瞬离开,李永生目不转睛地盯着,直到马车消失在无尽的雨丝中。
他转过身来之后,就是一惊,咦,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他的身后,正是那个一开始比较冷傲的道童。
那道童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轻叹一声,竖起一个大拇指来,小李,你太牛了,那是英王的女儿啊……你敢冒充她哥哥?英王?李永生顿时呆住了,她、她、她她她……英王的女儿?英王的九女,最得宠爱了,道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没发现,她还没入制修吗?没入制修却进了玄女宫的,赵欣欣不算第一人,李永生在前几天,就被这样的一个道姑相约,还差点跟对方翻脸。
他微微颔首,一脸懵懂的样子,未入制修的道长,我是见过的,不过……皇族中人,如何能入得了道宫?你的消息没错吧?灵谷,分我一半,道童笑眯眯地一指他手上的小袋子,我就告诉你……真没想到你还是土豪!他是不怎么看重金钱的,但是灵谷又不一样,对方既然敢号称千两黄金来买一两灵谷,那他打一打秋风,也是顺水推舟。
李永生摇摇头,一半灵谷他并不在意,但是给得太容易了,对方不知道珍惜,灵谷我有大用,可以给你三十两黄金,你看如何?道童却不肯答应,他摇头表示,必须得是灵谷,我要黄金何用?四十两黄金,李永生开始加价,他既然表示出了对灵谷的必得之心,当然不能这么轻易送出去,否则容易让人生出疑心。
二两灵谷,道童也退一步,却是坚决不肯收黄金。
到最后,两人商定,一两灵谷加上二十两黄金,年轻的修生买对方的消息。
道童对这个赵欣欣,了解得还是相当多的,两人同是归化主栗真人管理,而且这个女孩,进入玄女宫的时候,曾经引起过不小的争议。
此女是栗娘在行走红尘时遇到的,那是三年前的事,据说她的资质极佳,悟性更好,栗真人颇为心动,将她引到了水月庵,想要水月庵代为看管。
然后英王的人找了过来,栗真人才知道,此女竟然是英王嫡女。
皇族的人,理论上是不能入道宫的,尤其是她尚未成为制修。
但是赵欣欣向道之心非常坚决,英王派来的人,也不是要阻她向道,甚至还出了点财货,希望玄女宫能网开一面。
亲王府能拿出的财货,肯定比一般的大家族强很多很多。
栗真人再次跟宫里打招呼,说要破例收此女——哪怕先放在水月庵,也要定下名分。
她甚至拿出了一些证据,证明此女的资质有多好,悟性有多强,未来会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
那些证据是什么,没几个人知道,不过宫里最终决定,先将赵欣欣安排在水月庵。
她虽然在水月庵修行,但是身边甚至有化修在保护,也算是相当惹眼的存在。
两年前,大规模的野祀出现,玄女宫在应对之余,做出了决定,要加大对外的宣传,招收一批有潜力和影响力的弟子,哪怕未臻制修修为,也是无妨的。
赵欣欣这才正式被纳入了玄女宫的门墙。
当然,大规模扩招的后果,在地球界某国的教育界,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一些有瑕疵的修者,也进入了玄女宫,比如说李永生遇到的那位,就是这种。
不过对玄女宫来说,这也不是多大的问题——男修可以好色,女修为啥就不行?正经是这种弟子的存在,没准可以贴近黎庶。
第二百六十三章 名非永馨赵欣欣在这批扩招的弟子中,绝对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没有之一。
不过她进入化主院之后,表现得相当平易近人,再加上她出手大方,在弟子中口碑不错。
李永生沉吟半天,才又发问,她时常出宫吗?其实他想问的是,她是不是跟自己遇到的那个道姑一样,也在外面那么招摇。
虽然他相信,永馨不会是那样的人,但是没有觉醒宿慧的话,谁又说得准呢?起码原本应该叫赵永馨,现在成了赵欣欣。
当然经常出宫,化主院本来就是这样,道童笑着回答,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她也是有固定职司的,像每十天的换灵谷,就是她的活计。
那还好,李永生松了一口气,十天就得出来一趟,那么就算她出宫,也不会跑出五天的路程,毕竟来去还是要花时间的。
在玄女宫的山门附近,她做不出什么太过分的事儿,否则的话,英王女儿的名声,应该已经被不少人知晓了。
这是一个在宫中比较有名,外面相对低调的小道姑。
道童见他若有所思,冷不丁地发问,你是不是对她有想法?这个,咳咳,李永生干咳一声,就是看她长得比较像我妹妹,随口一问。
她可是心高气傲得很,道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宫中尽管男修不多,但是仰慕她的不少,甚至据说还有真人。
道宫虽然都是灵修,跟官府不搭界,可是一个亲王的女儿,能带来太多的修炼资源,也就是玄女宫还好一点,要是搁在其他三大上宫,没准赵欣欣早就被预定了双修伴侣。
李永生想一想之后,又出口发问,那她……有什么想法没有?道童冲他微微一笑,一两灵谷。
李永生气得一翻白眼,得,我就是好奇……当我没问好了。
逗你呢,道童哈哈大笑了起来,对他来说,能这么找乐子的时候,真的是不多,化主如此看重她,她已经说了,晋阶司修之前,无意男女之情。
李永生哼一声,略带一点醋意,连制修都不是,谈什么司修,还真是……志向高远。
道童却是没想到,对方是在试探自己,只是轻叹一声,那是化主要求她扎好根基,要不然,以她的资质、悟性和资源……现在怕是已经制修了吧?他虽然是道童,但也二十多岁了,不过修为上不去,只是制修,就算四十岁了,那也是要被称为道童——当然,若是四十岁都上不了司修,估计就是一辈子道童的命了。
那就不着急了!李永生终于松了一口气。
永馨若是没有觉醒宿慧,就算晋阶制修,等到晋阶司修,起码也得五六年,若是觉醒了宿慧,那当然就更不用担心了。
所以说,他现在就可以回朝阳大修堂,安安生生地结业之后,过来找永馨了。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显然还要等其他人一起走。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有点自得,要不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呢?虽然过程曲折了一点,但终究是找到了她,而且什么也没耽误。
看一看眼前细密的雨丝,他长出一口气:跟永馨一起赏雨的日子,应该不会太久了吧?一天之后,张木子着人送来消息,说还要在九峰里待一段时间。
李永生出了五两黄金,请来人代为通知张木子:你们可以待在那里,我可是要回了。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张木子就带着依莲娜回来了,你找到人了?见他这副轻松的模样,她就猜到了八九分,毕竟此前的李永生,情绪是比较不稳定的。
差不多确定了,李永生笑着点头。
张木子知道不该继续打听,对方估计也不会老实说,但她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怎么你没进九峰,居然就能找到人?李永生但笑不语,逼得急了,才说了一句,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张木子气得哼一声,却也没继续问下去。
然后她传讯了烟霞观的冯真人,说我们的事儿已经办完了,想要回去。
冯文艳此次前来,大半原因就是要做陪客的,顺便再办一点其他的小事。
听说他们要离开,她也带着任永馨回来了,不过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任永馨也被化主院看上了,有人希望她去做个测试。
玄女宫看上她的原因很简单:人够漂亮,而且感觉资质也不差。
因为野祀的存在,玄女宫现在还真有点不择手段的意思。
冯真人也很心动,极力劝说任永馨去试一试,她当然希望玄女宫里,再多出个自己人来。
亏得是任永馨早得了承诺,将来能入万玄观,她也知道,一旦失信的话,在道宫里会坏了名声,所以婉转而坚决地拒绝了。
见到张木子之后,冯真人还忍不住抱怨一句,永馨这孩子,也太任性了,上宫招人的机会,多难得啊,她就一点不知道珍惜。
张木子却笑着回答,北极宫早就答应她了,一旦晋阶制修,就可以入万玄观。
原来如此,冯真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她当然知道,万玄观虽然是十方丛林,但是跟北极宫的关系非常特殊。
然而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声,其实女修进玄女宫,是个不错的选择。
从广义上讲,这话是没错的,不过张木子还是有点不舒服,少不得轻笑一声,我师尊三宫主,可也是证真了的呢。
冯文艳只能闭嘴了,她还没胆子在背后议论一位货真价实的真君……既然要回巴蜀了,大家也不耽误时间,从水月庵旁的客栈接上了永玢和两名侍女,众人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
李永生心情大好之下,也愿意跟冯真人多交流一下,说起阵法来滔滔不绝。
时间过得飞快,几天之后,他们回到了通义镇,镇上已经得了益州府的通告,未来两到三天,会有一场大范围的降水,足以缓解旱情。
与此同时,教化房也传来了消息,他们通知李永生:大修堂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其他人在昨天已经离开益州府了,当时联系不上你,今天你总算回来了。
李永生也不想跟着那些人回京,于是拿了镇里的考评,去教化房办手续。
事实上,巴蜀郡从教化长令狐宴开始,整个教化系统都知道,朝阳大修堂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修生,不但在通义镇建了一个冰洞,还让镇南公不得不认栽。
至于说李永生给孩子们讲的《赵氏孤儿》,也被郡教化房指定为本郡的教化故事,忙完这阵之后,会全郡推广。
所以李永生去办手续,流程走得极快,半天之内全部办完不说,大家给的还都是甲上的评判。
毕竟这只是一个本修生的试炼任务,制造冰洞、惩治镇南公和讲了一个好故事,这三者只要有一项,就足以当得起这样的评论。
忙完这些之后,李永生原本是想去看一下来自御马监的天使奥斯卡,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因为要有大面积降水了,所以奥公公去了马场——那里更需要他去坐镇。
如此一来,李永生也就懒得再待着了,一行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离开了益州府。
他们离开半日之后,郡教化长令狐宴从下面视察回来,闻听人已经走了,愣了一愣,才懊恼地叹口气,本来是想见他一面的……你们的流程也办得太快了吧?用了五天的时间,李永生回到了博本院,将依莲娜放回去的同时,给出了甲的考评。
这次他不打算多待,想着好好吃一顿,就可以直接赶路了。
他选的还是上次那一家,放倒了不少胡畏班修生的店子。
店家一看是他来了,掌柜高兴地过来招呼,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
要说这胡畏班,真的是欠揍,那天被狠狠收拾了一次,却没有胆子来店家这里报复,要知道以前遇到这种事,店家起码要关店子半个月,而且还要提心吊胆半年。
要不说人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就在大家大快朵颐的时候,店门一响,孔舒婕从外面走了进来,同行的还有景钧洪教谕。
孔总谕很不见外地扯了一把椅子,直接坐下来,你这家伙,回来了也不知道找我报个到,好歹我也是帮你开了任务书。
忙着回去交任务呢,李永生笑着拱一拱手,总教谕海涵,主要是我今年想结业了。
我正是来跟你商量此事,孔舒婕笑着发话,我是想问你一下,有兴趣上研修生吗?李永生很干脆地摇摇头,不想,终于熬出来了,我为什么要多上两年?保研,孔舒婕直起身子来,认真地看着他。
保研我也没兴趣,李永生继续摇头,抱歉了,总教谕,我就是想有一个制修的身份,然后周游全国……我都不想入职。
不想入职?孔总谕先是一愣,然后发问,那你凭什么生活?李永生笑一笑,很随意地回答,我有收音机入股博本院和朝阳大修堂,总不会少了钱花。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孔舒婕不满意摇摇头,这样吧,你先在郡教化房挂个职,然后脱产来上研修生,可以吗?第二百六十四章 夏天到了保送研修生,真的是很难得的。
虽然本修生升研修生,比高修生升本修生,要容易不少,但是淘汰率也将近六成。
这还是大多数本修生在结业之后,都会选择入职,否则研修生的淘汰率还会更高。
但是对一些志向远大的修生来说,上研修生还是很划算的,两到三年的时间,就能从初阶制修晋阶为中阶制修,在官府入职的话,很少有这样的速度。
更别说研修生入职,起点就要比本修生高。
孔舒婕对李永生的情况相当了解,知道他在修为上不会有任何问题,时机成熟的话,随时可以晋阶制修,难点是在于,他接的试炼任务评分,够不够结业资格。
她可以确定,李永生今年就可以结业,而这名修生是如此的杰出,可以说是博本院近十年甚至近二十年里,最优秀的本修生之一——把研修生算上,也没谁超得过他。
这么优秀的苗子,博本院可不想被朝阳大修堂的研修院抢去。
事实上,博本院研修院的名声,还真不怎么响,博本也想借着李永生的名头,为自家打个活广告——对他们来说,李永生研修结业,是铁板钉钉的事,不可能存在任何意外。
所以孔总谕和景钧洪匆匆赶来,就是要敲定此事。
不过他俩真的没想到,李永生居然不稀罕保送的机会,甚至他都没有入职官府的意思——这样的人才,竟然做出如此的选择?所以孔舒婕当机立断,马上开出了更好的条件:挂职加保送研修生。
对任何一个本修生而言,这都是极具诱惑的,不但资历有了,同时还能快速提高修为,待结业之后,可是比一般的研修生强太多了。
李永生听得眉头微微一皱,他实在是不想答应此事,总教谕,我就是想放松下来,好好地游览一下中土国的大好河山。
根本不矛盾嘛,孔舒婕摇摇头,不以为然地回答,你去教化房待几天,等入院手续办妥,你就可以脱产了……修院这边,你来不来也无所谓,你基础功课过关之后,自己出去做任务就行了,任务你也可以自己定。
这样的条件,真的是太优惠了,脱产加不去修院,也就是她知道李永生的能力和喜好,才会针对性地做出安排。
至于说任务由研修生自己定,那就更罕见了,研修院的教谕们,谁手上没有待完成的任务?博本院自打开始做收音机之后,经济也宽裕了起来,有钱了,自然就能发任务。
修生自己定任务的话,甚至还可以跟院里申请任务经费,这就更逆天了。
不过孔舒婕相信,李永生不会拿那些垃圾任务充数的,因为她非常清楚,他是一个极为骄傲的人。
李永生却是被弄得颇为无语,想一想总教谕一直对自己不错,他只能苦笑一声,您这给的优惠和好处……也太多了吧?特事特办,目前我还没有遇到第二个,值得我给出这样条件的人,孔舒婕微微一笑,然后冲店家一招手,上两壶好酒。
景钧洪也趁机帮忙关说,永生,总教谕对你,是真没得说了,当初你跳级,带你去朝阳插班,都是她一手安排的……还有哪个修生,有这种待遇?李永生嘿然不语,心里想着如果真是教化房身份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接下来他要行使的,是观风使的职责了,这职责跟教化房的重合度,是最高的。
就在他琢磨的时候,店家已经将酒拿了上来,孔舒婕抬手倒了一大瓯,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瓯。
景钧洪见状,吓了一大跳,忙不迭伸手拦住她,总教谕,这才是午时,下午还有活计,不能这么喝,吃点菜先。
喝多一点,我就更好跟他张嘴了,孔舒婕伸手去端青色的酒瓯,不要拦着我。
永生!景钧洪提高声音,很不满地看着李永生。
张木子本来安心地看热闹呢,见他们一定要将李永生送进官府入职,也有点不高兴了,郡教化房有什么意思?不如安排他去教化部好了……是吧永生?李永生苦笑一声,心里也清楚,张木子是不愿意见自己入官府,于是点点头,教化部……倒是可以考虑,我打算全国走一走。
休想,孔舒婕一口干掉了一大瓯,一边又去拿酒壶,一边很干脆地回答,且不说我有没有能力运作他到教化部,就算将人弄进去,我怕也是白白便宜了朝阳大修堂的研修院!教化部在顺天府,朝阳大修堂也在京城,她可是知道,朝阳也在惦记李永生呢。
张木子听到这话,也没了脾气。
眨眼之间,孔舒婕就灌了三大瓯酒下肚,一口菜都没吃,几十息的时间,她的脸上就泛起了红晕,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
李永生知道,到了司修的修为,一般的酒还是能运功逼出来的,很多人喝酒,就是为了追求那种微醺的感受。
见到总教谕拉下脸皮这么玩,他也没了脾气,只能叹口气,我考虑一下……可以吧?不用考虑了,孔总谕一摆手,大着舌头发话,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要是实在不愿意上研修生,那你给我立个承诺,以后想上研修生了,只能在博本上。
这恐怕不妥吧?景钧洪开始反对总教谕了,待他回了京城,朝阳没准能开出更好的条件……就算现在,人家都有意帮永生办理转院了。
怪不得他俩如此着急,原来是大修堂发来了协商函,希望在本院插班的李永生,能将学籍关系从博本院转到大修堂,那么结业之后,李永生就算是出身朝阳的了。
这并不奇怪,真正的人才不管走到哪里,都会遇到哄抢。
转院?李永生的眉头先是一扬,然后沉吟一下,微微颔首,那行,我在博本院上研修生。
他是考虑到,自己若没有定下此事,回了朝阳,估计还得受到类似的折磨,别说武修总教谕张岩,医修的王总谕,也是恨不得将他弄到医修那里。
更别说还有中南医修院和中北医修院,也是对他虎视眈眈。
他若在博本院上了研修生,也能让这些人死了心——起码博本院会替他抵挡。
朝阳大修堂的公关能力,还是挺令他头疼的,他不是拒绝不了,实在是对方能动用的资源太多,他总不能对所有人都绷起脸。
这就对了嘛,孔舒婕大笑一声,抬手拍一拍他的肩头,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说。
没什么要求,李永生想一想,试探着问一句,基础科目,能不能集中测试一下?没问题,孔舒婕醉醺醺地点头,只要你有信心能过,提前测试没问题,不过你要是过不了,到时候别怪我笑话你。
李永生笑了起来,我这人脸皮薄,最怕别人笑话了,所以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那这个研修院的录取函,你签收一下吧,孔舒婕从身边的小包里一摸,将两张纸拍在酒桌上,一式两份……各执一份。
你不用这么着急吧?李永生很无语地看着她,总教谕,我还没结业呢。
我对你有信心,孔舒婕又抬手拍一拍他的肩头,自己的身子也是微微一晃,这博本院里,你结不了业的话,谁还能结业,唵?你结不了业,那是真的没天理了。
永生!张木子见状,忍不住出声喊一句,她真的很郁闷,你不多考虑考虑?无所谓的,李永生笑着摇摇头,然后又看一眼任永馨。
他的意思很明白,入了官场也能出来,比如说这任永馨的大伯任进,在规划司已经做到副司长了,说不干就果断不干了。
又比如说来路上护送任家姐妹的黄九卿,那厮也是挂冠而去,后来在规划司谋了一个非领导的岗位,没准编制都没有解决。
但是这一眼,让任永馨感到奇怪了,她的眉头微微一皱,你看我作甚?李永生无奈地挠一挠头,也是啊,我为啥看了你一眼呢?对于他这种装疯卖傻,张木子直接就无视了……签了这个录取函,好处是很多的,孔舒婕安排了一下,派出了谷随风和院务室的一名武修,陪着李永生一起去顺天府。
李永生有心拒绝,但是孔总谕表示,马上就到了招生季,朝阳广播电台对博本院也做出了宣传,谷随风二人此去,一是配合宣传,二来也是要跟朝阳对一下账目。
毕竟那个广播电台,是三家合开的。
不过有他俩相随,李永生就又方便了很多,起码不是他孤家寡人一个男修了,还有就是,两名教谕——尤其是武修总教谕谷随风弟子众多,在地方上吃得很开。
他们的马匹基本上都无须使用,不管去了什么地方,当地都准备好了足够的马匹,供骑乘和拉车。
所以在短短的八天之内,李永生就再次重返顺天府。
此刻已经是五月初了,京城随处可见的嫩黄新绿,已经变成了墨绿,夏天真的来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转账风波李永生交任务的时间,比其他人晚了三天。
那些人都是从巴蜀直接回京的,并没有绕行博灵郡,而且他们坐的也不是私家马车或者骑马,而是长程马车。
长程马车在沿途都设得有换乘站,除了吃饭的时候要停下,连住宿都是在车上,一匹一匹的生力马接应,相当于直接从头跑到尾。
所以李永生他们还是回来晚了,哪怕在离开博灵之后,已经是很赶了。
这还是那些人时常在路上驻足,观看风景什么的,否则估计人家回来得更早。
回来之后,他就去交卸了任务,同时开始着手办理离校手续。
谷随风两人,住进了朝阳山庄,开始跟大修堂商谈电台事宜。
他俩有心让李永生也参加——毕竟他也占了三分之一的股份,不过李永生对此毫无兴趣,只是授权博本院全权代表他,他坚持的永馨说书时刻,都没兴趣再坚持下去了。
永馨都找到了,还折腾这些干啥?不过想要离开,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他这次出的任务,要过修院的考评。
李永生去探望了杨国筝,得知他俩的任务考评一般,估计肯定要再待一年了。
事实上本修生里,三年结业的并不多,不到一半。
朝阳大修堂的修生比较强悍,也不过是堪堪到了一半——没错,朝阳的本修生虽然强悍,但是教谕同样强悍,不会刻意放水,把他们放出去,坏了大修堂的名声。
李永生看完他俩,顺便又去一趟留学生楼,打算给安贝克松松筋骨。
不过,这厮可能是知道了他回来的消息,依旧是不在宿舍,据说前两天还一直在的。
安贝克最近也在做任务,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在朝阳再修行一年,事实上对这些留学生来说,朝阳的本修生,就是四年才能结业。
能三年结业的,非常少,一来留学生普遍不是特别用功,其次就是,朝阳希望能加长留学时间,好让对方能更好的被感化。
在李永生看来,这意思实在不大,有点一厢情愿的感觉,真想融入中土文化的,不用你去强求,人家也在积极融入,至于心里抵触的那些人,延长一年时间,也起不到多大效果。
不过朝阳这么做,也不能说就不对,时间长一点,总比短一点强。
没找到安贝克,令李永生有点遗憾,待回了住宿的小院,他又发现一点小状况——吴妈妈最近,一直在这里住着,她可能还会住一年。
她的房子还是被拆了,不过拆迁房没给她任何的补偿,就告诉她说,原地起个四层小楼,你可以占一半。
小楼占地,大概就是两倍她房屋的面积,在这次的改造中,算是袖珍楼了,半栋楼给了她,吴妈妈还是赚了,可见工建房是真的不想得罪她。
吴小女絮絮叨叨地跟他说,其中蒋看海和朱捕长在其中出了多少力,阿宾赵渤什么的,也帮忙了,她还花费了十几块银元,打点拆迁的人。
李永生心里暗笑,心说若不是有李清明那一嗓子,这些人加起来也算不得什么。
就为这个小楼,吴小女的积蓄基本上被掏光了,还借了朱大姐五块银元。
而且她还得在李永生租来的院子里,借住一年,等房子盖起来。
李永生对此,当然是无所谓的,他缺的是大钱,不是这种小钱,而且他对吴妈妈的印象特别好,就说你住着吧,我也会时不时回来的。
说到钱的事儿,他就想起了千两黄金一两的灵谷,少不得又去醉枕后海一趟,想要找雁九——她还欠着他八百两黄金呢。
雁九不在京城,李永生也不想等,于是又找一趟宁致远,希望他能帮自己催一下债——我要回博灵郡了,能让她把黄金给我送过去吗?宁致远也不在,他只能把话留下,遗憾地离开。
然后他就发现,在京城待了这么久,想要干脆地离开,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接下来,朱捕长就来看他,她从吴小女那里得知,他要离开了,所以备了一份程仪——五十块银元。
治好朱大姐三十年的瘫痪,五十块银元实在有点拿不出手,但是朱家并不是特别有钱的,朱大姐帮吴小女盖房子,也花了六十多银元,这还是没算其他的人情。
总之,五十块银元,也相当于景钧洪教谕两年的薪水了,作为用在路上吃吃喝喝的程仪,真算得上厚重了。
事实上,送程仪的不仅仅是朱大姐,蒋看海、曲胜男、郭老教谕等人,都送来了程仪,后两者甚至极力劝他转到大修堂来。
李清明也着小九送来了程仪,他知道李永生对军役部观感不佳,所以也没亲自上门。
李永生待了整整五天,才得到了宁致远的邀请——若不是等这个邀请,他此刻已经在回博灵郡的路上了。
这一次上门,他是冠冕堂皇去的,宁公公的宅院外,还是排着七八辆马车,不过他一到门外,直接就被门子请了进去。
宁公公今天的精神不错,见了他之后,笑着聊了两句,然后又问,你就不能留在大修堂?这几天,有无数人问过他这个问题,李永生的回答也很直接:我总不能忘本。
宁致远见他这么回答,也没了脾气,又问了两句,听说他保送了博本院的研修生,没好气地摇摇头——保送大修堂的研修生,其实也是一句话的事嘛。
不过这时候说这些,也有点晚了,于是宁致远一摆手,着人捧出了千两黄金。
这些黄金里,有两百两算他的程仪,剩下的八百两,算是他帮雁九出的——接下来跟雁九讨账的事儿,就交给御马监了。
千两黄金不好随身携带,但是很显然,宁公公已经从禁卫那里听说了,李永生有储物袋。
李永生不想要那两百两黄金的程仪,实在太多了,不过宁致远很直接地表示:奥斯卡只在镇南公那里,就得了数千两黄金,怎么也得分你一份。
奥斯卡在下面胡作非为大肆敛财,肯定不可能独吞,给宁致远上供是必须的,当然,他在镇南公那里到底得了几千两黄金还是上万两,这就有水分了。
宁公公其实也是很贪财的,不过骨子里,他还是有点意气用事,而且李永生也确实出手救了他,想到未来还可能用到小李的针术,两百两黄金结个善缘,还真不算贵。
李永生的拒绝,反倒让他更来劲儿了,你要是不收起来,以后你的事儿我都不管了!宁致远虽然是个弄臣,口碑也不好,但是他对李永生的做的这些,真的是够讲究。
李永生也只能愧领了,然后起身告辞,此次是回去参加结业测试,待我闲下了,再来京城看望宁公公。
你要是能留在朝阳,看望我就方便多了,宁致远没好气地一摆手,显然还是有点不高兴。
不过下一刻,他又想到了一件事,既然你执意回博灵郡,可是要小心连鹰,那小子是肚里做文章的,手黑着呢。
多谢宁公公提醒,李永生深施一礼,笑着回答,我一定加倍提防。
其实关于连鹰的问题,可不止一个人提醒过他,他们都认为,小李你回博灵也不是很安全,真的不如留在朝阳算了。
宁致远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厮没放在心上,于是没好气地哼一声,你要小看了他,真要有事,我可是想帮你都够不着。
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发问,现今的情况,连鹰若是猝死……死于意外,朝中会有什么变数吗?今上是亲政了,但是朝廷中的风向,越来越诡异,平静得可怕。
这样的平静之下,肯定是湍急的暗流,只看宁致远和吴文辉的遇刺,到现在都没有结论出来,就知道酝酿着何等的风暴。
嗯?宁致远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就像才认识他一样,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才颓然一摆手,猝死不好,行刺已经够多了……如果你真想扳倒他,多找点问题出来,才是正经。
凭良心说,宁公公是个好弄险的性子,也不怕使出极端的手段,但是暗杀,真的是突破底线的手段,很容易酿出更大风险,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对方一下。
李永生微微一笑,多谢宁公公提醒,原来是我想得简单了。
待他离开之后,宁致远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好一阵之后,才笑着摇摇头,弄死连鹰?这娃娃真是好大的口气……得了一千两黄金之后,李永生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在第二天一大早,直接悄然离京。
这一次,他坐的是长程马车,同他一起走的,是张木子——他的行踪,不可能瞒得过她。
长程马车的速度真的不慢,在第五天的晚上,就进入了博灵郡。
不过非常糟糕的是,他换乘马车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被人看到了,于是在进入博灵郡的关口,前面出现三四个人,直接将马车拦住了。
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雁九,她一身小民的打扮,气息也是制修,但是她看向李永生的目光,却是非常地不善,我欠你的账,你为什么要转给别人?第二百六十六章 善财难舍见到雁九这副模样,张木子第一个不爽了,好好说话。
她和北极宫的真人,在彰德府解救了朝安局的人,对方既然知道她,这时候摆出一副臭脸,那显然是不给她面子。
长程马车上还有别人,雁九也不敢跟张木子炸刺,只能苦笑一声,问题是他转的这个债主……真的是坑死我了。
四个月了,李永生竖起四根指头,淡淡地发话,你说过什么时候还我钱吗?我找你也找不到,只能把债务转出去。
这时候跟你也说不清楚,雁九苦笑一声,转身牵着马离开,我会去博本院找你的。
两天之后,李永生回到了博本院,这次他也不入修院,直接在外面找了一个客栈住下。
没办法,他不想回宿舍,而他的门面房,全被小鲜肉租出去和自用了,只能在外面住。
第二天,他去修院里办了手续,等待最后的结业测试。
他的测试,在十五天之后,因为他的试炼任务评分很高,博本院也认可朝阳大修堂的评判,所以没有额外的测试,他只需要在气运室晋阶制修即可。
这个时候,他已经跟曾经的同窗,拉开了距离,小鲜肉、胡涟望这些人,还在为升为上舍生而努力,跟他同时申请结业的,只有汽车人秦天祝。
待他回到客栈的时候,才发现雁九带着三个人,也赶到了。
雁九出手很大,直接征辟了客栈一个院子,客栈老板倒是想不服气,但是见到朝安局的腰牌,根本没敢提价钱——你们随便住好了。
然后雁九就邀请李永生,跟我们住一起吧,你也不用花钱。
别逗了,李永生拒绝了,他并不喜欢随便征用别人的财货,我还有半个月才结业呢。
我起码要住到你结业为止,雁九很干脆地表示,八百两黄金,我一时半会儿凑不齐,怎么也得一个月。
李永生对此表示不解,你的欠债,我已经转给宁公公了,你还追着我还钱干什么?我不还他,我就还你,雁九急眼了,你转债没经过我同意,他的账我还不起……合着御马监去朝安局找她催账了,不过不是按正常欠账走的,而是直接以高利贷计算,到现在利滚利,已经一千二百多两黄金了。
雁九在朝安局,主要是职司情报,跟拼命敛财的黄昊不一样,她能挣点外快,却也不多。
她在外面公干,猛地接到同伴传讯,说御马监来收欠债,共计黄金一千二百多两,整个人顿时就蒙了——握草,找错人了吧?细细了解之后,她才知道转的是李永生的债务,一时间她大怒:凭啥就把我的债转走了,还是这么高的利息?然而同时,她更清楚,自己是惹不起御马监的——黄昊都被逼得自杀了,她算什么?想来想去,她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得找李永生。
当然,她也承认,自己没有及时还钱,这是不对的,不过彰德府那边的手尾,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结的——家财发卖,总要一个过程。
她在彰德府得的黄金,也已经有上千两了,但是她有上司要打点,这个钱得优先支付,至于欠李永生的,回头慢慢还好了——我又没打算不给。
李永生去醉枕后海找她要钱,她也听说了,但是她人在外地不说,有钱还想着先支付了其他,就没上心。
等到御马监出面催债,她就真的傻眼了,虽然只是口头催债,也没有凭据,但这是一个讲信誉的社会,很多有身份的人办事,根本不用凭据——他们甚至觉得那样会显得很丢人。
再说了,御马监的钱,谁敢欠着不还?雁九也没胆子去跟宁致远讲道理——黄昊就是前车之鉴,想来想去,还是来找李永生好了。
你说你这人不是欠吗?李永生听得苦笑不已,好好跟你讨债,你不理会,现在知道追上门来还钱了?张木子也很鄙视她,你这种人,就活该被御马监逼债,早干什么去了。
雁九一脸的苦相,我出京也是忠于朝事,莫非你们真以为朝安局是领干饷的?反正张木子是看不惯她,我就不信你家里连这点钱都没有,当初先还了李永生不就完了?雁九气得瞪大了眼睛,自家的钱,跟追比来的钱,能一样吗?她家当然还有些钱,多的不说,千两黄金是凑得出来的,不找李永生,她也还得了御马监的高利贷,但是她觉得:凭什么啊?本来就是一码归一码。
张木子听到这话,彻底懒得跟她争辩了,所以我就说你是活该。
道不同不相为谋,雁九也不跟她说话,只是可怜兮兮地看着李永生,永生,在彰德府的时候,我不但主动送人给你,还帮你解围,这人情你总得认吧?李永生郁闷地叹口气,得了,你说要我怎么办吧。
你跟御马监说一声啊,雁九不住地双手合十作揖,就说这个账还是我还你好了,你跟宁御马那么惯熟。
这不可能,李永生摇摇头,断然拒绝,欠债我转走了,怎么催讨,是人家的事儿,我跟你不一样,绝对不会出尔反尔,须知面子是别人给的,却是自己丢的。
雁九气得直跺脚,欠债我认,但是不能没通知,就按高利贷算吧?李永生其实认可这句话,可是他区区一个修生,宁御马给面子,说转走欠债就转走了,人家怎么收债,他还管得着?正经是张木子说得对,丫纯粹是自找的,欠了钱就该早点还,弄到现在这程度,他是不可能去说情了,你真以为我能对宁公公随便开口?还是换个条件吧。
雁九其实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她只是存了侥幸之心,希望他能过问一下——一里一外,可是差着四百多两黄金呢。
听到李永生明确拒绝,她也没辙了,只能苦苦哀求,你打个招呼,减免一二也算。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李永生气得哼一声,你打算减免多少?他不能干预高利贷,但是高利贷的利息太高,他出个声也是可以的,毕竟他跟雁九不是仇家——当然,采纳不采纳,就在对方了,他最多建议一下。
当然越多越好……雁九眼珠一转,想起减免之后,她还要支付利息,也是有点心疼,要不这样,你医术高明,我给你介绍两个有钱的伤患来,诊金分我一半,这高利贷我也认了。
李永生狐疑地看她一眼,你能找到这么有钱的伤患?你不看我是干什么的?雁九一拍胸脯,论消息灵通,谁比得过我?这倒也是,朝安局的情报网,谁敢小看?李永生不高兴地看她一眼,消息灵通,那你不知道我找你要钱?真也好意思说……我在博灵郡只待十五天,十五天之后我走人,你找不到人,或者没时间治愈的话,你别怪我。
这个……雁九一听就又犹豫了,是不是太急了一点?朝安局的情报能力是很强,但是区区的十五天之内,她要找出合适的病患,还得出得起钱,最重要的是,还得在十五天内能治好。
这显然是太为难她了。
于是她眼珠又一转,阴森森地发话,这样吧,博灵郡你有什么仇家?李永生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起来,张木子的嘴巴扯动一下,也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雁九心里的弦儿一紧。
佩服,李永生伸出个大拇指来,笑着发话,博灵郡我就一个仇家,连鹰。
连鹰……握草!雁九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那是郡房的军役使,我想起来了,你好像确实跟连鹰不对劲儿。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敢查他的谋反证据吗?你有没有搞错!雁九气得叫了起来,我就是想找你的仇家,打一打秋风……握草,你竟然让我去查郡军役使的谋反证据?李永生收起了笑容,默默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叹口气,我就那么一个仇人。
他也有些见不得的人,比如说曾求德之类的,但是他跟连鹰的仇,是不可能化解的,而且也只有郡房军役使,才能轻松拿得出四百两黄金。
这你可是狮子大张嘴了,雁九低声喃喃自语,眉头也是时紧时松,查连鹰……我真不够格去勒索他。
开什么什么玩笑,那是省军区司令呢,她一个小小的司修,就算是朝安局的,也不敢随便出手——当然,若是上峰有令,那她就一点都不怕了。
反正仅仅她自己的话,还真发动不起来。
张木子闻言冷笑一声,对这种人,你莫非还要等上峰吩咐下来?那时你又能占得几分功劳?又能……打多少的秋风?握草……雁九顿时就呆在了那里,脸上青红白紫变幻好一阵,差不多过了一炷香时间,她才狠狠地一咬牙,行,那我干了!第二百六十七章 教化房招揽必须指出的是,张木子所说的话,是道宫中人的思路。
灵修一旦遇到自己该做的事,大多就二话不说去做,不会有太多想法。
官府却不一样,遇到这种大事,一般人都要考虑合适不合适,然后他们会选择请示上级。
朝安局的人相对比较例外一点,但是一个小小的司修,自作主张找郡军役使的麻烦,胆子也太肥了一点。
但是,雁九舍不得那四百两黄金啊,她仔细盘算一下,这事儿还真的能做——现在朝廷里风向很诡异,而她知道,连鹰是兑帅的人。
以她的消息来源,知道今上比较相信大司马坎帅,讨厌掌握了大半个军役部的兑帅,至于说御林军统帅离帅,现在情况有点说不清楚。
雁九私下查连鹰,肯定是程序不正确,但是值此非常时期,查也就查了,万一查出了什么东西来,那可就立功了。
她的上司可能不会很高兴,但是那又如何?今上高兴就行嘛。
眼前这李永生,可不也是写了一个话本,得了今上的欢喜,从而逐渐势大的?她越想,就越觉得这个险可以冒一下——当然,四百两黄金也真是肉疼。
总之老话说得没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朝安局又是一个行事没什么拘束的机构。
不过雁九认为,有一点自己还是要说清楚,我不可能去打连鹰的秋风,我也没那胆子……但是我会去查他,你跟宁御马说一声,要免了我的利息。
李永生也挺佩服她,这女人的胆子是真的够大,于是很干脆地点点头,只要你能查出东西,宁御马那里我去说。
宁致远因为家里的一只蚊子,毒杀了两个军役部的人,更糟糕的是,当时兑帅要约他出来,泛舟湖上共赏风景。
他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当着管家的面,拖出了两个死人来,最后还把管家打出门,周围很多人都看到了……所以说,宁公公跟兑帅之间,那简直是不共戴天的仇——从古至今,如此惨烈的打脸,实在是太罕见了,朝安局若是肯查兑帅,宁致远怕是会笑歪了嘴。
宁御马对李永生很讲究,但是他身为幸进之辈,过分的事儿也没少做过,朝中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他当然会很欣喜地看到兑帅倒霉。
事实上,这也是符合今上的利益的。
与这些后果相比,区区四百两黄金算得了什么?李永生只是担心雁九不肯用心去查。
只要去查,怎么可能一点东西都查不到?雁九可不答应这要求,你不会觉得,他一点不法的事儿都没做吧,他是那种清廉到无可指摘的官儿吗?肯定做了啊,李永生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他若清廉,我就是圣人了……当初他想夺我的收音机技术,就是强取豪夺,不过是未果罢了。
那你还愁我找不到证据?雁九白他一眼,证据未必搬得倒连鹰,但是查他不法的事儿,真的不难,就看上面想不想收拾他了……我会尽力多找证据的。
李永生这才想起来,自己离开京城时候,宁致远还强调过,收拾连鹰不要玩什么猝死,有实打实的证据,这是最好的。
这不是很好吗?他反应过来了,宁御马虽然深恨兑帅,但老宁只是执掌御马监的,想搜罗点情报,也没那个途径,而朝安局正好擅长这个。
至于说御马监也曾经导致黄昊自杀,那还真不是什么大仇,朝安局和军役部是不同的,军队里讲袍泽之情,讲荣辱与共,但是情报机构里,真不说这些。
所以他很干脆地点点头,你要真的去查,利息就免了,我可以帮你说情……你查到的东西越多越好。
那行,我信得过你,雁九点点头,这就算说定了,也没要他写字据什么的。
过得两天,有人上门,拿着留影石给李永生看,上面正是宁致远,图像上的他有点疲惫,也有点不高兴,永生,免利息不合适……我是交给下面人做了,人家不挣钱,合适吗?李永生也拿了一块留影石,录了一段话,雁九打算查兑帅党羽,所以抽不出空回京城,至于下面人……宁公公您是为天家做事的,若是想免利息,何须向下面人交代?宁致远此后再没来过消息,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又过两天,郡教化房来人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肖仙侯的老爸肖田遵副教化长,他是来办理教化房的入职意向。
教化房每年都是应届本修生结业的招人大户,此次要招二百九十人,而博本院结业的本修生,也不过才一千多人,其中很多外郡的修生,都要回原籍的。
教化房招人,都是正式编制,其中可能有三五个留在郡教化房,剩下的,就是去了各府和各个地方,从事教化工作。
这点人其实不够教化房用的,光是各地的教谕,就是一个巨大的缺口,但是在博本院也招不到更多的人了,只能去七幻本修院等其他本修院招人。
据说郡里有设置教化专修院的打算。
留在郡教化房的名额,是最抢手的,而其中一个,就是留给了李永生。
肖田遵主持了见面座谈仪式,不过很显然,以他教化长之尊,实在没必要跟每个即将结业的本修生长谈,他只是在最大的演武厅里,给大家做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
说穿了就是忽悠,虽然教化事业确实很崇高,但是不小心被分到基层初修院的话,大多也是很苦闷和清贫的。
博本院的本修生比不上朝阳大修堂的,但依旧是天之骄子,想让他们甘心吃苦,一定要讲理想、讲责任、讲情怀。
讲演完毕的时候,天上下起雨来,雨还挺大,大家都被堵在了演武厅内,于是肖田遵招一招手,示意李永生过来,你去郡房养正室怎么样?公羊室长对你评价不错。
这话直接雷到了其他的本修生……给个郡房的位子,还问怎么样?你要觉得不合适,跟我这未来高修院的教谕换了好了。
不过肖教化长的气场就在那里摆着,大家也只能看着李永生,各种的羡慕嫉妒恨。
我其实不想入职的,李永生笑一笑,多谢肖教化长厚爱。
收你入郡教化房,是高教化长、林教化长也大力支持的,肖田遵高声发话,图教化长虽然回了京城,但是他也很看好你。
周围的本修生听到这话,就更没有勇气计较了。
不过,还是有一个人不太甘心,李永生是武修,为何要进养正室?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汽车人秦天祝,他倒不是不平衡,而是觉得李永生进养正室,真的没前途。
事实上,他也没有打算进教化房,只不过肖教化长来演说,他就来听一听——他想进的是巡荐房或者法司。
李永生成绩超卓,进养正室,也不过是挂职,马上就要脱产上研修院了,肖田遵高声回答,同时还不忘四下看一看,傲然发话,谁觉得能跟他比肩?教谕对好学生,从来都是这个样子,肆无忌惮地支持,并不怕别人说——你若是不服气,可以,比他好就行啊。
直到这时,博本院的修生们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就是李永生?李永生在博本院的名头,真的是相当响亮,本郡征文第一,去了朝阳大修堂插班,这都是博本院历史上罕见,大家耳熟能详的。
他最有名的事情,还是在三个月前,痛殴胡畏班,伤残了数人,然后竟然……没受到任何的惩处。
那些官面上的辉煌,想要获得并不难,起码不是无法想象的难度,但是能痛扁胡畏班而不受任何惩处,这显然已经超过了大家的想像力——在这个年代,是这样的。
不过就算李永生如此地出名,能认出他的人,还真的不多,毕竟这是一个上了两年本修院就要结业的家伙,尤其坑的是,这厮有一年多的时间,是在外地上的。
此刻大家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更是没人计较了,谁能跟这个变态比肩?脱产之后上研修院……谁也想这么做,但是,真的是臣妾做不到啊。
我能跟他比肩,秦天祝高声叫着,我也要入郡房,我也要上研修生。
李永生很无奈地看他一眼:你争个啥,我让给你就完了嘛。
好了,永生修生,肖田遵手一抬,很自然地放到他的肩头,告诉我,你打算在气运室里待多久?气运室就是结业的最后一关,升入制修可以结业,不如入制修的话……接着修行吧。
博本院作为博灵郡的第一本修院,气运室还是相当牛的。
一般来说,三天左右,本修生可以晋阶为制修,巩固可能还需要四五天,但是只要晋阶了制修,境界就到了,掉下去之后,也能巩固回来。
博本院此前晋阶制修的纪录,是八年前一个修生创造的,只用了十个时辰,这也是博灵郡的纪录。
其实这个修生,属于是作弊的性质。
第二百六十八章 踊跃想一想就可以知道,一般人要用三个小时来完成试卷,有没有人能在五十分钟做完的?这不可能!晋阶制修也是如此,制修的晋阶,在中土国已经是相当成熟的手段了,气运冲刷时,该如何最大程度地接纳,如何冲阶,这都是有讲究的。
一般来说,两天之内能冲阶成功,就是相当了不得了。
三个小时的试卷,两个小时做完了——当然,不是瞎做,得冲阶成功才行。
事实上,四天之内能冲阶成功的,都是可以算结业了。
至于说四天之外?对不起了,麻烦你参加下一次气运冲刷好了。
这个十个时辰冲阶成功的家伙,在本修院外,就私下冲了一次阶——所以说他是作弊。
第一次受到气运冲刷,和第二次受到冲刷,大家都看得出来,做不得假。
做过一次的试卷,重新做一遍,肯定速度快,当然,必须指出的是,十个时辰冲阶成功的那位,就算是作弊了,也是一等一的惊才绝艳之辈。
李永生不欲太过惊世骇俗,但是肖田遵此刻把他拎出来,当着大家的面发问,他也不能太示弱,要不然真丢不起那个人。
沉吟一下,他回答了一个保守的时间,一天半到两天的时间吧。
这已经是相当狂妄了,别人三个小时做完的试卷,他用一个半到两小时做完。
肖田遵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若是能破了纪录,教化房可以出钱奖励。
破纪录……李永生稍稍迟疑一下,就笑着摇摇头,我哪里会那么狂妄?肖田遵是何等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犹豫,说不得又刺激他一下,提高一个时辰,奖励你一百块……一百两黄金,如何?他也就是这么一说,真没指望李永生能将十个时辰,提高到九个时辰,否则的话,一百两黄金,那可是一万块银元呢。
原本他是想着奖励一百块银元,但是这么奖励不够刺激,索性就提高到了一百两黄金。
教化房从来都不是一个富裕的部门,平白拿出一万块银元做奖励,实在太难了,不过,本郡的升制修纪录真能提高一个时辰的话,想必教化房也是会出这笔钱的。
李永生忍不住心动了,他正缺黄金呢,沉吟一下,他问一句,若是我只将纪录提升了半个时辰呢?呵呵,围观的修生里,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李永生你是很厉害,但是纪录这东西,真不是随便能破的啊。
肖田遵没理会这些小家伙,而是笑着回答,半个时辰,当然就是五十两黄金……你们都别笑,这个承诺,对你们所有人都有效!都有效的话,您得下个告知才好吧?有人大声发话,又是汽车人,他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反正秦某人也是今年升制修,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下告知是有点晚了,肖田遵大声回答,郡房走程序来不及了,不过我话就搁这儿了……宋院长做个见证。
宋嘉远也是参加了这次座谈的,闻言他笑着点点头,那我就做个见证,不过你们别光叫得狠,得破了纪录才行,钱真的不是问题……只奖励一个人,谁提高得最多,奖励谁!我现在就去冲刷气运,秦天祝一转身,就冲进了大雨里,离他冲刷气运晋阶,还有八天的时间,他完全可以在修院外先来一次,然后回来冲纪录。
至于说冲刷一次气运,需要用到数千银元,他完全不在乎——秦家不差这点钱,而且他也可能从奖励上找补回来。
就算找补不回来,那也无所谓,只要能破了纪录,他就会在修院的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秦天祝一向是很自负的,这种时候当然不肯后人。
想要破纪录,先过我这一关再说,一名英挺的修生笑一笑,转身也走入了雨中,好像谁家没有几千块银元似的。
能随便拿出几千块银元的人家,还真的不多,不过此后,又有三个修生离开了——无非就是争取破个纪录嘛,谁怕谁呢?宋嘉远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苦笑一声,亏得我说只嘉奖一人,还真是……踊跃啊。
纪录哪里是那么好破的?肖田遵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就算能破纪录,最多一个人。
李永生的眼珠转一下,却并不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李永生都在小院里调整,而雁九则是整天不见人影,这小院反倒是像她帮李永生租的。
就在冲刷气运的前两天,雁九终于回来了,她的肩头甚至带了伤,握草,这四百两黄金,挣得真不容易啊。
这几天她探听出不少连鹰的黑材料,据她说已经抵得上那点黄金了,不过御马监那边总是一副还不够的口气,她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查探。
没办法,她没资格跟御马监讲道理,既然上了船,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今天完成了什么活,雁九也不会跟李永生说,不过,既然是她确认足够了,那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都是钱闹的啊,李永生叹口气,雁九想找钱,他也想找钱。
这两天,他收到了一百多两黄金,是博本院卖收音机的分红。
但是……真的不够啊,在玄女山,这么多钱,已经足以买两次五两的灵谷了,可是他想跟赵欣欣多接触,得想办法买一千两黄金一两的灵谷。
否则的话,他一个区区的、即将的制修,完全没资格跟英王九女、玄女宫道姑交往。
还是看看两天之后的冲阶吧,没准能多落下点钱。
本修生结业冲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本修院三间气运室,每间容纳两百人,前后差不多得半个月,才能完成本届修生的结业测试。
李永生是第二批参与冲阶的,而此前的第一批,已经有人达到了十一个时辰多一点,冲阶成功,显然也是此前在外面经历过气运冲刷的。
这世间,从来不缺少惊才绝艳之辈。
而秦天祝则是跟李永生一起,参与第二批冲阶的。
郡房养正室的室长公羊师爱,此刻就在博本院,看着第二批本修生冲阶。
肖田遵在博本院许下的承诺,虽然碍于程序问题,没有正式下了告知,但是已经传遍了郡教化房,据说教化长高涛闻言,也只是笑一笑,说了一句有点胡闹。
又据说,七幻本修院很不服气,也想参与一下,林锦堂副教化长表示:没有书面的告知,你们再参与,一来是来不及,二来也有点儿戏。
今年是博本院,明年……我们考虑全郡推广。
总之,郡房是打算认可这个承诺的。
所以博本院修生的结业冲阶,教化房是派了人前来观察的——以前郡教化房也会派人来,但是不会一直盯着看,就是开始时候走个形式,最后收个消息即可。
今年就不行了,为了确定能不能破纪录,郡教化房派了人来,全程观看。
博本院第一批结业冲阶的修生,是言德室高室长盯着的。
见到有人能在十一个时辰多一点的时间里,成功晋阶制修,高室长的心情很是不错,表示说不虚此行。
第二批的修生里有李永生,养正室的公羊室长决定亲自来查看,李永生已经注定要分配到养正室了,他也亲自出手阻止过涂得利的刁难,此刻关心一下他,再正常不过了。
冲阶是从辰正时分开始,辰初的时候,修生们就来到了气运室门口,而负责驱策气运的武修教谕,有三八二十四名,另外还有三名司修教谕,是负责启动气运室。
每个气运室,大约有十丈长十丈方,也就是一千平米的模样。
众修生依次走进气运室,待到时间一到,公羊师爱宣布,第二批本修生结业冲阶,正式开始!气运室启动,周边有看不见的空气波动,涌向了三间气运室。
气运冲刷的过程中,消耗的气运不会很多,因为这里是官方的本修院,诸多本修生冲阶成功之后,会反哺回不少气运,驱策气运的教谕,可以得到适当的补充,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但是社会上那些私家的气运室,就没有如此省心了。
气运室驱策一次不易,又没有这么多人一起冲击制修,得不到足够的反哺,甚至可能没有反哺,驱策者就是实打实地付出气血了。
正因为如此,想要通过野路子玩气运冲刷,真的是很费钱。
也只有本修院和军队,才能组织起这么多人,用这么大的气运室来帮人冲刷气运。
别人不是做不到,而是官府就不允许私人搞这种大的气运室——你是想干什么?气运室启动之后,公羊室长坐在不远处的凉棚下,一边品茶,一边跟其他人随意聊天。
此参与了启动的谷随风走了过来,师爱,中午喝点?把酒菜端到这儿来吧,公羊室长笑着回答,万一有人破了纪录呢?我是说中午喝点,又不是晚上,谷随风白他一眼,你看,远处有乌云过来了,没准马上就要下雨。
公羊师爱犹豫一下,算了,还是等到中午再说吧。
第二百六十九章 破了!辰末的时候,天阴了下来,不多时就下起雨来。
虽然不大,却也不小。
公羊师爱等人坐在凉棚下,头上有遮蔽,是不在意这点雨的。
到了午正时刻,雨依旧在下,一点停歇的意思都没有。
又等一阵,公羊室长叹口气站起身来,算了,去食堂吧,这天气,总不能让人再把饭菜端过来。
此时已经进入了仲夏,天气是相当炎热的,难得有这么一场好雨降温,于是众人选择在食堂的屋檐下就座,顺便弄两壶小酒。
公羊师爱不想多喝,但是谷随风非常热情,天气这么好,师爱你难得来一次,老天都想让你多喝两杯,你要不喝也行,写一首赏雨的诗出来。
我写出来你小子也看不懂,公羊室长冷哼一声,算,给你个面子,还是喝酒吧。
他俩喝了没几杯,就变成了教化房和博本院的对灌,公羊师爱只带了两个人来,被博本诸多教谕围攻,有点双拳不敌四手。
到最后,大家喝得兴起,大声嚷嚷着互相灌,然后猛地听到有人大喊一声,破了!谷随风晃一晃脑袋,茫然地回答,啥东西破了?纪录……纪录破了!景钧洪在不远处大声地喊着,他浑身是水,显然是连伞都顾不得打,就跑过来报喜了。
哦,纪录破了,李永生破的?谷随风呲牙一笑,惬意地打个酒嗝,然后又猛地一怔,尼玛……这顿酒喝了有多久啊?辰正时分开始启动的气运室,他们是过了午正,来食堂喝酒的,这顿酒喝了几个时辰?公羊室长也傻眼了,赶忙侧头问旁人,喂喂,现在什么时候了?未末了吧?好像……还差一点点未末吧?众人最终确定一下时间,表情都是怪怪的:尚未到未末时分。
而景钧洪则是很明确地告诉大家:李永生冲阶成功,就是未正时分。
辰正到未正,这厮……只用了三个时辰,就完成了晋阶制修的过程。
谷随风直接就傻眼了,我知道你很了不得,但是……也该给别人留点机会吧?是啊,景钧洪也叹口气,不过还是无法掩盖他脸上的得意,一下提高了七个时辰,还怎么让别人破纪录啊。
握草!公羊师爱高声叫了起来,堂堂的养正室室长,居然骂出了脏话,七个时辰,那岂不是、岂不是……七百两黄金?七百两黄金合七万块银元,以景钧洪教谕现在一年三十块银元的收入,得不吃不喝地干两千多年,才能攒下这笔钱。
换种说法就是,两千多名景钧洪这个级别的教谕,一年总共能赚到这么多。
郡教化房这次,是真的要坐蜡了,怪不得以公羊室长的稳重,都要骂脏话。
哈哈,谷随风仰天大笑了起来,抬脚就向外跑去,我要去看看李永生。
至于天上还下着雨,他是顾不得了,虽然他可以运起气来避雨,但是他宁愿这冰凉的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在驱除酒气的同时,也能降低他心头的燥热。
在他赶到的时候,气运室门外的凉棚下,已经聚集了几十号人,将李永生团团围在中间。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有个胖乎乎的家伙,从远处飞快地跑来,手里还拎着食篮,我给永生买的饭,他要吃点饭。
冲阶成功之后,修生一般都会出来狠吃一顿,然后再进入气运室,稳固一下感觉。
原本这买卖也是食堂独家的,不过到了后来,很多修生仗着冲阶已经成功,根本不理会食堂,直接自己买来饭菜,食堂也不敢多管。
但是这次,却不是李永生为难食堂,是食堂根本没想到,这会儿就能有修生冲阶成功。
肖仙侯跟李永生关系好,正好下午没事,过来看看情况,没想到正正撞到李永生冲关成功,他撒腿就往修院外跑,帮着买了点吃食回来。
不着急,我不饿,李永生笑着摆一摆手,站着歇一歇就行了。
坐下歇着,肖仙侯将食篮放在桌子上,按着他坐下,不饿也得吃,你不用巩固境界了?真不用了,李永生笑着一摊手,又站了起来,看向一个教谕,教谕您能看出来吧?这位教谕是个高阶制修,用一种怪怪的眼光看着他,微微颔首,确实不用了。
气定神凝,张弛有序,吞吐之际中正平和——这尼玛真的是三个时辰冲上制修的?那可是恭喜了,小鲜肉一蹦老高,又抬手去按他的肩膀,那你也坐啊。
气运室里,我一直在坐,你让我站一会儿成吗?李永生笑着回答,再说了,这里是教谕们坐的地方,我还是出去淋一会儿雨好了。
走到凉棚外面,他淋了一会儿雨,才又出声,教谕们都不在,我这个时间,应该会被认可吧?认可是肯定的,一名教谕在远处笑着回答,他是负责驱策气运的,亲自见证了这一幕,虽然没有精准记录,但是大致不会差,别忘了,还可以天机推算呢。
一般而言,大部分修生是不会在意自己是用了多久晋阶的,能晋阶就足够了,教谕们对此也兴趣不大。
这次倒是有些教谕,打算好好记录一下,但是谁也没想到,才三个时辰就有人晋阶了——他们都打算后半夜好好地熬一熬呢。
能认定就可以,终究是七百两黄金呢,李永生长出一口气。
他本来也不想这么显眼,心说我用六七个时辰晋阶,赚个三四百两黄金就行了。
但是宋嘉远提出,只奖励第一名,而当下除了秦天祝之外,还有三人也当场表示,要去冲刷气运——博本院的修生,不差钱的程度赶不上朝阳大修堂,但总还是有不少家底殷实的。
而且这四个冒出来的竞争对手,还都是身在现场的,不在现场的,又有多少不服气的呢?所以李永生琢磨一下,觉得六七个时辰不保险,万一有谁人品发作了呢?然后他就决定,五个时辰好了,但是紧接着,他就想到秦连成不但天资尚可,家中还有道宫背景,他就又有点犹豫了:万一这厮有别的底牌呢?事实上,除了秦天祝,博本院还可能有其他牛人,只不过人家等闲不为小事相争罢了。
当他打算把时间提到四个时辰的时候,才意识到,其实五个时辰落在别人眼里,也已经是惊世骇俗了——虽然这并不足以保证他能挣到五百两黄金。
想来想去,他索性心一横,直接将时间提到了三个时辰,反正是个惊世骇俗了,还怕更过分一点吗?正经是,他可以赚七百两黄金了。
公羊师爱不在啊,小鲜肉四下看一看,那货不是想昧了这七百两黄金吧?这位修生,你这话说得奇怪,远处匆匆走过来几个人,有一人大声发话,我公羊师爱的名字,别人叫得,你却叫不得,否则就是不敬师长……握草,是你?小鲜肉讪讪地一笑,然后抬手一拱,见过公羊室长。
公羊师爱对肖田遵的这个私生子,没什么成见,反倒是有点抱不平——他是养正室的,最强调落实教化,正室不能生子,却又不容外室之子,这不合适。
哪怕是肖田遵的正室后来生了儿子,但是曾经有一段时间,这个私生子的遭遇是不公平的。
见到是这厮歪嘴,他也懒得理会,只是阴阳怪气地说一句,一个时辰百两黄金,那是肖教化长亲口许的,关我什么事?七百两黄金,早晚要着落在你老爹身上,我就算想昧……可能吗?最终坐蜡的是他!殊不料,小鲜肉冷笑一声,想必肖教化长,也不会令我等修生失望。
我倒是忘了,你对你老爹也有怨气!公羊室长的嘴角抽动一下。
下一刻,他就转头看向李永生,大笑一声,走上前一拱手,果然是天纵之才,永生,你现在,可就正式成为我养正室的人了。
李永生也深施一礼,以后还请公羊室长多多关照,总不会屈了你这大才的,公羊室长放声大笑,七百两黄金……该苦恼的也不是他,正经是养正室多了这么一个奇才,别人的眼珠子都要发红了吧?不过心中的疑惑,他还是要问出来的,三个时辰,你怎么做到的?李永生笑一笑,含含糊糊地回答,学生曾在朝阳大修堂插班一年,侥幸得了点机缘。
这话一说,公羊室长就不能再问了,朝阳大修堂很牛,顺天府作为中土国首善之地,也真的不乏各种机缘。
所以他只能点点头,笑着回答,纵然是有机缘,那也得有天分……你就不用再谦虚了。
十个时辰的那位,虽然是作弊,但也被视为惊才绝艳,李永生同样是如此,哪怕有天大的机缘,三个时辰晋阶为制修,也足以称得上天纵奇才。
李永生笑了起来,主要还是有经济动力,虽然我也很重视荣誉,但是双管齐下,才令我发挥出了全部的潜力……真的很感激郡教化房,感激肖教化长。
我把你们捧得高高的,看你们好意思不给我钱?第二百七十章 失落的天才们梅任歆是博本院的上舍生,人长得极为英俊,没人知道,他的父亲是工建部的部长。
他目前跟的是母姓,而且他入博本院的时候,他的父亲身为郡守,正面临一系列纷争,所以他才会来到母亲的家乡——博灵郡来上本修院。
结果他入了修院不久,父亲入了太皇太妃的法眼,被提拔为工建部的部长。
这时候,他想进朝阳大修堂,已经晚了,而且他的母亲也不是正室,他不但没有多少资格搞特殊,也被人被人忽视了。
不过对他来说,这无所谓,他多才多艺资质不凡,这次结业之后,他会去巡荐房任职,一年之后,他可以脱产上研修生,若是考不上朝阳大修堂,还有七幻本修院的研修生兜底。
此后,他的仕途会一马平川,没有谁阻挡得了。
原本他是默默地看着同窗们,看着他们团团乱转,绞尽脑汁四处求人,以谋一个好职位,他将优越感淡淡地藏在心里——我不需要如此。
但是李永生的待遇一出来,他就有点不平衡了。
入职之后直接脱产上研修生,你比我混得还好啊。
当然,他也知道,人和人是不能比的,就像别人不能跟他比一样。
李永生的诸多事迹,实在太逆天了,尤其是此人痛打胡畏班,梅任歆也要在心里暗暗地竖大拇指,他看那帮不开化的家伙不顺眼很久了,但是非常遗憾,他并不方便收拾那些家伙。
若是说李永生只是激起了他一点点妒意,那秦天祝就让他极其看不顺眼了。
不就是道宫有点关系吗?得瑟什么啊,好像你资质就比我好到哪里去了。
所以当秦天祝表示,要冲击一下纪录的时候,梅任歆也打算冲一下纪录。
他的母亲不是正室,但是家族势力也不小,几千块气运冲刷的钱,难不住他。
他所在的气运室,没有李永生,也没有秦天祝,不过他并不放松对自己要求。
我一定要抢在秦天祝之前,晋阶制修,至于李永生……那是一个孤儿,怎么可能有钱去做气运冲刷?他是带了计时器进气运室的,气运室禁止携带不相关的东西入内,但是计时器例外。
这个东西,能帮本修生合理分配时间。
计时器非常精准——对中土国人而言,确实算得上精准,一百天也差不了两个时辰。
梅任歆在丑正前一炷香时间,晋阶了制修,他稍微稳固一下境界,大步迈出了气运室。
——一百两黄金,我来了!出了房间之后,入目的就是几盏夜灯,有食堂的伙计坐在夜灯前,昏昏欲睡,还有两个教谕,在夜灯下兴致勃勃地下棋。
再有就是一个关系不错的同窗,正坐在那里看教谕下棋。
梅任歆跟同窗的交情还可以,但是能推心置腹的也就两三人,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两名教谕听到门响,齐齐扭头看了过来。
梅任歆没心看他俩,直接走到同窗面前,全全,秦天祝出来没有?呀,梅梅你出来了?全全一蹦而起,然后一指他身后,秦天祝……那不是吗?梅任歆闻言,扭头看去,看到秦天祝才推开气运室的门走出来。
他轻笑一声,走上前去一拍对方肩头,你终是比我晚了几息……有教谕做证。
有病不是?秦天祝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李永生已经出来了,我早几息晚几息,差很多吗?他跟李永生是在一个气运室的,也带了计时器,看到李永生只用了三个时辰,就晋阶成功走了出去,他心神激荡之下,好悬走火入魔。
不过,经历了观星楼跳楼事件之后,秦天祝的心性还是成熟了不少,最初的惊讶过后,他反倒放下心来,一心一意地冲阶。
大约是没了牵挂,心无旁骛的缘故,他并没有耽误太长时间,反倒是用了差不多九个时辰,就成功地冲上了制修。
至于梅任歆比他快几息慢几息,那还真不值得计较了。
神马?梅任歆骇然地瞪大了眼睛,李永生比你我还快?一边说话,他一边四下扫视——李永生在哪儿吃饭呢?这时,他的同窗走了过来,李永生早出来了,已经走了。
早出来了?梅任歆觉得这个早字,十分的刺耳,忍不住皱一皱眉头,能比我们早多少?他的同窗犹豫一下,方始回答,大家都说,他是未正时候出来的,当时我不在场。
未正?梅任歆愣了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握草,三个时辰?别扯淡了!人家能三个时辰晋阶,怎么就是扯淡呢?秦天祝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我跟他一个气运室的,就是未正出去的……尼玛,害得我差点走火入魔。
还真的是?梅任歆直接傻眼了,他可是知道秦天祝的性子。
良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一边抓起一根烤羊腿大嚼,一边看向对方,你也很厉害嘛,受到这种刺激,还能九个时辰就出来。
本修生之间的竞争,良性有序的比较多,这两位结业之后,选的路子不同,没什么竞争,就能很快地放下过去的事。
我正是因为彻底放下了,才会这么快,秦天祝也端起一碗肉汤面,呼噜呼噜地往嘴里划拉,同时还含糊地发话,不过也不错,咱们这一批,同时三个人破纪录,将来也会是一段佳话吧。
你倒是想得开,梅任歆无奈地笑一笑,然后眼中露出了艳羡之色,那这么说,李永生这货,岂不是能赚七百两金子?握草……做人不用这么成功吧?他可真未必能拿到这么多,秦天祝哈哈一笑,一百两黄金还好说,七百两,真的是太多了。
那是,梅任歆点点头,这厮实在太黑了,不像咱俩……比较有分寸。
嘿嘿,秦天祝笑了,又白他一眼,你倒是蛮会苦中作乐的。
那我不作乐,莫非还要哭?梅任歆翻一下眼皮……不过就像他俩想的那样,李永生这次确实手笔太大了,当天晚饭的时候,肖田遵就通过宋嘉远约见他。
巧的是,肖仙侯也正好要他摆酒,庆祝顺利结业,为此还扯来了胡涟望和白莉莉,胡老大还想叫樊长平,不过试探了一下,发现李永生没啥兴趣,也就没再坚持。
说起来也有意思,李永生在这毕业的时节里,竟然没有几个恋恋不舍的同窗,一起醉生梦死——没办法,跳级多了,就是这种结果。
庆祝他结业的,居然都是在校的修生,就连白莉莉,也是病了半年,赶不上今年的结业。
而且他还会再次回来上研修生,大家还能再次见面——理论上起码是这样的。
大家正在往修院外面走,迎面正正地撞上了宋嘉远的跟班,得知肖教化长有请。
众人只能扫兴离开,不过肖仙侯表示:我跟你一起去。
肖教化长选择了镇上的文峰酒家谈事,李永生两人进去的时候,大厅里人满为患,还有人端上一碗面,坐着小凳子,一起听酒家的收音机。
收音机这个东西,已经在相当程度上,改变了七幻城黎庶的娱乐消遣方式,有收音机的地方,都是人满为患,而且一时半会儿,价钱降不下来,无法进入寻常百姓家。
肖田遵弄了一个包间,在里面等着李永生。
见到自家儿子跟来,他也没表示出意外,先是祝贺他破了纪录,然后又为他能顺利结业,进入郡教化房而道喜。
这都是题中应有之义,因为李永生不再是本修生,肖田遵很自然地跟他推杯换盏。
几杯下肚,肖教化长表示,你看,都不是外人,那个奖金的事儿,需要商量一下。
要商量什么?不等李永生回答,肖仙侯先跳了出来,一个时辰一百两黄金,肖教化长你当众承诺,七个时辰,就是七百两,这还有什么可商量的?宋嘉远微笑不语,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对父子掐架——本来也就不关他的事儿。
肖田遵没好气地看小鲜肉一眼,你当是我不想给?我也去申请了,是高涛不答应啊。
教化长高涛能答应才怪,一百两黄金的话,教化房能咬咬牙,但是七百两的话……那大家干脆把嘴巴缝住,明年别吃别喝了。
那你当时为什么做承诺?肖仙侯怒视着自己的老爹,你也没说,只许破九个时辰的纪录。
我哪里想得到,纪录能提高这么多?肖田遵狠狠地瞪自己儿子一眼。
你想不到,是你的事儿,小鲜肉冷冷地发话,你跟永生解释什么?握草,我是你爹!肖田遵气得狠狠一拍桌子,你非要坚持付这个钱,教化房又不认可,我得自己垫!那你就垫呗,关我什么事?肖仙侯冷笑着回答,你的钱又不是我的,正经是永生有钱了,我没准能弄几个来花一花。
这就是你跟你老子说话的态度?肖田遵眼睛一瞪。
肖仙侯哈哈一笑,那麻烦你跟我说一说,你这个做老爸的,对我是什么态度?肖田遵顿时语塞:这是他都不敢明着承认的儿子,要不说若要公道,打个颠倒……第二百七十一章 三湘遇袭因为肖仙侯的搅局,肖教化长想省去七百两黄金的打算,落空了。
事实上,李永生也不可能答应自己的黄金被抹掉——你早说要抹掉的话,我不会这么拼。
然后肖田遵又抛出一个建议来:那就每年七十两黄金,支付你十年。
这不可能!肖仙侯帮李永生拒绝了:肖家可以先把黄金垫上,你们慢慢领好了。
十年的支付期,会产生太多的意外,人走茶凉这种事,在中土国也屡见不鲜。
而且这延期支付,你不得算利息吗?肖田遵气得拍案而起:你还是不是我儿子,胳膊肘向外拐?肖仙侯冷笑着反问: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你儿子了?这个事儿,还真有点复杂,肖田遵也顾不得跟他生气,转头问李永生:你怎么看?我怎么看?我要钱啊,李永生笑一笑,教化房不打算承认的话,广播电台里说一声就是了,你看可好?可好个毛线!肖田遵实在太清楚这电台的威力了。
别的不说,就说现在这文峰酒家,包间外面有多少人?教化房出尔反尔的话,瞬间就会传遍博灵郡,那会成为整个教化系统的笑柄——冠以教化二字,还要出尔反尔,这种丑闻简直突破了天际!永生你体谅肖叔叔一次不行吗?肖田遵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不是我不体谅,而是我挣钱也有用啊,李永生苦笑着一摊双手,本来说好的事情,您说不给就不给了,以后我在教化房,还怎么见其他同僚?这不是脸上写明白了……我好欺负?肖田遵摇摇头,那可未必,你要是真的要了这七百两黄金,在教化房,你反倒没法见同僚了……你把大家的钱全拿走了。
李永生沉吟一下,然后回答,既然这样,那我不入教化房好了。
肖田遵还没来得及说话,宋嘉远不干了,你这话啥意思,不入教化房,还上不上博本院的研修生了?他原本就支持李永生保研,见到今天的破纪录,他越发坚定了信心,待听说李永生可能不入职教化房,他心里就慌了。
虽然小李签了博本院的通知函,但是强扭的瓜不甜,人家真不上了,博本院能如何?果不其然,李永生回答得很干脆,既然没必要脱产了,我就不上研修生了。
你没必要这样吧?肖田遵苦着脸发话,你都签了博本院,不上这里,也去不了别处,博本院甚至可能扣下你的户籍关系。
握草,怎么说话呢你?宋嘉远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不过他也不着急辩解,反正这话又不是他说的。
扣下就扣下呗,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孔总谕知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入官府。
中土国是非常注意户籍管理的,但是就算他的关系被扣下,那也是有,并不是销毁。
他有户籍,又是制修,全国各地真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尼玛还能不能好好地说话了?肖田遵心里叹口气,小李,关键是这次没走流程,真的是没有理法依据。
宋嘉远此刻是真的不能忍了,那你们就别给黄金了,我博本院有电台的。
肖田遵想一想,一咬牙发话,三百两,最多了……肖叔叔给你垫两百两。
此刻他真是无限地后悔,当初我得瑟个什么劲儿啊。
肖仙侯冷哼一声,六百两你也垫得起。
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肖教化长气得狠狠一拍桌子,瞪着眼睛大喊。
行了,别争了,李永生本来很不高兴,但是他总不能坐视父子失和,三百两就三百两吧,我还要一个全国游历调研的公函,这总没问题吧?这种公函,得跟教化部疏通,肖田遵先皱一皱眉,然后很干脆地点头,不过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你放心就是。
肖仙侯的嘴巴扯动一下,低声嘀咕,总得给个期限……不能三十年之内吧?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东西!肖田遵狠狠地瞪他一眼,这个公函,十天之内我给你出了,部里的手续可以后面补,关键是得让高涛点头。
李永生也知道,官府中人做事,要讲章法的。
宋嘉远见他俩谈妥了,才出声发问,永生你着急要这么多钱,要干什么?一些私事,李永生干笑一声。
你要是用股份抵押的话,修院可以借给你一笔钱,宋嘉远慢吞吞地发话,当然,肯定要有利息,不过你每年的分红就够还了。
他倒不是看上李永生的股份了,身为教谕,真做不出那种事,他只是想帮自己修院里出来的修生,同时把对方绑在博本院的战车上。
那可是多谢宋院长了,李永生闻言大喜,站起身鞠个躬,又端起酒来一饮而尽,我干了,感谢您的支持。
看来你还真是需要钱啊,宋嘉远笑着摆一摆手,多少就够了?没个够,李永生苦笑一声回答,越多越好,最好能有个几万两黄金。
得,当我没问,宋嘉远白他一眼,你那点股份,差不多也只能折五百两。
李永生一年的分红,能有一百多两黄金,这么算下来,股份能折抵四年的分红,这个价钱还是很公道的,事实上,往后几年,利润率有可能下降,博本院出的价钱,很有诚意。
那也要多谢,李永生笑着回答,五百两也不嫌少,关键是我感受到了博本院的温暖。
听到他俩说话,肖田遵猛地眼睛一亮,对了,郡房也能搞个电台,你也可以入股……差你的四百两黄金,折算在这里好了。
你有点智商好不好?宋嘉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广播电台是赚不了几个钱的。
肖田遵这才愣住了,那么我们郡房……也生产收音机好了?宋院长冷哼一声,干脆地吐出两个字,做梦!不管怎么说,虽然教化房最后只表示拿出三百两黄金,但是能给李永生开公函,他四处游历,就又多了一层方便,尤其难得的是,博本院愿意借五百两黄金出来。
所以这个结果,也算勉强可以接受。
李永生原本想着,结业之后就前往三湘郡一行,但是接下来他还要领结业文书,又要去郡教化房报到,在等待黄金的同时,还要去研修院登记。
这么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忙完就是半个月后了,所幸的是,他也知道赵欣欣不着急找双修伴侣,倒也没有那种紧迫感了。
于是,他索性找到孔舒婕总教谕,说你把我的基础课业考核一下算了,这一次出去,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此时也不过七月初,总教谕对他是相当地无语,研修生可是九月才报到,你这么匆匆忙忙地离开,岂不是连同窗都见不到?真是没见过你这么特殊的修生。
不过说归说,孔总谕还是安排人,对他进行了考核,一共用了五天的时间,他所有的基础功课,全是以甲等的成绩通过,最差的也是甲下。
负责考核的教谕,心里也挺崩溃的,考虑到这厮竟然三个小时成就制修,有人低声嘀咕一句,这位不是转世的吧?没办法,成绩太逆天了,由不得大家胡思乱想。
所以李永生上路的时候,就到了七月中旬,为了出行方便,他还特意买了一辆马车,加固了车轮和车辕等部位,方便跑长途。
七月十九,宜出行,他一大早驱车离开了博本院,一路驶向三湘郡。
博灵跟三湘接壤,不过七幻城在博灵北部,朱雀城却是在三湘最西南端,直线距离有三千多里,实际跑下来,要超过四千里。
李永生的马车没马,不过这不是问题,去车马行租用就行,只要交足够的押金。
关键是用车马行的马,换乘起来特别方便,就像长程马车一般,钱给到位的话,其他都不是问题,一路不停跑下去都行。
用了四天的时间,马车出了博灵,进入了三湘郡。
三湘是有马场的,不过李永生也不着急买马,他觉得现在这样子就不错,到朱雀城附近再买马,也不算迟。
三湘这里,路还真是难走,张木子掀起车帘,看着崎岖的土路,轻声感叹着。
三湘郡山多水多,平原却是不多,他们路过的这个地方,算是丘陵地带,山路虽然不算陡峭,但是地面非常泥泞。
就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脸色猛地一变,直接丢出一个白色的盾牌,敌袭!几乎在同一时刻,无数凄厉的穿空声响起,一大波黑点奔着马车就来了。
黑点来自道路两边的丛林里,雇来的马车夫惊得大叫,各位兄弟,我是永盛车马行的,大家给个面子行不?黑点转瞬即到,只听得一阵夺夺乱响,却有百余支箭支,直接射到了马车和马身上。
很多马车在夏天并没有多少木板遮拦,只是使用车帘,便于乘凉。
第二百七十二章 斗化修这一阵的箭雨,射得非常急,很多箭支甚至对穿了出去。
射来的箭支,是三棱的箭头,锋利异常,箭杆粗大,尾部是染成青色的鹅翎。
鹅翎破甲箭,车里传出一声惊呼,不是雁九又是谁来?她高声地叫着,是军队,是军队偷袭,大家小心,这不是盗匪!话音未落,又是一片破空声响起,这次的箭支更大,长足有八尺。
雁九越发地叫了起来,太粗了啊,这尼玛是床弩吧?这种东西能出现在这里,那没有别的可能,就是要杀人了。
所幸的是,这次马车反倒没事,只见马车上白光一闪,竟然硬生生地挡住了这十几支大箭。
车帘晃动,里面冲出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可惜的是,他的脸上有一道疤痕。
男人一抬手,就抓住了马缰,也不顾跳下车子的车夫,手一抖,驾,大家坚持住了……冲过这一段!下一刻,他怒骂一声,握草……连马也不放过?四匹拉车的马身上,中了十几箭,其中一匹中了起码六箭,这马没有直接跪倒,已经算是相当强悍了。
但是它也真的不能跑了,一跑肯定要跪,一跪的话,就不是少一匹马的问题了,而是会将其他三匹马也拖住。
李永生顾不得想那么多,冲着那匹马,直接一道白光打过去,治愈!驾!治愈两字纯属扯淡,这种符箓,就是治疗一下皮外伤,外加一点精神刺激,用在此刻,只是要那匹马坚持一下,冲过这一段再倒地。
这符箓是三茅庙李玉峰给他的,李永生在中土国这么久,虽然收获了很多仇恨,但是帮人的时候没有私心,也收获了很多友谊。
他一道白光打出去,紧接着,又是上百支箭支飞来。
不过这一次,没有一支箭支能近身,不但没有伤了马车,也没有伤到拉车的马,全被白茫茫的光芒挡下了。
快走!李永生又是一抖缰绳,抓起马鞭,凌空抽一个响鞭。
马匹又开始发力,重伤的马都出力了,其它三匹马更是不在话下。
吱儿,地上的车夫打个口哨,那四匹马直接跑出了土路。
车夫身子一蹿,又上了马车,大声叫着,走路边,小心路上有陷阱。
不愧是车马行的老把式,遇事会跑,也知道规避风险。
又是一阵箭雨射来,这次就稀少了很多,因为有白光保护,也没有伤到任何人——马车已经处于全面防御中。
四匹马的速度还没起来,前方人影闪动,冲出七八个人来,直接挡住了去路。
打头的是一个高阶司修,他狞笑着发话,想跑?晚了!壶瓶山好汉在此,乖乖停下送上钱财,饶你们不死!镇南公家眷在此,谁敢放肆!李永生大喝一声,车上有因果殿耋老,真要找死,只管上来便是!车夫听到这话,心里真是生出了不尽的豪气,使劲一甩马鞭,冲!高阶司修闻言也是一愣,握草,拦错人了吗?不过,看到那英俊修生脸上明显的疤痕,他终于回过神来,冷笑一声,还有因果殿?李永生你还真是敢吹……杀无赦!滚开!张木子直接冲了出来,凌空扑下,手中白光一闪,不滚就死!她可是巅峰的高阶司修,此刻全力一击,声势惊人。
哪曾想,就在此刻,凭空又出现三人,人人手中打出一道白芒,击向空中的张木子。
三才军阵?张木子惊呼一声,身子没命地一扭,向侧方蹿去。
哪里有那么容易躲开的?三道白光衔尾直追,军阵的可怕,就在这里了。
另一名高阶司修,则是握着刀,冷冷地盯着马车——车里应该还有司修。
张木子狼狈窜逃半天,抖手打出一道青色霹雳,一阵惊天大响之后,三道白光湮灭了。
三人的脸色齐齐一变,握草……灵修?他们出来的时候,还真没想到,对方竟然有高阶司修的灵修。
死吧!另一名对峙的高阶司修发现情况有变,想也不想,一刀斩向前方的马车。
他知道对方还有一名司修,是朝安局的,但是……那又如何?杀就杀了,在三湘郡内,查得到什么呢?反正朝安局的人,玩阴的可以,比战斗力的话,他还真的不怕。
倒要看看谁死!马车里传来一声轻叱,十几点青芒打了出来。
朝安局的人战力不行,但是玩点阴损的小动作,那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这名高阶司修就大意了,他根本无视这青芒,手中长刀狠狠地斩了出去。
一刀下去,马车上白光一闪,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刀,这位却是毫不犹豫又斩出了第二刀。
与此同时,青芒打到了他的身上,被淡淡的白光挡下。
然而下一刻,几点青芒爆裂开来,瞬间就形成了一片白雾。
就在这时,追着张木子的三名司修,已经有一人转身冲着马车来了——剩下的两人,奈何不了灵修,但是拖住人没问题。
与此同时,又是十几支大箭射了过来,马车上的白光一阵颤抖,虽然挡下了大箭,但是非常明显,防御快要被破开了。
白雾中的司修身子一蹿,冲出了白雾,才待继续出手,猛地脸色就是一变,握草,有毒?另一名司修已经冲到了马车附近,抖手一枪扎了过去,给我开!这一枪,他有信心破开马车的防御。
然而就在此刻,车帘蓦地一抖,凭空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大手,直接将人带枪一起抓住,狠狠地一摔,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
此人也有护体的灵光,不过这一摔,还是摔得他有点头晕眼花,没啥伤害,就是有点晕。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一张玄色的大网,直接罩到了他的身上。
这种不着力的拿人利器,任他是盖世的豪杰,也要乖乖束手就擒。
找死!见到有人被擒,正追杀张木子的两人,根本顾不得许多,一转身就杀了过来。
白色的大手再现,捉住一个司修,又是狠狠地一摔。
又是一个黑点打出来,在空中化作玄色的大网,罩向了此人。
就在此刻,刚才被大网罩住的司修大喊一声,小心,有毒!捉人的大网上,都要附毒,这朝安局行事的风格……也真是没谁了。
两人被擒,还有一人中毒,攻守瞬间易位。
好了,到此为止,空中蓦地传来了一个声音,一名中年男子出现了,他面无表情地发话,没想到孔舒婕你也来了,此事就此作罢。
你给我下来!张木子抖手打出一道青芒,化修就牛吗?她被三才军阵追杀,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见到一个区区的初阶化修也敢得瑟,实在难以压制心中的愤怒,一道雷符重重击出。
中年男人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一个黑色的圆盾,蓦地出现在他身前,正正地挡住了那一道青芒。
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只见那疤脸的年轻人一抬手,三道白芒电射而来。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他冷笑一声,根本没兴趣做出反应。
然而下一刻,他觉得头脑猛地一晕,身子也忍不住抖一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也没发生什么,只不过这一刻的恍惚,影响了他激发护体灵光,然后三道白芒,在他身上打出三个对穿的窟窿,鲜血不要钱一般地喷了出来。
握草,你竟然能打伤我?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永生。
永生,配合一下,张木子高声叫着,抖手又是一道青光打出。
李永生微微一笑,脸色又是一沉。
他用的是神识骚扰的法子,因为是上界下来的仙使,虽然修为不怎么样,但是神识比一般人强太多了,干扰一下化修都可以。
当然,这样的干扰,对他来说也是很吃力的,所以第二次干扰的同时,他又打出三道白芒,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中年男人再也不敢小看这三道白芒,身子一晃,就到了十丈之外——惹不起,躲还不行吗?他能躲过三道白芒,但是躲不过神识的干扰,也躲不过雷符的追踪。
下一刻,他神智又是一晃,身子一麻,就从空中掉了下来。
张木子根本不多说,抖手就放出一道索子,同时又祭起一块石头,打!索子将人捆住,石头在空中迅速变大,狠狠地将化修砸进了泥土中。
与此同时,孔舒婕已经蹿出马车,将三才军阵的最后一名司修,也抓起来狠狠地一摔。
雁九紧随其后,冲出马车之后,十几道青芒打出,直接将此人打成了筛子。
中了青芒之毒的司修见状,也不敢再继续驱毒,转身狂奔而去,风紧,点子硬,扯呼!你给我留下吧,李永生身子前蹿,直接追了过去,抖手又是三道白芒打出。
他两次硬撼化修的神识,已经不便发出第三击了,但是这个高阶司修想跑,他怎么能答应?以李某人的速度,追一个中了毒的司修,还是没问题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辣手诛化修李永生追出去七八里,终于击伤了那名司修。
这司修倒也硬气,眼见逃不脱了,直接咬碎了体内的毒牙,对着追来的修生狞笑一声,若不是先中了毒,怎容你一个小小的制修猖狂?说完之后,他七窍流血而死,而且尸体很快就蜷缩成了一尺来长的黑炭。
李永生想要反驳,根本都没机会,他目视着这块黑炭,轻声嘀咕一句,玄火之毒?待他将这块黑炭带回马车处的时候,张木子、雁九和孔舒婕正在四下追杀来犯之敌。
他们杀了差不多有五十人,还缴获了五具大弩。
跑了的人不少,不过这三位也没兴趣追了,这里的地形实在太复杂了。
来行凶的都是死士,没有活口,被擒住的三名司修也都服毒自尽了。
只有那名化修,闭着眼睛不说话,他是唯一的活口。
雁九走上前,冷冷地看着他,真的不想说些什么?那名化修根本不理会他,连眼都懒得睁一下。
雁九轻笑一声,抬手一刀,直接将人的头颅斩了下来,鲜血四溅。
走吧,她转身往马车上走去。
嗯?李永生有点好奇,追上去问一句,这么好个人证,你怎么杀了?这可是化修呢,丫舍不得死,你还不该好好利用一下?你应该知道,这是连鹰派来的吧?雁九头也不回地发问。
应该是吧,李永生点点头,让他说出连鹰的计划,不是很好吗?没必要,雁九摇摇头,说出计划来,也就是找你报仇,那能怎么样?连鹰和李永生有仇,有太多人知道了,人家不方便在博灵郡下手,在三湘郡埋伏,冒充盗匪栽赃给三湘,这都是不怕说的。
反正就是私人恩怨了,有啥呢?李永生反应过来了,原来你是要把难题留给三湘郡?也不是留给三湘郡,雁九笑着摇摇头,反正是博灵军役房的人,出现在三湘了,你猜他们发现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呢?军役房跨境?孔舒婕反应了过来,这根本不是私人恩怨的问题了。
没错,这才是雁九果断杀人的原因,擒下一个化修,让他承认对付李永生是连鹰的主意,这有多大的意义?根本就不提这些,只说博灵军役房的人跨境,才是最狠辣的一招。
军役房各管一摊,哪个郡的就是哪个郡的,跨境的就是野心家。
雁九这朝安局的主儿,整天查的就是谋反,最明白其中分寸,她只需要强调一点:连鹰派出人跨境了。
当然,调查起来,连鹰可以说这是他跟李永生的私人恩怨,我在三湘郡出手,是为了避免嫌疑,但是——这属于解释的部分,别人愿意不愿意听,那是另一回事。
若是不杀这个化修,调查起来,第一点就是说,你为啥要对李永生动手。
那样一来,很容易扯到私人恩怨上,跨境反倒不是重点了。
雁九下此毒手,目的只有一个:我就不说恩怨,就说你连鹰可能涉及谋反。
反正死了一个化修,就算三湘郡想隐瞒,连鹰也不好跟别人交代。
小兵死了问题不大,军队里有死亡指标,多死几个,也不过就是没控制好。
军队里的化修、司修,那都是有数的,总不能稀里糊涂死个化修。
杀掉一个化修,纯粹是将连鹰逼到了绝路上。
李永生也听明白了,于是又抖手打出一张符来,归去来兮……符纸发出淡淡的褐色光芒,笼罩在四匹马的身上。
拉车的马里,两匹已经死亡,还有两匹濒临死亡,眼见是不得活了。
但是褐色的光芒罩下去,四匹马齐齐站了起来,拉动马车前行。
雁九顿时就傻眼了,我去,赶尸的符箓……李永生你还有这种东西?赶尸是道宫的秘术,但是四大宫和十方丛林里都没有,这是子孙庙特有的。
呵呵,张木子轻笑一声,三茅庙原本就是以符箓见长,更别说赶尸原本就是其一绝。
孔舒婕也苦笑着摇摇头,心说我博本院是出了怎样的一个怪物啊。
车夫也受伤了,不过伤得不是很重,见到马车启动,忙不迭跳上来,我来赶车……好吧,捎我一截可好?他确实是车夫,但是没法赶尸不是?不过他也不敢在此处逗留,只能老实搭车了。
至于其他事情,他完全不想知道,雇佣自己的人,不但杀了这么多人,其中还有一名化修……杀了一名化修啊。
车夫走南闯北,见得也多了,但是他见到化修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出来,能杀掉化修的主儿,他简直无法想象有多厉害——起码也得是四大捕手那种传奇人物吧?尤其糟糕的是,他还目睹了赶尸之术,车夫是普通人,但是他的见识,绝对远超普通人,赶尸的传说,他听得多了,这次才第一次见——那是道宫中人才会的东西。
至于说这些人是不是灵修、镇南公和因果殿什么的,他是彻彻底底不想知道。
他不想知道,却有人不想放过他,杀了化修的那名女子发问了,最近的捕房在哪里?在……我不知道,车夫没命地摇头,恨不得把脖子摇断,我对三湘郡也不熟。
雁九顿时就火了,小子你是想找死吗?这车夫是昨天在博灵郡雇的,就是因为车马行介绍说,此人熟悉三湘郡。
李永生知道他顾忌什么,笑着发话,我们不是怕你报官,而是我们要报官。
车夫闻言,长出一口气,他看着用僵硬步伐前行的四匹马,苦笑一声,这么去官府,也太惊世骇俗……不好吧?这个无须你操心,雁九摸出个腰牌一亮,明白了?朝……朝安局?车夫身子一震,差点从马车上掉下去,尼玛,原来这才是人家真实的身份?朝安局在京城里呼风唤雨,在地方上,尤其是小地方,则是被神秘化了。
但是车马行对朝安局不陌生,朝安局在下面办事,一旦交通不便,很多时候去车马行征用。
这名车夫不但见过朝安局征用,还亲眼见过朝安局拿人,那真的是百无禁忌。
反正朝安局是有权力杀人的,拥有道宫的符箓,也是正常。
他放下心来,一指前方,前行十余里右拐,再走三十里,是壶瓶县城。
雁九微微颔首,轻声嘀咕一句,县城?那比较保险。
虽然刚才那一仗赢了,但是连鹰的疯狂,也令她颇为吃惊,四个司修一个化修,还有上百兵士和大弩,这样的实力,攻打一个府城都可以了,那厮就敢全派到三湘郡来?所以她通知三湘郡的话,找镇子有点不保险,以那厮的疯狂,没准做得出杀人灭口的行径来。
若是县城,那就保险多了,除非连鹰想当即造反,否则他绝对不敢那么做。
三茅庙的赶尸之术还不错,半个多时辰,县城就在望了。
雁九少不得叮嘱车夫一声,聪明的,你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小人懂的,车夫忙不迭地点头,我就看到他们主动袭击咱们,然后我吓晕了过去。
雁九侧头看他一眼,呲牙一笑,柔声发话,倒是还算机灵。
飞驰的马车进了县城,直奔捕房而去,而且是撞开了门卫,直接冲进了院子里。
县城的捕房很小,只有七八个人,见到这马车如此张扬,先是很生气,然后就愣在了那里——马车破烂不堪,上面还扎着十几支箭矢。
然后,拉车的四匹马倒地不起,身上的箭矢告诉大家,它们有多么不幸。
紧接着,马车上跳下一男三女,一个女人冷着脸发话,捕长呢?给我滚出来!握草,你哪位啊?一名年轻的捕快不答应了,他冷笑一声,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女人身形一晃,抬手就是一记耳光,你想艹谁?再胡说八道,我割了你的舌头。
你!年轻的捕快顿时暴怒,抬手就去抽刀,年轻嘛,受不得气。
找死啊你,旁边有同僚赶紧抱住了他,看不出来,这是司修大人?司修?年轻的捕快愣住了,然后才哼一声,悻悻地发话,司修也不能……闭嘴!有人厉喝一声,然后一个方脸大肚的汉子走出了屋子,冲雁九一拱手,面无表情地发话,我就是捕长,敢问大人是?他的态度是有了,但也不算特别恭敬,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地头蛇,又掌握暴力机关,对上外面的司修,也没必要太降低身份。
主要是看对方的样子,好像是遭遇了麻烦,他才客气一二——没准是壶瓶县的责任。
雁九一抬手,一块牌子就飞了过去,让你看下身份,省得你说我不教而诛。
捕长看一下腰牌,顿时就愣住了,再擦一擦眼睛,仔细看一看,马上跪倒在地,哆里哆嗦地发话,见……见过朝安局的大人。
他没办法不害怕,别人说不教而诛,可能只是说一说,但是朝安局的人,那是真敢动手啊,说杀人就杀人,绝对不跟你玩虚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事情大了朝安局?周围的捕快一听,就齐齐地愣住了。
紧接着,不知道从谁开始的,就跪倒一大片,一个个身子都在发抖。
来的马车和马匹,大家都看到了,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朝安局的人……被袭击了?雁九走上前,取回腰牌,直截了当地发话,你看到了,我们遇袭了,袭击者自称是壶瓶山匪,阁下治理得好啊。
大人明察,本地真没有盗匪啊,捕长忍不住叫了起来,一两个地赖子蟊贼,或者有之,但是……真没有敢袭击司修的盗匪啊。
壶瓶县这一片,以山地和丘陵为主,三五个毛贼,那是可能有的,在很多人迹罕至之处,临时起意客串一把劫匪什么的,但最多也就是这了。
蟊贼?雁九冷笑一声,你见过拥有弓箭的毛贼吗?还有床弩!床……床弩?捕长吓得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这尼玛是军队啊。
然后,他猛地就蹦了起来,这绝对是过路的盗匪,大人何处遇袭?我现在就带人去捉拿。
捉拿?雁九笑了起来,就凭你们这么几苗人?我已经杀退了对方,还杀了不少人,特来告知你们一下。
杀得好,杀得好,众捕快一听不是来找麻烦的,终于长出一口气,纷纷站了起来。
有人眼尖,看到那些箭矢,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鹅翎破甲箭?此言一出,大家的脸色又是一变,床弩什么的,大家没看到,但是鹅翎破甲箭,那是军队的制式箭支,而且还不是随便什么军队都能用的。
李永生掀开车帘,扔出了几张床弩,真不是跟你们开玩笑……喏,床弩。
军队的人,袭击了朝安局的人!众多的捕快,飞快地交换着眼神:尼玛,这叫什么事?谁也不愿意掺乎到这种大事里面去。
就在此刻,又有人惊呼一声,这马……这马应该是早就死了吧?流出的血都变黑了,肯定不是才死的。
捕快们只觉得头皮一凉,后心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们用了赶尸术,雁九淡淡地发话,为避免民众惶恐,强行闯进捕房。
应该的,必须的,捕长不住地点头,大人您想得很周到。
去现场看一看吧,雁九淡淡地发话,我们诛杀了四个司修,一个化修。
诛杀了一名化修?在场的捕快,顿时就石化了,化修……那相当于是郡里三司老大的存在啊。
此事我要尽快上报府房,捕长终于回过神来了。
雁九不耐烦了,我要你们现在去看现场!可是我们不敢去啊,众捕快心里发苦,开什么玩笑,军队上的人,还有很多司修甚至化修……我们可全都是制修。
嗯?雁九眉头微微一皱,这是……怕查到相熟的人?大人见谅,是我们胆小,捕长很痛快地表示出自己的胆怯,我们也就是管理一下普通人……大人们若是跟着去,我们就有胆子了。
雁九很干脆地点点头,那你们找马吧,要快……谁想跟盗匪偷偷串通,也随便他。
绝无此事!众捕快齐齐摇头,大声回答。
这四个字,他们喊得信心十足——谁若是有门路搭上化修,还至于在这小县城混吗?马匹很快就找了过来,八个捕快人手一匹马,又有四匹马去拉马车。
在套上马车的时候,四匹马有点轻微的抗拒——马通灵性,它们看到了死亡的同类,在车辕处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又看到了鲜血,心里也是惶恐的。
八个捕快跟随马车前行,后面还有两个步行,那俩带了五十人的丁壮,属于后续支援部队。
事实上,这些后面的丁壮,主要的作用就是搬运尸体。
重回现场之后,大家发现,不少死者的衣衫都没了,很显然,有人来发死人财了。
现场相当地血腥,不过中土国的人,基本上没有圣母病患者,而且来的还是丁壮,若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场面,还要被人耻笑。
当然,有些人面色发白,那也是正常了。
再回到壶瓶县,就是下午酉时了,不但壶瓶的县令来了,连武陵府的捕长都来了,同行的还有武陵通判和军役房正使。
军役使来得有点不情愿,但是他没法不来,朝安局的人在武陵府被军队袭击,他要是敢不来,朝安局收拾他,根本无需考虑郡房的反应。
不过来了之后,看到那四匹中箭的马,他就知道麻烦大了,绝对是鹅翎破甲箭,而且绝对不是死了以后插上去的。
等雁九一行人回来,他都没兴趣验看对方的身份——事实上他也不敢,往日不敢,现在更不敢火上浇油。
他就验看着那二十几具面容清晰的尸体,想在里面看出点什么。
武陵府的通判,倒是正经地验看了一下雁九的腰牌,他不是一府的正职,而且要求合理,并不怕惹恼对方。
武陵军役使看了半天尸体,也没找出个熟人,他的记性一向极好,跟军队接触也多,最少能认出近千名的军人。
所以他犹豫一下,还是干脆地发话,这不是本郡的军人,起码不是本府的。
蒋军使,那中年捕长闻言,赶紧捧出一个盒子来,盒子里是一个腌渍过的人头,这名化修,您认识不?握草!军役使一蹦老高,大声叫了起来,这是……这是卓源卓大师,这尼玛,你们杀了他,好吧,杀就杀了,他尼玛是博灵人啊!他显然太过激动了,脏话连篇不说,说话都颠三倒四。
但是很快地,大家就理清了内容,被杀的化修叫卓源,以前供职军役部,现在处于回乡养老状态——再过几年,到了乞骸骨的年龄,他可以乞骸骨。
他回乡养老不是失势了,而是为他自己铸造墓园,墓园一成,可保卓家世代荣华。
他和连鹰都是兑帅嫡系人马,两人的私交也好得很。
严格来说,三湘郡的军役使,也是投靠了兑帅的,不过对武陵府军役使来说,这关他屁事,他只需要点明,这根本不是咱三湘郡的军人——我的地盘是出事了,但是与我无关。
而且他马上就联系了七八个熟悉博灵郡的好友来,请他们帮忙认人。
一天之后,又有两具尸体被认出来——确实都是博灵郡的军人。
按说这就算有交待了,但是雁九不答应,说你们得找出原因来,他们怎么会跨境,这里会不会有人接应?这纯粹是把三湘郡军役房往死路上逼,军队跨境是不赦之罪,接应跨境,也是不赦之罪。
这次武陵府的知府不干了,他管不了军队的事,但是他可以命令下面人:你们问一问他们,是不是跟博灵郡的军队,有什么过节啊?雁九强势得很,一口咬定没过节。
捕房又调查其他三人的身份,李永生好说,有教化房全国调研的公函,孔舒婕更好说,她想跟自己的修生一起,趁着暑假的时候,四处转一转。
至于他俩为啥跟雁九走在一起,人家在京城认识的,不行吗?张木子的身份有点敏感,不过她一口咬定,自己是搭车的,想去玄女宫,就这么简单。
对朝安局的人,武陵府不敢多问,对道宫的人,他们也不敢多问,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结果——这四人走在一起,其实有点古怪,但是四人身份都是真实的,似乎又没什么问题。
好吧,其实朝安局的人,跟谁混在一起,都不算古怪,人家还会赶尸呢……转折点发生在第二天傍晚,漫山遍野的丁壮在搜查嫌疑人的时候,发现了四具尸体,都是当地的黎庶,其中有母子二人,儿子才一岁大,也被人残忍地拧断了小脖颈。
据捕房分析,是博灵郡的军队入境,为了保持隐秘,将遇到的路人……你懂的。
这个消息,直接点爆了武陵人的怒火:这尼玛是人干的吗?你博灵人跟谁有仇,直接上好了,为啥拿我们三湘子弟撒野,看我们好欺负?李永生他们雇佣的车夫,也是三湘的,他见识到了太多的隐秘,心理压力很大,我这必须得自救啊。
于是,他就悄悄散布消息出去:其实他们杀了四十多个呢,目前只找到了四个。
这种时候,不靠谱的谣言很多,也不差多他这一个。
甚至还有人说,这是连鹰要反了,下一步要杀进三湘——这手笔,估计就是朝安局做的了。
武陵府知府承受着这种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果断上书三湘郡,要求郡军役房质问博灵军役房: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其实那是连鹰跟李永生有仇啊,郡军役使都打听明白了,但是群情激愤之下,他这个回答,显然不能令武陵府满意。
说不得,他也只能向博灵郡发文了——你们怎么回答我不管,这个文我是要发的,你们也必须给个答案。
雁九果断斩杀了化修,终于起到了该起的作用。
事实上,在武陵府知府上书的时候,李永生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壶瓶,继续前行。
第二百七十五章 再相逢马车已经修缮过了,死的四匹马,那就是押金全扣了,李永生又付了押金,再租四匹。
车夫说成什么都不跟他们走,不过雁九阴森森地说了一句,是啊,他们若是报复,肯定不会找你的。
结果就是,车夫把自家的婆娘和三个孩子,都带着上路了。
跑完这一程,他不打算在车马行干了——这活儿危险性太高了。
马车缓慢而坚定地向南行驶着,车里的人在闲聊。
孔舒婕狐疑地看着李永生,我说,你小子盛情邀请我去朱雀城考察,是算准了有人要收拾你,想拿我当打手吧?哪儿能呢?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连鹰要收拾我,他在博灵郡也行啊。
他又不敢去博本院收拾你,孔舒婕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博灵郡其他地方,他也要避嫌,来三湘收拾你最好。
真不是那样,李永生嬉皮笑脸地回答,您就喜欢四处游玩,您是总教谕,我得尽一尽孝心嘛,朱雀城可是有灵谷卖的……您不打算买点儿?孔舒婕微微一笑,若不是打算买灵谷来研究,我岂会跟着你胡闹?孔总谕,你别被他忽悠了,雁九冷哼一声,他这人,狡猾得很。
你这么不给我面子,信不信我戳穿你?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戳穿,你戳穿她,张木子也难得地发言了,纯粹是起哄架秧子,用什么戳?李永生看她一眼,我说,咱们说话……能不能不这么污?什么这么污?张木子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狠狠地瞪他一眼,是你先下流的。
还真不是下流,李永生笑一笑,冲雁九一撇嘴,来,你帮我证明一下。
这个我帮不了你,雁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要戳穿我什么。
呵呵,李永生干笑一声,顿了一顿才发话,其实连鹰是想杀你吧?呃,雁九的脸一黑,她下意识地想否认,但是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终于没敢这么做,只是硬着头皮问一句,你怎么会这么想?呵呵,我是猜的,李永生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不过你的反应说明,我没有猜错。
不带这么坑人的,雁九气得撇一下嘴,心里郁闷到了极点。
然而不管怎么说,李永生是帮她减免了四百多两黄金的高利贷,她对他也生不起气来,只能苦笑一声回答,也许吧,我打听他的消息,急了点。
孔舒婕是比较纯粹的教谕,对政治不怎么感兴趣,不过听到这话,她也忍不住愕然,你们朝安局,竟然去调查博灵军役使?这意味着,极可能有一场巨大的风暴发生。
不过若此事是真的,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连鹰会这么疯狂了——李永生本来就是他的仇家,又有朝安局的人暗中调查,那他情急之下铤而走险,实属正常。
为什么不能查呢?雁九看她一眼,淡淡地发话,顺天府那里,本来就不太平,我们端朝廷饭碗,自然要为今上分忧。
也是,孔舒婕点点头,她对朝廷的风向,并不是特别清楚,但是一些基本道理,她还是明白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本该如此。
总教谕,雁大人想的,怕是还不止如此,李永生笑眯眯地发话,她杀那卓真人,恐怕还有试探三湘郡反应的意思。
雁九闻言,头皮又是一麻,怪怪地看着他,现在的本修生,都这么妖孽了吗?孔舒婕只是不关心政治,脑瓜没有问题——智商差一点的,能做到博本院的总教谕?她略略一想,就明白了很多,一举两得,雁大人还真是聪明得紧,不过……接下来的三湘之行,岂不是可能有危险?雁九的嘴角抽动一下,没有回答,显然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我才会说明白啊,李永生笑着一摊手,接下来的路程,咱们还得提高警觉。
雁九闻言,脸也有点发白,我其实只是有这种感觉,但是总认为三湘郡不至于此,既然你也这么认为,是不是该找些人来帮忙?看得出来,丘陵遇袭,他们虽然是大胜了,但是其中的凶险,也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张木子闻言,主动发话,我道宫虽然不参与朝争,不过既然涉及到自家的安全,我倒是能请来一两名真人,问题是……李永生你能付出什么?雁九斜睥李永生一眼,眼珠滴溜溜地乱转,显然是非常疑惑,李永生能有什么底牌,值得道宫的高阶司修开口讨要。
我这要啥没啥的,能付出什么?李永生笑着一摊手,你若想请真人,自己想办法好了,不过,可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好,那就一个人情,张木子很干脆地点点头。
雁九闻言,忍不住斜睥孔舒婕一眼,却发现她也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
两个人的疑惑,是一模一样的:李永生何德何能,只说欠一个人情,就能让道宫中人,心甘情愿地帮忙。
她俩都是司修,分外明白道宫中人有多傲慢,所以此刻只能感叹:小家伙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事实也证明,张木子不是空口白话,第二天傍晚,一名真人就寻了过来。
那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儒雅中年人,不过此人看着儒雅,其实傲慢得很,上了马车之后,只跟张木子聊天,对于马车里的人,是看也不看——哪怕车里有两名司修。
其实,此人的做派,才是真正道宫中人的模样,人家根本不屑跟俗人打交道。
所以,来的这位,根本就没搞清楚其他人的身份,张木子也没说,而李永生他们,也没搞清楚此人的姓名。
大家只能通过他嘴里的上宫二字判断,此人应该是十方丛林的。
他赶来之后,李永生等人就松了一口气,以现在马车里众人的实力,来两个化修,恐怕是讨不了好去。
他们一路奔向南,却不知道因为卓源的被杀,以及三湘郡四名黎庶无辜惨死,这场风波,正在急剧地向京城扩散。
这真的不是一件小事,须知除了化修、司修和黎庶,就连军士也死了五十多。
很快地,京城就做出了反应,派法院、巡荐部和军役部,组成联合调查队,调查此事,而内廷的代表,则是御马监和朝安局。
朝安局出现很正常,但是御马监出现,则是颠覆了不少人的认知:朝安局不是该归司礼监管的吗?事实上,魏岳虽然愿意避让一下宁致远,却也没打算将朝安局拱手相让——没了朝安局,他的实权会大为缩水,甚至连内廷老大的位子,都可能坐不稳了,成为一个只是名义上的老大。
但是具体到三湘郡这件事,他还真没办法出头,连鹰是脑门刻字的兑帅人马,而他跟兑帅共事了二十多年,不能说亲密无间,也可以说是有极深的瓜葛。
这种情况下,御马监来督办此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李永生他们在抵达朱雀城的前一天,才得到了这个消息,与此同时,雁九身边,又聚拢了七八名朝安局的人,其中还有一名司修。
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安全地抵达了朱雀城,而负责护送的那名真人,在抵达朱雀城之后,飘然离开,没有任何的话,就像他来之前一样。
雁九和朝安局的人,也散开了来,不再跟着他们一起,而是消失在了城中。
要不说朱雀城里龙蛇混杂,还真是这样。
李永生三人在城里休息了一天,将马车寄存了,又买了三匹马,直奔玄女山而去。
这一次,他住的还是上一次的别院,同样包了一个偏房,不过因为他身边有两名女修,包房的费用也从一天三两黄金,涨到了四两。
令他感到郁闷的是,张木子和孔舒婕,似乎根本没觉得房钱有多贵,她俩在偏房里住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就进了外九峰,经常夜不归宿,就住在外九峰里。
而他这里,还得替她们留着房间,真是白花钱。
在他们抵达的第六天,又是交易灵谷的日子,总算还好,张木子和孔舒婕,在第五天傍晚回来了。
第二天起来,居然又是小雨。
玄女山虽然是在三湘西南,但是山峦起伏,盛夏也不觉得有多热,这点小雨下来,竟然有些凉爽的感觉。
两女在偏房里歇息,李永生则是一大早就溜达出门了,用他的话来说,是不习惯跟女性同住,事实上,他真的是很想尽快再次见到永馨。
等人的时候,总是最难熬的,李永生无头苍蝇一般地转着,好容易在巳末的时候,看到了远来的马车。
铃铛响起,有投宿的人出来,交易灵谷,张木子和孔舒婕也出来了——张木子其实不需要灵谷,不过她已经答允孔总谕,买下的灵谷转交给她。
李永生并不着急交易,而是站在不远处,淡淡地看着两名小道姑。
第二百七十六章 储物袋的诱惑事实上,那名制修道姑也没忘记李永生——男人喜欢记住美女,女人也喜欢记住帅哥,尤其这帅哥脸上一道长疤,给人以很深刻的记忆。
见众人交易完灵谷,制修道姑笑着冲他打个招呼,世家子,这次交易多少灵谷?李永生迟疑一下,期期艾艾地发问,你们问了没有,超过五两灵谷,可以不可以交易?听到这一句,刚交易完打算回去的众人,都停下了脚步,扭头讶然看过来。
问了,制修道姑笑着回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特准你多换,一百换一。
尼玛,我们还以为真的能多换呢!停下来的众人摇摇头,大部分回去了——十两黄金换一两灵谷,这是市价,在外面着了急,也有三五十两黄金换一两灵谷的。
但是一千两黄金换一两灵谷……这不是傻的吗?李永生迟疑一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能便宜点吗?一百换一,还是贵了。
他在这里讨价还价,孔舒婕却是看得傻了眼,她不可置信地侧头看张木子一眼,他这是?别说话,张木子正在仔细观察两名道姑,哪里有兴趣解答她的疑问?贵了那就没办法了,制修道姑捂嘴轻笑,就是这个价钱……是不是啊欣欣?赵欣欣木呆呆地点点头,目光也在游离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呀,那这次……钱还真带的少了,李永生迟疑一下,拿出了一千多两黄金,摆到马车上,很为难地发话,只够交换六两的……看来下次得多准备点。
他又迟疑一下,收起了大部分的黄金,只留下五十两,要不先买五两好了……你不会笑话我这么抠门吧?制修道姑猛地精神一振,死死地盯着他的腰间,你那个储物袋,我一百两灵谷换你的!储物袋值多少钱?这个真没数,反正是有价无市,以张木子高阶司修、三宫主记名弟子的身份,有一个小储物袋,都可以沾沾自喜,可想它的罕见了。
不过可以确定一点,那种最小的储物袋,两尺见方的,怎么算都不值十万两黄金。
事实上,一般人就没胆子随身携带储物袋,万一被人抢了去,且不说里面装着什么,只说这个储物袋,那就老稀罕了。
李永生拿出这么多黄金,肯定是要用储物袋的,他也有意暴露给对方看。
制修道姑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到了,对她连说,储物袋可是比黄金硬实多了,她做梦都想拥有一个储物袋。
储物袋!孔舒婕无语望天——我这个修生,到底是怎样一个怪胎啊。
储物袋,可是不能交易,李永生犹豫着摇摇头,又有意无意地看一眼赵欣欣。
欣欣,制修道姑拿胳膊肘捅一下她,世家子有储物袋。
赵欣欣看一眼,眼中亮光一闪,却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人家不可能交易给你,想也是白想。
小家伙,制修道姑笑吟吟地看着李永生,想不想跟欣欣交易呢?这个……李永生的脸涨得通红,犹豫好半天,才迟疑着摇摇头,好像这位道友,不是很在意储物袋,我也不好跟家里交差。
她当然不在意了!制修道姑无奈地翻一下眼皮:人家是英王的女儿,有储物袋!但是……我在意啊。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赵欣欣冷不丁地出声了,师姐,该到下一家了。
制修道姑心里遗憾,却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正说要放下车帘继续前行,就听得那疤脸男修发问,麻烦您再考虑一下,灵谷能十换一吗?这是不可能的,她很清楚这一点,不过,想到对方腰间的储物袋,她又忍不住动一点小脑筋,最后还是微微颔首,然后放下了车帘。
车行一段之后,她开始做师妹的工作,欣欣,你有没有发现,那个世家子很喜欢你?不入司修,我是不会考虑这些的,赵欣欣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师姐你看上了对方的储物袋,也不能拉我下水吧?师姐知道自己这个师妹冰雪聪明,说话直爽,没什么心眼,所以也没在意,只是笑着去摇她的胳膊,你有储物袋,当然没有觉得不便,不行,你得帮我把这个储物袋弄过来。
不帮,赵欣欣很干脆地摇头,并且指出一点,他不可能是世家子,你只看到他有钱,却没看到他脸上有疤……复颜丸很难弄到吗?没准人家是不想弄掉呢,师姐眼珠一转,你不觉得,他若脸上有疤,就太完美了吗?我的伴侣,当然是要完美的,赵欣欣傲然回答,我感觉他配不上我。
他当然配不上你,不过,你可以帮他把疤去掉嘛,师姐微笑着回答,你是这么完美的一个女人,再亲手缔造出一个完美的男人,不好吗?你是如此着急地推我下火坑?赵欣欣怪怪地看着她,似笑非笑,不是你看上他了,拿我做幌子吧?我就是看上他……的储物袋了,师姐笑嘻嘻地回答,然后眼珠一转,对啊,他刚刚晋阶制修,就有储物袋,家世绝对不凡。
见到师妹还要说什么,她连忙继续发话,好师妹,你虚与委蛇一阵,探听到他在意什么,我好对症下药,就当帮师姐一次了,可好?赵欣欣淡淡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发话,十个自主任务。
自主任务是自己设立的任务,在道宫里,司修才有设自主任务的资格,比如说张木子的红尘历练,就跟这个类似,她给自己下了任务和目标,就可以缺席道宫中不太重要的活动。
玄女宫化主院比较例外,制修就可以发布自主任务,只要结果能令道宫满意,就算合格。
赵欣欣连制修都不是,只能做别人的任务,有自主任务的话,行动就自由多了。
你杀了我算了,师姐高声地叫了起来,我一个月才能发一个自主任务,不行,我只能给你一个自主任务。
一个任务就想推我下火坑?赵欣欣笑吟吟地看着她,我去告诉别人,那个疤脸男修有储物袋,不怕换不来十个自主任务。
小欣欣你……太阴险了,师姐扑上去,就待挠她痒痒,赵欣欣早笑得缩成了一团。
就在此刻,车厢外铃铛响起……马车走后,李永生走回了偏房,因为计划发展顺利,他的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
冷不丁,他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对,抬头才发现,张木子和孔舒婕,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你们……这是怎么了?总教谕我发现……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孔总谕上下打量着他,一脸的狐疑,你小子还有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李永生沉吟一下,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发话,其实我是先皇走丢的那个儿子……嘘,你们千万别跟别人说。
少扯吧你,孔总谕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心知对方不想回答,但是她还是要说一句,说真的,你跟先皇长得一点都不像。
扑哧一声,却是张木子忍不住笑了,然后她一绷脸,那你直接让英王的女儿给你弄点灵谷好了,何必这样夸张?咦?孔舒婕听得大奇,你是说,英王的女儿,居然来了道宫修行?没错,张木子点点头,赵欣欣此人虽然还没入制修,但是风头极劲,连她都知道了,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就是英王之女。
算了,你们聊,我出去走一回儿,孔舒婕站起身来,她虽然很想知道李永生的秘密,但是涉及到政争的话,她就兴趣不大了。
待她离开之后,张木子皱着眉头看着李永生,一声不吭。
李永生也不理她,搬个椅子放到门外的房檐下,抬头看着天上的雨丝,然后摸出一粒灵谷来,丢进口中,慢吞吞地咬磨着。
灵谷的口味,是蒸熟了才好吃,但是生的灵谷也能吃,还别有一丝甜味,同时能最大程度地保证灵气不流失。
不过生嚼灵谷,也是有讲究的,噙在口中轻磨三十六下,然后顺时针嚼三十六下,逆时针嚼三十六下,共计一百零八下。
这是个水磨功夫,对提高灵气有帮助,但是帮助得也不算多,算是个消遣。
张木子自从晋阶司修之后,就很少玩这类消遣了,太浪费时间,有嚼灵谷的这段时间,不如随便打打坐,比这强十倍都不止。
不过,见到他嚼得开心,她也生出了点怀旧之情,于是拎了把椅子出来坐下,丢三颗灵谷入口,咬磨了起来。
一百零八口咀嚼完毕,她将灵谷咽下,才出声发话,你找的是她?李永生迟疑一下,微微颔首,没错,就是她,你心里明白就行了。
张木子沉吟一下,再次发问,九年前九月十五,就是她路过了吴小女的门外?要找的真正目标,并不等于找人过程中的某个目标,她是想再次确定一下。
第二百七十七章 针尖麦芒李永生又迟疑了一下,再次肯定地答复,没错,就是她。
他现在已经找到了永馨,探听清楚了根脚,自身修为也到了制修,有了一定的保护能力,也就不再藏着掖着。
张木子倒是没想这些,她困惑的是别的,半晌之后,她才发话,竟然……是皇族?道宫嘴上说不收皇族,但是皇族入了道宫的并不少,那些都是无意江山和政争,只想在长生道上多走几步的。
所以道宫真是那种嘴上说不要,身体却是很湿润的主儿——只要资质够好,能和皇族划清界限,为什么不要?那些人很多都是自带资源的。
但是一般而言,皇族出现在道宫,还真是有点敏感。
尤其李永生在世俗界,本身也是被看好的,资质被看好,人脉也铺了不少——这样一个人,如果跟皇族走得近了,可能是道宫的损失。
更别说此人还是瘸真君的有缘人,一旦入了官府,瘸真君的线有可能断掉。
想到这种可能,张木子甚至有干掉那个赵欣欣的冲动。
一直以来,她都在猜测李永生寻找人的目的,每每思及此事,她经常就陷入一种犹豫中:真找到人的话,我要不要悄悄地将人拿下,探听瘸真君的下落?当然,她没这么做,但是同时必须指出的是,她真的是认真考虑过,最终都没有彻底否决这个可能。
但是现在,李永生找的人居然是英王的九女,虽然她还没有到制修的修为,可这样的身份,张木子还真的没法下手。
这个不重要吧?李永生眯着眼睛回答,眼中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你跟我来,张木子站起身,走出院子,又走了一截,来到一处树林中,才轻声地发问,她跟那位……有瓜葛吗?李永生笑着耸一耸肩,怎么说呢?没有,但是我找到了她,心情就好了,就能尽快地联系上瘸真君。
心情就好了?张木子的嘴角抽动一下,阴森森地看着他,你一直在消遣我?不怪她这么生气,北极宫请出四大真人,全国翻了一个底朝天,就是想尽快联系上瘸真君,而她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找的这个人,跟瘸真君有很大瓜葛。
现在人找到了,只是让李永生心情好了一点,更糟糕的是,这个女孩儿不是在朱雀城,而是已经被玄女宫收录了。
合着这么大的动静,到最后成为了一场笑话?李永生叹口气,你别这么毛躁好吗?我从来不喜欢消遣别人,你想知道部分真相的话,也很简单……想用掉我欠你的人情吗?张木子呆呆地看了他好一阵,才叹口气,既然用掉人情,就能得知真相,那我何必着急用掉这个人情呢?她宁愿把这个人情,用在追查瘸真君的位置上,反正人情在握,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只会知道得更多,那么……何必着急去问?又待了三天,孔舒婕告辞而去,此次来朱雀城和玄女宫,她收获不小,新生开学的日期越来越近,她这个总教谕也该回了。
李永生将她送至朱雀城,那里有长程马车。
分别之前,孔舒婕说了一句,记得常回博本院。
她清楚地感觉到,现在的李永生,已经不是博本院能限制得住的了——研修生能否结业,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大部分研修生奋斗一生,到死也混不到一个储物袋。
那是我娘家,李永生微微一笑,必须经常回,总教谕,我就在这边做几个任务,您别想那么多,好吗?孔舒婕默然,好半天之后叹口气,朝安局少接触,我宁愿见你入了道宫,不愿意看到你介入朝争,道宫竞争不利,还能苟活,政争不利……苟活都是奢望。
李永生轻轻一笑,多谢总教谕教诲,我会当心的。
你最好记在心上,孔舒婕瞪他一眼,一转身离开了,挺翘的臀部一扭一扭。
李永生舔一下嘴唇,他认为这是天热的缘故。
等他回到玄女山,就是第二天夜里了。
第三天,又是小雨,玄女山这里,雨格外地多,一点都没有丙丁火的感觉。
李永生一大早起来,就出了院子,在附近随便散步。
走着走着,他似乎有什么感应,侧头一看,远处走来两个道姑,正是赵欣欣和她的师姐。
两人走近之后,师姐抬手推师妹一把,赵欣欣这才不情不愿地发话,那个……你的事我们帮着问过了,十换一是不行的。
啧,李永生做出一个很遗憾的表情,其实我打听过,百两黄金换一两灵谷,到处都可以啊。
切,做师姐的不屑地发话,换十方丛林和子孙庙的灵谷,当然可以,换上宫的灵谷……哪里有那么多灵谷给他们?区别很大?李永生一扬眉毛,饶有兴致地发话,能给我讲讲吗?他有意接触对方,做师姐的也有意接触他,不多时,三个人就聊得热闹了起来。
眼瞅着雨越下越大,对方的小伞遮不住雨了,他放出一把大阳伞来,又弄出一张桌子,三把椅子,还有一壶酒和三个青色的酒瓯,山间风大,喝点酒去去寒气吧。
他拿出酒来,不是想灌醉对方行不轨,在玄女山敢这么做的话,基本上等于作死,他就是想降低对方的警惕性,多聊一聊。
不曾想那制修道姑咽一口唾沫,我没有眼花吧?好大的储物袋。
李永生看一眼赵欣欣,直截了当地发话,若是欣欣肯跟我交往……师姐,这个储物袋我送你了!左右是四下没人,追求伴侣这种事,有的时候单刀直入也不错。
送我?制修道姑眼睛瞪得老大,抬手抹了一下嘴角,没办法,哈喇子流下来了。
这不可能,赵欣欣摇摇头,断然拒绝,她下巴微扬,傲然地发话,我建议你,最好先了解一下,我是什么人。
转世的伴侣,在跟我傲娇,还明确表示我不配!这一刻,李永生真有点抓狂。
说好的伴侣转世的感应呢?他决定回到仙界之后,吊打卖给自己书籍的那厮两百年——没错,加了一百年,这感觉太让人纠结了。
不过,考虑到她的宿慧没有觉醒,李永生肯定是忍了,他微微一笑,我只是感觉,看到你的时候很舒服,愿意跟你多来往,倒也没想其他事。
呵呵,赵欣欣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小眼眯成了月牙,但却给人一种高冷的感觉。
你先摆一下自己的家世吧,制修道姑出声发话,真是有几分媒婆的嘴脸,你应该打听过欣欣的信息吧?我是孤儿,身份肯定不如英王的千金高贵,不过我才是制修,就有了自己的储物袋,李永生深吸一口气,目光中透出浓浓的自信。
你们可以笑话我的家世,但是我也有一句话奉送……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
我去,不是吧,你是孤儿?制修道姑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老大。
她的目光中,甚至出现了一丝贪婪,若真是孤儿的话……我作证,他确实是孤儿,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却是张木子出现了。
赵欣欣侧过头来,上下打量李永生一眼,看得出来,她对此人生出了点兴趣,孤儿……你怎么弄到储物袋的?此事说来话长,李永生一摊双手,贵女若有闲暇,我可以慢慢地说。
你这人有点意思,赵欣欣侧头微笑着看着他,居然知道我看不起世家子?她身为英王之女,血统高贵无比,世家子弟什么的,她还真不在意。
哪个世家,能给制修以下的子弟,配备储物袋?正经是那些白手起家的修者,能令她佩服一二,而且看得出来,她也试图成为这样的人——不依靠家世,就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你感觉不要太好行不行?李永生真是有点无语了,这一场转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不过,这不是没觉醒吗?他笑一笑,我真不知道你看得起谁看不起谁,就是想跟你交往一下……你给我这个青年俊彦一点机会,行吗?我保证他是俊彦,张木子冷冷地发话了,他若想入我北极宫,随时可以的。
赵欣欣看一眼张木子,眼中露出一丝好奇,高阶司修?你……是北极宫的?一个上宫的高阶司修,能跟一个制修在一起,显然这青年俊彦,有其独到之处。
张木子微微一笑,要不要把道宫敕牌给你看一下?她对这英王的女儿,还真没什么忌惮的——我杀不了你,但是你也别跟我摆谱。
赵欣欣也知道,这是人家北极宫司修的傲气,于是笑着摇头,不用了,同为四大宫中人,这么做,岂不是见外了?张木子却是不肯饶过她,李永生好歹也是我北极宫瘸真人的有缘人,你拿什么乔?恕我直言,在我看来……你配不上他!事实上,她想借此手段,再逼出对方一些底牌,好了解李永生为何如此看重此人。
第二百七十八章 雨中行随着张木子的加入,四个人的聊天,就变得直白了许多。
起码相互之间的身份,都了解清楚了,两个道姑知道了李永生和张木子,而他俩也知道了,这制修道姑名唤邓蝶,也是萌了真人的余荫,进入的玄女宫。
当然,最关键的是,赵欣欣终于对李永生,提起了那么一点点兴趣。
这兴趣有多少是冲着那个储物袋去的,实在不好说,不过邓蝶倒是问了一句,这储物袋可是北极宫赐下的?储物袋一事,我并不知情,张木子笑着回答,意味深长地表示,不过他的储物袋,可是不好抢的。
邓蝶的脸上一红,没人想抢他的储物袋。
张木子哪里可能看不懂这些?她微微一笑,不信的话,可以试一试……好了,咱俩似乎可以离开了?邓蝶倒也明白事理,看那两位一眼,笑着点点头。
他俩走了,赵欣欣就显得有点不自在了,不过她既然答应师姐了解对方,还是硬着头皮,跟李永生随口聊着,当然,她并不认为这是交往。
聊了一阵之后,李永生站起身来,笑着发出邀请,雨地里走一走?赵欣欣犹豫一下,缓缓摇头,坐在这儿聊天,不是很好吗?李永生看着她,微微一笑,我感觉,你应该喜欢在雨中漫步。
咦,你怎么知道?赵欣欣讶然地看着他。
这一刻,她是真的奇怪了,这确实是她的爱好,她自小就喜欢在下着小雨的时候,不打伞在雨中缓缓漫步,嗅着那清新潮湿的空气,感受那洒落在身上的丝丝清凉。
那会令她感到十分的舒爽,甚至整个人都变得空灵了起来。
不过遗憾的是,她出身于亲王府,家教极严,等闲是得不到这种享受。
也正是因为如此,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喜欢在雨中漫步,来了玄女山之后,管她的人少了,但是平日里众多师姐师妹各忙各的,也没人发现她这喜好。
这种私人喜好,如今被一个外人随口道了出来,她心里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了。
李永生冲着她笑一笑,也不解释,走吧,我也喜欢在雨中漫步。
前文说了,永馨在上一世的时候,非常喜欢在雨中漫步,而转世这种事,哪怕觉醒不了宿慧,也会不自觉地带有很多上一世的习惯。
赵欣欣犹豫一下,站起身跟着他走了——既然对方知道了,她也就不再拿乔了。
两人在山坡上随意地行走着,不过,每当李永生试图靠近她的时候,她总是默默地侧向而行,有时还会冷冷地扫过来一眼:再这么做,我可回去了。
这才真是……李永生都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了,不过转念想一想,伴侣如此地矜持,那么,她对别人也该如此,这岂不是我的幸运?于是他索性放开了自己,尽情地享受这种令人陶醉的漫步。
没过多久,赵欣欣就意识到,这个男修的状态变了,直到这时,她才彻底放松自己,融入这种美妙的体会中。
虽然是小雨,但是淋得久了,身上的衣服也会湿的,两人在雨中缓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身上衣服湿得就差不多了。
歇一歇吧,赵欣欣主动发话,随手也放出一个大阳伞,还有一个屏风,看得出来,她的储物袋也不小。
她没有多说,就躲到了屏风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转眼间,她就走了出来,原来她已经脱去身上的道袍,显出了里面的一身劲装。
上身是鹅黄色的宽袖小褂,露出两截白生生的小臂,下身则是紧身的浅青色长裤,腰间是巴掌宽的黑色皮腰带。
看到李永生呆呆地看着自己,她没好气地瞪对方一眼,小小的厚嘴唇一撅,喂,赏雨呢,你在看什么?大长腿啊,李永生不自禁地咽口唾沫,那个……到处都是风景,你不觉得吗?这一世,永馨容貌不是特别完美,但是这身材,啧啧,真是没治了,虽然上身的小褂宽大,看不出里面的内容,但是这两条大长腿,却是比她上一世还要长一些。
赵欣欣下巴微扬,冷冷地发话,你若是再这么看,我会再取一身道袍出来。
好吧,不看了,李永生悻悻地转移开目光,老公不能看老婆,这叫什么事?下一刻,他将目光转向雨中,将话题也转移了开来,你小的时候,是不是在五道坊走失过,也是一个雨天?咦?赵欣欣越发地惊讶了,她拿出一块帕子,擦拭着潮湿的头发,同时侧头看过来,直勾勾地看着他,是有这事,你怎么会知道?喂,赏雨呢,你在看什么?李永生针锋相对地答一句,没见过帅哥,也不能这么盯着看吧?帅哥,就你?赵欣欣笑了起来,然后将目光移开,不以为意地发话,我见过比你帅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算你脸上那道疤没了,也就那么回事……你搞不到复颜丸?李永生摇摇头,淡淡地回答,我的教谕帮我弄到过复颜丸,不过我送人了。
赵欣欣斜睥他一眼,为什么不自己用呢?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觉得用不用无所谓,李永生看她一眼,我是送给一个小女孩,你别乱想。
我……我会乱想?赵欣欣气得哼一声,要我说,你现在这模样就挺好。
你觉得好,那就这样好了,李永生无所谓地一摊手,我听你的。
喂,我开玩笑的,你千万别赖上我,赵欣欣对这人,也是彻底无语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搞两颗复颜丸来。
人比人气死人,孔舒婕费劲心血搞来的复颜丸,她随随便便就可以弄两颗,交给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小制修。
我听你的,李永生笑着回答,你让我吃我就吃,你不让我吃,我就这样。
那你就这样好了,赵欣欣很不喜欢对方这种轻薄的口气,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五道坊走失过?李永生笑着回答,既然打算跟你交往,你的事情,我当然都要了解一番。
我看你是处心积虑,赵欣欣毫不客气地回答,父王西行之际,我曾经走失,很多人都知道,说这些真没意思。
英王西行,震慑胡畏,是先皇曾经的布局,当时也很轰动,后来遭遇变故不了了之。
你能稍微不那么傲娇一点点吗?李永生心里忍不住叹口气,那你是否记得,有一个妇人,曾经喂过你红糖水?此人我当然记得,赵欣欣讶然侧头,可惜我当时随着母亲西行了,后来回来再找此人,就找不到了……你识得她?她当然找不到人,吴小女当时在五道坊是接生,人家可是住在细柳巷的。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我识得她,但是我不会告诉你她是谁。
赵欣欣闻言,脸就是一沉,你拿她来要挟我?我不但要要挟你,还要折磨她,李永生洋洋得意地回答,除非你答应跟我交往。
你……真的很无耻,赵欣欣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别人都说,无耻的人容易成功,原来你是这么成功的。
我跟他们不一样,李永生叫了起来,我只是想跟你交往,壮慕少艾,我有错吗?自家的伴侣虽然有点傲娇,但是恩怨分明的性格,似乎并没有改变。
李永生,我跟你明说,我很感激她,但是这不代表你能要挟我,赵欣欣正色发话,好好待她,回头引我相见,咱们还是可能是朋友。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李永生高兴地一拍手,咱们是朋友了,对吧?你这人怎么这样?赵欣欣苦恼地一拍额头,跟我做朋友,你资格真的差一点,信不信我把消息放出去,玄女宫的师兄们,绝对让你走不出玄女山?不信,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嘴角还带着一丝不屑的微笑,我身边可是有北极宫的朋友。
好吧,赵欣欣觉得自己被打败了,但那终究不是你的力量,很值得骄傲?李永生冷冷地看她一眼,你所引以为傲的东西,也不是你的力量……不是吗?赵欣欣厚实的小嘴张一张,似乎想要辩解什么,最后还是叹口气。
她既然想自己赤手空拳打出一片天地,有些事情是真的不能否认,好吧,就算你是我朋友好了……记得善待那个女人。
何必那么失望呢?李永生笑了起来,你早晚会知道,做我的朋友,不辱没你。
赵欣欣嘿然不语,好半天之后,才抬腿向外走去,我要去淋雨了。
大长腿走动之际,乳房有节奏地跳动着,那种的赏心悦目,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我陪你去,李永生追了上去。
赵欣欣站住了,转过身子来,淡淡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很多事,我不想问你从哪里知道的,那真的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告诉你一点……你虽然不错,但是不足以令我心动。
我的伴侣,就该有这样的傲气,李永生不怒反喜,他笑着点点头,我只是想跟你交往,做个普通朋友。
那我答应跟你交往一段时间,赵欣欣微微一笑,白生生的牙齿,在朦胧的烟雨中,分外地耀眼,储物袋……可以给我了吗?第二百七十九章 欠账要认我被自己的伴侣打劫了,李永生有点小郁闷。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让赵欣欣这天之骄女,放下身段跟自己交往,他还是很满足的。
其实亲王之女什么的,真是很扯淡,压根儿没有跟上界观风使傲慢的资格。
不过,李永生愿意迁就对方一下,不为别的,就为对方是永馨的转世。
在仙界的时候,永馨很轻易地就答允了他,做他的伴侣。
那时的永馨,追求者很多,李永生的条件一般,只是靠着一副好皮囊,追到了她——事实上,除了皮囊,他什么都没有。
所幸的是,他够努力,也没有辜负她的信任。
但是后来,两人成就事业之后——主要是他有成就了,永馨曾经不无遗憾地感叹过,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就差一场轰轰烈烈的追求,你欠我的……真的很想体验一下。
这不是有病吗?李永生当时就是这么个念头:睡都睡到一起了,你跟我说追求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也知道,永馨答允他的时候,非常率性。
严格来说,他真的欠她一次轰轰烈烈的追求。
欠缺一场追得她上蹿下跳,追得她胆战心惊,追得她回味无穷的爱情。
既然欠了,既然现在有条件,那么……就还债吧!储物袋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大事,他自己就做得出来,不过本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宗旨,他很为难地表示,储物袋可以给你一个,但要过一段时间,而且……没这个大。
事实上,他这么表示,已经算是出尔反尔了。
不过赵欣欣完全能接受,因为她也知道储物袋的贵重,而她那个师姐邓蝶,有个储物袋就会喜不自胜了,哪里还会计较大小?至于说过一段时间,那就更不是问题了,谁可能随身带两个储物袋呢?当天下午,两个小道姑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又过几日,她俩又坐着马车来交换灵谷,李永生这次还是只换了五两的灵谷。
邓蝶也没有说他,反倒是悄声叮嘱一句,后日我们再来找你玩耍。
两日后,她俩准时来了,李永生很遗憾地表示,储物袋起码还得月余才能到手,咱们现在是去狩猎,还是去朱雀城闲逛?狩猎吧,赵欣欣很干脆地表示,她兴奋地咂巴一下嘴巴,去捉蛇来吃,好久没有吃蛇肉了,斑鸠也不错。
合着她跟张木子一样,也是个老饕,喜爱各种美食,哪怕是不含灵气。
三人才动身走了不远,身后却是追来一人,张木子大喇喇地发话,如此好事,怎么能不叫上我?四个人入山一天,弄到了八只野鸡和三条蛇,还有一只六十多斤的獐子。
吃掉,全部吃掉!赵欣欣高兴得手舞足蹈,你们谁会烹煮?我可不想把扈从叫过来。
她就算在玄女宫修行,也有扈从相随,不过那些人进不了内六峰,有两名在外九峰,那也是栗真人出面,玄女宫看在英王的面子上,特准的。
剩下的三名扈从,全部都在朱雀城里。
不过赵欣欣并不喜欢扈从跟随,她可是立志要赤手空拳打天下的。
我来吧,李永生自告奋勇,谁能给我打一下下手?打下手的自然就是邓蝶了,她不好用师妹,又没资格使唤张木子,只能自力更生上了。
只要能得到储物袋,这点小委屈算什么?很快地,她就发现,根本算不上什么委屈,虽然出了点力,但是……真的很好吃啊。
李永生有大吃货帝国的灵魂碎片,野鸡做成了叫花鸡,蛇熬成了蛇羹,獐子却被他拿佐料腌制之后,做成了烤肉。
按说腌制生肉,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对修者来说,这真的不算什么,用灵气将佐料渗透进去就行,虽然口感比自然渗透要略略差一点,但是一般人还真吃不出多少差别。
那三位就吃得很香。
他们做饭的地方,距离院子差不多有一里地,看到这里有烟火气升起,院子里的道童还特意过来看了一下,发现有邓蝶和赵欣欣在场,二话不说就离开了。
赵欣欣最喜欢的是蛇羹,我以前一直以为,蛇肉蘸辣酱最好吃,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吃法,关键是,里面加了竹笋,竟然连汤都如此……鲜香!中土国吃蛇肉也是煮的,不过那是白水煮了以后,蘸上佐料吃,没人去喝汤的。
李永生抓着一只叫花鸡,笑眯眯地啃着,也不说话,他喜欢看永馨将小眼眯成一条线,那副陶醉的样子——哪怕她此刻叫赵欣欣。
张木子拿着一条獐子肋骨啃着,冷不丁地出声,赵欣欣,以前你是不是叫永馨?哦,那是我的小名,赵欣欣美不滋滋地喝完一碗蛇羹,抬手去抓獐子前腿,然后,她就愣住了,侧头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并不知道,张木子拿起酒瓯来,大大地饮了一口,手里的肋骨一指李永生,是这家伙说的。
赵欣欣看一眼李永生,撇一下嘴巴,不再说话,将獐子腿拿到面前,摸出小刀来,切下一条肉,用手抓着,塞进了嘴里——美食当前,她已经顾不得讲仪态了……找李永生玩了几次之后,她觉得这家伙挺有意思,虽然她还是端着架子,但是内心深处,认为有这么一个朋友,也是不错。
老话说得真不假,自古烈女怕缠郎,观风使放下架子,一心一意地讨好一个女孩儿的话,基本上没谁能挡得住——哪怕对方是亲王之女。
这一天,她又来找李永生玩,不过附近的山水都踏遍了,她跟他商量,要不,咱们去朱雀城?可以啊,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此刻正是瓜果旺季,朱雀城一定有不少好吃的。
咱俩悄悄地走,赵欣欣低声发话,别让我师姐和张木子知道。
李永生看着她就笑——终于愿意跟我单独出去了吗?你这什么表情?赵欣欣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我只是不想受到约束,你要再这样,我可是不跟你去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还不行吗?李永生悻悻地撇一撇嘴,连笑都要管,真是的。
赵欣欣冷冷地看他一眼,我就是要管你,你待如何?我……我无可奈何,李永生哭笑不得地一摊双手,这总可以了吧?知道就好,赵欣欣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可惜的是,一双大长腿,隐藏在了宽大的道袍里,李永生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吐槽:玄女宫的服饰,有待改进啊。
从这里到朱雀城,赶路得一天一夜,李永生哪里舍得永馨劳累,说不得半路上找了一个小别院,住进里面歇息。
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七八个人在大殿住了,不是道宫中人,他们看到穿着道袍的赵欣欣,顿时就是一愣。
不过赵欣欣没让对方腾地方,而是扭头跟李永生说,咱们去住偏房。
进了偏房,赵欣欣放出个屏风,在屏风后将道袍脱下,又放出一张床来,斜靠在上面,又摸出一本书看了起来,嘴里还吩咐一句,快做饭吧。
真是……女王范儿啊,李永生扬一扬眉毛,你把床都弄了出来,不担心别人猜到,你身上有储物袋吗?猜到又如何?赵欣欣不以为然地回答,他们敢强抢的话,保证后悔的不是我。
李永生想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虽然对方起码有两个司修,但是英王的爱女出行,手边又怎么可能没有护身底牌?只要他俩能坚持片刻,很快就会有玄女宫中人赶到。
对任何心怀不轨的人来说,在这里对玄女宫弟子动手,风险都很大。
不过比较糟糕的是,他俩一个才是制修,一个连制修都不到,太容易引发别人的觊觎了。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刚用了晚餐,外面走进一名女子来,中阶司修的修为,她扫一眼屋中的床铺和屏风,眼中露出一丝贪婪。
她走上前,冲着赵欣欣一拱手,敢问这位道友,是在何处修行?赵欣欣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淡淡地回答,玄女宫的。
女司修已经猜到了答案,除了玄女宫的人,哪里还有不到制修就敢穿道袍的?不过她还是有点侥幸心理:如果是玄女宫的,怎么会不把我们撵出正房呢?说白了,储物袋对修者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于是她又一拱手,不知道友可曾带了牒牌?嗯?赵欣欣的眼皮,终于抬了起来,她冷冷地看着对方,看来没将你们从正房撵出去,反倒是我的不是了?道友息怒,女修不卑不亢地发话,野祀祸乱民间,我们也是不得不查,这正是玄女上宫发布的任务。
这理由极其地强大,赵欣欣都无法反驳,不过身为本地上宫弟子,她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你的身份牌,先给我看一下。
女修来自百粤的一个家族,她交出身份牌之后,待对方检查完毕,才一伸手,这位道友,你的身份牌。
她接过对方的牒牌,扫了一眼之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在瞬间变得刷白,道友你……你竟然是赵欣欣?第二百八十章 偶遇野祀道宫的规矩,司修之上,才能有正式的敕牌,这是玄女宫也无法更改的。
所以司修之下,正式入了道宫的道士,使用的是牒牌。
有这样的牒牌,就可以去十方丛林挂单,免费吃住。
所以这牒牌也很少有假冒的,尤其是这玄女山附近,谁敢冒充玄女宫弟子?这女修看到牒牌上赵欣欣三字,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坏了,我光想着储物袋了,却忘了没到制修修为的小道姑,谁家里都是不好惹的。
英王的女儿,她当然也听说了,尤其不好惹,撇开朝廷的因素不提,化主栗真人就不好惹。
赵欣欣拿回牒牌,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百粤卢家对吧?我会着人去了解的。
女修闻言,顿时吓了一大跳,苦笑着一拱手,九公主,请原谅我的冒失……不知者不罪,我已经知道错了。
她可以调查对方,对方自然也可以调查她,这天地间本来就是公平的。
但是她哪里敢让对方调查自己家族?英王想要整卢家,手段真的不要太多。
你这倒是奇怪了,赵欣欣漫不经心地看着她,你有查野祀的心思,我就不能有吗?你能查我,我却不能查你吗?女修的心越发地乱了,口不择言地解释,查自然是可以查的,不过我真没想到是您,身为天家贵胄,您身边的护卫少了点,所以才没认出来。
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不成想眼瘸了。
是吗,人少?赵欣欣的眼睛微微一眯,我认为不少,你想试一试吗?不怪她如此恼怒,天潢贵胄从小接受的就是高高在上的教育,她又得栗真人看重,自视当然更高。
平日里她对师姐师兄和善,那是天性如此,但是谁想找她的碴儿,那真是打错了主意——赵欣欣从来就不是个怕事的。
而且她从来也不迂腐,对方嘴上说什么检查野祀啥的,她可不认为这就是全部的原因,眼下耳听对方说自己护卫少,似乎又是别有用意,她当然就呛了。
得,我给九公主你道歉总可以吧?卢家女修苦笑一声,我这人一心修炼,不太会说话……真没别的意思。
有没有别的意思,你自己清楚,赵欣欣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好了,你可以走了。
女修退了出去,不多时候又走了过来,站在门口轻叩两下门框,晃一下手里的小袋,九公主,这是我们的一点歉意,五两灵谷,您慢用。
赵欣欣头也不抬,我不缺灵谷,拿走。
女修默默地将灵谷放在地上,转身离开了。
之所以选择灵谷来送,是她不知道拿点什么来表示歉意,英王的女儿,缺得了什么?她想来想去,也就是这点灵谷能拿得出手,赵欣欣肯定也不缺灵谷,但是这玩意儿是个消耗品,谁也不会嫌多,而价格也正好,几十两黄金来表示歉意,诚意十足,耗费也不多。
这不,她才一离开,赵欣欣就一摆手,小李子你把灵谷收起来吧,你不是正缺灵谷?这是你勒索……讨要来的,李永生笑着一摊双手,我可不要。
什么叫勒索?赵欣欣气呼呼地反问,这是他的道歉好不好?我觉得你这人如果能一直好好话说,给我的印象可能会好很多。
好好好,我要还不行吗?李永生郁闷地叹口气,真是公主脾气。
第二天一早,两人又起身赶路,终于在傍晚赶到了朱雀城。
赵欣欣先去水月庵挂个号,然后就跟着李永生直奔城内,去买各种好吃的水果。
这儿的水果多是凡果,有些带点灵气的水果,价格高得离谱。
然而,赵欣欣就是奔这个来的,真正灵气足的水果,玄女宫也不少,她吃的就是口味。
买了一大堆水果之后,她又带着李永生,直奔夜市的小吃一条街。
朱雀城的夜市,在整个中土国南方,都是大名鼎鼎,除了有小吃,还有各种奇花异草,丹药、符箓、武器之类的物品,在这也找得到。
而赵欣欣的目标,就是在吃上,她对这里相当熟悉,三天后,这里会有个大集市,那时候才热闹,会有一些珠宝和玉石,很好看的。
李永生对吃的兴趣不大,不过看到她吃得喜眉笑眼,还是很开心,于是有意逗她,三天可太久了,到时候怕你赶不上回去换灵谷了。
所以得早回啊,赵欣欣郁闷地一撇嘴,当初在水月庵,只想一门心思进上宫,进了玄女宫才知道,一旦修行起来,很多乐趣,就没了吖。
这是成长的必然经历,李永生笑着回答,你现在连个制修都不是,不是我说你,也该沉下心修行一番了。
就凭你这初阶制修,也好意思说我?赵欣欣不屑的笑一声,傲然回答,我若不是要夯实基础,现在起码也是中阶制修了。
嗤,李永生冷哼一声,我若不是要夯实基础,现在就悟真了……吹牛谁不会?其实这是激将,若是她能成就制修,他就可以出手,帮她觉醒宿慧了。
一旦宿慧觉醒,夯实基础什么的,那都是毛毛雨了。
咦,赵欣欣眼睛瞪得老大,她将手里的筷子往碗上一放,我是认真的!李永生轻描淡写地回答,你要是认为我不认真,那也由你。
他若是下界之后,一心修炼的话,现在就算不能成就真人,也是铁铁的高阶司修了。
不过那样的话,等他能横行中土,起码要高阶真人的修为才行,为了尽快找到永馨,他才选择了身入红尘,先弄个官方的制修身份。
赵欣欣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不到二十岁悟真,你还真当自己是大能转世?我当然不是大能转世,李永生笑一笑,哥们儿是大能下界,比大能转世牛多了。
甚至,拿大能形容他,都有点侮辱他——或者可以用高能二字?高能……似乎也不是很好,有点预警机的感觉……就在他沉吟的当口儿,赵欣欣抬起头,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李永生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发现是一男一女两个道者,正坐在十余丈的一个小摊上,一边吃喝,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他收回目光,疑惑地看一眼赵欣欣,怎么,熟人?不是熟人,赵欣欣摇摇头,拿起筷子去夹盘子里的藕夹,我就依稀感觉,那个方向有人看我。
那两个道人,女的是高阶制修,男的是初阶司修,看一个不入流的小家伙,能被发现?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很多人对旁人关注的目光,是相当敏感的,而有些人的目光,对被观察者能造成近似于实质性的杀伤。
当然,赵欣欣能感受到这两名高阶修者的目光,可能性极小,不过考虑到她本是上界中人转世,有此灵敏的感觉,也不算意外。
李永生对她的话,就相当地重视,他又侧过头,细细地打量那二位。
以他这种观察方式,对方只要稍微警觉一点,就会发现他的目光了,但是那两位在低声争辩什么,说得实在太热闹,根本注意不到,居然还有人在观察他俩。
李永生看了好半天之后,才转头回来,冲赵欣欣微微一笑,我若是能送你一场功劳,你愿意不愿意跟我正式交往?我们已经是普通朋友了,赵欣欣沉着脸回答,小李子,做人不要太贪心,我的友情,不是用来讨价还价的,否则连朋友都没得做。
李永生苦笑一声,无奈地一摊双手,好吧,就当我没说。
不行,你已经说了,要是不接着说,那就是不把我当朋友,赵欣欣盯着他,一脸的不高兴,不过下一刻,她就压低了声音,是那话儿?咱能用个文雅点的词吗?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微微颔首,居然能跟得上我的思维,你果然是冰雪聪明……你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吗?那得找人查一下,赵欣欣摇摇头,我也很少来这里了,你且等我一下……晕,跑掉了。
就两人对话的工夫,路上驶过一辆马车,马车过后,那一男一女已经不见了踪迹。
那赶快去查啊,李永生眼睛一瞪,没好气地看着她。
我倒是可以上报,但是会不会查该怎么查,那都是我做不了主的,赵欣欣摸一摸略带点婴儿肥的脸庞,为难地发话,你真的确定是野祀?没错,李永生点点头,那身上的香火味儿,实在太呛了,我想装闻不到都不可能。
那他们用的,肯定不是真实身份,查也意思不大,赵欣欣颓然地叹口气,然后她的眼睛一亮,你能分辨出野祀和灵修的区别?多稀罕呢,李永生不屑的看她一眼,也就你这个级别看不清楚……你扯吧,赵欣欣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刚才不是我说,你都没发现那俩。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夜半敌袭两个疑似野祀的家伙,就在李永生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地跑了。
赵欣欣拿定了主意,坚决不上报,若是一个普通弟子,遇到这种事,不管是真还是假,先上报了再说,报错总比不报强。
不过赵欣欣认为,自己关系到皇家的体面,不报则已,报就要铁板钉钉,否则的话,途惹人耻笑——她似乎不太信得过李永生的判断。
事实上,她对李永生的判断,还是很感兴趣的,在回玄女山的路上,她不住问,怎么样才能鉴别出野祀的香火味儿。
李永生试图向她解释一下,他也不想她被野祀所乘,但是解释来解释去,那真不是跟制修以下能讲明白的。
最后他颓然表示,算了,等你晋阶制修,再跟你说吧,现在说你也听不懂。
是你不想说吧?赵欣欣狐疑地看着他。
不知不觉,半个月的时间又过去了。
在李永生刻意的讨好之下,他跟永馨的关系,在稳步地提升,不过提升速度非常缓慢。
同时,李永生也逐渐感到一些不安,他发现花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每天住宿费四两黄金,十天就是四十两,加上买灵谷的五十两,再加上跟永馨在一起的其他开销,每十天时间,他起码要花掉一百两黄金。
泡妞真是个花钱的差事儿,哪怕泡的是自家老婆。
这天一大早,赵欣欣又来找他,她想再去朱雀城玩一玩——水果也吃完了。
这当然不是问题,李永生表示,自己的马车随时可以出发,不过同时他建议,你每次在兑换灵谷的十天间隙内去朱雀城,其实挺赶的,起码要有四天浪费在路上。
这次我跟邓师姐说了,陪你去拿储物袋,赵欣欣微微一笑,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万一回来得晚了,让她帮我顶一下。
储物袋……李永生犹豫一下,然后点点头,好吧,我尽快,但也不保证马上能解决。
赵欣欣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是如此贵重的东西,而且对方这一个月的表现,证明他有诚心交好自己。
诚心……好吧,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两人商量好之后,才驱策着马车离开,张木子很神奇地出现了,二话不说上了马车。
李永生扯动一下嘴角,也没说什么,赵欣欣却是很开心地跟她聊着。
三人一路前行,走到下午的时候,天上下起雨来,不过马车并没有耽搁,一直走到傍晚的时候,才找一个别院歇息。
这次赵欣欣就没有再客气了,直接亮出身份,将歇息在正房的十余人撵了出去。
以往她不愿意为此事小题大做,但是上一次的遭遇告诉她,有时候强势一点,并不是坏事。
三人吃过晚饭之后,歇息到后半夜,猛然间,李永生睁开了眼睛,从打坐的垫子上站了起来。
他一动,张木子也从打坐中醒转,讶然地看向他——深更半夜的,你小子想干啥?李永生指一指外面,悄然地掣出了满是符文的长刀,又扣了几枚铁钉在手心。
张木子的眉头皱一皱,摸出了一条丝带,冲他打个手势:外面有人来?李永生随手做了一个举火的手势,在道宫里,这是约定俗成的手语:野祀!张木子一时间大奇,你能感觉到野祀,我怎么感觉不到。
她才待向外走去,却见李永生指一指赵欣欣:你得保护好她,我去!想一想之后,她微微颔首:李永生的修为不高,但是战力极强,甚至能对化修造成一定威胁,单独战斗的话,战力就算比她差,也查差不到哪里。
但是他若留在这里保护赵欣欣,修为就是他的短板了。
于是她微微点头: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下一刻,李永生箭一般地蹿了出去,嘴里轻笑一声,好朋友,莫要走!叮地一声脆响之后,有衣衫破空的声音传来,却是有人在向远处逃窜。
李永生跟对方一交手就感觉到了,对方应该是中阶司修到高阶司修的修为,没有跟他硬拼的意思,一被发现就想跑。
你想得倒美!他毫不犹豫衔尾直追。
在仙界的时候,他对修香火愿力的修者,没有太大的偏见,虽然这些修者一般根基不稳,心性也容易出问题,但是也有真正的大德修者,诚心为万民降福,香火只是手段。
不过这次,他是不能忍的,偷窥的这名司修,明显是冲着永馨去的。
李某人真不值得野祀惦记,张木子是北极宫中人,对付起来也棘手。
只有赵欣欣,是玄女宫的人,而且声名在外,野祀有太多理由对她下手了。
甚至上次在夜市,野祀对永馨的观察,就可能是动手前踩盘子,不过被永馨发现了。
总之,李永生不会放过对她动脑筋的人。
他衔尾直追,眨眼之间就奔出了三里多地,猛然间,前方的人身子急停,李永生想也不想,身子直接向旁边一蹿。
一张大网,正正地罩向他的前方,若是他继续向前,肯定直接撞到了大网上。
李永生冷笑一声,蹿到一棵大树后,原来还埋伏得有帮手,两位,咱们素来无冤无仇,这么搞是不是过分了点?你认命吧,有人冷冷一哼,抖手打出一道红光,居然敢坏玄女娘娘的大事……死吧!李永生身子一蹿,又躲到了另一棵大树之后,高声发话,我无非多看了两眼,就该死?说话之间,那红光打中了他此前藏身的大树,只听得啪地一声轻响,那大树就缓缓地倒下。
速战速决,有人低声发话。
看我神网,另一个声音轻叱一声,手臂连抖,打出十余道红光。
咦,玄火神网?李永生顿时头皮一紧,这还真是仙界那只暴躁鸟儿的手段。
不过,既然敢对付他,那就没必要留活口了,死吧!他用的还是神念攻击,再加上三枚铁钉,战斗的时候,不是手段越多越好,越合适才越好。
打出神网的那厮,根本没想到,李永生会神念攻击,而神网强调的是控制,神念受到干扰,控制力当然会大为减弱。
与此同时,因为神念受到了干扰,他的身子不免有短暂的僵直。
三枚铁钉,精准地击中他的额头、胸口和胸部。
他的身体轰然倒地,抽动两下,十几道红光倒卷而回,紧接着,一股黑炎自体内冒了出来,不多时,整个人就烧成了一截焦炭。
李永生根本都不看他,手中长刀斩向了远处的中阶司修,吃我一刀!这司修一抬手,一团白光打了过来,去死!竟然是炽火?你们真是经营好久了,李永生身子一闪,让过了这团白光。
他想让,别人未必答应,只见那白光拐个弯,追了过来。
李永生根本不管不顾,手中长刀再次向对方斩去。
炽火是让不了的,他非常清楚这一点,这种东西,需要长年累月的香火累积,才发得出来,隐合天道,想要破掉炽火,首要的是要斩杀对方。
但是那中阶司修不躲不让,就那么站在那里,淡淡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在他的刀光及体之前,那一团炽火,已经重重地击中了他。
下一刻,那中阶司修身上白芒一闪,被斩做了两段。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斩了,他不可置信地尖叫一声,你居然……能硬扛炽火?他惊讶的其实不仅仅是炽火被挡住,他还纳闷,自己激发了护身防御,怎么挡不住这一刀。
不待他继续说话,李永生手起一刀,直接将他的头颅斩了下来。
不是他残忍,人不死,炽火不灭。
李永生一抬左手,手心里原本一个布偶,已经化作了焦黑的一团,然后扑簌簌地掉落了一地的粉末。
这是孔总谕给他的替身偶,这次终于……用掉了。
没办法,炽火这种东西,真的是很难处理的,若是他境界比对方高——哪怕是境界相当,他有很多种手段来应对,但是修为不够,又遇到炽火,只能选择使用替身这一种法子。
这位倒是没有像刚才那位一样,被玄火反噬,李永生一抬手,将对方的身子裹住,转身奔向了别院——那里也有响动。
三里多地,转眼就赶到了,然后他就看到别院上空,有一个暗黄色的罩子,将别院罩住了。
由于是在深夜,暗黄的罩子,还是能被观察到的,不过罩子的颜色很淡,隔得远了,不去仔细看的话,也不容易发现。
好大的手笔,李永生咂巴一下嘴巴,竟然使出了隔离阵。
这是一种阵法,他也不是很清楚是什么阵,但是根脚他知道,源自于丙丁火的隔离,防内而不防外,被阵法罩住之后,里面的消息,不能传递出去。
比如说,赵欣欣身上有求助的焰火,但是这焰火绝对发不出阵法,她若有求助的传讯石,也不能激活另一端的传讯石。
而阵法当中,厮杀正酣,张木子的一条青色丝绦,挡住了三名司修的进攻,赵欣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站在院子当中,两名司修正围着她狂攻。
第二百八十二章 毁阵基赵欣欣站在那里,一脸的淡然,身上的白色光圈,稳稳地罩着她,波动极小。
看得出来,短期之内,她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院子里,还有十余人在交战,那是借宿的人,跟野祀们搏杀,地上还躺着四五人,生死不知。
李永生四下看一看,正在思考中,就见一名高阶司修快速抖手,十几道红光卷了过来。
小子居然能回来?找死!这依旧是玄火神网,不过比刚才他遇到的,要强出很多。
李永生并不硬接,身子诡异地一闪,直奔院子的东南角,手中长刀一闪,雪亮的长刀冲着地面斩了下去。
握草……这小子看得到阵基!高阶司修吓了一大跳,抖手又是一道白光打出,迅疾无比,身子也蹿了过去,去死吧!玄火神网网住人,不一定会死,他们对李永生也调查过,知道此人跟赵欣欣关系不错,所以他们的想法也是:能不杀就别杀。
但是这一刻,高阶司修顾不了许多了,这白光夺命一击,就是普通司修也扛不住。
李永生脚尖向前一点,身子匪夷所思地倒射而去,奇快无比地直奔西南角。
握草!高阶司修又是一声怒骂,这小子竟然连那里的阵基也知道?不是假的吧?他们此次使用的,是六合玄鸟隔断阵,阵基被破坏的话,虽然比不上阵眼严重,但是足以令对方发出消息了。
不过这阵基都是埋在地下的,一般人发现不了,而这名司修没有进了隔断阵,也是因为要保护阵眼和阵基。
刚才他们打算驱动阵法,结果被人发现,两名司修将人引走,就在别院里的人不知道该不该追出来的时候,他们果断激发了阵法。
这名高阶司修做梦也没想到,被两名司修设计的制修,竟然能奇迹一般地回转。
更要命的是,丫不但回转了,还能发现阵法的阵基。
高阶司修判断错误,打出一道白光之后,对方直奔西南角的阵基,而他的身法已老。
少不得,他抖手又是一道白光打了过去,同时急忙转身,指望先把对方吓跑。
哪曾想,那制修身形一闪,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动作,闪过了白光,同时身子前蹿,狠狠一刀斩了下去。
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长刀所斩的地方,沙土猛地爆炸开来。
笼罩在院子上的暗黄色光罩剧烈一震,裂开无数条缝隙,每一道缝隙都有拳头粗细。
李永生向斜侧方冲去,似乎是被爆炸波及了。
小子受死!高阶司修勃然大怒,阵基被毁,今天的行动,是彻底地前功尽弃了。
他们最多只有三五息的时间作战,然后就必须跑路了,否则就想走都走不了。
不过,他还是不甘心就此撤走,院子里的人如何打算,他没有去干涉,他是打算将这个坏了事的小子抓走,活的带不走的话,死的也算。
哪曾想,这小小的制修,身法异常地诡异,东一转西一转,令他根本抓不住。
恼怒之下,他直接打出两个黑点,在夜色的掩护下,根本没人看得到。
李永生却是身形猛地一顿,倒射而回,十几点青光,打向对方。
好小子,竟然还敢冲我出手?这位不躲不闪,手臂蓦地变长,探手向对方抓去。
若是搁在往常,他也不会如此鲁莽,但是……这不是没时间了吗?下一刻,青芒打到他身上之后,被白色的微光阻住,然而紧接着,几道青芒猛地炸开,化作一大团白雾。
这正是雁九昔日的手段,李永生觉得不错,用两张赶尸符换了一些。
同时他身子又是一闪,手中的长刀,向对方伸来的手斩去。
砰地一声大响,长刀和大手相碰,长刀被弹了回来,而大手炸裂了开来,消失不见。
香火请神术,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果然处处都是野祀的手段。
没抓住人?白雾中的高阶司修微微一怔,旋即一嘬嘴唇,吹出一声清亮的口哨,身子向斜后方倒射而出——必须走人了!然而,因为有白雾遮挡,他并没有看到外面的情况,待他冲出白雾,才发现一柄雪亮的长刀,正向他的头上斩来。
下一刻,他的脑子微微一乱,紧接着,他就看到自己的身子缓缓倒地,脖颈处的血,喷出去足足有三尺远。
这家伙真的是制修吗?这是他脑中最后一个念头……李永生能斩杀此人,也是相当侥幸,当他听到此人嘬唇吹哨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伙要跑路了,既然跑路,那肯定要选择一个方向脱离战场。
他估计对方不会向前冲,因为前方虽然只有他一个制修,但是怎么也具备相当的纠缠能力,甚至还有可能使出阴损的手段。
那么此人就剩下五个方向可以跑了,左前方、右前方、后方、左后方和右后方。
两个侧前方,都不是很好的选择,向后撤倒是不错,但是最保险的,还是撤向侧后方——如果丫有足够的战斗经验的话。
巧的是,在中土国,修香火愿力的修者,一向是被打击的对象,所以野祀的高层中,大都系统地修炼过实战技巧,也知道个体作战的时候,想要脱离战斗,最好是向侧后方。
向正后方撤退的话,很容易遭到对手的追杀——除非在撤退的同时,能布下陷阱。
这些就说得多了,总之,李永生赌了一下,攻击白雾外的左前方——也就是对方的右后方,而好死不死的,这厮就选了这个方向。
发现方向选对了,李永生直接又用神识扰乱对方一下,干扰其防御能力,而他手上的长刀,也是刻了阵法的,终于是一刀断头。
说侥幸,是真的侥幸,但是对方也确实是运气太背了,导致自寻死路。
他击杀此人的时候,院子中七八名野祀直接跳出院子,一哄而散,有几个人就向几个方向跑——这也是野祀的特点,分散逃跑损失会最小,能最大程度地保存有生力量。
张木子却不答应了,她抬手一道雷符,将围攻自己的一人打落在地,又打出一枚铁钉,取了此人性命,然后衔尾直追另一名司修。
刚才这两人针对她的缠斗,配合得极好,弄得她也特别地狼狈——当时她连雷符都不能随便发,此刻若不是他们要逃跑,她也不能轻松地杀掉一个,再追另一个。
反正羞辱了北极宫中人,那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赵欣欣没有出去追杀,院子里其他寄宿的修者,也有些微的犹豫——擒杀野祀,固然能得到玄女宫的赏赐,但是这黑天半夜的,追出去万一中伏,那真的是得不偿失。
就这么一犹豫间,因为那些野祀逃跑,光罩露出的大洞,又开始缓缓恢复,恢复成了那种有拳头粗细裂缝的光罩——野祀身上有识别牌,能短暂破开阵法。
这些人再后悔,也来不及了,不过很快地,他们就将心思放到了救治己方伤者中。
李永生又找到一个阵基,将其摧毁,剩下的四个阵基,他却是收了起来——能布阵的材料,多是好东西,他现在可正闹穷呢。
他才收起这些,张木子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张网——她活捉了那名司修。
见到黄色的光罩消失,她看李永生一眼,你这阵法水平,真的很牛啊。
侥幸,侥幸而已,李永生干笑一声。
一刀斩了高阶司修,也是侥幸?张木子怪怪地看着他——须知我也是高阶司修。
李永生破开第一块阵基之后,她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所以看得一清二楚。
那真的是侥幸,李永生笑着一摊手,那厮运气太差了一点。
张木子回想一下过程,也不得不同意这一点,当时李永生追踪的方向,确实太巧了。
然后她又想起一件事来,你不是追着人出去了吗?那家伙呢?被我杀了,李永生笑着回答,不止他一个,还埋伏着一个,两个司修围攻我这个制修,真够不要脸的。
正抢救伤者的借宿客们,闻言纷纷扭头看过来:两个司修围攻制修,能说出这话,你也够不要脸的……其中有个人就忍不住了,两个司修围攻你,你还杀了一个,然后跑回来……兄弟你能留个名号吗?他们都亲眼目睹,李永生干掉一个高阶司修,知道此人战力不俗。
但是单对单的战斗中,有太多的偶然因素——若不是那高阶司修冲出白雾的时候,正好撞到你的刀上,那你还真的未必杀得了人。
可是单对多的话,这里面的偶然因素就太少了,两个司修对付一个制修,制修只有认栽的可能——两个初阶司修,可能对付不了高阶司修,但是不可能对付不了一个制修。
任何一个司修,都能吊打制修,再加上配合,制修哪里能挡?我不是杀了一个,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我是将两名司修都杀了,所以才能赶回来。
一边说,他一边斜睥赵欣欣一眼——看到了吧,我很强大的。
问话的这位,实在有点受不了,那你是说,今天晚上,你杀了三名司修?你可以不信,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玄女宫的人估计很快就到了,到时候你问她们好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论功行赏玄女宫的人,到得很快,十几息之后,就从远处冲来一个司修。
在接下来的一炷香里,玄女宫赶来了二十多名司修,还有三名真人。
其中一名是经师,仔细地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紧接着,玄女山的夜巡也赶到了。
事涉赵欣欣,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野祀更是要高度重视,对于借宿客击杀的野祀,他们很认真地登记了下来,作为将来奖赏的证据。
但是他们更好奇的是,李永生不但破了野祀的阵法,还击杀了三名司修——这是怎么做到的?李永生倒也不隐瞒,直接将经过讲了一遍,还带人到对战的现场,讲解了一番,甚至他找到了替身偶的灰烬——若不是有这个替身偶,我早就灰灰了。
至于炽火什么的,他不能说,这根本不是他该掌握的内容。
玄女宫的调查,极为繁琐,接下来的一整天,别院里的人都不得外出,别说赵欣欣,就连张木子也是如此。
按说玄女宫可以通过查看天机,来了解事情经过,不需要这么繁琐。
但是这一次,野祀来得十分凶猛,也有相应的手段,能遮蔽天机。
直到第二天晚上,玄女宫才将情况了解了八九不离十,可以肯定的是,野祀此番动手的对象,就是赵欣欣,他们组织了八个司修,打算将九公主夺走。
要说派出这么多司修,足够用得动一名化修了,实则不然,外来的化修,就根本不敢在玄女山附近随意出手——玄女山真人的感应,可是很强的。
万一有真君兴致来了,查探一番,非玄女宫的真人,就得向真君奉上解释。
正是因为如此,北极宫四大真人南下,也没敢随意进入玄女宫的地盘——倒是可以进,但是被人发现的话,岂不是面上无光?所以野祀的真人,不敢踏入附近。
夜里的杀敌数目,玄女宫也查清了,该有什么奖励,就发什么奖励。
李永生斩杀三名司修的战绩,也被人承认了,就是那段焦炭,也被玄女宫的真人还原,这是一名司修,施展出玄火神网之后,被人斩杀,遭到了反噬。
鉴定这点东西,对四大宫而言,真不是什么问题。
然后,就是问李永生,你用了些什么手段。
李永生笑而不答,张木子却是为他出头,这是我北极宫的种子,你们不用再问了。
玄女宫对张木子,还是相当客气的,这不但是四大宫的同道,还擒获了唯一的野祀。
这些公案结束,玄女宫中人将赵欣欣叫到一边,轻声叮嘱一番。
赵欣欣再回来的时候,见到李永生,眼神都不一样了,合着你真有那么厉害?李永生耽误了一天的行程,却也不是毫无所获,他斩杀三名野祀的司修,真要算玄女宫任务的话,只说这算成灵谷,可抵两百两。
若是折算成黄金的话,那就是两千两了,合二十万块银元。
事实上,账不能那么算,十两黄金换一两灵谷,那是对外的市场价,玄女宫内部结算的话,肯定要低一点,到不了两千两黄金。
这个价钱似乎有点低了,须知每一名司修都不是好惹的,杀三个司修,自身得付出多少?比如说彰德府林家,也不过三名司修,家产五千两黄金都不止,杀这三名司修,不比杀三个野祀的司修核算?然而,话不是这么说的,无故杀林家三个司修,本身就是犯罪,想得到那五千两黄金,还要经过无数的手尾。
但是杀三个野祀呢?赚的是任务悬赏,虽然少了点,但是结算很干脆,没有半分手尾。
这些里外里的差异,实在不好比较。
不过非常操蛋的是,玄女宫开出了赏格,却有一个要求:李永生你得还原打斗现场。
打斗现场不难还原,玄女宫有擅长天机推算的,但是细节……包括战斗时心态和反应的分析,这不是天机能推演出来的。
李永生没兴趣还原现场,但是玄女宫的人做事很霸道:你还原不了现场,那就未必是你诛杀的野祀,那么……这悬赏该不该给你呢?说不得,他只能乖乖地去还原了,这就又耽误了他一天的时间。
不过玄女宫的经师风真人,也相当地牛,居然分析出了某些不便明说的东西,亏得你小子有替身偶,要不然你真就得死在这儿了。
调查差不多结束的时候,化主院传来消息,希望赵欣欣不要再在外面行走,赶紧回宫。
这要求不是栗真人提的,她出宫办事去了,不过院里的人担心九公主出意外,不好向栗化主交待,才这么要求。
但是这个要求,被经师风真人断然拒绝了,天底下哪里有怕死的道宫弟子?你们化主院,还是把心思用到正经地方吧。
按照惯例,野祀出动一次,就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更别说这次还有北极宫中人帮忙,擒了活口,绝对够野祀手忙脚乱一阵。
所以,在第三天傍晚,李永生驾着马车,载着张木子和赵欣欣来到朱雀城。
两人先在水月庵订了房间,然后去夜市吃各种小吃——这俩都是老饕,真能吃到一块去。
坐在路边摊上,赵欣欣忍不住就想起了上一次的事,忍不住跟张木子说一遍,然后好奇地发问,张大人,李永生辨识野祀的能力……这算什么法门?我也不知道啊,张木子笑眯眯地看她一眼,想学吗?当然想了,赵欣欣扬一扬眉毛,又叹一口气,这些年你们北极宫还算太平,我们玄女宫,可是受够了这些野祀。
那你得问他了,张木子坏笑一声,一指李永生,那是他自己的法门,不是北极宫的……我真没骗你,你不见前日夜里,还是他最先发现野祀的?她决定多帮一帮李永生,促进两人的感情,因为她太期待李永生的后续行动了。
是吗?赵欣欣斜睥一眼李永生,说一说呗,不要光顾着吃行不行?说李永生贪吃,那是真冤枉他了,他是在修炼。
自打从玄女宫得了两百两灵谷,他就将灵谷当成了零食,时不时地摸一颗出来,丢进嘴里,而他的修为,也在稳定地增长着。
其实迈进制修这个门槛之后,他有很多方式快速提升修为,不过现在,有不少人在关注他,所以他决定,还是不要让自己的修为增长得太诡异。
而且,永馨还没入制修呢,他也没必要着急提升自己的修为,反倒是很有一种我和小树一起长的感觉。
面对赵欣欣的提问,他将嘴里的灵谷嚼够一百零八口之后,一伸脖子咽了下去,我都说了,你快点进制修……我倒是想跟你说呢,你听不懂。
赵欣欣被这话气到了,有心驳斥一下吧,对方还真没说错,她想一想之后,才淡淡地发话,你若是愿意讲,我可以马上联系宫中的前辈来听,只是卖嘴的话……你就别再提了。
这还真是……跟上一世差不多的臭脾气,李永生笑一笑,讲给你听,我毫无怨言,但是讲给别人听,我凭什么啊?赵欣欣狠狠地瞪他一眼,那你就别说。
李永生也毫不客气地回瞪了她一眼,是你先让我说的,又来怪我?赵欣欣气得翻个白眼,好好好,李永生,这就是你对朋友的态度。
我对朋友态度很好,李永生又找到了上一世斗嘴的感觉,但是对朋友的前辈,那就要看情况了。
赵欣欣斜睥他一眼,冷冷地发话,我本来想着,自己在朱雀城发几个任务,还指望着有人帮忙,现在看来,是真要考虑一下……真要考虑一下,发些什么任务好,李永生一呲牙,立刻奉上了笑脸,说实话,我判断野祀,凭的是一种直觉……我的神念要比一般人强大一些。
赵欣欣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继续埋头大吃。
又嚼两粒灵谷,李永生厚着脸皮发问了,你从邓蝶那里,得了自主任务吗?赵欣欣瞪他一眼,还是不说话,心说你也没将储物袋弄来,亏你还好意思问。
李永生正觉得无趣,一边走过来一个人,大喇喇地坐到了他的身边,脸上几条长疤,右边的袖子空荡荡的。
向佐一点都不见外,抬手招呼一下小二,再来一套碗筷!赵欣欣淡淡地看他一眼,递给李永生一个疑问的表情。
李永生略带一点不满意地发话,向捕手,你每次蹭饭,都蹭得这么理直气壮吗?今天我请客,向佐呲牙一笑,想吃什么随便你点。
这根本不是谁请客的问题好吧?李永生有点吐槽无力,想到此人也在找野祀,于是出声发问,最近你一直在朱雀城吗?嗯,向佐哼一声,又看一眼赵欣欣,很随意地发话,你倒是很有女人缘啊,上次见到的那个小美女,没跟你一起吗?就是叫永馨的那个。
赵欣欣看李永生一眼,耷拉下眼皮,伸出筷子夹一片藕夹,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
第二百八十四章 产业规划李永生气得差点跳起来:我说,咱俩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毁我?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淡定了下来,微笑着发问,最近找到野祀没有?这厮虽然口无遮拦,但是一直在查野祀,若是能有什么消息,李永生也不介意主动出击一次——让你们再找我家永馨的麻烦。
碰到过两个小臭虫,不过当时不方便下手,向佐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拿起筷子夹两口菜,才又发话,没想到,你居然能治了宁致远的伤。
李永生眉头一扬,好奇地发问,怎么消息都传到你这儿来了?我已经回了博灵本修院。
你做下好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知道?向佐又吃两口菜,然后叹口气,连鹰的人,被你杀得好惨,他估计是要乞骸骨了……你这么折腾,有意思吗?什么叫我这么折腾?李永生深吸一口气,大声发话,每次都是他找我的碴儿……我脸上这道疤,就是拜他的喽啰所赐!赵欣欣闻言,抬起头来,细细地看一眼他脸上的疤,你们说的是博灵军役使?没想到你这小道姑,也这么熟悉官府,向佐微微一笑,他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在水月庵附近都敢点评玄女宫,很是出言无忌,这可不合道宫的形象。
赵欣欣耷拉下眼皮,也不理他,又自顾自地夹菜。
向佐也不理她的反应,又吃几口菜之后,意兴索然地叹口气,我不是说谁对谁错,我也没这个资格说,我就是感慨,有这股子劲儿,对外使不好吗?自家人杀来杀去,很有成就感?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说起这个,李永生也有点无奈,问题是我不杀人,就要被杀,你总不能让我老老实实地被杀。
现场我也在,张木子冷冷地发话,那些人……该死!唉,向佐长长地叹口气,都是些可怜虫,哪有什么该死不该死的?李永生真没想到,名震中土的四捕手之一的向佐,满手血腥杀人无数的向佐,居然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是不是有点滑稽啊。
又吃喝一阵,向佐道出了来意,你们是怎么杀掉卓源的?说来说去,还是斩杀真人战绩,太令旁人惊讶了,向捕手也不例外。
李永生不答反问,你手上,现在有多少野祀的线索?向佐怔一怔,缓缓摇头,没有什么野祀的线索,见过两只小臭虫,就在这朱雀城内,不过,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我没法动手……这里跟其他地方不一样。
换给任何一座官府的城市,他都能毫无压力地出手——哪怕他没有十足的证据。
但是朱雀城不行,这里明面上的统治者是官府,可事实上,这里混杂的势力太多了,玄女宫这庞然大物不提,还有很多其他的灵修,比如说子孙庙。
李永生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是百无禁忌之人,原来也有怕的。
谁没有怕的,你不就很怕这个小道姑吗?向佐抬手一指,指的不是张木子而是赵欣欣,他很得意地笑着,要不要我跟她说一说,你身边曾经的其他美女?积年的捕快,就没一个简单的,更别说能在中土国排上四大的主儿了,他已经从点滴之处,观察出了这几人之间的微妙关系。
李永生干咳一声,你还是说一说连鹰的情况吧。
他这么说,不仅仅是想听连鹰的近况,也是在为自己解释——我脸上的疤,就是那厮弄出来的,我也没有服用复颜丸。
至于说赵欣欣能不能想到这一点……他觉得还是很有可能的,这一世的她虽然尚未觉醒,但是看起来智商不是那么太差。
近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向佐摇一摇头。
其实到了四大捕手这个层面,很多事情随便都能打听到,据说朝安局抓了他不少证据。
李永生眉头一扬,兑帅不保他吗?这个我就更不清楚了,向佐苦笑着摇头——其实跟清楚与否无关,他不可能谈这些。
那我也无法告诉你更多了,李永生缓缓摇头,卓源怎么死的,朝安局最清楚,当时有朝安局的人在场。
可是我听朝安局那边的消息,好像人是你和张木子干掉的!向佐看他一眼,沉吟一下发话,我最近在查一名野祀的真人,有没有兴趣,联手做一下?没问题,三人齐齐点头。
四个人差不多吃到亥末,才离开了夜市。
回水月庵的路上,赵欣欣出声发问,张大人,我若是有自主任务,你有什么建议吗?我哪儿有什么建议,张木子很随意地回答,不过既然身入道宫,还是率性而为好一点,我就是这么做的。
赵欣欣点点头,那我想做点什么呢?嗯……我要弄个铺子,自己挣钱自己花。
她身为天潢贵胄,却为了实现自身的价值,一直都想自力更生。
李永生默默地赶车,并不答话。
接下来,赵欣欣又自言自语道,可是,做点什么好呢?开一个客栈,或许不错?不过……我也不懂这个啊,真是让人头疼。
你一个劲儿地看着我作甚?张木子在马车里不满意地哼一声,别看我,能跟你商量的人,正赶车呢。
赵欣欣倒也听劝,直接出声了,李永生,你说我做点什么好?李永生听得有点哭笑不得,当然是你擅长什么,就做什么了,你不会连自己擅长什么都不知道吧?我擅长的……赵欣欣沉吟片刻,尴尬地咳嗽一声,我擅长的,玄女宫不许往外流传。
合着你没有谋生技能啊?李永生顿时被打败了,想一想之后,他又问一句,那你有多少启动资金?启动……资金?赵永馨琢磨一下,反应了过来这词是什么意思,资金也不多,几千两黄金,不足万,能做什么?李永生扭头向马车上看一眼,正看到张木子向他看来,两人眼中,都是一个意思——这还叫不多,什么叫多?皇族中人的起点之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投胎果然是一门关键技术。
这么大的本钱,做什么都容易,要是搁给没背景的人,这海量的资金做起来的买卖,没准会引来一些贪婪的目光,但是赵欣欣不但是玄女宫中人,还是英王的九公主。
谁吃了豹子胆,敢冲她的生意下手?李永生想一想,因为选择太多,反而没有办法选择了,我劝你选一项只在朱雀城做的生意。
啧,赵欣欣闻言,遗憾地回答,我刚才正想,是不是该弄个镖局走镖?中土国不禁刀枪,储物袋也没有大量地应用,地方势力又比较强,所以镖局这个行当,发展得不错。
最好还是不要搞这个,李永生淡淡地回答,一来镖局的经营,超出了朱雀城的范畴,二来,你手下并没有镖师……这不是你擅长的领域。
我可以去找退伍的军士……赵欣欣不服气地回答,然后,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找退伍的军士,那不是给你老爸惹祸吗?李永生很是无语,镖局的壮大,必然会拥有越来越多的物力,对地方势力的影响也会加强。
这种镖局,一旦成为全国性的镖局,会成为天家的眼中刺。
若是没有英王的背景,再大的镖局,也上不得台面,但是有了英王,那就截然不同了。
李永生知道她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于是柔声发话,管理镖局是很累的,会影响你的修行……还是选个不怎么影响修行的行业吧。
没错,难得地,张木子也出声支持,因为她对此深有体会,不要做太大的买卖,搞个小铺子,随意地经营一下,能养活自己的同时,也算是红尘历练,一举两得。
唔,赵欣欣明显地被说动了,她沉吟片刻之后发话,那还是要搞个客栈了。
她觉得客栈一点都不难,买个楼或者盖个楼,然后谁住进来,收钱就行了。
客栈可得是跟各色人打交道,李永生提醒她,突发事情很多,你还得找专业的管理人才……除非你想弄七八间房的小客栈。
猛然间,他想到一个好点子,这样,我觉得可以搞个裁缝铺子……裁缝铺子不需要太耗费心思,李永生脑子里也满是地球界和仙界的衣服款式,让赵欣欣来经营,肯定也不会有人问这款式的由来。
最关键的是,他希望能通过设计一些华美的衣衫,让她对自己的好感度,再往上长一长。
女人嘛,总是难以抗拒华丽衣衫的诱惑。
不成想,他的话还没说完,赵欣欣就很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裁缝是下人做的事,你让我去干这个?有没有搞错?李永生气得不轻,又没让你亲自去做,保镖也是苦力呢,你想弄镖局,镖局成立之后,你莫非要亲自走镖?我当然可以走镖,赵欣欣理所当然地回答,靠修为吃饭,这有什么丢人的?第二百八十五章 又见敌袭李永生是彻底地被赵欣欣打败了,这小姑奶奶实在太不接地气了。
于是他又提出个建议来:要不你先考察一下市场,看做什么合适?赵欣欣对这个建议挺感兴趣,连张木子都有点心动:那咱们就考察市场。
红尘历练,历练的就是这些玩意儿,在其他城市里,张木子不能肆无忌惮地行事,但这里是朱雀城,玄女宫都可以派出人来做生意,她当然也可以做点小买卖。
买卖的亏赚无所谓,关键是历练心态,地球界的说法就是:重在参与。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三人都在调研市场,李永生这才发现,原来女人的战斗力,并不仅仅限于逛街购物,她们一旦决定做点什么出来,爆发出的热情,是相当恐怖的。
几天下来之后,赵欣欣终于决定做什么行当了:开医馆!她有一颗博爱的心,没错,她虽然是高高在上的九公主,虽然骨子里也很傲气,但是看到那些黎庶因为伤痛而哀嚎,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李永生觉得这个理由有点扯淡,其实你就是想压榨我这个免费劳力。
永馨开医馆,医生会是谁……这用得着问吗?你若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赵欣欣很不客气地回答,医馆能换来口碑,提升本宫形象,大不了我去化主院求几个医师。
李永生悻悻地哼一声,我没说我不愿意,不过,这可就不算自主创业了,你终究是用到了玄女宫的资源。
赵欣欣听到这话,也有点心烦意乱,算了,我回一趟化主院,看他们怎么说。
既然商量好了,三人第二天一大早,就折返玄女山。
走到午间,天上下起小雨来,李永生轻笑一声,欣欣,去雨地里骑马吗?两人接触日久,一同赏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赵永馨也知道他喜欢在雨中漫步,却没想到,某人是在专心致志地迎合她。
怕你不成?她长笑一声,走出马车,从车辕上解下一匹马来,给它上了鞍鞯。
李永生也有样学样,现在他买了四匹马,两人各牵走一匹,还有两匹在拉车。
有病,张木子轻哼一声,不跟着他们撒野,不过既然车夫都没了,她也只能坐到马车的前方,自己驾车了。
因为要骑马,赵欣欣脱去了身上的连身道袍,上身是粉红的对襟小褂,下身则是宽脚扎口的月白色长裤。
大长腿……看不清楚啊,李永生郁闷地叹口气,这马骑得还有什么意思?不过赵欣欣并不这么认为,她策马缓行昂首向天,任由那细密的雨丝,打在她的脸上,还陶醉地深呼吸着,看得出来,她非常享受这一刻。
看到她开心,李永生也高兴了起来,尽情地放松自己,感受着盛夏山中小雨的清凉。
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身上的衣服,被小雨打得有点潮湿了。
赵欣欣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有些想回马车了,于是侧头看李永生一眼。
李永生怔了一怔,笑着点点头,回去休息一阵,再出来赏雨?赵欣欣回到了车里,李永生则是坐在车夫的位置,他也没有将两匹马重新拴回来,而是任由它们跟着马车行走。
马有合群的天性,并不一定需要拴着。
车行数十丈,他的身子猛地一动,从斜侧方贴地猛蹿,嘴里大喊一声,敌袭!赵欣欣在回车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他的眼色,心里正纳闷是怎么回事,闻言直接激发了马车的防御。
一道白光从远处,重重地击向马车,那是一柄白得有些发青的大剑。
没错,就是大剑,长有三丈多,宽四五尺。
只一剑,就将马车的防御白光,打得粉碎,拉车的两匹马,也被震得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
张木子眼疾手快,掣出一个青色的盾牌,挡住了尚有余力的大剑,不过她的脸色却是一变,我去,又是化修?大剑的主人,似乎也料到有如此的结果,控制着大剑转了一个小圈,又是一剑击去,目标正是九公主赵欣欣。
李永生见状,直接扔出了七八张防御的符箓,自己却是身子一蹿,直奔大剑的主人而去。
大剑的主人是一名三十出头的男修,尚算得上英俊,却是一脸的冷漠。
见到李永生冲过来,他面无表情地看一眼,继续操控大剑,根本不理会冲来的人。
看刀,李永生合身扑上,一挥手里的刀,同时打出十几道青光。
——若是这厮也疏于防御的话,那就好办多了。
然而,一招鲜真的不可能吃遍天,青芒才一打出,前方蓦地出现了一张大网,向青芒罩了过去,这大网出现得如此突兀,仿佛是凭空生出来的一般。
果然是如此!李永生身子一闪,直接向侧方奔去,打算绕过这个陷阱。
不过下一刻,他倒吸一口凉气,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瘦小的绿衫蒙面人。
又一个化修!他的身子猛地拔高,同时大喝一声,你们这些野祀,真是贼心不死!绿衫人也没想到,这厮竟然蹿向了高处,他愣了一愣之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冲着空中抓了过去,给我下来。
一只大手凭空幻化了出来,狠狠地抓向李永生。
他对敌的手段,有点类似于孔舒婕,直接用修为压制和束缚,不管对方防御多高,或者还有什么别的手段,只要幻化的大手将人擒住,那就结束了。
哪曾想,李永生在空中诡异地一个转身,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上,堪堪冲出了大手。
紧接着他一扬手,化修又如何,纳命来!绿衫人知道这厮花样多,大手拐弯的同时,眯眼看向对方的手。
触目之下,他气得好悬骂人,那有什么高超的手段?无非还是那青芒,只不过有点多,足有几十道。
但是……能奈何得了他吗?有些花样玩一次就够了,真以为你的对手是傻子?然而他没有意识到的是,李永生打出几十道青芒,目的并不是要伤人,他跳这么高,青芒也是冲着地面打出的——他只是想制造迷雾。
瞬间之后,绿衫人反应了过来,但是已经晚了,就那么一点点的迟疑,李永生的目的达到了。
混蛋!他瞬间就暴走了,以他化修的修为,是可以将迷雾收起的,但是不要忘了,这些迷雾还有毒,而化修并不是百毒不侵的。
想一想李清明就知道了,中阶化修修为,直接被毒得跌落成司修。
所以他只能封闭全身的气血,向白雾外蹿去,嘴里大声喊着,杀了他!这话是对着另一个化修说的。
不过那面瘫化修并不理会他,而是专心致志地操控着大剑,攻击着赵欣欣。
赵欣欣和张木子合力,勉强抵挡着大剑,左支右绌好不狼狈。
张木子若是一人的话,都还未必至于此,她可以选择游斗,但是赵欣欣终究是连制修都没到,虽然有护身宝物,但是跟化修游斗……还是不要提了。
她俩此刻的狼狈,是修为上受了压制,化修的远距离攻击,那就是拼修为,若不是赵欣欣护身的宝物不止一件,此刻就已经落败了。
面瘫化修正奋力攻击着,猛地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下一刻,他想也不想,直接祭起一面盾牌在头顶。
空中蓦地出现数十个黑点,落了下来,同时又有一道蓝光,从远处打来。
握草,还有化修?面瘫化修也是一愣,那数十个黑点,落在盾牌上,发出吱吱的轻响,而蓝光却是水波一样,向他卷来。
不远处,两人显出了身形,一个高大的老者是化修,另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女人,是高阶司修,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根黑漆漆的拐杖。
蓝光就是老者发出的,面瘫修者连打出两面盾牌,才堪堪挡住了蓝光,而他头顶的那面盾牌,已经被黑点腐蚀得坑坑洼洼。
然而,攻击还没有完,高大老者见他挡住了蓝光,抖手又打出一块玉印,玉印在空中急速地胀大,带着凌厉无匹的气势,狠狠地砸了下来。
气运大印?面瘫化修终于意识到,对方有多么恐怖了,中土国气运之宝很多,但是威力最大的,还是印鉴之类的宝物。
大印最能引动和驱策气运,这是毫无疑问的,而这种宝物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造的,更别说,一般人根本就没资格使用。
高大老者狞笑一声,敢对九公主动手,你好大的狗胆!那老妪更是尖叫一声,一顿拐杖,又是十几颗黑点,从拐杖的龙口处激射而出,死吧!到了这一步,面瘫修者终于放弃了驱策大剑,他打出一连串的盾牌和防御符箓,大叫一声,风紧,扯呼!事实上,此刻他的心里非常委屈,在原来的计划中,已经很高看赵欣欣了,但是真没想到,两名化修出手,竟然还功败垂成。
李永生和张木子的组合,能杀掉化修,这一点他们已经知道了,所以此次,是派了两名化修来,以求万无一失。
哪曾想,赵欣欣身边,还藏有护卫,化修级别的护卫……这还怎么下手?第二百八十六章 向佐被坑面瘫化修见势不妙,疯狂地打出符箓和盾牌,想要逃生。
他们袭击赵欣欣,就是要打个短平快,万一被缠住的话,马上会有玄女宫的支援赶到。
他们此来,就知道刺杀的是个没到制修的小女孩,所以才有逃生的念头。
若是刺杀大人物,他们也有拼死一击的打算,但是这次来之前,真没想着把命留下。
那就只有选择跑了。
但是想跑,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张木子发现对方不再控制大剑,又看到有帮手出现,想不想,抬手一道青光打了过去。
这是雷符,是三宫主给她护身的,可以伤到化修,她手边的雷符有限,别看经常使用,但是她已经很肉疼了。
此刻发出雷符,就是她发现对方要跑,才打了出去——就算造不成什么伤害,让你僵直一下,己方也能更好地留下对手。
果不其然,面瘫的化修有一个微微的僵直。
张木子想也不想,直接蹿上前去,手中多出一柄长枪,狠狠地扎了过去。
这是她最强的攻击手段,全力一击可伤化修——没有多少防御力的化修。
非常遗憾的是,面瘫化修的防御力,还真不算太差,身上白光一闪,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枪。
不过,高大老者的大印,已经跟着飞了过来,一击之下,面瘫因为不能及时躲避,被大印打得吐血飞出。
张木子如影随形地追了上去,丢出一条索子,就冲着对方卷过去——这是她擒人的手段。
不过这化修显然不是那么好捉的,又打出两面盾牌,将索子挡在外面。
然而下一刻,老妪又一顿拐杖,数十颗黑点,再次打了过去。
这滨北双毒,真的是不好对付啊,面瘫暗叹一声。
只冲对方的手段,他就认出了来人,老妪使的是滴石水,那数十黑点有剧毒,腐蚀性极强,而老者使的是冰凌水,那蓝光奇寒无比,据说里面有寒毒,比滴石水还要恶毒。
中土国的化修并不多,有没有两千人都很难说,相互之间了解得真不少,而滨北双毒夫妇,都是玩水的,一出手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不过面瘫化修想的是,这俩怎么被英王笼络走了?十余年前,因为涉及到一场意气之争,双毒造下不小的杀戮,后来据说是被官府捉走,处以极刑了,他还真没想到,这双毒不但没有死,还入了亲王的门下。
不光入了亲王门下,还很得重用,否则也不可能随身携带气运大印。
当然,此时此刻,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供他感慨,他想选择继续逃窜。
非常遗憾的是,十几点黑水之后,又是一张大网罩了上来,银色的大网,带了气运的网,一般人躲不了。
若是他完好的时候,可以尝试躲避,但是此刻……真的是有心无力。
张木子看到这驱使大剑的家伙被擒,先是松一口气,然后就马上反应了过来:哎呀坏了,还有一个化修……居然留给李永生一个人对付了。
李永生当然不会放过绿衫人,眼见此人狼狈而逃,他不服气衔尾直追。
其实凭良心说,绿衫人此刻,是可以去攻击赵欣欣的,张木子已经离开她了,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杀掉赵欣欣。
至于说赵欣欣身上的护身宝物,对化修来说,那真是很扯淡的,一击破不了,两击绝对建功——刚才若是没有张木子在一边配合,九公主怕是早就丧命了。
绿衫人在逃跑的过程中,终于考虑到了这一点,于是不甘心地回望一眼——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就这一眼,李永生受不了,他一直努力避免的可能,终于还是被对方发现了。
不过他也是有急智的,趁势大喝一声,还想再去找麻烦吗?不要做梦了,野祀中人,人人得而诛之!老子不是野祀啊,绿衫人很想解释这么一句,不过他更担心的是,野祀二字传出去,不单玄女宫会有人赶来,附近的人听到,怕是也要冲过来,用他的首级换取任务报酬。
反正任务失败了,还是快点跑吧……他可真不想对上玄女宫这庞然大物。
他正跑着,猛地前方蹿出一人来。
那是一个干瘦的男子,面上有几道刀疤,右边袖子空荡荡的。
他出现得很突兀,态度也不是很好,只是冷冷地发话,野祀吗?滚远一点,绿衫人手一动,一道血红的光芒,斩向前方的男子。
这是他的压箱底功夫血杀,透支气血斩出,别说对方只是个司修,就算是化修,仓促间受这么一击,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哪曾想,对方的身形一闪,轻轻巧巧地避过了这一击。
尼玛,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猛了吗?绿衫人真的是吐槽无力,不过下一刻,他发现对方有点面熟,慢着!你不是……你不是向佐吗?慢尼玛个毛线啊,向佐早就不耐烦了,抬手一刀斩了过去,不紧不慢。
但是就这么一刀,绿衫人根本没有任何的防范,对方轻轻巧巧地划破了他的身躯,他甚至连激活防御的意识都没有。
然后,他的身子掉在地上,分为两截。
四大捕手有个习惯,战斗时从来不喜欢说话,不过向佐这次,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去……这不是野祀吧?李永生微微一笑,身子箭一般蹿向赵欣欣,嘴里大声叫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向佐一抬手,一道索子将地上人上半截身子捆了起来,此人虽然被腰斩了,此刻还活着。
然而下一刻,他就颓然叹口气,将索子收了起来,因为被斩的这化修,脸色在瞬间变得漆黑,发出了恶臭的味道。
尼玛,化修死士!向佐气得向李永生大喊一声,李永生,你小子坑我!能使用化修做死士,主使人的身份有多强大,不问可知。
向佐不怕杀人,但是他真不愿意卷入这种漩涡中,这种档次的麻烦,是他掺乎不起的。
哈哈,李永生高声笑着,向捕手跟了一路,我也没想麻烦你,不过这厮想要逃跑,我可不能让他袭击了九公主之后,还有命离开,只能拜托向兄阻挡一下了,哪里想得到,向兄的战力,竟然是如此地强大?你知道我在跟着?向佐愕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破口大骂,握草,我只是顺路好不好?我离你们很远的!高大老者发现自己擒下的化修,也自杀了,正郁闷着,猛地听到这话,侧头看一眼佝偻老妇,低声发问,你发现这姓向的跟着咱们没有?老妇并不做声,只是微微摇头,但是她的眼中,也能看到一丝疑惑。
他俩是赵欣欣的护卫,因为不能进外九峰,在朱雀城居住,听说九公主差点被野祀所乘,这才吊在她的身后。
他俩知道,九公主不喜欢身边跟着侍卫,所以也不去主动打招呼,直到赵欣欣陷入危机中,两人才现身出手。
他俩一直吊着九公主,竟然没有发现还有人跟着,这真是……太没面子了。
更糟糕的是,他俩没发现有人跟着,却有一个制修发现了,这让大名鼎鼎的滨北双毒情何以堪?李永生闻言,却是冷笑一声,你明明看到九公主遇袭,还不上前保护……说你一个居心叵测,怕是轻的吧?向佐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半天才哼一声,今上只有三子两女,何来的九公主?以中土国的规矩,严格来说,只有大宝上那位的女儿,才能称公主,亲王的女儿,更多是称呼郡主的,不过大家尊称公主,也不算什么僭越。
正经是郡王的女儿,是绝对不许称公主的,倒是可以称郡主。
向佐这回答,非常死板,看起来也不怕得罪赵欣欣。
要不说不管是什么行业,坐到了最顶端那几个位子,就都有点底气了。
李永生却是再度冷笑,就算是九郡主,你看到恶人猖獗,不该出手吗?这是捕手该有的责任心吧?向佐顿时无语,他刚才没着急出手,还真是存了私心。
那高大老者喊出九公主之前,他已经打算出手了,先前的拖拉,就是觉得张木子一直牛气哄哄,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牛。
待听到那三个字,他却硬生生的压下了出手的欲望,九公主是谁?那是英王的女儿!现在京城波谲云诡,他对此非常清楚,现在有化修刺杀英王女儿,谁也看得出,里面的味道不同寻常。
就这一迟疑,对方就翻了盘,现在反倒怪他不及时出手。
所以最后,他哼一声,无论如何,我总要观察一下,做捕手,当然要多看多听,才能少犯错误。
李永生却是懒得跟他废话,先仔细看一看赵欣欣,然后探手去号她的脉,气血损伤大不大?我没事,赵欣欣有气无力地摆一下手,她刚才真是吓坏了。
下一刻,雪白的玉腕,被一只大手轻轻地捉住。
就在此刻,向佐走了过来,李永生,刚才我杀那个化修的时候,你做了什么?第二百八十七章 黑手是谁身为四大捕手之一,向佐的心思一向机敏,擅长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线索。
刚才斩杀化修的时候,他没什么感觉,毕竟以前他也杀过化修,这次无非轻松了点。
慢着,轻松了点?然后他才开始回味,自己是如何斩杀此人的,方才的场景,一幕一幕地在脑海中回放。
想了半天,他才分析出来,那化修当时,行动似乎有那么一丝的……迟疑?那电光石火的一瞬,实在是太短暂了,他没命地回想,也不是特别有把握,那人是否自身出了状况。
不过他倒是可以确定,搁给一般的化修,他这一刀,对方极有可能躲得过去,最起码,也能激发身体的防御,而那一刻,对方什么都没做。
这真的不正常!不正常,不代表一定有问题,但是向佐是何人?他是大名鼎鼎的四大捕手之一!越是积年的捕快,越擅长自由心证,所以在他看来,自己能这么顺利地斩杀一名化修,应该是有其他事情发生了——天底下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不正常。
他猜的一点都没错,就在他阻拦的时候,李永生也打算出手了,所以悄悄地干扰了一下对手的神念——他要留下此人,任何敢动永馨的人,都必须死!他喊出野祀什么的,也真的是只想向佐拦截一下此人,不令其逃脱。
但是他真没想到,向捕手竟然是如此地悍勇,居然一刀就斩杀了对方。
李永生心里还是很感激向佐的,然而这一刻,他恨不得拔出刀来斩过去——我终于能摸一摸伴侣的小手了,我容易吗?你丫居然要赶来破坏?所以他抬起眼皮,没好气地哼一声,我做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凶是你斩杀的,哦……你不会不敢承认吧?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屑,好像是在说——涉及到九公主遇刺这种大事,你难道只会缩了?可是向佐是何等人?虽然狂妄冷血,但终究是名列四大,怎么会轻易地吃这激将法?他清一清嗓子,冷冷地发话,我觉得,我不足以一刀斩杀对方,所以不敢冒他人之功。
然而,李永生又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他哈哈一笑,向捕手既然心有疑虑,那就算是我斩杀的好了。
尼玛,向佐气得脏话出口,李永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种,我就问你做了什么!他不想被卷进漩涡,但是同时,他也有属于自己的自尊。
随便你怎么想好了,李永生深情地看着赵欣欣,根本都不带侧头过来看他,反正为了我家欣欣,我什么都愿意做,你想往我身上推的,只管推。
你放开!赵欣欣却是恼了,一甩手,从他的手里脱出,没好气地发话,都跟你说我没事了,一直抓着我干什么?呵呵,张木子在远处笑了起来。
那佝偻的老妇,却是身子一耸,瞬间电射而至,我们来得晚了,九公主受惊吓了。
无妨,赵欣欣很随意地一摆手,这两人是什么来头?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地看李永生一眼: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李永生却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只是无奈地翻一翻眼皮:什么来头……怕是看不出来吧?果不其然,佝偻老妇不无恭敬地回答,两人都自戕了,能有此手笔的,不过寥寥数人。
啧,赵欣欣的小厚嘴唇一噘,不高兴地发话,数人,那你说说……能有哪几个人?老妇犹豫一下,继续恭敬地回答,这却是不方便说的。
我就知道是这样,赵欣欣气得提高了一些声音,气场在一瞬间,也变得极为强大,那你直接说,不方便不就完了?李永生还是第一次看到,今世的永馨,居然有这么颐指气使的一面,居然有如此强大的气场——要不说居移气养移体,这话果真不假。
我该死,佝偻老妇也不辩解,丝毫看不出,这是刚才那个对着化修都敢出手的修者。
算了,不怪你们,赵欣欣幽幽地叹口气,意兴索然地一摆手,我也就是觉得无故卷进这种事里,实在有点闹心。
不止是她闹心,玄女宫的人也闹心。
化修级别的战斗,很快就引来了玄女宫中人,来到又是那名经师风真人。
风真人一听,又是有人要刺杀赵欣欣,那脸上的表情,真是要多怪异有多怪异了——上一次刺杀,才过了几天啊?上一次才是多名司修,这次倒好,来了化修,还是两名!不过更令他瞠目的是:两名化修刺杀,未成功不说,还没跑了,不得不自戕。
当然,了解到现场有些什么人之后,风真人对这个结果,倒也不是特别意外,毕竟赵欣欣这边也冒出一名真人,还有三名高阶司修,拥有不凡的战力。
然而在了解过打斗经过之后,风真人还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尤其是她看向李永生的眼光,有点说不出的味道——一个区区初阶制修,竟然敢跟化修动手?动手也就罢了,居然不但缠住了对方,而且……还没受到什么伤害?上一次野祀的刺杀,她就很高估李永生了,认为此人不但胆大心细战力惊人,在阵法上也有惊人的造诣,但是这一次此人的悍勇,又超过了她的估计。
不过她也知道,李永生是北极宫看好的苗子,并没有在此事上过多纠缠。
反倒是这两个刺客的目的,令她大为恼怒,好歹毒的心思,竟然想将玄女宫引入朝争之中。
毕竟是真人了,还是学识渊博的经师,对这种因果,她看得太清楚了。
赵欣欣不仅仅是英王的女儿,还是玄女宫中人,一旦真的遇刺,玄女宫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否则那会失了四大宫的体面。
所以风真人非常恼怒。
看到李永生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又问一句,有怀疑对象吗?李永生也在琢磨,是谁想将自己的爱侣当作朝争的祭品,不过目前,他也没什么头绪,闻言摇摇头,欲盖弥彰……肯定不可能是今上干的。
这倒不是说他对今上有多少好感,实在是因为……没必要,丫已经登上了大宝,就算想敲打什么人,也不可能对无辜的人出手。
风真人也认可这个逻辑,于是看一眼向佐,向捕手怎么看?与我何干?向佐闷声闷气地回答,风云如何变幻,我总是黑道的捕手!你也就这点格局了,风真人不屑地冷哼一声,抬手就裹起了赵欣欣,你随我回宫……那俩护卫,莫要随意入玄女山!一边说话,她一边裹起两具尸体,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高大老者和佝偻老妪对视一眼,转身向山外疾驰而去。
向佐没被驱赶,那是因为玄女宫知道,他是官方的捕快,又在猎杀野祀。
但是他的表情也不好看,平白无故被李永生算计了一道,拦下了一名化修死士,对方还真的就死了——这化修身后的主儿,估计是记住自己了。
不过他还算硬气,看一看李永生,又看一看张木子,咬牙切齿地发话,以后我再不跟着你们了,我发誓!说完之后,他也转身走了。
李永生看着稀烂的马车,长叹一声,唉,这辆车还真不吉利,才买了多久,就两次遇袭。
扔了吧,张木子看这车也没啥好修的了,以后骑马就好了。
泡妞怎么能没车呢?李永生叹口气,算了,再买一辆好了。
等他俩买好车改装完毕,回到交易灵谷的别院时,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紧接着,邓蝶就寻了过来,一是问储物袋的情况,二也是通知李永生,经师风真人说了,赵欣欣身份太敏感,近期不会再从化主院出来了。
对李永生而言,这真的是个很糟糕的消息,虽然他能理解玄女宫的决定,但是不能见到永馨,他心里还是相当地不舒服。
既然见不到她,李永生索性退了包下的偏房,找了一处不需要花钱的别院小住。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他就安心地住在别院里,占了一间偏房,专心地提升修为。
有灵谷在手,提升修为还是很容易的,很快地,他就将修为冲到了初阶制修的巅峰,再快一点不是不可以,但是张木子在身边,他还是不要表现得那么妖孽为好。
既然到了初阶巅峰,一时半会儿也不好随便破境,他索性决定,去朱雀城看一看,能否找点什么事情做。
然而,就在他打算动身之际,邓蝶又寻了过来。
按说他住在别院里,不去交易灵谷,邓蝶应该不知道他的去向,但是,谁让他住的是玄女宫的别院呢?别院的利用率,其实还是很高的,除了外人,玄女宫弟子也经常出入,李永生在这里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虽然他是很低调地选了一间偏房,可也免不了跟别人碰面。
事实上,有一次玄女宫的弟子,带了十方丛林的人路过,因为人数比较多,还想征用这间偏房,多亏张木子亮出了身份,才免去很多麻烦。
正是因为如此,邓蝶才知道,李永生住在了这里。
第二百八十八章 巡寮执事邓蝶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还有一名高阶司修,是一名巡寮执事,名唤杜晶晶。
巡寮执事,主要负责的就是玄女山的巡查,像赵欣欣遇到野祀攻击的那天,最早赶到的司修,就是巡寮的人。
杜晶晶这个执事,在巡寮里算是个小头目,她身材高挑,比李永生不遑多让,体态健美面目姣好,尤其是长了一双桃花眼,未语先笑,颇有几分风情。
一见到李永生,她的眼睛就有点发直,待邓蝶介绍完毕之后,她很直接地表示,我此来只是顺路,不过李同参十分对我眼缘,若是玄女山中有什么事,你只管来找我。
李永生却是颇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我只是借住一下,不会有什么事吧?他居住的别院,距离外九峰也就是半天的路程,像上次野祀偷袭的事情,一般不可能发生在这里,别的不说,此处距离玄女宫,真的是太近了。
邓蝶听得心里暗暗叫苦,心说这杜执事又发花痴了,少不得出声解释一下,我是来问一问储物袋的事,杜执事也就顺路来看看……她已经有储物袋了。
合着她是担心得了储物袋之后,遇到什么意外,索性就请人来保护,不得不说,她想的有点多,不过……万一李永生真的弄到储物袋了呢?当然,她能指出杜晶晶有储物袋,也是考虑了李永生的情绪——我只是为自己的储物袋而来。
李永生肯定不能让她拿了储物袋走,哪怕他已经准备好了,欣欣什么时候才能出宫?这我可不知道,邓蝶苦着脸回答,她接连遇刺……你知道的。
李同参,此事在玄女宫也受到了重视,杜晶晶皱着眉头,沉声发话,我建议你不要着急,真的是非常敏感。
我跟赵欣欣有约定,李永生直截了当地回答,她一直被禁足在宫内的话,这储物袋……我还真不方便拿出来。
这我也帮不上你啊,邓蝶一听急了,我要能帮上忙不帮,那是我对不起你,但是风真人认为,这多事之秋不能再增添变数,我哪里有胆子说什么?就连杜执事也说不上话。
杜晶晶一听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话?等到栗化主回来,赵欣欣没准就可以出来了。
栗真人出去公干,已经走了两个多月。
化主那么在意欣欣,未必答应她冒险,邓蝶据理力争,杜执事,这个你不懂!有什么懂不懂的?杜晶晶不高兴了,存心驳倒她,道宫就没有藏头藏脑的弟子。
说得好,空中蓦地传来一个声音。
栗真人携了七八名弟子,虚立在空中,淡淡地发话,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是……这名巡寮执事说得不错,玄女宫何曾怕过事?说完这话,她直接裹了弟子走了,空中传来淡淡的声音,赵欣欣是吧?待我回去之后,有空自会去问询。
不愧是高阶化修,英王女儿的安危,她也可以不放在心上——哪怕赵欣欣的资质也极好。
化主回来了,邓蝶的脸上有点惶恐,糟了,刚才好像说错话了。
你打算让赵欣欣做点什么?杜晶晶却是不管那么多,而是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李永生,没准我也能帮到你呢。
我想让永馨觉醒宿慧,你能帮到我吗?李永生心里苦笑。
不过这种缺心眼的傻大姐,他在仙界也遇到过,这种人其实不难打交道,做事很少瞻前顾后,答应了人的事儿,就会努力去做。
于是他笑一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在朱雀城开个小商铺。
这算多大点事儿?杜晶晶一挺胸脯,很干脆地发话,朱雀城你看好哪块地了,想做什么,直接跟我说,我去帮你搞定。
李永生也不想驳了她的面子,于是笑着点头,那将来少不得要麻烦杜执事。
这么说可不是见外了?杜晶晶爽朗地笑了起来,这样,我回去之后,问一问栗真人,化主院打算怎么对待赵欣欣一事。
你能去找栗化主?李永生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真的假的啊?邓蝶看出了他的疑惑,只能干咳一声,杜执事心无旁骛,她提出的建议,宫中上下都很重视。
那你直接说,她背景深厚就行了!李永生当然听得懂这话,高阶司修就有储物袋,起码也是张木子在北极宫的地位。
不过,张木子在北极宫,怕是也没资格直接跟化主提建议吧?李永生笑着点点头,那就麻烦杜执事了,我跟赵欣欣,约定了很多事。
他不能太暧昧地表示出跟永馨的亲近。
驳了杜晶晶的面子不算什么,关键是栗真人对永馨的期望很高,而且永馨在玄女宫,也不乏仰慕者——真人级别的那种。
一旦传出什么消息,鸭梨真的会很大。
事实上,杜执事也不是好惹的,她在玄女宫的势力很大……总而言之,这种傻大姐不难对付,前提是……得顺着她的心意来,反正这也不是很难做到。
交给我了,杜晶晶大喇喇点点头,又看一眼邓蝶,以后你跟欣欣的任务,我帮你做了,小邓,你少了很多事啊,是不是要谢谢我?我其实不希望你帮我做任务啊,邓蝶的嘴角抽动一下,不过此时此刻,她还能说什么呢?必须承认的是,杜晶晶嘴还真准,三天之后,换灵谷的马车出现,赵欣欣在时隔一个多月之后再次露面,负责交易灵谷。
而跟她搭档的,正是巡寮执事杜晶晶,原本负责此事的邓蝶,并没有露面。
交易灵谷的时候,李永生不在,他待在外面的别院没有回来。
不过这并不要紧,第二天,杜晶晶就带着赵欣欣来找他了。
杜执事很轻描淡写地表示,栗真人说了,化主院不怕困难和威胁,否则的话,化主院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这话倒是在理,化主院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负责对外沟通和形象展示的——做不到这一点,凭什么向四方化缘?杜执事果然言出必行,李永生竖起大拇指,笑眯眯地给她点个赞。
然后他又看向赵欣欣,计划好做什么生意了吗?赵欣欣目光闪烁,犹豫一下才回答,我想做酒家。
神马?李永生听得愕然张大了嘴巴,你好歹也是上宫中人,怎么会想起来……开饭店呢?是带客栈的酒家吗?不是,赵欣欣摇摇头,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就是酒家,卖饭菜和酒水,客栈没什么意思,跟客人近距离接触得不多,不利于我观察民风世情。
看得出来,她还是细细琢磨过此事的。
这个……观察民风世情?李永生犹豫了,心说到底你是观风使,还是我是观风使?这个不错,张木子却出声支持,她也是要红尘历练的,不过,咱们要低调。
低调……李永生看看她,又想一想居住在朱雀城的高大老者和佝偻老妪,心说这样的组合,怎么低调得起来?不过,既然这两位已经同意了,他也无所谓,虽然他并不喜欢伴侣在酒家里抛头露面,但是有他在旁边关照,倒也不是很难令人接受。
既然商定了要做什么买卖,接下来就是着手此事了。
不得不说,杜晶晶在朱雀城真的混得很开,用了两天时间,就在人流量极大的南城,搞到了一块地皮,差不多有五十亩地。
这块地是一个大家族买下的,本来是要在这里认真经营的,不过族中出了变数,这里基本上没人住了,所以才脱手变现。
但是他们的叫价极高,所以卖了七八年,也没卖出去,迫不得已之下,搭建了一些简易房间,出租给那些来朱雀城的人。
事实上,他们的卖价并不离谱,五十亩地才卖六千两黄金——主要是院子里已经搭建好了园林,各种景观也造好了,拆掉也搬不到别处去了。
在朱雀城,这样的地价不算太贵,一亩地才一百多两黄金,而这么大的一块地,价格上是有加成的,更别说还有景观了。
之所以难卖,是因为他们打算整体出售,不零售——拆开卖是好卖,但是卖不起价钱。
而且他们也不想辛苦建设的园林,因为拆开卖而被人毁掉。
要说这块地很贵,也不尽然,朱雀城里有钱的人真的不少,问题在于,很多有钱人,在当地没势力,买这么大一块地,不但浪费,万一被人盯上,就更不划算了。
要知道,朱雀城里的破落户和亡命徒也不少,别的不说,只说不少被子孙庙遗弃的家伙,就在这里找机缘呢。
何谓机缘?能为他们带来法侣财地的,便是机缘。
勒索那些在当地没有根基的大户,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勒索都是轻的,着了急直接杀人越货。
杜晶晶跟对方接触了一下,人家看在她是玄女宫司修的面子上,稍微让了一点价。
六千两黄金,减为五千九百两——再让不可能了,要不你就抢了我的地。
赵欣欣听说之后,很干脆地一摆手,买了!第二百八十九章 我们酒家李永生发现,跟赵欣欣相比,自己真的是个穷人。
五千九百两黄金,买了五十亩地,而且她直接将那些简易住房推倒,清理干净之后,找玄女宫中人,帮着建了一座三层的酒楼。
一般来说,盖酒楼是用不到道宫的,按部就班就好,吴小女在京城的房子,连拆带盖,也才不过用了四个月。
但是用上道术盖房子的话,那真不是一般地快捷,三天……短短的三天,三层的酒楼就起来了,虽然不是特别富丽堂皇,但是古朴厚重是足够了。
酒楼不大,也就一亩地大小,旁边还特地开辟了一个院子,倒有两亩地大小,是供客人停车马的,另外有一溜平房,用来堆放食材和厨师、小二居住。
但是就这么些东西,赵欣欣又扔进去一千多两黄金——请道宫的人干活,真的太贵,而且允许道宫中人在朱雀城出手,也要给官府缴纳相当的费用。
有些费用,是可以通过某些手段减免的,不过赵欣欣不做那种事,无非一点钱,给他们。
盖好酒楼之后,她才开始考虑——咱们做什么菜系呢?这个时候才考虑这个,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事实上,她花六千两黄金买的地,只用了三亩多,其他地方,直接被她视作了私宅。
园林建好了十余年,花草茂盛绿树成荫,池塘里甚至有两尺多长的大鱼,环境真的不错。
但是她的任性,也可见一斑。
菜系按说是很好选择的,她的出身就决定了,可以将酒楼打造成宫廷御膳的菜式。
不过最终,赵欣欣还是听从李永生的建议:风味小馆加宫廷菜式。
来往朱雀城的人,有大户之家,更多的是来找机缘的江湖客。
江湖客喜欢的就是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太精致的东西,他们没兴趣。
若是大户人家来了,就可以选择宫廷菜式,丰俭由人。
杜晶晶对那些风味小馆,很有些抵触,她毫不掩饰地表示:我不喜欢这些粗俗的东西,咱们还是打造纯粹的宫廷御膳吧。
赵欣欣和李永生直接无视了她的意见:只接待大户人家,哪里能观察民风世情?十天,只用了区区十天的时间,酒楼就开业了,御厨是英王府来的,至于说风味小吃的厨师,随便招几个就是了,大不了多花点钱。
小二也很好找,朱雀城不缺江湖客,也不缺无家可归者,这里是个风险和机缘并存的地方。
以李永生的意思,开业好歹要搞一个开业仪式,随便给朱雀城的头面人物发一些请柬。
但是赵欣欣否决了他的建议,直接开业就好,我就是要看看,酒家的生意是怎么上去的。
没办法,真的是有钱任性。
酒家的名字,也是相当地任性,叫我们酒家——九公主觉得这名字上口。
李永生建议的有间酒家,被张木子和赵欣欣齐齐否了。
开业当天,一共接待了十五拨客人,六拨在中午,九拨在晚上。
他们点的也都是风味菜肴,全天收入不过三十多块银元。
一天赚的利润,甚至不够给厨子和小二发薪水的。
不过赵欣欣的心态还真不错,她表示没事,不着急慢慢来。
结果第二天来酒家的人,不增反减,只有十一拨客人。
原来昨天是第一天开业,有人出于好奇,进来尝一尝,结果发现这酒家味道一般,价钱还死贵,结果就不来了。
这下,连赵欣欣都有点不淡定了,她不怕赔一段时间,但是高开低走——确切地说,是低开往更低走,这让她有点接受不了。
尤其是,她认为自己的面子上下不来。
当天晚上,有两桌客人喝到很晚,眼瞅着就亥末了,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在酒楼里划起拳来。
赵欣欣不干了,叫过来一个小二,撵他们走,这是要喝通宵吗?小二知道,自家的老板是玄女宫中人,倒也不怕惹事,走上前就这么复述了一遍。
结果第一桌的人就不干了,这是六男二女一桌,其中男女司修各一,闻言顿时大怒,你特么的一个小制修会不会说话,有酒家撵客人的吗?赵欣欣闻言,顿时呛了,她一拍桌子,在柜台里站了起来,制修就怎么了,制修不是人?告诉你们,我这儿要关门了!因为这是私人经营的性质,不是玄女宫的产业,所以她没有穿道袍。
这边一看,冒出一个连制修都不是的家伙,口气更差,就越发地恼了,小姑娘,你差不多点,惹火了我们,你这酒家别想再开下去。
呦喝,赵欣欣气得笑了,让我酒家开不下去?有种你再说一遍……欣欣,李永生见状,赶忙出声,咱们开的是酒家,不是镖局,你这么说话,是不合适的。
赵欣欣也知道自己有点失态,没好气地坐下,然后一摆手,那你去说吧。
李永生走上前,面无表情地一拱手,几位,不好意思,我们酒家亥末子初准时打烊,不做通宵。
中土国有做通宵的酒家,不过很少,但是晚上十一点就打烊的酒家,也不多,尤其是在朱雀城这种大城市,夜生活比小城市要丰富得多。
男司修冷冷地看着他,半天才发话,怎么没有通告?忘了,李永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其实,酒家几点打烊,一般都是自己做主,通告的很少,不过既然己方确实没通告,他也不介意解释一下。
事实上,就连赵欣欣都没有明确规定,酒家必须亥末子初打烊,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大概就是这么个时间。
她是今天火气有点大,不太控制得住,而且这两桌已经好久没点菜,但是看起来,一时还散不了,所以才催一下。
男司修冷哼一声,醉醺醺地发话,忘了发通告,这解释可是不行。
李永生虽然没开过酒家,却也见过不少,他思索一下发话,好吧,我再送你们一道菜,算我们酒家的一点小心意,这总可以了吧?嗤,女性司修冷笑一声,我们差那两个钱吗?对方油盐不进,李永生也有点恼了,说不得淡淡地发话,既然不差钱,那你们继续喝,一过子初,每个时辰每人两块银元的座位费。
座位费?男性司修愕然,这尼玛是哪门子规矩?别骂人,李永生淡淡地一指他,这是我们酒家的规矩,也没发通告,但是现在告知你了,只要你有钱,可以继续待着。
那你就收一收试试,女司修冷笑一声,端起酒杯来继续喝酒。
李永生也不再搭理他们,话已经说到了,不信邪的,那就试试呗。
另一张桌子喝酒的,是四个汉子,小二走上前,将李永生的话重复一遍,这四位划拳划得热火朝天,根本就不理会。
眨眼的功夫,就过了子初,李永生想一想,先来到四个汉子身前,几位,子初了,先结一下账吧,再不走就有座位费了。
这四名汉子,是两个司修两个制修,他先找这一桌,是想着要对那一桌动手了,他不想被人看去——毕竟是开门做买卖的,要讲个形象。
哪曾想,一名制修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握草,你再说一句试试,欺负爷人少吗?李永生愣了一愣,才淡淡地发话,好好说话,再骂人后果自负!骂人?劳资还要打你!那制修手一抬,一记耳光就抽了过来。
李永生手一晃,就捉住了对方的手,信手一轮,直接将人狠狠地砸到了地上,那制修当场就晕了过去。
酒家不算太大,还摆放了很多桌椅,动手的空间其实很小,但是他这出手,却是没有碰到任何的桌椅,这就是分寸。
剩下三人见状,顿时勃然大怒,另一名制修甚至掣出了刀来。
就在此刻,十几颗黑点自天而降,击向三人。
三人真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攻击,猝不及防之下,顿时中招。
其实就算有防备,他们也挡不住高阶司修的出手。
下一刻,三人就跌倒在地,大声哀嚎了起来,痛得满地打滚。
三楼出现一名佝偻老妪,她看着下面,淡淡地发话,在店里惹事……拖到后面。
四名小二上前就去拖人,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真是一帮活腻歪的家伙。
一名司修大声喊着,我是子孙庙的,若不是碍于规矩,刚才就出手了!子孙庙又如何?佝偻老妪冷笑一声,进了店子,就要守店子的规矩。
以九公主的背景,又何惧子孙庙?起码这些在子孙庙里不得志的家伙,真的没任何威胁。
刚才鲁莽了,我们愿意结账,子孙庙司修又喊了起来。
佝偻老妪才待发话,赵欣欣却出声了,哪家子孙庙的?司修犹豫一下,才低声回答,岷山庙。
岷山……赵欣欣沉吟一下,缓缓点头,看在陈真人面子上,饶你们这一遭,双倍结账,没有下一次。
好,司修咬牙切齿地回答,却不是发狠,而是疼的。
他的话音刚落,楼上丢下一个玉瓶来,轻轻地落到了地面上,解药……子正服食,每人一颗。
第二百九十章 规费这三位哪里还敢发狠?强忍着疼痛结了账,方才要拖着那名人事不省的家伙离开,猛然间,子孙庙的司修又发话了,若是我们在这里吃酒,有外人进来寻衅,你们怎么处理?赵欣欣闻言就是一怔,倒是李永生反应快,我家的酒客,当然容不得外人骚扰,这是我们酒家的事。
没错,赵欣欣也反应了过来,她出声背书,莫说是寻仇滋事,就算是官府拿人,也要等你们出了酒楼!英王之女,做出这点承诺还是有底气的。
那我们先不走了,子孙庙司修咬着牙发话,续一个时辰的座位费。
李永生和赵欣欣交换个眼神:这算怎么回事?另一名司修也有点不理解,荆兄这是何意?子正才能服药!子孙庙的荆兄叫了起来,此刻出去,半个时辰之内,你我兄弟很危险……搞明白了吗?朱雀城不但繁华喧嚣,夜半时分,也相当不太平,四名伤者出门,很容易遇到麻烦。
那名司修也反应了过来,事实上,他们在朱雀城,也有些不对眼的对手。
这一桌痛快地交了钱,然后就又喝上了——交了座位费了,当然可以喝酒了。
他们倒是想不喝呢,但是身上的毒,让他们痛苦异常,喝点酒正经还能麻醉一下自己。
李永生走到了另一桌,淡淡地发话,结账,还是买座位?这一桌将刚才的情况,看得真真切切,酒意顿时化作了冷汗,哪里还有寻衅之意,说不得只能乖乖地结账走人。
留下的一桌也是在子正服药之后,又拖到了接近子末,余毒尽去,才离开了我们酒家。
赵欣欣很少这么晚还不休息,瞌睡得直打哈欠,不过她是负责收账的,总要坚持到打烊才行。
第三天,生意依旧不怎么好,中午只有五桌,不过难得的是,居然有人点了宫廷菜式。
点了宫廷菜的,进了二楼的包间,又有三桌吃完之后离开,只剩下两男两女四个少年,还在一楼吃饭。
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三条汉子,两名制修一名司修。
小制修在前面走着,来到柜台处,敲一敲柜台,大喇喇地发话,这一块儿,是徐先生的地盘,以后每个月一块银元规费,明白吗?规费?赵欣欣眉头轻蹙,纳闷地看着他,我不会差了赋税房的流水,但是规费……那是什么?你在这里开店,总不希望有什么意外吧?那名制修挑着眉头,很轻松地威胁着九公主,交了规费,你就不会遇到意外,有人找事,徐先生也会帮你解决。
找我的意外?赵欣欣笑了起来,眼中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这徐先生大名叫什么,我先看看能不能找他的意外。
你这么说,又何必呢?那制修一摊双手,似笑非笑地发话,意外会有很多,比如说,门口有粪便出现,又比如说,有人吃了你家的酒菜,忽然疾病发作……你开得起这么大的酒家,何必在意这点小钱?赵欣欣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先跟我说一下徐先生的姓名,可以吗?我既然交了规费,总该知道自己把钱交给了谁。
敢跟英王的九公主收保护费,真是活得腻歪了。
先生的大名是徐秋生,制修敢来收保护费,当然有底气,你可以了解一下。
不用了解,赵欣欣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要死的人,我了解他做什么?制修愣了一下,才四下看一看,面无表情地发话,小姑娘不太懂事,还有能做主的吗?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话,他身后的司修,则是站得远远的,似乎要划清界限一般。
李永生走了过来,同样地面无表情,一块银元并不多,不过……能保证我们不受意外影响,遇到事情,也帮我们找回场子吗?那是当然,制修傲然回答,徐先生的口碑,你们可以先打听一下……不过找场子的话,可能有意外的费用。
赵欣欣还是有点不能接受,少不得又问一句,这个徐秋生……什么修为?司修吧,制修笑着回答,想一想又补充一句,好像晋阶中阶了,不过徐先生不仅仅是一个人,你最好搞清楚了。
赵欣欣斜睥李永生一眼,想一想之后点点头,那行,一块银元确实不多,他最好记得承诺过什么。
对她来说,容忍地赖子收保护费,是非常难以忍受的——皇家的尊严不允许她这么窝囊。
也就是她比较相信李永生,而一块银元真的不多。
待食客和地赖子都离开之后,她冲着李永生开火了,这个人不能抓起来?抓起来,还会有别人,李永生笑一笑,你就当雇了一个清洁工好了。
赵欣欣是个很聪明的人,听到这话,她也明白了几分,但是她身为皇族,真的不能放下自己的骄傲,只是中阶司修,也敢讹诈到我的头上?我向赋税房交税了。
她还有一点没说,须知她还是玄女宫的弟子!人家都不怕被抓起来,你交税算什么?李永生只能苦笑了,你开这个酒家,但是其实并不想投入过多精力,因为你还要修行,对吧?没错,赵欣欣点点头,想起这两天惨淡的生意,她恨得牙根都痒,这个酒家,简直是……太省事了。
酒家杂事很多,有人帮你处理一些,其实挺好,李永生淡淡地解释,想一想之后,他又做出了补充,若是你在皇族聚集地开酒家,不会有人收你规费……这便是世情。
其实说白了就是两个字,人少!这里不是你的基本盘,你就是外地人,交点钱求个安生,不是很正常吗?当然,其实这种风气不该提倡,但是李永生经过太多事了,看得也非常明白,在别人的地盘上求发展,要考虑成本——人离乡贱物离乡贵,从来就是这样。
赵欣欣其实想得到这些,只不过她皇族的身份,让她不太能够接受这一点。
钱不多,但是真的太耻辱了。
于是她很直接地表示,这个钱,我不想交,你体现一下你对世情的掌握。
这钱我也不想交,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再加上永馨对此不满意,他当然会想个法子,好吧,你最好先了解一下,这徐先生是个什么货色。
能是什么货色?赵欣欣有点不高兴,了不得一个中阶司修。
李永生脸一绷,正色看着他,欣欣,你要观察民风世情的,心态要放平和,很多事情是见微知著,不要太想当然了。
好了,我知道了,赵欣欣不耐烦地回答,他要是中阶化修,我倒无所谓一块银元。
他要是中阶化修,是一块银元能解决的吗?李永生无语地翻个白眼。
玄女宫的弟子,在朱雀城的情报搜集能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没有用了多长时间,徐先生的资料就被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此人确实已经晋阶了中阶司修——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朱雀城五大地下势力之一,因为收规费的事情,被人告了不下百次。
但是徐秋生依旧活蹦乱跳,每次被请进捕房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无恙地出来。
他继承的是一个初阶化修的地盘,按说以他的修为,是占不住这么大地方的,但是偏偏地,每次他都能化险为夷。
有人说,他是朱雀城通判汤万年的亲戚,这个消息,从来没有被人证实过,但是每次他出事,总有人出面具保。
正经是徐家在朱雀城,已经存在四五十年了,族中有七个司修。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本地家族,而且不怕麻烦,收了规费之后,口碑也很好。
不过不交规费的话,他们制造麻烦的能力也很强,一般而言,不会打打杀杀的,但是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一般就是地赖子的手段,哪怕现场被抓,也关不了几天。
赵欣欣听说有这样的人,也是很头大,自古好汉怕赖汉,他奈何不了你,但是可以恶心你。
还是交点规费,省下麻烦吧!她不情不愿地做出了决定。
但是她刚做出这个决定,又有一个消息传来:徐家很可能知道,我们酒家的东主是赵欣欣。
这个猜测很可能是真实的,九公主在玄女宫的名头不小,能买得起这块地的人也不多,而且……徐家是本地家族,消息灵通得很。
赵欣欣听说了这个消息,顿时勃然大怒,李永生,这样的话,我是真的不能交规费了,否则一旦传出去,我父王面上都无光!我打算着人正告徐家,敢欺压皇族,我奏请族诛他家。
这种时候,你不是给你父王添乱吗?李永生有点无奈,京城可是不太平,你第二次遇刺,肯定跟这也有关系,你这是打算再给别人制造机会?赵欣欣愣住了,好半天之后,才气得一咬牙,从小到大,我还真没有这么憋屈过!这就是你想体察的世情啊,李永生呲牙一笑,好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拿人手软在李永生的劝说下,赵欣欣终于气呼呼地表示:那我交给你了。
过了一天,那地赖子再来的时候,李永生走上前,交了一块银元做规费。
不过这人呐,还真的不能惯,小混混收了钱,反而还来撩拨赵欣欣,小女娃,昨天不是嘴很硬吗?再给我硬一下看看?赵欣欣气得眼睛里都要喷出火了,不过考虑到不能为父王惹祸,只能强行忍着。
李永生也不理这厮,只是看着此人身后的司修,淡淡地发话,收了规费以后,这就是你们的表现?铁头,够了!司修终于出声,他的眉头紧皱,却也没有多说。
那唤作铁头的小混混顿时愕然,收了规费之后,不是要继续试探,对方强势不强势吗?于是他奇怪地发话,曹大人,这个我们酒家规模不小,交一块的规费,都这么唧唧歪歪的,不该教育一下吗?他说话的重点,当然是在规模不小四个字上面——油水很足呢。
司修脸一沉,转身向外走去,根本连话都懒得说。
铁头一看,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也转身跟着走了,但是直到走出老远,他依旧没有搞明白:我这往常一直使用的手段,哪里错了?第二天凌晨,我们酒家门口,不知道被谁倒了一堆砖石,堵住了正门。
酒家的小二得了李永生授意,直接去找徐秋生:有人冲我们使坏,你得查出来啊。
他没见到徐秋生,不过消息肯定是传上去了。
中午的时候,那名姓曹的司修来了,他来到赵欣欣面前,面无表情地表示:想要查谁使坏的,你得给我几天时间。
赵欣欣根本懒得理他,抬手冲某人一招,你来处理!李永生走过来,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调查是要有个时间,我们能理解,不过这垃圾堵着门,怎么办呢?司修脸上,显出一丝怪异来,堵着门,那你清理了呗,你不做生意了?因为垃圾堵着门,到现在为止,中午一桌客人都没来。
你们找不到人,还要让我们清理?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话,原来规费挣得这么容易?司修愕然地张大了嘴巴,没搞错吧,你让我们清理垃圾?那是必须的,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我们交了规费,还有人找麻烦……你不处理谁处理?这不可能,司修也火了,他知道这家酒家势力不小,徐秋生也很看重,但是我们是收规费的,不是清扫垃圾的。
这个事儿,你做不了主,李永生抬手冲他指一指,回去问那个徐先生吧,你们若不处理,垃圾就会一直堆在这儿。
这尼玛……影响的是你们的生意吧?曹司修好悬以为自己听错了。
垃圾一直堆在这儿,你觉得……这能对我构成威胁?不过此事实在太过诡异,他收规费多年,能发现里面的味道,想一想之后,他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有几个汉子过来,推着小车,将垃圾运走了。
垃圾不算很多,却也有六七方,汉子们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赵欣欣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也不出声,直到垃圾清运完毕,才冷哼一声,那厮果然知道我的身份!这个推论,相信谁都不会反对,收规费的地赖子,怎么可能会去做清洁工?这却也难说,李永生笑了起来,很轻松地发话,总该给咱们个交待嘛。
赵欣欣冷哼一声,偏你会作弄人,他们若是不将垃圾运走,岂不是要影响生意?看这热闹的,可不止他俩,左右是没客人,酒家的小二和大厨都凑了过来。
不过九公主并不在意,就这么直接说了——这垃圾是李永生干的。
李永生对此也不意外,他太知道她的性情了,上一世,永馨就是比较喜爱显摆的,那跟素养无关,纯粹是个人习性。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笑一笑,影响就影响了,这几日生意又不好。
听到这话,赵欣欣颓然长叹一声,生意不好……真的是很没面子啊。
不过,看到他作弄人,她也兴致盎然,很快将生意不好这个现实抛在了脑后。
要不说有钱任性呢?只要能有一些有趣的事情,她很快就会抛开对钱财的关注。
第三天夜里,有人在外面抛掷石块,将酒家的两扇窗户打得稀烂。
这又是李永生所为,他虽然做不出在自家门口弄一堆粪便的事儿,但是弄点不太出格的动静,还是很简单的。
于是,我们酒家的小二,又去找徐先生求助了。
徐先生依旧不在,紧接着,曹司修再次来到了酒家,他的脸色十分不好,谁干的?我还想问你,是谁干的呢,这次就轮到赵欣欣出面了,她铁青着脸发话,倒垃圾的人还没有找到,窗子又破了,你们收了规费,就是这样做事?她以前是懒得跟这些人打交道,生怕压制不住火气,将事情弄得不可收拾,现在李永生已经把路探得差不多了,她就要跳出来,亲自参与一下——捉弄人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你怎么不说,是你们惹了什么人呢?司修气得脸色发黑,调查是需要时间的,我们收了规费,你们也不能胡乱得罪人?赵欣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帮着补一下窗户吧。
神马?司修顿时愕然,然后就是勃然大怒,你那窗户是轻灵木的,一块银元才能买多大的一块?赵欣欣不屑地哼一声,谁让你收我规费呢?收了钱,你就得办事啊。
绝对不可能,司修断然拒绝,上一次找人运垃圾,那是小事,苦力活而已,地赖子出面,哪怕不给钱,别人也要帮忙。
但是轻灵木的窗户被打烂,真的是大事,材料费就超过规费了。
他甚至有点怀疑,这酒家不是跟其他势力勾结了之后,专门来恶心徐先生的吧?这个事儿,你做不了主,赵欣欣见过李永生上次是怎么处理的,于是有样学样地发话,你别说得那么绝对,先回去问一问吧。
李永生在旁边看得暗暗呲牙,啧,还是没说对台词啊,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学我者生像我者死吗?赵欣欣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看着那司修铁青着脸离开,她的心情相当不错。
不过到了晚上,她的心情就再度糟糕了起来,混蛋,居然敢不派人来修窗户?她很想找李永生问一问,接下来该怎么办,不过非常遗憾的是,李永生出门去了。
倒是有一名女性的小二,出声劝她,说不定一时找不到好的木工,看看明日吧。
赵欣欣想一想,也有这种可能,她又气李永生在关键时刻离开,心说我就不信处理不好这件事,不问那家伙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还是没人来修窗户,赵欣欣恼了,叮嘱一名小二,明天再去问一下,收了规费,就是这般行事的?小二一大早就去问了,然后很快就回来了,启禀东家,人家说了,目前正在查找肇事者,抽不出来人手修理窗户,要咱们自己修。
赵欣欣闻言,顿时勃然大怒,那咱们的规费白交了?对方还说……小二犹豫一下,支支吾吾地说出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左右不过一块银元的规费,若是咱们整天这样得罪人,那想处理也行,规费得涨。
曹司修说话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客气,他就差明说,这是我们酒家自己的干的,能婉转地说出你们得罪人,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涨规费?赵欣欣眼珠一转,冷笑一声,行,给他涨,问他想要多少,才能彻底保证酒家的安全?小二傻眼了,咱们主动涨?没错,随便他开口,只要他敢要,我就敢给!赵欣欣气呼呼地发话,万两黄金都无所谓,我倒要看看,酒家一把火烧了,他能不能给我重建一座!终究是娇纵出来的九公主,火气一起,就不计成本了,这口气一定要出。
好了欣欣,李永生见她这样,只能再次出声阻止,事情交给我吧。
赵欣欣是气坏了,狠狠地瞪他一眼,李永生,我正式告知你,这次你要是不能帮我出了这口气,以后你都不要指望跟我交往了。
出气也不是你这么出的!李永生听得就笑,那意思是说,你是有可能成为我的伴侣了?赵欣欣先是一愣,然后脸一红,又哼一声,你先把事办好,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果然是上一世永馨的性格,李永生心里暗笑,忽悠人很有一套,骗得人把事办完,不认账的概率极高——他可是没少为她擦过屁股。
其实是你把事办糟的,他委屈地低声嘀咕一句。
你说什么?赵欣欣的眼睛一瞪,很有点河东狮吼的味道。
没事,没事,我这就去安排,李永生转身开溜,心里却是暗暗嘀咕,若是你已经觉醒了,敢这么跟我说话,我非收拾你不可!第二百九十二章 霸王餐李永生虽然心里不甘,但是,谁让他差她一场追得上蹿下跳的追求呢?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忍了,唉,还是我和小树一起长吧。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前脚走出酒楼,赵欣欣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地向上翘了起来。
很显然,九公主还是有点喜欢他了,从来烈女怕缠郎,更别说这纠缠者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差的只是小小的家世。
然而已经身入道宫,家世什么的,最终会变得不那么重要。
李永生出去了半天才回来,特意来到赵欣欣面前,叮嘱她一句,你跟你的护卫说一声,等看到熟人了,由我来处理……你们不要插手。
熟人?赵欣欣的眉头一扬,就想张嘴发问,但是最后,她终于还是忍住了,只是淡淡地说一句,只要你的熟人吃饭能结账,那就一切问题都没有。
不过非常悲催的是,这个熟人还偏偏就没有结账。
熟人是戌初时候来的,他一进门,赵欣欣就知道,李永生指的是这个人。
精瘦的身材,脸上有三道疤,没有右臂,不是向佐又是谁?向捕手进了酒家,也没跟人打招呼,寻个桌子坐下,直接点菜。
他点的全是宫廷御膳菜式,满满一桌子,又要了最好的酒,一个人据着桌子,大吃大喝了起来。
他是捕快,酒没有喝太多,菜是真吃了不少,一桌子菜吃得七七八八,居然又接着点了七八道菜。
搞得旁边吃饭的人,都忍不住侧头看过来:这么瘦的身子,那些菜都吃到什么地方去了?向佐吃饭的速度很快,大概是刚过戌正,他就打起了饱嗝。
然后他一拍桌子,叫了起来,小二!小二赶忙走了过去,多蒙惠顾,一共一百零一块银元另三百钱,零头抹了,一百块即可。
劳资还没说要买单,向佐恶声恶气地发话,然后一指菜盘,有头发……恶心到我了,这怎么算?这不可能啊,小二叫了起来,看一看菜盘里的头发,他的脸黑了下来,这头发在汤上飘着的……客官,我只是个小二,您这种豪客,莫要跟我们小人物开这样的玩笑。
汤上飘着的吗?向佐拿起筷子,往汤里一戳,慢吞吞地发话了,明明是沉下去的,你别跟我开玩笑……我这人脾气不好。
向捕手,差不多点啊,李永生抱着膀子,站在不远处发话了,吃不起就别吃,身为著名的捕快,却要讹人,须晓得‘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这是向佐?旁边的客人低声嘀咕了起来,四大捕手在中土国名气老大了,但是到了他们这个修为和层面,一般人里还真没几个认识他们的。
向佐冷笑一声,谁的裤裆破了,露出你来了?你这鸟酒家,菜里有头发,我还说不得了?信不信我砸了你的鸟店?想砸店,你大可一试,李永生冷冷地发话,现在,麻烦你把账结了。
少扯淡,爷被恶心到了,向佐又狠狠地一拍桌子,说你们打算赔多少吧。
李永生侧头看一眼赵欣欣,东家,我看还是请出供奉吧。
九公主闻言,一拍面前的柜台,大喊一声,有请老供奉!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她的嘴角,忍不住要微微上翘,她就算再不晓事,看到这一幕,也知道向佐是李永生请来演戏的。
撇开这两人其他的交情不谈,只说合作斩杀过化修,区区一百银元的饭钱,还值得计较?向佐闻言站起身来,冷笑着发话,老供奉吗?倒是要看一看有多么……话说到一半,他的身子箭一般地蹿向了门外,今天爷心情好,饶你们一遭。
这画风转变得实在太快,酒家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好半天,才有人不可置信地发话,我看到了什么……向佐,吃霸王餐?握草,大名鼎鼎的四大捕手啊,居然这么做?我感觉全身祖窍都要崩溃了。
一顿吃了一百多银元,这霸王餐吃得……也奢侈了吧?李永生愣在当地好一阵,才侧头看向赵欣欣,东家,一百多银元呢,要不要报官?九公主听到这里,终于反应过来该怎么做了,她摇摇头,无妨,咱们交了规费的。
向佐跑出去的时候,还不到戌末,也就是晚上八点来钟的样子,有两桌客人看到了这一幕,然后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地在朱雀城传开了。
当然,我们酒家打算请徐先生出手,跟向佐讨回公道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不等小二去寻人,曹司修主动找上门来。
他直接找上了赵欣欣,脸色很不好看,昨天向佐来吃饭了?赵欣欣根本不理他,冲一个小二吩咐一句,去找李永生来。
她有点担心自己又办错事,同时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表示出不屑和蔑视。
曹司修没办法叫真,他心里知道,这个酒家的东主,其实相当不好惹,所以只能像根电线杆子一般,杵在那里。
不多时,李永生走进了酒家,笑眯眯地打个招呼,曹大人好,这是有好消息通知我们?所谓的好消息,不是找到了修窗户的木匠,就是查到了前两起事件的肇事者。
曹司修的嘴角抽动一下,我只是来告知你们,我们不可能去帮你家找向佐讨账。
徐家虽然在朱雀城相当不含糊,但是真惹不起向佐。
徐家能吃了规费这碗饭,主要仰仗的就是官府的力量——朱雀城建在玄女宫附近,这个没错,但是道宫中人想在城里出手,忌讳也颇多。
而四大捕手在官府里,虽然没什么太高的官职,但是真要算起来,一般的知府见了他们,都要恭恭敬敬——撇开威名不提,这是刑捕部的人,上面来的。
事实上,四大捕手里的絮鹭,曾经在追捕的过程中,误伤过一名郡守,该郡守下去视察,仪仗正好挡了她的路,她想也不想,就直接斩出一条路来。
好死不死的是,这名郡守没有待在中间的车仗里,而是吊在最尾部的一辆马车上,而絮鹭就是斩开了这辆马车,冲过去追捕人犯去了……郡守受了伤,但是絮鹭也只被刑捕部呵斥了一番,甚至都没有去郡守府登门道歉。
向佐的名气丝毫不差于絮鹭,徐家怎么可能帮着酒家,去找向佐讨要欠债?无非是费用问题,我懂的,李永生笑眯眯地发话,还挤一挤眼,这样吧,你们开出一个价码来,再多都行,我们酒家就是要讨回这笔欠账。
这根本不是费用的问题好不好?曹司修心里明白得很,有宵小捣乱,甚至朱雀城其他四大势力来搅浑水,都是可以拿钱解决的,但是向佐……那不是钱能解决的。
可是他还不能这么说,那样就是自曝其短了,只能冷笑一声,你们要花的钱,比欠账要多出百倍还不止……你要搞清楚,那是向佐!千倍都无所谓啊,我东家有钱,李永生笑眯眯地一指赵欣欣,关键是做生意,这个坏头不能开,我们不想别人有样学样。
千倍的话……那就是一千两黄金了?曹司修虽然在来之前,就拿定了主意,现在也忍不住有点意动,你们就是想讨回一百块银元的欠账?想啥呢你?李永生很无语地看他一眼,得是向佐亲自来结账,你自己拿一百块银元来,那可不行……都是明白人,别说糊涂话。
曹司修的小算盘被点穿了,不过这也正常,他没指望对方傻到这种程度。
不过他还存在侥幸心理,既然是这样,那就只有通过官府发通告了,着向佐来结账……向捕手是官,我们没法斗的。
向佐的地位虽然超然,但是地方上某一级官府,也有相对独立的地位。
他们发个通告告知,向捕手你吃霸王餐不对,得回来交钱——这也是官府的职能。
当然,向捕手能不能来交钱,那是另一回事了,而地方官府见他不交钱,可不可以发出更严厉的告知乃至于通缉,那就……不在讨论范围之内了。
曹司修的话里有陷阱,对方真要同意了,包袱就甩到官府那边了,他们却能落下一千两黄金。
但是李永生不傻,他冷笑一声,若是告官,何须通过你们?好像我们不会告官似的。
这个家伙确实难斗,曹司修深深地看他一眼,你若是这么说,那我们就帮不上忙了。
吃霸王餐这种事,你让我告官?李永生扬一扬眉毛,既然你这么说,那我酒家就要发公告了,请大家评论一下……徐先生算不算有担当。
这句话,彻底地把曹司修将住了。
吃霸王餐这种事,自古就有,但是告官的极少——很多人是没钱买饭,又饿,告了这样的可怜人,有什么用?别有用心吃霸王餐的,告到官府,依旧没什么用,那是有人要算计你,这种不大不小的事儿,最好还是私下调解。
收了规费,这种事不出头,还有脸再收规费吗?第二百九十三章 为了刷声望李永生这一手,真的给徐先生造成了很大的困惑。
曹司修无法正面回答,只能转身就走,你等消息吧。
不用别人告诉他,你的级别不够,做不了主,他主动就表示出来了:我真做不了主。
往日里吃霸王餐的人,也有一些,但是肇事者都被认出来了,收了规费的能没表示吗?李永生却是生恐这一刀捅得不够痛,他大声发话,我们东家不差钱,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需要多少费用,你们只管说好了。
曹司修听到这话,好悬没有一口血喷出来,这尼玛是钱的问题吗?有没有人能干掉向佐?当然有了,但是且不说干不掉向佐的后果,只说干掉向佐,那后果是徐家承受得起的吗?向佐不是我们酒家,有固定的生意场所,不得不对地赖子低头,他是独来独往之辈,打不过了可以跑,跑了以后,可以再悄悄回来报复。
这种独狼式的人物,是地赖子们最不喜欢遇到的——要不说这天地间,真的是一物降一物。
任你有泼天势力,我就只有小命一条。
而且相对于徐家,向佐这条命,也真的算不上是小命。
看到曹司修离开,赵欣欣瞥一眼李永生,有心想请教点什么,最终还是转身走了——我倒要看一看,你这手段效果如何……效果好得很,中午时分,一个精瘦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还带着一个美艳的女修。
他一进来,就有食客站起身打招呼,徐先生来了?徐秋生微笑颔首,然后他身后的女修发话了,给个包间。
小二们也知道是谁来了,齐齐侧头,看向自家的东家。
赵欣欣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就当没听见:莫非你还指望我跟你打招呼?我没族诛了你全族,已经是很克制了。
徐秋生也不着恼,只是微微一笑,看来赵东家对我意见很大啊。
赵欣欣抬起眼皮来,看他一眼,不屑地吐出四个字来,凭你,也配?哈哈,徐秋生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爽朗地笑了起来,那是,我确实冒昧了。
赵欣欣根本不理他,耷拉下来眼皮,自顾自忙碌着。
请你们酒家那位李先生来,徐秋生四下扫一眼,我有话说……先备包间。
准备包间很简单,但是身在现场的李永生,根本没去包间,而是转身离开了,他想跟我说话,到后院来找我。
徐秋生这顿饭,并没有吃了多长时间,倒是点了几个奢侈的菜,花了八十多块银元。
一顿饭结束,没有看到李永生,他依旧不生气,只是招呼过来小二,结账了……李先生何在?李先生自是在后院,小二笑着回答。
麻烦你前面带路,徐先生一抬手,做个示意。
从酒家的后门,他带着美艳女修,直奔后院而去,酒家里不少人看到了。
李永生如此做派,也是要其他人看到,是徐秋生主动到后院来就他。
赵欣欣歪着头,淡淡地看着这一幕,她有心跟过去看个热闹,但最终还是压住了这份好奇心。
李永生在后院里,检查他的马车,尤其是上面的防护阵法,他看得十分仔细。
小二打声招呼,李先生,徐先生来了。
李永生头也不抬地答一句,知道了,你去忙吧。
小二转身走了,他继续研究马车,根本没有要跟对方说话的意思。
美艳女修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侧头看一眼徐秋生,咱们走吧?徐先生也气得够呛,区区一个小制修,竟然敢跟自己如此摆架子?有多久,自己没有受过如此侮辱了?但是他还不能走,自从收了规费,对方一次比一次折腾得大,这一次是向佐出面了,下一次会是什么样级别的麻烦,他都不敢想象。
他等了十几息的时间,轻咳一声,勉力挤出个笑脸,李先生,能否谈一谈?别说话,李永生一摆手,头也不抬地发话,看不见我正忙着?笑脸顿时僵在了徐秋生脸上,这一刻,他是又羞又恼,真是恨不得转身就走。
当然,这也只是想一想罢了。
李永生检查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往屋檐下的台阶上一坐,淡淡地发话,说吧。
院子里有石桌石凳,但他就是这么很随意地坐在了台阶上。
向佐的钱,我要不回来,徐秋生开门见山地发话,他是白道,我是江湖人。
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原因,地赖子欺负一般人可以,却是不便招惹捕快。
向捕手的根基不在朱雀城,但既然是刑捕系统的,跟当地捕房说句话,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他是整个系统的骄傲。
哦,李永生点点头,也不接话,那意思就是你继续说。
因为不能帮贵酒家处理问题,所以贵酒家的规费,以后就免了,徐秋生叹口气,我们也不会唆使人前来捣乱,你看可好?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仅仅是免了规费?向捕手的欠账,我来结,徐秋生面无表情地发话,窗户我也派人修,可以吗?为了一块银元,你这是何苦?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
收规费的,自有收规费的规矩,徐秋生无奈地叹口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是打着九公主的旗号,就能免了规费,我何以服众?眼下有如此大事,我正好免了规费。
果然,这位全明白,算计得也不错。
不过,李永生并不吃他这一套,是非曲直,他有自己的评判,那你也没亲自上门来收规费,令几个喽啰来收,这是打算借着九公主,狠狠地刷一下声望吧?徐秋生没有听说过刷声望三个字,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理解,他苦笑一声,我直接亲自上门的话,万一事不谐,岂不是自取灭门之祸?所谓的王不见王就是这个道理,双方老大见面,一旦谈不拢,再无回转余地,只能大打出手了——虽然对赵欣欣而言,徐秋生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李永生不屑地笑一笑,想刷声望,还没胆子冒险……我真的看不起你。
徐秋生并不为这话生气,而是很坦然地回答,我真的冒不起这个险,我个人生死无所谓,但是徐家三千六百多口人,不能毁在我手上。
李永生连这个解释都不愿意接受,不过对方将话说到这个程度,再计较也没啥意思了。
但是他不计较,不代表他就能答应下来,此事得永馨点头才行,两人做了数千年的伴侣,他实在太明白她的性格了。
所以他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这话你跟我说没用,去跟九公主说吧。
九公主那里,我会解释的,徐秋生微笑着发话,不过李先生,也非常人啊,我得先过了你这一关才行。
其实他一开始,还真没把李永生放在眼里,一个小制修而已,但是当他终于直面此事的时候,才打听到,此人追求赵欣欣,不是一天两天了。
敢直接追求九公主的,不是妄人蠢货,就是真的有实力。
而李永生跟妄人蠢货,实在搭不上界,他花了数千两黄金(此为谬传),身边还有北极宫的弟子,更有人说,赵欣欣被野祀袭击的时候,此人曾经斩杀了野祀的司修。
所以堂堂的徐先生,眼下才会如此低三下四。
李永生微微一笑,我不过一个小制修,徐先生说笑了。
向捕手应该跟阁下是素识吧?徐秋生轻笑一声,这也算小制修?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你这话从何说起?他曾在水月庵的酒家,为阁下张目,徐先生果然是消息灵通之辈,还有人说,他曾经在阁下手下吃瘪。
李永生这才开始正视对方,你这情报收集能力,果然有一套。
李先生的出身,我并没有时间多了解,总之肯定也是我惹不起的,徐秋生很光棍地发话,所以,还请阁下先高抬贵手,九公主那里,我自会去分说。
他身边的美艳女修,愕然地张大了嘴巴,显然,在此之前,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制修,竟然是如此地恐怖。
她不得不感叹,朱雀城果然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李永生无奈地笑一笑,又摇摇头,算,我也懒得跟你计较,想让我高抬贵手也很简单……我们酒家,你要多介绍人来吃酒才好。
话已经说成这样了,只能多拉几个客户来了,想必永馨也会很开心的。
这个肯定没问题,徐秋生笑着点点头,九公主的产业开在他的地盘,此前借着刷声望不假,但是话说开了之后,正经就该借机攀附了。
当然,攀附之前,先要获得九公主的原谅才对。
既然是如此,你就不要在我这里费功夫了,李永生一摆手,其实他一直很烦这种有活力的组织,眼下话虽然说开了,但是并不能影响他的喜好。
徐秋生心里也烦着呢,这才搞定一位,还有另一位等着搞定!第二百九十四章 家世和定位收规费一事,折腾了李永生和赵欣欣将近半个月。
其实,赵欣欣并没有徐秋生想像的那么难说话,他将话说明白,又表示虽然免了规费,还会派人看护这里,九公主就懒得再跟他计较了。
场面上的人物,在意的也就是一个面子。
更别说,徐秋生还答应,以后自己宴客,都会选择在我们酒家。
此事终于过去了,但是赵欣欣依旧不怎么开心——酒家来的客人,实在是太少了,每天就是十五六桌,好的时候能偶尔突破二十桌,不好的时候,甚至只是个位数。
不过还好,跟徐秋生揭过规费一事之后,第二天,徐家一名嫡子的婚宴,就选在了我们酒家,席开三十桌。
但是需要指出的是,中土国的酒家,很少靠接婚宴挣钱的,这种事不具备推广性。
为什么呢?因为这里的黎庶,大多都是家族聚居的形式存在,结婚当然是大事,但是待客的宴席,肯定要摆在家里,这才是待客的诚意。
请客人去外面的酒家吃席,那成什么了?家里连摆酒的地方都没有,你好意思结婚吗?徐家的嫡子大婚,摆了五百桌酒,虽然这是一个温饱型社会,但是徐家家族大,交往的人也多,五百桌酒不算什么。
至于说我们酒家这里的三十桌,基本上就是那些上了礼又懒得去的,还有某些贵人的侍卫之类,想来的话,就来酒家吃饭。
当然,我们酒家的定价相当高,菜式也上档次,肯定不辱没徐家。
酒桌上,大家甚至说起来,这个酒家的定价有点偏高了。
不过有那些明白事儿的,就说你们别唠叨了,这酒家后台很硬,就连规费都只交了一个月,以后会免了。
说起为什么免规费?那当然是因为向佐来吃白食,徐家搞不定,惭愧之下,就免了酒家的规费——惹不起向佐,真的不丢人。
当然,酒家若是后台不硬的话,就算徐家惹不起向佐,你照样还得交规费。
酒席散去之后,赵欣欣又招来了李永生,我有意将酒家打造成一个奢华之地,为什么他们就不认账,反而觉得我价钱贵呢?必须指出的是,我们酒家的酒菜,确实是贵,比一般的酒家贵出一倍还有多,这是九公主在经营初期,就定下的策略。
任何一个身份高贵的人,初次经营一种买卖的时候,都会选择做高端产品,这是一种铁律,也可以说是社会现象。
赵欣欣也不例外,她就是想打造一个稍微上点档次的酒楼,没办法,档次太低的话,有失身份。
幻想垄断上海滩所有倒马桶生意的,只能是许文强,绝对不会是宋子文。
九公主也不想太降低自家产业的定位,哪怕她是想借此体察民情。
她不是反思,自己的定位是不是高了,而是在考虑,我如何才能让他们认可这个品牌?更令她苦恼的是,半个多月过去了,酒家的生意,一直不值得一提,也就是今天,能稍微赚一点,其他时候都是在赔钱。
不用着急,慢慢来,李永生笑着回答,或者,咱们可以强调一些特色,比如说座位费什么的。
座位费……也算特色?赵欣欣的脸沉了下来,你确定不是在消遣我?我哪儿敢消遣你?李永生叫了起来,走着看吧,我觉得今天是个不错的开端。
他还真有一语成谶的能力,当天晚上,酒家来了八拨客人,其中一拨是三男一女,人人身上都带着伤,进门就问,听说贵酒家可以通宵?通宵的话,比较难办,小二赔着笑脸回答,子初之后,须得买座位费。
座位费是如何卖的?一名男修发问了,他是中阶司修,断臂处还在不住地冒着鲜血。
每人一个时辰两块银元,小二客客气气地回答。
男修还待发话,那唯一的一名女修出声了,她的额头血肉模糊,听说入了贵酒家,旁人不能在此地惹事,是否属实?小二冲对方恭敬了半天,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傲然点头,没错,就算是官府中人来了,想要带你们走,也得等你们吃完了出门再说。
那行,男修点点头,左右不过几块银元的事情,好了小二,先来四只烤羊腿,上好的酒,来十二壶!他们点的菜,真不值几个钱,加上酒也不过五十多银元——向佐那厮,一个人就吃了一百多。
但是很显然,这几位不差钱,差的是一个安全的环境。
他们坐下没有半个时辰,就有人在门口张头张脑,又过一阵之后,三名司修闯了进来,大喇喇地发话,诸位,打扰了,找几个人……握草,你们还真敢留在这里?那四位不管不顾,慢吞吞地吃喝,只有断臂的中阶司修,侧头看一眼赵欣欣。
不待赵欣欣发话,小二已经先跳了出来,几位,这儿是酒家,有什么恩怨,麻烦等我们客人吃完了,去外面解决。
滚一边去,一名司修随手一拨拉他,私人恩怨,别找不自在啊。
李永生正坐在柜台边喝酒,见状就站了起来,淡淡地发话,不要动手,这是私人产业,你也别找不自在!屁的私人产业,司修冷笑一声,这是……徐老三的地盘吧?他见了我也得跪着。
李永生根本不接这话茬,敢在酒家动手,后果自负……别说我没提醒你。
我就动手了,你奈我何?那厮掣出腰间长刀,抬手一刀,就斩向了那三男一女。
白光一闪,他的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佝偻老妪,而他的手臂,已经连着刀,掉在了地上。
此人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人斩掉了臂膀,忍不住大叫了起来,你们……你们竟然敢伤人?老妪呲牙一笑,我们不但敢伤人,还敢杀人,不信的话,你继续动手试一试!三名司修相互看一看,终于还是捡起手臂,退了出去——处理及时的话,手臂接得起来。
但是这事儿,肯定不能就这么完了,不多时,外面又有声音传来,两个捕快走了进来,一脸的肃穆,这里发生打架伤人的事了,谁干的?滚!赵欣欣淡淡地发话,叫你们严捕长过来。
严捕长?两名捕快闻言,顿时就是一怔,你是?赵欣欣根本不理他们,走官府体系的话,她跟这俩人多说一个字,那都没面子。
酒家里不缺玲珑的小二,有人就走上前发话,说得也很得体,不管你们要抓什么人,在酒家里吃酒的,就是我们的客人,你们想抓人可以,在门外候着。
小二自认为,自己说得不错,但是两个捕快不干了,其中一个明显喝了酒的家伙,直接掣出了腰间的短刀,有种你再说一遍?不等小二发话,赵欣欣出声了,敢在我酒家里动手的,死!你不怕官府吗?另一名捕快高声叫着。
拔刀的捕快却是更不服气,直接一刀斩向了小二,滚开!白光一闪,拔刀的捕快被斩为了两截,李永生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他手执滴血的钢刀,冲着高叫的捕快呲牙一笑,你再动手试一试?那捕快身子猛地暴退,嘴里大声喊着,来人啊,有人杀官造反了!滚!赵欣欣打出一个白点,直奔那厮,皇家秘药断续丹,你再胡说八道,他就死定了!断续丹?那捕快先是一愣,下意识地接下了白点,然后赶紧抢上前,将那断为两截的同事抢回去,打开接下的玉瓶,倒出一颗拇指肚大小的丹丸,喂到了同事的嘴里。
断续丹?在场的人闻言,也是齐齐地一惊。
断续丹之前有四个字——皇家秘药,没错,这真的是皇家秘药,生死人肉排骨不好说,但是斩为两截的人,能接到一块,就有这么牛。
但是这种丸药,真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据说是子孙庙秘制,专供皇族,一年只能产出十来颗,哪怕是在皇族里,那也是听的人多,见到的人少,属于传说级别的。
而且这药,只负责接续,若是上半截或者下半截出了问题,那不是断续丹能治得了的。
只这三个字,就让捕快不敢再往酒楼里走一步。
酒家的小二听到这三个字,都忍不住一呲牙,东家也太厚道了吧?他们当然知道东家就是九公主,对于她能拿出这种丹药,并不感到很奇怪,但是将这样的丹药,用到一个外人身上,就实在令人嫉妒了。
堂堂的九公主,对于一个冒犯自己的捕快,说杀也就杀了,不会有任何问题。
赵欣欣没管那些,只是看李永生一眼,最好还是别动不动杀人,我就这么一颗断续丹。
李永生微微一笑,对我来说,谁敢对你不敬,那就是死罪……一边说,他一边淡淡地扫一眼门外,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决心,这次算你们走运。
第二百九十五章 心多变两名捕快在听到断续丹三个字之后,就知道对方有多么难惹了。
事到如今,他们反而要庆幸,对方没有草菅人命,竟然放了他们一马。
至于说找回场子?省一省吧,酒家的经营场所,也可以算私人场地,若是东主不是强势人物,捕快可以为所欲为,但是……谁敢说这位不强势?所以还是乖乖地等在外面好了。
断续丹的出现,让我们酒家在瞬间就出名了。
这种丹药,甚至可能引起化修的觊觎——策划得当的话,绝对可以驱使一名化修做点什么了。
然后就有人开始打探,这酒家的东主是何方神圣?赵欣欣在朱雀城的知名度不低,识得她的人却不多,打听到消息的主儿,又将消息传给了自己要好的亲戚朋友。
消息传开,起码是官府中人,都纷纷将此地列为了不可招惹的场所。
那四名伤者,直接买了五个时辰的座位费,一直歇到第二天辰末,酒家里没有床,他们就将几张椅子拼在一起,将就一个晚上。
等到辰末,他们基本上就缓过来劲儿了,伤势也控制住了,然后又开始招呼小二,小二哥,来,点菜!还喝?小二见状,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几位,这会儿喝酒,是不是有点早?我们喝酒的不嫌早,你们卖酒的倒嫌早?唯一的女司修发话了,时间就要到了,我们不喝酒的话,怕被你家赶出去啊。
稍微多坐一会儿,也是无妨,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却是赵欣欣洗漱收拾停当,到自家产业坐班来了。
这四个交座位费的人,是三名司修一名制修,但是见到她,谁也不敢怠慢,齐齐站起了身子,恭恭敬敬地打招呼,东家来了?不用客气,赵欣欣一摆手,待理不待理地回答,我开店,你光顾,就是这么简单,搞得复杂了也没意思。
这四位也看出来她的态度了,于是不再说话,不多时,酒菜上来,他们再次吃喝起来。
这一次,就没有昨天晚上吃喝得多了,昨天他们一来,就是一人一根羊腿,胃口相当大,现在则是细嚼慢咽,生恐吃得快了。
他们这一吃,就没停下来,从辰末吃到了戌初,那是早晨九点吃到了晚上七点啊。
当然,早晨点的那些菜,是远远不够的,他们一边慢慢地喝酒,一边时不时地加一个菜上来——我们一直在消费,你们不能撵我们走。
到了戌初的时候,外面走进两个人来,一个中年男子是高阶司修,另一名是翩翩公子,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却已经是中阶化修了。
事实上,修者的年纪,光从外表,是不太看得出来的。
两人走到那四人身边,大喇喇坐下来,小二一看有情况,悄然去找李永生了。
这两位坐下之后,高阶司修皱着眉头发话,怎么会是这个样子,谁泄露的消息?回去再说吧,四人里唯一的高阶司修发话了,先吃喝一点,这里很安全。
这里吗?翩翩公子左右打量几眼,不以为然地撇一下嘴,有我在,你们不用担心……雨晴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那厮的兵器上有毒,唯一的女修淡淡地发话,现在毒驱除了,至于疤痕,回去再说吧。
这怎么可以?化修公子一抬手,将十大锭黄金放在了桌上,足足的一百两,高声发话,小二,去弄一颗复颜丸来……不够的话,我还有!我们这里只卖酒菜,一名脸上有疤的制修走了过来,但是那一道显眼的疤痕,无损他的英俊,他面无表情地发话,复颜丸的话,你们可以出去买。
嗯?公子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去买,钱不是问题。
李永生一转身,就走开了,同时很随意地回答,不是钱的问题,我们不卖复颜丸。
对方身为化修,释放出的气势极为惊人,但是他就像没感受到一样。
你说什么?公子化修脸一沉。
不等他使出其他手段,那唤作雨晴的女修已经快速地开口,朱真人息怒,这里确实只是酒家……他们还有维护之恩。
一边说,她一边着急地挤着眼睛——这个酒家,真是一般人得罪不起的啊。
维护之恩?化修公子扬一下眉头,似笑非笑地发话,这好说,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江真人,雨晴左右看一看,压低了声音发话,昨天,为了维护我们,他们腰斩了一名捕快……赔出了一颗断续丹。
断续丹?江真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下一刻,他的眼中,就冒出了炽热的光芒,很随便地赔出了一颗断续丹?在中土国,银元和黄金是硬通货,但是像断续丹这种东西,是更硬的硬通货,当然,最硬的硬通货,还是灵石——不光是灵修需要,运修也需要。
不能惦记啊,有人看出了化修公子的贪婪之意,忙不迭低声劝阻,那是皇族才能有的,咱们真的惹不起。
皇族才能有……你们都是些什么消息,江真人不屑地笑一笑,压低声音发话,流落出来的不少,而且这种东西,子孙庙并不仅仅供奉皇族,他们自己也要用。
这话的声音极低,但是那名有疤的制修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无意地瞥来一眼,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后来的这两位,并没有在酒家里待多久,随便吃喝了一点,就带着前面的四位,匆匆地走出了大门,上了院子里的马车。
一共两辆马车,还有七八名骑手,其中还有两人,是穿了捕快的制服。
一行人并没有在朱雀城多呆,直接穿城而出,奔向西方。
出城不多远,马车里猛地传出一声,停车!紧接着,那公子化修从车里走了出来,他冲着侧前方冷冷一笑,出来吧,玉钩潘家恭候阁下大驾。
前方人影晃动,走出五个人来,都是白衣白裤,打头的也是一名年轻公子,化修修为。
他左手执扇,轻击右手的手心,笑眯眯地发话,原来是潘家,我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伤我义安林家的人,看在潘家两字的份儿上,把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你在开玩笑吧?被称作江真人的明显要强势一些,他脸一沉,交出打伤了我族人的凶手,我原谅你这一次冒失!呵呵,林家的化修又是轻笑一声,抢了我林家的东西,被打伤是活该,居然要我交出凶手?莫非阁下也不想离开了?这是百变公子潘之江,实力惊人,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又走出一名化修来。
此人中年儒生的打扮,青色衣裤,他淡淡地发话,潘真人,若是你车驾里再无真人,还请阁下去义安小住些时候,你我坐而论道,岂不是人生一大幸事?林慕南?潘之江骇然地倒吸一口凉气,你……你居然还活着?潘公子这话说得古怪,林慕南微微一笑,你尚且健在,我为何就不能活?对了,打听一下……毒阵布好了吗?我的毒阵何必专门去布?潘之江傲然回答,不过下一刻,他就一拱手,既然这样,你我两家就此别过,你看可好?多年不见,潘公子越来越爱开玩笑了,林慕南笑眯眯地发话,潘兄,我可是诚心相邀,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吗?我们只有一名化修,潘之江脸一沉,阴森森地发话,不过阁下一定要羞辱我的话,两败俱伤,我相信自己还是做得到的。
潘兄你这是何意?林慕南一脸的惊讶,我可是好心邀请你去家里论道的,听说以前,你也挺喜欢这么做。
邀请人论道,是中土国常见的,但是也有人以论道之名,圈禁高手,以实现打击对方势力的目的——说白了就是软禁。
潘之江冷冷地看着对方,两败俱伤的同时,我还能留下线索,指引族中高手为我报仇,不知道你信不信?潘兄如此误解我的好意,那真是遗憾,林慕南笑着摇摇头,那好吧,我给潘兄一个面子,还是刚才的条件……把我们的东西留下就是。
没有东西,潘之江断然否认,他面无表情地发话,再说了,本是无主之物,谁得了就是谁的,什么叫你们的东西?你一心求死,那就休怪我林家无情了,林慕南轻叹一口气,我已经一忍再忍了。
且慢!潘之江高声叫了起来,东西确实不在我们身上,目前托‘我们酒家’代为保管!我们酒家?林家的两名化修齐齐愕然,好半天,林慕南才叹口气,倒是好算计,那么……让我们搜一下!潘之江冷冷地一笑,你可知何为化修的体面?化修的尊严不容亵渎,他已经做出了解释,对方若是还想搜身,那就是对他的侮辱,说是不死不休也不为过。
就在林家人难以抉择之际,潘之江身后不远处,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解释一下吗?第二百九十六章 就是问问潘家和林家听到这个声音,齐齐就是一愣:居然惹来了第三方势力的觊觎?两家小心地收缩一下队形,提防对方的同时,也警惕地面对着第三方。
一条黑影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此时月色极佳,将此人的面孔,照得一清二楚,那道疤痕都清晰可见。
是你?潘之江脸一黑,抖手就是一道白光打出,化作一只大手,狠狠地拍了下去。
砰地一声大响,一枚大印蓦地出现在空中,重重地迎向了大手。
印宝?潘之江见状,顿时就是一愣,化修?他正发愣,却见林家的公子化修长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酒家李掌柜!李永生死死地盯着潘之江,为什么冲我下手?潘之江深吸一口气,抬手一拱,抱歉,认错人了。
他方才说什么东西交给我们酒家,就是要拉个目标出面,来吸引注意力,以避免跟对方拼得两败俱伤。
至于说对方不相信,他反正不会任由搜身,既然有人吸引了注意力,想来林家也未必会跟他死磕——万一东西真不在他身上,那可就亏大了。
所以一看到我们酒家的制修出现,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灭口——没错,他看李永生很不顺眼,却也不至于见面就下杀手,实在是不能让对方将实情讲出。
倒是林慕南见状,猜出了一点因果,忍不住轻笑一声,灭口这种事,潘公子一如既往地心狠手辣嘛。
灭口?潘之江不屑地一哼,东西是给了酒楼的东主,此人怎么可能知晓?其实他现在有点后悔了,刚才过于冲动了一些——不过这也没办法,他没想到,对方身边,居然也跟了一个化修。
我家东主,连你身上有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李永生笑吟吟地发话,现在好了,谁告诉……你们在抢什么?东西不多,两家都不够分呢,林家的公子化修笑吟吟地发话,李掌柜这是打算,也插上一手吗?李永生笑着一摊双手,不知道你们信不信,我纯属好奇。
我知道你们在一场战斗中,曾经斩杀了两个化修刺客,向佐对你也评价极高,林慕南淡淡地发话,昨天的事,我们有不是的地方,但是后来,我们也没再在贵酒家闹事。
李永生笑了起来,你们可以去闹事嘛,欢迎啊。
你都知道我们能斩杀两名化修,还敢去闹事?我们只是不想结怨,林慕南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发话,但是我们两家此刻在争夺的东西,不希望再多一方争夺了……原本跟你们无关的,对吧?我就是好奇,李永生笑着发话,就是想问一下。
潘之江闻言,高声叫了起来,你我联手,共享此物……先击退林家。
他一直都想不通,林家有两名化修了,为何还不强闯酒家,待听到酒家能一次斩杀两名化修,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小看了这个酒家。
想到自己还试图从这酒家弄到断续丹,他就一阵后怕,又是一阵庆幸:还好没下手。
李永生斜睥他一眼,你就不问一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潘之江心里一沉,感觉自己可能要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了,为何?因为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李永生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发话,你对我动手,其实我不怎么生气,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想要对我家东主不利,这是我不能忍的。
我哪里有?潘之江高声叫了起来,最多,最多我也不过是想买颗断续丹罢了。
此刻他真不敢抵赖,因为当时他在酒楼说话的时候,就没刻意地遮掩,只是将声音放小了一点,就算这个制修没听见,那名化修肯定是听到了。
哈哈,林慕南闻言,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得直打跌,你居然敢去打九公主的主意?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是第一次佩服你!九……公主?潘之江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他来去匆匆,哪里想得到,那酒楼的东家,竟然会是九公主——堂堂的公主,居然会操此贱业?咱不带这么坑人的。
我跟着出来,本来是想警告你一下,或者会直接下手,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既然你们两家要先斗,我可以等,无所谓的。
这确实是他出来的目的,但是当他听到,潘之江打算引祸到我们酒家的时候,就不能忍受了——永馨虽然身份超然,可麻烦也已经够多了,有野祀也有朝争,不能再多树敌人。
既然你不知道九公主,东西想必还在你身上,林慕南呲牙一笑,方才我还担心你能跑掉,现在看起来,你想跑都难了。
化修之间的争斗,胜负好算,斩杀却难,这一刻,他终于放松了。
潘之江的眼珠转一转,又看向李永生,我现在想回酒楼吃酒,可以吗?当然可以,李永生微微一笑,不过……你觉得自己回得去吗?潘之江心一横,我可以告诉你,是什么东西。
是国战天坑的导引石,林慕南冷冷地发话,导引的是一个仓库……至于仓库里还剩下了什么,导引石是不是真的,这都难说。
国战天坑位于西陲,那是卫国战争决定性的战役,战役起源于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但是越打越大,最后形成了近百万人参战的大决战。
战役分好几个战场,天坑所在的战场,有千里方圆,因为位置关键,成为高阶修者厮杀的主战场,设伏反设伏什么的,最后双方居然有九个真君加入。
一场大战结束,陨落了四个真君,重伤三人,还有两人轻伤,仙陨之光此起彼伏。
非常惨烈的战斗,中土国一名真君自爆,引发了一连串的反应,最终战场塌陷成为一个大坑,大坑上方,常年笼罩着迷雾,而且里面的灵气、气运什么的,极为混乱。
更坑的是,因为灵气分布得极为不均匀,里面的树木和动物,也是生长得极为不讲道理,就连老鼠,都可能长到牛犊大小。
一切的一切,像足了核弹洗地之后的辐射异常区。
一般人进去就要迷路,不管是运修还是灵修,而且恶劣的环境,让人不能在里面多待。
可是这里的好东西也很多,曾经有人在这里发现一个掩藏得极好的、简易的战时仓库,里面竟然有三个超大型储物袋——三个储物袋!事实上,天坑形成之后,军方曾经试图封锁这片区域,慢慢寻找,但是道宫的人不答应,我们真君的遗骸还没找回来呢,还有真君所使用兵器、法宝、护具什么的,都要找回来的嘛。
这么多年过去了,真君的遗骸找得差不多了,身为真君,就算陨落,身体的残肢断臂,也会散发出惊人的灵气——运修里的真君,也会有充沛的灵气。
正是因为如此,真君残骸被找得差不多了,也有人悄悄偷藏了起来,后来大多都被发现了。
但是那里当时作为战役的主战场,高阶修者众多,各种战略、战术物资储备充分,还有很多精英小队,在仙陨之际被波及,留下了太多的好东西。
所以就算到了现在,每年依旧有大量的探险者进入,希冀一夜暴富。
那里的环境非常恶劣,每年只有新年的时候,会变得稳定一些,是进入里面探险的最好时机,当然,由于天长日久,天坑正逐渐地变得平静,或许两三百年之后,就能随便进出了。
这里不说什么大自然的力量,但是用天道也能解释得通,异常的地方,总会慢慢恢复过来。
林慕南说出,他们争的是天坑的仓库导引石。
所谓导引石,就是为一个特殊的地方,设置一个坐标到一块信息石上。
这种东西,在战场上实在太常见了,架设一个隐秘的仓库,为了防敌人发现,往往要掩饰得连自己都发现不了,这个时候,就需要做几个导引石,万一遗忘了,就能借此寻找。
天坑仓库的导引石,这东西的诱惑力有多大,不用说的。
哪怕仓库可能被发现了,也可能被搬空了,但依旧值得赌一下,不是吗?嘿,李永生不屑地一笑,原来是这种东西,那你们慢慢地争吧。
不愧是九公主的手下,林慕南竖起一个大拇指来。
他贸贸然说出,也是赌一把对方可能看不上这种东西——其实他也别无选择了,人家摆明了要坐山观虎斗,那就晚说不如早说了。
你也不用夸我,李永生懒洋洋地发话,我说了不争,就是不争,现在,我好像可以走了……玉钩潘家,有没有打算继续跟九公主讨要断续丹?不敢了,潘之江很光棍地一拱手,此番若是能留得命在,自是会向九公主道歉。
好,你若出尔反尔,莫怪我诛你全族,李永生从树上刷地跳下来,转身疾驰而去,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剩下的林家人和潘家人面面相觑:我去,这货就这么走了?第二百九十七章 永馨生辰双方都不太能理解,李永生竟然如此轻易地离开了。
林慕南久走江湖,万事都喜欢往复杂里想,想到对方还有化修没有现身,少不得高叫一声,暗处的那位真人,助我拿下此人,愿以千两黄金为谢。
暗处传来一声轻哼,凭你小小林家,也配指使我?说话间,声音就渐行渐远了。
林慕南千两黄金相邀,无非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心意,凭良心说,千两黄金真未必请得动化修出手,尤其对方也是化修,还打算情急之下拼命。
不过,若是单纯堵住对方窜逃路线的话,似乎……千两黄金也值得出手一下。
听到化修遁走,林慕南长笑一声,手腕一翻,手中就多了一杆形状奇怪的大戟,潘公子,我最后一次请你做客,给你三息时间考虑!唉!潘之江长叹一声,心里生出无尽的懊恼来:早知如此,刚才何必在酒家里口出狂言?如若不口出狂言的话,他就无须马上离开酒家,也可以在那里歇息一晚,到时族中还有高手来,自然不会有眼前这一幕了。
激战,在瞬间就爆发了,双方打得惊天动地,就连朱雀城里,也有不少人发现这里灵气的剧烈波动。
战斗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第二天一大早,朱雀城里就收到了战况:林家两名化修受伤,玉钩潘家的潘之江重伤逃遁,幸亏潘家又赶来了一名化修,双方终于罢手。
至于两家为何激战,没有人知道,有些人倒是有打探的心思,但是这两个家族,却是几近于隐世家族,基本上不在朝廷出仕,根本不是普通势力有资格惦记的。
不过经此一战,我们酒家的大名,在朱雀城越发地响了,原因无他,初开始玉钩潘家是在酒家里过夜的,而义安林家却没敢进入酒家动手,而是等在了城外。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酒家里的座位费,越来越被大家所知晓。
当然,对李永生来说,仅靠口口相传是不够的,他好歹也知道那个信息爆炸的位面,是如何做宣传的,积极主动一点,更有利于口碑的扩散。
此刻他就在做这样的事,他拿着一个香囊,冲赶来的邓蝶晃一晃,储物袋就在这里,我也不要你什么东西,欣欣这个酒家的生意不太好,你是不是要帮一下她?我当然会帮她了,邓蝶看着储物袋直咽口水,不用你说,我也会帮……我说,这个储物袋到底有多大?两尺见方,李永生将香囊递给她,你区区一个制修,弄个大储物袋……不怕被人谋财害命吗?两尺见方的储物袋,真的不大,邓蝶心里有点遗憾,不过相对于其他连储物袋都没有的同门,她足可以自豪了。
至于说谋财害命,她当然是怕了,不过她也有应对办法,待我回宫,去请求化主在储物袋上,烙下玄女宫的印记……杜晶晶在制修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也没人敢抢她的储物袋。
储物袋上烙下印记,会损失一些私密性,但是旁人抢了储物袋,也不敢打开,更不敢使用,否则烙下印记之人,自然会感应得到。
李永生对此并不感兴趣,他在意的是,你可是答应我了,要帮欣欣宣传。
有邓蝶极力宣传,那就又不一样,在玄女宫的机构里,化主院原本就是接触外界最多的。
没用几天,朱雀城就传遍了:得罪了人不要怕,去我们酒家吃酒好了,在那里,没人敢胡来,若是担心晚上有人寻衅,还可以去那里交座位费,就能安然过夜。
朱雀城其实也有类似地方,比如说捕房旁边不远处,就有客栈,政务司旁边,也有高档客栈,可以保证住客的安全。
然而,这里终究是个江湖客聚集的地方,来寻机缘的人不少,亡命徒也很多,住正规客栈,是要提交身份证明和路引的。
去我们酒家,则是可以免去这些——大家就是去吃酒的,自然无须提交什么证明,哪怕是被官府通缉的,进了酒家,也不用担心捕房进来拿人。
若是想通宵吃酒,交座位费即可,什么顾忌都不用有,只要你交得起钱。
短短的时间里,我们酒家的上座率,就有了很大的提升,每天差不多能接待三十多拨顾客,时不时地就能看到几个人头破血流地跑进来,小二,点菜!在点菜之前,他们通常会先包扎伤口,服用伤药,而与此同时,门外总会出现一些愤怒的目光,但是他们能做的,最多也就是让目光显得更愤怒一点。
然而,就算上座率增长了一些,赵欣欣还是有点不开心,李永生,这么赚钱,我想要收回成本,需要好几十年,这样不行啊。
你不是开个店来玩的吗?李永生实在无力吐槽,咱把它当百年老店来经营,一时的收入不算什么,关键是要把口碑打出去。
赵欣欣愁眉苦脸地发话,可是,来的人的素质,都不太高,经常就嫌咱们的饭菜贵……其实这就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那是,到目前为止,虽然上座率提高了不少,可是来这里喝酒的,大部分是出于好奇,更有少数人是为了避祸,真正愿意大大方方消费的土豪,并不多。
是不是该考虑,制造一些噱头呢?李永生忍不住生出这样的想法。
不过,他虽然知道宣传的重要性,但是还真没兴趣无下限地炒作,不是不会,而是不屑。
事实上,他想的也没错,当一家店铺开始声名鹊起的时候,逐渐地产生吸附效应。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就进入了九月中旬,这一天子初之后,就进入了通宵时间。
赵欣欣收拾东西,打算休息了,她不可能天天晚上陪着熬夜,不过在离开之前,她冲李永生招一招手,接下来两日,我要回山了,酒家这里,你帮着看护一下。
回山?李永生的眉头一皱,我还说马上你的生辰就要到了,给你庆贺一下呢。
他打听得很清楚,永馨是九月十五出生的,历次的觉醒失败,似乎也是在九月十五。
他还琢磨着,这次自己照看她,没准还能觉醒宿慧,没想到她竟然要回去,这岂不是让他一番准备付之东流?这是栗化主要求我的,赵欣欣笑着回答,每年生辰,都要在宫中度过。
嗯?李永生的眉头一皱,他从这话里面,闻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莫非那栗真人,也发现永馨是转世之人了?大能转世之际,之所以要人帮忙看顾,就是担心各种意外——不管你前生再是大能,觉醒宿慧之前,也是脆弱得跟普通修者一样。
事实上,哪怕觉醒之后,在一段时间内,都是相当不安全的,有很多手段,能控制住曾经的大能。
为什么要控制住大能?交好此人不行吗?那还真的未必行,首先,这大能的阵营无法确定,其次,这大能曾经的恩怨,可能引来强大的仇家;再次,大能转世之前,肯定会为转世的自己,留下相当丰厚的资源。
财帛动人心,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父子兄弟反目成仇的情况都不少见,修者也不例外——要不然,修者四要素法侣财地中的财字何解?出于这样的考虑,李永生忍不住猜测起那位高阶真人的化主的用心,于是他试探着发问,原来你每次的生日,都要跟栗化主一起度过?化主哪里会在意我这个小小的道童?赵欣欣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大多时候,就是跟同门热闹一番,再隔空向母妃请安,主要是我根基尚浅,栗化主也希望我借这个时候,多交好同门。
听说有同门相伴,李永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栗化主地位再高,总不能一股脑对众多弟子下手,心说没准这还真是看重永馨。
但是他终究不能完全放心,少不得叮嘱一句,我看那巡寮执事杜晶晶,也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他说的是杜执事,其实想的是杜执事身后的势力——据说制修的时候,她就能有储物袋,显然是背景惊人。
赵欣欣眉头微微一皱,淡淡地发话,杜执事当然值得交好,不过人家门槛太高,我是攀附不上的,你工于算计,倒可以去试一试。
这都是什么话!李永生被噎得直翻白眼,我是操心你的安危好不好?你倒吃起醋来了?于是他干笑一声,我从没有攀附人的习惯,若说有,那么也就是有且只有你一人!虽然有点肉麻,但是他知道,永馨就爱听这话,听了几千年都不厌烦。
留着这话,对杜执事说去吧,赵欣欣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李永生抬脚就追了过去,我说,我只当她是普通道友,咱们还能不能好好地说话了?赵欣欣的脚步顿了一下,又拔脚前行,穿出了后门。
李永生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他压低声音发话,我只担心你像在那年的雨天,九月十五疾病发作!赵欣欣闻言,终于停下脚步,侧过头来,淡淡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第二百九十八章 税差上门我到底想说什么?李永生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蒙圈。
他当然不能直接解释两人的真实关系。
他说了之后,对方愿意不愿意相信,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万一弄僵了,连朋友都没得做,那真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更关键的是因为,在她觉醒的时候,万一比较吃力,说出这个消息,有助于帮她觉醒。
消息提前说出,就算她愿意相信他的话,对觉醒也是有害无益。
我上辈子那般威风,怎么这辈子还没觉醒?一个人若是总这么想,心态必然会失衡,如何觉醒得了?李永生想了半天,才叹口气,你知道,我精擅医术,对望气有些心得……感觉你每年的生辰,容易遇到麻烦。
这是玄之又玄的话,再说了,精擅医术跟望气,能有什么关系?不是扯淡吗?但是偏偏地,赵欣欣信了这话,修者的社会就是如此,天人合一之类的论调,能很好地解释这些。
于是她冷哼一声,好了,我知道了,我的生辰,确实也遇到过一些麻烦……你的意思是说,杜晶晶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李永生翻一翻眼皮,我的意思是说,你尽可能地跟比较多的人在一起,气运这事,谁也说不准,没准栗化主的气运,反而会影响你呢,所以,多借助一些气运旺的人,总是没错。
赵欣欣听到他说栗真人的坏话,明显地不高兴了,哪怕她知道,对方的话说得不无道理,你最好少说化主的不是……你不是见过她吗?看不出她和我的气运合不合?麻烦你搞一搞清楚,她是准证啊,李永生苦恼地一摊双手,我有胆子去看她的气运?那不是找死吗?所谓准证,就是高阶真人,只差一步就可以证真,成就真君。
赵欣欣嘿然不语,好半天才哼一声,你对杜晶晶有想法,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家不是答应给你复颜丸了吗?我这里可是没有复颜丸。
我说……咱能讲点道理吗?李永生是彻底地无语了,就算杜晶晶没有复颜丸,你也肯定有啊,这是运修的丸药,你居然告诉我说你没有?不过这些小女孩儿的心思,他也懒得计较,我没打算要她的复颜丸,既然你没有,那我就不吃了。
赵欣欣默然,半天才又哼一声,男人家的,脸上有道疤也无所谓……嗯,此次回去,我多约一些同门来。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嗯,记得约……一些气运旺盛的同门,反正你的身份也不差于他们。
知道了,赵欣欣见他不再提杜晶晶,也就不再拿此人做文章,帮我看好酒家。
九公主离开我们酒家之后,客流量顿时下挫了两成,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九公主的产业,但是她在和不在,显然是不一样的。
李永生本来想跟到山里,住那奢华别院,好随时关注赵欣欣,不过很显然,他若是离开,酒家连个主心骨都没了。
所以他只能守在酒家,坐在柜台里,这次可是货真价实的掌柜了。
九公主一离开,各种幺蛾子也飞了过来,第三天中午,朱雀城赋税房的官差来了,要收税。
昔日赵欣欣在的时候,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要向赋税房缴纳流水,但是赋税房从来没派人来过,现在她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人来催税了。
交税是天经地义的,李永生虽然很讨厌这些家伙看人下菜,却也没打算偷逃税款,这个税,是按户缴纳,还是按流水缴纳?关于中土国的税种,这里就不赘述了,简而言之,对于这种三层的酒楼而言,算是酒家里规模比较大的了,按户缴纳都要取一个比较高的定额。
但是这个定额,只要不是高得离谱,按户交税还是比较划算的。
按流水收税,那就要紧紧地盯着,多挣多交少挣少交,表面上看是比较合理,但是要被监督账目,没有太大的偷漏税空间。
赵欣欣一开始,就想按流水交税,没想着占朝廷的便宜,她身为英王九公主,若是按户交税,谁敢将税费定得高了?当然,现在酒家的生意不景气,按流水交税,也交不了多少。
李永生问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你们给个章程,我就按你定的规矩来。
至于说合理不合理,那不是他要关心的,赵欣欣是不在,但是她早晚要回来,谁想借机玩什么花招,那就等着九公主的雷霆之怒吧。
按户收,来的赋税房两个官差,都是制修,一高一矮,矮个儿是做主的,他笑眯眯地表示,一个月一千块银元的定额。
你开玩笑的吧?李永生没打算计较税费,但是听到这话,忍不住呛了,你知道我们一天的流水,才多少钱吗?我们酒家最近的上座率不错,若是没有狂点宫廷御膳菜式的土豪,每天的收入,也就是一百块银元左右,低的时候八九十,高的时候,也很少过两百。
相较第一天的三十多块银元,那是高了不少,但是想一想酒楼的规模,真是没啥可自豪的。
晚上的座位费,不在酒家账单内,关键是弹性也很大,差的时候就是三五个人,五个时辰也就三五十块银元,甚至还有光头的时候,多的时候,也不过十来个人,一百多银元。
而且这座位费,不是白收的,遇到事情要出面的,肯定也要将成本算进去。
以近期的发展来看,每天按收入一百五算,一个月不过四千多块银元,抛去成本开销,算上酒楼的折旧,盈利未必能到五百块银元。
博灵郡郡治七幻城里,大名鼎鼎的鸿运楼,按流水纳税,每个月也不过六七百块银元。
大户才能享受流水,而我们酒家虽然也是大酒楼,比鸿运楼的规模,还是小很多,定额怎么就敢定成一千块银元?朱雀城的消费水平,确实高于七幻城——这里的江湖客太多。
但是……这只是定额啊,而我们酒家的上座率惨不忍睹,鸿运酒楼那边,说的不是上座率,而是翻台率。
李永生一看这个定额,就知道这不是收税来的,是来找麻烦的。
矮个儿税差脸一沉,你这是……打算抗税了?我没打算抗税,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不过东家不在,你跟我定这个定额,我实在没权力答应,要不……等东家回来?你们东家回来,也是这个税额,高个儿冷哼一声,酒楼的规模,就在这里摆着。
那我也没听说,这酒楼规模值一千块银元税费,李永生冷笑一声,知道京城来去书苑一个月是交多少税吗?京城来去书苑,地段好地方大,客流量不如鸿运楼,但是消费水平极高。
那里一个月,是三百块银元的税——就这,还是比较正常的交税,只是用了文化交流的减税指标,人家没有把心思过多地用在这方面。
矮个儿的脸一沉,你也不用等了,你东家回来,也是这个税费!李永生一听,心里就是一沉:这样的话,针对性就太强了啊。
他绝对可以确定,这是有人要算计九公主,敢对皇家的买卖,下这么大的定额,真不是一般人敢拍脑门做决定的。
想到前一阵还有人刺杀赵欣欣,他心里越发地肯定了——京城的争斗漩涡,扩散到了这里。
于是他冷笑一声,这个定额是谁下的,赋税使还是知府?高矮两个税差,交换一个眼神,最后还是矮税差发话了,你也莫问那么多,须知朱雀城的赋税,是直接对赋税部的。
前文说过,朱雀城理论上归百粤郡管辖,但是却在三湘郡,是一块飞地——这大抵是因为,玄女宫坐落于此,朝廷想重点关注这一块,所以人为地将其划给了三湘郡。
当然,朱雀城成为飞地,还有其历史原因,有一些变迁和人文沿革。
正是因为如此,朱雀城的官员委任、赋税交割等,并不看百粤郡的眼色,而是直接受朝廷管理,赋税房更是如此,赋税使直接由赋税部委派,跟百粤郡赋税房关系不大。
与此相同的,还有军役房和巡荐房,三司六房的六房里,这三房的长官被称作使,而不是长,原本就是垂直管理的体系。
矮税差的意思是说,你别问这是谁定下的定额,反正赋税部会认可。
阴谋的味道,越发地明显了。
至于说他们为何会选这个时候来通知,原因也很简单,赵欣欣回山了。
九公主在的时候,就算赋税部做出了如此的决定,也要考虑她的反应,不管上面要怎么打击英王的势力,但是九公主依旧是九公主。
她若是真的恼怒了,直接杀掉这俩税差,也就杀了。
皇族犯法,也会受到惩处,但是真有苦衷的话,肯定有人会帮着叫屈。
但是九公主不在的话,他们把税费定下来,也就定下来了。
当然,若这九公主是今上的九公主,而不是英王的九公主,定下来的税费,也是能随便改的,但是生于英王之家的话,那么……呵呵,大家现在可是都在站队呢。
正是因为如此,在赵欣欣离开之际,朱雀城赋税房派来了税差——起码这时候来,比较安全。
然而,李永生既然反应过来了,他当然不会客气,我们东家回来,也是这个税费吗?呵呵,我会劝她使用皇族免税额度的。
第二百九十九章 狐假虎威皇族免税额度?两名税差闻言,顿时呆在了那里,对方的反应,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九公主不在,你不该诚惶诚恐吗?你不该恭恭敬敬吗?现在的朝廷大势,就算是在朱雀城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太多人知道了。
没错,搁在往日,英王的九公主,完全可以强势地对待地方赋税房——那是皇族。
就算现在,也有不少皇族,能强势欺压地方赋税房,但是,绝对不包括英王一系。
大家都在说,英王可能会反了,他和襄王,目前的处境相当微妙。
支持他俩的地方,就算今上的势力,也要退避三舍,生恐逼得两人真的反了,但是在他俩的势力范围之外,两系的皇族,都足够低调,就是想表示出——我们真的没有反意。
按照朱雀城赋税房的分析,赵欣欣应该捏着鼻子认下这个税费的。
当然,九公主在的时候,她可能抹不下这个面子,她可能盛怒之下,为难税差,甚至杀害税差,大家也不好计较——终究是皇族。
但是,在她离开之后,她手下的人,应该能认清楚形势啊。
高个子税差终于忍受不了李永生的嚣张,冷哼一声,皇族免税额度?真是想得美!我就知道矮个子是主事的,你蹿出来干什么?李永生笑一笑,怎么,不能用吗?皇族免税,是皇族做生意的时候,可以享受免税——整个中土国都是赵家的,自家人做点小买卖,还收什么税?但是国朝建立得太久了,皇族也太多了,这很正常,普通的一户人家,只要财货跟得上,繁衍百年,五代之后,如果基因上没什么问题,起码就是个上千人的家族了。
而皇族更甚——他们有能力娶更多的女子,生出更多的后代。
因为皇族以令人瞠目的速度繁衍着,又占据了很多的资源,所以皇族免税,渐渐地就有点不合时宜了——甚至还有皇族在不沾边的产业里挂名,图的就是免税。
而那些产业,也会给皇族以丰厚的回报,这是趴在朝廷身上吸血。
正是因为如此,朝廷发现这政策的弊端,所以皇族的免税,就有了额度一说。
这么多子孙繁衍下来,皇族中人也有远近之分,亲王的免税份额多一些,郡王的免税份额少一些,这都是不需要解释的。
至于其他更远的皇族,只能通过其他手段来想方设法谋取份额了。
但是对于赵欣欣,显然不需要操心能否得到份额。
矮税差是真没想到,九公主虽然走了,还留下一个如此强硬的家伙。
他愣了一愣之后,冷哼一声,强自撑着,就算是皇族免税份额,这也不是该你同我说的,你算什么身份?没资格讲这个话。
李永生不是皇族,确实没资格说这话,但是对方已经打算为难永馨了,他也少不得冷笑一声,强硬地顶回去,我没资格,那你就有资格吗?等九公主知会你们赋税使好了。
皇族的免税,确实是普通官差不能插手的。
矮税差闻言,勃然大怒,你们酒家开业这许久,赋税房也没接到免税的告知,我不管你能不能弄到免税份额,一个偷逃税款,你是跑不了的。
从这一点上讲,赵欣欣之前的行为,确实有点不把赋税房放在眼里的嫌疑,根本不主动去申请纳税,而是等着他们来收。
然而……人家是英王的九女,身份就在这里摆着,赋税房你不得主动上门?这却又是流程没走到的问题,李永生心里明白,但是他并不吃这套,只是冷笑一声,我们开业一个月都没到,这叫偷逃税款?流程是有点问题,但是按自然月缴纳的税款,还没出了这个月,没有缴纳,绝对算不上偷逃,走到哪里都没这个说法。
矮税差其实也有自己的道理,但是对方不但伶牙俐齿,而且态度恶劣,他就懒得多说了,我不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反正偷逃税款……要罚款一千块银元。
李永生也不想跟他多扯皮,说不得冷冷一笑,那你等我们东家回来,跟她说好了。
这两人眼下如此气焰嚣张,无非是看赵欣欣不在,那他拖着就行了。
矮税差闻言,冷冷一笑,看来你是拒绝缴纳罚款了?那我只能很遗憾地通知你……酒家必须停业,现在,马上!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确定?矮税差很干脆地点点头,我非常确定,勒令你停业的命令,是我下的。
李永生看一眼门外,清一清嗓子,来人,麻烦去通知一下徐先生,有官差闹事!徐秋生已经不再收我们酒家的规费了,按说不会管这档子事儿。
但是酒家在开业初期,李永生坚持先给了对方规费,这就令徐秋生得了面子——敢跟九公主收规费,还成功了。
后来酒家免规费,也是因为向佐吃霸王餐的事件,徐秋生自己搞不定,怪不得我们酒家。
所以徐先生跟酒家的关系,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他不但自己时不时来一趟,也介绍其他人来,他甚至表示,酒家再遇麻烦,他还可以帮忙出头。
混社会的,讲的就是这份体面和排场——没人知道这是赵欣欣放过他的条件之一。
当然,他既然不收规费了,出面解决纠纷,肯定不会是免费的,可那点小钱真算不得什么——他其实更想免费,但是九公主不答应,她才不愿意给他攀附的机会。
矮税差听到这话,脸刷地就黑了,你这是打算威胁我?要知道,徐秋生都敢跟九公主收规费,势力真不是一般人挡得住的,税差就怎么了?中土国每年死于意外的税差,不知道有多少,也不差多几个。
若是捕房的官差,徐先生或者会忌惮一二,但是税差……那算什么玩意儿?李永生笑了起来,你只看到我威胁你,没想到自己做得有多么出格吗?矮税差脸色铁青地摇摇头,我不觉得自己出格,我是在为朝廷征税!那我也没有威胁你,李永生一摆手,面无表情地发话,徐先生既然收了我们一个月的规费,就该为酒楼办事,眼下还不到一个月……至于他会怎么处理麻烦,与我何干?矮税差死死地盯着他,好半天才冷哼一声,你会后悔的。
我后悔不后悔,关你什么事儿?李永生根本都懒得看他了,倒是你,苦苦相逼赵欣欣,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野祀的撺掇,这件事,显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野祀?矮税差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就走,连句场面话都没留。
他已经在深深地后悔,介入此事中了,这尼玛纯粹是个大坑!但是此刻后悔也没用,人在体制中,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别人要他做出头鸟,要他做恶人,他有说不的资格吗?李永生看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好走不送!徐秋生在接到消息之后,派了四五个人过来,其中就有那曹姓的司修。
曹司修进来打个招呼,这个事儿,徐先生说要管,但是他也不想介入什么麻烦里,所以费用就不收了,真要有扛不住的时候,我们也就只能走人。
徐秋生不愧是江湖上混的,做事确实有章法。
他在朱雀城讨生活,这里虽然是官府在管理,但是玄女宫的影响无处不在,所以他还真不是很担心朝争,不管最后谁输谁赢,官府想要肆意报复,得先问问玄女宫答应不答应。
所以他不怕站队,严格来说,他就无所谓站队,把自己地盘上的场面处理好了,才是正道。
当然,将官府得罪狠了,被私下报复,也是他不能承受的,所以他可以帮赵欣欣,但是得有个度,越线的话,他就只能缩回去了。
江湖上混,把握好尺度,是最重要的。
正是因为他不能全力支持赵欣欣,所以他不收费用,一来卖个扎实的人情,二来也为在江湖上博个名声:徐先生做事……敞亮!李永生知道徐秋生的想法,他也不能苛求,面对曹司修,他淡淡地表示,有些税差,对九公主不敬,我觉得还是略施薄惩为好。
那俩税差的行为,令他十分不爽:永馨不愿意惹事,你们还一次又一次地找上门来,这是看她好欺负?曹司修对他的话,感觉有点为难,这个要求,有点微微超出尺度了。
不过再想一想,他决定自己不去做这个主,其实他是冲在前面的打手。
徐秋生收到消息之后,倒是不怎么介意,想一想就做出了决定,你去吓唬那俩一下。
曹司修这时候,就必须表明自己的观点了,徐先生,此事绝对不会是税差的主意,咱们这么着急找上门,真的好吗?你都知道他们身不由己了,他们能想不到咱们身不由己?徐秋生冷冷地看他一眼。
他再转念一想,觉得江湖人的身不由己,也没啥值得一说的,起码不能跟官府中人比,于是就又补充一句,暗示他们一下,别以为玄女宫是良善之辈!第三百章 又见杜晶晶那俩税差去我们酒家的第二天,就托人去赋税房交了假条。
其中一个说父亲病重,自己要回去侍奉父亲,另一个更干脆——腿摔折了,病假!赋税使一听,就知道有猫腻,马上着人去了解情况:腿是摔折了,还是被人打折的?若真是有人恶意报复税差,赋税房是绝对不能不闻不问的。
其实对朱雀府赋税房来说,把事情闹大,就达到目的了,他们只需要将情况汇报上去,剩下的事情,就不归他们操心了。
断腿的是那位高个税差,面对来探望伤情的同僚,他很明确地表示,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伤的,真的。
来看望他的,还有一个赋税副使,他不高兴了,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受了什么委屈,你可以说房里当然要为你做主,你若为他人隐瞒,得考虑后果!我自己弄伤的,这总行了吧?高个税差不干了,他大声地嚷嚷了起来,你们这些做上司的,只会唆使我们这些可怜人,玄女宫又不会去找你们!赋税副使闻言大惊,玄女宫居然找上你了?他们敢插手世俗事务?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玄女宫,反正我惹不起,高个税差冷笑一声,现在我的腿跌断了,这种破事儿,谁愿意干谁去好了。
这个事情,你该汇报给房里的嘛,赋税副使觉得,这不是无解的局面,到时候我们自会去跟玄女宫交涉。
什么事情都没有,是我自己跌断了腿,高个税差很干脆地出尔反尔,你们也别难为我,真要难为我,我固然不会好了,但是你们以为,玄女宫会放过挑事的吗?这话一出,大家都没了脾气,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玄女宫不插手俗事,但是悄悄地暗算一下某人,算多大点事情?说白了,大家都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找赵欣欣碴儿的时候,只是想着在官府体系能弄出点事情来,却没考虑到,玄女宫居然会暗暗地插一杠子。
以往的事实证明,道宫那帮人虽然标榜重诺守信,但也绝非良善之辈,真要循规蹈矩地行事,道宫也不会发展到眼下的局面。
想明白这个环节,来看望高个税差的人,默默地散去了。
赋税房的事情,居然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揭过了。
又过了几天,眼瞅着九月中旬都要过完了,赵欣欣还是没有回来。
李永生有点牵挂她了,虽然根据感应,她应该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是天天在眼前的人儿,好久不见了,他还是不太习惯。
于是他趁着上午没人的时候,去水月庵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找人打听一下消息。
水月庵不接待男客,不远处有个别院,却也只接受男性道友挂单。
李永生在附近溜达了好一阵,也没碰到熟人,问了两个道姑赵欣欣的消息,结果人家警惕地看他一眼,反过来盘查他——你问这事作甚?这就是受盛名所累了。
后来他也学乖了,得,我不打听九公主了,我打听邓蝶吧。
别看邓蝶是制修,知名度还真远不如赵欣欣,不过最后,还是有人给出了答案,那个家伙回山去了,有段时间没见了。
李永生又转悠了一阵,发现没什么收获,眼看快到中午了,天色也不好,他就打算回酒家。
不成想一转身,正看到一个熟人,长了一双桃花眼的艳丽女道士。
杜晶晶见到他,笑眯眯地打个招呼,好久不见,你的酒家开得挺热闹嘛。
哪儿是我的酒家?是赵欣欣的,李永生笑着回答,然后借机发问,对了,她回山之后,一直没有回来,是在忙什么?她回去是过生日了,还邀请了我,杜晶晶很随意地回答,这次没出来,好像是灵谷交换出了点麻烦,她正在接受调查,应该很快回来吧……玄女宫的灵谷交易,其实是用来收买人心的,象征性的手段,领了交易任务的弟子,从库房里领了灵谷,交回黄金,就算完成任务了。
一般来说,没人在上面做手脚,但是总有些漏洞,是可以钻的。
比如说,交易上限是五两灵谷,用五十两黄金交换,大家基本上都是一次就换五两灵谷。
但是有人凑不齐五十两黄金,就只能交易四两甚至三两灵谷。
那这多出来的灵谷,做任务的弟子,就能私下用黄金兑换出来,再转手高价卖出。
在玄女山里,灵谷卖不起价钱,他们也不敢随意卖,但是可以加一点价,将灵谷卖给熟人——这些熟人拿了灵谷,卖到更远的地方,就能卖起价钱去。
当然,做这种事,得有个度,别人买不起的份额,是弟子们可以揩油的份额。
而李永生当众表示,想多买灵谷,也没人敢卖给他。
这点小猫腻,在玄女宫其实不算秘密,敕牌弟子之上,也没谁看得起这点小钱——为这点利益,背个不好的名声,实在不值得。
宫里也没打算太计较此事,不过一般来说,还是会安排稳重的弟子接这个任务——赵欣欣一直接这个任务,就因为她地位尊崇身家丰厚,理论上讲是不会胡来。
前一阵,有一名弟子私卖灵谷,同对方起了口角,失手将人打死,结果死者家人跑到巡寮执事处喊冤,说是玄女宫弟子谋财害命。
这事是赔了点钱,低调处理了,但是玄女宫关起门来之后,狠狠地处罚了那个弟子,而且还彻查交易灵谷的积弊。
事实上,直到现在,也没人认为,赵欣欣会占这种小便宜,但是流程就是这样,道宫也不可能为她一个人破例。
杜晶晶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明白,笑着发话,过不了几天,她就回来了,正好赵欣欣这孩子的酒楼,我还没有去过,你带我去看看。
她说得理直气壮,李永生也没办法拒绝,永馨过生日还邀请了她,他显然不能破坏这一份友谊——虽然九公主可能更愿意见到他拒绝。
酒家距离这里并不远,两人的脚力,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我们酒家……赵欣欣也下了点本钱,杜晶晶站在酒楼之外,微微颔首。
事实上,这样的小局面看不到她眼里,她只是随口称赞一下罢了,不过下一刻,她的眼睛就是一眯,咦,门口怎么还有这许多闲人?门口的闲人其实不多,就是四五个,李永生笑着摇摇头,这些是惹了事的,万一有仇家追来,他们就会躲进酒家避祸。
就是你们规定的那个……酒家之内不得动手?杜晶晶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很显然,她对酒家的行事,也并不陌生。
李永生可是不敢随便招惹她,含含糊糊地回答,其实就是仗了上宫的名头,赵欣欣本是想体会一下开酒家的过程,见证兴盛和衰败,也算是红尘历练,怎奈不开眼的太多。
嗯?开酒家竟然可以见证兴衰?杜晶晶顿时就是一愣,修道之人,谁会不在意兴衰?想了一想之后,她微微颔首,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我都有点心动了……我也开个酒家,你来帮我如何?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杜晶晶听不到回答,少不得侧头看他一眼,见他那副模样,她忍不住笑了,是担心赵欣欣不同意吗?我去跟她说,她对我还是很尊重的。
你开口,她肯定同意啊,只不过惨的是我,李永生干笑一声,过两年吧,这两年我的心思,全在这个酒家上。
杜晶晶又看他一眼,不再说话,径直走向酒楼。
他俩回来得已经有点晚了,酒家大厅已经坐了两桌客人,据说楼上包间,也刚刚坐进去一桌,那是要点宫廷御膳菜式的。
李永生安排小二,给杜晶晶上两个菜一壶酒,自己则是去柜台,拿起账单来看。
看了没几眼,又来一桌客人,就在这时,张木子也从后门走了进来,坐到了杜晶晶那一桌上,面无表情地发话,酒量怎么样?杜执事看她一眼,笑了起来,不用修为驱酒吗?张木子不屑地看她一眼,跟你喝酒,用修为……那是欺负你!杜晶晶呲牙一笑,好久没有人敢欺负我了呢,张木子你若是能欺负了我,我答允你个条件。
道宫里的司修,不比化修,真的是多如牛毛,但是张木子在北极宫的声名不弱,最近又一直在玄女宫的地盘,跟赵欣欣和李永生一起,狠狠地杀了两场,在玄女宫也算有点名气了。
我的条件,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张木子淡淡地发话,离李永生远点。
是吗?杜晶晶斜睥李永生一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是你的吗?张木子无语地一拍额头,你这人……算了,还是喝酒吧。
两人不再说话,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喝了一阵之后,张木子猛地一拍桌子,你用灵气了!我没有!杜晶晶冷哼一声,输不起就别喝!话音未落,只听得噼里啪啦乱响,却是不远处两桌客人打了起来。
第三百零一章 巡寮之威大家愕然望去,发现两桌客人打得煞是热闹,打架的四五个,拉架的七八个。
当然,拉架的基本上都在偏帮,这也是必然的。
住手!李永生旋风一般冲了过去,大喝一声,谁再动手,后果自负!这一声实在响亮,动手的人顿时停了下来,纷纷扭头过来。
一名年轻人却不管这些,抬腿一脚,狠狠地踹向自己的对手,顿时将对方踹出两丈远,连着撞倒了四五张桌子。
小子你找死!不等李永生发话,杜晶晶就拍案而起,手中蓦地多出一把长刀,一抖手腕,空中幻化出一柄巨大的长刀,对着年轻人狠狠地斩了下去。
莫要伤人,两名司修叫了一声,各自掣出兵器,迎向那柄长刀。
杜执事,这是欣欣的店子!李永生也高叫了起来。
长刀和一枪一棒相撞,发出闷雷一般的巨响,气浪四散,眼看着就要变得不可收拾。
杜晶晶也有点傻眼,她是要帮李永生,可不是要拆酒家。
她极力地收起力道,但是现在似乎……有点迟了。
就在这时,张木子一抬手,掌心虚虚向下一压,空中蓦地出现一股灵气,罩向四周。
那四散的气浪,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在虚无的罩子里,来回翻滚两下,终于停歇。
这一手相当地高明,控制住了气浪蔓延,保护了酒家。
但是杜晶晶却不以为然,她扯动一下嘴角——不过是样子货罢了,若不是我收回了力道,你能控制得住?事实确实如此,张木子有掌控之力,但是她并不精擅,若是有个实力相当的修者不买帐,着意要造成破坏的话,她还真的力有未逮。
道宫中人?有人叫了起来,出手的两名女修,全是身着道袍的,一眼就看得明白,你们也要插手世俗事务?张木子冷冷地看对方一眼,这是我道友的产业,我莫非能让你们拆了?道宫在朱雀城不能随意出手,但却不是不许出手,占了道理就可以,她出手的目的是保护,自然不怕明说。
但是这位道友……有人看向杜晶晶,愤愤地发话,却是要取人性命的。
我就是要杀人,那又怎么样呢?杜晶晶满不在乎地回答,你们应该感激张道友,若不是她,你们这些人,我统统杀了……居然敢在欣欣的地盘生事?你狠,那年轻人终于回过神来,冷笑一声,敢主动攻击我,少不得……玄女宫得给一个交待出来!主动攻击和被动防护,是不同的。
你确定要一个交待吗?杜晶晶轻笑一声,淡淡地看着对方。
那是,必须的,年轻人点点头,我是……杜晶晶手一抖,长刀再次斩出,这一次,并没有在空中幻化出长刀,而是白光一闪,年轻人的人头便落地了,这便是我的交待。
大家见状,齐齐地愣住了,死人了啊,这种伤情,就算有断续丹,也是没得救的。
愣了好半天,才有人战战兢兢地发话,你竟敢随意杀人?你可知道他是……我管他是谁,杜晶晶冷冷一笑,冤有头债有主,只管冲我来,本人巡寮执事杜晶晶。
巡寮执事……大家再次无语,没错,道宫之人在朱雀城不能随意出手,巡寮却是例外。
这是道宫负责纠察的战斗人员,他们巡查客舍,也负责巡山,遇上该管的事情,就可以动手,不仅仅是在玄女山中,在朱雀城同样如此。
若是巡寮人员发了失心疯,在城中大街上胡乱出手,官府还能表示一下不满,但是人家在道宫弟子的产业内,帮忙维护秩序,那是谁都说不出话来。
更别说此人不仅仅是巡寮,还是一个执事。
有人愣了一愣之后,还倒吸一口凉气,你是大闹曲江的杜晶晶?曲江位于百粤郡,离着朱雀城并不远,五年前杜晶晶孤身一人冲到那里,杀了一个人仰马翻,最后安然回到了玄女山,百粤郡曾派人来,表示出了强烈的不满,但是最后不了了之。
他们在这里对峙,李永生却是着人抬了尸体出门,走了好远才放下——离得门近了,也不吉利。
回到酒家之后,他不耐烦地一摆手,你们两家,结账以后滚蛋!喂,你这人怎么说话?有人表示出了不满,明明是他们寻衅在先,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撵人?李永生冷冷地看他一眼,我不问是非曲直,只说一句,酒家里不许动手!杜晶晶原本都坐下了,拿起了酒杯,闻言斜睥一眼,怎么,你不服气?那边见状,顿时不做声了,谁敢招惹这个动不动就杀人的主儿?那两拨客人只能默默地结账走人,小二看得紧,连砸坏的桌椅碗筷,都要他们双倍赔了。
不过死了人的那一拨,在离开的时候,都是狠狠地瞪着李永生,如果目光能杀人,真不知道他死了多少回了。
李永生却是根本不在乎,对于这种有心没胆的人,他心里甚至有些不屑:有种你们去瞪杜晶晶,瞪我做什么?不过死的那年轻人,似乎还真有些来历,未末时分,两名捕快走进了我们酒家,四下看一眼,发现杜晶晶和张木子还坐在那里喝酒,顿时就是一怔。
这两位今天是飚上了,桌上和脚边,放着十几个空了的酒壶,都喝得迷迷瞪瞪的了。
未末时分,酒家里已经没了客人,捕快冲着一名擦抹桌椅的小二发问,李掌柜呢?李掌柜在后院,小二头也不抬地回答。
有人举报,说你们这里发生了命案,捕快走到小二面前,我们要了解一下情况。
那您去找李掌柜呗,小二根本不带看他的,在酒家里待得久了,连小二都不怎么把捕快放在心上了,麻烦让一让,别挡着我干活。
你一个小二,竟然敢这么对我?捕快好悬就想暴走了,不过……在这里撒野,貌似后果会很严重,了解情况,我们不可能只问一个人。
嗯?杜晶晶一顿酒瓯,扭头看了过来,人是我杀的,你有意见?捕快吓得蹭地往后一跳,待看到对方迷茫的目光,他又退两步,战战兢兢地发话,敢问大人可是巡寮杜执事?就是我,人是我杀的,杜执事浑浑噩噩地点点头,大着舌头发话,不关酒家的事,有什么话,你只管来问我。
捕快倒是想问呢,但是看着这位的状态,那是真的不敢问,清醒的时候,杀人都毫不犹豫,就别说目前喝高了这种状态了。
您二位先喝着,他只能苦笑一声,转身溜走。
出了门之后,另一名捕快低声发问,去找一下李掌柜?还找什么啊,杜晶晶非要插手,找见他又怎么样?这位苦笑一声,又看对方一眼,我真帮不了太多,那女人杀人不眨眼,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啧,另一名捕快咂巴一下嘴巴,无奈地发话,真是没想到有这么一出!时近傍晚的时候,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李永生本来在树下乘凉打盹,被小雨淋醒了,一时就又激起一丝闲愁:可惜永馨不在,不能一起雨中漫步。
带着这一丝惆怅,他懒洋洋地进了酒楼,来到了柜台。
因为下雨,晚上的客人稍稍多了些许,虽然是九月下半月了,但是朱雀城依旧炎热无比,眼下有清凉小雨,正是喝酒的好天气。
这一晚上,竟然来了二十多拨客人,绝大部分就坐在一楼大厅,两边的窗户打开,嗅着湿润清凉的空气,听着沙沙的雨声,真是不尽的享受。
此刻去包间的,都是不懂得欣赏的蠢货。
戌末时分,又是三男两女五个人走了进来,身上都是血淋淋的,衣衫被雨水打湿,鲜血顺着衣衫淌到了地上,一步下去,就是一个血脚印。
一名壮硕的制修抹一下脸上的雨水,高声发话,小二,今天的座位费买了,通宵!现在只管上菜。
这制修也挺惨的,一身短打扮,身上起码三四个血口子,鲜血和着雨水,顺着短裤流下来,在腿上留下一道道血水的痕迹。
其他人早已找了座位坐下,有两人还卸下了肩头硕大的包裹。
这种情况,在我们酒家并不少见,很多食客都习以为常了,不过还是有人斜睥一下那包裹,心里暗暗嘀咕: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好东西。
来者就是客,小二殷勤地上前,拿着菜谱,等待客人点菜。
就在此刻,门口一阵嘈杂声响起,紧接着,七八个人闯了进来,气氛登时为之一紧。
小二正待开口呵斥对方,猛地就是一怔:黑衣,方巾?整个大厅里,蓦地变得寂静无声。
一名高阶司修走了进来,四下扫一眼,就盯住了才进来的三男两女五个人,然后他冷冷地发话,朝安局办事,不相干的人,都滚得远点!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朝安局?就在这时,有人轻笑一声,吃酒,我们是欢迎的,想办事……到外面等着!众人闻言,齐齐看去,却发现柜台里,李掌柜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微笑。
第三百零二章 朝安和义民朝安局在京城威名赫赫,地方上并不多见,尤其是在朱雀城这种南疆,更是少见。
有地方上的大势力,敢不鸟朝安局,但也只能在私底下偷偷下手,天高皇帝远嘛。
然而,正是因为少见,朝安局才越发显得神秘,在地方上的公众场合中,亮出身份的话,没人敢公然不买帐,关于这个机构的传说,真的是太多了。
朱雀城位于南疆,离京城很远,又由于有玄女宫的存在,极少能看到朝安局的人——真要说起来,这里真有点法外之地的意思。
但是朝安局的人,真的很少来朱雀城吗?只要不是政治白痴,就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只不过如此摆明车马的时候,是真的很少。
在大家都被惊呆的时候,李永生竟然敢口出狂言,真是令无数人瞠目结舌——这个年轻的制修,好大的胆子!就连那高阶司修都不例外,他讶异地看着对方,一时间竟没想到要说什么?一名初阶司修狞笑一声,手里的短刀向前一指,小子,你知道在跟谁说话吗?我不管你是谁,进了我的店子,就不许动手,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连站起来的兴趣都没有,要打架,出去打……还有,别拿兵刃指着我。
初阶司修眼睛一瞪,抬手就要攻击,猛地听到有人轻哼一声,慢着!说话的就是那高阶司修,他踱步到柜台前,似笑非笑地发话,朱雀城确实偏僻了点,你确定听说过朝安局吗?李永生漠然地看着他,我要说的是,酒家里不许动手,这跟我听说过朝安局没有,毫无关系!高阶司修嘴角的笑容,越发地明显了,阻止朝安局办事,形同谋反,你现在觉得……还是毫无关系吗?真是莫名其妙,李永生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回答,朝安局照样有叛徒,你以为报个名号,就真能定人谋反?不知道你听说过……话说到一半,门口又冲进四五人来,门外也站了十来人,打头的是一个黑脸的高阶司修,他抬手一拱,听说朝安局捉拿叛逆,我等前来相助!朝安局的带头司修回头看他,微微颔首,这边远之地,既有无知鄙陋的刁民,也有你等这样心怀忠勇的义民……却也难得。
大人过誉了,黑脸司修又是一拱手,然后四下扫一眼,我等该如何配合大人,还请大人示下!带头司修一指那五个受伤的修者,去将那五人擒下……话音未落,四五个人就冲着那边扑了过去,一路上叮当乱响,不知撞翻了多少桌椅,整个大厅顿时鸡飞狗跳了起来。
李永生叹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子来,真是不给面子啊。
带头司修稳稳地站在柜台出口,一边四下乱看,一边饶有兴致地发话,为啥我就要给你面子呢?你长得俊?李永生看着他,很认真地发话,我刚才的话没说完,你的脾气太急躁了,这样不好,很容易后悔的。
是吗?高阶司修看到九公主的两个护卫没有出面,知道对方拎得清轻重,心里暗暗遗憾,看来没法擅入人罪了。
几句话的工夫,那五个进来的修者就被制住了,整个大厅也是一团狼藉,没一桌不被波及。
那黑脸司修走了过来,抬手一拱,大人,人犯已经被擒获,是否到楼上查探一番,看他们是否有余党?带头司修皱一下眉头,这话……倒也在理,有劳诸位义士了。
李永生见状,索性坐了下来,抓完人还不走,明显就是冲着永馨来的,既然是这样,他反倒是不着急了。
十几名义士冲上楼去,挨个地踹开门搜查,那黑脸的司修看到掌柜的年轻人坐下了,又抬手一指,大人,此人阻拦朝安局办事,是否要拿下调查一番?李永生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来。
带头的司修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笑容,让他生出一些不好的感觉。
沉吟一下,他缓缓回答,稍等,此人说我脾气太急,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一向从善如流,给他个机会……你刚才想说什么?呵呵,李永生笑得越发爽朗了起来,我刚才想问你……知道黄昊是怎么死的吗?黄昊?带头司修狐疑地一皱眉,轻声嘟囔一句,哪个黄昊?下一刻,他的眼睛猛地一睁,脸色也刷地变白了,你说的……可是局本部的黄昊?朝安局并不仅仅在京城存在,事实上他们在各个地区有分局,比如眼前这位,就是西南分局的人。
而局本部,又称总局。
李永生嘴角噙着笑容,默默地看着他,并不说话,直看得对方鼻头开始冒出毛茸茸的汗珠,才慢吞吞地回答,我只认识这么一个黄昊。
带队司修先是一怔,然后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停下,都给我停下!因为过于激动,他的声音都有点走调了,搁在地球界的娱乐小说里,这叫破音。
黑脸司修闻言,吓了一跳,大人,您这是何意?混蛋,叫你的人住手!带队司修破口大骂,一点也见不到刚才对义民的那份赏识了,尼玛,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找打?黑脸司修浑身一震,扭头就跑向楼梯,那群义民可还在大肆破坏包间呢。
带队司修喊了两嗓子,多少宣泄掉一些恐怖的情绪,然后又侧过头来。
他本来想喝问对方,为何不早说,但是看到那张平静的脸,他下意识地控制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你认识黄昊?见过两面,李永生缓缓地回答。
高阶司修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看着他,事实上,他现在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措辞说话。
李永生等了一阵,才又微微一笑,一次是在彰德府,一次是在御马监。
御马监,高阶司修的嘴角抽动一下,脸色越发地白了。
他是西南局的人,但是朝安局本部和下面分局,还是有相当联系的,甚至他在西南干完这一任,都可能调到总局去。
他认识黄昊,也听说此人被整死了,至于具体是怎么死的,他没有从正规渠道得到消息,只是听人说,是被御马监的人弄死的,不但死得极惨,死前还被整得倾家荡产。
不过带队司修知道,这消息虽然是小道传来的,但是应该错不了。
其实下面分局的人,对黄昊的印象都不怎么样,这家伙下手狠辣,吃相也极为难看,根本不顾及同僚的感受。
这厮在邺城的时候,一去就夺了雁九的权,也不知道跟同僚分润一二,就连雁九都对他极为厌恶,须知这还是在本部的同僚。
带队司修听眼前的年轻人说,在御马监见过黄昊,心里就是一揪:不管黄昊的死,跟此人有没有关系,只说此人能进御马监,那就不是好相与的。
下一刻,他的脸越发地白了,因为他想起来了,说这个消息的人,似乎还提了一句:黄昊是因为惹了人,所以被整死了——这是废话,以丫的身份,不惹人根本不会死得那么惨。
问题的关键是,黄昊好像是在彰德府办事的时候,惹人了。
他艰涩地咽一口唾沫,低声发问,彰德府……他对阁下不敬来着?李永生斜睥他一眼,淡淡地回答,他比你的胆子小一点,没敢指责我是叛逆,只是想禁足我。
带队司修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抖动了起来——真的是因为惹了你,黄昊才惨死的吗?他很不想相信这一点,但是对方的话虽然少,却将信息完整地串了起来,黄昊因为在彰德府惹了此人,就被御马监抓了,而此人后来又在御马监见过黄昊——那不就是铁铁的报复吗?再一想对方说的——他比你胆子小,这位双腿软得都快坐到地上了,黄昊都那样了,那么我的下场,只会更惨啊。
他有心想说点什么,只觉得嗓子眼发干,只能没命地咽着唾沫。
李永生也不说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目光中有些微的不屑。
此刻,黑脸司修已经将义民都召集了回来,现场变得再次寂静无声。
看着在柜台对视的两位,他有心上前说话,却被一名初阶司修拽住了。
拽人的,正是那才拿刀指着李永生的那位,他已经敏锐地发现,头儿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麻烦——嗯,非常大。
而麻烦的制造者,似乎就是那个年轻的掌柜,想到自己刚才曾经拿刀指着对方,这位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允许别人上前破坏气氛?带队的司修沉默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艰涩地发话,你如何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李永生摸出两颗青色的小尖锥,很随意地在手里一抛一抛,漫不经心地回答,你可以不信,我无所谓的。
带队的司修眼睛一眯,认出了青色尖锥的来历,心里仅存的侥幸,也被击得粉碎。
他重重地叹一口气,这位掌柜,咱们是不是能换个地方谈一谈?李永生斜睥他一眼,砸我酒家的时候,你给我面子了吗?第三百零三章 戏外戏我何时砸你的酒家了?带队的司修很想怒吼一声。
但是此时此刻,他真的不敢啊,只能干笑一声,不是我的人动手的。
诿过于人,官府怎么都是这副德行?果然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李永生微微一笑,你是说,是这帮‘义民’干的,对吧?你可以滚了!他出声撵人,带队的司修反倒是索性拉下了面皮,赔着笑脸发话,小兄弟,我有事情跟你商量。
做我兄弟?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缓缓摇头,凭你……还差点资格。
好吧,这位大人,带队司修无奈地改口,反正我是不会被阁下放在眼里的,无非是听我说两句,万一有用呢?李永生想一想之后,还是点点头,抬手指一下大厅,转身向后门走去。
带队司修扭头看一眼,低声呵斥,还不快点恢复原样?说完之后,他抬腿就追了出去,留下一大屋子人面面相觑。
李永生穿过停马车的院子,推开一扇小门,直接进入了园林中。
天色很黑,不过园子里到处点着长明灯,不大的小灯,灯头有小拇指大小,外面罩着纱笼,不惧风吹。
走不远就是一个亭子,亭子里也点着灯,能见度相当不错,李永生并不走进去,而是站在亭子外,背着双手,凝视着雨丝,淡淡地发话,九公主是最喜欢下雨的。
带队的司修很光棍,见状也站在雨里,直截了当地回答,这事不是我故意做出来的,是有人想借着对付九公主,打击英王的势力。
这点小事,需要你来告诉我?李永生不耐烦地回答,而且我很清楚,这不是今上的意思……你能说点有用的吗?你也知道这不是今上的意思?带队的司修心里又是一沉,此人来历,果然不一般。
所谓眼界的层面,就在这里了,到了某个层次,用心分析的话,自然知道今上不会如此行事。
但是到不了那个层次,真不敢这么武断地做出判断。
他勉力笑一笑,这也是下面的人,妄自揣摩上意,希冀博取一条幸进之路。
李永生并不回答他的话,就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这位见状,少不得就要将过程细细地说一遍。
眼下京中波谲云诡,下面是纷纷站队,但是总有人不满足于区区的站队,他们想得到更多。
刻意对付九公主的这位就是了,他先派人,趁赵欣欣不在的时候查税,结果没达到目的,于是又出一计,令人在酒楼里相斗。
没错,今天在酒楼里打架的那两拨,就是纯粹演了一出戏。
但是演戏的这帮人真没想到,杜晶晶今天在这里喝酒,而且下手还极狠,直接杀了一人。
被杀的这位,也是有来头的,义安林家的嫡子,林家是半隐世家族,基本不在朝里出仕,但是跟朝中大佬有联系,跟子孙庙的关系也极好。
这么说吧,半隐世的家族,相当于子孙庙的爪牙,在帮子孙庙争夺资源的过程中,也能落下不少,所以不用把全部的前途,赌在运修上。
林家的嫡子被杀,压力就到了捕房那里,但是捕房的捕快,带着林家子弟去酒家走了一趟,发现对方太强势,于是果断地退缩。
所以晚上才有了朝安局前来折腾。
林家和捕房怕杜晶晶,朝安局却是不怕的,杜晶晶在酒家杀人,涉及到的虽然是官府层面,但真要归类的话,那是地方事务。
朝安局出马,查的都是谋逆大案,直接代表朝廷,杜晶晶若是敢伸手去管,那就是妥妥地插手世俗事务——只要朝安局没有当着她的面,抓走玄女宫弟子赵欣欣,她就无权出手。
换句话说就是,如果朝安局真的抓走了九公主,她都没资格去营救——乖乖上报栗化主才是正确的选择。
而朝安局,还真没打算抓赵欣欣,真要抓了已经入了道宫的赵欣欣,别说玄女宫,连英王都可能跳出来——你们别欺人太甚。
朝安局算得很好,而他们来了之后才发现,杜晶晶根本没就现身——他们当然不知道,杜执事喝多了,又没有用灵气解酒,现在还睡着呢。
所以他们就肆无忌惮地抓人了,等发现滨北双毒不肯出现,他们索性肆无忌惮地破坏酒家,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打击了英王的气焰吧?不过朝安局阴人习惯了,心知找一个已经入了道宫的英王女儿的麻烦,有点说不过去,索性找了一批义民做帮手。
这位毫不犹疑地出卖了义民,事实上,他认为自己有出卖的理由,……尼玛,这些全都是义安林家的人,他们对你们这个酒家,有些怨气。
当然有怨气了,这桩恩怨,也不是什么秘密,朱雀城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玉钩潘家和义安林家对上了,潘家借助我们酒家,躲过了林家的追杀。
后来两家又狠狠地斗了一场,林家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虽然不能明说,但是暗暗迁怒于我们酒家,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要不然中午的时候,林家的嫡子,会不理李永生的阻拦,继续出手打人?然后,林家就更惨了,被杜晶晶横插一手,直接杀人了。
这些事情有点匪夷所思,但是细细一想,其实都很符合逻辑。
不过李永生在意的是,原来不止中午是一场戏,晚上躲进来的那五个人,也是一场戏?想一想那五个人的狼狈样,浑身流淌的血水,还有肩头的大包裹,他不得不承认,朝安局在做局坑人这方面,真的是太老辣了。
是这样的,带队的司修讪讪地回答,那人的目的,不是抓人,而是逼得你们出手……事实上,我还一直拦着你出手,想必你感觉得到。
这才是他们算计之处,杜晶晶不方便出手,李永生出手不出手无所谓,若是滨北双毒不出手,他们将人带走,也是狠狠刷了赵欣欣的面子。
至于说破坏二楼和三楼的包间,根本是那义民临时起意做出的决定,反正已经折辱了对方,何不更狠一点?李永生闻言,不屑地冷笑一声,想要站队,有的是手段,这么变本加厉地欺负一个小女孩,真的有意思吗?这个……我也是受人所托,这位苦笑一声,又叹一口气,艰涩地发话,你也知道,我们朝安局,这种时刻不能站错队。
朝安局的强势,全部仰仗内廷撑腰,而内廷的权力,来自于天家,别人帮天家打击对手,求到朝安局,他怎么有胆子拒绝?但是李永生并不这么看,他仰头看一看黑漆漆的天空,任由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良久,才长出一口气,冷冷地发话,你有证据表明,英王会反吗?这位听到这话,没由来地身体一抖,艰涩地回答,我哪里有这样的证据?那你为什么不能拒绝他们?你要知道,这么做很可能逼反英王,李永生看也不看他,淡淡地发话,朝安局负责的是调查谋逆大案,不是制造谋逆大案!这司修顿时张口结舌,不是他无话可说,实在是真话说出来,并不好听。
犹豫一下,他还是吐出了实话,只要能尊奉今上的正统,让天家看清楚民心,英王反不反的,并不重要。
什么民心,无非是投机取巧之辈!李永生冷笑一声,无中生有制造冤屈,也算民心?林家借机报复,也算义民?你真够无耻的。
呃,司修终于发现,自己确实说不过对方,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其实也有正面意义,这些事的发生,有助于黎庶辨清正统。
李永生被这歪理说的,竟然有点无言以对的感觉,我见过颠倒黑白的人多了,说句良心话,你绝对排得上前三,明明是自家无耻的钻营手段,竟然能被你说得如此正气凛然。
恶意构陷英王之女,就能辨清正统了吗?没准就将人逼反了,纯粹的唯恐天下不乱!跟我无关!我只是帮忙的,这司修叫了起来,我若拒绝帮忙,没准自己都会被构陷!少扯淡了,李永生一摆手,现在并无外人,你再这么推卸责任,那你滚吧!拒绝帮忙就会被构陷?这纯粹胡说八道,朝安局真不想参与的话,一句话就解决问题了——帮忙可以,你们有证据,英王要反吗?没有实证的话,朝安局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这种妄言都要处理的话,朝安局根本忙不过来。
这位一看,对方虽然年轻,但是门儿清,他也就不说那些无意义的话了,当然,也是我贪心太重,想赚点小钱,这世道没钱不行的,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真的试图拦你出手。
没准你是等着我出手,一举擒获呢,李永生心里冷哼一声。
不过对这种没节操的家伙,他也懒得再费嘴皮子了,闲话少说,你就告诉我,是谁要对付赵欣欣?这个……高阶司修犹豫一下,具体我也不是很确定。
嗯?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
第三百零四章 利益动人带队司修被这一眼看得魂飞魄散,我说的是实情。
李永生轻笑一声,果真好胆啊,好了,你可以走了。
这位又怎么敢走,少不得叫起冤来,我是真的不知情……不过,我有猜测!李永生等了一等,才又冷哼一声,怎么,要我求着你说?这位沉吟一下,才硬着头皮发话,敢问阁下手中的青色尖锥,得自于何人?这青色的小尖锥,可以破甲,也有能够爆裂的,散发出白雾和毒气。
朝安局里类似的阴毒物事不少,他一眼就能看出,此物绝对出于朝安局。
但是朝安局里用这个东西的人,也不是很多。
首先,朝安局里的修者流派众多,也就是所谓的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选择使用这种东西的人,也是特定的群体。
其次,这东西的威力不小,司修之下不许使用,就像地球上的小警察,出去办案,可以带一把手枪,着了急也能带步枪,但是带着迫击炮出去,就不太可能了。
能制造大规模混乱的东西,不可能被级别很低的人掌握。
对这个问题,李永生本来不想回答,但是这厮实在太过圆滑了,蒙混过关的手段,非常娴熟,为了挖出幕后指使者,这个问题还是不能回避的。
沉吟一下,他缓缓发话,我来朱雀城的时候,是在七月份,有同行者。
七月份?这司修的眼珠转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阁下跟雁九识得?李永生并不回答,其实他认为,雁九没准现在还在朱雀城周边活动。
但是这名司修,却是已经能肯定自己的猜测了,于是苦笑一声,你认识她?也不早说……我跟她很熟的。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认识她,很值得骄傲吗?我有必要乱说?这位却是没在意,他眼珠一转,又想到一件事,忍不住浑身一抖,你……诛杀卓源,就是你的人吧?他跟雁九确实挺熟,知道雁九在壶瓶山曾经遇袭,而袭击者就是军中高手卓源带队。
此事在朝安局也相当轰动,事实上大家都清楚,除了卓源,出手的全是博灵军役使连鹰的部下,这是一次跨郡的袭击,连军役使因此也被调查,军中的前景基本上完蛋了。
因为事关重大,就算在朝安局里,这也是不能随便提起的。
不过雁九是因此很出了一点风头,竟然在设伏的军队围杀中,逃出了生天,杀了数名司修,竟然还……斩杀了一名化修?有那些关系好的,少不得就要私下问一问:你为何如此狂拽酷炫吊炸天?雁九也无法将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少不得就含含糊糊地回答:我有同伴的。
朝安局里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知道她是被李永生牵连了,但是既然下了封口令,一般人就不可能知道得太细。
这名司修便是如此,他知道雁九跟同行的人里,有实力强悍的人,但是人家不说,他总不能逼着说。
待他想到,这掌柜伙同赵欣欣,能除掉两名刺杀的化修,那么显然,也具备杀掉卓源的实力。
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又抬头看天,你找事的时候,就不知道先打听一下对手?这位讪讪地一笑,既然有个共同的熟人雁九,他说话就变得直接了许多,朝安局办事,何须打探对手背景?你们杀得了化修,我们不是也上门了吗?没了那张皮,你屁也不是!李永生厌恶地哼一声,好了,圈子兜得够了吧,谁让你来的?这位叹口气,百粤郡务房长齐晓哲。
郡务房长?李永生讶异地一扬眉头,还是百粤郡的,这厮是疯了吗?出面找我的是他,但是我觉得,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位是越来越配合了,他跟郡守崔正鸿交好,我觉得极有可能是受崔正鸿指使。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崔正鸿这么做,能得到什么?都已经是一郡的郡守了,再往上走也没有多少空间了,关键是郡守的提升,真不是一点半点小事能实现的,如此为难一个小姑娘,真的好吗?以我的分析,崔正鸿很可能是想调回京去,朝安局的人做别的不行,论起情报分析,他认第二的话,没谁敢认第一,崔郡守本是北人,在南方为官二十余年了。
中土国的规矩,地方官必须是异地委任,三司六房或者还可以商量一下,郡府主官则必须是如此,携带的家属都不得超过三人,而且不得在当地娶妻生子。
这一点,就极大程度地保证了主官祸害辖地的可能,就算主官强势,可中土国的家族势力极大,在短短的几年任期内,真不容易搞定当地。
崔正鸿出京之后,曾任了五年南桂郡守,后又在海西郡做了六年郡守,人在外地,身边少亲人不说,连气候他都不喜欢。
十一年郡守下来,本来想着无论如何也该回京了,结果又被放到百粤做郡守,理由居然是……熟悉南方风情!眨眼四年又过去了,连上他此前做知府和同知的日子,不知不觉,他已经在南方待了二十余年,根本没有回京任职的机会。
那么他此次授意人为难赵欣欣,没准真的是想用这种比较激进的手段,被今上看到眼里,调回京城。
李永生想了好一阵,才接受了这个可能性,不过他还是有点怀疑朝安局的操守,你小子不是想唆使我对付崔正鸿吧?对付他还真简单,这位傲然地回答——我们对付九公主要小心翼翼,对付此人,你忘了朝安局是干什么的了?只要局里发话,呼吸之间,我们就能拿出太多证据扳倒他……而且,绝对不是伪证!局里发话?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看来我想麻烦你办这事儿,是不容易了?是不容易,这位点点头,很光棍地表示,封疆大吏,不是那么好扳的,朝安局听起来很吓人,但是跟那些雄厚的势力相比,什么都不算,他们对付不了整个朝安局,但是对付个人,那太简单了……要说黄昊此人,还是魏内辅亲信,可不是也死了?李永生听他这么说,也懒得再挤兑对方,这齐晓哲区区的郡务房房长,为何敢直接出头,寻衅九公主?郡务房不在三司六房之列,严格来说,就相当于地球界的省委办公厅,主要为郡守服务,但这个位子的人选,也是巡荐部指定的,郡守没权力干预。
当然,郡务房长跟郡守不合的话,郡守可以上书,要求调走这个不听话的大管家。
齐晓哲?朝安局这位不屑地笑一笑,他本是西海郡里一知府,又干了几年郡务房长,想升同知了呗。
这尼玛……是逮着我家永馨,组团刷声望?李永生心里真是不痛快,但是最坑的是,就算他不痛快,还没办法多说什么。
非常时期,官员就是要站队的,而官员的考核,也确实涉及到了这些因素。
有气没处撒,他少不得恶狠狠地瞪这厮一眼,你呢,你想得到什么?我特么上当了,这位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记耳光,我就是个小虾米,收了一千两黄金,早知道这儿有您在,我哪儿敢来啊?李永生抬起手来,抹掉脸上的雨水,淡淡地发话,升不了官吗?这位苦笑一声,朝安局升官,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这么屁大的一个衙门。
事实确实如此,朝安局是极威风的,但是编制太小,内廷下面的一个局,相当于副部级,跟规划司这种副部级还不一样,规划司干得好了,可以跳到其他院部去,继续升迁。
但是朝安局做到副部,就是顶到头了,升无可升,所以朝安局里化修遍地走,司修不如狗,强势是没问题的,升官是不用想了。
李永生沉默半天,缓缓地发话,扳倒英王,你总可以升官的。
这位闻言,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根本顾不得身下的石板路上,到处是水——没法不跪啊,扳倒英王,这是该他琢磨的事儿吗?他苦苦地哀求,我真的是只想赚几个小钱,李掌柜你饶过我这一次吧。
你可以离开了,李永生一扭身,走进了身后的小亭子,然后一抬手,亭子里的石桌上就多了一壶酒,和一个青色的酒瓯。
李掌柜,这位又叫了一声,声音虽然低,却异常凄厉。
李永生一抬眼,冲某一处望了一眼,抬手给自己倒酒,嘴里却说,你也喝两口吗?跪在地上的这位有点迷糊:请我喝酒?蓦地,亭子边就多了一个人影,一身道袍遮不住火爆的身材,一双桃花眼中,带着些许的朦胧和茫然。
不喝了,头还疼呢,杜晶晶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又侧头看一眼跪着的那位,滚!告诉义安林家……有种来找我。
第三百零五章 内讧杜晶晶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她虽然下午喝多了,但那是她没有用灵气驱酒。
身为高阶司修,该有的警惕性,她还是不缺的。
刚才我们酒家折腾得那么厉害,只那些灵气的波动,就足够惊醒她了。
她醒了,张木子也醒了,两人睡在一个屋子里,原本还约定,晚上还要接着喝呢,见状谁也不好意思用灵气驱酒。
走出来之后,看到我们酒家没了啥反应,就站在雨里醒一醒酒。
然后她俩走过来,想了解一下情况,正好看到李永生带人走进了园林。
那二位的对话,她俩听到了一小半,不过有一小半就足够了,足以证明这是朝安局有计划的陷害,而不是酒家做错了什么。
所以,杜晶晶在现身之际,有几分醉意,也有几分杀气——她是不能随便对朝安局出手,但是朝安局的人设局陷害玄女宫弟子,她既然知道了,也不能不管。
对方若是敢强硬的话,她不介意再杀一个人——哪怕是朝安局的。
朝安局的这位,也真够草包的,事实上,搞情报工作的,最擅长分析利弊,发现自己可能会被当场斩杀,他软得比谁都快,我这就走,马上走!看着他狼狈而逃,杜晶晶打个酒嗝,大声发话,欺负了我玄女宫的,都还回来,要不别怪我不客气……呃儿。
你这点酒量,行不行啊?张木子也跟着走了过来。
女人,不能说不行,杜晶晶一指桌上的酒壶,来,咱们接着来,永生……你也一起。
我……前面酒家,我还得招呼一下,李永生站起身来,逃命一般地跑了。
没办法,杜晶晶对他的心思,别说赵欣欣感觉到了,就连张木子都看出一二来。
身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男主角,他当然也能感受到。
必须指出的是,虽然身为仙界下来的观风使,对当地土著有些轻视,但是杜晶晶是一个要修为有修为,要相貌身材有相貌身材,要家世背景有家世背景的女修。
这种女修对他有意思,他还是忍不住要生出点自得开。
没办法,男人就这样。
其实换了女人也差不多,有优秀的异性赏识,总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
若是被吴妈妈这种相貌的女修追求的话,李永生恐怕就有杀人以绝后患的心思了。
不管怎么说,他是必须要跑的。
来到酒楼,他发现场面已经好了不少,桌椅板凳都归位了,打碎的碗碟,也正在被清理中,不少来吃酒的客人,已经重新坐了下来,不过酒菜一时是上不来的。
但是坐下来的客人,也不着急催酒菜——这是难得一遇看热闹的时候,酒菜算什么?众目睽睽之下,李永生面无表情地走进柜台,所有酒菜,重新上一份,算是我们酒家送的,遇到这种无妄之灾……对不住各位了。
众多看客纷纷扭头,看向在场的朝安局人马。
钱都算在我们账上,那名拿刀指着李永生的初阶司修发话了,他居然能笑得出来,可见朝安局的奇葩,真的是不少,今天打扰各位了,我们给大家赔个不是。
尼玛,这明明是朝安局也在酒家吃瘪了,诸位看客里明眼人很多,顿时就交头接耳了起来:没想到九公主不在,这酒家依旧是这么强势,连朝安局都要认栽。
他们真的想错了,赵欣欣要在的话,朝安局还真的未必买账。
不过这就是题外话了,只见年轻的掌柜轻笑一声,今天酒家还损坏了不少东西。
我们赔,初阶司修早得了机宜,哪里还会再炸刺?他笑着发话,钱不是问题。
我们不缺钱,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怎么砸的,怎么修好,要一模一样。
修好容易,一模一样真的难,想要刁难人的话,这四个字足以让人倾家荡产。
初阶司修先是一怔,赔钱不行,还得负责修?不过下一刻,他就理解到了其中的用意:朝安局砸了人家的店,不能一走了之,人家不要钱,就是要看朝安局派人来修!这梁子,真的结得有点大。
他想一想之后,点一点头,好的,敢问阁下还有什么吩咐?李永生下巴微微一扬,冲着某个方向。
他不说话,但是酒家的小二看懂了,于是抬手一指,那五个人,你们还想带走?小二指的五个人,正是一开始引得朝安局追进来的五人。
李永生知道,这五个人是朝安局设下的套,但是小二并不知情,他就觉得这五个人若是被这么带走,对酒家的信誉,会造成很大的冲击。
正好李掌柜做出表示了,他就要将人留下来。
事实上,李永生也是这个意思,你今天来扫我的面子?我还真就不让你扫!至于说这五个人是朝安局的托儿?这真无所谓,朝安局的人不说,谁知道呢?听到这话,朝安局的人脸上的表情,真的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了。
倒是那带队的司修有担当,略略沉吟一下,就干脆地一点头,好的,走吧。
刚才闯进来的人,闹哄哄地离去,而那五个托儿愣了一愣之后,也不动声色地坐下了。
就在此刻,只听得李永生大喝一声,你们,留下来!他指的正是那一群义民,见到那黑脸司修一脸的愕然,他冷笑着发话,既然不是朝安局的人,敢砸我酒家东西,就想这么走了?黑脸司修的惊讶,只维持了一两息,然后他就冷笑一声,我等捉拿反贼,为国前驱,凭你个小小掌柜,也敢口出狂言?我是帮朝廷办事呢,你算什么东西?李永生冷笑一声,抬手一拍,还是留下来的好,别找不自在。
人影一晃,两个人就出现在了酒家后门,一名高大的老者,一名佝偻老妇。
滨北双毒早就被玄女宫警告过了,不许随意进出玄女山,所以也就乖乖地待在园林里。
刚才酒家的变故,他们也看到了,但是不用李永生说,他们也知道,不能对朝安局出手。
现在小李搞定了朝安局,出声相召,他们自然要露面。
见到突兀出现的两人,黑脸司修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赶忙侧头看向朝安局的人,他们……他们出现了。
关我们屁事,拿刀的那初阶司修冷笑一声,此事若是发生在半个时辰前,那是大好事,现在已经知道撞上了铁板,他怎么再会为林家张目?要不说情报机构的人不值得托付,风头一旦不对,翻脸比翻书还快。
倒是那带队的司修有些担当,李掌柜,总不能寒了义民的心,你说呢?两人都知道,这群人就不是义民,但他还是这么说了,因为从刚才的对话中,他感觉到了,这个年轻的制修,似乎是有些家国情怀的。
当然,人家若是执意不饶人的话,他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来开脱。
咦?李永生颇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自身都难保,还敢替别人求情?不过身为观风使,那些正面、积极的东西,他还是要提倡的,虽然他知道,这义民之说纯属扯淡,但是……别人不知道不是?而且他也不想点明,虽然这会令他很不开心,但是维护好赵欣欣,才是他的目的,就连眼前的酒家,也不过是身外之物。
于是他微微颔首,哪怕是义民,也不能打着朝廷旗号,破坏私人财物,留下百两灵谷,就可以滚了!那黑脸司修闻言,勃然大怒,你这是想敲诈?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我求你来砸我酒家了吗?黑脸司修看向朝安局那位,靳大人,你说句公道话吧。
李永生闻言,冷笑一声,我都不知道他姓靳,你倒是知道了?不用他说,在场的明眼人很多,听到百两灵谷的说法,大家明白了,这绝对不是普通的义民,一般的纠纷,拿银元或者黄金赔偿就行了。
涉及到灵谷,还是百两这个级别的,义民的身后,绝对是有大势力支持的。
朝安局那司修,此刻也顾不得丢人了,对方的说法,毕竟还是比较隐晦的,好了,百两灵谷就百两吧,不是我说……你们今天确实冲动了一点。
黑脸司修再次愕然,你的意思是?这里是英王九郡主开的酒家,哪个让你们胡来的?这位也是变脸高手,闻言脸就是一沉,你若不赔偿灵谷,我也没法帮你。
你!黑脸司修怒视着对方,心里这个气,真的没法说。
但是侧头看一看,滨北双毒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他又忍不住有点气短,靳大人,谁会随身携带百两灵谷在身上?靳大人看一看李永生,又看一眼黑脸司修,沉吟一下,然后苦笑一声,我可以借给你。
林家的势力之大,是他也要忌惮的,朝安局的人全身而退,却将林家的人陷在这里,林家真的发作起来,他也会头疼。
黑脸司修气得笑了,靳大人肯借我,那自然好说了,不过……我能找到的灵谷也不多。
靳大人脸一沉,你不想借,那就算了。
真是给脸不要的混蛋东西!第三百零六章 清心茶不得不说,林家能繁衍千年,成为半隐世家族,还是有点底蕴的。
见到朝安局的人都认栽了,那黑脸司修想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借对方的灵谷。
有意思的是,靳大人随身,也没有带多少灵谷——对司修来说,灵谷的作用就少了很多,而且运修并不是灵修,对灵谷没那么看重。
于是他跟李永生商量,灵谷我也没有随身携带,先欠着行吗?无所谓,十天之内拿来就行,李永生微微一笑,你若想不给,也随你!靳大人怎么敢有不给的想法?黄昊那种守财奴,都被御马监折磨得吐出了不少积蓄,而他跟李永生的梁子,眼下还没有揭过。
于是他勉力笑一笑,十天是吧?我肯定送到……一群人狼狈地从我们酒家退出,行动的失败,让大家都没什么兴趣说话。
在雨中走了一段路之后,黑脸司修出声抱怨了,靳大人,你这借灵谷,是要干什么?对酒家的为难,其实是百粤的郡务房长齐晓哲,以及义安林家推动的,朝安局只是被他们请来,做幌子的。
而且以林家的势力,对朝安局不需要太恭敬,他们不需要在京城发展,底蕴又深厚,所以他这话的语气,竟然……有几分问罪的意思?靳大人心里正不高兴呢,闻言冷笑一声,那你刚才可以别借啊,我求你借了吗,我不借给你灵谷,你走得出去吗?黑脸司修再次愕然,九郡主的势力,竟然如此之大,连你们朝安局都要缩了?缩了?靳大人闻言大怒,你义安林家号称隐世家族,不是也缩了吗?黑脸司修狠狠地瞪他一眼,靳大人果然不愧出身朝安局,收钱时是一副嘴脸,缩头时又是一副嘴脸。
靳大人听到这话,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尼玛,不知道死活的东西,你眼瘸招惹了狠人,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跟我叽歪?黑脸司修眉头一皱,阴森森地发话,你竟然敢骂人?老子还敢杀人呢,靳大人冷哼一声。
他的手下闻言,齐齐围了过来——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出手的样子。
算了,靳大人再次出声,制止了手下,然后转身就走,老子忙着自救,没空搭理你们。
看到一行黑衣人消失在雨夜里,林家的人也愣住了,那名李掌柜,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头?大名鼎鼎的朝安局,连英王九女都不放在眼里,竟然会如此害怕那厮?我们酒家之内,随着朝安局及义民的人离开,酒菜再次上了上来,不过这一次,酒客们的喧哗声就小了很多——这酒家的来头,委实太可怕了一点。
李永生懒洋洋地坐在柜台里,想到赵欣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也是有点头疼。
杜晶晶则是跟张木子又拼酒拼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一大早,有两名司修上门,说是来修补昨天弄坏的桌椅门窗。
司修出面,肯定就是要借用气运修复了,就像九公主修建酒家,请人用了道术一般。
两名司修大致看一下,觉得活儿有点多,又找来一名司修和四名制修,一直忙到下午,才将酒家全部修补好。
酒家没有管工钱,倒是中午的时候,管了一顿饭,这些人忙完之后,确定酒家满意,没有二话转身就走。
那五个托儿,在他们之前就悄然无声地离开了。
接近傍晚的时候,一辆马车驶来,进了院子都没停,直接驶向了通往园林的小门。
院子里的大厨和小二见状,也不敢拦着,马车上可是挂着水月庵的标记。
进了园林之后,马车停了下来,赵欣欣和邓蝶走出马车,车里旋即响起一个声音,好了,也算把你们送到了,我回水月庵。
风真人,到弟子的别院了,赵欣欣一躬身,恭恭敬敬地发话,既然来了,还请小住几日,容弟子尽一番心意。
我还差你这番心意不成?风真人在车里淡淡地发话,无非是答应栗化主捎你们一程。
赵欣欣眼珠一转,有人说,在酒家观风,可以知兴衰。
这话确实不假,风真人笑着回答,她是经师,对这些理论精通得很,不过她若真想体验的话,水月庵旁边的客栈,可就是道宫的产业。
然而转念一想,那客栈是水月庵的,这里却是宫中弟子的,比那边还方便一些,她下了马车,也好,我便看一看你的经营之能……此地风物果然尚可。
小小别院,简陋得很,怠慢风真人了,赵欣欣笑着回答,尚幸还算清净……咦?下一刻,她木呆呆地看着前方,那里树木掩映之处,有一个小亭子,有三人正坐在那里品茗。
风真人见状,也抬眼看去,然后就是一愣,咦,杜晶晶也在?李永生坐在杜晶晶和张木子中间,一边品茗,一边给她俩讲故事。
没办法,这俩姑奶奶太能折腾了,醒了就喝,喝了就睡,睡起来再喝……你说你们都是司修了,斗这小孩气干什么?要是这俩在我们酒家之外喝,他绝对不管,但是在这里,他不能不管,所以他请二人品茗,然后讲一些有趣的故事。
猛然间,他感应到了什么,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风真人您这边走,赵欣欣指向了另一个方向,笑眯眯地为她引路。
不用,前面的亭子就不错,风真人淡淡地发话,也不容她反对,快步走了上去。
喝茶的三人见状,忙不迭站起身来,拱手作揖,见过风真人。
不须这些虚礼,风真人一摆手,若眼前仅仅是杜晶晶,她就生受这一礼了,不过还有两名外人在,尤其是张木子,她不能视同为宫中晚辈,自然就要做出个长辈的样子。
然后她选个石凳坐下,这才发问,杜晶晶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杜晶晶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回答,听说这里的酒家有些意思,特来观摩,顺便帮赵欣欣看一下家,打发几个不开眼的鼠辈。
不开眼的鼠辈?风真人的眉头一皱,她对赵欣欣的观感,其实一般,对杜晶晶甚至有点不待见,但是听说有人居然敢对玄女宫弟子的产业下手,火气顿时就来了,说说看。
少不得,杜晶晶将经过说一遍,说完昨天中午的事儿,又讲一遍昨天晚上的事。
多谢杜大人出手,赵欣欣听完之后,冲杜晶晶一拱手,微微一笑。
不过这个笑容里,似乎有点说不出的味道。
义安林家?风真人的眉头又是一皱,她本来死慈眉善目的样子,眼下看起来,脸色却是极为阴沉,看得出来,她也知道林家。
不过下一刻,她就侧头看向杜晶晶,林家跟你不是同源吗,你下这么重的手?杜晶晶的脸也黑了下来,凭他们还不配跟我同源,再说了,下手之前我也不知道那是林家。
她这种语气跟风真人说话,真是非常失礼的,治个不敬之罪都够了。
风真人却也没计较,只是冷冷一笑,既知他们行事不妥,你不要学他们行事。
嗯,杜晶晶哼一声,很是有点不情不愿的样子。
风真人又侧头看向赵欣欣,我说小赵,你身上的事儿还真多,怪不得化主托我护送你过来,以后你的护卫,还是多跟着你吧。
赵欣欣想一想,缓缓摇头,未上司修,我不好破例。
玄女宫的敕牌弟子,是有资格带非道宫护卫的,那些护卫甚至可以进入外九峰候命。
当然,外人终究是外人,弟子一旦出山,护卫必须跟着离开。
风真人无奈地摇摇头,这么一个非制修弟子,惹麻烦的能力,真是堪比化修了。
反正既然赵欣欣坚持原则,她也无法再说什么,你们聊吧……给我倒杯茶。
邓蝶上前来倒茶,赵欣欣则是看向李永生,酒家里……都收拾好了?收拾好了,李永生很随意地点点头,幕后指使者,我也帮你问出来了……他将其间经过讲述一遍,现在,你看要不要对付一下崔正鸿和齐晓哲?赵欣欣瞥一眼风真人,发现她专心地品茶,才沉吟一下回答,崔正鸿就算了吧,这是一方大员,动了的话影响稳定。
这么做也好,李永生听得很明白,崔郡守不能动,那齐房长却是可以动的。
风真人您在这儿稍微歇息片刻,赵欣欣冲风真人微微一笑,我和李掌柜去酒楼里看一看,然后回来给您安排住处。
何须安排住处?风真人微微一笑,你只管去忙好了,这园林也不小,哪里住不下我?到了化修的境界,对这些凡俗条件,真的很无所谓了,她也不需要借此彰显身份。
赵欣欣跟着李永生一路缓行,出了园林的小门,才冷哼一声,李掌柜的茶叶不错啊,能给我匀点吗?这是宁致远给的,李永生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你家里能少了这些东西?第三百零七章 雁九上门赵欣欣见李永生拒绝,冷哼一声不再说话,进了酒家也是黑着脸,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番之后,才咬牙切齿地发话,这些混蛋,未免欺人太甚了!想报复吗?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交给我了。
真是身入道宫也不得宁静,赵欣欣长叹一声,朝安局那边,你适可而止,不过那个齐晓哲……我实在是不能忍了。
没问题,李永生点点头,他一般是懒得跟人计较,但是自家伴侣受气,他当然要出头,想怎么处理他?族诛还是只杀一人,亦或者撸掉他的官职?撸掉官职……赵欣欣沉吟着发话,太便宜他了,找我碴儿的人这么多,好不容易找到两个正主儿,有一个还不能动,账就只能全算到这厮头上了。
咱说话不要这么大喘气成不?李永生心里暗暗吐槽,同时点点头,干掉他?这最简单了。
他不认为赵欣欣想诛对方全族,太容易引起轰动了,甚至比拉崔正鸿下马还要难上很多。
对他来说,干掉齐晓哲,其实是最简单的选项,比撸掉官职还容易做到。
但是我不能这么做,赵欣欣遗憾地嘬一下牙花子,算了,罢免了他吧。
我说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李永生有点受不了啦,确定是罢免他?当然,赵欣欣点点头,然后迟疑地发话,我是想着,罢免他的话,有点不方便,倒是杀死他,更为简单一点。
这不是废话吗?李永生笑一笑,你那俩护卫悄悄走一遭,基本就取下对方人头了,了不得再遮蔽一下天机。
不过,你要是觉得罢免他不容易,我倒是可以帮你想一想办法。
你?赵欣欣愕然地看着他,你能罢免了他?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对他的了解也算深了,知道这家伙在官府里的助力不少。
但是他认识的人里,能罢免官员的人,却是没有,宁致远够狠了吧?那家伙杀人没问题,罢免官员这种事,还真不可能跟今上张嘴——弄臣就要有弄臣的觉悟,有些事不能掺乎。
李永生淡淡地回答,你若相信我,就交给我办好了。
赵欣欣沉吟片刻,大有深意地看他一眼,你似乎打算全面介入我的生活?没错,我就是要追得你上蹿下跳!李永生微微一笑,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必将休戚与共!赵欣欣低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嘴角的笑意,只是伸出左脚,不住地在地面上来回摩擦,你的未来……好像有很多人盯着吧?可惜看不到大长腿啊,李永生盯着她,觉得这一身道袍着实可恶。
他挠一挠头,低声解释,这个,我是等你等不到,去水月庵打听消息,无意撞到了杜晶晶,她非要过来看一看,你看……你都跟她交好了,我也不能替你得罪人不是?赵欣欣轻哼一声,头依旧是低着,何止杜晶晶呢?还有永馨什么的……李永生才待解释,就听到一个沙哑而不失性感的女声传来,永生!赵欣欣抬头看一眼,转身走向了柜台——快到营业时间了。
李永生狠狠地瞪了那女人一眼,赶紧追到柜台,低声解释,那是朝安局的人,一起战斗过的伙伴,你不要想歪了。
亏得赵欣欣不是地球人,不会问出在哪里战斗之类的话,不过她明显还是有点想歪了,她微微一笑,看来你要参与很多人的未来啊。
柜台给我,李永生低声发话,语气却是斩钉截铁,你若是不想接待风真人,就站在这里,听我跟她说话,这总可以吧?赵欣欣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邓蝶也能收账,我教给她了。
李永生挠一挠头,但是遇到突发事件……她可以应对吗?那好吧,赵欣欣转身就走,那你就在这儿跟她聊吧。
这才是……李永生狠狠地一拍额头,好吧,你去喊邓蝶,反正今天化修多,不怕别人惹事。
谁再惹事,我真的诛他全族,赵欣欣冷哼一声,向后门走去,我受够了!不怪她如此暴躁,连续遇刺不说,产业也接二连三被人找碴,换个人估计都得疯了。
雁九是挑通眉眼之辈,见两人的状况,就没有上前凑热闹,待赵欣欣离开,她才走上前,笑着一拱手,许久不见,改行做酒保了?李永生斜睥她一眼,姓靳的怎么不来?雁九冲他抛个媚眼,微微一笑,他来了,不敢进酒家而已。
说话间,邓蝶就走了进来。
李永生知道,雁九此来必有说法,既然永馨心里也有疙瘩,又有人帮着看柜台,想一想觉得还是让出柜台为好。
两人走入小院,雁九也知道他的性子,直接表示,我本来是在巴蜀郡的,漏夜赶来,你把靳大人吓坏了。
是我吓坏了他?李永生一伸手,又抬眼看一看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又下起雨来,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通透,是他找上门来的吧?总之,他也修了酒楼,还代人垫付了灵谷,雁九叹口气,我这人朋友不多,他算一个,给我个面子,到此为止行吗?听到这话,李永生就想答应她,他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人,但是想到赵欣欣可能躲在某处偷窥,他还是摇摇头,这事儿你跟我说没用,去跟九公主说吧。
呵呵,雁九笑了起来,笑声听起来有点轻浮,都说你跟九公主是两位一体的,你从博灵赶来,恐怕就是为了找她吧……听说她的闺名,也叫永馨呢。
她在朝安局公干,本来就不是笨人,更擅长整理各种纷乱的头绪,猜到这一点并不奇怪。
李永生却不想谈这个话题,被赵欣欣听到,那真是有害无益,好了打住吧,我带你去找九公主,你自己亲自求情……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好的,我不乱说,也许我猜错了呢,雁九捂嘴轻笑,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听说你找到人之后,会恢复容貌,显然你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
咦?李永生奇怪地看她一眼,这话,是任永馨跟你说的?朱塔任家又不止一个人,雁九不承认也不否认,含含糊糊地回答,刚才那个就是九公主?我觉得她不如任永馨好看啊。
咳咳,李永生干咳两人,冥冥中,他觉得一股杀气笼罩住了自己和雁九,那个啥,九公主的腿很好看,大长腿,我喜欢……可惜她穿道袍的时候比较多。
好了,不扯了,看起来她也很着紧你呢,我可不想被一个郡主记恨上,雁九轻笑一声,带我去见她吧。
李永生带她进了园林,来到那处亭子,却发现风真人、杜晶晶和张木子已经不见了去向,只剩下赵欣欣一个人,在亭子前站着,看着不远处的池塘发呆。
细小的雨丝落入池塘,天色已然微黑,却还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细小波纹,再听那沙沙的雨打树叶声,嗅着清新潮湿的空气,在这朦胧的烟雨中,真的能体会到一阵阵的空灵。
李永生也不想破坏这份如诗如画的气氛,带着雁九站在不远处,并不说话。
他俩站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赵欣欣才似乎有所觉,侧头看了过来,嗯?有事?欣欣,这是朝安局的雁九,李永生笑着发话,她非要见你,跟你说点事。
赵欣欣抬手掠一下额前的发丝,漫不经心地回答,既是你的朋友,你替我决定好了。
那可不行,李永生笑了起来,她想为昨夜朝安局的那厮求情,这肯定是你拿主意。
我有什么主意可拿的?赵欣欣扭过头去,继续看着小小的池塘,语气里也没什么波动,那可是朝安局呢,我怎么敢说什么?雁九当然知道,自己的同僚无须在意九公主,李永生才是关键人物。
但是此时此刻,她可不能这么说,只能恭恭敬敬地一抱拳,我那同僚不晓事,受了人愚弄,还望九公主网开一面,饶过他这一次。
赵欣欣哼一声,你们都要我饶过他了,我又怎么敢不饶呢?她还是在生气,而且没办法直接发作。
雁九也有点挠头,你这拒绝沟通的态度,真是没办法好好说话啊。
只能是李永生出面协调了,雁九你还是说点有用的吧,姓靳的不会只想道歉就完事吧?他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啊,雁九苦笑着一摊手,有什么条件,你们只管提好了……我说,这雨有点大,能进亭子说吗?你想进就进,李永生和赵欣欣异口同声地发话,没人拦着你!这句话说完,两人又对视一眼,显然是有点诧异这份默契。
雁九无奈地叹口气,好吧,淋一淋雨也不错,能提条件了吗?第三百零八章 恶心的把柄面对雁九的提问,那两位选择了沉默。
李永生等了一等,见赵欣欣不说话,于是轻咳一声,他手里有崔正鸿的把柄,想必也有齐晓哲的把柄,那么把齐晓哲扳倒好了,拿一个郡主当垫脚石往上爬,总要付出代价的。
雁九斜睥赵欣欣一眼,轻声发问,九公主也这么认为吗?赵欣欣根本不理她,还是看着迷蒙的雨丝,哪怕它已经渐渐地隐入了夜色中。
远处有下人走来,点燃了一盏盏的纱灯。
见他俩不做声,雁九叹口气,他是西南分局的,若是由他出面扳倒齐晓哲,百粤难免要乱一阵。
身为朝安局中人,她觉得,靳司修受了齐晓哲的邀约之后,反而要掉过头来对付齐晓哲,会有什么不妥,反脸无情原本就是朝安局的职业技能。
但是朝安局西南分局,对百粤郡的影响并不小,这么做会产生一系列的反应,却是朝安局不得不考虑的。
赵欣欣终于扭过头来,不屑地哼一声,我说,你做事有点诚意可以吗?诚意?雁九傻眼了,我如何就没有诚意了?嗤,赵欣欣冷哼一声,自顾自地走进了亭子,放出屏风,转眼又走出来。
湿漉漉的道袍已被她脱掉,只穿一身劲装,将两条笔直修长的腿裹得紧紧的。
李永生忍不住将目光投了过去,同时出声发话,他不方便,你也不方便吗?雁九的嘴巴张得老大,你是说……我去扳倒齐晓哲?你不想的话,也由你,赵欣欣波澜不惊地回答,反正我是惹不起你们朝安局,更无权指使你们做什么。
这话当然是反话,雁九听得也明白,她沉吟片刻,终于一横心,我需要回去了解一下,现在并不能答应下来。
赵欣欣并不回答她,而是在亭子里坐下,抬手倒出一杯热茶,一边看着茫茫的雨夜,一边轻啜了起来。
你去办吧,李永生一摆手,人也走进了亭子,同意不同意,我们也不强求。
雁九的嘴巴动了两下,最终还是一拱手,转身离开了。
亭子里,一对曾经的仙界伴侣,默默地喝着茶。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欣欣轻叱一声,我说,你的眼睛太不老实了!话是这么说,但是同时,她将两条腿伸得越发地直了,脚后跟虚虚地点着地面。
李永生并没有移开目光,而是很无所谓地回答,好看,当然就多看一看。
你这家伙真是,赵欣欣没好气地哼一声,接着眼珠一转,雁九对你不错,还有杜晶晶……我觉得你这家伙,很有女人缘啊,要不要我帮你搞颗复颜丸?前一阵你还说自己没有呢,李永生差点笑出声来,他正色回答,对男人来说,相貌真的不重要……你要觉得我该吃,那我就吃。
赵欣欣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算了,不能让你祸害更多的女人。
李永生听得一呲牙,我祸害过谁啊?你这话说得……雁九办事的速度奇快,第二天下午就再次找上了我们酒家。
她带来了百两灵谷,交给了李永生,这是靳大人代林家赔偿的,至于那齐晓哲,我们已经查到了他的问题……在百粤纳妾并且生子,这一点足够扳倒他了。
李永生看一眼赵欣欣,赔偿酒家的灵谷,你收起来吧。
我不差这个,九公主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不是急需灵谷吗?李永生笑一笑,我现在冲击中阶制修,瓶颈阶段,不怎么需要灵谷。
多用灵谷提升修为,赵欣欣不容置疑地发话,你的修为上去了,酒家的生意才能更好。
我说两句题外话,雁九忍不住了,出声发话,一味用灵谷提升修为,很容易造成根基不稳……可以将灵谷收起来,慢慢服用。
他的事不用你操心,赵欣欣冷哼一声,倒是你说的百粤纳妾生子,凭这一点,你觉得能扳倒一个郡务房长?郡务房长也是相当了不得的官职了,再往上走就是郡同知,真的不能小看,属地娶妻生子,肯定是犯错了,但是不太可能一撸到底——这只是悖德。
最常见的处罚,是调离降职,狠一点的则是降职之后不予分配,晾上几年,仅此而已。
邓蝶也在场,闻言忍不住发问,不是有很多官员,都是因为属地娶妻生子,被撤职查办了吗?那只是借口,赵欣欣对这个同门,还是相当客气的,于是她耐心地解释,被撤职查办的官员,从来没有一个,是单纯地因为娶妻生子被处理,总会有一些别的原因。
我勒个去的,邓蝶听得目瞪口呆,不会吧?这简直……统治的需要罢了,赵欣欣淡淡地回答,然后瞥一眼李永生,你不感到奇怪?我很奇怪,李永生随口答一句,看到她似乎有点不高兴,只能一摊双手,好吧,我好歹也在京城待了一年,对这些东西稍微有点了解。
他当然不能说,我遭遇了灵魂碎片,信息爆炸的社会里,想知道什么都不难。
这个回答,倒是中规中矩,赵欣欣没有多计较,只是又看向雁九,这一点不够。
雁九一摊手,笑着发话,若是为他生子的,是他的儿媳,这总够了吧?我操,握草,卧槽,李永生、赵欣欣和邓蝶齐声怒骂。
中土国极为看重家庭,乱伦绝对是大罪,虽然罪不至死,但是名声是绝对臭了,很多大家族遇到这种事,为了保全家族名声,直接就用族规处死了。
真是想不到,堂堂的郡务房长,居然做出这种扒灰的勾当来。
雁九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朝安局窥人阴私多了去啦,更恶心的事,她也见得多了。
甚至她还有闲心解释两句,原本是给他儿子说的媳妇,齐房长看到她美貌,就跟儿子说,他在郡治孤苦伶仃,女人名义上是儿媳,其实做他的妾室。
这个解释,李永生三人心里还稍微舒服一点,对外人而言,这依旧是乱伦,但是父子在之前就说好了,齐家肯定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是合理规避监察。
当然,哪怕仅仅是名义上的儿媳,这丑闻也足以扳倒齐晓哲了。
我正考虑杀掉这不要脸的家伙,赵欣欣狠狠地瞪李永生一眼。
你瞪我干什么?李永生不干了,当初说杀他的是你,不让杀他的也是你。
这也真是胆大包天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商量杀一郡的郡务房长。
但是,真的很夸张吗?也不看看在场的都是什么人。
赵欣欣也冷哼一声,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李永生彻底地无语了,扒灰的是那厮,你跟我抒什么情?如果九公主认可的话,此事我们就开始操作了,雁九试探着发话,大约需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赵欣欣微微颔首,也懒得说什么。
雁九告辞之前,迟疑一下,又说了一句,那个……林家可能不会给靳大人灵谷。
李永生笑一笑,不给就不给吧,当初是他要代别人付的,你跟我说这个,毫无意义。
本来嘛,你要充大头借给别人灵谷,当时真要让哥们儿扣了人,倒不怕林家不给灵谷。
当然,这也是朝安局想要维护自家面子,人被扣下,真的不好看。
虽然那五个托儿也是被留下的,但是其中味道,只有当事者知道,传不出去,那就无所谓丢面子。
这灵谷,靳大人会自己讨要,不会麻烦诸位,雁九不动声色地发话,只不过林家对贵酒家,似乎还有些心结。
事实的真相是,义安林家对我们酒家早有不满,再加上家中嫡子死在了这里,他们离开酒家之后,竟然认为朝安局借给自家灵谷,是多此一举!他们认为,自己虽然打砸了酒家,但是造成的损失甚至不到百两黄金,双倍赔偿也不过二百两黄金,哪里用得了千两黄金?更别说还是以灵谷的形式赔偿。
更有人说,要是朝安局那时不缩的话,两家联手,也未必就怕了对方——我们是被朝安局的怂包坑了!林家也有老成持重的人,说不管怎么讲,朝安局靳大人出手,保下林家的人了——当时在现场,咱林家人也没拒绝不是?总之,朝安局算是江湖救急,咱林家也不能做那不讲究的事儿,欠账要认。
这话是不假,然而,林家真的不怎么把朝安局放在眼里,若是朝安局一个化修江湖救急了,他们可以认了,但是一个区区的高阶司修,不认也就不认了。
林家不想认账,靳大人也要把灵谷赔上,他可不想跟黄昊一样,散出数万两黄金,最后还是被折磨得自杀,何苦找那个不自在?不过他对林家,怨气就大了——毕竟他掺乎进此事,一来是贪齐晓哲的便宜,二来也是想卖林家一个面子。
该如何找林家的麻烦,他还没有想好,但是跟九公主和李永生歪一歪嘴,那是必须的。
李永生对真相无所谓,可是九公主真的怒了,混蛋,竟然还敢不死心?第三百零九章 明争暗斗雁九是挑通眉眼之辈,眼见挑唆成功,转身走了。
她和靳姓司修原本关系就不错,又心恨别人小看朝安局,才随便扇一把阴风就跑。
赵欣欣是真的气坏了,要知道,自打她出生,就是锦衣玉食从没受过委屈,待长大之后开始求道,又得到了栗化主的赏识。
入玄女宫的时候不太顺利,但终究是未臻制修就入山了,宫中有些姐妹,可能有些妒意,但是有栗化主罩着,她也没受了委屈。
栗真人对她,不像家人对她一般骄纵,但是栗化主对别人更严厉,对她的态度,已经可以称得上宠爱了,甚至还有传言说,她可能是化主在山外所生……总之,她是气得要命,李永生,快想个办法安慰我,从小到大,我受的气加起来,赶不上这一个多月受的气……连一半都赶不上。
李永生本来是无所谓的,见她气呼呼的样子,也恼了,老婆受了气,老公不得出面吗?你想要我怎么做?要不我去找林家的麻烦?找林家的麻烦,那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要知道,林家最少有五个真人——这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有没有,谁也说不清楚。
尤为关键的是,林家是半隐世家族,虽然出仕的人不多,但是在朝廷和道宫两大体系里,有相当的人脉和影响力。
李永生这话说得,委实有点夸大了。
你是想送死吗?赵欣欣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安心帮我看管酒家,多多赚钱才是正道,你帮我赚足了钱,咱们就可以去林家讨个说法了。
李永生想一想,缓缓摇头,我觉得咱们的酒楼,不能以赚钱为目的,多庇护些亡命之徒,没准会有人去寻林家的麻烦。
现在的我们酒家,已经有点江湖庇护所的味道了,跟义安林家齐名的玉钩潘家,可不就是逃进酒家躲避追杀?当然,这也只是他的托词,他决定过两个月之后,赵欣欣若是还不能放弃这仇恨,少不得他就要离开酒家,往百粤郡义安山一行。
甚至他连离开的托词都想好了——他要回博本院,交研修生任务。
敢寻林家麻烦的,真没多少人,赵欣欣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地发话,江湖亡命客里,更是没几个敢招惹林家的,真有那本事,他们也不用亡命江湖了。
是啊,邓蝶点点头,出声附和,她也知道林家的厉害,林家跟清微庙的关系极好,据说身后还有大背景。
清微庙是子孙庙,中土国的子孙庙极多,多数上不了台面,有个化修就算体面了。
但是子孙庙是分派系的,正一、全真、丹鼎、藏真、符箓等等,甚至丹鼎一派,还分内外两系——这两系势同水火。
子孙庙的体系太复杂,不能一一介绍,总之,中土子孙庙,势力最大的,是南七北六,号称十三子孙庙,下面还有分子孙庙。
比如说李玉峰所在的三茅庙,是符箓派茅山庙的分支,而茅山庙,就是南七庙之一。
清微庙也是南七庙之一,隐隐还是南七庙之首,下面像三茅庙之类的分支,还有很多。
玄女宫愿意招惹林家的,也不会很多,赵欣欣很无奈地叹口气,倒不是惹不起,而是划不来……除非杜晶晶那种疯子。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小欣欣,你这么背后说尊长,好不好啊?杜上人?赵欣欣讶然侧头,说人小话被抓现行,真的是有点……愧疚啊,我最近运气不太好,随便发一发牢骚,我并无不敬上人之意。
呵呵,我就偏偏听出了不敬之意,一串笑声之后,杜晶晶出现在三人面前,背后说人,总是……咦,你现在开始穿劲装了?对着杜上人,赵欣欣有意无意左脚跨前半步,又提一提左脚脚跟,这个造型,显得她的双腿分外地修长,她笑吟吟地发话,经营世俗产业,本该入乡随俗的。
看到那修长到令人发指的双腿,杜晶晶下意识地低头看一看自身,虽然她的道袍也改动过,能衬托出曼妙的身材来,但终究是道袍,不是劲装。
堂堂高阶司修,被一个没到制修的小道童比下了身材,这个不能忍。
她微微一笑,衣服不错,真是我见犹怜。
衣服不错,那就是说,穿衣服的人……还待商榷。
不待赵欣欣说话,她就继续说了,世俗产业不错啊,最近我也想搞一个,看来,我也得考虑脱掉道袍换劲装了。
杜上人若是穿劲装,一定会风采绝伦,赵欣欣笑着回答,微微轻提一下前伸的左腿。
你说话就说话,抖腿算什么?觉得我不如你腿长?杜晶晶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不是个能忍受委屈的,于是干笑一声,我也打算开个酒家,小欣欣你觉得好不好?这个无所谓,赵欣欣笑着回答,上人别把酒家开到我对面就好,要不然我怕争不过,朱雀城这么大,多一两家酒家,算得了什么?杜晶晶看她一眼,眉头一皱,对了,刚才听你说,你最近运气不太好?何止不太好?赵欣欣苦笑一声,从小到大,我也没受过这么多委屈,经历这么多麻烦,我只想好好地修行……这是招谁惹谁了?这是劫数,我算过了,杜晶晶淡淡地发话,李永生跟你相克。
嗯?赵欣欣不答应了,眼睛一瞪,杜大人你啥意思?上人是道童对敕牌弟子的尊称,又因为化修可以被称为真人,所以这就是对司修的尊称。
大人的称呼,那就随便叫了,不是很正式,赵欣欣原本将她称为上人,现在称为大人,那就是表明,她不高兴了。
可是这个大人的称呼,也没失了礼数,只是分了远近。
我了解过了,杜晶晶一本正经地发话,你最近一个多月很不顺,自从认识李永生之后……他跟你相克,这是劫数。
哦,原来如此,赵欣欣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该如何化解呢?我正好要开个酒楼,杜晶晶呲牙一笑,他正好也有经验,我把你的劫数带走,你看可好?我自是……倒是没什么意见,赵欣欣耷拉下了眼皮,缓了一缓,侧头看向李永生,换个地方也不错,你觉得呢?李永生想一想,觉得这事儿,还是快刀斩乱麻比较好一点,于是呲牙一笑,多谢杜上人厚爱,不过我是博本院的研修生,来做任务的,从头至尾见证一家酒家的兴旺,才是正道。
杜晶晶呆呆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勉力一笑,如此……也好。
赵欣欣只觉得心里一阵烦躁,转身向酒家走去,我去看一看新做的菜式,你们聊。
她一离开,李永生和邓蝶也跟着走了,只剩下杜晶晶站在那里发呆。
猛然间,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何必呢?本来不是你的,玄女宫中人,可是很少以情入道的,老实回山吧。
多谢风真人抬爱,杜晶晶头也不回地回答,我本来就不是玄女宫心法出身,而且我有直觉,这李永生便是我的机缘。
所以你故意斩杀林家嫡子,好逼得我们酒家陷入困境?风真人从一座假山处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子孙庙出来的,做事果然不择手段。
那你是我的表姨,岂不是也能划到子孙庙里?杜晶晶冷冷地看着她。
风真人根本不搭这话茬,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让我猜一猜你的打算,待我们酒家陷入困境之后,你出手相助,那么,赵欣欣自然会将李永生让给你……我猜得对吗?表姨你想得太多了,杜晶晶冷冷一笑,我杀人的时候,从来不会考虑那么多,而我维护酒家,也是在维护玄女山的体面。
希望你好自为之,风真人转身离开,警告你一句,栗化主的心思和算计,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你若敢对赵欣欣不利,我会亲自出手教训你。
这我当然知道,杜晶晶不屑地一笑,表姨你最喜欢教训自家人了,遇到外人就很客气。
若是有人能听到她俩的对话,肯定会大吃一惊,里面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不过,真的没有人能听到,风真人好歹也是化修,怎么能没有防备?李永生也没听到这对话,他们三个进了酒家的小院,去厨房看一看,检验一下新出的菜式,然后又去盘查一下采购的账簿。
正忙碌着,门外有锣鼓声响起,然后几名捕快走了进来,打头的正是朱雀城捕房的严捕长,他的身后,两名捕快抬着一块红布遮盖的牌匾。
在官府体系里,严捕长是有名亲近玄女山的,屁股歪得一塌糊涂,不过正是因为如此,玄女宫才比较给他面子,而官府也需要这么一个中间人,来维护朱雀城的治安。
他走上前,冲着赵欣欣笑着一拱手,见过赵道友,老父母给贵酒家写了一幅字,我特意送来。
第三百一十章 江湖庇护所红布从牌匾上揭开,露出了四个大字,红尘忘忧。
四个字写得相当洒脱,圆润的笔锋中,透露出些许的不羁,甚至隐隐有些气运在萦绕。
朱雀城知府的字,真的非常了得。
赵欣欣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但是这四个字,也令她的嘴角微微一翘,好字!李永生也点头赞许,真的不错。
四个字非常应景,酒家是喝酒的地方,求的就是酒后那份酣畅的感觉,忘却红尘中的烦恼。
同时,我们酒家还有些副业,那就是保护酒客不受骚扰,颇有点庇护场所的意思——只要进了酒家,你放心喝酒好了,红尘中的那些烦恼,干扰不到你。
可以说这知府,是个相当的妙人,写了这幅字,也有认可我们酒家这种行为的意思。
赵欣欣取了几块银元,打赏了来的捕快,又找了小二来,要他们将牌匾挂在酒楼门口。
小二和捕快在忙碌着,严捕长却是踱着步子,来到了赵欣欣的身边,低声笑着发话,有老父母这一幅字,九公主行事,又方便了许多。
赵欣欣并不答话,而是淡淡地看李永生一眼。
李永生当然就很狗腿地凑了过来,知府大人怎么想起写字了?严捕长管理全城的捕快,自然知道此人的事迹,没有因为是个制修而小看他,而是微笑着回答,朱雀城虽然名义上归百粤郡管辖,但是百粤很多事,是老父母不好协调的。
这话就很明白了,知府以前是不想跟九公主的产业牵扯到一起的,所以没有送字来,但是百粤郡对酒家的行动,让他这个知府坐蜡了。
朝安局出面,都不得不败走,知府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挺无辜,为了不被人迁怒,那他也只能适当地表示出一些善意。
当然,这种行为也是很危险的,他没有选择陷害英王,具有相当的政治风险。
但是他也别无选择,实力强劲的朝安局都认栽了,他身处朱雀城,真要铁下心思,跟尚无反意的英王作对,半夜飞头都是有可能的。
玄女宫尊重官府的管理权,却不代表能坐视官府对自家弟子的抹黑。
所以知府大人只能选择最中庸的做法——皇族开店,我来凑个热闹,添一份人气。
至于说这店已经开业了,那真是无所谓的,父母官的祝福,什么时候也不算晚。
捕快们送匾的时间,选得也极好,正是申正刚过,下午四点出头的模样。
挂牌匾用了一些时间,然后又点起爆竹来,噼里啪啦响半天,待到结束的时候,就是五点半左右了,该请捕快们吃饭了。
天上又下起了小雨,下雨的时候,赵欣欣总是很欢喜,于是她破天荒地邀请了严捕头,在园林里一起共进晚餐,陪客是李永生。
至于邓蝶,却是在柜台上,帮着九公主招呼客人和收钱。
严捕头也知道,自家跟赵欣欣的身份差得太多,能在宅子里吃饭,那真是人家给面子。
所以他没有在酒桌上多待,吃喝完毕,就很有眼色地打算告辞走人,并且不忘记提一句,今天我来,老父母还有一层意思,义安林家之人,他是不待见的。
没有哪个知府,会高兴属地多了一股惹是生非的势力。
对于玄女宫的强势,知府没有办法,人家是本地的势力,九公主开酒家,他也没有办法,但是百粤郡的林家,居然跑到朱雀城来生事,这令他十分恼火。
朱雀城的官府里,有不少人偏帮百粤郡和林家,甚至捕房也有一些人被说动了。
一开始的时候,知府没能力抗拒这趋势——毕竟是官场上在站队,他若强行制止,一个英王党羽的帽子,是铁铁地跑不了。
可是找碴的人被收拾了,而且他们还可能继续生事,这就是知府不能忍的了。
他有保障属地平安的职责,以前事情不大,他也看不清状况,只能装聋作哑。
现在我们酒家明显有自保的能力,关键是林家再来人的话,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朱雀城从来不是个良善之地,各种案子也极多,但是毫无疑问,若是赵欣欣一旦出事,官府绝对会面临来自英王和玄女山的双重压力。
所以他必须表示出来倾向:我不会容忍义安林家胡来。
赵欣欣虽然年轻,对此却很敏感,严捕长的意思是说,若我们怀疑某些人是林家的人,可以直接出手吗?这种事,九公主你自行去做就好,何必说出来?严捕长哭笑不得地回答,然后面色一整,要让我说,还是先报捕房,捕房来人之后,你们可以协助捉拿。
嗯?赵欣欣眉头一皱,有点不满意了——我堂堂的亲王女儿天潢贵胄,在私宅请你吃饭,你就给我这么一个答案?欣欣,李永生看她一眼,严捕长的意思是说,来得及报捕房的,就报捕房,来不及的,当然可以直接下手,总不能让人跑了,是吧严捕长?严捕长笑着微微颔首,却是不便再说什么。
唉,官府里的弯弯绕,真的好多,赵欣欣皱着眉头叹口气,又冲严捕长微微一笑,多谢严捕长关照。
严捕长麻利地走人了,亭子里就只剩下了李永生和九公主。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赵欣欣站起身,缓缓地走到亭子边缘,探手去感受空中细密的雨丝。
李永生走到她身边,有样学样地伸出手去,并不说话。
赵欣欣侧头白他一眼,轻咬一下嘴唇,你这人总学我,烦不烦啊?呵呵,我也喜欢下雨啊,李永生轻笑一声,顿一顿之后,又轻叹一口气,不会一直让你烦,我快要走了。
嗯?赵欣欣身子一顿,侧过头来上下打量他几眼,才转头看向亭子外,淡淡地发话,也罢,杜上人肯定开出了不错的条件,我不能耽误你。
这说话的方式,简直跟上一世的永馨一模一样!李永生有点想笑——其实她是想问,你要去哪里,但是她偏偏不这么说,一定要刺你两句,然后让你主动交待。
当然,大多时候,她都是直来直去地说话,只有很不开心需要发泄的时候,才会如此。
见她又使出了这一招,李永生也只能选择自辩了,他笑一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还在博本院修研,要阶段性地回去,汇报试炼任务进展。
赵欣欣默然,过了一阵,才漫不经心地发话,这里哪里离得开人?你写好任务进展即可,我自会着人帮你递到博灵郡去。
博本院跟朝阳大修堂可不一样,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大修堂的修生,做任务的时候比较灵活,博本院可是很死板,不但要亲自汇报,还要在校内耽搁些时日才行。
负责审验你的教谕是谁?赵欣欣转头过来,直勾勾地看着他,斩钉截铁地发话,我着人去将他请来,在这里审验。
这一刻,九公主的霸气全开,天潢贵胄就有资格这么不讲理。
做修生的,哪里能这么对待教谕?李永生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身为皇族子弟,更该懂得尊师重教,别让我小看了你。
赵欣欣嘿然不语,好半天才又发话,几时走?还得个把月吧,李永生笑着回答,到时酒家应该也能稳定下来,不过,张木子也许会跟我离开,你最好再找几个人来,不要堕了我们酒家的名头。
嗯,赵欣欣胡乱地点着头,目光却是游离不定。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酒家的生意渐渐地有了起色,每天四五十桌是平常事,不少人还是地方上比较有头面的。
这些人来吃酒,主要是套一套交情,混个脸熟,以后万一遇事,也好张嘴求恳。
对他们来说,九公主的身份,意义真不大,朱雀城的势力不看重这些。
他们看中的,是酒家强大的战斗力和影响力,能斩杀化修,能吓退朝安局,就连半隐世家族义安林家,嫡子被杀都找不回场子。
这样的战绩,让酒家本身就成为了朱雀城的一股势力,这种能亲身感受到的力量,才是其他大小势力忌惮的。
我们酒家目前看不出有向外扩张的意思,大家结一份香火情又何妨?四五十拨客人,每天能让酒楼有三百块银元左右的进账,算是超出了止损线,有部分盈利,每天晚上的座位费,才是真正的纯利润。
座位费一般是要看天吃饭,光景不好的时候,也就五六个人,好的时候,能有二三十人,最夸张的一次,有四十多人,其中三十多人是一伙的,躺着的比站着的多。
追赶他们的,是跟徐先生齐名的华先生,也是地方上难缠的混混,见到他们进了我们酒家,顿时戛然而止。
倒是有人想起来,说徐先生曾经收过这里的规费,于是进门试探着问一句,说这拨人坏了规矩,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能否通融一下?他们能越线到徐先生的地盘追杀,仗的也就是这个规矩。
酒家的小二很干脆地表示:你们说的这些事儿,我们不懂,反正酒家不许闹事!华先生的人只能悻悻地离开。
第三百一十一章 恶逆每天晚上在我们酒家买座位的,平均下来也有十到十五人左右。
所以只算座位费,每天净利润超过百块银元,发展到这一步,酒家有望在两三年内回本。
很多人根本就没有被追杀,也会来这里,比如说那些携带了贵重东西,住店都不太放心的人。
当然,还有更稀奇的。
这一天,小二来报李永生,说有个人已经连续在酒家待了七天,现在没钱了,问酒家收不收打手,不要钱,管饭就行。
李永生对此人也有印象,白白净净的年轻人,高阶制修,话不多,总爱坐在那里发呆。
此人是上了通缉榜的杀人犯,当时是被捕房追着跑进来的,见他终于冲进酒家,捕快们也只能苦笑着说一声,这是杀人犯,你们小心了。
李永生没问此人为何杀人,小二们也没问,反正只要给钱,就在酒家呆着呗,杀人犯就怎么了?不一定都是坏人。
但是现在此人要在酒家打工……李永生琢磨一下,决定先了解一下,这厮因何杀人。
小二很快就打听回来了消息,此人名唤邢风,是豫州郡的一个小官员,在教化房公干,喜欢上了寡嫂,因为嫂嫂要为堂兄守节三年,族里约定,三年后再提此事。
在中土国,娶寡嫂这种事很常见,甚至隐隐有鼓励的意思,别的不说,都是一家人,女人带过来的孩子不会受委屈,嫂嫂嫁给外姓,本姓的孩子更可能被欺负。
哪曾想,就在去年,邢风的父亲失踪了,他的父亲是高阶司修,邢家有数的高手,今年寡嫂守节期满,族中却做主,要将她嫁给邢风的另一个堂哥。
邢风顿时就火了,说你们看我父亲失踪,就欺负我……我可是活生生等了三年。
族里却不管他,执意要办婚事,结果寡嫂再嫁的前一天,他手刃那名堂兄,以及一个挑唆事的堂叔,然后亡命天涯。
出了这种事,他在教化房的公干肯定就丢了,而且他还没有路引,在逃亡的过程中,杀了三名族人、两名捕快,重伤多人。
朱雀城的捕快说起此人,也是很有点无语,大好的人生,没有逃过一个情字。
李永生对于是否收下此人,有点为难,小伙子犯的错,是可以原谅的,杀人不对,但是当时那种情况下,他也没办法报官——寡嫂守节期间,怎么可能预定婚事?而且寡嫂改嫁,嫁的还是邢家人,这种事只能族里处理。
邢风若真是报官,首先倒霉的就是他本人——婚事是族老拍板的。
晚辈告长辈,这属于悖逆,更别说他就不可能告赢。
说来说去,问题的根源,就在于他老爸失踪了,家里没人给做主。
所以说邢风杀人不对,本身却也是个可怜人。
李永生正为难呢,七八个人走进了酒家。
打头的是熟人,干瘦的身材,满脸刀疤,右边的袖子空荡荡的。
李永生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名小二就一蹦老高,叫了起来,向佐你个吃霸王餐的,还敢来?小毛孩子,一边儿待着去,向捕手不屑地看他一眼,等李永生说话了,你再说话。
酒家的几名小二,最近膨胀得厉害,只觉得朱雀城没几个人值得放在眼里。
不过向捕手的大名,他们还是知道的,而且现在李掌柜就在近前,他们只能退到一边,恨恨地盯着向佐。
向佐走到李永生面前,大喇喇地发话,我说,我一世英名,真是被你害苦了,我是个吃白食的吗?你不是吗?李永生冷笑一声,第一次见面,就想强抢我的羊腿!你胡说,向佐大喊一声,伸手狠狠一拍桌子,然后嘴唇微动,悄声发话,那是第二次见面了。
这很重要吗?李永生不屑地白他一眼,然后眉头一皱,你找到了黄藕花……就在此刻,有小二高声叫着,你们干什么?五个人已经走近了邢风,隐隐地形成了半个包围圈。
五人里,有两名司修三名制修,一个头发花白的高阶司修冲小二一拱手,淡淡地发话,小哥见笑了,此人乃是我族中的耻辱,我们此来,是要将他带回去,以正纲常。
打住了,小二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我只知道,他现在是酒家的客人,而我们酒家,是不允许动手的。
贵酒家的规矩,我们听说了,一名年轻的制修发话了,他眼中冒着凶光,但这是我族中内部事务,事涉纲常,还望贵酒楼体谅则个。
还说什么,动手便是,另一名司修叫了起来,我处理家务事,还要看别人眼色不成?哪怕是今上,也断没有这般霸道。
你动手试一试?一个声音冷冷地传来,敢在我的地盘撒野,想死吗?那司修不信邪,探手向前抓去,只见白光一闪,正正击向他。
他猛地向后退去,看到那白光蓦地消失,他愕然侧头,高阶司修?张木子站在后门口,冷冷一笑,敢在酒家动手,好大的狗胆!因为见到赵欣欣穿劲装好看,她也换了劲装,偶尔出一下手,就算有人知道她是道宫中人,也懒得多事。
头发花白的高阶司修,扭头看向向佐,向大人?向佐正看着李永生微笑,刚才李永生想出手,被他挡住了攻击路线。
听到邢家的求助,他淡淡地发话,李掌柜,此人伤我捕房多人,又事涉纲常,我劝你还是莫要多事了。
李永生呲牙一笑,这酒家本来就是我的地盘,你来这里拿人,算是谁多事?向佐也觉得头皮有点发麻,你小子用得着这么强硬吗?事实上,他此来的时候分析过,邢家执行家法,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干涉的——就是那司修说的,哪怕是天家在此,没有足够的理由,也无法管。
而向佐本人,是刑捕系统的,在抓捕邢风的时候,死了两名捕快,多人受伤,不管怎么说,身为四大捕手之一,他必须要为自家人出头。
他原本以为,李永生应该晓得这些分寸,但是到了现在,他才发现,这厮简直是……太不知道进退了。
向捕手纵横中土国多年,脾气也不是一般的臭,根本不怕任何的威胁,于是脸一沉,那你是打算庇护这罔顾纲常之辈,跟我刑捕系统为敌了?向捕手来我的产业折腾,这是一定要与我为敌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个劲装少女走了进来,她的面目不算绝美,但却是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种,尤其是那两条大长腿,浑圆笔直,真正的腿玩年。
向佐看她一眼,眉头微微一皱,心说这九公主不是不怎么出现在酒家了吗?原来是九郡主殿下,我为同僚出头,何来的与您为敌?四大捕手名震中土,但是向佐实在太清楚了,大多时候,他们抓的都是小鱼小虾——哪怕在黎庶看来,那已经是大奸大恶了。
真正的大奸大恶,不是靠捕快来抓的,捕快只是棋子,不是下棋的棋手。
太多的势力,根本不是他能招惹的,比如说英王,就算现在英王处境不佳,碾碎他这个四大之一,也是轻而易举。
而他本人,其实也无意站队——捕快抓坏人就行了,抓不到大坏人,抓一些刺头,也不枉做一次捕快。
所以对赵欣欣明确介入此案,他还是有点头疼。
骚扰我酒家的酒客,当然是与我为敌,赵欣欣冷冷一哼,然后冲着李永生一招手,你来,跟我说一说怎么回事。
一边的众人看得面面相觑,尤其是邢家的五个人,更是头大如斗——不问青红皂白,就庇护自家的酒客,九公主你这么做,真的好吗?然而,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皇族,他们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暂时忍了。
很快地,赵欣欣就听明白了事情原委,于是微微颔首,又不是什么大罪,你们散了吧。
散了吧?向佐闻言叫了起来,他袭杀官差,居然不是大罪?赵欣欣淡淡地看他一眼,杀官差,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向佐脸一沉,九公主执意要包庇杀官差的凶手了吗?我又没有说,你们不该捉拿,赵欣欣淡淡地看他一眼,你们自去门外等候,不要打扰了我酒家的用餐环境。
邢风杀叔,这是恶逆,有人高叫了起来,如何不是十恶不赦之罪?殴打和谋杀祖父母、父母、伯叔等尊长,谓之恶逆,在十恶中排名第四。
赵欣欣淡淡地看此人一眼,你是何人?此人正是先前要动手的司修,他冷笑一声,我是邢风的族叔。
原来是族叔,赵欣欣冷哼一声,阁下岂不闻,‘族不族,可以逐’一说?此人顿时为之语塞:所谓恶逆,其实未必适用于同族,三代血亲基本上就够了,真要族里有什么不公平,可以拉出来自立门户的,这就是族不族,可以逐的说法。
就像吴小女的父亲,就是从族里拉出来自立门户,吴小女虽然是女人,基本上不具备继承权,但是只有她无后了,吴家才能惦记她的房产。
而赵欣欣这话,无疑是说:你邢家长辈先做得不地道,邢风反击,自然不能算恶逆。
第三百一十二章 死士的由来赵欣欣的回击很犀利,可是邢家也不是吃干饭的。
头发花白的高阶司修冷哼一声,这是我邢家内部的事,族不族的,还轮不到九公主评判。
家族内部事务,被外人评判,是很耻辱的事情,尤其这族不族的名声,任何一个家族都不愿意接受,这会令整个家族蒙羞!情急之下,他说话也就不讲究了。
赵欣欣的眉头一皱,不怒而威地发话,既知我是皇族,还敢如此说话?她倒没丢过去大不敬的帽子——这也是十恶之罪,但是这话一出,邢家还真不敢说话了。
面对强势的九公主,连向佐都不得不缩了,哼,倒要看你能护他多久。
说完之后,两拨人就想离开,只听得赵欣欣又冷哼一声,我也护不了多久,李掌柜,这个邢风以后的费用减半,能撑多久,看他的造化。
向佐的脸又是一黑,九公主此举,实在不妥……这是死罪之人。
我是酒家东主,我乐意,赵欣欣的眼皮一翻,李掌柜记住啊……你这什么表情?李永生苦笑一声,他今天就没钱了,说是想要给酒楼做护院,管饭就行。
白脸的邢风站起身,抬手一拱,愿为九公主效死,还请您不吝收留。
管饭还管住?你这赚得大了,赵欣欣沉吟一下,然后点点头,行,收下了。
向佐冷哼一声,九公主这是一定要跟我刑捕系统为敌了?你还真看得起自己,赵欣欣冷冷地看他一眼,跟我为敌,凭你还不配!是,我不配,向佐不见任何着恼——他确实不配,所以他只是出声发问,九公主为何一定要庇护此人?捕快每年不知道要死多少,邢风杀捕快是犯罪,但是那些豪门大户子弟的手上,捕快的命案也不少,到最后,还不是赔点钱了事?真有捕快不开眼撞上去的,甚至可能连赔偿的钱都拿不到。
眼下九公主明确表示,收下邢风了,向佐也就没办法了——眼下英王的处境有点微妙,但是相较那些朝争大事,这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事情,因为邢风有冤屈,甚至都不值得做文章。
但是向佐不甘心,要她给出一个说法,也是给整个刑捕系统一个交待。
为情杀人,总好过为利杀人,赵欣欣淡淡地回答,为了寡嫂,义无反顾地杀人,当得起大丈夫三个字。
这话是相当地偏颇,但是考虑到她本来就是女人,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奇怪。
不过李永生的表情,比较怪异,邢风可是小白脸——我是不是得让她快点觉醒了?事实证明,他想得有点多了。
向佐和邢家人见状,只能悻悻地离开,他们才一走,赵欣欣就看向邢风,我这里你不能长待,过几日,我会着人将你送到我三兄处,你知道该怎么做……记住,你欠我一条命。
多谢九公主援手之恩,邢风一拱手,我会尽心尽力地襄助三王子,成为他最忠实的盾牌,我死之前,他一定是安全的!好了,你如何说,我并不在意,赵欣欣一摆手,看你如何做吧。
说完之后,他就转身离开了,李永生也跟着走了。
邓蝶看得有点瞠目,轻声嘀咕一句,招个高阶制修,用得着付出这么大代价吗?不知道了吧?这就是皇族死士的由来,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却是杜晶晶出现在她背后,她笑着发话,没有思想的死士不可怕,怕的就是这种以死相报的人啊。
邓蝶默然,好半天才点点头,怪不得李永生说,投胎是一门天大的学问。
李永生可不会投胎,杜晶晶轻笑一声,转身轻飘飘地走了……收下邢风之后,邢家人并没有离开朱雀城,而是就停留在我们酒家左右,死死地盯着酒家,只等邢风出来,就要采取行动——这关系到整个邢家的体面,他们不可能就这么回去。
三天之后,一个老妪出现在他们面前,淡淡地发话,马上滚出朱雀城,否则你们永远回不了豫州郡!邢家还有人不甘心,但是却有人看出了老妪的来历——滨北双毒肆虐之地,距离豫州郡并不远。
这边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我们酒家却是又遇到了新的事情——又有两名通缉犯前来投效。
这两人一直就生活在朱雀城,都是中阶司修,在朱雀城的地下世界里,算是大名鼎鼎。
因为是给地下势力做打手,他们也得到了庇护,捕房每次出动,都劳而无功,久而久之,也就没有心思专门去对付他俩了。
但是这两人终究是见不得光的,听说九公主收留通缉犯,就央人来问,自己能不能得到收留。
两名司修一男一女,女人的罪行,是毒杀邻居十余口,她小时候被邻居欺负过,后来成就司修之后,回老家时猛地想起此事,待过了一段时间,将邻居毒杀了。
按理说没人想得到她,她也是这么认为的,不成想那家人所在的家族,居然请来了化修出手回溯,她就只能亡命天涯了。
男人则是抢劫时杀人,还将被保护的行商掳走,撕票之后还收了赎金,结果遭到了官府的严厉打击,不得不亡命江湖。
赵欣欣接到投效的请求之后,将李永生喊来商量——要不要接受呢?李永生觉得这俩人不值得接纳,九公主也这么认为。
倒是滨北双毒难得地表示,这俩人犯下如此重罪,用起来肯定好用——不怪他们这么想,这两位造的杀孽也不少,英王还不是接纳了他们?李永生不认可这个说法,此二人行事,太没有底线了,一个撕了票还要收赎金,一个是投毒的时候,连牙牙学语的婴儿都毒杀……你两位也杀人无数,但是没有这么无底线。
滨北双毒默然,被拒绝建议,都生不出气来——两人还真没做过太没底线的事。
这也是他俩一直自傲的地方,若不是有这样的名声,英王都未必放心他俩来保护赵欣欣。
我们酒家拒绝这两人投效的消息,很快也传了出去,令李永生哭笑不得的是:雁九竟然传来了消息,他们拒绝这两人的投效,搞得齐晓哲破口大骂。
感情还有人盯着赵欣欣,打算拿她招揽亡命一事做文章呢。
当然,邢风身上是做不了太多文章的,此人虽然也杀人不少,但是身上有值得人同情的地方——正是所谓的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
而且他才是一个区区的高阶制修,跟中阶司修是没法比的。
赵欣欣拒绝投效之后,风真人也飘然而去,临走时还忍不住感慨,开一家酒家,确实能看世间百态,正合适赵欣欣修行。
九公主一直在深宫大院,要不然就是在玄女山,多接触一下世情还是很好的。
对此事还做出反应的,是朱雀城捕房,捕快们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一直搞不明白,我们酒家最终会向哪个方向发展——万一成了招揽各路恶人的场所,大家也会很为难的。
又过几天,李永生宣布要择地闭关,冲击中阶制修。
赵欣欣希望他能在园林晋阶,李永生表面上答应了下来,一转眼就溜得找不见了。
甚至连张木子都没防住他这一手——观风使其实最想躲开她。
接下来的两天,赵欣欣都是黑着脸,动不动就呵斥人,小二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邓蝶私下悄悄问她,欣欣,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家伙了吧?师姐你想多了,九公主硬邦邦地回答,这厮既是为我做事,万一晋阶时出点问题,别人岂不是要笑我罩不住他?总算还好,两天之后,李永生就出现在了酒家门口,赫然已经是中阶制修。
赵欣欣见到他,先是一喜,然后脸又狠狠地一沉,失踪两天,也不知道告假,先值夜十天,再有如此情况,严惩不贷!李永生也不生气,反而很高兴,自己在永馨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重了呢。
他原本是不需要这么着急晋阶的,不过远行在即,适当提升一下修为,一来方便行事,二来也省得关心自己的人担忧。
李掌柜晋阶了!消息在瞬间传遍了酒家。
在李永生看来,初阶制修晋阶中阶,没啥可庆祝的,但是旁人可不这么看,这样的晋阶,一辈子能有几次?更别说他还是研修生,就成为中阶制修。
这不仅仅是做够任务就可以研修结业的问题,而是在于他真的太年轻了。
酒家的小二们,都送上了点薄礼——真的很薄,只是一片心意,大厨们做了几桌好菜。
徐秋生徐先生,都送来了十两黄金贺喜,并且表示自己有事不能前来,非常抱歉。
他不是不能前来,是没法前来,祝贺成就中阶制修,十两黄金已经太多太多了,但是这点钱拿给李永生,还真是太磕碜了。
徐先生也不能再给多了,黑社会挣钱也不容易啊,所以只能礼到人不到了。
还有人也到礼也到的,杜晶晶正在水月庵公干,闻听消息就赶了过来,直接丢个玉瓶给李永生,喏,给你的贺礼。
玉瓶上三个大字——复颜丸。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不速之客杜晶晶赶到的时候,李永生正在酒家里摆酒庆祝自己晋阶。
对他来说,这次晋阶实在不值得一提,但是既然在这个位面生活,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酒宴一共六桌,其中李永生、赵欣欣、张木子和邓蝶,四人组成一桌。
其他小二、厨子和前来道贺的人,没资格上这一桌。
杜晶晶走过来,丢出复颜丸,李永生根本就没去看赵欣欣的脸色,他笑一笑,就将复颜丸递了回去,谢谢杜上人,其实我脸上这道疤,是有段恩怨未了……我要时刻提醒自己。
杜晶晶大喇喇地一摆手,我送人的礼物,还从来没有收回来过,恩怨未了,你暂时不要服用即可……你不会嫌礼物太轻吧?李永生沉吟一下,抬手一拱,那就多谢杜上人了……坐下喝两口?杜晶晶轻笑一声,抬手卷了一把椅子过来,一点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还就挨着李永生,既然张道友在,那一定要喝点酒了。
李永生大声招呼起来,来人,添一副碗筷,再上几个菜。
反正今天是他摆酒,可以隔过东家发号施令。
接着招呼摆放碗筷的时候,他悄悄将椅子往旁边挪一挪。
赵欣欣本来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发现这个小动作之后,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酒楼里还有其他客人,不过看到杜晶晶这个女魔头驾到,大家纷纷放低了说话的声音——没办法,杜执事一刀斩掉林家嫡子人头的事情,已经传得众所周知了。
这顿酒也没喝了多长时间,就是半个多时辰,其他贺客还在吃喝,李永生这一桌就走人了,临走的时候,他还不忘招呼大家一声——你们好好吃喝,都算在我的账上。
众贺客也不在意,实在是那桌五个人的层面,距离大家实在太远了,身份尊崇,当然就可以提前离席。
事实上,这五位离开,是去了园林,那里也摆了一桌酒,才是真正放松的场所。
五人里去了四个,留下邓蝶照看柜台,反正滨北双毒没有参加酒宴,有这二位暗中照应,她控制住场面,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得不说,杜晶晶是真的挺关心李永生,在园林的亭子里坐下之后,她直接一探手,就捉住了他的手腕,很干脆地发话,运气!我看看你是不是强行冲上去的。
她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放开了他的手腕,满意地点点头,基础打得很牢嘛,若是勤练不辍,再调理得当的话……一年之内甚至可望冲击高阶。
杜上人,您这何必呢?赵欣欣苦恼地叹口气,我这小小道童,有个顺手的使唤人,也很不容易,您就别诱惑他了。
小赵你说得不对吧?杜晶晶斜睥她一眼,小李可是博本院的研修生,怎么就成了你的使唤人儿?小心博本院跟你跳脚。
杜上人,李永生抬手一拱,笑着发话,我是九公主的仰慕者,算半个使唤人儿……来,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咱们喝酒就好。
你……杜晶晶嘴巴动一动,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摇摇头,不以为然地哼一声,端起了酒杯。
四人正在喝着,有人来报——朝安局雁九求见。
让她进来,赵欣欣吩咐一声,然后又看李永生一眼,眼神怪怪的,永生,我发现你交往的,都是些女人,你这是……不会跟男人交朋友?我同窗里,关系好的男生多了,李永生不服气地回答,社会上,跟我关系好的男人也不少……宁致远你们总听说过吧?哈,杜晶晶大笑一声,宁公公……那是半个男人好不好?李永生顿时哑口无言,跟他关系好的男修其实也不少,比如说蒋看海、汤昊田之类的,但都不是特别有名,唯一有点名气的李清明,还不太合适说。
不多时,雁九匆匆走来,见过九公主,永生……恭喜你今天晋阶成功。
她的贺礼是十个金馃子,很显然她是刚刚听说李永生晋阶,匆促之间也准备不出礼物,只能直接用黄金了。
先坐下喝两杯,李永生招呼一声,你这浑身湿的……下雨了?正要讨一杯喜酒来喝,雁九微微一笑,寻了下首的石凳坐下,南城十余里外在下雨,我从百粤赶回来的。
桌上的碗筷原本就富裕,她连饮三杯之后,冲赵欣欣笑着点点头,百粤的事,我已经安排了一半,只差一个契机了。
哦,赵欣欣点点头,顿了一顿才发话,你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慢慢说,不着急。
什么叫皇家气度?这便是了,九公主小小年纪,言谈之间也是张弛有道。
九公主有令,雁九自然不敢不听,她浅浅地夹了两筷子之后,放下筷子发话,这个契机呢,就是我想借用一下李永生的名义。
赵欣欣并不说话,只是讶异地看着她。
几日之后,坎帅会来百粤一行,同行的还有军役部副部长李清明,雁九看李永生一眼,顿了一顿才又发话,我要见李将军,须得借用你的名头。
李永生听得眉头一皱,李清明竟然成了军役部副职?不过……是不是有点屈才?他已经彻底恢复修为,雁九微微颔首,副职的话,确实有点屈才。
彻底恢复了修为?李永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是中阶化修了。
事实上,李清明就算初阶化修,他也认为这家伙不该出任副部长,此人处理人际关系的水平实在糟糕,打仗又厉害,应该去镇守边疆,才不愧他军中猛将的地位。
有消息说,陈布达即将卸任部长,雁九面无表情地发话,李清明很可能接手。
这样?李永生的眼睛睁得老大,若是如此,他还真有走到大司马的时候。
军役部的正职和副职之间,差距非常巨大,就任军役部长,最终登顶大司马的可能极大,这是军人最高的位置了。
如果说这就是上书支持今上的回报,确实也值得了。
李将军还年轻,年龄是巨大的优势,雁九淡淡地发话,陪同大司马南下,明显有权力交接的意思。
她嘴里说出的消息,远胜于民间传闻,毕竟朝安局本来就以消息灵通著称。
当然,这未必是最精准的消息,大抵还是靠着猜测,否则她也不敢就这么说出来。
听到这里,赵欣欣忍不住发话了,见李清明,为什么要打李永生的旗号?九公主不知道?雁九讶然地看她一眼,是李永生出手,为李将军驱除了体内的残毒,李将军能再度复出,他功不可没啊。
不是吧?听到这话,杜晶晶都吓了一跳,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永生,你能治了李清明的毒?这京城的太医……也太水了一点吧?李清明的名气,那真不是盖的,连她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咳咳,张木子狠狠地干咳两声,然后才淡淡地发话,我北极宫也没驱了李清明的毒,杜道友嘴下留情。
北极宫跟李清明,还有一层交情,要不李清明见了张木子,都有点忌惮?赵欣欣也看李永生一眼,早知道如此,咱们不开酒家,开个医馆也不错嘛。
李永生忙不迭地摇头,不开医馆,太累了,收几个徒弟也比开医馆轻松。
杜晶晶被大家一通说,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她斜睥雁九一眼,你要见李清明,何必打李永生的招牌?亮出你朝安局的身份就尽够了……你莫非有别的打算?看她狐疑的眼神,就只差说,你是不是要行刺李清明了。
杜上人你这话,真的很莫名其妙,雁九有点恼了,其实朝安局从来都不是很怕四大宫,她更怕御马监,我也是有根脚的,只是怕不能跟李将军私下谈事。
李永生也有点怀疑雁九的动机,我能跟着你去吗?你跟我去当然可以,雁九点点头,不过你要小心被林家认出来,到时候功亏一篑,你不要怪我。
听到这话,赵欣欣很干脆地表示,那李永生你就不要去了,省得打草惊蛇。
雁九闻言,斜睥她一眼,心说你是害怕打草惊蛇吗?恐怕是更担心李永生的安危吧?关于对男女情事的认识,在场的四个女人里,雁九认第二的话,没人敢认第一,那三个都是道宫中人,而她却是朝安局的,耳闻目睹到的世情太多了。
李永生也隐约体察到了她的担心,当然不会明面上反对,想一想之后,他出声发问,坎帅的基本盘不是在北边吗?怎么会南下视察?去北边视察的是坤帅,雁九笑着回答,感受到异样了吗?赵欣欣闻言,都吓了一大跳,坤帅重新出山了?坤帅不理参与朝政二十年,大家都当她混吃等死了,谁能想到她重新出马?第三百一十四章 精心设计事实上,坤帅重新出山,对英王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胡秀凤并不为先皇所喜,光宗才是提拔她的伯乐,先皇大清洗的时候,她乞骸骨了。
今上是光宗正儿八经的继承人,坤帅不出山则已,出山的话就没什么选择——她不支持今上,在军中都要遭到非议。
英王只是光宗之子,皇位都没有争过先皇,指望得到坤帅支持,太渺茫了。
对于九公主的提问,雁九毕恭毕敬地回答,坤帅身体欠佳,视察北边,也是今上的信任。
胡秀峰成名之战在于西北,在西北的声望,是八大帅里数一数二的,就连坎帅也不能与之争锋,坎帅的基本盘在正北和东北。
她视察北方,不是特别地突兀,其实坎帅视察南方,才有点令人不解。
李永生就表示不解,坎帅来南方,能起什么作用?雁九看了赵欣欣一眼,沉吟一下方始回答,大概就是……为了稳定大局吧。
南方的战事较少,大多都是兑帅的势力,全国范围内,能跟兑帅在军中相颉颃的,就是坎帅了,当然了,若是京城或者整个幽州郡,手握御林军的离帅说了算。
雁九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说今上有动兑帅的想法了,所以派坎帅来南方走一遭。
赵欣欣嘿然不语,那个堂兄天家,既然容不下兑帅,能否容下英王,也是个很大的问题。
九公主虽然已经入了道宫,却还未能斩断尘缘。
见她沉默不语,李永生笑一声,我的名义,你想用就用好了……真的不需要我跟你去百粤?真不需要,你去了反而容易坏事,雁九笑着回答,你就等着看热闹好了。
李永生看赵欣欣一眼,笑着点点头,非常期待……三天之后,有人传来了消息,百粤郡务房长齐晓哲的住宅深夜遇袭,袭击者是潜行进入的,偷盗了大量财物,在被发现之后,仓皇逃遁,并且打伤了多人。
最重要的是,齐晓哲的儿媳和孙子,被盗匪劫走了,然后盗匪传出口信,要齐房长准备万两黄金和千两灵谷赎人。
消息传出,整个百粤郡为之震动,那是郡务房长啊,不但住宅被突破,连家人都被绑架,这样的治安,普通黎庶的日子还能不能过了?齐晓哲简直要气疯了,坎帅即将抵达百粤,郡里居然出了这样的大事,他还指望升同知,可能吗?所以他本来打算隐瞒此事的,哪怕失了很多财物,哪怕亲儿子被劫走,他都打算先压下去消息,但是不知道那个王八蛋作梗,竟然将消息捅了出去。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着人去搜捕盗匪了。
至于说用万两黄金和千两灵谷赎人,他想都没有想,且不说他能不能拿出这么多财物,只说他敢拿出这么多财物来,巡荐房就绝对放不过他——你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反正这事的影响极大,齐晓哲眼看遮掩不住,索性也告知了朱雀城这块飞地,要他们帮忙调查——盗匪的善后手段很厉害,天机都推演不出来。
所以这笑话,很快就传遍了朱雀城。
徐秋生得到了消息,想一想之后,叹口气,没去给李永生贺喜,这事儿做得差了。
他的身边,坐着几个心腹,曹司修试探着发问,你是说……可能是我们酒家干的?不知道,徐先生摇摇头,迟疑一下才又发话,按说这是江湖中人的手段,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九公主天潢贵胄,这么做有点不合身份,但是……曹司修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但是有能力做这事儿的,也不多,尤其是前一阵,齐晓哲连同林家,打算拿我们酒家出气。
所以,真的有点看不懂啊,徐秋生轻叹一声,不过不管怎么说,九公主肯定是有嫌疑的。
朱雀城里,像他这么想的,还是很有几个。
又过两天,有消息传来,坎帅带着仪仗路过,直奔百粤而去,沿途护送的军人有数千人。
徐秋生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某些人要在坎帅面前,打齐晓哲的脸!大家忍不住感叹,我们酒家这一招,确实挺狠的,但是别人也只有羡慕的份儿,学是学不来的,江湖中人和低级小官,没谁能提前得知坎帅的行程。
坎帅一行人入百粤,军役部副部长、东北暴虎李清明为前驱。
按说李清明身为新一代的军神,修为尽复之后,升为副部长,接班的势头极为明显,坎帅身为他的老上司,明显是扶其上马,再送一程的意思,两人竟然不同行,而是分了前后。
有人就猜,这是坎帅和李清明生分了,他还想再干几年。
他们甚至拿出例子来,证明李清明并不是其嫡系,否则那一场跨国擒王之战,李清明不会打得那么苦,差点自家都埋骨伊万国。
但是也有人说,这是李清明要上位了,要给大家留个尊重前辈的意思,所以甘为前驱。
就在车队进入百粤郡两百余里之际,猛地从路边的林中蹿出两人,惊了大军的车驾。
这种时候,惯例就是将来人毫不犹豫地拿下,违者格杀勿论,并且令地方官前来领人,然后给出交待。
但是李清明见到拦路的是一个女子抱着一个孩子,就令军士们不要下狠手,押这女子前来见自己。
女人大声叫着,说自己是郡务房长齐晓哲的儿媳,前些日子为盗匪所劫,跑了好几次都没跑掉,反而吃了不少苦,今天又跑了出来,见到大队人马,才冲出来拦路。
她还请大军发兵,去捉拿盗匪。
这个消息,听起来实在有点匪夷所思,军士都有点不能相信,你说你公公是郡务房长,然后……你被劫持了?搁给谁都不能信,开什么玩笑,现在的中土国蒸蒸日上,太平得很。
——这女人真的不是前来刺杀李部长的?李清明身为坎帅前驱,跟坎帅的大队距离有三十余里,他也不能轻慢此事,于是将女人唤来,细细盘问。
盘问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然后李清明就问,谁知道齐晓哲家是不是被盗匪攻击了?他的车仗里,有百粤军方派来迎接的引导部队,也有人知道,齐晓哲家确实遭劫了,但是这时候,谁愿意说出来,招惹郡守的不满?少不得大家就一推六二五,那个……我们真的不知情啊。
不管他们知情不知情,李清明早就有了应对的腹稿,于是大手一挥——正好我带得有擅长推演天机之人,来,推演一下。
推演之下,大家顿时傻眼,这女人果然是跟齐晓哲有关,不过坑人的是:那孩子不是齐晓哲的孙子,而是齐晓哲的儿子!既然确有其事,大家少不得紧张了起来,于是派出一队人马,前往女人被囚禁之处找寻线索。
那里也确实有被囚禁的痕迹,但是很显然,盗匪也发现了这个大型车队,干脆利落地跑了,并且消除了一切线索。
李清明赶忙派出人,向坎帅汇报,坎帅也派人过来,了解这件事情——中土国的盗匪,什么时候这么猖狂了?查来查去,大家不得不承认,盗匪之所以是盗匪,在销声匿迹方面,是很有一套的,一时间居然查不出线索来。
情急之下,大家就不太讲究了,直接问那女人,那啥,盗匪侵犯你了没有?若是有,提供一点毛发体液啥的。
没有啊,女人怯生生地回答,看我都看得很松,只是跑了几次,每次都被抓回去,这次我看你们人多,才又跑出来。
就在这时,去官府打探的人也回来了,他们证实:齐晓哲确实遭遇了盗匪的袭击,家中损失不小,儿媳和孙子也被绑架走了。
不过请坎帅放心,百粤郡很快就会挖出盗匪,还百粤郡、还百粤黎庶,一个朗朗晴空。
坎帅此来,是有别的任务的,心中暗暗地记下了百粤的丑态,表面上倒也不想多事:行,那我也相信百粤郡的能力,此事我会持续关注,你们不能说一说就算了。
事情到此,似乎就可以结束了,但是李清明出声了:慢着,齐晓哲到底是孙子被绑走了,还是儿子被绑走了?坎帅听到这话,也反应过来了:这不对啊,齐晓哲是异地为官,绑走的是孙子的话,可以理解,绑走的是儿子的话……那么小的儿子,是在哪儿生的?是齐房长的孙子,百粤郡的官员斩钉截铁地回答,被绑走的,是齐房长的儿媳!他的儿媳,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李清明闻言勃然大怒:这种事我从未听闻,莫非在你百粤,就是司空见惯的?凭良心说,李永生虽然对李清明有恩,但是李清明真的不想掺乎进英王的事情里去——他都投靠了今上,怎么还会脚踩两只船?前两日,朝安局的人打着李永生的旗号,私下来见,李清明听到是这种事,根本就不想管。
但是当他听说,齐晓哲跟儿媳通奸,生下一子,他马上就拍板了——好了,别的事我不管,这种乱伦的事情,我绝对不能坐视。
真要坐视的话,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 注定的结局朝安局并没有解释,说齐家内部已经有了公认,女人就是齐晓哲的妻子,挂一个儿媳的名义,只是为了逃避监管。
这似乎有坑人的嫌疑,但事实上真的不算什么,因为这种逃避监管的手段,已经超出了中土国人的道德底线。
哪怕将这女人说成是个某下人的妻子,齐房长见色起意,将其纳入房中,那也仅仅是有亏私德,但是儿媳的话,真的不行啊。
大司马不欲多事,这种小事原本也就惊动不到他这个层面,于是李清明就将人交给了百粤郡的巡荐房。
巡荐房是相对独立的机构,其实就算不够独立,有李清明过问,他们也不敢瞒天过海,于是事情很快就查清了——齐晓哲扒灰。
齐家倒是辩解了,说这是齐子体恤父亲在百粤郡寂寞,所以用娶媳的名义,为父亲纳了一房小妾,此事族中都是知道的。
这辩解听起来,也是合乎逻辑,但是……没用啊。
巡荐房行事,啥时候听人辩解了?坏了纲常就是坏了纲常,说破大天来都没用。
其实巡荐房在调查官员的过程中,也见惯了别人找借口,在他们看来,别说这个借口本身就很荒谬,就算不荒谬,也可能是齐家捏造的。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就是齐晓哲强抢儿媳扒灰,齐家只是不愿意承认。
当然,事情原委到底如何,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齐房长确实纳了儿媳,并且生有一子。
巡荐房当即就停了齐晓哲的职——别看平级,他们真有这个权力。
至于怎么处置齐房长,那就是上面考虑的了,郡守崔正鸿首先表示,巡荐房你们将人看管起来,细细审查一下,看他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
巡荐房在审查的过程中,也将情况飞传京城,要京中做出决定。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齐晓哲的下场就不用赘述了,一撸到底是毫无疑问,能够全身而退,他都得关起门来庆贺了。
朱雀城得知这个消息,是在两天之后,有心人这才反应过来,此事还有如此惊人的后续,若是真是赵欣欣所为,这九公主的算计,也太狠了一点吧?事实上,赵欣欣听到这消息,都忍不住去找李永生,你说,这全是朝安局的设计?以她这知情人的身份,都有点不敢相信,事情竟然能办得如此天衣无缝。
尤其是女人阻拦车驾,蠢女人根本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主动,将丈夫的把柄,送到了别人手上——或者说是公公的把柄。
朝安局做局,还真是有一套,李永生也颇为惊讶,雁九居然能把事情办得如此漂亮,原本他以为,她会用暴力破局,哪曾想如此波澜不惊,就将齐晓哲拿下了。
跟朝安局的手段相比,两次针对赵欣欣的刺杀,还有对我们酒家的打压,就显得太简单粗暴了,没有什么技巧可言。
要说这个局完美无缺,倒也不至于,雁九行事还是有些不足之处,可惜夜入齐家这一招,有点突兀生硬了,很容易让人猜出来,事情别有隐情。
然而,一如上一世的永馨,赵欣欣也是个容易知足的人,她笑着发话,被猜到一些也正常,毕竟是个郡务房长倒了,就算没有隐情,别人也会自行脑补的。
李永生微微颔首,心里却是在琢磨,齐晓哲已经万劫不复,接下来,就该收拾义安林家了。
所以回博灵郡一事,就被他摆到了议事日程上。
因为上一次晋阶,他悄悄地溜了,被赵欣欣抱怨了好久,这一次他打算把事情摆到明面上,于是主动地告知了她。
当然,他不会告诉她,我从博灵郡回来后,会直接南下百粤——他不想让她担心。
然而赵欣欣还是给了他一个意外,不出意外的话,博本院马上会有人来三湘,到时候你把任务汇报交给他们就行了。
李永生顿时愕然,我不是说了,你应该尊师重教吗?这可不关我的事,赵欣欣得意洋洋地回答,是三湘郡农司发起的,郡教化房出面,邀请博本院的人来,共同研究新的粮种。
博本院在种植业方面,有不俗的成就,尤其是孔舒婕出任总教谕之后,更是有长足的进展——孔总谕本身在种植方面,就有深厚的造诣。
不过赵欣欣嘴上说不关她的事,可是看她的表情,就只差在脸上写上一行字——这事儿就是我促成的。
甚至她不忘记强调一点,新的研究场所,应该距离朱雀城不远。
李永生有点哭笑不得,你也没必要这么搞吧?显得我有多特殊似的。
定制任务他知道,在朝阳还接过御马监给出的任务,那基本上就是刷分用的。
不过赵欣欣操作的这个任务,对中土国黎庶、对朝廷、对博本院,都是有巨大好处的,李永生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帮助。
我也不是不让你回博本院,赵欣欣叹口气,我只是希望你晚点回。
李永生讶异地看她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等连鹰的处理结果出来,再回不迟,赵欣欣淡淡地回答。
原来是担心我的安危!李永生有点感动了,他应该不敢再做什么了。
天底下哪里来的那么多‘应该’?真要是那样的话,就没有纷争了,赵欣欣又叹一口气,幽幽地发话,我父王什么都没做,天家不是‘应该’尊重这个皇叔吗?李永生嘿然不语,永馨这一世,背负的东西有点多啊。
很显然,九公主也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不想自己最得力的掌柜被人伤了,没有别的意思。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欲盖弥彰。
不过他对眼下的状况,也是相当满意,只靠着死缠烂打,再加上对永馨的一点点了解,就获得了天潢贵胄的青睐,确实挺有成就感的。
当然,这算不算一次追得她上蹿下跳的经历,那就只能等她觉醒之后评论了。
得意什么?赵欣欣冷冷地看他一眼,想要做我的伴侣,你这点修为,远远不够。
李永生又笑了起来,不住地点头,九公主说得是,我会努力提升自己的。
赵欣欣白他一眼,转身走了,只丢下一句,用心经营好酒家,这会提升我对你的印象。
是这样吗?李永生看着她的背影苦笑,掌柜和东家,怎么可能摩擦出爱情的火花?她还是不放心我回博灵郡!他非常确定这一点——毕竟他也经历过军队的刺杀。
不过,他还是要走的,永馨关心他的安危,他也关心永馨的安危,不狠狠收拾一下林家,别人就都看到英王的九女好欺负了。
赵欣欣不比她的兄弟姐妹,他们都躲在英王府里,不怕别人算计,她却是孤身在外,虽然她得了栗真人的看重,但是一个连制修都不是的道童,玄女宫再是看重,也有限得很。
又过十几天,眼看十月底了,博本院还真的派出了教谕和修生,来到了三湘郡。
对于这一次跨郡合作,博本院是相当地重视,宋嘉远和孔舒婕齐至。
然后,三湘郡还真的将实验场地,放在了朱雀城以北百余里的一处小山,圈了差不多百余里方圆,作为实验场所。
百里方圆说多也不多,无非就是长十里宽十里,因为是山地,所以山石和草木众多,能拿来做试验田的地方没有多少。
之所以选在这里,也是看重了海拔不同,气候环境多样,能更好地育种。
李永生能得到消息,还是因为博本院的修生在做实验之余,跑来朱雀城玩耍,毕竟这里紧邻大名鼎鼎的玄女宫,四大道宫之一,而朱雀城也能交易到不少外面罕见的东西。
来的修生里有一个叫薛志强的,是书社的会员,跟李永生有过些交情,听说他在朱雀城,带了两个同窗,一路打问着过来了。
我们酒家最近非常高调,掌柜李永生也被不少人知晓,他们顺风顺水地找到了人。
所谓他乡遇故知,李永生见到昔日的同窗也很高兴,做主请他们吃喝了一顿,又给他们安排住宿——他是半个地主嘛,必须的。
住宿也没选择客栈,就是酒家的小院里,腾出一间房子就行,这里的房子还是不缺的,而薛志强三人是年轻的修生,对住宿条件也不挑剔。
住下之后,李永生又管了晚饭,吃饭的时候,说起来对朱雀城的印象,薛志强三人连连摇头,这里的治安很差啊,一路上见了好几次打架,很多人看人的眼光,感觉特别地不怀好意。
另一人也点头,心有余悸地发话,下次来,得跟着教谕来,真不敢随便出入。
习惯了就好了,李永生笑一笑,象牙塔内的天之骄子,还是经历的事情少。
他本来想说,你们打上我们酒家的旗号,估计会少有人招惹,但是转念一想,这岂不是一个机会?你们打算怎么回去?来的时候,是走来的,薛志强老老实实地回答,修生花钱的地方很多,百余里地,走起来也没多远,回去可是不敢再走了,坐长程马车吧。
李永生眼珠一转,算了,明天一大早,我驾上马车送你们吧。
第三百一十六章 渐行渐远的青葱李永生想的是,自己借着送他们的机会,在去看了教谕和同窗之后,直接开溜。
就算是将任务汇报给了孔总谕,他也要抽出时间,往百粤郡一行。
然而非常悲催的是,他才做出决定,赵欣欣就找了过来,我又请来了一名化修,是十方丛林的,要在朱雀城待一段时间,他是男修,不想住水月庵别院,就借住这里。
李永生微微颔首,正好明天我送同窗回去,估计还要在教谕那里盘桓几日,我不在的时候,你得多辛苦了。
哪曾想,赵欣欣很干脆地表示,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我对新粮种,也很有兴趣。
李永生顿时就无语了,这还怎么开溜?不过这也难不住他,不能驾着马车开溜,那就再买几匹马好了。
他现在朱雀城的圈子里,也有几分薄面了,起码跟徐先生打个招呼,那边很轻松地就帮他弄到了四匹马——有两匹马,已经达到了军马的标准。
第二天一大早,李永生就带着几名同窗上路了,他们四人骑马,赵欣欣则是坐在马车里,同行的还有张木子和滨北双毒里的老妪。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多少麻烦,中午众人歇息了一个时辰,还是在傍晚就赶到了地方。
这个小山,原本就是三湘本修院和农司合建的试验地点,虽然偏僻了一点,但是各种生活设施还是齐备的,只不过略略有一点简陋。
博本院来了八十多名修生,如此大的人流量,导致宿舍都紧张了起来,一间二十平米的房子,原本是住两三人,现在差不多要住十个人,甚至有人不得不临时打地铺。
李永生到了地方之后,居然发现了一个熟人,秦天祝你不是结业了吗?秦天祝见是他,就笑了起来,你可以脱产修研,我就不行吗?咦,李永生觉得有点古怪,少不得上下打量他两眼,你不是想去道宫的吗?我想去,道宫也得要啊,秦天祝有气无力地回答,我现在算是看开了,不管在道宫还是在官府,尽量提升修为,总是没错的。
这倒也是,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他一直觉得,汽车人做事有点不切实际,不成想才刚一结业,这家伙就明白了脚踏实地的重要性。
要不说,社会就是最好的老师呢?会教人很快成熟起来。
李永生再一问,才知道此次博本院来三湘郡,不但有研修生和上舍生来做任务,还有外舍生和内舍生——这个阶段的本修生,是很少有试炼任务的。
博本院让这些人来,也不是要他们做出什么成绩,而是来接受教育,让他们明白,农业有多么艰苦,有多么重要。
李永生来得还算及时,孔总谕还没离开,再过两日,她就要带着外舍生和内舍生回博本了。
不过,想见孔舒婕一面,也比较难,总教谕正在试验田里转悠,那些地方看管得很严,是需要出入证的,还是一人一证,秦天祝他们虽然有证件,却不能借给李永生。
中土国对农业的重视,那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秦天祝听说李永生要找总教谕,就指派了几个人去传话——别看他只是一年级的研修生,可是带薪修行的,在同窗里威望也很高。
孔舒婕很快就出来了,快到饭点儿了,她是下山来吃饭的,听说李永生上门求见,她就出来见一见本院最天才的修生。
第一眼看到李永生,她就愣住了,你晋阶了?秦天祝闻言,刷地就把脖子扭了过来,因为动作过大,他的脖颈还传来了一声轻响,我去,不是吧……这就又晋阶了?因为结业之后又见到李永生,他心里满是欢喜,根本就没注意到对方的修为,事实上他认为,没有必要关心这个,大家都是六月份才晋阶制修的,现在才十月。
哪曾想这一眼望去,他顿时傻眼,我勒个去的,你这就……可以熬时间等研修生结业了?做人厚道一点行不行,让别人情何以堪啊?李永生一摊双手,干笑着回答,运气,只是有点小运气。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啊,秦天祝悻悻地叹一口气。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有点小家子气了,说不得笑一笑,还没庆贺你晋阶呢,怎么听,你这家伙都是在炫耀,不行,晚上你必须请客,不醉无归。
这个好说,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又看向孔舒婕,总教谕,许久不见,我此来是想请教一下,我该制定一些什么任务,来写任务报告。
因为他还打着主意,想要借着交任务的幌子,去博灵郡走一趟,所以索性就没有拿出来已经写好的任务报告——《朱雀城治安之我见》。
孔舒婕微微一笑,其实我觉得,你写一写晋阶制修之后,如何快速晋级中阶,可能会更好一点,当然,这仅仅是我的建议。
李永生摸一摸下巴,苦笑着发话,会不会有点高调了?孔舒婕笑了起来,对这个年轻的修生,她是越看越顺眼,博本院第一人,高调一点也无所谓吧?而且,只是让你分享一些心得,随便写一写……毕竟这么快连续晋阶的情况,很少见。
很少见并不代表没有,事实上,运修也有强行提升修为的手段,那就是所谓的机缘,但是话说回来,机缘到了,你也得能抓得住才行。
博本院第一人?不远处的老妪哼一声,她很少出声说话,但是听到这第一人三个字,她真的是有点不服气。
本修院是运修的大本营,博本院建院这么多年来,里面走出的化修起码也有两位数,现在居然有人说,一个小小制修,竟然会是博本院的第一人?起码她心里,是绝对不服气的,要知道她也曾经是化修,后来跟伴侣遭遇强敌,境界跌落不可恢复,但是要说心气,她还是相当高的。
赵欣欣闻言看她一眼,缓缓地摇一下头——人家博本院的人不计较,咱们也少惹事。
孔舒婕也听到了这话,她侧头看过去,发现自己不认识,也就懒得理会,仅仅冲着张木子点一下头,张上人,我们又见面了。
张木子微微颔首,这就算打过招呼了。
赵欣欣向前走两步,出声发话,李永生,做多少人的饭菜?她这次出来,还带了一个侍女和一个厨子——只要有条件,九公主很愿意享受生活,不会像陈昭雪真人之类的,做什么苦修者。
李永生也不知道该请多少人吃饭,于是看向孔舒婕,总教谕您说吧……全请也行。
那就全请好了,孔总谕也是个痛快人,来了三天了,这里的伙食很一般,你若愿意请客,想必大家都会开心的。
是啊,薛志强在一边笑着发话,白莉莉也来了呢。
哦,李永生很随意地笑着点点头,却是恨不得掐死这厮——你少说一句会死吗?秦天祝看一看他,又若有所思地看一眼赵欣欣,眼中露出了浓浓的同情之色。
李永生的感知能力极强,很纳闷地看他一眼,你这啥表情啊?很快地,他就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看自己了——合着不止白莉莉来了,依莲娜也来了。
要知道,当初他当着胡畏班的面,亲吻依莲娜,这事儿在博本院已经成了传说。
这次来的女修生,有二十多名,比起说走就走的男修生,女修生们多少要打扮一下,来的时候就不早了。
赵欣欣已经取出了调制好的肉食和蔬菜,以及部分瓜果,这么多人吃饭,可怜的厨子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所以她直接放出了大招——烧烤吧。
修院的男生最爱做这种事了,事实上,像他们这个年纪,生肉都吃得下去,所以烤得生一点或者焦一点,那都无所谓的,是肉就行——毕竟现在还是温饱型社会。
李永生也不管他们,只是陪着孔舒婕聊天,我们酒家的厨子坐在不远处,专心为这几个人烹制烧烤。
不多时,女修生们也到了,然后就是众多男修生上前帮忙献殷勤。
白莉莉是到得比较早的,见到李永生之后,她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打一个招呼,永生你好,现在该叫你学长了……什么时候回博本,记得书社坐一坐,在书社里,你的传说不少呢。
对了,小白你正好来了,孔舒婕猛地想起一件事来,书社不是想编纂赵氏孤儿话本吗?讲故事的人可就在这儿坐着呢。
赵氏孤儿?赵欣欣狐疑地看李永生一眼——你这是要咒我不成?见总教谕发话,白莉莉笑一笑,也直截了当地发问了,永生学长,赵氏孤儿的故事,在巴蜀已经传遍了,巴蜀教化房想创造个话本,你看你能写一下吗?话本……我没时间写啊,李永生皱一皱眉,要不这样,我委托博本院的书社创作,我是通讯作者……是第一作者,书社其他人是第二作者,白社长你看行吗?我已经不是社长了,白莉莉微微一笑,第四年了,我必须全力冲击结业,这只是我为书社尽点心意就是了。
修院的修生,果然还是相当单纯的。
第三百一十七章 西游故人白莉莉打完招呼之后,就离开了,她已经获得了李永生的授权,至于说书社的人有没有兴趣,那就不是她考虑的范围了。
赵欣欣按捺不住那份好奇,抬手轻推李永生一把,赵氏孤儿是什么?是我编的一个故事,李永生笑着回答,回头我讲给你听。
孔舒婕狐疑地看赵欣欣一眼,终于忍不住发话了,这小姑娘是谁,永生不介绍一下?九公主此次出来,并没有穿道袍,而是一身的劲装。
那一双浑圆笔直的大长腿,委实有点摄人心魄,而且她的相貌,不能说是大美女,但也是相当地有味道——眼睛小了点,但却是卧蚕眼;嘴唇厚了点,可是却异常性感。
不少男修生,都在偷偷地打量她,尤其是那一双长腿。
这是我现在的东家,欣欣,李永生笑着发话,别看她尚未成就制修,可是已经入了玄女宫的门墙,我正在努力追求她……比较难追,她的眼界很高。
入了玄女宫门墙?孔舒婕若有所思地看一眼赵欣欣,微微颔首,看起来出身不凡。
不过欣欣啊,作为他的教谕,我说一句交浅言深的话……永生这么好的小伙子,非常难遇到,难得他对你一片痴心,你若是错过了,真的是你的损失。
赵欣欣身边的老妪闻言,轻哼一声,是谁的损失,那倒也难说。
孔舒婕冷冷地看她一眼,我的修生,我心里有数!呵呵,老妪不以为然地干笑一声,也不再多说。
李永生,你这算是有了新人,忘记了旧人?突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赵欣欣侧头一看,却发现一个异族美女站在不远处,高鼻深目美艳异常,一袭白衣,晚风吹来,白色的裙袂飞扬,宛若一幅绝世名画,却又生动异常。
依莲娜,咱不闹行吗?李永生硬着头皮回答,当时我只是想气一气你们胡畏族人,你不会感受不到吧?是吗?依莲娜冷冷地盯着他,当众轻薄于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玩笑?李永生只觉得头皮发麻,根本都不敢看永馨的表情,那个啥……我道歉还不行吗?呵呵,依莲娜惨笑一声,我们胡畏族女子,可是非常忠贞的。
屁的忠贞!李永生心里冷哼,莎古丽躺在安贝克怀里那个浪荡劲儿,真当我没看到?若不是我跟着他们出城,莎古丽只怕在野地的帐篷里,就跟安贝克苟合了。
不过怎么说呢?胡畏族有荡妇,也有忠贞的女孩儿,这并不矛盾。
就在李永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孔舒婕笑了起来,永生果然够优秀,你们两个,谁嫁给永生,都是天大的福分。
依莲娜沉下脸来,总教谕,我甘被族人嘲笑,也要上研修生……您就不为我做主?怪不得她没有跟胡畏族人在一起,单独来三湘,原来是隐约有脱离族人羁绊的意思。
不过孔舒婕却清楚,依莲娜专情于培育粮种,也是在为胡畏族人找一条发展的路子,西疆那块儿干旱少雨,多以畜牧业为主,粮食太少,导致生存极为不易。
要说种植粮食是看天吃饭,畜牧业就更是了,有个旱灾,牲畜就要渴死不少,来个雪灾,冻死的牲畜也不会少,至于说来个瘟疫……饿死的胡畏族会更多。
反正孔总谕是以李永生为傲的,对胡畏族也并不欣赏,她的立场相当偏颇,我没有不为你做主,但是李永生真的很优秀……你想要什么,得自己去争取。
哼,赵欣欣冷哼一声,手一扬,面前多了两只腌制好的全羊,我请大家吃烤全羊。
凭良心说,三湘郡的羊真的不行,比西疆的羊差远了,但是她这个举动,令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连依莲娜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储物袋?赵欣欣并不多说,只是淡淡地扫视一眼四周,眼神里挑衅的意味十足——没错,我虽然没有到制修,但是我有储物袋,你们谁有?李永生就只能暗暗苦笑了,永馨在上一世,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对于攻击自己的人,她经常会异常高调地反击。
现在的永馨,显然是恼了——跟我争,凭你也配?至于说公然暴露出储物袋,会引起一些觊觎,她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当然,事实上她身边有护卫,也不用太在意这个。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的行为真的很高调,搁在地球界,那叫炫富。
依莲娜呆了一呆,淡淡地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了,我不会放弃的,除非我死了。
李永生小心地看赵欣欣一眼,发现她的脸上并没有恼怒,反倒是有几分……玩味的意思?不过没过多久,他就知道她为什么不恼怒了。
烧烤进行了一个时辰,开始进入尾声,但是众多的修生才刚刚活动开,大家聚在一起,有人放声高歌,也有人跟女修生翩翩起舞——年轻的心,总是喜欢在浪漫的时刻躁动。
李永生不敢去招惹赵欣欣,扯了秦天祝和薛志强在一边喝酒。
但是赵欣欣直接找了过来,李永生你来,我跟你说两句话。
李永生硬着头皮跟了过去,那是一个小小的火堆,基本上起不到什么烧烤的作用,唯一的作用,恐怕就是照明了。
不过十来丈之外,就是厨子架起的大火堆,不但在帮着烧烤,火堆上还架着一个大大的陶罐,里面有浓烈的香气飘出——那是一锅汤。
赵欣欣拿起一只羊脚,毫无形象地啃着,嘴里含含糊糊地发话,那个胡畏族美女……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她真的很美,对吧?这个……李永生苦恼地挠一挠额头,想一想之后,机智地反问一句,你是以东家的身份问我,还是以伴侣的身份问我?赵欣欣不吃这一套,她很干脆地回答,没什么身份一说,我就是有点好奇,想问一问……你可以不回答。
我尼玛能不回答吗?李永生的嘴角扯动一下,硬着头皮回答,这个事儿呢,我现在不好跟你细说,待你成就制修之后,我必然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你看如何?出乎他意料的是,赵欣欣并没有生气,她沉默半晌,方始缓缓发话,这个女人,我有熟悉的感觉……此前应该见过她。
握草,你说得简直太对了啊!李永生差点流出泪来,他重重地点点头,我也感觉,你俩的神韵里,有什么地方比较像,但是我说不出来……可是,你什么时候去过西疆?我曾经随父王去过一次,赵欣欣淡淡地回答,当时先皇有意,让父王永镇西疆,不过后来内阁有言,亲王镇边,容易尾大不掉,所以又回来了。
李永生点点头,这话听起来有理,但是其实……也有失偏颇。
天地良心,眼下他只是在胡说八道,是想引开赵欣欣的注意力。
亲王镇边的后果,真的太严重了,只要是关心过这种情况的人,心里都清楚。
边军从来都是军队的精锐,一旦经营有成,虽说以一隅对整个中土,有点螳臂当车的感觉,但是事实上,正因为只有一隅,战线不会拉得很长,不会陷入四战之地的困境中。
而且边军紧邻外国,不管是养寇自重还是求外国的支持,都是很方便的。
呵呵,赵欣欣很无所谓地笑一笑,并不对他的话做出评价,反倒是问了一个问题,那你觉得,我和依莲娜……谁更漂亮一点,她是叫这个名字吧?那个……当然是你漂亮了,李永生大义凛然地回答,我就特别讨厌胡畏族的长相。
呵呵,赵欣欣干笑一声,盯着他的眼睛发话,是吗?当然,李永生很干脆地点点头,必须是你漂亮啊。
那你为什么当众亲她?赵欣欣死死地盯着他,你说实话,我不生气。
这个……不是想刺激胡畏班的那帮杂碎吗?李永生胡乱地回答着,脑子却是在疯狂地转动,我对她真的没感觉,嗯,我喜欢长腿,就像你这样的。
你真让我失望,喜欢就是喜欢嘛,赵欣欣不屑地冷笑一声,就算我成为你的伴侣,我也可以让你娶几个侍妾回来的……你最好说实话,我欣赏老实人。
实话就是……李永生沉吟一下,果断地发话,我只喜欢你。
你这人太虚伪了,没劲儿!赵欣欣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没人能看到,她的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
烧烤在子初的时候开始散去,这里虽然是农业基地,看管很严,但是没事的时候,也比较空闲,女修生们先渐渐地散去,剩下不多的男修生,喝酒喝到子末才散去。
烧烤的时候,白莉莉送了李永生一串手串,祝贺他晋阶中阶制修,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想到送他东西——大家热闹一下就算完事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甩脱第二天一大早,又开始下雨。
李永生一行人办了证件,冒雨观看了试验田,山上山下来回走一走,大半天就过去了。
下山之后,他跟赵欣欣商量,我打算在这里多呆两天,写完试炼报告,看有没有人帮我送回博灵郡……应该能找到人送。
他这话是想将她诳回去,但是九公主表示,农业是一国之本,我要在这里多停留几天,回去的路上,正好还有你护送……那样也安全。
你不是这样吧?李永生有点头大,我们酒家那里,也不能不管不顾啊。
无非一处产业,我难得出来散散心,赵欣欣淡淡地发话,又抬起雪白的玉腕看一看,不无遗憾地发话,你说,我手腕上是不是少点什么装饰?少一串手串,李永生很无奈地回答,回头我送你一串,白莉莉送的这一串,不值钱,但却代表了同窗情谊,不合适转送你。
哦,赵欣欣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人家送你的东西,我怎么会要?不过……好像你在同窗里,人缘不怎么样啊,只有一个人送你贺礼。
李永生笑一笑,都是修生,想的比较少,单纯得很。
话音刚落,远处款款走来一人,白衣白裙,正是依莲娜。
她走过来,抬手递过一块手帕,然后转身就走,送给你的……祝贺你晋阶。
李永生斜睥赵欣欣一眼,硬着头皮打开手帕,手帕是麻纱的,质地厚实手感极佳。
雪白的手帕上,绣着两只天鹅,在空中展翅翱翔。
中原的男女定情时,送的手帕一般是绣着鸳鸯,但是西南边和西北,流行绣天鹅,他们认为天鹅对伴侣更忠贞一些。
赵欣欣冷哼一声,也转身离开了,好一对天鹅……果然是同窗情谊。
李永生悻悻地挠一挠头,搁在上一世,遇到这种事,他能哄一哄永馨,不过现在……还是等她觉醒之后再解释吧。
总算还好,接下来的时间里,依莲娜并没有再来找他。
又一天过去,孔舒婕要带着修生回博本院了,李永生打算跟着走,他还跟赵欣欣解释,跟着大部队的话,我不会有什么危险,连鹰再丧心病狂,还敢对这么多本修生出手?既然安全,我也跟你走一遭,九公主很干脆地表示,我还没去过博灵郡,正好去玩一玩,看看博本院第一人回去,还有多少同窗会送贺礼。
李永生有点不高兴了,九公主,咱能不这么任性吗?忘了你才遭遇两次刺杀?赵欣欣淡淡地回答,你不是说,跟大部队走没事吗?你要不欢迎我去博本,你直说好了。
李永生想一想,然后点点头,没错,我就是不欢迎你去。
赵欣欣一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启程上路,李永生和张木子两人四马,跟着大家缓缓前行,猛然间发现身后不远处,跟着一辆马车——还是李永生留在基地的马车。
李永生是真的不高兴了,拨转马头就回去了,来到马车旁发话,九公主,你这是要干什么?这一次,赵欣欣连车帘都没有掀起,就在马车里回答,我走我的路,关你什么事?你不欢迎我去博本院,还能拦着我去博灵郡吗?这才是的,李永生只觉得一阵头疼,想一想之后,大声地发话,那你跟着好了,晚上住宿的时候,尽量离得近一点,啊?赵欣欣坐在车里,并不回答,好半天之后,听得马蹄声远了,才轻声嘟囔一句,这家伙,不会又在耍什么花招吧?老妪冷哼一声,九公主,这种毛头小子,真不值得您这样。
赵欣欣也轻哼一声,婆婆,我担心他在博灵郡遇险,只是原因之一。
是吗?老妪鸡皮一般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明显的表情,那是浓浓的不以为然,之二呢?是你真喜欢上他了?之二嘛……赵欣欣轻叹一声,低声嘟囔一句,其实……老妪一时疏忽,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不过她也不以为然,年轻人终究是年轻,等成熟之后,就会知道那淡淡的喜欢,其实只是不晓事的青春萌动。
半路上,下起了雨,还下得不小,马车远远地缀着博本院的人,缓缓前行。
到了晚上,正好路过一个小镇,博本院的人停下,找一个客栈歇息,马车也跟着停下了。
老妪一直是很警惕的,巡视了四周之后,才待请九公主下车,猛地就是一怔,奇怪,李永生和那四匹马呢?在雨下得最大的时候,李永生早骑着马离开了大部队,不过他能甩开赵欣欣,却甩不开一直跟他同行的张木子。
两人四马疾驰了一阵,李永生勒住缰绳,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看向张木子苦笑,张上人,你盯得我这么紧,做什么啊?张木子撑着薄薄的气罩,身上倒是没什么雨水,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着发话,我也是很好奇,你到底要做什么?对于这个比较清楚自己底细的人,李永生不想多瞒她——瞒也瞒不过,所以他很干脆地回答,我打算去一趟百粤。
义安林家吗?张木子笑了起来,她果然是猜到了,看起来,九公主还真是你要找的人,这么着急给她出气。
李永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发话,有些事情,是不能纵容的,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我非常赞同你的观点,张木子笑着点点头,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我只是好奇,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对付得了一个半隐世家族?我的能力,比你所知道的还要强很多,左右是四下无人,李永生也不怕说一句惊世骇俗的话,不客气地说,你跟着我,只会成为我的累赘。
张木子继续浅浅地笑着,是吗?其实我对你的评价很高,不过我并不认为,我会成为你的累赘……我所拥有的能力,也超乎你的想像。
超乎我的想像?李永生不屑地笑一笑,但愿吧,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想超乎他的想像,那可真的难了,这个位面最强的修者,也不过是真君,能超乎他的想像?这个你放心好了,张木子傲然回答。
她有资格骄傲,在她想来,李永生最多不过得了瘸真君的衣钵,但是那又如何?瘸真君是真君,三宫主也是真君,能差多少?正经是李永生才是中阶制修,跟她这个高阶司修之间,差了很多。
两人全面地交换了意见之后,也就不再强求对方——都是天之骄子,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那么就策马前驱,直奔百粤郡而去。
因为怕被人发现,两人走的不是大路,而是荒野中的小路,因为有四匹马,他俩又都有储物袋,马力得到了很好的保护。
第三天中午,他俩选了一处陡峭的山岭,拽着马匹走了过去,直接避过了关卡进入百粤。
进入百粤之后,两人挂起了面纱,昼伏夜行,向义安摸去。
义安是南海府下的一个县城,距离府城禅城有两百余里,中间还有一道小山脉,是四柱山脉的余脉。
所以义安跟府城之间,联系得不是很紧密,而在义安县当地,林家的大名极为响亮,林家人说话,比县令还好使。
不过对当地人来说,林家并不可怕,因为他们很少欺负乡亲,反倒是乡亲们跟林家有纠纷了,可能借此占点林家的便宜。
没错,林家在义安,就是这样的形象,普通黎庶都不怕他们。
但是同时,没有谁会认为林家好惹,大家都知道,林家是看重乡情,不欺负本地人,说得极端一点,那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当然,林家也不可能一味地忍让,只要有过路的好汉犯事,乡亲们投告到林家,林家人铁定雷霆一般出动,将人痛快拿下,比汇报官府好使多了。
也只有对上外人,林家才会露出尖牙利齿——在义安惹事,问过我林家没有?里外的两张面孔,当地黎庶都看得清楚,就算占林家点便宜,也是诚惶诚恐,知道这是人家爱惜名声不计较,自己万万不能得寸进尺。
也曾经有人得寸进尺过,认为林家注重名声,自己作为乡亲,做得过分一点也无所谓,然后就一次又一次地过分。
结果某一日,林家有友人来做客,听说有人如此不识趣,直接冲出去,杀了那厮全家。
林家也不能处置自己的朋友,只能厚葬了那一家人,并且向乡亲表示说:这个事儿发生得挺遗憾的,不过那厮做事也有点过,我家不计较,但是不代表我朋友不计较。
是的,他们不对乡亲下手,但是乡亲做得过了,他们可是有朋友的。
林家在义安,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势力极大,口碑却极好,义安县出的最大的官,目前在渔阳郡任政务司副司长,此人上修院,是得了林家资助的。
可以说,在义安县,到处都是林家的耳目。
第三百一十九章 铁板义安李永生和张木子来到南海府,已经两天了。
大致了解到了林家的口碑之后,张木子也有点头大,这是要跟整个义安黎庶为敌了。
林家倒是志向不小,李永生笑着发话。
中土国的豪门大族,很少能做到像林家这么自制,努力交好当地乡亲,大多数豪门,最擅长做的就是盘剥乡亲——在家门口欺负人,不但安全,效率也高。
就算有些大家族讲规矩,约定子弟不得骚扰乡亲,但是一代人两代人下来,强者越强弱者越弱,什么祖训族规,早就被巨大的身份差距甩在了脑后。
——我太强你们太弱,欺负你们天经地义啊。
林家这种家族表现,是比较少见的,但是考虑到他们是半隐世家族,这样的表现也正常,林家根本看不上义安的这点小利益,他们的目光,盯着整个中土。
为了争夺一块导引石,他们不惜跟玉钩潘家开战,不惜报复九公主的酒家,谁说林家不好利?但是在乡里,稍微让出点蝇头小利,就能稳固住后院,还能获得点好名声。
所以李永生说,这林家的心思大,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很了不得的。
张木子咂巴一下嘴巴,问题是这义安县都不好进。
李永生笑一笑,不无得意地发话,你看,我就知道你是累赘。
你知道什么?张木子气得叫了起来,这种地方我去过,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检查你的路引……不管他们是不是有这个权力,那么,你有拿得出手的路引吗?她知道李永生有路引,但那是博灵郡教化房开的公函,也有博本院的游学路引,不过上面都是他的真实身份,无法接受检查。
否则的话,他们也不至于翻山越岭地进入百粤了。
李永生白她一眼,微微颔首,不就是伪造路引吗?这很简单。
伪造路引!张木子翻个白眼,她是北极宫中人,身份尊崇走遍天下,还真没接触过这种东西,真不知道你整天琢磨的是什么……给我也弄一份。
伪造好了路引,两人又化妆一番,寻一处隐秘的山谷,将马匹藏好了,步行进入了义安县。
两人扮的是一对年轻夫妻,此次是新婚燕尔,出来游山玩水。
李永生本是中阶制修,张木子也将修为压制到中阶制修,这就是很般配的一对儿了,而且以两人表现出来的修为,如果不主动惹事的话,也不需要考虑太多安全问题。
李永生的化妆术很神奇,随便在眼角和嘴角拉扯一下,再揉一揉鼻子,一松手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脸上那道疤是大问题,但是敷了点奇怪的东西上去,就看不出来了。
这番手法,看得张木子目瞪口呆,强烈要求他教自己一下,于是她再次被笑话为累赘。
不过被笑话为累赘,也是值得的,因为她学会了很实用的化妆术。
李永生的快速化妆术,是使用了他自己配置的一种胶水,事实上,稍微改变一下眼睛和嘴巴的形状,或者再调整一下眼距,别人看起来,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而且,李永生还有其他古怪的药水,涂抹到脸上能造成局部僵硬或者肿大,也能很好地改变外形。
张木子一直比较羡慕赵欣欣的厚嘴唇,不小心往嘴唇上涂得多了点,结果看上去,简直不能称之为性感了,就当被马蜂蛰了一下好了。
两人进入义安县之后,立刻就感受到了这里的不同,当地人看他俩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走得累了,在路边喝一碗大碗茶,随口问一问路,小二都要警惕地盘问他们,你们从哪儿来的?好在两人已经商量好了,张木子原本是渔阳人,能用渔阳口音说话,李永生也会渔阳腔,所以两人就说是渔阳来的,新婚燕尔,四处旅游度婚假。
小二倒没有检查路引的意思——毕竟人家在这里喝茶了,但他还是告诉这夫妻俩,这里没啥好玩的,而且,人都比较排外。
没错,义安的人是真的排外,很快地两人就感受到了。
首先从衣服款式上,当地人就能辨出,他们不是本地人,而且相貌上也有细微的差别,至于说一开口,那更是完蛋——义安人只说义安话,根本不说官话。
两人走在小镇上,旁边的人都躲着他们,不是怕他俩,而是……那种感觉不太好形容,就像人群里猛地多了两匹马出来,别人肯定不喜欢跟马离得太近。
这时候李永生再随便找个人问路,对方就直接发问,你俩哪里人?有路引吗,拿出来看看。
坑人的是,义安话还不太好懂,对方指手画脚比划半天,李永生才拿出路引。
对方还真就仔细看了。
李永生对自己伪造的路引有信心,就算巡捕房的捕快,只要不是专门负责制作路引的,也看不出漏洞,至于一般人,能看出才叫奇怪。
事实上,他怀疑,以义安人的封闭,没准不少人根本就没出过南海,根本就没见过路引。
最气人的是,检查完路引之后,那厮将路引还回来,也没告诉他们紫云峰怎么走,而是很郑重地提示他俩,你俩这样问路,很不好的,最好找到义安的朋友,有义安人问路,就方便多了。
张木子气得哼一声,问题是我俩就不认识义安人,认识的话,肯定直接找他去了。
那人无奈地摇摇头,递给他们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转身离开了。
李永生笑着拍一拍她的肩膀,不认识义安人,可以慢慢交往嘛,处得久了,可不就认识了?张木子白他一眼,咱们倒不缺时间,但是新婚夫妇游玩天下,可能在一个地方待很久吗?呃,李永生被噎得翻了一个白眼,看来还真是得考虑搜魂了?啧……这儿的人也太排外了一点。
张木子也苦恼地叹一口气,她可是知道,自己搜魂的手段,不是很靠谱……不过最后,还是李永生想出了办法,找一家客栈住下,问客栈提供不提供马车——他俩想去紫云峰游玩。
紫云峰是当地的旅游胜景,客栈一听,就满口答应了下来,不但提供马车,还提供车夫,做这个行当的,有钱谁不赚?不过住店之前,也是要看路引的,还好,客栈掌柜也没看出路引是假的。
至于说客房,那就只订了一间,否则又要引起怀疑了。
事实上,张木子云游天下,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小节,更关键的是,她跟李永生独处一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都是修行人,没兴趣操那些歪心思。
第二天一大早,马车就守在客栈的门口了,驾车的是一个六十多的老汉,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蚊子腿,偏偏动作还很矫捷。
车行三个时辰,来到了紫云峰,李永生带着张木子入山了。
他俩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人找上了老汉,那是一个精壮汉子,他笑眯眯地发问,米老头,这是又有买卖了?托林三哥的福,米老头笑着回答,两个渔阳人,在教化房公干,新婚燕尔到处旅游……说的渔阳话挺标准。
义安人确实只说义安话,但是米老头这种车夫见多识广,不止是官话,连渔阳话都分得出来。
有什么碍眼的地方没有?精壮汉子沉声发问。
米老头想一想,然后摇摇头,没有,小老儿还问他们要不要看日出,看日出的话,租被子给他们,那女人说晚上就下来了。
紫云峰是四柱山支脉的一峰,不算太高,但是风景秀美,也是个不错的观日出的好地方。
不过米老头也清楚,那些想观日出的人,会引起林家的一些关注——看日出得睡到山上,夜里没准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
林家这么小心非是无因,因为距离紫云峰不远处,就是林家祖宅所在之地——天星谷。
义安林家,以前是被称作天星林家的,后来林家逐渐发展壮大,目前有四万多族人,天星谷早就住不下了,在义安开枝散叶,甚至有两三千人,在府城禅城发展。
但是林家的根子,在天星谷,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不过米老头这些老义安,知道得更多一些,林家现在的基业,确实是在天星谷,但是林家真正的核心人物,都在距离天星谷不远的月华岭上。
月华岭没有紫云峰高,那里常年被迷雾笼罩,也不是看日出的好地方,后来被林家从官府手里买下,又做了限制,不许人随便上去。
久而久之,月华岭在义安人的眼中,就变得神秘莫测了,有人说林家想以月华岭做基业,成就隐世家族,也有人说林家是信了野祀,找一处隐秘地方发展。
米老头没心思分辨这些传言的真假,他只知道,林家待乡亲很客气,那么他就要告诉林家,这夫妻俩在山上待半天就走,估计不会去天星谷作怪。
至于他称呼对方为林三哥,那真不是林家的淫威,而是义安人就这么称呼人,比如说林三哥也生了三个儿子,米老头见了最小的那个男娃娃,也会称为林三哥。
第三百二十章 守株待兔林三哥听了这话点点头,他也不怕米老头骗他,米老头常年活动的地方,就是那么几个店家,他随便一问,就能问出真假来。
至于说来紫云峰的游客,每年也是数不胜数,过夜的值得关注一下,不过夜的,那还真的无所谓。
不过,眼下林家遭遇了点事情,小心一点,总不是什么大错,林三哥暗暗盘算着……李永生和张木子在山上转悠到申末时分,就是下午五点左右,然后就回了客栈,第二天直接步行,出了义安县。
事实上,听说过林家的人,不少人都知道,他们是从天星谷起家的,也有不少人知道,天星谷距离紫云峰并不远,就在西北方。
李永生和张木子困惑的,是不知道紫云峰在哪里,既然探明白了,当然就可以离开了。
两日后,两人再次来到了紫云峰,并且顺藤摸瓜,找到了天星谷。
不过这寻找过程,也挺辛苦的,紫云峰距离天星谷大约三十多里,但是他俩不可能去找路,只能笔直前行,这三十里真不好走,有山峰有河流还有断崖,走了差不多大半夜。
临近天星谷的时候,他们还得提防林家的暗哨,这种家族暗哨是少不了的,不过并非什么严峻时期,也没严密到什么程度,小心一点就能避过。
接下来,两人又蹲守了两天,白天是看天星谷的人出入,晚上则是四下走动,熟悉一下周围的道路。
然后李永生表示了,我打算擒走天星谷林家的要紧人物,这里就够做文章了。
张木子正懒洋洋靠在一棵树上,闻言眉头一皱,不打算去月华岭了吗?把月华岭的人引出来就行了,李永生坐在一块石头上,很随意地回答,然后他回头一看,忍不住嘟囔一句,你靠在树上,会留下气息的。
不会的,张木子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树上,我有北极宫的敛息秘术,正经是你,小心你家九公主推算到你跑到哪里了。
敛息秘术避不过因果推算,李永生淡淡地发话,然后抬头看一眼天空,哦,下雨了。
他俩此刻处在天星谷之外,一道山梁的拐角,正好能看到天星谷的出入情况,但却又不是制高点,前方还有树木遮蔽,非常隐蔽的处所。
我自有躲避推算的法门,张木子傲然回答,然后眼珠一转,你竟然知道敛息秘术的不足之处,真君教了你多少东西?呵呵,李永生随意地笑一笑,心说我要告诉你,跛子根本没教我,恐怕你是不肯相信。
张木子的好奇却没有结束,你有躲避推算的能力?气息什么的,她不问,她靠在树上,确实容易留下气息,李永生是坐在石头上,只要这场雨足够大,所有的东西都会被冲走——树干上的气息不会被冲走。
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一句,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其实我懂的东西,比你想像的要多一点。
这不对啊,张木子低声嘟囔一句,躲避推算,起码是得化修的修为,哪怕是化修做的符箓,也得司修才能激发。
制修都能躲避推算,那成什么了?唯一能躲避推算的制修,是死士,一旦遇到推算,禁制反噬,制修必死。
这个年轻的修生,颠覆了她太多的认知。
好了,没必要计较这些,李永生没有再说下去的欲望,他抬头看一下天,重重地叹一口气,这场雨又不会短,可惜……没准会留下足迹。
张木子倒不介意这些,她有飞行道器的,大不了到时候驱动这东西,她好奇的是,你打算擒走林家什么人?一定能引出月华岭的人来吗?月华岭,也不过是有一座聚灵阵,李永生不屑地回答,林家修为高的都在上面,但是不代表地位高的都能去。
你居然知道,月华岭有一座聚灵阵?张木子想一想那终年弥漫着云雾的山岭,终于闭嘴了,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当天的埋伏,并没有等到什么有价值的猎物,出入的人不少,马车也不少,但是显然,没有值得他俩下手的目标。
晚上,雨停了,不过在天亮的时候,雨又下了下来,而且还相当地大。
一辆马车从天星谷里驶了出来,车前方还有两名骑着马、披着蓑衣的骑士,看起来是个比较重要的人物。
就是他了,李永生身子一缩,悄然向前方蹿去。
没必要吧,张木子跟了上来,嘴里轻声抱怨着,才两名骑士随行,大不了是个家老,份量够吗?你闭嘴!李永生冷哼一声,接着,他似乎觉得自己的态度似乎不是很好,于是又解释一句,下着大雨,一大早出门,还有骑士随行……这会是普通人?说话间,两人已经潜行到了路边,李永生一抖手,几枚青芒射向马车。
张木子的反应也不慢,抖手两粒黑点就打向了那两名骑士,那是两张束缚网,网住人就无法逃脱。
不过,不等黑点抵达,那两名骑士身形就是一顿,直接僵直在了那里。
两张大网,不出意外地罩住了两名骑士。
张木子见状,心知这又是李永生发出了神念攻击,所以虽然得手了,心里也没什么喜悦,只是哼一声,总是要靠我的束缚网,才能捉人的。
李永生本来是想低调的,但是听到这话有点不能忍——我真不惯你这毛病。
于是他一抬手,亮出两枚铁钉,束缚网确实有用……你若不出手,他俩现在已经是死人了!两人交谈着,压根儿没把马车里的人放在心上,实在是有点托大。
马车受了青芒的袭击,周边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再加上前路都被笼罩在白雾中,马车不得不减速。
他俩说话的功夫,白雾中猛地传出数声尖啸,几朵烟花猛地蹿了出来,向天空冲去。
这是报警烟花,此刻马车驶出天星谷,也不过三四里地,救援随时能到。
李永生一抬手,没见扔出什么东西,只见那些烟花齐齐一震,就掉了下来。
这是什么手段?张木子吓了一大跳,反应却是不慢,抖手就打出一条青色丝绦,裹向了迷雾中。
与此同时,李永生一抬手,几枚铁钉就射向了迷雾。
噗噗几声闷响传来之后,张木子的脸一沉,糟糕,这马车的防御很强。
她所用的青色丝绦,既是武器,也可以拿来捆人,尤其在这迷雾中,长长的丝绦很容易找到目标,然后就卷过去。
但是丝绦虽然缠住了马车,却无法攻进去,她就知道马车的防御极强。
李永生眼中精芒一闪,又打出三颗小黑点,只听得轰隆隆三声大响,感觉就像天塌了一般,震得方圆里许都晃动了起来。
白雾依旧凝而不散,不过爆炸的冲击,将马车的位置稍微暴露了一些出来。
李永生的身子向前抢去,嘴里轻叱一声,动手啊,还愣着做什么?他打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张木子心里生出了浓浓的疑惑,不过看到李永生冲到了前方,她也顾不得多想,抬手就是一道雷符打了过去。
雷符击在马车上,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只是将车夫电得跌下了马去。
不过还好,大部分的马车,防雷的属性都不强,车厢里的人应该也要酥麻一下。
就在这时,李永生已经蹿到了马车边,抬手一刀,居然……就轻轻巧巧地将马车斩了开来,防御的白光轰然崩塌。
就这么斩开了?张木子简直不敢相信袭击的眼睛,以她的眼力,当然看得出,这马车的防御力,起码当得起高阶司修三击。
不过这次,她没有继续发愣,对着斩开的豁口,她又是一道雷符打了进去,然后青色丝绦伸了进去,裹了两个人出来。
李永生对着昏迷的车夫,也放出一张大网,将人捆了之后,拎着人转身就跑,快走!路过那俩骑士的时候,他还没忘记将骑士也抓了起来,三个大活人在他手上,简直是轻若无物。
张木子的青色丝绦裹着两人,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同时不忘大喊一声,大当家,骑马跑啊。
蠢货,李永生粗声粗气地怒骂,你怕人家不能顺着印记找到咱们吗?这却是两人在之前就商量好的,先仗着修为跑进山里,弄翻几人之后,借用张木子的飞行道器脱身,让对方想查都查不到。
飞速冲进山林之后,身后已经传来了喧闹声——显然林家的援兵已经赶到了现场。
李永生停下身子来,一抬手,三道符箓贴向了手里的三人,又拿了两道符箓,贴向张木子手里拎着的两人。
迷神符?张木子终究是见多识广,看出这五张符箓的来历之后,方始点点头,倒是计划得不错,不用担心这五人走漏消息了……你是不是常干这种事?迷神符可以封闭人的六识和思维,这五个人虽然被制住了,但是神智尚未完全丧失,可能传出信号去,这迷神符能令他们短暂昏迷,两人就可以争取到时间,处理好手尾。
第三百二十一章 捅了马蜂窝迷神符的效果有限得很,但是毫无疑问,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是最好的处理手段。
两人又是一阵狂奔,冲出山林之后,张木子放出飞行道器,两人拎着人跳上去,直接贴着地面飞行走了。
大雨还在不住地下着,身后追兵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远了。
飞过三座山峰,两人停在一堆乱石中,李永生跳下来,火速地在地面上摆出一个阵势,然后将人扔了进去,笑着比划一下,扔进去吧,障目阵加隔绝阵……就算化修推算,也感应不到。
化修推算嫡亲血脉的能力,是非常强大的,血脉中存在的微妙感应,往往能事半功倍。
李永生现在做的,就是在赌,林家的化修现在还没有开始推算。
张木子也明白其中的微妙,少不得将手里的二人下了禁制,火速扔了进去,唔,这个小的中了毒。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确定飞行的时候,气息被隔绝了吗?你放心好了,张木子不以为然地回答,我倒是担心你这个阵法,不要被化修推算出来……我一点也看不出障目的意思来。
后退两步,你再看一看,李永生信心满满地回答。
张木子闻言后退两步,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似乎就是一片乱石丛生的地方,还有乱石上长出了一些零散灌木,一眼看过去,怎么都看不出来藏着人。
就算化修已经推算出大概地点,他们来了,也找不到人,李永生得意洋洋地回答。
张木子本来心里正佩服他,听到这话,就有点不舒服了,少不得反唇相讥,总共就这么大一块地方,随便找一找就找到了。
要不要赌一下?李永生笑了起来,就算他们找过来,也不会专心地找,他们肯定会以为,咱们使了什么隔绝的手段,把人带走了。
张木子想一想,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她也有反驳的话,今天要不是我配合你,你成功得了吗?你……李永生很无奈地看她一眼,然后点点头,好吧,多谢你的支持,你满意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张木子当然不能满意,看起来很委屈的样子?好吧,李永生无奈地一摊双手,我觉得咱们现在,最好关心一下林家的反应,而不是在这里拌嘴。
不需要审问一下这五个人吗?张木子想一想,觉得审问这五个人的事,确实能再放一放,搞清楚林家现在的反应才是正经。
两人悄然地潜了回去,却发现林家起码出动了一千人,冒雨在周边搜索着。
随着时间的拖延,搜索的人数,也扩大到了五千人左右,两座小山坡上,满满当当全是人,一眼看去,说是上万人也不会有人怀疑。
要知道,林家总共也不过才四万多人,居住在天星谷的,有没有两万人都难说。
终于,在辰时的时候,出现了两名化修,他们的到来,令林家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两名化修在马车边活动了半天,最终还是不无遗憾地摇摇头,显然是没有什么收获。
紧接着,两人又一直追踪了过去,直到李永生和张木子跳上飞行道器的地方。
在这个地方,他俩达成了一致的认知——很显然,飞行道器启动的时候,会有一些灵气波动,他们似乎观察到了这一点。
起码李永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张木子不认可,她低着头轻声发话,也许是你使用那几张迷神符的痕迹,被对方发现了呢。
她低头不是因为惭愧,而是因为化修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存在,虽然两者隔着有十来里,还有雨丝阻碍,但是她一直盯着看的话,很可能被化修感应到。
李永生听她这么说,也无意解释什么,只是淡淡地看着林家的人搜山。
时近傍晚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停了,林家的搜索范围扩大了不少,同时还弄来了火把,显然是要连夜搜索了。
眼见星星点点的火把点起来,逐渐地扩散开来,张木子轻声发话,这样的搜索,起码明天凌晨,是搜不到藏人的地方,咱们走吧?马上要进入黑夜了,两人正好带着那五个人转移,再也不用担心林家能追查过来。
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再等一等。
再等个什么?张木子气得又要出声辩解,不过最后,她还是没有开口,心说我倒要看你想做什么。
到了酉正的时候,也就是夜里八点,林家搜山的队伍,似乎接到了什么通知,猛然间就加快了速度,有几支队伍打着火把,一路向远处奔去,甚至都顾不得搜索途经的地方。
他们显然是改变了策略,想要圈住大片的搜索范围,然后再慢慢地搜索。
他们在人手上占优,建立封锁线之后,细细搜查,才是王道。
这就对了,李永生低声嘀咕一句,然后轻声一笑,好了,你可以离开了,我去教育他们一下,什么叫不能分兵冒进。
见到局面发生了变化,张木子忍不住暗道一声惭愧,心说这李永生猜得还真没错,对方果然改变了计划——还有什么,是这家伙不懂的吗?不过对方手法的改变,也没让她太担心:若是按照她的规划,现在两人早就带人撤得远了。
可是入耳李永生这话,她又不能忍受了,什么叫你去教训他们?我不能配合你吗?林家来的,绝对不止两名化修,李永生低声回答,一旦被盯住就惨了,我去袭击他们,你看好那些人,不要出意外,等到后半夜,咱们再悄悄撤离。
张木子犹豫一下,终于还是认可了李永生的安排,她虽然修为远高于他,但是这家伙在隐踪匿迹上,似乎很有一套手段。
见她微微颔首,李永生四下扫视一眼,盯上了一支正在向远处行进的队伍。
这队伍中百余人,四个司修带队,其他则是制修和非制修各半,都是警惕地保持着战斗队形——虽然袭击者没有再现身,但是他们并没有放松警惕。
因为一边行进一边戒备,队伍的速度不算太快,李永生抄了远道,向前方奔去。
张木子看着这家伙如灵猿一般,几个纵跳就消失在夜色中,悄然无声矫健无比,甚至连踩踏草丛和树枝的时候,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尤其令她咋舌的是,这家伙虽然动作很大,但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泄露出来,她忍不住轻叹一声,转身悄悄地离开。
她的脑子里,兀自在思索,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培养出这么一个怪胎?这个问题,不止是她想知道,林家也想知道。
发生在今天早上的袭击事件,令林家人睚眦欲裂,且不说被抓走的是什么人,只说敢在天星谷外三四里,就敢冲林家人动手,这是压根儿没将林家放在眼里,是天大的耻辱。
都堵着门口抓人了,下一次,就该冲进天星谷抓人了吧?不能忍啊,这绝壁不能忍!但是来的人也显示出了强龙的本色,将五人全部抓走不说,还隔绝了气息,遮蔽了天机,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两名化修分析了一下现场,得出的总结是,来的人不多,只有两到四个人,能在这么短时间将人劫走,除了天降大雨之外,还有就是对方实力很强,配合也足够默契。
马车上的人,传出了警讯,但是非常遗憾的是,他们只传出了声音,烟花却被人切断了,没有放出焰火。
没有火光,只凭声音的话,无法第一时间显出遇袭位置,也正是因为如此,林家救护的人晚来了一步,虽然晚来的只是几息,但是足以令对方有时间逃脱。
其次就是,他们发现,对方有阵法高手,马车上的防御阵,不是被强力破开的,而是被人找到了阵势运转时的薄弱点,一刀斩开的。
阵势运转时,必然会有灵气流动,所谓薄弱点,也是实时动态变化的,却被人一眼窥破并且一刀斩开——换个阵法大师来,在仓促之间,恐怕也做不到吧?这两点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第三点:对方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有一个略略大一点的灵气波动,然后——竟然就失去踪迹了?四长老一直不想承认某个可怕的猜测,但是附近的搜查快要告一段落了,他忍不住重重地叹口气,他们……别是真的有飞行器具吧?飞行器具,可不是随便谁能有资格拥有的,张木子的飞行道器,连玄女宫的弟子都眼红得很,这玩意儿可是比储物袋宝贵多了。
林家也有飞行道器,是一艘小船,但是别说使用了,一般时候见都见不着,只有非常正式的场合、隆重的庆典上,才会出现,撑场子的意思居多,根本舍不得使用。
据说太上长老那里,还有一个玉莲花,也是飞行道器,但是林家自己的化修都没见过。
发起袭击之后,能用飞行器具遁逃,这根本不是一般势力做得到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伏击面对这诡异的局面,林家人感觉到了满满的恶意。
现场的另一名化修,林家的二长老也很疑惑,来犯的到底是谁?林家怎么可能招惹到如此恐怖的对手?四长老倒是有所猜测,莫非是玉钩潘家?感觉也只有他们,有那样的实力。
玉钩潘家跟义安林家相差仿佛,就算有飞行道器,也不可能舍得随意使用,不过两家已经结仇了,潘家若是要豁出去报复,倒也有可能使出来。
潘家不会蠢到这时候对咱们出手吧?二长老狐疑地发话,导引石已经被他们抢去了,他们正该养精蓄锐,等到新年时征战天坑吧?这时候死磕咱们,根本划不来嘛。
这种半隐世的家族之间,争夺利益的时候会大打出手,但是一旦尘埃落定,基本上就告一段落了,输了就要认,失去的场子,回头有时间再找回来就是了。
两个家族死磕……这后果就太严重了,很可能发展到不可收拾。
二长老不认为,潘家会在这时候找茬,而且还是上门找茬儿。
就在这时,有人走了过来,低声发话,两位长老,大长老回讯了:飞行器具未必是道器,也可能是出自官府。
大长老就是林慕南,上次他和另一名化修围攻潘家的潘之江,虽然将对方打得重伤,但是在潘之江舍命反击之下,两人也受了轻伤。
虽说是轻伤,但是能让化修受伤的手段,又怎么能小看?更别说潘之江差点就豁出去,跟他俩同归于尽,手段之暴烈,可想而知。
林慕南现在就在月华岭上养伤,没有三五年时间,根本不可能彻底恢复,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不宜随便跟人动手。
不过,他倒是可以通过传讯石和传音海螺,跟族人沟通消息。
出自官府?二长老的眉头一皱,又叹口气,都跟你们说了,不要差姓靳的那点灵谷,人家江湖救急,你们做的叫什么事?李永生打出的青芒,虽然已经消散了,但是林家已经有人分析出来了:这应该就是朝安局的手段,从毒性上分析,也合乎猜测。
四长老闻言,却是有点不高兴了,因为他是极力主张不赔灵谷的,我都说了,朝安局根本没胆子来主动攻击咱林家,他们肯定是被利用了,直接将那姓靳的抓过来,看他招不招!你还真是狂到没边儿了,二长老狠狠地瞪他一眼,莫非你真的以为,朝安局惹不起咱们林家?昔年南门一族被族诛,你忘记了?南门一族,是百粤相当古老的家族,也是半隐世家族,身后有子孙庙的支持,但是他们介入朝争太深,朝廷出手诛灭的时候,道宫都不好为其出头。
林家可以不把朝安局放在眼里,欠了灵谷不给,但是真要把朝安局的人抓来拷问,那林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二长老的话没错,但是四长老还是不认同,为了区区百两灵谷,跟咱们林家作对,我觉得朝安局没傻到这个程度,就算是朝安局的人出手,也是那姓靳的私下的行为。
两人也挺有意思,听说可能是官府中人出手,他们认可这个猜测,官府里的飞行器具比不得道器,但是真的有。
比如说李永生就曾经乘坐过——从博灵郡到顺天府。
事实上,军队里也有飞行器具,而且花样更多,大部分的高科技产品,是优先为战争服务的,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哪怕是在中土国。
军队里不但有单人使用、用来侦探的飞翼,也有用来战斗的战舟。
不过这两位长老,却是忽视了一个人,林家得罪的九公主赵欣欣,也算是官府中人。
其实这不是他们忘了,而是他们根本不相信,英王的女儿,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对林家发起反击——不是英王没这个能力,而是他现在的处境非常微妙,夹着尾巴做人才是正道。
若不是看到这一点,他们怎么可能去招惹赵欣欣?光宗不成器的儿子多了,都是今上的皇叔,随便哪个亲王的女儿,林家都不敢去主动招惹。
从事情发展的经过来看,他们想的一点都没错,赵欣欣本人也确实没打算计较——不是不想计较,而是不能计较。
可是谁想得到,赵欣欣不计较,她上一世的伴侣,仙界下凡的李永生会受不了?两人正低声分析,猛地发现前方爆出了警讯焰火,四长老一看,顿时睚眦欲裂,好贼子,竟敢如此嚣张?说着话,他嗖地就飞了过去,化修极力施展修为,是极快的,几息之间,他就飞到了十余里之外。
触目之后,他勃然大怒,这一队百余人的前锋,竟然被人打了伏击。
伏击的人只有一个,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打出了近百枚的钢钉,打伤了二十余人。
最令人恼怒的是,此人还发起了一次冲击,他绕过了四个司修,直接袭击那些制修和非制修的林家子弟,然后消失不见。
在这场短暂的接触战中,林家的司修只有一人被钢钉击中了肚腹,不能再继续搜索,其他三名司修无恙,被击中的其他人,大多也丧失了搜山的能力。
尤其是在冲锋中被击中的人,一共六名,有的被打断了脊骨,有的被打穿了胸膛,都是一等一的重伤,自己都走不回去,还得拖累其他人。
这一队前锋,基本上被废掉了一半。
四长老强压怒火,咬牙切齿地发问,那厮是什么相貌,谁家的手法?那厮蒙着脸,手法也看不清,一名中阶司修颤巍巍地回答,主要是身法,太诡异了,我们追不上……麻痹的,有种他别跑啊!不跑才是傻瓜!四长老冷冷地看他一眼,是什么修为?听到这问题,大家齐齐闭嘴,看向了唯一的高阶司修。
高阶司修在林家,也算体面人了,这位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回答,表面上看,是中阶制修,不过……他肯定隐藏了修为,做不得数的。
隐藏了修为,他逃跑的时候,也是中阶制修!四长老气得笑了,还真是争气啊,这就是我林家子弟?高阶司修追不上中阶制修?高阶司修是大长老林慕南一系的血脉,听到这话,他的嘴角抽动一下,据我分析,此人的目的,是阻我林家全面搜索……四长老您还是要警惕了。
他心里有不满,但是没办法说,四长老不但修为高,也是长辈。
不过他身边一名初阶司修不满意了,那是个少妇,她冷冷地发话,四长老说得轻巧,万一见到此人,你也未必追得上。
四长老气得差点鼻孔生烟,但是他识得此女,知道是大长老夫人的妹妹,严格来说不算林家人,宋家可是他惹不起的,所以也只能冷冷一哼。
就在此刻,二长老也来了,他目光微微一扫,眉头就是一皱,这一队人……废了?四长老却是大惊,二长老,贼子可能使用调虎离山之计,你现在来……核心处谁照看?林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要看顾的地方也多,李永生所想的这里可能不止两名化修,还真的不对。
林家对外宣扬的,是只有六名化修,事实上,家族里有八名化修。
但是化修多,家族的重点也多,一般来说,林家会有两名化修在外面走动,照看林家的生意和场面,族里要留六名——太上长老闭死关,冲击高阶化修,族里留的就只有五名化修。
前一阵跟潘家的争斗,林家出动了林慕南,又将外面的化修召回一名,结果这两位被潘之江所伤,目前只能在月华岭养伤。
一个闭死关的,俩养伤的,还有一个在外面走动的,剩下的也就是四个化修了,月华岭得留一个看家吧?天星谷得留一个吧?数来数去,林家也就只能出动两个化修,都在这里了。
四长老来处理突发事件,二长老也离开了大众,来到这里,岂不是其他队伍都没了看顾?当然,化修的策应能力很惊人,万一有突发事件,二长老赶过去,也不过是十来息的时间。
但是十来息时间,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今天早晨的事情,也不过是援兵晚来了几息,就让凶手逃脱了。
所以四长老郑重其事地提醒二长老。
二长老却是不以为然,他冷冷一笑,就怕他们不来,老四,你随时准备接应,我觉得身处中央,反倒是吓得他们不敢动作了。
他是老成持重的人,但是一旦生气,也难免会有意气之争。
好,交给我了,四长老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在四名长老里,他的速度是数一数二的,正是因为如此,刚才宋氏女子的话,才令他分外不爽,二长老看护好大家就行。
话音未落,远处就闪起几团报警的焰火,随后声音才传来,看样子,起码是在二十几里地之外了。
贼子休得猖狂!四长老大吼一声,身形有若一道闪电,划破黑漆漆的夜空,直奔那处而去!第三百二十三章 套路深看到四长老破空而去,宋家的女修身子一动,就想追过去。
站住!二长老厉喝一声,林家的事,自有林家的人来管,你无须多操心!你!女修气得回过头来,你不怕四长老出事?怕,我当然怕!二长老冷哼一声,厉声发话,但是我更怕的,是林家乱了尺度,乱了规矩……林家自己不乱,没有外人能打败我们!他不是不想去追击,但是林家至今没有搞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敌人在暗处隐藏着,他必须先维护住大局。
至于今天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不想去想,他只知道,林家只要自己不乱了分寸,就算有所损失,也是林家承受得起的。
所谓千年的家族,那真不是白说的,见到族中有难,就一股脑冲上去,根本不考虑看护重要场所,不考虑维护自家根基,那都是没有章法的暴发户。
四长老的速度果然了得,十几息时间,就来到了队伍遇袭的地方,这又是一支百余人的搜山队伍,同样是四名司修。
不过这一队人,比刚才那一队反应快捷,因为有了前一次的遇袭经过,大家越发提高了警惕,凶手的第一波钢钉,只打伤了十余人。
然而凶手也改变了策略,一波钢钉之后,发出了第二波,又打伤了七八人。
所幸的是,四名司修配合得很好,对方冲阵的时候,他们直接将人圈住了。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搜山队的人太多,凶手肆意地横冲直撞,林家的却是投鼠忌器,发挥不出围攻的威力。
在四长老赶到的前一瞬,凶手破开了司修的围攻,并且将一名司修打得倒飞了出去,口中也喷出一口鲜血。
贼子休走!四长老只看得睚眦欲裂,头顶幻化出一柄三尖两刃刀,蓦地变大为一丈多长,重重地斩向那名黑巾蒙面的中阶制修。
哪曾想,那中阶制修的身子诡异地一扭,顿时不见了踪影,再现身的时候,已经到了侧前方的半里地之外。
好精妙的身法!纵然跟对方是敌非友,四长老也忍不住暗赞一声。
但是对方越强大,他越是不能忍受,于是他身子再次前蹿,撒出一片白芒,定!这是定身符,施用范围有十丈方圆,四长老得到此物已久,但是一直没什么机会施用。
此物虽然难得,但是只对司修之下有效,他身为化修,对上司修,实在没必要用这个,对上制修就更不可能用了——林家的家业虽然大,也不能这么浪费。
而眼下,他是毫不犹豫地使了出来,务求定住此人片刻——那种诡异的身法,根本不是制修能随便使出的,他就不信对方能连续使用第二次。
为了防止对方还有其他的伎俩,他果断地激发定身符,这算是范围攻击了。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对方的身形再次一扭,消失在原地之后,又出现在半里地之外。
果然不是制修,四长老冷哼一声,再次追了上去,头顶的三尖两刃刀,狠狠地斩了下去,我看你能跑几次!既然不是制修,那就一定是司修,他已经迅速做出了决定,一时拿不下,就拖住对方——倒不信你能跟我拼灵气!既然要拼灵气,还要持续不断地给对方施加压力,那还是用拿手的战斗方式比较好。
连续几刀下去,看到对方亡命奔逃,四长老心里不屑地一笑:倒要看你能坚持多久,就这点水平,也敢来林家撒野?想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心里的警惕也极高,不住地四下探查着,生恐对方有人接应。
蒙面人狼狈奔逃了七八里,终于大喝一声,转身打过来一片青芒,看暗器!我早等着你呢,四长老不屑地一笑,空中蓦地生出一面盾牌,迎了上去。
他已经了解到了,这青芒里有锐利的暗器,也有能爆裂产生白雾和毒气的弹丸。
这一面盾牌,尽可以挡得住暗器,至于说那些阴损的弹丸——须知他可是化修,聚拢毒气和雾气,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然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青芒中,还有两颗小黑点。
轰轰两声大响,一前一后仅仅相随,前一颗黑点震开了盾牌,第二颗黑点,则是在他身前炸开。
猝不及防之下,四长老被后面一颗弹丸,震得灵气一散,硬生生止住了身形,落到了地面上,还被击得倒退了六七丈。
我倒是忘了,这家伙还有这一手,四长老一时大惊,强提一口气,想要再次追上去,脑子里却忍不住想一下——这是什么东西?然而下一刻,他的脸一黑,握草……这里有毒?合着对方在此处出手,不仅仅是被追得急了,还是因为在这里提前布下了毒粉,他深吸一口气,马上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尼玛得是多深的算计啊?四长老都憋屈得想哭了。
不过,这点毒粉虽然难缠,他也不是很放在心上,毕竟是化修了,再强的毒,也能暂时逼得它不发作,关键还是要先擒住前方的小贼!四长老才要调整一下,继续追赶对方,却见对方一抬手,又打出了十几颗青芒,直奔自己而来。
这可就难煞他了,上一波的青芒,就散出了不少白雾和毒气,被那两颗黑点炸开了,现在又来,他虽然还可以聚拢雾气和毒气,但是他现在中毒了,实在不便随意驱动体内灵力。
就在此刻,他只觉得神智微微一幌,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直。
李永生心里冷笑,神念攻击奏效,他正要合身扑上,撒出手里的大网,猛地感觉一股奇大的威胁自上空压了下来,他想也不想,身体猛地向后蹿去,快逾闪电。
咦?空中传来一声轻哼,然后一个中年人现身出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在朱雀城出现过的林慕南。
他背着双手,淡淡地看着前方,也不着急出手,而是轻描淡写地发话,小友,你我是否曾经见过?感觉你的气息似曾相识。
大长老在月华岭养伤不假,但是族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可能坐视,不能轻易动手,不代表他不维护族中利益,所以他悄悄地赶了来,只是没有让别人知晓。
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带脉吧,那身影轻笑一声,消失在了黑漆漆的山岭中。
大长老,四长老见大长老也赶了来,羞愧地打个招呼,被一个制修戏弄了,还被大长老看到,真是尴尬得无以言表。
族里承平日久,你确实有点疏怠了,林慕南依旧站在空中,有意无意地四下打量着,口中缓缓发话,林家祖训,谨慎持家……此非常时刻,你们竟然不知警惕?他身上有暗伤,还被对方一口叫了出来,当然不敢再强行追击,事实上,他正在观察,四周有没有什么巨大的威胁存在。
但是……对方在家门口强行掳人,四长老睚眦欲裂地大叫,实在欺人太甚了。
哼,林慕南冷哼一声,心中生出些不屑,光靠叫喊就能制敌的话,大家还修行做什么?他淡淡地扫视了几眼之后,沉声发话,不知是何方朋友大驾光临,林某未曾远赢,可否拨冗一见?他的声音并不高,但却浑厚无比,一言既出,远处的山峰竟然传来了回声,拨冗一见,一见?等了一等,看到对方没有回应,林慕南再次发话,林家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做差了,惹得阁下打上门来?若是你现在出来,林慕南定然给你一个交待……顿了一顿,他又发话,若是你现在不出来,我只问一句,诸位朋友是否准备好了,迎接林家的全面报复?不愧是林家的大长老,这话说得有理有据有节,就算开始两句有点示弱,但是最后那轻描淡写的威胁,却显示出了林家强大的底气和自信。
遗憾的是,他的话虽然说得漂亮,但是对方没有丝毫的回应,只有山谷的回声,重复着他的威胁,却也渐渐地消散了,全面报复,报复?林慕南等了好一阵,才不屑地哼一声,原来不过是无胆鼠辈!几乎就在他出声的同时,他的耳边传来一声不屑的轻哼。
对着出声的方向,他想也不想打出了一道白光,依旧是面积杀伤,但是杀伤范围足有里许,能有点出息吗?握草……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攻击,正正地对着五六里外林家的一队人马。
那队人马有六七十人,领队的是两名司修,见到大长老莫名其妙地冲这里发出一击,直吓得魂飞魄散。
两名司修想也不想,直接蹿出来挡在了前方,激发防御的同时,各自用兵器迎了上去——所幸的是,这一次攻击的距离比较远,他们还能争取这一丝的时间。
林慕南发出这一击之后,才愕然发现,自己是对族人出手了,他眼疾手快,手腕一抖,强行改变了白光的方向。
下一刻,他的身子极其细微地颤了一颤,又沉默片刻,才轻笑一声,折向传声吗?呵呵,真是有点意思……第三百二十四章 伤上加伤折向传声……那是什么?在场的林家相互看一看,倒是四长老缓缓开口,不过是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敢问阁下,可敢赐下来历?一阵小风吹来,山林中的树叶沙沙作响,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就连那个差点被击中的队伍,都不敢发出任何的响声——真的是毫厘之差,他们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自家大长老的攻击。
良久,林慕南再次发话了,四长老,你的毒伤碍事吗?四长老不屑地一笑,小小余毒,早就不碍事了,你尽可放心。
一边说,他一边隐秘地使个眼色——这毒还是很讨厌的,他连服几枚不同的解毒丸,将毒性压制住了,也可以勉强动手,但是要说驱除,那就要回去之后,再做打算了。
这毒性,怕是一时不好驱除的,林慕南微微摇一下头,不以为意地掀开了内幕,声音也不低,对方远道而来,处心积虑之下,咱们有点措手不及,那也是常事。
听到这话,四长老也反应过来大长老的意思了,于是点点头,高声发话,贼子端的狡猾,我的余毒并未排出,却也尚可一战……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还称什么义安林家?他的话是相当提气,林氏族人只听得热血贲张。
真是个蠢货!林慕南心里暗骂一句,不过四长老就是这么个德性,强求不来的。
于是他微微摇头,林家祖训,谨慎持家,大家万万不可大意,就算是我,方才也吃了一个小亏,动了点伤势。
什么?四长老闻言,顿时骇然,莫非折向传音还能伤人不成?对了……原来是你那一击折向了。
林慕南微微颔首,刚才他那一击,仓促之间折向,若是他身体康健之时,不会有任何问题,最多会有点临时的不适。
但是他本来就是养伤期间,强行快速行气,肯定会加重一些伤情,尤其是对方已经指出,自己伤势最严重的是带脉,上下行气之时,又怎么能不过带脉?事实上,只有林慕南自己心里清楚,他的伤比别人所想的,还要严重一些,因为刚才那雷霆一击,他是暗中蓄势良久了。
要知道,他所准备的一击,是打算给一个化修难堪的,防的是化修现身之后可能的嚣张。
对方会不会因他的言语刺激而现身?他没有把握,但是他打算好了,若是对方出声还击而不现身的话,他会直接发出这一击。
因为对方只是出声没有现身,那肯定就不是化修,他这一击也就转化为范围攻击。
待发现攻击的是自家人的时候,林慕南必然会强行改变攻击方向,诚然,他是化修,是林家的大长老,但是中土国亲族观念极重,他若不改变攻击方向,无法向族人交待。
扭转这一击,所需要付出的,就是自己伤势的加重——比别人想像中的还要大。
林慕南并不清楚,这次是什么样的仇家上门,不过对方既然能推算出自己带脉受伤,肯定是不缺高手的,那扭转这一击的代价,人家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他面临两个选择:公布伤情,还是隐瞒伤情?隐瞒伤情,只能加强对方的试探心理,而他的伤情比表现出来的重。
所以他索性选择了公布伤情,这也是虚实相交,好令对方疑神疑鬼,试探时不能放开手脚——没错,刚才那一击,我是上当了,但是我的伤情,是不是增加了,增加了多少呢?大长老这个选择看似弄险,但事实上,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至于说对方想要欺他的伤情,正面出击的话,他也不介意豁出去,狠狠地打一场,没错,他确实有伤,但是真到拼命的时候,这点伤也就不算什么了。
他此番出来,知道家族有难,自然也带了保命和拼命的手段,他甚至有信心留下一两个挑衅者。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哪怕四长老自曝有余毒未尽,大长老自承伤势加重,对方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四长老虽然有点一根筋,但终究是修行到了化修,智商还是不缺的,他很快地猜出了一些真相,于是出声发问,大长老,你看这个搜山,还搜不搜?你都示弱了,摆出一副高姿态,我们该怎么做呢?林慕南狠狠地瞪他一眼,当然要搜了,去将供奉请来,大张旗鼓地搜山……别太快。
供奉就是看护月华岭的化修,其实月华岭再来一名化修,也是无所谓的,还剩有一名受伤的化修在养伤,那位跟人争斗不方便,但是利用阵法和机关,防御月华岭,还是没问题的。
大长老气的不是这个,他是生气四长老实在太笨了——我自曝伤情,对方没有什么反应,这不算什么,但是连搜山都停了的话……麻烦你想一想,林家的士气会跌落到什么程度?所以此刻搜山,绝对不能停,还要再喊化修来,不过,此刻是夜晚,为了族人的安全起见,步子不宜卖得太大。
李永生阻挠对方的初衷,到此算是实现了,而他本人在发出折向传声之后,早就溜号了。
至于林慕南所说的,什么当面讲清楚,会给个交代,李永生根本不感兴趣。
没有什么大势力,是靠着口碑发展起来的——不会耍流氓,也敢号称大势力?中土国重诺,林家也可能践诺,但是人家给完交代之后,肯定也会跟他要说法——你的事说完了,咱们现在说一说,我家嫡子之死吧。
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们一个交代?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而且李永生并不认为,一个暗暗参与算计英王之女的半隐世家族,行事能有多讲究。
所以他直接远遁了,来到了布设阵法的地方。
张木子已经等在那里了,不过她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你真的好阴险,折向传声还引到林家族人的地方……谁教你的这些?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得知这些。
肯定不是跛子,李永生淡淡地回答,他并不好奇她是怎么知道的,想要知道这些,手段实在太多了——起码对他来说是这样。
他更关心的是别的,好了,这些事回头再说,林家现在肯定不敢随便扩大搜索范围,咱们可以离开了。
想要离开,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他进入阵法中,将所有人重新禁制一遍,又贴了一些符箓上去,将他们的气息彻底掩盖。
马车里那名中了毒的高阶制修,他也塞了一颗解毒丸进去,再不解毒,这厮就要挂了。
张木子也有屏蔽气息的手段,但是李永生不开口,她就不会出手——这是你为你的九公主出头,我只是跟来随便看看,你都不想让我跟来呢,以为我会是累赘!所以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施为。
只不过时不时的,她的眼角,就不受控制地抽搐两下——你这莫名其妙的花样,也太多了一点吧?到了此刻,张木子已经不再将李永生视为普通的中阶制修了,事实上她认为,这家伙绝对有跟自己一拼的实力——当然,她认为自己最终会赢,但是绝对不会赢得很轻松。
所以对那些莫名其妙的花样,她也不会小觑,只是暗暗地记在心上。
到了最后,她索性拿出一块留影石来,记录对方的行为——我看不懂,也许宫中其他人看得懂。
遗憾的是,天色实在黑了一点,留影石记录的影像,不是很清晰,而她还不敢点灯。
李永生处理完五个人之后,收起阵法,跳上张木子的飞行灵器,押着五个人,以超低空飞行的姿态,扬长而去。
这一飞,足足飞出了八十里——是直线距离八十里,也就是说跋山涉水找过来的话,起码得是一百多里两百里了。
在义安县的边界处,两人找到了一个险峻而隐蔽的地方,那是一处贴近水面的断崖,还是一个凹陷处,下方就是湍急的激流,连渔夫都不可能过来。
除了能短暂飞行的化修,司修之下的修者,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地方,不过,就算化修想找到这里,他也得足够无聊才行。
这里有个十丈方圆的平台,一百平米左右的模样,李永生再次布下阵势,然后才开始审问这五个人。
他的阵法布置得非常巧妙,十丈方圆之内,这五个人相互看不见,说话也听不到,就是被关了单间的那种感觉。
五个人里,车夫是个中阶制修,两名骑士,一名是初阶司修,一名是高阶制修,是林家的家族护卫,专业的那种,可以不事生产。
马车里的两位,一个是族老,中阶司修,还有一个是高阶制修,是林家的小辈。
这族老修为虽然不高,但是在林家的地位超然,他是外事总督办,负责林家对外的交流和沟通,人脉相当强大,对家族也忠心耿耿,族中高阶司修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
至于那名高阶制修,也是相当了不得的,才二十五岁,就是高阶制修了,随时能冲击司修的,是林家的后起之秀。
他们此番出行,是清微庙不久之后,要开山门收弟子了,林家打的算盘是,让这名子弟现场冲阶,晋级司修之后,直接入清微庙,而不是入了清微庙的支脉。
第三百二十五章 约战紫云峰这名林家弟子,真的是身负重任,清微庙身为南七庙之首,主脉非常强大,每年挑选弟子,都是优中选优,稍有不合适,就分派到下面的支脉了。
现场晋阶司修,都未必能进了主脉,只不过是可能性大一点便是了。
而对于林家来说,进清微庙和主脉和支脉,区别是很大的。
当然,再加上林家的人脉,稍微运作一下,进入清微庙也不是很难。
正因为是这种大事,林家的外事总督办亲自出马,护送子弟前往清微庙。
早到了没关系,关键是不能晚到,很多事情不好运作了,所以他们冒雨出行。
将这五个人拷问清楚,差不多就又一天过去了。
张木子对这个结果有点遗憾,这几个人,感觉也不是特别重要,接下来怎么办?不是特别重要?李永生微微一笑,心说这道宫中人,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别看他们不起眼,比如说这个高阶制修,一点都不比赵欣欣差。
张木子愕然地张大了双眼,你说错了吧?林家起码七个化修,你说制修很重要?英王府多少化修?赵欣欣还不到制修,为什么那么多人找她麻烦?李永生冷冷地反驳,他俩重要的地方,不在修为,而在所处的位置。
张木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她主见极强,但既然是红尘历练,有道理的话,她就要听。
李永生可以想像得到,自己抓了这两人,林家会怎样恼怒。
二十五岁的司修,搁在清微庙,将来出人头地也不难——尤其是有林家雄厚的财力支持。
若是能成为清微庙的主持,林家鱼跃龙门,成就隐世家族,也不是能不能想的。
当然这有个前提,林家子弟能证真才行,若是高阶化修,哪怕主持了清微庙,林家也依旧是半隐世家族——就算是百分之九十的隐世家族,终究不是真的隐世。
可是,林家子弟真的修到了高阶化修的话,清微庙绝对会倾尽全力将其推到真君的位置——子孙庙的资源真的紧张,但是资助真君的资源,从来不会短缺了。
子孙庙身后,有几名真君在支持,这才是子孙庙是否真正强大的标志。
总之,这次抓的五个人,李永生是相当地满意,他认为抓这么一个人,其实比抓了林家的长老,作用还要大。
林家的长老都是化修,抓了之后肯定影响大,但是那些长老,很多都是定型了,未来的发展趋势就是那样了。
而抓了他们之后,林家虽然也会无穷无尽的反扑,然而说到底,不过是抓了一名化修。
但是抓了这名弟子,那相当于斩断了林家一条可能的道路,晋升为隐世家族的道路。
表面上看,一名高阶制修不算什么,但是林家会更痛,这是斩断了家族的希望。
所以林家表面的反应,或许不会那么激烈,但是私下讲,真的可能会反应更强烈。
李永生看到张木子点头,拎起了昏迷的车夫,你想跟林家要点什么?我让他去提。
张木子想一想之后发问,那个,折向传声真的不是瘸真君教你的?你作为我的帮手,我是要帮你勒索林家的啊,李永生有点搞不清她的意思,不是跛子教我的,林家也未必有这个法门,否则林慕南未必能上当。
这样啊,张木子点点头,那我就要这个法门了。
你搞错了吧?李永生愕然地看着她,这是……这是我的东西,跟林家无关。
我就要这个了,张木子很干脆地点点头,既然不是瘸真君教你的,北极宫将来也未必能得到,对吧?我就只能找你了。
她觉得这折向传声虽然是小技巧,但是具备很强的实用性,将来北极宫弟子出山历练,少不得要用到。
可是李永生完全不能理解,这个技巧,教给你也不是不行,中土国也有类似法门,但是……你为什么跟我要?张木子淡淡地回答,折向传声,中土国是有,但是据我所知……已经失传百余年了。
我去,李永生顿时无语了,哥们儿光考虑传承了,忘记了还有断代一说,但是,麻烦你搞清楚,这并不是林家的法门。
我帮的是你,跟林家无关,张木子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就要这个法门,至于你跟林家要什么东西,我不管……我只跟你要。
你明明是累赘的好不好,还帮我?李永生气得嘀咕一句。
不过话是这么说,他不得不承认,张木子的表现,真的超出了他的期待,在昨天的行动中,她虽然有愚蠢的地方,但还是帮他分担了不少火力。
起码这个飞行道器,不是他目前所能拥有的,而且凭良心讲,这个道器的存在,确实是让他省了不少力气。
于是他很痛快地拿出了一块玉符,将折向传声的法门刻画在上面,你先收着,此处不宜习练,等事情办完之后,你再修炼。
说完之后,他伸手抓起了车夫,你看好这四个人,我将此人放回去传讯。
没有我的飞行道器,你怎么出得去?张木子才待出声,就见他拎着人身子一晃,就消失在了她面前,下一刻,已经攀到了远处的崖壁上。
这一下,张木子才彻底服气了:这厮不用飞行道器,也能上下此处!看起来,他还真不怎么需要我的帮助!她心里生出了点沮丧。
事实上,张木子也有点妄自菲薄了,李永生固然是不怎么需要飞行道器,但是她若不跟来的话,他绝对无法将擒下的五个人全部带走。
就在她沮丧的时候,李永生身子又一晃,向上攀升了近三十丈,然后又是一晃……张木子想也不想,放出飞行道器,就追了过去,至于说看护其他人的任务,她根本不放在心上——他们跑得了?待她追过去的时候,李永生已经带人攀上了崖顶,见她追来,好奇地看一眼。
别在此处放人,张木子赶忙发话,要不然,他们可能寻迹找过来。
这还用你说?李永生笑一笑,拎着车夫疾驰而去……车夫再次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黑漆漆的夜空和漫天的星辰,一时间他有点迷糊:这是哪里?就在此刻,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你可以走了,通知林家人,十一月十五日,紫云峰顶,林家来赎人。
这个声音,车夫比较熟悉,正是审讯他的人,他迟疑一下,战战兢兢地发话,那……林家该准备多少赎金?千两灵谷,万两黄金,李永生冷冷地发话,还有,交出算计英王的子弟,以及建议克扣朝安局灵谷的主谋!车夫听得浑身一震,这时才反应过来,此次是什么人出手了。
他虽然仅仅是制修,但是身为林家子弟,平日里也有几分傲气,可是对这样的人,他完全傲气不起来,迟疑一下,他才艰涩地回答,话我可以传到,但是族中允不允……允不允就不关你的事了,阴冷的声音很干脆地打断了他,你只需要传讯即可,当然,你若是发生意外,消息传不到,后悔的绝对不会是我。
车夫站起身,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李永生回头看一眼张木子,然后一摆手,你回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你疯了吧?张木子惊讶地看着他,紫云峰是孤零零的山峰,还是林家的地盘,你去那里收赎金?紫云峰是风景胜地,并不是林家的属地,但是林家居住的天星谷离那里极近,肯定将那里的地形烂熟于心了。
而且这座山峰相对陡峭孤立,林家全族出动的话,围住整个峰头很轻松。
李永生笑了起来,所以我才着急去做布置,趁着那车夫没有回林家之前。
布置?张木子的眼珠一转,心说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我也去。
拜托,李永生冲着来路指一指,哭笑不得地发话,那儿还有四个人等着你看守呢。
为了避免暴露,他拎着车夫跑出去六十多里地,目前所处的位置,非常接近义安县城,而他现在距离紫云峰,也有四十多里。
很显然,张木子若是跟他去了紫云峰,再回囚禁人的地方,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张木子这下抓瞎了,她仓促地跟来,只想听一听,李永生会提什么条件,想着不会用多长时间,哪里能想到,对方接下来会直奔紫云峰?她在四人身上下了禁制,不过时间一长,难免不会出现什么纰漏,想到李永生去紫云峰布置,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真是有点纠结,我就不能跟着去看一看?拜托,折向传声的法门,我都已经给你了,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语地看着她,做人……要讲诚信的吧?啊~张木子气得大叫一声,好吧,你勒索赎金的时候,我一定要在旁边观看!那随便你,十五日也不过就是两天之后,李永生笑着回答,不过记住了,你千万别真的成了累赘,那样的话,损失的是北极宫的名头。
第三百二十六章 紫云峰顶听说族里的车夫被放了回来,林家人的注意力,纷纷被吸引了过来。
此刻林家还在搜山,但是力度已经大减。
四名化修也赶了来,详细了解一下,知道车夫是在县城左近释放的,顿时泄了气,将搜山的人都撤了回来——人家都跑那么远了,还搜什么的山?然后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答应不答应对方的条件?那绝对不能答应啊,万两黄金千两灵谷,有点家业也不能这么糟蹋。
更别说交出林家的子弟,这是触及了林家的底线。
然而,话是这么说,但是对方来势汹汹,想什么都不付出,也是不可能的。
林慕南制止了大家的争吵,沉声发话,赎金什么的再说,关键是要先搞清楚,跟咱们为难的,到底是谁家?这还用问吗?四长老叫了起来,不是英王的人,就是朝安局的人……握草,真是欺人太甚。
朝安局原本就是你得罪的,二长老阴森森地看他一眼,人家江湖救急,你反倒不认,现在可好,百两灵谷成了千两,你满意了?他一直不怎么赞成昧了朝安局靳大人的灵谷,但是四长老坚持,林家的新生代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才会形成决定。
你们所想到的,未必是真实的,林慕南淡淡地发话,最近确实有点不太平,我就想知道,谁出的主意,去对付英王的女儿?恐怕英王做不出这种事吧?二长老沉声回答,对付英王的女儿,是他拍板的,当初他并不认为,这算多大的事。
事实上,就算是现在,他也不认为是多大的事,此刻他哪里敢惹这许多事?四长老却是不服气,你说英王府不惹事,齐晓哲却是倒了,崔正鸿都追究了失察之责。
齐晓哲倒得干脆利索,本来大家就很怀疑,再加上盗匪夜闯齐宅,实在有点不合常情,不少人都认为,这是齐房长惹人了。
惹谁了……还能有谁呢?数一数最近发生的事,肯定是英王府出手了嘛。
不过二长老并不支持这个猜测,据说此事,可能有朝安局插手,四长老你能证明,朝安局没有插手?说来说去,他还是认为,招惹朝安局,是林家的一大失策。
四长老当然不肯背这罪名,若是说朝安局的事,那也是源自英王的典故。
见他俩吵得凶,又有人出声发话,会不会是玉钩潘家所为?他们得了天坑导引石,假借英王一事,分散咱们的注意力,以达到祸水东引的目的?不得不说,这位的脑洞有点大,但真要按这个逻辑推理,倒也不能说是荒谬。
吵吵了半天,大家这才发现,合着最近招惹的几股势力,都有可能向林家发难,而且还能自圆其说。
林慕南见状,也只能放弃了追查,他悻悻地一哼,算了,先会一会那厮……竟然敢将赎人的地点,定在紫云峰,简直是欺林家无人!大长老你不是说,感觉那厮气息比较熟吗?四长老出声发问,可否能想起,是在哪里结识的?想不出来,林慕南颓然摇头,按说他去过朱雀城没多久,对李永生印象不浅,细想还是能想到的,但是非常遗憾的是,他被二长老和四长老带偏了思路。
这俩长老一口咬定,黑巾蒙面者肯定是司修,不过是伪装成了制修。
可怜的大长老就开动脑筋使劲儿想,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何时见过这么一个司修。
二长老阴森森地发话,既然是这样,少不得要在紫云峰上会一会那厮了。
林家对紫云峰,简直是太熟了,那里就相当于林家的后花园,有人想在那里安全拿走赎金,根本是不可能的。
于是林家火速将人手撒了出去,不光是全族发动,还向义安的诸多大族发出了告示,要他们近期严查外来者——至于说细节,林家不会解释,丢不起那人。
张木子给那四个俘虏重新下了禁制之后,绕道向紫云峰赶来。
为了安全起见,她也是昼伏夜行,结果在距离紫云峰二十余里的地方,赶路中的她,猛地发现前方有隐约的火光,顿时就藏匿了身形,悄悄摸过去。
火星隐隐明亮一下,却是两个汉子,正坐在路边抽水烟。
百粤郡湿热,蚊虫也多,当地人经常用点燃了草薰蚊虫,就有人发现,有种草叶,点燃之后挺提神,所以开始吸食。
这里多数人抽的是水烟,因为过了烟的水,洒到木头和草席上,也有防虫的效果。
这俩汉子大半夜不睡觉守在这里,有点犯困了,就点起水烟来一管。
他俩不仅抽烟,还拉家常,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不开眼到去惹林家。
谁说不是呢?另一位出声附和,林家这次可是真的恼了,听说帖子撒遍了南海府。
张木子侧身在一边偷听,不多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得不说,林家在义安县的动员能力,实在太强大了,当地的黎庶都以能帮到林家为荣,因为这次还开出了赏格,虽然不太高,却刺激得黎庶们主动熬夜,盘查陌生人。
张木子听了一阵之后,悄然离开,心里却是有点不解:这林家如此兴师动众,就不担心收赎金的人赶不到紫云峰?又赶一段时间路,她才反应了过来:合着林家……这是划出道来了?她猜得一点不错,林家还真就是这个心思,想跟我们收赎金?你先能上了紫云峰再说吧。
两天一夜过去了,林家收到了不少关于外乡人的信息,但是细细甄别一下,发现没有谁嫌疑很重。
十五日夜,紫云峰顶,方圆百余丈的峰顶,竟然汇集了近百人,有大长老和四长老两名化修在场,至于峰下还埋伏着多少人,只有林家自己知道。
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时不时有些乌云飘来,临时遮蔽住月光,每到这种时候,林家的人就格外地警惕。
眼瞅着就到亥正了,四长老轻哼一声,这厮不会不敢来了吧?林慕南也不理他,这厮就是这么个人,也正因为如此,峰顶就是他俩化修,其他的化修,都各自有安排。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峰顶上空响起,这么多人……总得给我一块落脚的地方吧?那俩化修留下,其他人下去!折向传音!四长老狠狠一捏双手,牙关紧咬。
果然是你,林慕南轻叹一声,然后又提高了声音,好了,大家下去吧,给这位贵客一点尊敬。
林家人渐次离开了峰顶,不过最后,还是有三名司修,把住了下山的路口,还组成了战阵,那意思很明显——想上峰顶,须得过我们这一关。
过了好一阵,没有人现身,林慕南冷哼一声,想拿赎金,阁下好歹也得露出点真本事来吧?话音落下,一朵云彩飘来,慢悠悠地遮住了天上的皎皎明月。
守着路口的三名司修见状,越发地警觉了。
须臾,云彩又慢悠悠地飘走,只听得峰顶传来一声冷哼,赎金可曾带来?众人闻声,讶然侧头看去,却发现峰顶出现一条人影,黑衣黑裤黑巾蒙面,正坐在一块尺许高的凸起石台上,冷冷地看着林家诸人。
此人,中阶制修的修为。
三名司修讶然地交换一个眼神——握草,这厮什么时候上来的?两名长老也因这突兀的一幕,不由自主地怔了一怔。
紧接着,四长老勃然大怒,小子你好胆,居然敢一个人上来,还真不把我林家放在眼里!林慕南并不做声,只是上下打量着对方,他让四长老留在这里,就是要让他出面当恶人,而自己在一边伺机而动。
呵呵,林家?黑巾人不屑地冷笑一声,我需要把林家放在眼里?这话一出口,别说四长老,就是大长老也气得不轻,你得是什么样的来历,才说得出这样的话?四长老手一抬,然后又硬生生地压下,大长老,还是你来问吧,我就怕再多说两句,忍不住打死这厮。
凭你吗?黑巾人又是一声不屑的冷笑,呵呵,真敢吹!林慕南见状,也知道自己必须出面了,他一拱手,轻描淡写地发话,阁下,咱们有仇?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对方视为化修对待了。
黑巾人很干脆地点点头,有仇!啧,林慕南不无遗憾地咂巴一下嘴巴,只冲对方今天现身的诡异方式,以及说话行事的做派,他是真不愿意跟这样的人结仇。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发话,那我们交付赎金之后,仇怨就此揭过?黑巾人缓缓地摇摇头,不仅仅是交付赎金,还要交人出来,车夫没有告诉你吗?林慕南默然,良久才又发话,双倍赎金,放过我林家子弟,此事就此作罢。
嗤,黑巾人冷笑一声,莫要往脸上贴金,你林家能不能拿出双倍赎金还是两说,不怕明白告诉你……赎金我可以不要,人必须交出来!第三百二十七章 夜未央林慕南心里清楚,林家是拿得出双倍赎金的,但是以林家半隐世家族的底蕴,拿出两万两黄金,两千两灵谷的话,也会大伤元气。
而且不客气地说,被绑走的人不值这么多,哪怕林家为了维护子弟,可以溢价支付赎金。
太多了,被绑架走的虽然是族老和族中的后起之秀,但真的不值那么多——成长起来的天才,才能叫做天才,这世间陨落的天才还少了?林慕南提出这个要求,也不过是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
听到黑巾人如此回答,他终于意识到,此事难以善了——人家宁可不要钱粮,也要林家交出人来,而这一点,却是林家绝对无法接受的。
不能庇护族人的家族,还谈什么凝聚力?那么,也就只能伸量对方一下了!林慕南叹一口气,缓缓摇头,兹事体大,阁下不过区区一介制修,还是向上告知一下的好,莫要随意做主。
试探吗?李永生心里冷笑,波澜不惊地回答,无须向上告知,不过是小小的林家,我这制修就做得了主。
混蛋!四长老勃然大怒,傲慢的人,最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傲慢,小小制修也敢猖狂,若不好好地教训你一下,你还真当林家无人了。
笑话,李永生冷哼一声,前夜不是林慕南赶到,你早就被我擒走,跟那五个人作伴了!小子你找死……四长老气得要发狂了,头上蓦地显出了一把三尖两刃刀。
其实他这么失态,并不仅仅是生气的缘故,而是他心里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他追赶对方的时候,遭了暗算,还中了毒,后来他和大长老推演了过程,发现若没有大长老及时赶到,他有落入对方手中的可能。
他认为自己是遭到暗算了,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是对方明明白白讲出来,他还没办法反驳——毕竟计谋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听到对方揭自己的短,他恼羞成怒之下,就想翻脸动手。
就在此刻,林慕南轻咳一声,阁下果真自信得紧,你觉得,自己有资格小看林家?李永生轻笑一声,呵呵,给我一个高看林家的理由。
林慕南冷哼一声,眉头一扬手一抬,打出一团物事来。
李永生坐在石头上,纹丝不动,对方的气势惊人,杀气也十足,但是杀气没有锁定自己,可以躲避得开,所以……这不是杀招!果然不是杀招,那一团物事陡然升空,化作一团耀眼的白芒,虚虚地悬在紫云峰上空,照得方圆十数里纤毫毕现。
这是夜战杀敌利器——符箓夜未央,此物一出,就是要不顾夜色强行动手了。
李永生稳稳地坐在那里,露出的一双眼睛里,不见丝毫的惊恐。
林慕南有点小小的失落,他本来想看到对方仓皇躲避的狼狈样子,但是对方竟然如此托大,居然坐在那里,不躲不让。
不愧是值得我重视的对手,他暗暗叹口气,却没有了马上动手的心思,只是淡淡地发话,赎金可以商量,不可能交人……而且你提的赎金太高了。
林家不想招惹此强敌,但是敌人找上门了,几番试探之后,他现在有息事宁人之心,所以终于开出了比较靠谱的条件——人不能给,万两黄金和千两灵谷,也太高了。
这是真正显出诚意来了,但是李永生不认可,他也懒得虚与委蛇,直接发问,我不答应,你就要动手了?我没有动手的意思,林慕南摇摇头,很干脆地胡说八道——就是那句话,不会耍流氓,也好意思称自己是大势力?所以他话锋一转,不过呢,你这么把东西带走,万一路上有个闪失,我林家无法跟你上面的人交差,你看……你毕竟才是个中阶制修。
李永生微微颔首,波澜不惊地发问,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办?林慕南不回答,只是耷拉下了眼皮——该某些人出场了。
所以我很想教训你一顿,四长老狞笑一声,告诉你一个事实,一个小小的中阶制修,随身携带那么多财富,是很危险的。
他们已经确定,对方绝对不会是一个中阶制修,但是还偏偏要一次又一次地强调,用意也很简单,就是逼出对方的身份来。
呵呵,李永生轻笑一声,并不回答,而是拿眼去看林慕南,这是林家的主心骨。
教训就免了,大长老耷拉着眼皮发话,阁下若是肯亮出身份告知来历,我们能确定你有自保的能力,就可以了。
李永生淡淡地回答,不亮出身份,我依旧有自保的能力,谁不信的话,可以试一试。
那我林家,就只有强行留客了,林慕南终于抬起眼皮,大义凛然地发话,我们认为,你保护不了这一笔赎金,还是换个更有能力的人来吧……在此之前,林家留客!终归是要动手的,不过这理由,也真是够流氓的……夜未央依旧在峰顶闪亮着,大长老和四长老,缓缓地走向李永生,而李永生的身后,蓦地又冒出一人来,散发出强大的气势——这又是一个化修。
李永生却是还在笑,你们说留就留,那我多没面子?废话恁多!四长老最是火爆,三尖两刃刀蓦地冒出,狠狠地斩了下去。
其他两名化修,并没有动手,就是要看着黑巾人如何应对。
今天的紫云峰上,埋伏的机关和人手极多,眼下看来是三个化修相逼,但是真的一旦说掰了动手,被围住的人,想要走脱那是做梦。
别说是一个中阶制修,哪怕是两个中阶化修,想要离开,起码得留下一条命来。
只见黑巾人轻笑一声,也不做抵挡,只是淡淡地问一句,你们真的不要自家子弟的性命了?话音未落,三尖两刃刀已经斩了下来。
黑巾人所在之处,爆起一团耀眼的白芒,比空中虚悬的夜未央还要亮很多。
动手!林慕南和另一名化修见此异状,毫不犹豫地出手。
守在山路口的三名司修,也合力祭出了一尊三足大鼎,大鼎见风即长,足足有丈许大小。
然而,白芒一闪即逝,待大家的眼光适应了之后,林慕南先尖声叫了起来,我去……大挪移符?他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因为他与人争斗,并不仅仅是靠目光,还要靠神念的辨识,他比其他人更早一瞬发现:被围攻的黑巾人……失踪了!待到大家都看到,那人消失不见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大长老说的到底是什么。
大挪移符?四长老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四下乱看,不是小挪移符?挪移符不论大小,是最难以制作的符箓之一,因为这涉及到了空间的变化,需要用珍贵的空间材料制作。
至于说空间材料在中土国有多么难得,只看储物袋就知道了——高阶司修能有储物袋,那都得具备相当的身份才行。
一张小挪移符,可以在战斗中挪移开十来丈,这就相当于是一条命,又是一次性物品,珍贵性比储物袋也不遑多让。
四长老四下打量,就是想看一看,对方用的是大挪移符还是小挪移符。
但是一眼看去,峰顶再无黑巾人,那肯定就是大挪移符了。
大挪移符能挪动的范围,那就要看材料属性了,十余里到千余里的都有,不过千余里的大挪移符,十个真君里,最多也只有一个人拿得出来。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大挪移符只有青龙庙和白虎庙才有,才做得出来。
四大宫里,青龙和白虎都被称为庙了——其实也只有北极宫和玄女宫敢这么称呼。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两宫是弱于那俩宫的,这是公认的。
那么问题来了,为啥这俩宫比较弱呢?这原因说起来,有点滑稽,因为……这俩宫的战斗力,比那俩宫强。
简而言之,玄女宫和北极宫注重全方位的发展,传承也比较全面,而青龙宫和白虎宫注重战斗,四大宫一旦有事,这两家都是战斗主力。
当然,他们的功劳,四大宫一致认可,但是两宫不注重其他方面,也颇令大家诟病,不知道劝了多少回,可是这两家就陶醉在这种力量的征服中,不肯回头。
这些话就说得多了,总之,青龙庙和白虎庙在战斗方面,一点不弱于北极宫和玄女宫,甚至可能更强一点。
而大挪移符,也就只有这两家能制作。
中土国若是有其他人使用大挪移符,必然是得自这两家。
想到大挪移符的来历,林家四长老的脸都绿了——咱只是半隐世家族啊,对方居然有四大宫的靠山?不是大挪移符,最后出现的化修发话了,这是二长老,周边有干扰灵气的阵法,干扰不了大挪移,但总该有明显的灵气变化……我没有看到这些。
林家为了应对这场危机,真的下了血本,而二长老心思缜密,一直在冷眼旁观。
卧槽尼玛,林慕南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连脏话都骂出来了。
他实在是难以镇定,那就是传送阵了!第三百二十八章 脱身传送阵?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传送阵和挪移符哪个更罕见?搁在仙界,这是见仁见智的问题。
但是具体到中土国,那是不用问的,传送阵绝对比挪移符罕见得多。
单论成本来说,挪移符比传送阵可能要高一点,需要的材料也更精细一点,毕竟是可以随时挪移,对技术的要求也高一些。
能随身携带挪移符的,绝对是大有来头的主儿,别看赵欣欣是英王九女,她身上有没有挪移符——哪怕是小挪移符,还真是两说。
至于张木子,身上肯定没有挪移符,就算化修中,十个里面,了不得也就一个有挪移符——这东西不但贵重,关键是还能保命,非常地稀少。
相较挪移符,传送阵的使用,要受到很多的约束,所需要的材料,也没有那么精益求精。
但是纯粹从用途上讲,传送阵比挪移符更具有战略意义。
传送阵不仅仅是单人使用的,能多人共用,而且还可以重复使用,能有效地安排和配置物资及人员,可谓国之利器。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若是两军对战,在敌军背后,设置一个传送阵,那该多么地拉风。
但是这不现实,在战争中,传送阵从来都是被打击的重点,而必须指出的是,因为传送阵涉及到了空间规则,是非常容易受到干扰的。
中土国的传送阵多不多?绝对不会太少,但是和平时期,极少能看到人使用,哪怕是博灵郡的郡守,想要去京城,也是老老实实地坐着飞行器具去。
传送阵一旦使用,马上就会暴露在有心人的眼里,然后……这个传送阵就不再安全了。
这不比地球界那里,战斗机的机场暴露,机场出了问题,对已经起飞的飞机影响不大,着急了还可以野外紧急起飞和着陆。
传送阵一旦被破坏,使用传送阵的人和物资,都会扭曲的空间撕得粉碎。
就是最最好的情况下,人和物资也会被传送到不知道哪里去,或者是高空十余里,也许是地下百余丈,抑或者是漫无边际的海洋深处。
正是因为传送阵的意义太过重大,中土国现有的传送阵,基本上都被藏得很好,没有天大的事情发生,绝对不会被使用。
要说传送阵的稳定性,是要比挪移符强很多,不过这玩意儿用在军国大事上的威力,实在太大,所以不管哪个国家,都有专门的人才去研究,如何破坏传送阵。
暴露了的传送阵,对手就可以做出有针对性的安排,使用者可能没意识到已经暴露,一旦使用的时候,招致不可想象的后果。
有传言说,李清明能生擒伊万国的王弟,就是因为他们破坏了伊万国的传送阵,不但干掉了一队精锐卫士,还令伊万国的王弟孤立无援。
当然,毁掉了这个传送阵,将中土国在伊万国酷刑经营了十几年的情报网暴露了出来,还有十几人惨遭横死,但是相较所取得的战果,还是值得的。
这些就扯得远了,官方也从来没有认可这样的传言,总之,传送阵这种东西,想要拥有它,难度比大挪移符还要大。
听到林慕南的话,二长老和四长老齐齐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俩非常清楚传送阵意味着什么。
四长老最是心急,直接跑到黑衣人消失的地方,一边细细地查看,一边用心地感受周边的灵气。
他是如此地认真,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大长老和二长老,也是一脸肃穆地站在身边,他忍不住出声发问,怎么样?传送阵的可能性极大,二长老黑着脸回答,他伸手指一指地上的粉末,此人离开,没有受到周边扰动灵气的影响,关键是使用挪移符,不会留下这种粉末。
粉末还残存了些微的灵气,四长老缓缓地点点头,一脸的沉重之色,不过我有点奇怪,此人如何能在离开的时候,随手毁掉传送阵……他不怕阵法出问题吗?一边说,他一边就看向大长老,大长老年轻的时候,曾经游历天下,见识极为驳杂,虽然招惹了不少仇家,但也交到了不少朋友,将林家的字号打得更响了。
最重要的是,大长老曾经坐过传送阵,而且还不止一次。
林慕南的脸色,却是越发地凝重了,正是因为这个才可怕,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此人使用的,当是……一次性传送阵。
最后六个字,他说得缓慢而低沉,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嗓子里挤压出来的。
这不高的声音,听到其他两名长老耳中,却有若晴天响起了一个霹雳——一次性的传送阵,这尼玛还要不要人活了?四长老下意识地扫视一眼四周,确定这里是紫云峰,而不是清微庙,一时间他有点想哭,对付我林家,居然用上了一次性的传送阵,咱真有那么大的仇吗?一次性传送阵有多可怕?简而言之一句话,挪移符所拥有的优点,它基本全部都有,灵活且不怕暴露,同时,它还具备了传送阵所拥有全部特性——比挪移符更不容易受到干扰。
它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贵!真的太贵了。
作为一次性用品,它的造价可以堪比半个永固型传送阵,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二长老也想不到,对方竟然会利用如此奢侈的方式离开,一次性传送阵,大长老你确定没有分析错?他要的这点儿赎金,还真的换不来一个一次性传送阵。
林慕南铁青着脸,站在那里不语,就像一尊雕像一般。
良久,他才轻叹一声,低声发话,我好像……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是谁?二长老和四长老齐齐竖起了耳朵,林家到底是招惹了怎样可怕的对手?林慕南闭上了眼睛,并不着急说话。
他觉得自己的猜测,相当地滑稽,但是那份感觉,又相当地真实。
自打意识到,林家的仇敌能奢侈到使用一次性传送阵对付自家,林慕南就想到了黑衣人的一句话——赎金我可以不要,人必须交出来!初听到这话的时候,他以为对方是在狮子大张嘴,想要借此讨要更多的好处——任是谁都知道,林家不可能放弃自家的子弟。
但是眼下看到,对方居然很任性地使用出一次性传送阵,他这才意识到:对方是真的不差钱,人家图的,还就是出一口气。
有钱任性,而且实力雄厚,林慕南拿着这些标签,往几个可能的仇家头上一套,然后就很自然地找到了真相:只有英王的势力,才会这么做。
想到九公主,他就终于将这个黑衣人,跟某个印象重合了起来。
他对这个小小制修,记忆其实相当深刻——林家和潘家对峙的时候,此人竟然敢有恃无恐地发问,你们在抢什么东西?他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句话,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当时林慕南以为,此人是仗了滨北双毒的势,才敢有恃无恐,现在想一想,只冲此人在前夜和今晚的表现,人家也确实有资格这么说话。
见他一直在沉思,四长老实在忍不住了,大长老,此獠到底是谁?林慕南嘴巴微张,低声发话,朱雀城我们酒家的李掌柜。
我去,四长老叫了起来,我是诚心发问,你别开玩笑好不好?这都什么时候了。
林慕南淡淡地看他一眼,目光中满是不屑——跟你说话,拉低智商,真的!二长老一开始听到这话,也有点不相信,不过见到了大长老的目光,马上抬手一拍,高声发话,南方执事过来!林家有五方执事,分别负责东南西北中五方的情报,对于半隐世家族而言,这是必须要做的,跟野心什么的无关,只有充分了解全国的信息,才能让家族走得更远。
朱雀城的消息,归南方执事负责。
很快地,南方执事就将情报汇报了过来:我们酒家的掌柜李永生,目前确实不在朱雀城,此人在十余日前离开,同行的还有赵欣欣。
听到这个消息,就连四长老都蔫了,他当然可以认为,这只是巧合,但他终究是化修了,自然明白这世间从来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很多看似的偶然,根本就是必然。
二长老当然更不会认为这是巧合了,他想一想之后,郑重提出建议,必须请出太上了。
林慕南缓缓地点头,错非不得已,谁也不想打扰太上闭关,但是眼下,林家真的危如累卵……李永生从紫云峰顶上消失,出现在二十余里外的一处山林里。
他也不着急离开,而是静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摸出几粒灵谷,轻轻地咀嚼着。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山林外有轻微的衣衫掠空声响起,紧接着,张木子一身黑衣,蹿了过来。
她来到李永生身前,咦,你好像知道我会跟来?北极宫的紫薇锁气之术,我还是知道点的,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更何况你还用我的气息推算?第三百二十九章 暴怒的太上按说李永生所说的这些,远远超出了他身为中阶制修该知道的范畴。
紫薇锁气之术就不用说了,不是北极宫人的话,很少有人清楚。
气息被人推算,而且是被高自己一个大境界的修士推算,被推算者居然感应得到,这是极其不正常的——两人的修为应该打个颠倒才对。
但是张木子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已经被李永生所表现出的种种神异麻木了。
所以她很干脆地承认了,看来瘸真君还真教了你不少,我就是想问一下,你最后离开的手段,是一次性传送阵吗?李永生吃惊地看她一眼,没想到这家伙还有点眼力,他并不知道,张木子从三宫主那里,得了远观的秘术,能知晓远处的情况——这是三宫主自行琢磨出来的手段,目前还在完善中,再没其他人知道。
不过他也无意隐瞒,自打遇到了永馨,知道永馨在不经意间,陷入了危机中,他就不会再去刻意地藏拙。
当然,他也不会老实到有啥说啥,只是微微颔首,嗯,跟你说的……差不了很多。
张木子的好奇心却是极重,差不多,那又是什么?难道是改良过的大挪移符?改良过的大挪移符?李永生很无语地看她一眼,你的脑洞还真的不小。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很多行为,不是这个位面的人能理解的,所以人家天马行空家随便乱猜,也是正常的。
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先尽快离开才对。
唉,张木子闻言,郁闷地叹口气,她此番出来观战,当然将禁制什么的都下好了,不过事情发展到眼下,己方跟林家,几乎已经是不可能再和平地谈赎金问题了。
那么她现在,也该将肉票重新安置一下了。
可是她真舍不得离开李永生,这跟个人感情无关,她纯粹是想从他身上,发现更多神异之处——有些人,你了解得越多,反而看得越不清楚。
然而,她心里再多遗憾,也不得不面对现实,那么好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对付林家?继续抓人吧,李永生悠悠地回答,抓到他们承受不起为止……对了,你再放一个人,通知林家,我的要求必须无条件执行,否则没完。
他俩说话的时候,林家的太上长老林铁鹰,终于从闭关处出来了。
他对自己被打扰,是相当的不满,不过听说了族里遇到的麻烦,他二话不说,直奔紫云峰顶观看现场。
他四下走动一番,脸色越来越黑,最后才长叹一声,慕南,我该说你聪明呢,还是愚蠢呢?好端端地掺乎进皇族的事做什么?这不是我的主意啊,林慕南苦笑一声,却也无法辩解,二长老和四长老决定找我们酒家出气的时候,也上月华岭通知过他。
当时他在岭上养伤,听说此事之后,起码是没有明确反对,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声,要小心从事。
若是他坚决反对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有后续事情的发生。
二长老的脸色苍白,他非常清楚,这件事里,自己的责任最大,还请老族长指点迷津。
我也指点不了你们多少,林铁鹰淡淡地发话,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对方起码有一个阵法高手。
说完之后,他抓起一把粉末,轻轻地闭上眼睛,良久才发话,我没有感受到传送阵的味道,但是……敛息阵的味道很浓,还有障目阵,呵呵,真是久违的味道了。
太上长老不但是林家地位最尊崇的人,也是林家头一号阵法大师。
这厮,原来一直藏在紫云峰顶?有人讶然发话,更有许多人轻轻松了一口气。
林家人最感到恐怖的,就是李永生来无影去无踪的手段了,有这么一个随时随地可以出现的敌人,那简直是梦魇。
现在得知,对方不过是借助了阵法藏身,压力顿时就小了很多。
虽然会敛息阵和障目阵的对手,依旧是很可怕,但是林家已经掌握了这个消息,接下来就可以做出有针对性的布置了。
呵呵,林铁鹰见状冷笑一声,眼中也露出诡异的神色,看到你们战意十足,我也是颇为欣慰啊,难得林家还有血性,还有那么多不怕死的男儿。
四长老见状,马上恭维着答话,有大长老帮忙指点,我们有信心诛绝……击退对方,扬我林家威名。
诛绝之类的话,还是不要说了,英王再怎么地位微妙,终究是天家血脉。
林铁鹰微笑着点点头,不过不知怎的,他的笑容里,隐约有狰狞之色。
然后,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他走上前,一脚就踹飞了四长老,高声大骂,尼玛,早就知道你是个蠢货,没想到你能蠢到这个地步,若是我还执掌家族,肯定对你行家法!四长老被踢得飞出去四五丈,也不敢运气抵挡,跌落在地之后,他愣了好一阵,才一拱手恭恭敬敬地发话,还请老族长不吝指点迷津!迷津、迷津……你除了会求指点迷津,还会做什么?林铁鹰破口大骂了起来,你长了脑袋是用来做什么的,用来戴帽子的?林慕南见状,眼中掠过一丝阴霾,然后迈前一步,微微一拱手,太上长老,现在人心浮动,还请你制怒。
呵呵,林铁鹰又是一笑,侧头看向他,那笑容里满是愤恨,你应该不比他蠢,说说看,你想到了什么?林慕南默然,林铁鹰也不催他,就是上上下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林家人见状,也纷纷闭嘴,一时间,偌大的紫云峰顶,竟然寂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
良久,林慕南轻声叹口气,艰涩地发话,那厮的阵法造诣,相当不错。
林铁鹰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然后越笑越大声,哈哈,慕南你不愧是我最看重的人……好,很好,但是,你为什么不敢全说呢?没什么可怕的,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太上长老一摆手,然后侧头看向众人,大声地发话,慕南说得没错,那厮的阵法造诣,还要超过我……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越说越兴发,声若洪钟,咱林家一开始,也是个小家族,比咱们强大的家族多了,咱们还不是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眼下,我林家又遇到了强手,承认弱小,这没什么可丢人的,不能摆正位置,才是最丢人的,也是最可怕的!这是对林家的犯罪!周围的林家人听了这一套言论,先是一愣,沉寂了片刻之后,不知道是谁,开始鼓掌。
几乎在一瞬间,整个峰顶就响起了雷鸣一般的掌声,不少人甚至鼓起了胸膛,没错,林家不是最强的,但是,只要我们能正视自己,迟早会成为中土国顶级的存在!四长老也在鼓掌,但是他的目光有点游离,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在二长老耳边低声发问,那个叫李永生的,在阵法上的造诣真的很强吗?也许不是他,二长老轻声回答,但是不管怎么说,那边有个强大的阵法师,太上长老是不会看错的。
我不是看出来的,是猜出来的,林铁鹰的耳朵,真不是一般地好用,他淡淡地发话,紫云峰顶不过百丈方圆,你们百余人在上面,都没有发现对方藏身……这种级别的敛息阵和障目阵,我是布设不出来的。
这话是大实话,但是其他人闻言,脸就是一红。
林家的人白天就登顶了紫云峰,要说这百丈方圆的峰顶,有百余人在的话,根本是没人可能藏身的,一个人平均负责丈许方圆,怎么能发现不了异常?但是令林家人郁闷的,也就在这里了,大家上来之后,肯定是要搜查的,不过对于某些一览无遗、绝对没有问题的地方,看一眼也就足够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李永生能藏身峰顶,还不被林家人发现,一个好的阵法,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林铁鹰这话,算是持平之论,并没有贬低自家人的意思。
可林家人做事不够谨慎,这也是跑不了的,若是真能在峰顶逐寸过上一遍,李永生的阵法就算再牛叉,也得让别人揪出来。
二长老闻言,出声发话,那么,跟对方是和是战,还请老族长示下。
林铁鹰淡淡地看他一眼,不耐烦地一摆手,你们自己商量就是了,林家的事,原本也不该我独断……多听听慕南的。
二长老和四长老闻言,齐齐看向大长老。
林慕南此刻,却是皱着眉头看向太上长老,目光有些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铁鹰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侧头过来,微微一笑,然后大袖一抖,飘然而去。
二长老和四长老齐齐松了一口气,太上长老什么都好,就是太强势了,他在场的时候,大家固然是有主心骨,但是压力也不小。
林慕南这才收回目光,看一眼二长老和四长老,轻声吐出三个字,议和吧。
第三百三十章 噩耗连连四长老是最不能接受议和的,他眼睛一瞪,凭什么?林慕南不理他,而是看向二长老,你同意吗?二长老呆立在那里,沉思良久,才抖手放出一个隔音罩来,沉重地发问,大长老,老族长他……不好了?林慕南默然,半天才叹口气,我没有确切消息,但是他今天的表现……你看得到的。
四长老闻言,愕然地张大了嘴巴,他只是脾气暴躁,又不是智商欠缺,顿时明白了,合着今天将太上长老请出关,十有八九干扰了冲阶,而且……可能还有其他严重后果。
二长老沉默半晌,抬起右手,狠狠地一砸左拳,都怪我,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贪图百粤郡给出的小便宜。
林慕南冷冷地看他一眼,眼中也是不尽的懊恼,岂止是贪图小便宜的问题,太上说得不错,咱们林家,膨胀得太厉害了,原本就不该送自家子弟去死,死了还想找后账……这话也没错,其实林家能在嫡子被杀之后,老实地夹起尾巴回百粤,也不会将赵欣欣得罪得太死,但是他们一心想找回场子,晚上又砸了我们酒家,这才遭到了对方的报复。
从他们的角度说起来,己方的初衷也是好的,是为了维护林家的荣耀,但是现在看来,简直是在一步一步地作死,何其幼稚可笑?林家再自命强大,但是跟皇族真的没法比,撇开赵欣欣身边的滨北双毒不提,也不说她玄女宫的背景,只说人家随便派出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掌柜,就能搞得林家焦头烂额。
可惜,这种飘飘然的不切实际,只有在经历深入骨髓的痛苦之后,才能清醒地认识到。
真的有点晚了。
此刻二长老的心里,是满满的后悔,交出去我吧,我愿为赵欣欣为仆十载……三十载也行。
不是这样吧?四长老闻言,顿时吓了一大跳,大不了任由他们撕票罢了,二长老你何至于此?他跟二长老在很多方面有分歧,这个不假,可那仅仅是性格和处事手段不一样,在维护林家的利益方面,两人是高度一致的。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二长老有气无力地一摆手,以后我不在林家的日子,你遇事多动动脑子,少一点意气用事。
我就不喜欢听这话,四长老非常暴躁地打断了他的话,很不耐烦地表示,随便推出一个子弟顶罪就行了,林家怎么少得了你?宁可少了我,也不能少了你!说什么推出子弟顶罪,他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事实上这也是大家族里常见的,为了全族利益,该牺牲就得牺牲,而顶罪的子弟,家人肯定会得到更好的照顾。
何况,顶罪的子弟,未必就会死。
二长老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大长老刚刚说过,不要太膨胀,老族长也是这意思……你真以为赵欣欣那么好糊弄?我也是想保住你嘛,四长老轻声嘀咕一句,赵欣欣就怎么了,不过有个阵法师,看她能摆得起几回一次性传送阵!闭嘴!林慕南轻叱一声,面沉似水,你想入宗祠面壁的话,我可以成全你,但是……谁特么的告诉你,人家只有阵法师,只会一次性传送阵了?他这次是真的气坏了,连脏话都骂出来了,可见他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当然,跟他相比,林铁鹰都能出手打人,作风更加粗暴,然而事实上,大长老这么骂人,也是因为猜到太上长老的状况不太好,心情烦躁所致。
四长老听到这话,是彻底地无语,是啊,皇族的恐怖,这点东西,未必是人家的全部倚仗。
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
林家打算服软了,而且是交一个化修出去,给对方一个交待,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要试图跟对方谈一谈,商定一些事情。
这一点上,林家的几名化修一致认为,这绝对不是林家高看自己了,不管怎么说,一名化修足以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波。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那边并没有想到,林家会这么快地服软,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一辆马车冒着雨,从县城拉回了一个人。
此人正是被绑走的另一人,高阶制修的护卫,他的双眼被挖,两臂也被斩掉,脸上被人用刀刻了八个大字,左边是有眼无珠,右边是螳臂当车。
看起来是很惨,但是在中土国,这真是再常见不过的了,林家试图埋伏李永生,将人留下来,那么他逃脱之后,自然会将怒火发泄到肉票身上。
想一想就知道,搁在战场上,只那一个一次性传送阵的价值,就足以换取一百条高阶制修的性命了。
而且依据惯例,肉票的数量比较多的话,在勒索的过程中,很多威胁,就是通过斩去个别肉票的器官,来传达某种信息。
有眼无珠和螳臂当车,这都是常见的手段。
还有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斩掉一条腿,表示肉票家里有些事做得太过。
更有斩掉下面那话儿的,那就是说,除了求财,还有些男女的因果在里面。
不过张木子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生恐对方不明白,还在脸上刻了字。
林家人愤怒之余,也更加确定了,此事应该是九公主所为——毕竟是一个娇滴滴的公主,绑票的事做得少,担心肉票家里体会不到用意,所以就在脸上写了备注。
愤怒归愤怒,但是此事,林家确实做得差了,最关键的是,还没有留下对方,所以人家如此报复,林家也只能认命。
肉票将话也传了回来,果然不出大家的所料,对方的要求依然如故,赎金要付,该交的人,必须交出来。
可是林家有点抓狂,尼玛……你们怎么不留下第二次谈判的时间和地点呢?果然是皇家公主的绑架风格,细节考虑得很少。
但是这好像也怨不得别人,谁让林家不守规矩,想仗着自家的底蕴,强行扣下对方呢?不管怎么说,这个消息,还是让林家陷入了恐慌之中,不能马上联系到对方的话,林家剩下的三人,可能还会受到类似的惩处。
这是林家不想接受的,要说林家剩下的被绑架的三人,加起来也没有二长老一个人重要,但是林家已经打算交出赎金和二长老了,再承受额外的损失,那是他们不能接受的。
不过没法沟通,这真是一件令人郁闷的事情。
对此,林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于是火速联系朝安局靳大人,商谈归还灵谷事宜,同时着南方执事联系我们酒家,说义安林家此前多次得罪九公主,愿意做出赔偿。
不过,靳大人不是说联系,就能联系得上的,而跟我们酒家沟通,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毕竟距离就是个问题。
更别说我们酒家里,东家赵欣欣和掌柜李永生都不在,虽然有人帮着维护酒家的秩序,但是这俩做主的人不在,谁又能替他们拿主意?当天傍晚,一匹快马冲进了天星谷,在十余里外,林家的一支小商队在返程的途中,遭遇袭击,报警的焰火都被击落,只有一名制修冒死冲了出来。
等到林家的大部队赶来救援的时候,小商队的八个人,除了一人逃走,一人被打得重伤倒地,剩下六人都被人捉走了,货物也损失殆尽。
袭击者是一男一女,均是黑巾蒙面,出手极为狠辣,离开之际,女人扔下一句话来,这事儿没完,林家就等着吧。
林家哪里敢再等?又有六个人被捉去了,其中有两个司修,林家的司修虽然多,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至于说动手的人是谁,那还用问吗?同样的雨天,同样报警焰火发不出来,同样的黑巾蒙面——还是快点把消息传递出去吧。
但是林家的摊子,铺得实在太大了,当天晚上,又有林家四人,在县城附近被人劫走了——这四人居然很招摇地打着林家的旗号,在四周游玩。
严格来说,真的不怪他们四人,他们跟那小商队一样,是才从外面回来的,而且是定居在义安城里的,这不能算是林家的最核心成员。
而林家遭遇麻烦一事,虽然已经在族里传开了,但这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很多人并没有及时地得到消息。
第二天上午,林家又见到了一名被绑架的子弟,这名子弟比较幸运,只是被斩掉了左手——是齐腕而斩的。
这次,林家子弟的脸上,倒是没有被刻字,但是对方的意图,表现得很明显,没腕——此事没完!林家的人,都快哭出声了,一方面加大力度通知族人,一方面火速再次联系朝安局和我们酒家。
朝安局的靳大人,是晚些时候得到消息的,他想一想之后,吩咐自己的下属,了解一下,义安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赵欣欣也在朱雀城外,得到了酒楼传来的消息,她眉头一皱,狠狠一拍桌子,厉声发话,混蛋……我就知道你要去义安城,是找死吗?第三百三十一章 忍气吞声朝安局的靳大人,是在一天之后抵达义安的。
林家给出的一百两灵谷,他很干脆地收下了,但是林家所要求的,帮忙找李永生说情,却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人家不找我麻烦,我已经要庆幸了,此事别再来烦我。
林慕南黑着脸提出了条件,再加百两黄金,麻烦靳先生费心。
靳大人冷笑一声,这个钱我是不敢拿的,就怕有命拿没命花,你林家神通广大,自己想办法好了。
他是真不敢收这个钱,朝安局下面的分局,油水其实有限,不过这可是林家的钱,他若是想着拿了钱不做事,后果会很严重。
对他这朝安局的司修来说,很多人的钱都可以黑掉,但是义安林家显然不包括在其中。
林慕南拉下脸来,若不是看在赵欣欣的面子上,靳先生想得到灵谷,还要费些周折,你是一定不肯帮我林家这个小忙了?果然不愧是强梁嘴脸,对方不听话,就直接出声威胁。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靳大人反倒是不怕,他冷笑一声,我就不肯帮忙,你干掉我算了,反正我又打不过你。
林家还真没胆子动手——不看灵谷都还了?二长老见势不妙,马上出声和稀泥,靳先生,大长老心系族人,最近脾气不是很好,你见谅,我们也不是要你做说客,你只需要告诉对方,林家愿意答应他们的条件。
这消息完全可以由你们主动告诉对方,靳大人似笑非笑地回答,林家子弟,每人出去的时候,举一块牌子,对方当然就知情了。
握草,四长老忍不住轻声嘟囔一句,这是不想让我林家在义安做人了?这个法子,靳大人能想得到,林家当然更想得到,但是他们还真没往这方面去想。
林家是义安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家族,甚至可以说是南海府第一家族,他们不怎么欺负地方上的同乡,这令他们的口碑极好。
但是同时,乡亲们也都知道,林家是不欺负人,而不是没能力欺负人,林家人的骄傲,是个人就能感觉得到,也成为义安人对外时的骄傲。
林家可以认栽,但是当着众多乡亲的面,打出牌子认栽,那实在太掉价了,在义安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会遭受到严重的打击。
乡亲们心里会想,原来林家也不是无敌的,也是看人下菜的,也是可以被人欺负到门口,而不敢声张的。
一旦发生这种事,可能引起非常严重的连锁反应,那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但是靳大人只管提建议,听到对方嘟囔,也不着恼。
他只是冷笑着发话,你林家天下无敌,自然要考虑做人,九公主是很好欺负的,她不用考虑做人……你们两家我都惹不起,放过我,成吗?放过你,那岂不是白瞎了我林家百两灵谷?四长老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冷哼一声。
靳大人也猜到了,这厮就是唱黑脸的,不过他还真的不怕据理力争,这灵谷是我借给你家的,你现在不想还?那也可以……灵谷我放下,我可以走了吗?灵谷你带走,林慕南淡淡地一摆手,不容置疑地发话,区区这点东西,我林家还看不到眼里,另外,有百两黄金奉上,你尽你的能力,帮着传递一下消息……成吗?还是大长老有担当,靳大人轻笑一声,抬手拱一拱,帮忙可以,效果我不敢保证。
这百两黄金,劳资就是白拿的,指望我传话?你死了这条心吧。
看着他拿了灵谷和黄金,施施然地离开,四长老忍不住轻声嘀咕一句,大长老,这不是摆明了,让这厮占便宜吗?林慕南淡淡地看他一眼,相较林家现在的困境,百两黄金算得了什么?林家什么时候软弱成这样了?四长老忍不住低声嘀咕一句,然后又出声发问,大长老,你真的不是打算,让林家子弟打着牌子出去,被整个义安父老耻笑吧?林慕南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如果能起到作用的话,有何不可?太上长老说了,承认弱小,也是一种勇气,是生存的大智慧。
可是……四长老呲牙咧嘴半天,狠狠一拳击出,将面前的桌子打得稀烂。
在四溅的碎屑中,他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真的不甘心啊。
就在这时,二长老幽幽地发话了,赵欣欣当时被咱们找上门,她心里就甘心了?咱们既然做了初一,就不要怪别人做十五……靳大人出了天星谷之后,带了两名随从策马疾驰,跑出二十多里之后,猛地路边人影晃动,一块大石头自天而降,正正地砸在路中间,将地面都震得抖了两抖。
混蛋,找死!两名随从直接掣出了钢刀,大声怒骂。
且慢!靳大人高叫一声,一勒缰绳,心里暗暗地苦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前方蹿出一个褐衣年轻人,大喇喇地站在路中间,脸上有黑巾蒙面。
但是就算有黑巾蒙面,靳大人怎么可能认不出来人?他抬手一拱,苦笑一声,许久不见,李掌柜别来无恙?李永生并不揭下蒙面的黑巾,闻言只是冷冷一笑,既知我是李掌柜,靳大人还要去天星谷,是不是我这个人太好说话了?李掌柜这话从何说起?靳大人一拍马背上的行囊,苦笑着回答,错非你大驾光临,林家欠的这些灵谷,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讨要得到。
哦,李永生点点头,他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于是笑着回答,那靳大人得感谢我才对嘛,林家跟你说了什么?林家要我告诉你,答应你的条件,靳大人犹豫一下,选择了实话实说,反正是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不过错非路上遇到,我没想着传这个话。
此刻他是彻底倒向了李永生,原本林家的作为,就令他相当不爽,而李永生跑到义安来兴风作浪,竟然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当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是这样?李永生有点微微的错愕,然后微微颔首,你将过程说一遍。
经过也没啥不能说的,靳大人将事情解说一遍。
当李永生听说,这厮竟然建议林家,子弟们举个牌子出来,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原本打的也是类似主意,林家子弟主动站出来服软。
现在对方的建议,更合乎他的心思,至于说对林家是很大的侮辱……这些人打砸我们酒家的时候,就没有想到对赵欣欣是很大的侮辱?于是他微微颔首,这建议不错,你去通知他们,林家子弟出门必须举牌,坚持三天,我才会跟他们对话。
这个……靳大人苦恼地一撇嘴,心说我都遇到你了,肯定可以将林家的意思转述给你啊,你却要我回这么个消息?帮李永生传消息,他是乐意的,毕竟也拿了林家的百两黄金,此次可以安然落袋,但是他传的是侮辱林家的消息,林家一旦暴怒,他恐怕……也会有点麻烦。
李永生见他犹豫,少不得冷哼一声,怎么,不愿意?靳大人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忙不迭地拨转马头就走,没问题,好了,交给我了。
待到他们三人离开,树林里又蹿出一名蒙面女子来,何须他们举牌三日?既然他们服软,直接让他们交人交赎金就行了,何必耽误时间?在张木子的脑中,事情能简单处理的话,就没必要复杂化,这不是她懒得动脑筋,而是道宫的实力在那里摆着,很多小事没必要斤斤计较。
李永生轻笑一声,总得让别人看到,九公主和我们酒家,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能轻侮的,你说呢?张木子眼珠一转,看来你对赵欣欣,还真是动了情。
李永生黑巾蒙面,脸上的笑容被遮挡住了,他也不解释,心说你早晚会知道。
林家对朝安局的人回转,是相当地奇怪,但是当他们听说,已经有李永生的答复的时候,几名主事人马上再次见了靳大人。
不出意料,几名化修听说须举牌三日之后,都是一脸的愤懑,然而,并没有人出声。
到最后,林慕南轻叹一声,微微颔首,辛苦靳大人了,来人……再送上黄金百两。
果然不愧是大家族,一旦认清楚现状,跪得比谁都快,甚至还不忘示好朝安局。
靳大人回去的路上,在同一地点,再次见到了李永生,他表明自己幸不辱命的同时,不忘记感叹一声林家——真的是拿得起放得下。
李永生确定消息以后,去天星谷走一趟,远远发现,林家确实有几个弟子,举着牌子四下走动。
不过他们就在天星谷附近晃悠,也没远走,想来也是不愿意被乡亲看到过多的丑态。
事实上,这些行为也是瞒不过乡亲的,更有消息灵通的大家族,知道林家这次招惹了不得了的人物,要认栽了。
但是林家在自家门口举牌子,旁人也不好过来围观,要不然就太不给林家面子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化修为仆林家子弟轮番出动,连着举了三天牌子。
在第四天清晨,黑巾蒙面人终于出现在两名林家子弟的面前。
李永生并没有多说,只留下一句话,今天正午落雁坡,等你林家给我一个交待!落雁坡距离天星谷,差不多有七十里,中间还要经过县城,事实上那里算县城的东南方。
林家子弟接到消息之后,不敢怠慢,马上飞报族中。
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天星谷就驶出七八辆马车,还有十余名骑士,直奔东北方而去。
在义安,落雁坡也算一处风景不错的场地,林家人着急赶过去,不但是时间紧迫,也是存了清场的心思,不让别人看热闹。
不过车队快到落雁坡的时候,天上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这一下,车队也不忙着赶路了,能按时到达就行,倒是车队后方,远远地吊着几个人。
林家也知道,这是某些好奇心过剩的家伙,看到林家急匆匆出动,跟着来看热闹。
林家遭遇强龙一事,在义安最高级的圈子里不是秘密,毕竟林家在前一段时间,还托人严查过外地来人。
对林家来说,这几个家伙真的是太讨厌了,若不是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过重要,他们恨不得转身将这些家伙拿下,好好拷问一下他们的来历。
林家车队赶到落雁坡,才是巳末的时分,数千丈方圆的落雁坡,被淅淅沥沥的小雨笼罩着,只有星星点点几个人,手持雨伞缓缓地行着。
坡顶的亭子和长廊里,倒是有十数人,或坐或站,冲着远处指指点点,显然是欣赏风景的闲人。
不过除了这些人,还有一处也坐了一人,那是在山坡下方,一把硕大的阳伞之下,摆了一张桌子,还有一把椅子,一个黑衣人正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看过来。
前方的骑士一摆手,身后的骑士就散了开来,半圆形地冲着黑衣人围了过来。
这次林家的行动,表现出了极强的克制,在距离黑衣人百丈左右,就停了下来,并且面孔向外,明显是戒备外人的意思。
八辆马车也在百丈之外停了下来,前四辆车里,走下来十余人,三名化修,其他的都是司修,每一名司修手上,都拎着或大或小的箱子。
后面四辆马车上下来二十余人,他们是负责警戒的,一个个面孔向外,摆出了警戒线。
林慕南走到黑衣人面前,抬手一拱,面无表情地发话,李掌柜,其实咱们……原本不必搞得这么僵的,好歹曾有一面之缘。
李永生脸上还是蒙着黑巾,他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发问,你的意思是说……怪我喽?是我林家自己的问题,林慕南轻声回答,可惜我因为跟潘之江一战,身体有些不适,没有时间打理族务,导致这样的结果。
李永生并不答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林慕南不无自嘲地一笑,看在你我上一次见面,尚算对眼的份上,能否打个商量?李永生扫一眼那些司修带着的箱子,淡淡地回答,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赎金可以商量,人必须交出来……这个没有商量。
赎金可以给你,林慕南的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却不软,人也可以给你……为仆十年,不得无故伤害和侮辱。
呵呵,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人交给我,怎么处理是我的事,赎金我可以不要,但是你别把什么阿猫阿狗的,随便拉过来顶罪。
事情是我拍板的,二长老走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发话,林家做事不妥,自然有担当,断不会拿人顶罪。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是谁当真谁傻逼,若不是对手太强,咄咄逼人得紧,林家绝对不会将一个化修交出去——四长老前两天还建议,拿族里其他人顶缸呢。
化修?李永生有点小小的惊愕,他也没想到,林家直接推出了一个化修来。
事实上,对九公主的产业下手,没有化修的首肯,是根本不可能的,不过既然没有化修直接参与,林家推出两个司修来顶罪,是很正常的。
李永生早就做好打算了,对方若是推出司修来,他必然还要往上追究,对方若是铁下心不承认,那他还有一系列的手段可以施展。
但是林家的化修,竟然很光棍地站了出来,他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策略了。
当然,既然是化修,随便斩杀的话,确实也不太妥当,中土国的化修,每一个都是宝贵的战力。
为仆十年,李永生对这个条件有些心动,永馨身边的高端战力,还是少了一点,若是多一个化修在身边护卫,安全系数又能提高不少。
不过十年时间,未必够永馨重返化修——她一直压制修为,啥时候觉醒还不知道呢。
他沉吟半天,缓缓摇头,十年不够,最少二十年。
好的!二长老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他原本最悲观的打算,是为仆三十年,能少十年,已经很值得高兴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只是意向,李永生摇摇头,你们既然猜到了我是谁,也知道我不是能做主的人,我只能答应你们,尽量向东家争取。
落雁坡下,是一片广袤的湖泊,此刻湖泊对面的树林里,有几人静静地站着,默默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这小子还不错,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妪发话了,知道要让九公主做主,知道分寸。
赵欣欣一身劲装,手执一把雨伞,遮在一个中年道姑的头上,她冷哼一声,如此不知死活,也算不错?若不是怕堕了我玄女宫的威名,我管他去死!落雁坡上,三名化修嘿然不语,好半天,四长老才憋出一句话,谁不知道,李掌柜能当酒家半个家?你这么说,真的就没诚意了。
我就算能当整个家又如何?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东家让我当家,是对我的信任,这种大事,不经过东家同意,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信任?林慕南听到这话,重重地叹口气,兹事体大,九公……贵东家目前也不在酒家,想必是来了义安,能否请她出来面谈?呵呵,李永生不屑地一笑,你们还真看得起自己啊,就凭你这屁大的林家,也配东家亲自赶来?握草!林家的三名化修,忍不住有要吐血的感觉,咱不带这么侮辱人的!事实上,这话是否侮辱,真的是见仁见智。
九公主是天潢贵胄,皇族能控制的战力,哪怕不将官府系统算在内,只说家族掌握的化修,也不下百人,甚至还有真君,区区八个化修的家族,真不算什么。
但林家是半隐世家族,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子孙庙了,在心里就觉得高人一等。
当然,不管怎么说,林家终究是不如皇族——甚至差得很远,但是这么打脸,真的好吗?你那九公主,不过是亲王的女儿,区区的郡主罢了,还真当自己是货真价实的公主?林慕南已经打定主意认栽了,听到这话,也是有点忍不住,我们有解决问题的诚意,但是……李掌柜不如跟贵东家先请示一下,咱们再来谈,成吗?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李永生懒洋洋地一摆手,然后一指二长老,这样吧,一个月之内,你主动到我们酒家,面见我家东主,当然,你可以不去。
四长老最是性急,那我们林家的族人,可是还有不少人在你手里,他们怎么办?李永生笑一笑,冲不远处抬手一指,就像变魔术一般,那里蓦地出现了十余人,都在那里呆呆地坐着,一个个双眼无神,仿佛已经魂魄尽失。
四长老见到自家族人,眼睛顿时张得老大,握草,你还真敢带来!林慕南的表情也很怪异,他看一看被绑架的族人,距离自己不过十余丈,再看一看身后的族人,早就形成了包围圈,正在阻挡外面的人靠近。
然后,他再看一眼面前孤零零坐着的中阶制修,忍不住怪怪地问一句,就你一个?一个还不够吗?李永生眼睛一眯,虽然看不到他黑巾下的表情,但是他的眼里,是满满的笑意,你们可以试着强抢……你不会真的那么傻吧?林家人顿时默然,强抢……他们做梦都想,但就是有点底虚,看到对方如此有恃无恐,他们就更加底虚了。
那就如你所说,二长老一个月内到朱雀城,良久,脑瓜不太好用的四长老先发话了,这些族人,我们先带走,你看如何?可以,李永生很干脆地点点头,记得啊,一个月,别超出时间……要不然后果自负。
四长老光顾自家族人了,可是林慕南的眼睛一眯,敢这么说,你得有多大自信啊?当然,他也听出对方的话里,有浓浓的威胁——如果一个月内,二长老不能按时抵达朱雀城的话,李永生再次来义安,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这威胁的味道,实在太重了,但是现在的林家,有得计较吗?第三百三十三章 相貌相似林慕南沉吟一下,看二长老一眼:你觉得呢?不管怎么说,二长老才是当事人,最有资格表态。
二长老犹豫一下,还是侥幸心理占了上风,于是微微颔首——那行,就一个月呗。
慢着,就在这时,李永生再次出声。
林家人闻听这一声,顿时戒备了起来——是不让我们带人吗?李永生却不管那些,只是看着二长老,在你去朱雀城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不可能成为我东家的仆人,那样的话,对我东家不好,对你林家也不好。
不能成为仆人,那你说个毛线啊,不少林家人脸一沉,你这是调戏人吗?不过很快地,有人脸上就露出了恍然之色,林慕南更是出声发问,是因为朝争,还是别的?当然是因为朝争,李永生冷笑一声,你们欺负我家东主,不也是因为朝争?这下,大部分人就听明白了,不是二长老没资格做赵欣欣的仆人,而是在当下的环境,九公主没有办法随便收化修做仆人。
收一个化修,就已经很敏感了,更别说二长老是义安林家的,将他收入囊中,那就意味着,可能八个化修和数十司修,都站到了英王身后。
这个后果,赵欣欣承受不起,林家同样承受不起。
二长老的嘴角抽动半天,才出声问一句,莫非我会成为别人的仆人?那很可能,李永生点点头,毫不客气地回答,反正你为仆二十年,身为仆人,也无所谓主人是谁了,也许是我呢。
二长老听他这一番话,好悬就暴走了,卧槽尼玛,我堂堂义安林家的二长老,稀里糊涂之间,就成为不知道是谁的仆人了?见过欺负人的,真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不过听到最后一句,他一肚子的火,又硬生生地压了回去,成为你的仆人?真要说起来,李永生只是中阶制修,而这几天林家南方执事将此人的信息,也源源不断地送了过来。
从表面上看,此人真的是中阶制修,还是博本院的研修生在读,但是林家原本就是半隐世家族,自然知道有些人的战力和潜力,不是从修为上论的。
而林家跟李永生,也发生过两次正面交锋了,他们非常清楚,这厮的战力,极其地变态。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此人不但号称博本院建院以来第一人,而且还去京城的朝阳大修堂插班了一年,据说积累了深厚的人脉,认识了不少京城的权贵。
至于说京城的传言是否属实,这实在难以判断,北方执事距离百粤太遥远,可用的人也有限,搜集的情报能力,差于南方执事,关键是信息传递得也慢。
中土国这里,终究不是信息爆炸的年代。
不过就林家所得到的消息,已经没谁敢小看李永生了。
二长老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随便暴走,在他看来,李永生也没资格收他为仆人,不过比起其他莫名其妙的人来说,跟着李永生,起码不是特别地丢人。
很快地,司修们就将装了黄金和灵谷的箱子拿了过来,同时看向被抓的、神志不清的族人。
果然好手段,一个中阶司修走了过来,感叹着发话,这障目阵,青龙庙的手段吧?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我在障目,阁下何曾不在障目?中阶司修顿时就不说话了,好半天才微微颔首,林家这次……错得离谱啊。
见他没有别的话,林家子弟纷纷出手,将自家子弟抱上了马车。
李永生看一眼转身离开的中阶司修,微微一笑,林家张狂,果然还是有点底气……一次就来了四个化修。
没有谁敢接他的话,直到林家人走之前,林慕南才低声叹口气,有些结怨,时也运也。
李永生微微一笑,总不是我先惹你们的。
一边说,他一边抬手,直接将那些装了黄金和灵谷的箱子收了起来。
储物袋!林慕南看得清楚,他对此人拥有储物袋,真的没感到什么意外,敢为难林家的人,该有这点底蕴。
但是他心里依旧不是很舒服:区区中阶制修,就能拥有储物袋,咱能低调点吗?林家人离开,李永生自然也要走了,他收起阳伞等物,身形一晃,不见了踪迹。
他是将马匹藏在了一处隐秘场所,抵达场所后不久,张木子也赶了过来。
这两天,张木子一直在习练他所传授的移形换影之术——她除了学到折向传声,也学到了这种身法,她的努力和纠缠,真的没有白费。
这种身法其实不是很好掌握,主要是要求修者的肉体有超强的爆发力——没错,身法确实涉及到了空间规则,但终究还是以肉体的强悍为后盾。
张木子对身法还不是很熟,不过接下来也就是勤加修炼的事了,两人翻身上马,向三湘郡进发。
用了五天的时间,两人就回到了朱雀城,而城里的我们酒家,比他走之前,还要热闹几分。
现在酒家的掌柜是邓蝶,作为一个制修小道童,其实她的任务很多,应该没条件在这里长待。
说到这个,就要感谢玄女宫的经师风真人了。
她来酒家呆了一段时间,觉得这里是个体验红尘、感受人情世故的好地方。
再加上,玄女宫受了野祀的影响,也需要扩大对外的宣传,所以风真人建议,这里可以成为玄女宫弟子历练的一个场所。
玄女宫在朱雀城里,历练的场所并不少,不过大多时候,道宫还是不太方便在城里出手,我们酒家可是有世俗化修坐镇的——哪怕是现在,滨北双毒里的高大老者也在。
李永生发现赵欣欣不在,以为她是入了玄女山,也没敢多问,住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悄然溜号,这一次他甚至瞒过了张木子,是一个人走的。
他可不想等到永馨回来,被她揪着耳朵唠叨,左右是要走一趟博本院,不如趁现在就走,等他的离开成为一种习惯之后,想必她也就能慢慢地接受了。
一人四马,他在路上走得叫个舒服,也就不用提了,直到再次进入博灵郡,他才小心了起来——他是不怕连鹰,所以敢回来,但是这并不是说他没有防备心。
在博灵郡内,他甚至不去住店,连城市都不进,最多选择个小镇,补充一下食水。
夜晚的时候,他就随便选个地方住,有条件就搭个草棚,没条件就露宿。
直到在抵达七幻城的前两天,他在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才听说在前四五天,连鹰被朝安局和军役部的人联手带走了,声势还很大,据说是犯事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放松警觉,连鹰被是带走了,但是这才过了几天,连军役使的余党,在博灵郡应该还残留了不少。
当天晚上,他选择在一处农田旁过夜,距离不远的地方,是看田人临时居住的小屋,因为作物收割了,小屋没人住。
下半夜的时候,有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下来,李永生也不想进别人的屋子,于是取出一把阳伞,撑了起来。
未几,远处有沙沙的声音传来,接着几个人走了过来,有人出声发话,这里有间屋子,先避一避雨,咦……有人在?李永生看一眼来人,是四个精壮汉子,还有两个女人,都是一身的劲装,其中有四名司修。
六个人走过来的时候发现了他,近前一看,眼中露出了狐疑之色。
李永生的表现,实在太过怪异了,区区的一个中阶制修,不但有房子不住,撑起了一把阳伞,最关键的是,不远处还拴了四匹马。
几人交换个眼神,唯一的高阶司修发话了,你是干什么的?李永生细细看他两眼,淡淡地发话,你是不是姓杜?高阶司修愕然,然后身子一紧,一股气势就逼迫了过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别来惹我,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如果你姓杜的话,看在杜晶晶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们一般计较。
不怪他这么猜,这六个人的相貌,颇有相近之处,他前一阵跟林家打交道也多了,一看就知道,这些人应该是出自一个家族的。
而好死不死的是,这高阶司修,跟杜晶晶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尤其是另一个女修,简直跟杜晶晶有九成以上的相似。
你认识她?那女修闻言,顿时就欣喜地叫了起来,你跟她在什么地方见过?玄女山和朱雀城,李永生微微一笑,她在玄女宫很有地位,谁不认识她?女修还待说话,高阶司修呵斥一句,十二妹,少说两句,言多必失……这位朋友,你怎么不进屋子歇息?外面空气好,李永生笑着回答,你们想进的话,可以进,我觉得阳伞下就不错。
阳伞,唔,高阶司修眼珠一转,很少有人随身携带这个呢。
我有储物袋,李永生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怪异的神色,想看一看吗?第三百三十四章 人在江湖李永生的话一出口,对面几个人就有点尴尬了。
倒是那高阶司修无所谓,心说你不过是个中阶制修罢了,他淡淡地发话,我们此来,是办点事情,总是小心为上,你跟杜晶晶是怎么认识的?李永生斜睥他一眼,不冷不热地回答,你可以去问她。
眼见他俩说得不太愉快,那女修再次出声,好了,相见就是缘,阁下怎么称呼,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李永生对杜晶晶的感觉,有点特别,那女人虽然傲气,但是对他的态度很好,似乎还有点别的心思,甚至因此招致了永馨的不满。
对他来说,这不是一件令他反感的事,只是有点麻烦,所以他也没有隐瞒身份,我姓李,本来就是博灵人,现在回博本院交试炼任务报告。
女修闻言,顿时叫了起来,姓李,博本院……你是李永生?我看看你脸上有疤没有!我去,我啥时候变得这么有名了?李永生一抬手,下意识地摸一下脸上的伤疤。
就在他抬手的时候,女修已经凑近了身子,看到了他被阳伞遮蔽的面孔,然后笑了起来,还真是你啊,害得我们差点动手。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笑一笑,差点动手?还好……你们这么多人,不动手最好。
女修想得少,张嘴就叽叽喳喳地发话,你说你这人,不去住店,荒郊野外地住宿,很不安全知道不?这四匹马就惹人惦记,你还敢说自己有储物袋……你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恐怕他以为打得过,高阶司修冷冷地发话,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永生,听杜晶晶说,你自视很高啊,还有九公主撑腰,小看天下英雄,也是正常的。
一股子浓浓的不满之意,随着他的言语,宣泄了出来。
他打得过咱们,开玩笑吧?女修仔细地看着李永生,很生气地发话,你这样冒险,真的很不好……你不会真以为打得过我们吧?李永生无奈地笑一笑,我都说了,不动手最好。
那我们要动手呢?女修也听出了话里的味道,你确定能赢?他确定能赢,高阶司修冷冷地发话,他的自视很高,都看不上杜晶晶……我没说错吧?你这么不会说话,会没朋友的,李永生苦笑一声,我不想杜晶晶埋怨我。
高阶司修眉头一扬,越发地恼怒了,真不知道咱俩谁不会说话。
就当我不会说话好了,李永生很无所谓地回答。
其实自打接触了杜晶晶,他就知道,她身后必然有强大的势力,须知她可是连义安林家都看不上眼的。
只是这帮人的表现,实在傲慢了一点,他也就没心思跟对方虚与委蛇,须知赵欣欣对他跟杜晶晶的关系,是很有几分不满的。
倒是那女修,对他的态度还可以,径自走到阳伞下,实在抱歉,我们此番出来,是有些要紧事情,所以看到你之后……十二妹!那高阶司修不满地叫了起来,不想让她再说了。
李永生对此倒是无所谓,这些人在这雨夜里,出现在荒郊野外,用屁股想,也知道人家必然有重要事情,他没兴趣多了解。
倒是这女修,一看就知道是大家族里出来的,虽然已经是初阶司修了,但是根本没有多少江湖经验,毫无戒备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这种心怀坦荡之人,他还是比较有好感的——一个人心里没有阴暗面,才会很纯粹地面对这个社会。
十二妹对高阶司修的大喊,很有点不满,不过很明显,这家人的家规很严,所以她只是很委屈地回答,他也不是外人啊。
就怕人家把你当成了外人,高阶司修冷冷地发话,你贸然靠近人家,不见他已经暗中蓄力,防备你偷袭了吗?啊?十二妹惊呼一声,连退几步,才又出声发问,李永生,真是这样吗?我暗中蓄力,那厮怎么看得出来?李永生心里暗哼。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高阶司修虽然言语刁钻,态度也傲慢,可是对那些初出茅庐的大族子弟而言,却是个不错的带队者——起码江湖经验足够丰富。
所以他不以为然地笑一笑,行走江湖,保持足够的警惕,还是很有必要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女修闻言,脸就沉了下来,很不高兴地发问,那你是防着我了?拜托,我跟你很熟吗?李永生很无语地翻一翻眼皮,我的仇家势力很大,我也不知道他会找些什么人来对付我,小心一点没错吧?你的仇家……那个军役使是吧?十二妹看他一眼,没好气地发话,他不是被赵欣欣找人扳倒了吗?什么?李永生眉头一扬,讶然发问,是赵欣欣找的人?十二妹!高阶司修又叫一声,声音越发地高了。
这次,十二妹也不多说了,只是淡淡地回答,我也不清楚原委,或者是以讹传讹吧。
说完这话,她转身离开,留给他一个曼妙的背影——果然是很任性,根本没考虑到他偷袭。
李永生也没兴趣评价对方的江湖经验,他已经陷入了沉思里:这次连鹰被带走,是永馨出力了?他并不怀疑杜家十二妹的消息渠道,毕竟是杜晶晶的同族,而且,对方也没理由欺骗自己——杜晶晶和赵欣欣之间,关系还没好到那一步。
原本,我还以为是朝安局或者李清明出手了呢,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我千里迢迢跑到百粤郡,去惩治林家对永馨的不敬,而永馨也背着我,托人将连鹰拿下了,伴侣之间,就应该这样默默地维护着对方吧?念及此处,他侧过头来,透过重重的雨幕,遥望着南方。
不知玄女山中,是否也在下雨,不知那个小嘴长腿的人儿,是否也在想着我?想到开心之处,他起身走出阳伞,仰头向天,深吸一口气,任由细密的雨丝,落上他的面颊,心中是无比的酣畅和轻快——你喜欢在雨中漫步,我当然会陪着你。
他在雨中缓行,那边的杜家人则是在小心地交换着眼神:要不要将这厮拿下?他们此来,涉及到一桩密事,将风声封锁得很严,虽然不至于将遇到的人全部拿下灭口,但是非常糟糕的是:李永生认出了他们的根脚。
高阶司修认为,不应该放过此人,他拿起一根枯枝,在地上写一行字,摆出阵势,强请对方同行。
众人没有反应,过了一阵,十二妹才接过枯枝,在地上写了四个字,打得过吗?众人对视一眼,脸齐齐就是一黑,好半天之后,高阶司修一指十二妹,又隐蔽地瞥李永生一眼:你去试探一下。
十二妹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到李永生在远处淡淡地发话,没必要试探,留一份情面好相见,毕竟我跟杜晶晶,处得还算不错。
十二妹闻言大惊,忍不住出声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对杀气很敏感的,李永生侧头看了过来,虽然双方相距有三十余丈,但是他的目光所及,仿佛有若实质一般,让人忍不住要生出抵挡之心。
不过他也没有做出更多举动,收回目光之后,淡淡地发话,你们嫌我碍事,那我走就是了。
说完话,他收起了桌椅和阳伞,来到树前,去解马匹的缰绳。
杜家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十二妹出声发话,李永生,我们只是商量了一下,并未动手,算不得跟你结怨吧?当然不算,李永生长笑一声,翻身上马,人在江湖,难免有种种的无奈,我只奉劝各位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长笑中,他已经去得远了,那得得的马蹄声,也渐渐地被沙沙的雨声掩盖。
因为这一场夜间遭遇,李永生的心情格外地好了起来,回到博本院之后,他花了五天时间,写了一篇初阶制修晋阶中阶制修的心得。
事实上,关于这个境界范围的心得,他并不比中土国的修者强多少,不过大道至简万法归一,将一些高级层面的心得感受,糅合到较低层面,已经足以令他的报告干货十足了。
交报告的时候,李永生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孔总谕不在,她去豫州郡教化房公干,而副总教谕谷随风,对李永生三个月之内再次晋阶,是相当地感兴趣,所以他审查了报告。
这一看就不得了,谷教谕当场就被迷住了,报告写得相当深入浅出,但是很多观点,还是令他感觉大开眼界。
谷随风马上表示,只凭这个报告,你基本上就可以研修生结业了,现在啊,你也别出去做任务了,安安心心地待在博本院,帮着带一带本修生吧。
这个命令实在有点夸张,李永生相当于本修结业才几个月,就升任到教谕的级别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神秘野祀本修生结业之后,就出任本修院教谕,这种情况,三四十年前出现过。
那是卫国战争结束之后,中土国满目疮痍百废待兴,经过正规培养的制修都极少。
但是这几十年下来,虽然正规渠道培养出的制修依旧不多,可是教谕的人选是不缺的,本修院的教谕,基本上都是研修生以上学历,高修院的教谕,才是由本修生出任。
甚至个别有实力的中修院,大部分教谕都是本修生结业。
李永生当然要推辞,说这个不行,我才入修院几年,怎么可能当教谕呢?没错,他上了两年本修生就结业了,跟他同一批进入博本院的修生,比如说肖仙侯和胡涟望,才刚刚升入上舍生。
谷教谕舌绽莲花,劝个不停,见他执意不答应,终于吞吞吐吐地道出了本意:我觉得你这思路,可以给我提供一些灵感,有助于我初阶司修冲击中阶司修。
帮助肯定会有!李永生非常确定这一点,不过到底能起多大作用,就要看个人的悟性了。
所以他很客气地表示,谷总谕你这是谬赞了,我认为初阶司修冲中阶,主要还是要看个人的积累,只要积累够了,再加那么一点点悟性和努力,就差不多了。
他这话说得有点不负责任,不过大体来说,也是没错的,尤其这积累,并不仅仅是修为上的积累,还要有眼界和见识的积累。
谷随风眼见留不住他,情急之下直接搬出了大杀器——他将宋嘉远副院长请了来。
宋院长看了报告之后,也是颇感惊艳,从学术角度上讲,这报告很有一些新意,尤其需要强调的是,写报告的这厮,刚刚从初阶制修晋阶到了中阶。
也就是说,这新意不是杜撰出来的,而是身体力行经过验证的。
宋院长也忍不住出声挽留:永生,剩下这一年半的时间,你就在修院呆着吧,研修生肯定让你结业,好歹你也是博本院建院以来的第一人,多为学弟学妹解惑,也是你该有的责任。
李永生这人,有时候耳朵根子是比较软,但是他的伴侣尚未觉醒,还身处在几大漩涡的边缘,他怎么可能留在修院里?少不得,他也只能祭出了大杀器,虽然这会令他看起来有点绝情,但是他别无选择:宋院长,按说我现在是郡教化房的人,就算有时间留下来,也得去教化房。
要不然养正室的公羊室长,肯定饶不了我。
宋嘉远终于是无语了,最后只能悻悻地叹口气:我说不过你,孔总谕三天之后回来,到时候让她跟你说。
结果第二天夜里,李永生偷偷地跑了。
这次离开之后,他依旧低调得很,一路昼伏夜行,进入了三湘郡。
进入三湘之后,他才又恢复了正常的起居,遇到旅店也敢投宿了。
不过行了两天之后,他心里隐隐地生出一股不安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不安,越来越明显了。
当天晚上,他特地留宿在野外,同时就在路人的关注之下,开始搭设阵法。
事实上,大部分的人根本不认识什么叫阵法,他们看到的,就是一个年轻的修者,在野地里跑来跑去,摆放着稀奇古怪的物事。
但是大部分人不认识,也就意味着,总还是有人认识的。
就在李永生的阵法即将完成之际,天色也将黑,远处空间一阵扭曲,显出两个红衫女修。
两女均是眉清目秀,现身之后,冲着李永生缓缓走了过来。
令人感到吃惊的是,两女身上的红衫,竟是道袍的样子,正中绣着的,是一只黑色的鸟儿。
两女走到李永生身边,略高的女修出声发问,这是何阵?没有称呼,没有任何的客套,就这么直接生硬地问了。
李永生自顾自地忙碌着,头也不抬地回答,聚灵阵。
你还不如告诉我,说这是兵解阵,略矮女修冷哼一声,你家聚灵阵这样摆?我家聚灵阵怎么摆,关你什么事?李永生依旧专心摆阵,麻烦你说话客气点。
嘿嘿,略矮女修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算是自知不敌……破罐子破摔?我其实对香火愿力,没什么偏见,李永生直起身子来,平静地看着两女,不过你们也要清楚,在这个位面,你们就是异端……没有大义,什么都不是。
听起来好可怕的样子,矮个女修呲牙一笑,饶有兴致地发问,既然我们是异端,你为什么不诛杀我们呢?这纯粹是废话,两女都是化修的修为,而李永生出来的时候,连张木子都甩掉了,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中阶制修……最多还有四匹马。
我这人一向讨厌杀戮,李永生淡淡地回答,野祀之流,我杀过不止一个,他们威胁到了我爱的人,不过你俩身上的香火愿力,相对纯正,你俩走吧。
纯正的香火愿力,那就是做了不少好事,搁给道宫来说,就是积攒下了功德。
略高女修出声发话了,面无表情的那种,你不问我俩为什么来吗?李永生迟疑一下,缓缓点头,你愿意说的话,我很愿意听。
他原本是担心,对方是冲着永馨来的,找他也是因为他是酒家的掌柜,不过通过对话他发现,对方好像……真的是为他而来。
既然是这样,他就没必要多问了,当然,人家愿意讲,他还是很乐意知道原因的——万一真是想迂回找永馨呢?高个女修冲着阵法指一指,皱一皱眉头,这是什么阵?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长得好看?这不是冒犯,而是规矩,在中土国,很多知识是无价的,随便发问是失礼的。
别说野祀了,就算天家来了,道宫来了,涉及修者自身的辛秘,不回答也就不回答了。
矮个女修的眉头挑一下,很不高兴地发话,不要逼我们动手。
想动手的话,问一问这阵法答应不答应,李永生冷笑一声,不信的话,尽管试一试,诛杀野祀,我能获得赏金的。
两女当然不信,不过她俩也知道,面前之人虽然只是制修,却坑了不止一个化修。
高个女修沉吟一下,试探着发话,这是被动型阵法?被动型阵法,顾名思义,就是被攻击之后,才能激发的阵法,比如说防御阵,又比如说预警阵。
你用请神术问一下吧,李永生满不在乎地回答,相信我,你不会后悔的。
我还是试一试吧,矮个女修一抬手,就打算出手。
算了,高个女修冲她使个眼色,微微摇头,既知是他,还怕没机会?此人的阵法水平,相当惊世骇俗,怕是有大传承……大传承?那是必须的,李永生傲然一笑,看来你们是惦记上我了,我问一下,你们从哪里知道,我阵法水平不俗的?在他想来,泄密的无非是两处,不是巴蜀郡的冰洞,就是在义安林家的那一通折腾。
不管怎么说,他能确定目标的话,自然要深挖一通——野祀其实是防不胜防的,但是,万一能挖出点什么线索呢?遗憾的是,高个女修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她也没有义务回答。
事实证明,她对阵法也有相当的造诣,这是引来气运的阵法吧?怪不得她不敢随便动手,原来是看出了大致的名堂。
李永生也懒得掩饰,他淡淡地一笑,天元气运转移阵……不攻击我,算你俩造化。
他摆的阵法,当然不仅仅是他说的那么简单,不过他确信,其中精妙之处,不是这个半开化的位面能够解读的。
其中他所说的天元气运,其实是阴阳太乙天罡,不仅仅涉及了气运,还涉及了灵气,不过最关键的是……他不仅能反击,还能逃跑。
两名红袍道姑相互对视一眼,犹豫一下,竟然就那么退去了。
就像她俩来时一样,走的时候,也是凭空消失,不着痕迹。
李永生看得明白,那不是化修里很难修成的瞬移,而是真正的空间挪移,真君之下,不借助器具,根本不可能实现。
看来这野祀的来头,很是不一般啊。
他不知道的是,两女并没有走多远,而是在二十余里外,再次显出了身形。
而她俩现身的地方,一个中年人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漫不经心地四下看着。
看到她俩出现,他噌地就站起身来,抬手一拱,见过两位仙姑,不知……那人极难对付,是有大传承的,我们不便直接动手,高个红衣女修淡淡地发话,所以还是那个条件……除非你林家投效玄女道,否则我们不会出手。
果然是有大传承的?中年人愣住了,然后迟疑一下,他再度不解地发问,有大传承,你们还不下手?修道之人,见了好东西,不是该出手抢夺的吗?我玄女道什么样的传承没有?高个女修不屑地笑一笑,言语中是满满的自信,她斜睥着中年人,你既然觉得是好东西,何不去联系清微庙?第三百三十六章 心魔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家的太上长老林铁鹰。
上次李永生去林家找麻烦,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闭关,尤其坑人的是,他已经捕捉住了晋阶的契机,只要能稳固了心神,然后安排好闭死关,就可以一鼓作气冲阶了。
就在这个当口,外面传进来警讯,林家有强敌来袭,恭请太上出关。
这个警讯,害得林铁鹰差点走火入魔,出关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此生都不要指望再晋阶了。
他心里的火太大了,又不能跟族人发泄,所以才导致他在紫云峰上,做出种种怪异行为。
总之,林家是冲赵欣欣服软了,但是太上长老林铁鹰,是彻底地恨上了李永生。
林家在落雁坡赎人的时候,他也去了,见到那厮的狂妄样子,他心里真的不舒服。
不过身为林家太上,他不会因为个人恩怨,令家族整体利益受损,所以只是单纯地见识了一下对方的阵法水平——果然是不俗。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李永生居然看出他压制了修为,还出声嘲讽。
四个化修,面对一名制修,竟然不敢强行出手,这消息一旦传出去,林家成什么了?更悲催的是,事态接下来的发展,根本不是一旦的问题了,当时跟在林家身后的几个家伙,很快地就将消息传了出去。
林铁鹰再也无法容忍了,下定决心要解决掉李永生——除掉此人,不但能洗刷耻辱,他的心境也能豁然开朗,没准……还能重新获得晋阶的机会。
没错,从修者的角度来讲,这个中阶制修,可以说已经是他的心魔了。
要解决一个人,肯定要先了解其人,林铁鹰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在打听李永生的情况。
打听到的结果,非常不乐观,此人不但来历成谜,战力也极强,手下不止杀了一个化修——此人之所以狂妄,是真有仗恃的。
更令林铁鹰吃惊的是,林家北方执事终于传来了消息,合着这李永生在京城的人脉也很广博,在朝阳大修堂插过班,一手医术救活不少人,甚至还得到过天家的接见。
这尼玛根本是不能抵挡的节奏,林铁鹰很悲哀地发现这一点。
不过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平衡,尤其是这个人对林家的态度,并不友好。
林铁鹰决定,通过一己之力,将此人灭杀——他不会再利用林家的资源了,好不容易才跟九公主缓和了一些关系,林家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他甚至都不让林家人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打算。
一人做事一人当,林某人诛杀此人,就是为了自己要晋阶,要去心魔!不过,在做出决定之后,他才很悲哀地发现,想要除掉此人,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
林铁鹰的自视颇高,其实他并不认为,自己真的打不过李永生——你有再多的邪门歪道,我堂堂正正地拿修为压制,不信碾压不了你!但是……最可怕的就是这个但是了,万一没有杀死对方呢?没有杀死对方,林家就会面临灭顶之灾,那厮绝对不会相信,这仅仅是个人的行为——搁给他林铁鹰,也不会相信。
所以他一个人出手不靠谱,得找人帮忙才行。
官府是靠不住的,前一阵难为九公主的郡务房长齐晓哲,被巡荐部来人调查中,这事儿十有八九跟英王脱不了关系,还有消息说,是朝安局介入了。
而清微庙的那帮家伙,也不是特别靠得住,子孙庙虽然属于道宫系统,但是跟官府勾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身为皇族的赵欣欣,得到一些消息并不难。
就算能借助清微庙除掉李永生,英王的势力再次盯上林家,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想来想去,林铁鹰也只能求助于野祀了。
野祀在玄女宫闹得很厉害,事实上,他们在百粤和海西两郡,影响更大,这两郡都是临海的,很多渔民出海,直接挂着玄鸟旗,船上还有香炉和香案,官府也不能完全禁止。
南海府也是近海的地方,林家在义安经营这许久,想要联系到玄女道的人,还真的不难。
不过想要请动这些野祀,也不是很容易的,野祀自己发展势力,那是人家的事,不会计较代价,但是想请人家对付指定的势力,不拿出点东西来,是不行的。
林铁鹰拿不出什么太多东西,就说我要请你们对付的人,是制修修为就能斩杀化修的,阵法上还有大传承——对了,他还杀过你们的人!玄女道的人,根本就不想理他,说你想请我们出手,那也简单,林家整体归附玄女道。
林铁鹰若是肯答应,那才是真正的傻逼,一入野祀,整个家族会同时得罪官府和道宫。
两方僵持不下,最后还是玄女道表示,既然对方杀了我方的化修,那就去看看呗。
结果看完之后,玄女道承认对方确实有大传承,但是人家表示不稀罕,反倒旧话重提——你林家归附过来,我们就帮你处置。
你要真觉得大传承是好东西,那你去找子孙庙啊。
我尼玛要是合适找子孙庙,早就去找了!林铁鹰也是相当地无语,两位仙姑,这是不打算要这个传承了?我是求到你们了,但是你野祀再势大,就真的不稀罕那些传承?两女交换一下眼神,矮个女修冷冷发话,你是在威胁我们吗?不要看别人都是野祀野祀地叫着,香火愿力并不是小流派。
就算是在中土国,野祀不出现则已,一旦出现,也不是林家这种半隐世家族能随便威胁的。
林铁鹰深吸一口气,强忍心中的羞怒,缓缓发话,我与此人,势不两立,但是我一个人,代表不了家族,也不能一人决定家族前途,甚至可能被族中逐出。
左右不过是借口罢了,矮个女修冷笑一声,断然发话,林家的依附是前提,你不答应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凭良心说,李永生所展示出的阵法造诣,玄女道也是颇为艳羡的——她们嘴上不承认,并不代表心里没数,什么玄女道大传承有的是,并不稀罕,这类的话听一听就是了。
但是正因为她们了解,她们才更清楚,那个摆出阵法的年轻人,有多么不好惹。
要说这俩女修,在阵法上都是有相当造诣的,但是矮个女修基本上看不出什么名堂,个子高一点的这位,却是能确定,那是一个能借助气运反击的阵法。
李永生布置阵法是在野外,按说没太强的气运可借助,但是高个女修反倒认为,这才是最可怕的。
须知反击阵法运用到精深之处,不是单单地借助阵法材料和外力,精深的反击阵,可以直接将攻击者的力量,转化为自身的反击。
换句话说就是——她们若发起攻击的话,很可能发出的攻击,会被转化为气运,转而攻击自身。
这种手段,会使用的人屈指可数,但是两名女修并不认为对方不会。
否则的话,根本无法解释,李永生为何不在城镇投宿,而专门跑到野外布设反击阵,须知城镇不但相对安全,可以借用到的气运,也比荒郊野外多得多。
那么,人家为何这么做,就很好猜了——是担心被人看到。
这种惊世骇俗的手段,真的不能随便炫耀。
而且李永生的回答,也间接证明了这一点。
他有恃无恐地表示,你们可以请下神意来分析阵法。
没错,他不怕自己的谎言被戳穿。
须知野祀虽然是人人喊打,但是一旦激怒了野祀,被盯上,那也要面对无处不在的报复。
当然,这也不是两女不出手的所有理由,她们很明显地注意到,对方对野祀,并没有太大的偏见,只是指出了基本事实——在中土国,香火愿力的修行者,没有大义和名分。
这个评价精辟而客观,更是隐约彰显出了此人身后可能的传承——人家很可能知道,在别的位面,修行香火愿力,是可以占据大义的。
总之,野祀的发展只有两条路子,一个是大力发展信徒,一个就是吸引一切值得吸引的人才,而李永生作为一个阵法大家,又对野祀没有成见。
这种情况下,就算换个傻子来,大约也不会动手,万一能将此人争取过来呢?别说她俩可能会被反击阵绊住,就算绊不住,如愿地拿下了对方,也不代表她们就能强夺了对方的传承,很多修者宁可自毁,也不会便宜了自己的对手。
强夺传承很难,还可能遭致此人身后势力的报复,那么倒不如保留一份情面,将来徐徐图之——一旦吸收了此人,可以令其心甘情愿地分享传承。
两个方案孰好孰坏,这还用问吗?反正此人被盯上了,想跑是不可能的。
当然,义安林家若是愿意全族投靠的话,玄女道也不介意强行拿下对方,这样的半隐世家族,对他们的发展,助力实在太大了,有足够的利益,当然就值得冒险。
非常遗憾的是,林铁鹰最终还是拒绝依附,这些家族真的是太短视了。
两名女修见他态度坚决,也懒得再多费口舌,转身飘然离去。
第三百三十七章 女儿香李永生是三天之后,回到我们酒家的。
时值中午,赵欣欣正在柜台上忙碌,见到他之后,就跟没事人一般,淡淡地点个头,回来了?我去,事情要大条!李永生的心里,顿时就是一揪。
他实在太明白永馨的性格了,她大吵大闹的话,那就是一阵风,火气过后就完事。
如果是若无其事,那就是她记到心里了,越是表现得平和,发作起来越狠。
当然,这是她上一世的性格,这一世未必会如此。
可是李永生总是隐隐觉得,这一世……起码这件事上,她估计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眼前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一场暴风骤雨。
所以他赶忙上前,笑着招呼一声,东家,我已经回来了,您歇着去吧。
不碍事,赵欣欣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也不多说话,就在柜台里低头忙碌。
李永生一看,这不是事儿啊,于是笑眯眯地发话,去了趟博灵,修院里留着不让走,对了,听到个好消息,连鹰被带走了,多谢东家援手……最后一句话,他将声音压得极低,还挤眉弄眼的,表示我非常感激。
赵欣欣闻言,侧头斜睥他一眼,怔了一怔,然后眉头皱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看来得使出大杀器了!李永生心一横,掀开柜台的盖板,就走了进去,嬉皮笑脸地发话,东家,女人不能太忙碌,得注意保养,要不然会影响容貌的……还是我来吧。
我本来就没什么容貌,赵欣欣冷哼一声,手里的算盘往外一推,不耐烦地发话,容貌标致的女修到处都是,你不就认识不少……咝,李永生倒吸一口凉气,就捂住了自己的左臂,脸色也刷地变白了。
嗯?赵欣欣侧头看他一眼,又看一看他的左臂,沉声发问,怎么回事?她手上的算盘,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左臂,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没事,李永生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脸色依旧很白,岔气了,小事。
赵欣欣冷冷地看着他,好半天之后,才缓缓吐出三个字,说实话。
不小心扭了一下胳膊,李永生微微一笑,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然后他清一清嗓子,既然这样,你先忙……我去房间里补一觉,明天正式接你的班。
说完之后,他转身一揭盖板,又出去了。
站住!赵欣欣低声喊一句,见这厮假装没听到,少不得左右看一眼,冲一个女侍一招手,来,你帮我盯着柜台,我出去一下。
李永生出了酒家的后门,心里却暗暗地数着,十、九、八、七、六……三、二、一,嗯,该有人叫我了。
李永生,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了赵欣欣的喊声。
果然是上一世的性格啊,这一世虽然没有觉醒,却依旧不变。
李永生停下脚步,略带一点愕然地回头。
赵欣欣快步走了过来,沉着脸发话,脱下你的上衣!这个……不太好吧?李永生左右看一看,发现没人,就嬉皮笑脸地发话,你还没进阶司修呢,临时改主意,这个是不是……闭嘴!赵欣欣不耐烦地发话,这一刻,她真是十足的公主范儿,我是想……算了,你也别胡思乱想,你的左臂怎么回事?遇到了点小麻烦,被人打的,李永生轻描淡写地回答,这次去博灵郡,遇到了不少事,还有两个野祀的化修尾随我。
赵欣欣眼睛一眯,小眯眯眼里,透出浓浓的杀气,她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谁干的?嗯?李永生很怪异地看她一眼,你什么意思?咳咳,赵欣欣干咳两声,大义凛然地发话,你是我的人,怎么能让别人随便欺负?这口气,我替你出了!李永生白她一眼,又抬手揉一揉自己的左臂,不以为然地回答,免了,我只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人,这种小事,我自己就能解决。
不识好歹!赵欣欣气得一跺脚,她有心看一看对方的伤势,但终究是黄花大闺女,实在有点不方便,而且她也说过,晋阶司修,才会考虑个人问题。
既然没什么名分,她也只能咬牙切齿地发话,需要帮忙的话,你尽管说话,要不然……咱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李永生并不知道,赵欣欣曾经跟踪到了百粤郡,一时间有点奇怪:你咋一下子,就变得这么热情了呢?不过计策已经奏效,他也就不想让她再担心了,于是微微一笑,伤势真不重,就是想着酒家没人管理,着急赶路,没有停下来调养。
赵欣欣闻言,也放心了,不过听到他说什么着急赶路,小嘴忍不住又是一撇,你来回博灵一趟的时间,赶得上我来回顺天府一趟了。
真是遇到不少事,李永生正色解释,修院还想留下我,要我带本修生,说不用再做任务了,时间到了直接研修结业。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呢?赵欣欣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肯定有不少学姐学妹啥的,多热闹……我这儿也不缺使唤人。
李永生赔着笑脸回答,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吗?你一个区区制修,能顶什么用?赵欣欣不遗余力地打击他。
你要一直这么傲娇,咱们真的没办法好好聊天了,李永生有点不高兴了。
不过,想到自己欠缺了一次追得她上蹿下跳的恋爱,他马上就调整好了心态。
于是他微微一笑,死死地盯着她的双眼,很深情地说一句,使唤的人算什么?关键时刻,我可以化作你的肉盾,为你挡住所有的攻击。
赵欣欣明显有点受不了这种侵略性的眼神,她慌乱地避开眼神,嘴上还兀自在逞强,我身边的护卫,都可以为我当肉盾,很稀罕吗?这是必然的,九公主身边的护卫,杀敌是次要的,主要任务,是为她挡住各种威胁。
李永生见她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哈哈一笑,那有我在,你会更安全啊,起码多了一块肉!你这人……真是的,赵欣欣也被他弄得有点哭笑不得,你想推掉博本院,其实很简单啊,你现在的籍司,在博灵郡教化房,它博本院凭什么用你?不愧是亲王的女儿,她对这一套体系太熟悉了,从小言传身教的威力也太大了,很轻松地就找到了关键点。
李永生笑一笑,竖起一个大拇指,九公主明见,我也是苦思冥想之后,才找到了这个理由,早知道你这么机智,就该邀请你一起去博灵郡的。
赵欣欣闻言,脸在瞬间就黑了下来,我本来要去,结果你偷偷溜走,现在后悔了?呵呵……以后你请我去,我也不去!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李永生恨不得抽自己一记耳光,这种糗事,在他身上很少发生,大抵还是跟永馨在一起,比较放松的缘故吧?不过他一旦叫起真来,脑瓜也是很够用的,于是他很沮丧地叹口气,唉,看来以后行动,要多请示九公主了,这次受伤,也是对我擅自行动的惩罚。
一边说,他还一边假巴意思地揉一揉左臂——拜托,我是伤患啊。
赵欣欣闻言,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然后眉头又是一皱,去亭子里歇着,那里气息比院子好一点,一会儿我拿伤药给你。
李永生闻言,机智地叫了一声,我有伤药,不须九公主……嗯?赵欣欣冷冷地看他一眼,李永生见状,登时闭嘴。
园林里的亭子很多,但是李永生一般不会深入园林,也就是池塘边那三个。
他随便选了一个亭子,不多时,就见赵欣欣走了过来。
九公主递了一个玉瓶给他,他看一看,也没说什么,直接收进了储物袋——他不缺伤药,但是在这个位面,皇族的伤药,也是难得的精品。
赵欣欣也没计较他的行为——修者对自身的伤势,肯定比别人清楚,该什么时候使用,也要看自身情况而定。
事实上,他能收下伤药,她就很开心了,哪怕这一次不用都无所谓。
早晚能帮到他的,不是吗?当然,她还有很多别的话要说,野祀的两名化修尾随你,最后你怎么处置的?她们……李永生本来想胡说八道一番的,见到她一副关心的样子,终于是没忍心说出口,只是淡淡地一笑,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也投鼠忌器。
哦,赵欣欣点点头,又长叹一声,是我拖累了你。
李永生哪里肯让她负担这么重的压力?忙不迭地解释,野祀这次找的是我,跟上次刺杀你的事情无关,我还没有谢谢你,帮我解决了连鹰。
赵欣欣闻言,顿时就是一怔,沉默片刻之后,她摸出一个小酒瓶来,抬手灌了一口,这话是谁跟你说的?来人……上两个菜!李永生才待胡说一气,赵欣欣竖起一根食指,放到了厚实的嘴唇上,轻吹一口气,嘘……别着急说,我要听实话!一股淡淡的酒气,带着一股女儿体香,吹进了他的鼻腔。
第三百三十八章 控制手段李永生犹豫一下,还是老实回答了,我晚上歇脚,碰到了杜家人。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永馨叫真的事情,最好不要说谎话,要不然,说一句谎话容易,但是要用千万句谎话来圆谎——那真的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更可悲的是,谎话说得越多,就越容易出错,说到最后,只是自圆其说这一项工作,就足以令人崩溃。
杜家人?赵欣欣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杜晶晶是吧?她当时在场?她不在,李永生一摊双手,她不在,当时我差点跟他们打起来,他们看起来,像是有什么秘密任务……我这次去博灵郡,遇到的事情真的不少。
唔,赵欣欣淡淡地点点头,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看起来她对杜家的秘密任务,也有所了解。
紧接着,她问出了一个不太要紧的问题,店家没管?怎么能坐视你们打起来?人家是秘密任务,在野外露宿的,李永生回答,我也在野外露宿,虽然连鹰被你搞掉了,但是博灵郡的情况,不是很明了,我这么做,也是保险起见。
嗯,赵欣欣又点点头,表示理解,不过紧接着,她又问了一个更要命的问题,你怎么认出他们是杜家人的?李永生听得头皮一麻,心说果然是细节决定成败,幸亏我一直在说实话。
但是这实话,也不是很好说的,他心一横,有个女修,跟杜晶晶长得很像,其他人,也有几分相似,所以贸然猜了一下。
赵欣欣默然,好半天才点点头,倒也不枉杜上人爱慕你一场。
你说话能靠谱一点吗?李永生忍无可忍,真的是无需再忍了,我就算差你一场惊天动地的追求,你也不能随便冤枉人不是?他冷冷地发话,我就看这些人面熟,野外相遇,人家十几个司修围上来,你让我怎么办,啊?不套一套近乎,全都杀了不成?当时杜家没有十几个司修——总共也没那么多人。
但是,就算谎话不能随便说,夸张的手法,还是可以用一下的,好博取同情。
然而赵欣欣却是抓着细节不放,那又怎么说到,连鹰是被我搞掉的?李永生很干脆地一摊手,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我一说我认识杜晶晶,他们就认出我是李永生了,然后……当然就说到连鹰了。
赵欣欣怪怪地看他一眼,原来这么多杜家人都知道,看起来你和杜晶晶,关系真不错。
想追得你上蹿下跳,这过程也实在太憋屈了吧?李永生苦恼地抓一抓头发,然后猛地急中生智,他们知道我跟九公主关系更好。
赵欣欣闻言,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一翘,凭良心说,都是玄女宫杰出的弟子,两人之间,还是有相当微妙的竞争的。
当然,杜晶晶是高阶司修,赵欣欣都没到了制修,按说这种竞争,不是在一个频道上展开的。
但是天底下的事情,还就这么不讲理,很多人都习惯拿她俩相比,甚至不少人用又一个杜晶晶,来形容赵欣欣。
九公主对此是相当地不满,杜晶晶除了修为,还有哪一点比得上我?杜上人家世不错,制修的时候就有储物袋,很有点身家,但是赵欣欣的家世和身家,比她还要强——不到制修就有储物袋了。
杜上人的天赋极佳,可赵欣欣的资质,是栗真人都看重的。
九公主从来不认为,杜晶晶能跟自己相提并论,不过这种事,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就伤和气了。
反正李永生的回答,令她挺满意,虽然她很想问一问,杜家人怎么说咱俩关系好来着,不过身为黄花大闺女……这话实在是问不出口啊。
于是她微微颔首,哦,原来是杜家跟你说的,其实要不是她家作梗,我能早些日子拿下连鹰……不过,杜晶晶也还算给我面子,知道是我在张罗之后,就罢手了。
李永生听得煞是奇怪,杜家护着连鹰?难道杜家是博灵郡的?他可是博灵本地人,以前一直都没听说过有什么杜家。
应该不是博灵的,赵欣欣淡淡地回答,杜家护连鹰,是看陈布达的面子,其实他们也不算护着,就是从中作点梗,唉,这种朝堂上的事情,你没必要知道太多,安心修炼吧。
李永生听得又晕了,杜家怎么又跟军役部陈布达搅到一起去了?不过永馨既然没兴趣说,他也就懒得问了,对道宫中人来说,谈朝政其实是很没意思的一件事,你在酒家这些日子,有没有人找你来道歉啥的?赵欣欣再次不语,连夹了两筷子菜,慢慢咀嚼之后,一伸脖子咽下,方才发话,道歉是没有,倒是有人上门求着为仆……你去过百粤?咳咳,李永生干咳两声,信口胡说八道,有个朋友在百粤能量不小,我也就随口跟他提了一句。
你那朋友的本事,果真不小,赵欣欣一脸怪异地看着他,竟然逼得义安林家的化修,甘心前来为仆……那可是化修啊。
啊,是吗?李永生也是一脸的惊讶,那你就收下呗……对了,你好像不合适收化修,要不让邓蝶收下他?这事儿我懒得考虑,只等你回来做决定,赵欣欣很无所谓地一摆手,好了,事情交给你,我这也算解脱了……那厮在三楼包间里呢。
李永生点点头,好吧,我去跟他谈。
还用得着谈吗?根本不用,林家二长老一见到李永生,就跟那个黑衣蒙面人对上号了。
李永生也不跟他废话,赵欣欣答应你没有?二长老有气无力地回答,她说交给你办。
那就……李永生想一想,终究觉得邓蝶是女性,让这男人当她的仆人,有点不合适,而且化修的战力很令人忌惮,划到邓蝶麾下,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
他只能叹口气,悻悻地发话,算了,跟着我,给我当仆人吧。
二长老虽然早就没了心气儿,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暗自腹诽:你那么勉强的话,可以别答应我啊,真当我很愿意似的?顿了一顿,他有气无力地发问,跟着你二十年,是吧?跟着赵欣欣,保护她的安全,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你是我的仆人,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要是出了纰漏,后果你自己考虑。
二长老终究是一把年纪了,修为也不凡,虽然知道,这厮很难对付,但是听到这话,他还是忍不住出声,皇族的护卫,讲究很多的,我不太合适吧?皇族护卫当然讲究多,身家要清白,要足够忠心,还要有人担保。
他身为一个民间的化修,不得不为仆,效力的还是非皇族,这样的身份,去给皇族当护卫,别的不说,只说忠诚度,就是个大问题。
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呲牙一笑,没事……办个手续,就合适了。
办个手续?二长老的头皮一麻,他才不相信,有什么手续,能保证修者的忠诚,哪怕将整个家族都绑上做质押,也难免有那例外的情况。
但是看到对方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时候,他反倒宁可面对那个黑巾蒙面的家伙了——起码不用直面这么诡异的笑容。
约束人的手段,是很多的,李永生呲牙一笑,你跟我来。
二长老见到这个笑容,只觉得脑袋一晕,神智恍惚了起来……半个时辰之后,距离水月庵不远的一处树林里,二长老猛地清醒了过来,他警惕地看向李永生,你对我做了什么?稍安勿躁,不过区区二十年,李永生微微一笑,你现在可以尝试一下,不听我的号令……趴下!趴……趴下?二长老心里,下意识地排斥这个命令,开什么玩笑,他是堂堂的化修,凭什么说趴下就趴下?然而在下一刻,一股剧痛从他脑海里传来,这剧痛来得是如此迅疾,如此地凶猛,直接令他眼前一黑,忍不住大声嚎叫了起来。
紧接着,他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捧着脑袋不住地打滚。
没点本事,我敢收你做仆人?李永生背着双手,看着他冷笑,相信我,这是最轻的惩罚,是你破解不了的。
事实上,这是仙界中人驾驭仙兽的法门,他在下界拿来御使修者,是简单粗暴了一点,也不太人道,但是肯定好用。
良久,那股剧痛,才从二长老的脑中离开,他已经浑身是汗,跪倒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着,身体也在不由自主地哆嗦着。
但是身为化修,他还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他努力地大声尖叫,你这是野祀控制人的手段,强行迷惑和驱策他人,你会付出代价的!他这话也非是无因,野祀在发展信众的过程中,真的会使用到类似手段,尤其是他刚才还在我们酒家,现在脑子一晕,就来到了水月庵附近。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内卫上门二长老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可是化修,不知不觉间,被一个制修弄翻,若是两军对阵,这手段简直太可怕了,万一推广开来,修者之间修为的差距,就荡然无存了。
这种颠覆性的手段,也只有野祀才能拥有!呵呵,一个声音轻笑着,听起来很近,似乎又很远,从现在起,你叫林二,记住了吗?林二?林家二长老心里忍不住苦笑,他非常不喜欢这个称呼,但问题是……他有得选择吗?李永生见这厮居然还要攀诬自己,说什么野祀,心里也是很有点不痛快。
不过他不屑解释,只是淡淡地发话,下次再攀诬主上,我会勒令你自裁!二长老闻言,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他刚才说什么野祀,纯粹是下意识的行为,主要是自己被人用手段制住了,而那手段他还不了解,仓促之下,难免失了分寸。
待情绪稍稍稳定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此子是赵欣欣的人,而九公主却是入了道宫的,人家还诛杀过野祀中人,无论如何不可能跟野祀沾边。
虽然这控制人的手段,很是匪夷所思,但是人家敢使出来,估计就不怕被看穿。
事实上,等他彻底清醒过来之后,更令他印象深刻的,是最后一句话——收个化修做下人,也敢说杀就杀,还真的是……任性啊。
然而,李永生表现得越是任性,二长老越是小心,他可不是四长老那种人,脾气上来什么也不顾,他心里非常清楚,年轻人任性起来,是不讲什么道理的。
尤其那些根基深厚的年轻人,更是如此。
收服林家二长老之后,我们酒家的发展,就上了快行线,客人越来越多,毕竟这里有两名化修坐镇,谁想找事,都要掂量一下。
因为林二的存在,滨北双毒已经很少出手了,毕竟他俩的主要职责,是看顾九公主,而不是维护酒家秩序。
又过一阵子,随着年关一天天地临近,我们酒家的生意,逐渐地淡了下来,然后赵欣欣就开始着手准备回宫事宜。
每次年关,玄女宫都有各种庆典,赵欣欣平日里回山很少,这种时候却不能迟疑。
张木子是个例外,她的游历任务非常自由,若没有紧急事情发生,北极宫不会强制要求她回宫。
有意思的是,护送九公主回山的,竟然是林二——滨北双毒不能随意进入玄女山,但是义安林家作为半隐世家族,跟子孙庙走得极近,反倒是能以此身份,临时出入玄女山。
当然,他是没资格进外九峰的,最多也不过跟李永生一样,花钱住进别院里。
但就算是这样,也很难得了,要知道他是化修,这样的身份,能留在外九峰旁,已经是通融了——待李永生成为化修,没有足够的理由,也不可能住在别院了。
不过二长老并没有选择住下,而是迅速地出了玄女山,回到我们酒家之后,他支支吾吾地提出一个要求:我能不能回家过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中土国的黎庶,也相当重视新年这个节日。
而且从法理上讲,中土国是不存在奴隶的,光宗借着卫国战争大胜的光环,废除了奴籍,就连叛变中土的格洛路人,都没有被发为奴——只是男人们被全部阉割罢了。
林二此刻请假,依据也是这个,仆人就是仆人,你可以终身雇佣,也可以少给甚至不给工钱,但是我不在奴籍上,我就可以提出正当要求。
不过李永生不惯他那些毛病,就是淡淡地三个字,不许回!他不是个刻薄的人,但是他更清楚,有些头不能胡乱开——人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他甚至没有解释,说什么滨北双毒也没回家,因为没必要!他表现得如此高冷,林家二长老也算彻底看清,自己在对方的心目中,到底占据了什么样的地位。
除夕下午,酒家就打烊了,店子里还有七个客人没走,都是提前交了钱的,要在这里过年,座位费也给够了。
七人里,有一对中年夫妇,一个单身少妇,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一名富家翁一般的老叟,一名壮汉,以及一名独目的阴冷汉子。
酒家的人只知道那一对中年夫妇,是被罢了官的,等着人来解救——夫妻俩的随从,都在外面租了房子住着,只有他俩躲了进来,看来招惹的人来头不小。
两夫妻会做人,一进酒家就各种套近乎,又有小费打点。
其他五个人,酒家根本连身份都不知道。
不过酒家也没兴趣打听,反正摆开八仙桌,诚招四方客,身在江湖莫问出处。
酒家里的伙计和厨子,有一半回家了,剩下的就是在店里过年,其中有朱雀本地人,也有没混出样儿来,羞于回家的。
朱雀城一直就是这么个地方,哪怕是过年,也有很多人不回乡。
当天晚上,伙计和客人们都在店里吃酒折腾,到了子正,还有人拿了烟花爆竹去放。
更有两个伶俐的伙计,去给李掌柜贺岁。
李永生也觉得大家不容易,直接自己掏腰包,每人赏了一块银元。
朱雀城的物价水平,比博灵郡的郡治七幻城还高,薪水也不低,像店里的小二一旦被正式录用,就是两块银元的月薪,比博本院的景钧洪教谕,也不过差几百钱。
然而,账还不是这么算的,小二在店里干活,酒家可是管吃管住,两块银元是干落下的,再加上小费打赏什么的,基本上能收入三块银元左右。
这就比景钧洪教谕的收入还高了。
不过话说回来,朱雀城三块银元的购买力,绝对赶不上七幻城的两块银元,而且我们酒家这种地方招人很讲究,是需要有人作保的。
不需要人作保的地方,薪水就差很多了——在这里,破落户太多了,永远不缺便宜劳力,想使用得放心,那就得给出足够的薪水。
李掌柜自己掏腰包,给一人一块银元,抵得上半个月的薪水,手笔不算小。
除夕就这么过去了,众人守岁之后睡觉,一觉就睡到了初一中午。
睡起来接着吃,过年嘛,可不都这样?傍晚的时候,酒家开了一下门窗,流通一下空气,结果先后有两拨人要进来吃饭。
小二当然解释,说我们不营业,正月十五以前都不会营业,结果那两拨人齐齐往店里一指,说明明还有客人在的嘛。
人家年前就来了,小二一摊手,很无奈地解释,总不好撵人走不是?反正我们吃啥他们就吃啥,不接受点菜,钱还不能短。
说白了,这七位都是避难来的,酒家没办法往外撵,当然,吃食就要随便一点了,反正谁也不可能反对或者吃白食。
事实上,酒家过年给自家人备的饭菜,也不会差了,样式固然少了点,却都是正经的大鱼大肉,货真价实。
初一就这么过去了,初二的时候,傍晚又有人叫门,说要吃饭。
小二也有点烦了,打开门才要破口大骂,被人一脚就踹倒在地,滚开,我们捉拿要犯,阻拦者杀无赦!你们这是找死吗?小二根本不含糊,张嘴就叫了起来,睁开你们的狗眼看一看,这儿是我们酒家,知道我家东家是谁吗?知道我的东家是谁吗?带头司修一抖手上的短刀,狞笑着发问,已经告诉你了,阻拦者杀无赦,你拦一下试试?他们冲进来七八个人,却是一色的短刀。
我还就拦了,小二蹭地蹦了起来,经过这几个月营业,酒家的小二,一个个自信心爆棚,觉得天下英雄都是那么回事,在我们酒家面前,真的不够看。
他抬手就去推搡对方,有种你杀了我!带头的司修眼睛一眯,手一紧,眼中掠过一道杀气。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回来,别拦着他们,那是御林内卫。
却是酒楼的后门处,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御林内卫?小二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倒退了两步。
一般人或者不知道内卫的厉害,但是朱雀城这里足够混乱,什么来历的人都有,其中还有不少精英人物,酒客们在喝酒吹牛时,不止一个人提起过御林内卫。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酒家的东主赵欣欣,就是中土国官府最顶级的家族出身,平日里偶尔点拨两句,就足够让一帮小二们知道,御林内卫的权力到底有多大。
可就算如此,这小二退开之后,也不服气地哼一声,果然很牛,就是不知道比朝安局如何。
朝安局也在自家吃瘪了,御林内卫再牛,牛得过朝安局?朝安局?那带头司修若有所思地看对方一眼,心里忍不住嘀咕一下:这个酒家敢这么说话,莫非不怕朝安局?不过下一刻,他的嘴角就泛起一丝冷笑,朝安局,那算什么东西?这话听得有点刺耳,但是从某个角度上讲,确实也说得没错,须知御林内卫,是有杀人执照的,但是朝安局没有。
第三百四十章 林二的胆量朝安局没有杀人执照?真的没有!起码是没有无故杀人的执照。
朝中的要员们,都害怕朝安局,怕他们构陷,怕他们的阴损和贪婪,但是说到底,朝安局只是一个情治机构,他们只负责收集情报,负责查谋逆大案。
小案子,他们是不管的——想管也管不了,朝里的要员不会答应,刑捕部也不会答应。
挂不上谋逆大案的事情,朝安局不能随便动手,要是小案子也能随便动手,朝安局就是众矢之的了——你啥都能管,要三院六部做什么?所以朝安局动手,要先扣个帽子才行,起码对方涉嫌谋逆。
但是御林内卫不同,他们只管执行命令,是彻彻底底的暴力执行机构——我亮出身份了,你要拦着,我就能杀你!这就是暴力执行机构和情治机构的差别。
当然,御林内卫能插手的事情不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了。
小二们听到这话,心里虽然很不服气,但也没办法,这种人拦不得。
于是有人眼珠一转,跑出后门,通知李永生去了——酒家没买卖,李掌柜在后院歇着。
一干御林内卫四下看一看,一摆手,围上了那个单身少妇。
带头的司修走上前,狞笑一声,你就是絮鹭?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敲诈太守……你的事儿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絮鹭?酒家里其他人听到这两个字,顿时就是一惊,四大捕手之一?敢直接出手抓四大捕手,这郡守又是何方神圣?少妇缓缓摇头,稳稳地回答,我不是絮鹭,阁下认错人了。
认错人没有,你不用跟我说,带头的司修一摆手,你自己主动走,还是我们捆了你走?我真不是絮鹭,少妇有点急了,四下看一眼,我们酒家偌大的名头,护不住我一个妇道人家?我证明,她不是絮鹭,酒楼后门的老妪出声了,既然是御林内卫,我们也不计较了……絮鹭我见过,不是这个长相。
是和不是,你说了不算,带头的司修淡淡地回答。
老妪气得笑了,小家伙,别那么猖狂,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们一个劲儿地说,‘知道我是谁吗’,这很有意思?带头的司修不屑地笑一笑,我就问一句,知道‘御林内卫’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吗?她不是絮鹭,蓦地,有人出声发话,大家扭头看过去,却是那富家老叟一手捉着酒壶,醉醺醺地发话了。
呦,又是一个见过絮鹭的?司修气得笑了,我是不是该把你也带走呢?带走我?没问题啊,老叟笑了起来,一脸的醉意,可是,你凭啥呢?我们酒家同意吗?司修冷冷一笑,这个酒家……敢不同意吗?敢,一个声音冷冷地传来,大家扭头看去,发现一个年轻人站在酒家的后门,正淡淡地扫视着众人,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你说什么?司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是御林内卫。
你是貔貅卫又怎么样?李永生冷笑一声,在我酒家吃酒的,就是我的客人,想抓人可以……等他们出门。
貔貅卫又怎么样?呵呵,司修笑了起来,小哥的口气不小啊,你是九郡主的人吧,你问一问她,让不让我们抓人。
因为英王的处境微妙,赵欣欣连朝安局都不想招惹,遇到横冲直撞的御林内卫,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根本不用想的。
没有谁不让你抓人,李永生也笑了,我就请教一下,你抓的絮鹭,是四大捕手里面,那个唯一的女捕手?没错,司修点点头,具体为什么抓她,你也不用问了,这跟你无关。
但是……李永生此刻的眼神,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但是你抓絮鹭,为什么要抓男人呢?你这么狂炫酷拽吊炸天,离帅知道吗?男人?司修的嘴巴张得老大,愕然地看向单身少妇,不可置信地发话,你……你说什么?李永生幽幽地叹口气,离帅……真的老了,手底下的人,连男人和女人都分不清了。
他本是上界仙使下凡,来到中土国时间不长,但是对离帅的感觉,还是有点特别,这是一个尽忠职守的老帅,执掌御林军,够忠诚没野心,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有了中土国的稳定。
维护一方黎庶安居乐业,这是莫大的功德,不仅符合道宫的利益,更隐合天道。
可惜的是,今上亲政之后,离帅似乎有别的想法了,眼下的波谲云诡,离帅难辞其咎,正经还不如坎帅,一门心思放在镇守边陲上。
对于天家的更替,李永生其实没啥感觉,但是可能伤及黎庶的话,他就要嗟叹了。
带头司修愕然地看着他,你居然敢……说离帅的坏话?这尼玛得有多大的胆子?不用抓这个少妇了,只冲这话,把你小子抓回去,也是大功一件。
他正犹豫,到底该抓哪个,只听得那老叟又叹一口气,没错,这家伙就是个男人。
果真是男人?司修一扭头,愕然地看向那少妇。
真是……好吧,我就是男人,少妇想一想,站起身点点头,还有谁要将我当絮鹭捉走?酒楼里鸦雀无声,这真是个男人?少妇不能算倾国倾城的容貌,却也别有韵味,属于相当耐看的那种,也没喉结什么的,酒楼里不少小二都看得眼馋,眼下猛地听说,此人竟然是男子,真的是……特别毁三观。
既是男人,那就更要抓了,司修终于反应了过来,狞笑着一挥手,把人带走。
拿出你身份证明来,李永生再次出声了,他的眼中掠过一道寒光,你说你们是内卫,连人都认不准,这让我很怀疑你们是假冒的,拿不出证明,别怪我辣手无情。
连辣手无情四个字都说出来了,可见他是打算动手了——哪怕对方是御林内卫。
呵呵,司修看着他,冷冷一笑,脸一沉,看来你这酒家是不想开了。
慢着,就在此刻,又有人出声发话了,说话的是那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冷冷地看着单身少妇,你为何要冒充絮鹭?我是否冒充了,或者说我冒充的理由,没必要告诉你,男扮女装的这位冷冷看他一眼,我现在在酒家,我是客人,你也仅仅是客人,明白吗?动手!司修大吼一声,七八个人顿时冲了上来。
老妪见状,就是一怔,她还真有点头疼御林内卫。
但是有人不怕,一声冷哼传来,紧接着白光乱闪,眨眼之间,强闯进来的七八人,身上都冒起了血花,齐齐闷哼着向后退去。
一个戴着面具的中年人,从酒家后门走了进来。
带头的司修眼力不差,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化修……你真敢伤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家的二长老,认识他的人很多,自打来了我们酒家之后,他出手的时候,就会戴上面具——要被人认出,真的很丢人啊。
李永生本来不高兴他这么做,你戴面具的话,谁知道我们酒家折服了义安林家?不过二长老很直接地回答,我是林家的长老,公然出面维护我们酒家的话,一旦消息传出去,对九公主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李永生想一想,也是这道理,从理论上讲,是他收了林二为仆人,但是消息一旦传开,旁人只会看到,是义安林家的化修,在帮忙维护九公主的产业。
至于真相到底如何,林家是否投靠了九公主……很重要吗?就怕你想说,别人都没心思听。
所以二长老出面,从来就是用这个面具,也不隐瞒自己化修的身份。
听到对方发问,他不屑地冷哼一声,伤人?我还敢杀人,看在今天是大年初二,我也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还不滚?最后三个字,他的声音猛然爆裂开来,直震得耳膜嗡嗡直响。
那司修脸色一变,倒退两步,咬牙切齿地发话,有种你留个字号。
二长老双手往身后一背,傲然地发话,凭你这种走狗,不配听到我的字号。
这话骂得挺狠,但是他敢出手,还真就不怕御林内卫,体制中人不敢反抗御林内卫,但是对体制外的大势力来说,御林内卫……那算什么东西?御林内卫最主要的使命,是保护己方重要人物的安全,对外的攻击性并不强,是守家护院的,走狗两字,真的没有骂错。
对体制外的人来说,朝安局比御林内卫可怕多了,朝安局能编织罪名,将体制外的人拉下水,御林内卫却是只能威胁到体制内的人。
而义安林家,胆子大到敢昧朝安局靳大人的灵谷,岂会在意区区的御林内卫?二长老的火气上来,真敢全部杀掉这些人,现在还真是留手了。
那司修怨毒地看他一眼,一摆手,走!七八名御林内卫虽然受伤,都是肩头大腿等不重要的地方,他们退出了酒家,却没有离开,只是堵在门口,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我等着你们喊救兵来,二长老冷冷一笑,一转身,却不小心看到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睛。
第三百四十一章 重来李永生盯着二长老,眼神中大有深意。
二长老心里微微一颤,却是硬着头皮点点头,李掌柜,幸不辱命。
他这样勇于出手,并不仅仅是因为不怕御林内卫,他是有小算盘的。
要知道,滨北双毒也是不怕御林内卫的,他俩不是体制中人,只是担心会给赵欣欣带去麻烦,所以才强行压制的。
二长老想的不同,他不怕自己做的事影响了九公主,她是死是活,关他什么事呢?正经是英王一家倒台的话,没准李永生也会受到连累。
那样一来,他甚至有可能提前结束这二十年的约定。
不要说化修,就算是普通人,谁愿意做别人的仆人?当然,小心思是有,但是他也没做得过分,有人在酒家闹事,他果断出面制止了,而且还没有杀人,并强调说这是喜庆的日子,我已经留手了。
他留手了吗?当然是留手了,化修出手,就算面对的是以防御著称的御林内卫,斩杀三五人,也不是问题。
这么看起来,他比第一次在我们酒家出手,就杀了一人的杜晶晶,要自制多了。
然而,事情的真相,真的是这样吗?要知道御林内卫的防御能力,真的是一等一的,他们主要负责保护官员,若是出现危险情况,必须要当肉盾挡上去的。
这样的御林内卫,被二长老一下伤了那么多,个个出血。
这种手段,显然超过了维护秩序的必要范畴,真的能算自制吗?李永生看到林二出手,心里就有了类似的感觉,待看到结果之后,发现真是如此,也真是有点无奈:他是不能就此指责林二的,人家的行为无可挑剔。
要不说,最难把握的就是人心,遇上那种心有怨念的,就算下了奴印,对方依旧会在能力许可的范围内,搞一点小动作。
当然,这一次他无可奈何,并不代表自己会容忍某些算计,拿眼神警告一下很有必要。
省得这厮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发现那点小心思,下次没准会做得更猖獗。
他正想这件事呢,就听那少年再次发问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冒充絮鹭?男扮女装的那厮冷冷看他一眼,小家伙,再说一遍,咱们都是在酒家避难的可怜人,你又不敢动手,问来问去的,有意思吗?少年愣了半天,冲着李永生一拱手,李掌柜,此人辱我亲人,我不能忍,还请开恩一二,容我拿下这厮。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然后摇一摇头,淡淡地吐出六个字来,规矩就是规矩。
我们酒家是卖酒菜的,只负责客人在吃喝时候的安全,不负责断案和处理恩怨。
如果说,规矩可以因为意外而打破的话,那么距离随意破坏规矩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少年闻言,忍不住长叹一声,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不过很显然,他不敢挑战我们酒家的规矩。
倒是那富翁老叟出声发话了,你真想对付此人,我有个建议,四大捕手里的向佐,最近就在朱雀城活动,你若是能放出去消息,此人绝对走不脱了。
向佐?少年闻言愕然,不是说四大捕手之间,关系不是很好吗?你这……富翁老叟也吃了一惊,然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亏你也是絮鹭的亲友,竟然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人家都是刑捕部的,就算业务上可能有竞争,但是冒充同僚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追究?这倒也是,少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然后他四下看一眼,冲一个小二招一招手,阁下可否帮我传出去这个消息?我愿出十块银元相报。
这小二正是刚才被人踹了一脚的,他犹豫一下,侧头看向李掌柜。
李永生没有做出任何的表示,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小二迟疑了好一阵,最终还是摇摇头,抱歉了客官,虽然我也很看不惯那厮,但既然是我们酒家的客人,这种事我们是不会做的。
李永生闻言,微微颔首,这个小二……倒是能大用一下。
少年眼中的不甘,越发地浓郁了。
就在此刻,不远处的中年夫妇里,男人抬手冲他招一下,少年人,可否过来一坐?我倒是有些事情,私下跟你商量。
七个客人在酒楼里同处不止一天了,少年倒也知道这夫妻俩的身份,于是站起身走了过去。
李永生左右无事,就竖起耳朵听这俩谈话。
中年夫妇的意思很简单,他们有随从在旁边住着,每天都会按时过来看望他俩,并且及时传递消息,他俩可以令随从将酒家里的事情散布出去,引来向佐。
但是,他俩也不可能就这么白出手,朱雀城是非常讲求实际的地方,指望人义务帮忙,那是不用想的。
这夫妻俩要求少年帮忙,引见一下向佐或者絮鹭——他们是受了某个案子的牵连,需要人出面帮助平反,若是四大捕手之一能过问,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少年迟疑一下,苦恼地表示,自己联系絮鹭也很不容易,不敢答应什么,不过若是能将向佐引来,你们可以跟他商量不是?那中年夫妻商量一下,也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悻悻地同意了,至于说此举可能得罪那男扮女装的家伙,已经根本不在他俩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未几,中年官员的从人就来了,他们不是从前门进来的,而是从后院进来的——他们天天来酒家,经常还带一些书籍和日用品什么的,早就跟小二们混得熟了。
就在中年官员交待完事情,刚将来人打发走之际,酒家面前的街上,响起了迅疾的马蹄声,密密麻麻,听起来不下几十骑。
紧接着,就有人高声叫着,就是这里,看紧了,敢出楼者杀无赦!刹那间,响应的声音此起彼伏,听起来竟然有上百人。
未几,又听到有人大喊,兀那酒家掌柜,速速出来跪迎贵客!跪迎?李永生眉毛一扬,气得顿时笑了,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大胆!那几个堵在门口的御林内卫,齐齐破口大骂,是天家的使者到了,竟敢辱及天使……还不乖乖束手就擒?若不是忌惮酒楼里有个视御林内卫如无物的化修,他们早就冲进来了。
不过听到天使两字,二长老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是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凝重了许多——御林内卫只是走狗,天使却是天家的代言人。
李永生却是夷然不惧,他冷笑一声,大声回答,想我去岁面见今上的时候,也未曾跪迎,天使竟然比天家还有架子,倒也是咄咄怪事。
你见过天家?几名御林内卫顿时就是一愣,须知那可是天家啊,就连御林内卫中人,也有人未曾见过天家。
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之所以能见过天家,不过是适逢某些集体场合,又或者是自家跟着的官员见了天家,他们只负责安保职责。
去岁见过天家的人多了,有人冷哼一声,然后就分开御林内卫走了进来。
来人面白无须,二十余岁,声音尖细,不过是高阶制修,却是左顾右盼不可一世,他冷笑着发话,敢打伤御林内卫,好大的狗胆,现在自缚双手跪地,不要等我请出天使仪仗来!李永生脸一沉,他之所以说去年见过今上,就是想表明,哥们儿我不但有来头,而且跟今上联系紧密——他要说十年前见过今上,那还有什么意思?哪曾想,面前这位脑瓜倒是够用,意识到去年是大典之年,天家起码见过几十万人。
事实上,对于内廷中人来说,见过天家真不算什么硬指标——谁没见过天家?很多天天都能见到天家的主儿,一旦失势了,照样不是被人踩在脚下蹂躏?李永生见此人张扬,微微一眯眼睛,面无表情地发问,不知道你伺候的是哪一监的天使?天使不一定是太监,很多领了皇命的钦差,都可以号称是天使,但是眼前这厮既然是个太监,那他身后之人,肯定也是个太监。
没什么正式官员,敢用太监给自己打前站。
至于说眼前这位为什么不是天使,这还用问吗?一个制修也能当天使的话,中土国就彻底没救了。
凭你也配问我?年轻太监冷笑一声,给你三息时间,否则铲平这家酒家,在场之人杀无赦!呵呵,李永生冷笑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请便!他心里很明白,林二估计是指望不上了,滨北双毒也够呛,他一个人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不过你丫真敢砸了酒家的话,莫要怪我心狠手辣。
年轻人脸一沉,就待出声发话,不成想,后面又跑进一人来,不是别人,正是朱雀城捕房的严捕长。
严捕长看一眼李永生,也顾不得使眼色,匆匆走到年轻人身边低语,这位公公,须得给玄女宫和英王府留几分颜面。
天使是天家的代表不假,但英王是天家的叔父,人家反迹未露,你却砸了英王女儿的产业——你真以为自己能代表了天家?更别说赵欣欣还有一重身份,那就是玄女宫内有牒牌的道童。
第三百四十二章 再见奥斯卡那年轻的太监闻言,也是微微一愣,然后淡淡地看严捕长一眼,阴笑一声,严捕长的记性很好嘛,我就忘了,这是郡主的产业。
他嘴上说忘了,但是一看那表情,大家就都知道,此人不是无意忘记的,而是故意的。
李永生的火气,腾地就升起来了,你们找永馨的麻烦,还找上瘾了?于是他冷哼一声,林二,给我杀了这厮!什么?二长老听得吓了一大跳,总算是他带着面具,别人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有意挑拨天家和英王的叔侄感情,李永生冷冷地发话,这种贼子野心,你看不明白?二长老当然看得明白,但是……就算看得明白,那又如何?这样的漩涡,是他林家掺乎不起的,所以他默不作声。
慢着,这话怎么这么难听呢?此刻,门外又传来了一个声音,也是异常阴柔,是有人故意编排洒家的不是?李永生一听,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再想一想,就想起来人了,于是微微一笑,原来是奥翁,稍等,我马上自缚双手,出去跪迎。
咦?居然有熟人?外面那人轻咦一声,岳知府,不如你我一起进去,看看情况?说话间,就有几人走了进来,其中有一人,是被人拱卫着的,他身后一尺之处,是朱雀城的知府。
岳知府老实走在后面,不是半肩的差距,可想而知,前面这位身份比他高多了。
但是事实上,被拱卫着的这位,年纪并不大,手里还拿着一根烤肠在吃着,一脸满足的笑容,根本没有半点大人物的做派。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刮遍了巴蜀,黎庶反倒交口称赞的那位,来自御马监的天使奥斯卡。
奥斯卡一眼看到李永生,顿时就是一愣,他抬手揉一揉眼睛,才不可置信地发话,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李永生冲他呲牙一笑,外面那许多好马,我早就该知道,是御马监的大人来了,不过也没有想到,是奥翁前来。
对于奥斯卡,李永生有足够的警惕,一直以来,两人合作得还算不错,不过此人给他的印象,真的不是很好,是笑里藏刀的人物。
别的不说,此人折磨黄昊的时候,那叫一个冷酷,但是脸上带的,偏偏是无邪的笑容。
当时他在没命地盘剥黄昊,可还要很认真、很无辜地解释,我就是赚点小钱。
这种人心机如海,也相当难缠,李永生并不相信,对方说的是实话。
哪里来的奥翁?奥斯卡笑嘻嘻地回答,永生你莫要开玩笑,你若肯入御马监,我尊称你一声李翁,倒是早晚的事。
在内廷称翁,那是司礼监老大才有的殊荣,但就算是魏岳,也不敢强行要求别人称自己为魏翁——别人愿意尊称,那是别人的事,他下面都没了,没了子孙,凭什么要求别人称翁?太监能受到皇帝的信任,就是因为下面没了,一来不会秽乱宫闱,能近身接近天家;二来就是没有子孙,不存在亲族的势大。
当然,认几个干儿子干孙子,过继几个族中晚辈,那倒不是问题。
所以魏岳最喜欢别人称他为内辅——这就跟内阁的孟辅一个层面了,一个主朝政,一个主宫廷内务,各司其职。
不称内辅,称魏公公也是无妨的,当得起公公这个称呼的,也都是内廷的顶尖人物,宁致远崛起之前,内廷里能被称为公公的,也只有两人,魏岳和御用监的范含。
现在的宁致远火了,火得一塌糊涂,可是称呼他宁翁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每每听到这样的称呼,宁公公都心怀大畅。
事实上,一年之前,别人称呼他为宁御马,而不称呼他为宁公公,他都只能心里憋气。
李永生第一次见到宁致远的时候,就跟李清明一样,称其为宁御马。
奥斯卡哪里敢当这奥翁的称呼?消息一旦传进京城,宁致远只须问一句,奥翁一路可还顺利?就算直接判了他死刑了。
那就奥公公好了,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入御马监,我是不想了,宁公公曾经力邀,但我却凡心未尽,喜欢这花花世界,喜欢这鸳鸯蝴蝶。
永生你一表人才,喜欢这花花世界鸳鸯蝴蝶,实在再正常不过了,奥斯卡笑得十分开心,然后还挤一挤眼,怪不得来了朱雀城,这里资源多嘛。
李永生的脸黑了下来:如果可以好好聊天的话,咱们还是朋友。
奥斯卡却混若不觉,还在那里开着低俗的玩笑,早知道你有这种喜好,我也能帮你介绍一些,尤其最近……犯官家属里,还是很有些好货色的。
这尼玛也是天使?旁边的严捕长感觉自己的三观有点不稳了。
倒是岳知府依旧脸上含笑,上层……上层就怎么了?真要说荒诞无耻没有底线,下面这点事,跟上层比,还真不算什么。
李永生听到的,却是最近、犯官、家属几个字眼,心说我真没小看这厮,一句玩笑话里,信息量大得惊人啊。
不过他也不想跟奥斯卡套近乎,频道不一样,怎么都谈不到一起的,奥公公,叙旧的事情,咱们可以暂时放一放……打住,打住!奥斯卡叫了起来,别叫我奥公公,永生,咱俩是过命的交情,关系不一样,你别害我,给面子的话,你叫个奥太监,我就很满足了……太监也不是随便谁能叫的。
这话不假,太监不但是个称呼,也是一种身份,不是你割了下面,在宫里当差,就能被叫做太监的。
真的吗?李永生愕然,然后看向那个年轻的太监,刚才这位,我们都管他叫公公的,他也没说自己当不起啊。
嗯?奥斯卡难得地收起了笑容,侧头看那厮一眼,然后又是微微一笑,哦,原来他已经是公公了,这是我第一次听说。
奥公公……奥太监饶命!年轻太监闻言,顿时双膝跪倒在地,不住地磕着响头,连额头都磕破了。
他来为难我们酒家,其实确实存了给赵欣欣难看的心思,现下朝廷里波谲云诡,就连内廷里,也存在站队的问题。
搁在往日,他是断不敢做这种事的,英王一歪嘴——其实都用不到英王,王妃跟太皇太妃提一句,他的脑袋就得搬家。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跟英王撇清关系,是政治正确,他当然也想正确。
至于说为难赵欣欣,会遭致英王府的报复,他根本没考虑这个可能——英王就报复不过来。
赵欣欣不过是英王的子女之一,而我们酒家,也不过是赵欣欣的产业之一。
几千两黄金建造的我们酒家,在一般老百姓眼里,那确实是了不得的,但是在英王的眼里,那算多大的产业?亏掉这个产业,又算多大的事情?真想让英王伤筋动骨,那就是收掉他在渔阳的百万亩良田,或者赣州的超大型铁矿,更或者芦东的盐场。
没错,他认为自己搞掉这么一个小小的酒家,引不起任何的反弹,更能表示出自己的政治正确。
严捕长出面告诫他,要给英王留几分颜面的时候,他心里是很反感的——尼玛,我用得着你说吗?你把事情说明白了,我就不好再装聋作哑了。
若是严捕长不说,他就当自己忘了,九郡主的产业,砸也就砸了,到最后就算上面追究,他也可以拿忘了来搪塞,想必也不会有人再追着不放。
但是话一旦说明白了,他就忍不住要感叹,完了,好好的一个机会,就错过了。
那一刻,他是要多恨严捕长,有多恨严捕长了,你坏了我的好事,你造不造?不过无所谓,砸不成酒楼,狠狠收拾一下人,也聊胜于无。
但是当他发现,自己的老大奥斯卡,居然认识那个李掌柜的时候,他的后心,顿时就被冷汗湿透了。
那两位越说越近乎,他的一颗心,是越来越下沉,当他听说,宁公公居然招揽过李掌柜,他双腿一软,好悬没有摔倒在地。
他对严捕长的怨怼之心,早就化作了浓浓的感激之情——卧槽,幸亏有你劝了一句啊。
当李永生歪嘴,说他自称公公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完了,人家不肯放过自己了。
他也是御马监的,最明白宁致远有多么看重称呼。
事实上,内廷里就没个不看重称呼的,一群下面没有了的人,不争这个还争啥?哪怕你没到这个位置,但是你火了,你简在帝心了,称呼自然就上去了。
而宁致远,尤其在乎称谓,御马监里敢再出一个被叫做公公的,宁公公第一个就放他不过——你这是打算抢班夺权,跟我争夺圣宠吗?奥斯卡在宁公公面前,就够红的了,也不敢自承奥公公,只有下地方巡视的时候,才能私下接受这个称谓,还不敢公开——下面人瞎称呼,想必宁公公不会特别在意。
年轻的太监,也比较得奥斯卡的喜爱,甚至为此,还献出了自己的谷道,此次随天使出来,只想着在下面作威作福一番,不成想却撞上了一个硬硬的大钉子。
他此刻心里想的是:奥公公你千万要放我一马。
第三百四十三章 态度决定一切奥斯卡看着年轻的太监,心里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
你得罪谁不好,你偏偏得罪李永生?你知道不知道,我在李永生面前,也不敢拿大?其实他对小太监的心思,心知肚明:你丫想借机站队。
这种心思,原本就是他不太能容忍的,有我在,你何必考虑站队,我罩不住你?或者说,你要站队,先跟我说一声,动一动嘴巴很难吗?李永生却是没想到,这二人的关系是如此微妙,小太监能做天使前驱,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连九公主的酒家都敢直接砸,想必也是奥斯卡面前的红人。
他之所以歪嘴,也不过是给这两者中间添点堵,加一根刺罢了。
果不其然,小太监将头磕得山响,奥斯卡却是微微一笑,很和蔼地发话,你这是做什么?李永生不过一句玩笑话,你何必当真?听到这话,小太监连话都不敢说了,只是没命地磕头——这位上司喜怒无常,但是大致的脾气,他还是清楚的。
奥斯卡见他这副模样,斜睥一眼之后,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李永生身上,笑着抬手一拱,偶然路过朱雀城,却不知你在这里。
李永生淡淡地回答,不敢惊扰天使公干,不过我在这里,朝安局却是清楚的。
朝安局关我什么事?奥斯卡心里暗哼,却是笑着点点头,一路行来,走得也乏了,永生能招待我吃一顿吗?在这里吃酒,怕是不太方便,李永生笑着回答,我们酒家说是正月十五开业,就是正月十五,凭你还不足以令我破例。
奥斯卡并不生气,事实上,这里真不是吃饭的好地方,他是御马监的人,跑到英王之女的产业里吃饭,这算什么意思?更别说,他目前还顶着一个天家使者的名头——天使去英王九郡主的酒家吃饭,这很可能是释放出了重要的政治信号。
就算李永生留他吃饭,他都会拒绝,所以这话,他也仅仅是说一说,谁要当真就输了。
那去外面的茶馆,喝一杯茶吧?他转而邀请李永生出去。
李永生倒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对方,出去喝茶……这倒不错,你我好久不见了。
下一刻,他将头转向几个御林内卫,但是……我这儿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这哪里算得上事情?奥斯卡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一摆手,孩子们不懂事,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让他们走人就是了。
不懂事的人,我无所谓,李永生冷冷地看一眼那不住磕头的小太监。
他不太恨别人,可这厮却不能轻饶,但是那些想请出天家依仗,砸了皇族产业的人,我就有点奇怪了,这是临行之前,得了天家的谕旨吗?小太监听他俩说起了别的,本来是心里有点放松了,但是听到这话,再次重重地磕头,奥大人,小的冤枉,请您明察。
他这句话说错了,彻底地葬送了奥斯卡维护他的决心。
小太监的本意,是说这年轻人有意扣大帽子,目的并不单纯——我这身份,可能得天家谕旨吗?此人磨刀霍霍,未必对的是我。
但是奥斯卡对他的反应,是极为不满意,这种时候,你老老实实认错就好,别再辩解,搞那些没用——辩解的事儿,不该由你来做,你不够资格。
你要辩解,反倒是显得我奥公公驭下无方,手下人不懂规矩,没的惹人耻笑。
还有就是……居然请我明察?我呸,你算什么玩意儿,也敢笑话我被人蒙蔽?真当我不清楚你那些小九九吗?奥斯卡冲李永生微微点头,永生你知道,凭他是请不出天使仪仗的,不过是一句妄言,你总不该连这个都信,此事我自然给你一个交待。
李永生摇摇头,一脸的无奈之色,交待就不用了,我打算拆掉酒家,今上既然不喜九公主执此贱业,着人婉转告知,我们当然会体察天心。
握草,奥斯卡闻言,顿时吓了一大跳,咱不带这么坑人的!他只当李永生会逼着自己处理小太监,以发泄怒火,而他自己也打算好了,假巴意思地维护一下,等到了维护不住的时候,就果断放弃。
其实他现在的维护,也只是在维护自家的面子,保不住下面人,他脸上无光。
他早就决定好了,就算李永生不再追究下去,他都会要那厮好好地清醒一下。
但那就是以后的事了,在场面上,奥公公还打算撑一撑。
可是李永生这一手,就远出他的意外了:人家要自己毁掉酒家。
英王府要毁掉自己的产业,按说是好事,但是逼得英王府毁掉自己的产业,那就是坏事了——小小的太监,谁给你这个权力了?站队是没错的,大家都在站队,跟英王划清界限,那也是政治正确,但是逼得一个亲王自毁基业,这尼玛是什么人才有资格做的?英王的贤名,对今上有威胁,这谁都知道,但还是那句话,这只是隐藏的威胁,人家并没有反啊。
在一个注重亲情的社会,如此行径,会给英王带来太多的同情分——今上做事太过。
没准连太皇太妃都会因为此事,呵斥天家。
李永生在刚才,曾经指责小太监,说其破坏今上的叔侄感情,但那也只是随口指责——你可以指责,莫非我们就不能辩解?但是若真的任由李永生砸了酒楼,那就不是指责了,而是铁铁的既成事实!没错,相对英王的其他产业,我们酒家并不大,涉及到的财物也不多,然而,一个亲王被一个小太监逼得砸了自家产业,这是谁之过?政治正确,谁都想要,但是这么大的政治风险,谁敢担当?天使奥斯卡正在惊骇之际,猛地又听到李永生发话,来人!动手!给我拆了咱们的酒家……且慢!奥斯卡一蹦老高,大喊一声,永生,你莫要冲动!不是冲动,李永生苦笑一声,很无奈地低声发话,反正也不是多大的产业,朱雀城离顺天那么远,想必是传不到今上的耳中……传不到今上的耳中?奥斯卡气得好悬喷出一口血来:怎么可能传不过去?事实上最近的中土国,针对英王发生了不少事情,有说英王府家人蛮横霸产的,也有说英王府非法经营草菅人命的,还酿成了一些小型冲突。
这些事情,一般都没有摆到桌面上,英王不提,别人也不提,左右不过站队的事情,大家心里有数就好。
若是我们酒家被拆,在最近的事情里,也算不小了,酒家的产业规模固然不算太大,但是再大的产业,别人想动,也要掂量了。
当然,我们酒家的事情,也可能被压下去,这种事情,若是没有人强力推动,谁吃撑着了,敢随便往上报?但是我们酒家有李永生,这就又不一样了,须知李永生在京城虽然时间不长,可是活动能力不差,人脉和影响极大。
起码李清明是要买账的,曲胜男也会买账,曲老买账的话,坤帅那里就会造成影响,更别说天家对李永生,那也是有印象的。
还有朝阳大修堂,李永生虽然只是插班生,在朝阳大修堂有广播电台,跟上层的关系不差,而在修生里,他为了帮助同窗,拿出了赦免卡,也被广为传颂。
有点遗憾的是,被李永生救了一命的宁致远,可能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毕竟御马监是看今上眼色行事的,为了避嫌,他也不敢碰此事。
但是有这么多渠道,足够李永生把事情反映上去了,旁人想压,那是压不住的。
更别说,撇开李永生的能力不提,还有玄女宫的一重因素。
道宫一向是不介入世俗纷争的,但是自家弟子无端被人逼得自毁产业,你猜,玄女宫上下,心里会怎么想呢?所以奥斯卡果断地发话,这厮如此行事,实非我的意思,我先杖责二十,然后带他回去,交给宁公公处置……永生可否给我这个面子?一边说,他一边挤一下眼睛,脸上又泛起了淡淡的笑容。
李永生犹豫一下,这个……不好吧?哪里有什么不好,你这么说话,岂不是见外了?奥斯卡笑眯眯地一拱手,然后向外一摆手,走吧,喝茶去?李永生再次沉吟片刻,终于是不情不愿地跟着走了。
距离我们酒家半里地的地方,有一处茶馆,这里原本是一处不算太小的院落,后来房主在临街处加盖了一个二层楼的铺面,大多数租出去了,自家还开了一个茶馆。
茶馆平日里挺热闹,因为房主的子侄辈里,有人在徐秋生手下讨生活,不但免了规费,还经常成为其他店铺谈事的地方。
现在是大年初二,茶馆肯定是要关门的,不过李永生跟着奥公公和岳知府过来的时候,茶馆的门大开着,还有两个女娃儿站在门口招呼。
这种大佬来了,别说房主家里有人在徐先生手下帮闲,就算是徐秋生自己的产业,也得乖乖开门营业。
第三百四十四章 服毒监三人进入茶馆,店家端上了茶水,严捕长一摆手,众人就纷纷退下了。
奥公公端起茶碗来,轻啜一口,满意地点点头,这等地方,能有如此的好茶,也是难得了。
李永生并不接话,就那么坐着,显然是有点余怒未消。
岳知府端起茶碗,也是轻啜一口,心里暗暗地鄙夷一下:这茶可是产自玄女宫的,店家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得了一些,现在孝敬出来,在你嘴里,竟然仅仅是难得?这些没卵子的货色,白瞎了这些好东西。
见李永生不接话,奥斯卡心里暗叹:果然还是小地方出来的,咱们在谈正经事之前,不能先谈一谈风花雪月吗?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他索性就直说了,此事原本……只是凑巧。
原来酒家里男扮女装的那厮,前不久曾经遇到了海岱郡郡守之子,郡守之子喝得多了,想跟她戏耍一番,不成想没得手不说,还被骗去了一些财物。
中土国的美女并不少,郡守之子因何能看上那少妇,谁也不知道——或者是她假冒絮鹭的缘故?反正眼下是奥公公私下聊天,可信度应该是极高的。
海岱郡郡守,家就是三湘的,其子也是在三湘被骗,大怒之下,组织了人手衔尾直追。
追到朱雀城附近,人失踪了,而郡守之子此刻,心思已经转移到了过路的天使奥斯卡身上。
哪曾想,昨天有人偶然进了我们酒家,听到酒家不接待自己,少不得看了几眼留在酒家的客人。
这少妇样貌尚可,关键是大年初一,她孤身一人在酒家,旁人多加点关注,是很正常的。
于是郡守之子就得了消息,派人上门捉拿那女人。
郡守之子,身边是没有御林内卫的,他老爹也不在三湘为官,但是三湘郡守身边有御林内卫,郡军役使身边也有御林内卫,他们各差了几人,护送天使过境。
这就是那些受伤的御林内卫。
奥斯卡身边也带着御林内卫,人数还不少,不过这种地方纠纷,他根本没兴趣理会——这点小钱,让三湘地方上的人赚了吧,天家赏赐御林内卫和车驾,是要我维护朝廷体面的。
但是御林内卫被打伤,这就是奥公公不能忍的了,不管怎么说,这些人是因为护卫他,才来的朱雀城,他若就此认了,别人会怎么看他?他解释得很细,除了一些他也不知道的事情,基本上都解释清楚了。
比如说假冒絮鹭的男人,是如何骗取钱财的,对方没说,奥斯卡就没问——左右不过屁大的事儿,真当天使闲得蛋疼?但是事情糟糕,也就糟糕在他不太知情这一点上了,我们酒家威名赫赫,他们居然以为,只是靠着赵欣欣支撑起来的,心说现在英王处境微妙,肯定不敢做得过分了。
奥斯卡做梦也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掺杂着一个老相好——没错,李永生可不就是御马监的老相好?岳知府倒是比较清楚,我们酒家有多么难缠,可是天使决定去看一看,他还能阻拦不成?万一被视为同情英王,那就太委屈了。
该解释的事解释完,奥斯卡犹豫一下,又出声发问,永生,你怎么会给九公主帮忙?看人家这做事——他明明知道赵欣欣只是郡主,却是毫不犹豫称其为九公主,这是懂得入乡随俗,适当地释放善意,这种口误,被上面知道也无所谓。
执意称呼为九郡主的话,反倒是能显出满满的恶意。
我上研修生了,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四处走一走看一看,也好好思考一番,其实我现在还在迷茫,将来是走运修,还是走灵修的路。
换个人这么说,奥公公肯定会嗤之以鼻,你倒是想走灵修的路呢,问题是你看得上道宫,道宫看得上你吗?正经是运修的路,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好走,年轻人不要太好大喜功,还是脚踏实地的好。
但是李永生这么说,他却不认为过分——这厮真的是有能力,也有魄力,还有人脉,而且似乎……运道也不错。
于是他微笑着发话,看来我还真猜对了,玄女宫的女修多,你肯定是冲着她们来的,要不然你就算想做灵修,也不至于跑这么远。
这话里面有点怪味,不过李永生也懒得多猜,而是直接发话,奥大人,其实赵欣欣已经身入道宫,并且深得玄女宫高层看重,早晚是要脱离红尘的。
奥斯卡的脸微微一僵,然后继续笑着发话,你的意思我懂,但是人在江湖,总有些身不由己,朝堂之上也是如此,九公主不惹人,但是这世间不开眼之人,何其多也?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叹口气,我尝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说句交浅言深的话,天涯何处无芳草?九公主不惹事,事情也会找到她的头上……人的出身,是无法选择的。
这话还真的是交浅言深了,对于一个笑面虎来说,能在有外人的情况下,直接指出英王的位置不稳,奥公公起码不像想像中的那么无情。
岳知府端着茶碗,专心地喝茶,就像根本没听到一般。
严捕长就有点不争气了,他吓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就连李永生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沉默片刻,最后方始微微一笑,谢谢,奥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年轻,难免意气用事,就当是一次心性的磨练好了,大不了就是转灵修。
说到这里,他端起茶碗一饮而尽,长出一口气,年轻的日子,终是有限的,再不张扬,我就要老了。
哈哈,奥斯卡仰天大笑了起来,然后轻拍两下巴掌,好好好,果然不愧是宁公公都要看重的奇人,这份豪情,果然是令人叹服。
无非是率性而为罢了,李永生微微一笑,不瞒奥公公,就算我入了官府,也会选择探究天道奥妙,对于红尘中的蝇营狗苟,我是不甚看重的。
奥斯卡和岳知府对视一眼,岳知府笑着发话,跟你相比,我们确实是俗气了一点,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岳知府谬赞了,李永生笑着一拱手,无非是少年心性罢了……对了,这大过年的,您也没有回乡省亲一番?我家在并州郡呢,岳知府笑着回答,年假无非十来天,大半时间都用在路上,倒不如省下年假,待其他人都在的时候,我选个不忙的时间,回一趟家。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奥斯卡笑眯眯地接话了……总之,把正事谈完,三人又不咸不淡地瞎聊一会儿,就站起了身。
才走出茶馆,就见跑来一人,大声发话,禀告天使,您那位随从,在捱完二十记板子之后,一时想不开,那个……那个服毒自尽了。
嗯?奥斯卡眉头一皱,愣了一愣之后,转头看向李永生,这厮倒是识做,也剩下我诸多麻烦了。
李永生凭直觉,能感到那厮的自尽,应该不是出自于奥斯卡的授意,不过,自打宁致远家出了那只妖异的蚊子之后,御马监经手的人犯,服毒自尽者越来越多了。
军役部两名军人是服毒,黄昊也是服毒,现在就连一个小制修,也是服毒自尽。
想到御马监未来可能被人称为服毒监,他有点想笑。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交待,至于说是不是奥公公安排的,这重要吗?所以他笑着点点头,奥大人有心了。
他也只能说个有心了,还能说什么,谢谢吗?别逗了,本来就是你来找我碴儿的。
殊不知,他前脚离开,奥斯卡在后脚就狠狠吐一口唾沫,我有个毛线的心……尼玛,死得真不是时候啊。
确实不是时候,岳知府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这岂不是说,你怕了……那位?奥斯卡狠狠地咬一咬牙,是啊,我打一顿板子,那还说得过去,冲撞皇族了嘛,但是那厮直接服毒自尽,倒像是我有意示好英王一般。
这才叫一个悲催郁闷……李永生回去的时候,酒家已经恢复了正常,御林内卫都走了,门板也重新上好,不再接待外客。
不过那男扮女装的客人,明显有点心不在焉,他有心离开,却怕外面有人守着,可是一直呆在这里,又担心向佐得了消息,找上门来。
他甚至想出手干掉那个少年,和那一对中年夫妇,不过很显然,他没胆子在酒家里动手,所以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狠狠瞪过去。
少年却是毫不犹豫地狠狠瞪回来——比眼神,谁怕你?眨眼之间,初三了,又一眨眼,初四了。
初五寅正时分,凌晨四点,酒家的大厅里,小二和厨子们在掷骰子,过年酒家打烊,都是独居异乡的游子,喝完酒之后无所事事,小小地赌个博,权当是怡情——李掌柜不许大赌。
酒家里的灯,大部分都熄了,二楼走廊留了一盏小灯,算是让人看清上下楼的台阶。
还有就是柜台旁边一盏灯了,灯光旁是五六个人影,伴随着的,是骰子落到碗中,清脆的响声,以及一阵阵的呼喊。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两大捕手小二们在赌博,买了座位费的七名客人,各自找了桌椅歇息,有意思的是,这七人属于六个团体,相互之间也离得远远的——江湖险恶,警惕心强一点很有必要。
小二里唯一的一名女性,终于撒出了三个六的豹子,至尊豹子。
撒出豹子的话,不但独赢,赌金还要翻倍,至尊豹子翻两倍。
女小二笑眯眯地收完钱,才发现面前多了一条黑影,忍不住一愣,你干什么?却是那名男扮女装的客人,走了过来,她还是少妇打扮,细声细气地发话,结账,我要走了……能小声点吗?一般情况下,只有掌柜才能结账,李永生去后院睡了,不过这半个月里,只有这六拨七名客人,每人预交次日的费用,而且一名小二身上,有一些公使钱,看一眼账本,就能结账。
结账之后,小二退了六块银元给对方,多的几百钱,客人表示不要了——算赏给你们的。
客人结了账,要开大门送客的,但是大门开关一次,麻烦太多,还得上下门板。
正好,客人也不想从大门出去,我从后院走,可以吗?后院其实就是停车马的院子,连通着酒家后门,从后院走,就是出了后门,从院门离开,院门就紧挨着酒家,跟从正门出去,效果差不多。
不过现在后院的大门也锁死了,只留下了小门,走得了人却走不了车,打开小门的门栓出去,动静要小很多。
客人不想惊动外面可能的监视者,伙计们也乐得轻松,于是一名小二带着对方进了后院。
客人来的时候,还骑了一匹马,一直养在后院,将缰绳解开,睡得迷迷糊糊的马顿时就醒了,然后打开小门的门栓,这小门不能通行马车,过马过人却都没有问题。
客人才将马牵出小门,身后旋风一般刮过一条人影来,将小门堵得死死的,狞笑一声,你小子终于出来了?男扮女装的客人见到来人,顿时大惊失色,你,你怎么也出来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富家翁一般的老叟,此前他表现出的,不过是初阶司修的修为,但是现在看起来,哪里可能才是初阶司修?我等了你好久啊,老叟狞笑一声,为了抓住你,劳资睡了这么久的板凳,花了这么多钱,你说我容易吗?滚开,那客人更不答话,抬手一刀便斩了过去,身子也向小门冲去。
他是如此地想冲回院子,甚至连马都不得要了。
老叟也不动手,就那么看着他,看着刀光临近。
眼看刀光就要及体,一道白芒迅疾地斩来,正正地挡开了这一刀。
街边的阴暗处,走出了一条独臂汉子,手里拎着一个酒葫芦,醉醺醺地发话,尼玛,你小子总算出来了。
男扮女装者见到此人,倒吸一口凉气,握草,你不用回家过年的吗?老叟却是冷哼一声,向佐,你要点脸行不行,跟劳资抢买卖?这是劳资的地盘,向佐冷冷地发话,你捞过界了,滚蛋!放尼玛的屁,老叟一抬手,十几道黑光打向了男扮女装者,劳资跟着他走了三个郡!黑黢黢的夜里,这些黑光委实不容易看清楚,对方顿时闷哼一声。
你应该自称老娘吧?向佐懒洋洋地回答,手上却是一点也不慢,直接一张大网撒了过去,正正地网住对方,这儿的买卖归我。
放尼玛的屁!老叟再次破口大骂,上前一把就捞住了大网,他走了三个郡,一直在冒充老娘的旗号,不知道奸骗了多少女人!老娘?送人的小二觉得脑瓜不够用了,合着有人男扮女装,也有人女扮男装?表姨,你是表姨?不远处有人尖叫,却是那十四五岁的少年,也不知道何时跟了出来,他一脸的激动。
尼玛,小二一抬手,狠狠地拍向自己的额头,这老叟……就是传说中絮鹭?放下我的网,向佐冷哼一声,你真需要这功劳,我可以让给你,但是你这么强抢,我还真不乐意!老娘就是抢了,你能怎么样?老叟的声音变得尖厉了起来,那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她恢复了原声,你的功劳?还真不要脸,你知道我跟了他多久?我没跟他多久,向佐醉醺醺地回答,我是接到热心黎庶举报,这里有人冒充你,我才来的,蹲了两晚上了,这算强抢?老叟怒了,你可以直接进我们酒家抓人啊,我没拦着你,你为啥不进呢?握草,你在酒家里,都不敢出手,还笑话我?向佐也火了,起码我来,是维护咱们四大捕手的荣誉来了,你呢?你干啥了?他先进的酒家,我后进的,只差一步,絮鹭一抬手,扯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来,只差一步……你才蹲守了多久?我守了七天!向佐的嘴角扯动一下,露出一个醉醺醺的笑意,你絮鹭名声在外,在酒家里也可以动手啊,这中土国你怕得谁来?这向佐和絮鹭的关系,真的有点紧张啊,不远处的阴影里,一堆中年夫妻在轻声嘀咕,他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溜到了后院里。
此人冒我之名,奸骗多名无知少女,絮鹭冷冷地发话,这酒家的名堂,我不清楚,但是我足够尊重酒家主人……李掌柜既然来了,不说句公道话吗?这才真是的,一声干笑之后,街道上蓦地多出一人来。
李永生苦恼地一摊手,两位,半夜扰人清梦,真是很扫兴的事,那个……会死人吗?絮鹭是第一次见他动手,眼睛顿时一亮,冷冷地发话,好身法。
向佐闻言,都忍不住看她一眼,须知絮鹭在四大捕手里,是出名的冷漠,出手时也极为冷血,等闲不会称赞别人。
不过,这也是初见此身法,心里的惊艳罢了,向捕手可是知道李永生的战力的,他笑着回答,死人?肯定要死人……这厮奸骗的女子,有两名自杀,一名发疯。
李永生淡淡地看一眼被网住的那厮,心里也忍不住感叹,扮少妇来奸骗少女,还真是比较另类的手段。
令一个另类的家伙,扮老叟的絮鹭闻言大怒,向佐,你将这案子调查得这么清楚,还说不是要抢我功劳?我只是收了暗花,要取此人的人头,向捕手漫不经心地回答,身子你拿走,人头归我,你看可好?我要将此人带走审问的,絮鹭冷冷地回答,人头……你去刑场拿吧。
用得着那么费事吗?向佐不以为然地回答,就说他拒捕,被当场击杀好了。
不愧是四大捕手之一,执法者公然玩法,还说得理直气壮。
不许在这儿杀人,李永生冷着脸发话了,带出一里地外,随便你们怎么杀,酒家里不准打架,门口不许杀人。
絮鹭是要将人带走讯问的,但是闻言,她还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的规矩很多嘛。
此前她伪装成一个老叟,也就罢了,眼下既然现出了真身,作为大名鼎鼎的四大捕手之一,对某些阻碍捕快办案的行为,她就要表现出立场来。
李永生看她一眼,也不争辩,只是很随意地一摆手,此前你重规矩,这很好,我非常感谢,现在接着守规矩好了……没谁希望门口会多个死人出来,你说呢?絮鹭冷冷地回答,初二下午,有人在酒家门口服毒自尽了。
自寻死路的不算,李永生笑一笑,大有深意地看着她,酒家里面还死过人,若是一心寻死,死在哪里区别都不大。
絮鹭深深地看他一眼,转头看向向佐,人我必须带走,旁边那小子,是我的表外甥,他家有点冤屈,你帮着处理一下吧。
向佐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你以为你是谁?抢我的功劳,还安排我做事?絮鹭冷冷一笑,吐出三个字来,有钱拿。
切,向佐不屑地一哼,说得我好像没见过钱似的。
絮鹭冷冷地看着他,半天才又吐出四个字,有很多钱。
嗯?向佐的眉头一扬,思索一下发话,听起来是个不小的案子,我有点兴趣了,但是……你别拿钱侮辱我。
絮鹭面无表情地回答,这厮问斩之后,人头可以借你一用……差不多点,我很给你面子了。
啧,向佐苦恼地一咂巴嘴巴,又挠一挠头,那行,我就当帮你忙了。
表姨,那少年又叫了起来,非常不甘的样子,家里的事,您怎么托付给外人?我手里多少大事,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絮鹭冷冷地回答,向佐这厮,虽然有点好酒贪杯,也比较小气,做事还是靠谱的。
向佐很无语地撇一撇嘴巴,我说,有你这么夸人的吗?别跟我玩嘴皮子,絮鹭冷冷地瞪他一眼,转头看向李永生,李掌柜,结账!第三百四十六章 兴盛絮鹭说向佐小气,她自己也不大方,结账的时候,连一文钱都要斤斤计较。
李永生索性大手一挥,得了,凑整,找你七块银元。
絮鹭并不领情,面无表情地拿起银元就要走人。
她的表外甥又拦住她了,表姨,您真的不问一下家里的事儿?我去了,可能会杀人,表姨的脾气不好,絮鹭很平静地回答,而且,也有回避制度,你找向佐吧,他不能不用心,否则我要他好看。
向佐闻言冷哼一声,家人的事情都不管,做人做成这样,有意思吗?嗯?絮鹭侧过头来,冷冷地瞪他一眼,一抹杀气一掠而过。
就知道欺负残疾人,向佐低声嘀咕一句,然后侧头看向那对中年夫妇,打一个酒嗝,你家的事儿,我听说了,五百两黄金,我帮你处理好,有问题吗?他原本就是从这家人的随员身上,得到的消息,所以对这家人的处境,也相当地清楚。
中年夫妇闻言,对视一眼,犹豫再三,男人先点点头,倒也不算多。
也不算少了,女人挺不高兴地发话,待我舅父回来……那你等你舅父回来好了,向佐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这事儿我不管了。
好了好了,我是户主,男人果断地发话,就是五百两黄金,妇道人家不懂事,向捕长您包涵则个。
若不是看在你家通风报信的份儿上,我管都懒得管,向佐不耐烦地看他一眼,这份钱我赚得并不轻松,你的事儿,狗屁倒灶的地方多着呢……你以为你全是无辜的?男人讪讪地一笑,并不做声,女人也不敢吱声了。
到最后,还是男人深施一礼,如此就拜托向捕长了。
向佐也不理他,径自出去送絮鹭了。
男人开始低声教训自己的女人,向捕手何等大人物,你连话也不会说,以后学着点,看清楚眉高眼低。
女人冷哼一声,她是不敢惹向佐,但是对付自家男人,还是有一套的,你才看不清楚眉高眼低,真正的大能就在眼前,你却去祭野祀!不会说话,你可以不说,男人吓得狠狠瞪她一眼,向捕手不算大能,谁还算大能?女人一抬手,冲地面指一指,自然是此间主人,这二十几年的官,你是白当了!男人嘿然无语,心里无端地生出一点委屈来:这用得着你说吗?能攀得上的话,我早就下功夫了,这不是……离得太远吗?女人却不顾他的想法,只是重重地叹口气,这几日看下来,方知此间主人之能!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事实上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就正月这么几天里,她就亲眼见到酒家主人的威风——严格地说,是李掌柜的威风。
打伤御林内卫,逼走天使,御马监小太监自杀,那一幕幕,都发生在眼前。
作为女人,她对御林内卫和御马监之能,并不是很了解,若是换了朝安局,她的认识会直观很多。
当然,对于天使的威严,她还是很清楚的,不过天使跟这掌柜的认识,那就另当别论了。
令她感触最深的,还是这几天在酒家里,接触的同为避难者的酒客。
大名鼎鼎的絮鹭,追踪嫌犯来到此地,都不敢直接下手,而是跟随嫌犯进了酒家,直到嫌犯离开酒家,才出手拿人。
跟她相似的,是同为四大捕手的向佐,明知道我们酒家里面有嫌犯,也只敢在外面蹲守。
四大捕手之能,在民间流传得极广,而事实证明,他们的确不负盛名,自家面临的灭顶之灾,人家随口就表示能搞定——虽然钱要得多了一点。
总之,我们酒家的强势,竟然还在她的想像之上。
今天晚上的事情,搞得李永生也有点哭笑不得,没想到絮鹭竟然女扮男装,跑到酒家来蹲守罪犯——久而久之,酒家会不会成为天下罪犯的庇护所?不过他也没为这个问题纠结太久,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好了,而且,我们酒家再能庇护罪犯,也赶不上玄女宫的别院——那里可是连犯罪的朝廷官员,都敢收留。
初九的时候,酒家里的七个人,终于都离开了,伙计们彻底地放羊了,还专门跑到城外疯玩了一天。
李永生本来不想去,不过酒家里实在没什么事,他索性也跟着散散心。
这一玩就是大半天,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队道姑,排着队缓缓向玄女山走去。
李永生不太清楚这是干什么,不过小二们见多识广,告诉他说,这是九天玄女娘娘的诞辰快到了,很多心向玄女宫的道友,会赶来庆贺。
朱雀城里是凡俗法度,看重的是正月十五,过了十五就算过完年了,而玄女宫看重的日子,则是玄女娘娘诞辰之日,二月十五。
李永生顿时觉得意兴索然,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日子?永馨估计也要参与这个节日吧?原本他以为,过了正月十五,永馨很快就能回来,现在看起来,怎么也要过了二月十五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实在打不起精神来。
既然没了念想,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永生索性将心思放到了修炼上——已经过了这么久,我再晋一阶,也不会很碍眼吧?天地良心,他上一次晋阶,距离现在也不过才三个月。
不过随着跟永馨的关系越来越近,他进官府的心思,也就越来越淡,倒也不怕表现出一点半点的怪异来。
正月十五,酒家正式开业,今天是年节的最后一天,但是对很多店面来说,已经可以营业了,否则会错过一个高峰。
我们酒家也迎来了上客的狂潮,一天竟然接待了八十多拨客人,在晚上的时候,有几桌居然出现了传说中的翻台。
这可是翻台啊,伙计们喜上眉梢,衡量一个酒家热闹与否,指标就是翻台率。
虽然我们酒家早就声名鹊起了,但那是庇护所的声名,有了翻台,才算一个合格的酒家。
也有伙计心里认为,翻台率算个毛线,咱酒家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酒家好吧?只要差不多的酒家,就有翻台率,但是谁家有座位费收?别的酒家的特色,是酒菜,我们酒家的特色,是座位费!先不管伙计们怎么想,总之在这一年的正月十五,酒家实现了历史性的突破。
不过这一次突破,似乎也透支掉了我们酒家的潜力,年假结束之后,酒家的营业额急速下滑,甚至还不如去年十月、十一月的行情。
李永生对此并不在意,他甚至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要趁着赵欣欣不在,去育种基地走一趟,看一看自己的同窗,等到她回来,自己就不合适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酒家也很是半死不活,甚至来买座位费的人都不多,大家似乎都没从过年的气氛中缓过劲儿来。
这更坚定了李永生出门一趟的决心,考虑到同窗们也是要回家过年的,来育种基地的时间,可能晚一点,他打算在正月底动身。
然而,就在正月二十号,赵欣欣居然回来了,跟她同行的,还有化主院的一个圆脸少妇,也是化修,名唤叶玉青。
赵欣欣进了园林,安顿了叶真人之后,兴冲冲地来找李永生,听说正月十五翻台了?卖了多少钱?一千一百多,李永生笑着回答,平均消费比较高……我说,你消息很灵通啊。
当然,这可是我的产业,赵欣欣得意洋洋地回答,然后她就苦恼地叹口气,可是听说,这几天卖得很不好啊。
搞酒家就是这样,有高峰有低谷,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同时为她解惑,正月十五是年假的最后一天,又是个大节,由于存在宣泄性消费心理,消费猛增是必然的。
至于说正月十五以后,就开始正常的工作了,收心也是必然的,尤其是大家在过年的时候,吃了不少好东西,肚里油水比较足,没太大胃口来酒家喝酒吃饭。
咦,你倒是知道得不少,赵欣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谁教给你的?李永生哭笑不得地一摊双手,这点小事,用得着别人教吗?当然需要,赵欣欣白他一眼,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没怎么在社会上做过事,这种感受,不是亲身体会,是总结不出来的。
那你就当我天资聪慧,一通百通好了,李永生笑着回答。
他总不能说,这种总结,在地球界的网络上到处都是,其实天底下的事,没有那么多的玄虚,只要用心分析,就能找出其中通性,所谓的万法归一大道至简,不外如是。
赵欣欣闻言,脸黑了下来,照你的意思,如此情形,还要坚持很长时间?当初酒家买卖不好的时候,最沉得住气的是她,现在偶尔有所波动,最沉不住气的也是她,要不说女人做事,很多时候比较感性。
第三百四十七章 早请示晚汇报面对沮丧的赵欣欣,李永生耐心地安慰,半年时间做成这样,很不错了。
没办法,女人都是偏感性的,他只能尽力地去开导,现在口碑也打出去了,至于说人气,就只能慢慢来了……那些百年老字号、千年老字号,也都是一点一点做起来的。
赵欣欣嘿然不语,好半天才叹口气,御林内卫那事,真的是麻烦你了。
滨北双毒没有插手那件事,但是前前后后的因果,肯定看清楚了,麻烦的不仅仅是御林内卫,还有天家使者。
顺手的忙而已,李永生不以为意地回答,来的天使是御马监的,你知道,我给宁致远治过伤,恰巧这次来的人,我还见过几面。
赵欣欣没有接话,只是又重重地叹口气,显然也有点烦恼自己的处境。
李永生见她不开心,出声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么回来了?不用参加九天玄女的寿诞庆典吗?我从来不参加,赵欣欣很随意地摇摇头,看到他愕然的眼神,她才又解释一句,我父王生辰是二月十六,每年我都要去为他贺寿。
不参加也好,李永生并不认为,九天玄女娘娘有多么了不起,无非是活得够久罢了,在仙界,像她那样的,李某人一个人能打三个。
不过听到这话,他还是一惊,你是说,今年也要进京贺寿?这里的凶险都这么大,进了顺天府,那岂不是更危险?我父王的封地在大名府,赵欣欣皱着眉头回答,她的目光茫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未得到敕牌之前,年年去贺寿,今年也是必然的。
她拥有玄女宫的牒牌,但那只是道童的身份,只有晋阶司修获得敕牌,才能算真正的道宫修者。
那我跟你一起去,李永生很干脆地表示,我不跟你同行,就暗中保护你。
暗中保护?赵欣欣讶然地看他一眼,我的两名护卫会随行,叶真人也会随行,你还是留下来,跟林二一起,把酒家看好才是。
叶真人也跟你一起去大名府?李永生再次愕然,她也不用参加玄女娘娘寿诞?赵欣欣微微颔首,她在北方有要事办理,正好能跟我一起往返。
那她中途岂不是要离开?李永生振振有词地发话,那我必须跟着去了。
跟着去也不是不行,但是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赵欣欣侧过头来看他,猛然间,两朵红晕,漫上了她的双颊,你是怕我父王小看你的身份?你不要感觉那么好行不行?李永生无奈地一翻白眼,你父王要是真知道我的身份,起码远出一千里来迎接我。
赵欣欣等了等,见他不回答,才又发话,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可以当做我的扈从。
你这也……李永生简直是无语了,就算你是我上一世的伴侣,我欠你一次惊心动魄、上蹿下跳的追求,你也不要感觉这么好行不行?事实上,他之所以暗中保护她,是因为他也受到了野祀的注意,他不想危及她的安全。
两人都是野祀的目标,凑在一起出发,那简直是吸引仇恨的活靶子。
但是这话,他还不能明说,否则难免会让她担心——也许她未必会太担心,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再给她增加压力。
可是她居然……如此地自我感觉良好,真是个蠢女人。
念及此处,李永生颓然地点点头,扈从就免了,算了,我帮你看着酒家吧。
嗯,赵欣欣点点头,下一刻,她猛地一扬眉毛,又斜睥他一眼,若有所思地发话,你发个誓,你要是私下偷偷保护我,就、就……就永远失去……失去追求我的资格。
这个,李永生摸一摸下巴,哭笑不得地发话,发誓就不用了吧?我从来说话算话。
你骗我次数还少了?赵欣欣没好气白他一眼。
紧接着,她再次一扬眉毛,你不会是……怕野祀盯上你了,殃及我吧?你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一刻,李永生有点想哭,智商终于有所提高啊。
不等他说话,赵欣欣就笑了起来,二月十五是九天玄女寿诞,对野祀来说,那也是仙诞之日……他们修香火愿力的,更看重这个节日。
咳咳,我倒是忘了这个碴儿,李永生心里有点尴尬,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你想多了,我就是觉得……酒家好好抓一抓的话,没准销售量能有个提高,我要利用好寿诞这个庆典。
这纯粹是胡说八道,他想的是,不管野祀跟来的可能性大不大,他都要暗中保护了,既然永馨不喜,那他也不用跟她明言,直接躲在暗处就是了,省去多少麻烦。
赵欣欣默默地看着他,半天都不说话。
最后,她还是叹口气,算了,由你吧,不过既然是暗中保护,每天最少传音海螺通话一次,省得你迷路,你看可好?我怎么可能迷路?李永生再次啼笑皆非,换成早晚各一次吧?这叫早请示晚汇报。
赵欣欣瞬间就重重点头,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就两次,这可是你自己承诺的。
好像……把自己套进去了?李永生猛地反应过来,若是早晚各汇报一次的话,他恐怕是抽不出来时间,偷偷去育种基地见同窗了。
可能这才是她的初衷吧?他细细地看她一眼,你是不是猜到了,我半路可能开小差?赵欣欣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远处的天空,嗯,好像又要下雨了。
她的心情,好像变好了?李永生忍不住沉吟一下,莫非我又上当了?虽说前世曾经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他觉得自己的智商,也超过了她,但是必须承认的是,有时候,他还真的揣摩不对她的心思。
要不有那么一句话呢?女人的心思男人你别猜,猜了也白猜……又过两天,赵欣欣将酒家打理了一番之后,带着滨北双毒、叶真人一起上路了,再加上她的随从,一共用了两辆马车,还有八匹马。
李永生站在小院的门口,目送她们一行人离开。
他没有马上走,而是当天晚上,请了张木子骑马追上去——她在我们酒家的存在感不强,一时不见了,别人也发现不了。
张木子也没有推辞,她现在已经百分百确定,李永生的心思,就在九公主身上了,想一想上次她曾经被李永生甩脱,那么,与其费尽心机地盯着他,不如盯紧了他在意的人。
李永生是第三天晚上走的,临走之前,他还叮嘱了林二:这次我离开之后,你若好好表现的话,我考虑减你一年的仆役时间,你自己掂量吧。
二长老闻言大喜,忙不迭地表示,酒家这里的经营我虽然不懂,但威慑宵小就交给我了。
为仆二十年和为仆十九年,虽然只差一年,但是既然能减一次,就有减第二次的可能。
当然,他的心里,多少也有点遗憾,当初谈做仆役的时候,是十年十年地谈,现在却是一年一年地减,真是令人唏嘘……李永生因为要掩人耳目,所以出发得晚了三天,只能奋起直追,当他路过育种基地的时候,曾经有一点点犹豫,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点点,然后就继续追赶大部队。
疾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的午夜,他追上了张木子——其实是她在有意等他,要不然哪里可能这么快追得上?事实上,前方的九公主,也有意将速度放得极慢,有意等后面的人。
又过一天,他终于追上了九公主,双方保持着三十里地的距离——这也是传音海螺的极限距离了,遇到山峰什么的,二十里都不保险。
听到李永生从海螺里传来的声音,赵欣欣肯定不可能问他,你为什么这么晚来——要掩人耳目,这是出行前大家都商量好了的。
她只是淡淡地表示,那么从明天开始,你可以履行诺言了。
这就是说,接下来,你该早请示晚汇报了。
李永生犹豫一下,干咳一声,接下来两天,能不能走得慢一点?我的马有点累了……他和张木子都是一人双马,但是他出发晚了三天,用了两天时间就追了上来,就算双马换骑,也累得够呛,必须养一养马力了……旅途的开始不算太顺利,但是接下来就顺利很多了,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仅仅用了十五天,一行人就穿过了三湘郡、博灵郡和豫州郡,在二月七日,来到了幽州郡大名府。
英王府在大名府城的城郊,城内也有英王府,但那是交际应酬的地方,城外的英王庄园,才是英王最常栖身的地方。
尤其是在今上登基之后,英王很少在府城里现身,这也是为了避嫌,防止别人说他结交地方官员,心怀不轨。
赵欣欣带着滨北双毒,直奔城郊的英王府,叶真人坐在另一辆马车上,停在一片小树林中,没有跟过去——这点距离,小赵不会有危险的。
英王府是不能随便跟四大宫联系的,但是对叶真人来说,王府请她进去,她也不会进——亲王又怎么样?照样是哭着喊着想把子弟送进道宫,她讨厌那种麻烦!而李永生和张木子,又停在距离叶真人十余里外的一处山坡上。
第三百四十八章 新应用李永生和张木子,其实并不排斥叶真人,但是说想要上前亲近,也没啥动力。
观风使表面谦逊,内心的傲气是不可避免的,想他在上界,对上瘸真君,都是上位者的身份,指望他无端地对一个化修亲近,实在有点为难。
至于说张木子,她和叶真人虽然都是道宫中人,却不是一个宫里的,而且她有潜力有背景,早晚是要悟真的,对叶真人也无须太客气。
最关键的是,他俩是暗中保护赵欣欣的,而叶真人摆明了是护送九公主的,两边凑到一起,此前的暗中保护,做的就都是无用功了。
叶真人也没在意他俩,虽然她也知道他俩的存在。
李永生是打定主意了,要在这里等到英王的寿诞结束。
英王府,他是不会进的,一个小小的制修,还是赵欣欣潜在的追求者,进入英王府,会遭遇什么样的情况,他用屁股想,也想得到。
不过,待他和永馨结为伴侣之后,永馨这一世的生身父母,他会来看一看,尽到礼数。
他想的是,要等个十来天,不成想第二天一大早,赵欣欣的马车,就驶出了英王府。
她来到叶真人的马车之处,下车来说了几句,两辆马车驶上官道,冲着顺天府而去。
李永生正在纳闷,传音海螺里,传来了赵欣欣的声音——英王被今上请进了顺天府,此次英王生辰,在顺天府举办!顺天府举办寿宴?李永生扬一扬眉毛:这显然是又有说法了。
亲王和郡王留京,从来都是比较犯忌的,尤其是亲王,太敏感了。
一国的首都,肯定是政治中心,容易结交朝中大臣,培植党羽。
英王是得了光宗看重,留京时间比较长,但是后来也出京去了大名,先皇坐稳皇位之后,国中接连遇到些事情,才又将英王召回顺天府。
不过大部分的时间,英王还是在大名府,尤其是今上登基之后,最近三年,英王根本不进京,也就是去岁今上亲政的庆典,诸多亲王和郡王,来京道贺。
京中的英王府,也不过就是个五十亩的小院子,平日里有些家眷在此,还有一些年龄小的英王子女——毕竟顺天府的资源比较丰富,比如说教化方面,就比大名府强出太多。
此次今上要英王在京城举办寿宴,还真说不清是好是坏。
不过李永生也没有兴趣多猜,走着瞧就是了。
赵欣欣好像也有点心不在焉,没有跟他多沟通,两辆马车直奔京城而去。
来到城郊之后,九公主先去玄天观挂了单,歇息了一夜之后,才进了城。
跟她同行的叶真人没有挂单,后面跟着的张木子也没有挂单——反正大典之年已经过去了,那么叫真干什么?李永生一直暗暗跟随她到英王府,看有人将她接进去,他才放下心来。
人已经进了王府,安全肯定就获得了保障,李永生琢磨一下,我去朝阳大修堂走一趟吧,顺便看一看广播电台办得怎么样了。
虽然他已经结束了插班——其实都本修结业了,不过他在教谕中的名声还算响亮,广播电台的播音员,更是知道他的份量。
所以他很快就得知,朝阳广播电台,目前在京城的影响力极大,是京城最受欢迎的娱乐项目。
电台已经开始尝试做广告了,不过目前是只送不卖,大修堂决定,收音机的市场保有量没有达到三十万台之前,不对广告定价。
当然,不好的消息也有,政务院的广播电台也建设了起来。
不过政务院的电台,就死板了很多,除了借鉴自朝阳电台的说书节目,其他时间大多以政务为主,了不得再念几篇美文,至于说《每周一歌》啥的,那是没有的。
没办法,这是政务院办的电台,戏子那些玩意儿,没资格上这里,否则会降低电台格调。
电台里倒是经常有一些政务通知,比如说幽州郡已经两月无雨,三司六房应该注意做好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旱情和蝗灾。
又比如说,政务院马上要开XX会议了,相关部门注意一下时间,安排人来参加。
李永生听说之后,颇为无语:好歹也是一个面对大众的电台,怎么就被政务院搞得像一个村委会的大喇叭?不过,这终究是新鲜事物,别人吃不太准,摸着石头过河,也是可以理解的。
除了政务院,教化部也架设了电台,他们的定位倒还算准确,就是强调教化两字,不但有说书,还有歌曲和戏剧——当然,播出的戏剧,都是那种弘扬正能量的。
所以,教化部的电台,虽然才架起两个多月不到三个月,收听的人,已经超过了收听政务院电台的人。
但是政务院也不亏,电台播出两个月之后,就已经跟工建部合作,生产收音机了——电台不挣钱,收音机可是能赚大钱的。
朝阳大修堂的收音机生产,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所幸的是,京城能生产收音机的,只有这么两家,政务院自矜身份,也不愿意低价销售,所以目前还没有出现价格战。
不过饶是如此,收音机的售价,目前也降到了四十多块银元一台的地步。
朝阳大修堂气得咬牙切齿,但却没有丝毫的办法——政务院不取缔他们的生产,已经是给面子了,毕竟这个技术,当初是李永生献给了政务院。
相较而言,教化部的电台更惨一点,他们甚至都没权力生产收音机。
起初,教化部也想跟朝阳大修堂一样,打擦边球来的,悄悄生产收音机,造成既成事实。
不过这一次政务院盯得很紧,他们才刚刚要付诸行动,政务院就行文过来,明确表示:教化部没有资格生产收音机,你若敢生产,我就敢查封,还要追究相关人等的责任。
教化部负责此事的,是个怕事的,果断地缩了,部长催促他,他却表示:你硬要生产的话,换人负责吧,大不了我不干了。
部长也没办法,本来就是打擦边球的,下面没有担当,他还能怎么样?不过有意思的是,教化部播出了一些专业知识,同时还做了一个节目,介绍全国各个本修院的情况,同时对各本修院收取介绍费用。
所以京城目前的三个电台里,反倒是教化部的电台,最先实现了盈利。
教化系统的竞争,其实也很激烈,想一想李永生就知道,当朝阳大修堂意识到他的能力的时候,甚至直接开出了条件:来我朝阳吧,手续我们包了。
有些不肯出介绍费用的本修院,在电台里就被介绍得含含糊糊,十分影响修院的形象。
更有趣的是,有些定位差不多的修院,还爆发了争执,主动出钱做宣传。
比如说中南医修院和中北医修院,这是中土国实力最雄厚的两大医修院,在教化部里做宣传的时候,不但夸赞自己,还要诋毁对方,今天你如此诋毁我,明天我就要加倍还回去。
至于后天对手可能有更夸张的言论出现,那也无所谓,只管放马过来便是,不就是花钱做宣传,谁怕谁?类似的情况,还有中土国八大刑捕专修院之流,不过好在这八大是公认的,不怕第九大的专修院来掺乎,而且他们有共同的主管部门刑捕部,相互之间的贬低,就要克制很多。
海岱郡的郡守进京时,偶然听到了这个介绍,回去之后,就将郡教化长喊来,骂了一顿:你们为什么不注意在京城推广海岱的本修院?别看海岱的四个本修院,大多修生都只是来自郡内,事实上京城里的宣传,能非常有效地刷知名度,能吸引外郡的修生。
来往京城的海岱人,实际上的数量也不少,能形成相当口碑的话,通过口口相传,海岱人就会知道,郡里的本修院也不差。
既然是这样,本郡的修生,何必去外郡上本修院呢?留在家乡就近修行不好吗?将来一旦结业,也方便留在家乡公干不是?非常遗憾的是,海岱郡的教化长,跟教化部的关系很糟糕,于是教化长就说了,我是不想给教化部送钱,无非就是一个广播电台,搞好的话,咱自己可以宣传自己不是?朝阳大修堂能搞,咱们不能搞?虽然本郡宣传,暂时只能限制在郡治,但也能阻止修生外流不是?除了海岱郡教化房,幽州郡教化房也想引入广播电台。
他们想要宣传的,并不仅仅是本修院,一些高修院和中修院,完全也可以宣传一下嘛。
幽州郡教化房,瞄准的是在本郡的外地人口。
不论哪个朝代,京畿以及周边的外来人口都少不了。
但是这些人口中,很多是来京城办事的,也有在京畿打拼的,京城居,大不易,将家乡的子弟带来上修院,不但不方便,成本也高。
幽州郡教化房的目标就是这些人,他们有扩大生源的天然需求,本修院什么的生源,他们不去考虑,就是将目标对准了中修院和高修院。
李永生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也是有点愕然,居然主意都打到高修生和中修生身上了?下一步会不会出现民办修院?第三百四十九章 划清界限中土国是禁止私人办修院的,包括初修院,中土国都不允许。
教育从来都是个严肃的问题,朝廷对此看得很严。
以前曾有一些大家族办私塾,教的是初修院里那些内容,官府选择了默认,待到了年纪之后,他们可以考取当地的中修院。
不过后来,连续发生几起高官叛国事件,牵连了无数人,其中不少人是从私塾出来,直接上的中修院,在私塾里就没学多少爱国的理念,反倒是将家族利益摆放在第一位。
朝廷因此大怒,教化部正式发文,取缔各地私塾和族学馆,任何人入修院,都要从初修院开始学起。
当然,若是哪个家族想继续办私塾,那也由你——每一个黎庶都有接受教化的资格。
反正中修院是不承认这个学历的,想识字,你上私塾没人管你,想通过考取本修院,进入官府体系的话,对不起了,上私塾没用,必须从初修院上起。
在这个大背景下,李永生说会出现民办修院,是没什么人相信的。
李永生在朝阳大修堂逛了一个上午,下午的时候,就去了细柳巷。
距离他离开京城,已经有大半年了,细柳巷的拆迁早就结束了,目前正在热火朝天地盖着新楼房。
有意思的是,当初拆除得最晚的,是吴小女的房子,现在原址上最早盖起的,也是她的房子,那是一个独栋的三层单面楼。
单面楼住起来不太舒服,但是采光很好,每层楼九个房间,一共二十七个房间。
吴小女在二层和三层,各拥有两个房间,一层只有一个房间,这还是看她年老体衰,特意照顾她一个,须知一层的房间,都是可以做店面的。
总之,这次拆迁,开始虽然不完美,最后吴小女还是赚到了,两间平房换了五间平房。
她只须租出去三间房子,就足够她养老的开销了,若是将一楼的房子租出去,还能积攒下一笔钱。
李永生过来的时候,这里正在热火朝天地施工,吴小女出门去了,不在家,这三层的独栋楼房,被施工的一帮人租住了。
他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转身和张木子离开,不成想没走几步,就碰到了吴小女的邻居。
因为他常去吴妈妈家,不少人都认识他,而且最后他跟拆迁的人干仗,也是很轰动的事。
尤其是眼前这位,是院子里的一个混混,当初他想问出来吴妈妈的名字,还给了这厮一块银元。
见到是他,混混倒是有几分心怯,讪笑着打个招呼,李小哥又回京了?吴妈妈真是好造化,有你帮衬,最早住上了楼房。
李永生微微点一下头,你们也快了吧?哪里快了?还早着呢,很多人要迁到南郊了,混混先苦笑一声,然后四下看一看,才压低了声音,不无得意地发话,也就是我有点人面,现在正活动着,看能不能搬回来。
细柳巷在城东南,已经算是城南了,还是平民居住的棚户区,再往南,地理位置更差。
李永生对此也不奇怪,民心似铁官法如炉,打着城建规划的幌子,占据好的地段,这种事到处都是。
吴小女有他帮忙,成了拆迁中的受益者,眼前这家伙是混社会的,想一想办法也能搬回来,其他实在没有办法的,也只能被规划了。
两人又聊了两句,李永生才知道,吴小女最近,白天都不在这里,因为她有午休的习惯,而这个位面的施工,就是天亮开始,干到天黑结束,噪声扰民什么的,根本没人考虑。
所以她只能白天出去,晚上才回来。
不过吴小女已经租出去了四间房子,只剩下二楼的一间,是她自住,根本不需要再出去挣钱了,出去估计也是去哪里睡觉了。
没找到吴小女,李永生索性去蒋看海家走了一趟。
蒋看海和尹夏荷都不在,只有他的父母亲在家,小女孩眼尖,认出了他,上前很热情地跟郎中叔叔打了一个招呼。
当天晚上,李永生选了一家客栈住下,跟张木子畅饮一番。
第二天起来之后,他正在琢磨,是去看一看宁致远,还是去朱塔任家走一趟,传音海螺响了,却是赵欣欣很不高兴地问他——昨晚为什么不跟我晚汇报?你都回家了,我还汇报什么?李永生实在有点无语,不过他还不能这么说,只得笑着回答,好吧,那以后还是老样子。
事实上,永馨进了英王府,他也并不是很放心,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呢?收起传音海螺,李永生已经没了去宁府或者任家的兴趣,想着昨天没有见到吴妈妈,倒不如趁着天色还早,再去一趟。
这一次,吴小女就在家了,她正在给一个找上门的孕妇,讲解孕期的知识,那孕妇也是她的老街坊,见到有人来找她,又说了两句,就出来了。
吴妈妈见到李永生来,是相当地高兴,马上从床下取出个罐子,里面有过年时留下的干果和麦芽糖,让他嚼点零嘴,同时又要给他做早饭。
不用不用,李永生连连摆手,笑着回答,我吃过了以后才来的,坐着聊一会儿吧。
吴妈妈就抓了干果往他手里塞,还要张木子自己拿,东西算不得好,磨磨牙吧。
李永生随口答着,然后看一看房子。
新房子的面积并不大,也就十来个平米,屋里的家具倒都是新的,再看看她拿出的干果,虽然是那种路边摊就能买到的,但是不可否认,她的日子,确实比以前强很多了。
说着说着,吴妈妈就问起,你要找的人找到了没有,要不要我再跟你出去?李永生犹豫一下,终于是没有告诉她实情,有线索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的。
他不是不想说实话,其实赵欣欣还很想见到她呢。
但是赵欣欣现在的处境,实在是太敏感了,想她以九公主之尊,还每每遇到刺杀和刁难,若是被人发现她和吴妈妈的关系,后果真的很难预料。
须知吴小女可是最底层的黎庶,而且年老体弱兼单身,是个人就能欺负她。
对于那些想站队的官员来说,随便派个最小的喽啰出来,也能随手拍死她——若是九公主能因为她的遇难而进退失据,那就最好不过了。
听到这话,吴小女开心地笑了,我就知道你能找到人,小李你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需要点时间?这太正常了,你别急,沉住气啊,着急了可是容易上火。
她正说着呢,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一对中年夫妇沉着脸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壮小伙。
见到屋里有人,中年男人淡淡地扫一眼,然后目光在装了干果的罐子上,停留了一下。
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搭理李永生和张木子,只是对着吴小女,面无表情地发话,十二姑,过继的事儿,你想得怎么样了?你不用跟我说什么十二姑,吴小女摆一摆手,很干脆地回答,我就没有你这门亲戚,我的房产自然有人接手,你就不用惦记了。
没有亲戚?你我可都是姓吴,中年男人不以为意地笑一笑,然后才脸一沉,你心里有气,大家都清楚,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下去,四叔爷家的这一脉就断了,就绝后了?吴小女的眉头,忍不住就皱了一皱,这是她心里绕不过去的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但是她更清楚,父亲当年为何宁可被人骂做不孝,也要脱离开吴家另起门户。
所以最终,她还是冷冷一笑,你乱攀亲戚也没用,我家绝后与否,不劳阁下操心……我父亲曾言,两口两天,九族勿连!两口两天,是指两支吴姓,至于说九族勿连,这就是分家分得非常决绝。
事实上,中土国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分家彻底的话,文书上可以写明四族勿连,并且通过官府裁定,这就相当于声明断绝关系。
这种情况下,哪怕一方有谋逆大罪,要被族诛了,另一方只要有官府的裁定,亮出来之后,就可以得到赦免——早就决裂了,跟我们无关。
至于说九族勿连,那就更狠了,狠到官府都不能裁定,官府最多只能裁定四族勿连。
这就要说起大罪里诛九族的概念,九族是父四族、母三族和妻两族,共计九族。
九族勿连,那不仅仅代表彻底决裂,还代表以后两支之间,都不会通婚,那样自然就不存在母族和妻族了。
官府能裁定两支彻底决裂,责任和义务彻底分开,但是哪里管得了这两支将来能不能通婚?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但是吴小女的父亲就这么表态了,可见他的怨念之深。
中年男人闻言,冷冷一笑,你说得轻巧,能拿出四族勿连的官府裁定吗?拿不出来,你这几间房屋,就是吴家的族产!一名年轻人大踏步走上前,探手抓向干果,嘴里大声笑着,十二姑奶,孙儿一路赶来,饿得紧了,多谢赏赐。
第三百五十章 欺人太甚吴小女拿出来招待李永生的干果,被年轻人一只手就抓去了大半。
这干果是地摊货,不值几个钱,但是眼下的中土国,就是温饱型的社会。
前文说过,哪怕是朱塔任家,不是待客的时候,也不会随便拿出点心干果来——当然,任家的干果,肯定不会是地摊货色。
对吴小女这种社会底层的人来说,家里能存下点干果和麦芽糖,那真的是太难得了——这还得多亏才刚刚过了年节,应酬之余,剩下了一些。
也就是见到李永生来,她才从床底下拖出罐子来。
年轻人一把抓去了一半多,吴小女看得眼角就是一抽,不过这原本就是待客的东西,眼下叫真,太小家子气了,惹人耻笑。
她不做声,李永生当然也就没法做出反应。
吴小女手臂一拂,直接将剩下的干果扫落在地,冷笑一声,想吃就吃吧!来的四个人,脸色顿时一变,另一个年轻汉子见状,抬手一拳就打了过来,老货,你找揍吗?这却不需要吴小女反应了,李永生身形一晃,一拳就捣向年轻人的腹部,找打!只一拳,年轻人抱着肚子,就慢慢地蹲了下去,然后不住地呲牙咧嘴,倒吸着凉气。
嗯?中年人侧头看一眼,抬手拦住了另一个年轻人,冷冷地发话,你是何人?李永生根本不带理他,而是看向另一个年轻人,挑衅地发话,你肚子很饿?年轻人犹豫一下,没有回答——他已经反应过来了,此人并不好惹。
中年人又厉声发问,你是何人?关你屁事!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你再吼我一声试试?中年人知道,这是碰上二愣子了,也不跟他一般见识,而是再次看向吴小女,一字一句地发话,你拿不出来四族勿连的官裁,那么,你住的就是吴家的族产!你胡说!吴小女叫了起来,分家之时,正值卫国战争,谁家能得了四族勿连的官裁?族人分家,官方可以根据双方的申请,做出四族勿连的裁定——这种申请,其实对任何一个家族来说,都是很没面子的,这说明家族的凝聚力不够。
正经是官方的裁定,是很轻松的,劝说一下,起不到作用就裁定了。
但是在某些特殊时期,官府不会做出裁定,比如说卫国战争时期。
那时候全民皆兵,恨不得大家连坐,一个家族要分为两个,那么,其中一个卖国,也影响不到另一个——这绝对不行。
所以在当时,分家可以——官府拦不住这个,但是四族勿连的裁定,有七八年时间里,都是中止的。
吴小女的父亲离家时,是官府证明分了家的,他自己也发誓九族勿连,但是事实上,官府连四族勿连的裁定,都没有给出来。
那个年代就是这样,是特定的历史时期。
然后吴小女一家都死了,只剩下了她,她不是男儿,也不能在此后补充申请四族勿连。
所以吴家惦记上她的房产,并不是完全的痴心妄想。
吴小女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抬手一指李永生,这就是继承我房产的人,你们可以滚了,以后都不要来!就他?中年妇人第一次发话,她冷冷地看李永生一眼,然后又看向吴小女,你的房租,是真的不想要了?房租我自会讨取,吴小女淡淡地看她一眼,就不劳你费心了。
咦?李永生闻言,忍不住发问了,吴妈妈,有人打算不交房租?原本就是征用的,女人洋洋得意地回答,早就说了,棚户区的改造,是今上的民生工程,施工中征用民居,不是正常吗?吴小女脸一沉,咬牙切齿地发话,本来租金都说好的,无非是你们使坏!男人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我吴家族产,愿意无偿租用出去,谁拦得住?这话委实有点无耻了——不是你的东西,你凭什么卖人情?偏偏地,女人还又加一句,照我看,无偿租用出去十年二十年,也是对朝廷的忠心,对今上的敬重。
李永生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明白了,吴家人为了霸占吴小女的房子,竟然使出了如此恶心人的招数——断绝她的经济收入!吴妈妈现在已经六十多了,虽然身体康健得很,但终究是到了岁数,力气小了不少,再干重体力活,也容易对身体造成伤害——这个年纪身体受伤的话,是很可怕的。
那么她的生活,就指靠这些房产的租金了,未来十来年若是没有收入,晚景之凄凉,可想而知。
想明白之后,李永生斜睥那抢了干果的年轻人一眼,吴妈妈既然不认你,你强抢糖果,当以抢劫罪论处!我吴家人自家的事!中年女人叫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话音未落,李永生抬手一记耳光抽了过去,既脆且响,教谕宣传教化,你算什么东西,敢打断?女人被这一记耳光抽得有点蒙,愣了一愣,才勃然大怒,合身就扑了过来,老娘跟你拼了!李永生想也不想,又是一记耳光抽了过去,这一记耳光,比上一记还重了几分,直接打得女人吐出三颗牙齿。
妈,两个年轻人再也忍不住了,齐齐地扑了上来。
噼啪几声响之后,两人全被打得躺在了地上,张木子则是一伸手,直接掐着中年妇人的脖子,将她举到了半空中。
中年男人原本也想往上冲,见状终于硬生生停下了脚步,咬牙切齿地发话,阁下敢动手行凶,官司咱们打定了!擅闯民宅行凶,我击杀你又如何?李永生冷冷地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杀气。
这是我吴家的族产,中年人铁青着脸回答,看到自己的夫人已经是有气出没气入了,忙不迭大喊一声,快放开她!嗯?张木子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你再吼我一声试一试?她才是真正杀人不眨眼,堂堂一个司修,被一个制修呼喝,传出去还真不够丢人的。
中年人被她看得一哆嗦,再也不敢跟这种凶恶的眼光对视,于是看向了吴小女,十二姑,就算分家了,大家都姓吴,我们还是你的晚辈,哪里来的擅闯民宅?在中土国,擅闯民宅真的是大罪,户主杀死对方,也不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我没有你这样的晚辈!吴小女叫了起来。
是晚辈的话,你的儿子刚才想对吴妈妈动手,那就是忤逆大罪,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属不赦之罪。
他刚才果断出手,就是因为这个,吴家人可能强势习惯了,吴小女又是孤身一人没有依靠,小辈也敢欺负这个名义上的长辈,但是既然他在,又怎么容忍对方?中年人也知道这不赦之罪的厉害,嗫嚅着反驳,但是……这不是分家了吗?李永生冷冷一笑,分家就能不论尊卑的话,你那个儿子强抢干果,就属于入室抢劫!中年人顿时无语。
倒是吴小女看那妇人腿脚乱蹬,眼白往上翻,眼见不得活了,忙不迭开口说话,永生,这这……别闹出人命。
她见过张木子,知道这女人身份和修为都极高,根本不是她能对话的,所以只能跟李永生求情。
张木子冷哼一声,直接将那妇人一丢,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
妇人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俯卧在那里,捂着脖颈不住地干呕。
中年男人这才回过神来,他看李永生一眼,阁下并非户主,随便出手伤人,也少不了一个故意伤害!切,李永生不屑地一哼,我在教化房公干,不平之事……你说我管得管不得?教化系统,在中土国的地位是相当高的,虽然实权未必大,但是很多事情,他们都能过问和插手,就连军役房和刑捕房行事,他们看不过眼了,也可以直斥对方有伤教化。
而李永生在博本教化房的养正室挂职,这个职位,正好可以正大光明地多管闲事。
何谓养正?养的是人间正气!这也是他自称教谕的缘故,在教化房当差的,都可以自称教谕。
所以他出手抽女人耳光,也是可以理解的行为——我正在行教化的职责,你胡乱插嘴,不打你打谁?啥时候教化房也能这么牛逼了?中年男人的嘴角抽动一下,心里很是不甘,但是对方有官方身份,他想要发作,还是要掂量一番。
最终,他还是决定退让,于是看一眼吴小女,十二姑,两家的渊源,你总不能不认吧?已经分家了,认什么认?吴小女厌恶地一摆手,快滚,下次来就没这么便宜了。
虽然她对主支的吴家深恶痛绝,但是……说破大天来,她也是姓吴。
中土国对于血脉亲情的认知,是深刻在血液乃至于骨髓中的,对方可以无情,但是她还真做不出太绝情的事来。
中年男人也不敢再多说,扶起其他三人,跌跌撞撞地离开。
第三百五十一章 无耻李永生对吴小女的处理方式,真有点不满意,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还玩什么大度?但是出于对吴妈妈的尊重,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直到这四人离开,他才沉声发问,租房子的人,不给你房租?吴小女厚厚的嘴唇颤抖两下,最终化作重重的一叹,开始也给了一个月,后来……后来说资金紧张,先欠着,我还能说什么?那你找朱捕长帮忙要啊,李永生愕然地看着她,欠别人的钱可以,咱们的钱,哪个敢随便欠?朱捕长……吴妈妈苦笑一声,我那被扒掉的房子,在修建的时候,已经沾了朱大姐不少光,怎么好意思再张嘴?她是黎庶那种比较朴素的认知,当初朱大姐赞助了她不少,她还在朱家住过,作为多年没有联络的姐妹,这就很占便宜了,哪里能遇到什么事,都去麻烦人家?关键还是朱家现在兴旺了,她却一如既往地在底层,既然未来不可能帮到朱家什么,她这点人情,当然也不舍得轻易去使用。
左右不过是点银钱的事情,她在自己能扛得住的时候,不愿意张嘴求人。
当然,她也想好了,如果实在撑不住了,就去找朱大姐,所以现在她虽然也时不时地去看朱大姐,礼物也不少带,但是绝对不提此事,只是拉近关系。
还是那句话,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智慧,活在底层,就必须小心谨慎。
李永生听得颇为无语,那……赵渤和阿宾也没来看你?这俩人他都打过招呼,要他俩帮忙关照吴妈妈。
不过吴妈妈的回答,也很令他无语。
那两位确实关照过她,但是她搬进新房之后,赵渤又来了两次,就没再来了,而阿宾看上了一个姑娘,对方家里嫌他不是京城的,不太同意,阿宾正在为此事忙碌和苦恼。
还是那句话,人在人情在,李永生若是还在京城,赵渤和阿宾就算有什么不便,也会不由自主地过来,他离了京城,人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谈不上怠慢,只是心思不在这里了。
张木子听他俩说了半天,终于出声发问,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户主,这吴家拿你的房产做人情……此事真的说得过去?她并不是关心吴小女的处境,在她看来,吴小女的困境很容易解决,杀两个人就是了——如果起不到作用,那就再杀两个。
她在意的是这件事背后的因果关系,她入红尘历练,为的也是认清世情和人心。
李永生撇一撇嘴,心说怎么可能说得过去?定然有别的原因。
果不其然,吴小女叹口气,我有文书,谁会听他们的?不过是有个唤作鲍大河的管事,借此克扣着我的钱款,说核实以后再给。
这鲍大河是顺天府工建房的杂役,虽然也是制修,却是连正经的官身都没有,这次不知道走了什么人的门路,也来到了细柳巷改造的项目里,还有了点小权。
城东南的棚户区改造,工程量相当大,分了好几个片区,细柳巷这一片的片区,有几个工队的食宿,就在这个小楼里。
鲍大河就负责居中协调,并且监督施工,可以弄点小钱。
租住房屋的事儿,也归他管,不过严格来说,目前这栋小楼,只有吴妈妈一个业主,其他的房间,根本就还没有分派出去。
也就是说,他只需要向吴小女支付房租,剩下的其他房间,随便他安排——没有移交产权的房子,施工队还不是白住?吴小女的意思是说,第一个月的房租,鲍大河给她了,而后就推说没钱,再没给过她。
原本她以为是真的没钱,心说这官家的事情,欠了钱早晚要给,后来吴家人上门,说要过继给她一个孙子,好让她颐养天年。
要过继的,就是那个今天抓糖果的年轻人。
吴小女当然不答应,说我的房子已经有主儿了,你们别瞎惦记了。
结果吴家人冷冷地威胁她,你若不答应,就休想再收到房租,工建房那边,我们已经说好了,这房屋原本就是吴家借给工建房住的。
吴小女闻言,原来是因为这个,没了房租,就去顺天府工建房,问他们凭什么不给我房租?结果工建房的小吏一查账,直接将她撵走了——去去去,房租早就拨下去了,敢再来胡搅蛮缠,信不信我送你去打板子?接下来,吴小女四处打听,她就是本地人,关心搬迁的老街坊邻居也不少,没用了多久,她就能确定,顺天府是发了房租,但是钱被鲍大河卡住了。
她去找鲍大河要钱,他却很不耐烦地表示,都告诉你了,钱没发下来,你这般缠着我是要干什么?吴小女这就不答应了,明明钱已经发下来了,工建房的人都说了,你跟我说没发?好吧,被我挪做他用了,鲍大河倒是很光棍,工程上一直缺钱,有你们吴家人找过来,说愿意免费提供居住,我当然就挪用了!吴小女气得差点吐血:我才是这房屋的户主,别人凭什么拿我的东西做人情?你们吴家的事,我也不太清楚,鲍大河满不在乎地回答,反正都是姓吴,而且你这一支,就只剩下你一个了……你知道不知道,女人是不能继承族产的?他这是在胡搅蛮缠,女人虽然不能继承族产,但其实并不绝对,族产可以以嫁妆的名义,陪着女儿嫁出去,到了夫家之后,都在女儿名下。
当然,吴妈妈是没可能这么名正言顺了,倒不是嫁不出去的问题,关键是家里死得没男丁了,没人做主将族产划给她,让她当嫁妆了。
事实上,就算是眼下这情况,她想将家产送人,或者带着家产嫁人,也是可以的,谁让吴家这一支,死得就剩下她一个了呢?甚至她不指定的话,官府还可以将家产收归公有。
不过不管怎么处理,吴家另一支都可以借机生事,比如说官府真的收归公有了,吴家要闹,这就可以往夺人祖产上靠,遇到不愿多事的官吏,会象征性收一些钱,然后发还祖产。
当然,可以肯定的是,就算吴家生事,吴小女也稳稳地占据上风。
然而对鲍大河来说,可能有纠纷,这就足够了。
张木子听到这里,讶然发话,有这等事?那你去工建房告他不就好了?哪里有这么便宜的?吴小女愁眉苦脸地回答,我也去工建房了,人家说钱拨下来了,就不关工建房的事了,到处都是欠钱的,他们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张木子的嘴巴张得老大,怎么还会有这种事?这种事,吴小女却是比较清楚的,她叹口气,他们只当我的孝敬没有到位……钱过公差的手,惯例是要抽点水头的,可是那鲍大河,又岂是花点小钱能疏通的?那是,人家打着主意不给钱,眼界就不在抽头上了。
李永生也微微颔首,是啊,关键还是有你吴家的人扯皮,真要告鲍大河,你也有得官司要打了。
吴小女愁眉苦脸地回答,谁说不是呢?再说了……自古民不与官斗。
张木子挠一挠头,若是搁给我,一刀就杀了,哪里来的这么多烦恼!李永生想一想,觉得这事交给赵渤就能办妥,倒也不是很在意,那你好好跟他说一说,还不行吗?你偌大年纪,又是孤身一人,做人总不能太缺德吧?吴小女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眼中也多出了一股恨意,他就是见我孤身老妇,才起意欺负我,若我也有几个子侄,他焉敢如此欺人?咦?人能无耻到这个程度?李永生听到这话,反倒是不着急找赵渤了。
尊老爱幼,是中土国的传统美德,这鲍大河的所作所为,超出了他的忍受范围——对所有人都贪,那也就算了,贪污的时候,都要欺软怕硬,这样的人,心性不好。
换个角度讲,不敢欺负有点能力的,看人下菜,只敢私下欺负老实人,这种行为不容易暴露,得到报应的可能性也就小很多。
不过,在做出决定之前,李永生打算见这厮一面,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恶劣。
他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辰末了,现在已经到了巳正时分,他出声问一句,你能把那厮叫过来吗?他此刻或许不在,吴小女犹豫一下,还是站起身来,我去问一问。
不多时,她又走了回来,此人出去了,不过等午正时分,他要回来吃饭的……我已经托人带话了,要他回来就上来,不过我估计,还得咱们下去找他。
那就下去找他呗,李永生冷笑一声。
午正很快就到了,吴妈妈时不时地出门看一看,看鲍大河回来没有。
终于有一次,她看到了鲍大河,赶忙走回家中,他回来了,咱们下去吗?等他一等,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他不上来,咱们再下去不迟。
第三百五十二章 骑虎难下鲍大河回来之后,听说那姓吴的老女人又来找自己,还要自己去说话,很不耐烦地一摆手,以后这种事,别跟我说,让我上门去找……这是疯了吗?凭她也配?他负责跟工程队的沟通,也算是现场人员,工建房里是发了午餐补贴的,不过他不去外面吃,从来都是到工程队这里来蹭饭。
工程队的伙食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勉强能管饱就是了。
不过鲍大河和几个工程队的头儿,是在一起吃小灶的——就算工头想省钱,为了招呼好他,工地上少受刁难,也要弄几个好菜,再弄点小酒。
老唐,回头给弄个烤羊腿,他大喇喇地走进了一个房间,那里是他们吃饭的地方,马上天要热了,羊肉就吃不得了……你嫂子就好这一口。
唤作老唐的那位,马上就笑着点点头。
几人才在桌边坐下,菜还没有上,门帘一动,外面就走进三个人来。
鲍大河是主位上坐着,一眼就看到了最前方的吴小女,他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发话,你来干什么?出去!吴小女还没说话,李永生不高兴了,咦,你欠房租欠得还有理了?鲍大河的脸色,越发地黑了,你是什么人?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我只问你一句,房租你打算何时给?你去工建房问,莫来问我,鲍大河越发地不耐烦了,我们要吃饭了,出去!李永生呲牙一笑,工建房说已经给你了,来……你再说一遍,去工建房要?他的手一晃,手上已经多了一块留影石。
鲍大河看那留影石一眼,面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给了我又如何?偌大的工地,哪里不需要钱?我现在没钱!那就是你刚才在说谎了?李永生又是微微一笑,那你现在告诉我,何时付清房租?几个工头都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姓鲍的为人,大家谁不知道?那吴小女能第一个得了这里的户主,显然身后是有人的,这厮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敢昧她的房租?鲍大河当然也知道,吴小女肯定是有点能量的,当他打算难为她的时候,还特意地了解一下。
不过开发这块地的,是太皇太妃的侄儿孔二,他当然要将自己吃瘪的消息压下去。
所以鲍大河听说的,就是吴小女跟朝阳大修堂的一个修生,关系不错,修生曾经为她出头,恰逢李清明路过,主持了一下公道。
但是现在,修生已经去了外地,不回来了,而李清明则是升任军役部副部长。
吴小女可能找李部长主持公道吗?别逗了,顺天府知府想见李部长,都得看李部长的心情。
一开始扣房租的时候,他还有点小心,不想得罪吴小女太狠。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意识到:这个老女人,真的是没什么威胁,肥羊在眼前,不欺负一下,都对不起老天爷给的这个机会。
天授弗用,反受其咎;天授弗取,反受其害!鲍大河也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是有点来头,但是这天底下,哪里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想赚钱,就得冒风险。
而且现在桌边坐着的,都是他负责沟通的几个施工头,他若是被人几句话就诳住,以后的事情还怎么做?所以他冷冷地回答,何时付清房租,这谁说得准?这房产原本就还有争议。
李永生笑了起来,阴森森地发话,你认为……这房产有争议?鲍大河的感觉,越发地不好了,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吴小女的族人来寻我,哪里是我的认为?李永生看吴小女一眼,他一共欠你多少房租?每间房租价钱是七百,一个月便是两千八,吴小女虽然没文化,算数却是极准,给了我一个月的房租,尚欠六个月的,共计十六块银元八百钱。
李永生听得眉头就是一皱,一楼的那间房,跟楼上的价格一样?一楼是可以当门面房的,价格会差很多才对。
吴小女无奈地笑一笑,给出了答案,现在这里都是工地,一楼也不能算作店面。
好吧,十六块银元八百钱,算上利息,十七块好了,李永生冷冷地看鲍大河一眼,半个时辰之内,我要看到你把钱送过来,否则的话,后果自负!切,鲍大河不屑地哼一声,那意思很明显,你以为你是谁啊?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点打鼓了,但是这种场合,他怎么也不能软,对不对?他没想到的是,李永生选择这种场合,强势地向他发难,也是不希望他服软。
偷偷欺负老实人的时候,你自以为安全,我就偏偏要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怎样一个欺软怕硬的货色。
出了房间之后,他也没走远,就坐在不远处的一处沙土上,抱着双腿,淡淡地看着房门。
鲍大河中午这顿饭,真没吃到心上,酒喝得也不多——如果不是要表示出自己的镇定来,他都没心思喝酒。
他一直在琢磨,来者是何方神圣。
有个施工头发话了,鲍主管,这厮也太过猖獗了,要不要我找人教训他一顿?你小子也不是个好货!鲍大河深深地看他一眼,不用了,我自有分寸。
对方若是愿意出头的话,刚才就主动出头了,现在才说这话,就算不是别有用心,也属于那种不可信赖的——卖嘴的可能性居多。
果不其然,那位就再也不说话了。
往日里要吃半个时辰的午餐,今天小半个时辰就解决了。
掀开门帘往外走,鲍大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李永生,忍不住脸色就是一变:卧槽尼玛,你就在这儿坐等收钱?他倒是没想到,李永生这是纯粹憋着劲儿,打算当众打脸,只是心里暗叹,你在这儿等我,就算我想服软,也是不可能了,须怪不得我。
总而言之,对方这么做,今天他是不会做出任何的反应:我都不着急打听你是谁,有本事你再给我施加点压力——让你这种二愣子逼得我进退失据的话,那是我的耻辱!所以他无视了这位,就直接离开了……离开了!李永生硬生生地等了半个时辰,然后站起身来,四下看一眼四周,大声发话,你们转告鲍大河,申正时分,他拿出一百七十块银元,交给吴妈妈的话,我饶过他这次!十七块银元和一百七十块之间,差了多少?十倍!李永生没指定谁传话,他相信鲍大河收得到这个消息,现在正是午休消食的时间,面前起码七八十人,总会有人捧臭脚的。
不过同时,他也相信,鲍大河绝对不会接受这个条件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提出这么耻辱的条件,丫要是能接受,威信会一落千丈。
然而,他求的就是对方不要接受——专门欺负老实人,老天不收拾你,我也要收拾你!说完话以后,他还是没有离开,只是在周边溜溜达达。
好不容易,他看到了一个熟人,也是吴小女的邻居,叫什么,他忘记了。
他冲对方招一招手,把城南捕房的赵渤给我叫过来,我给你一块银元。
这位可是记得他,一时间有点震惊,您回来了?赵渤……好的,我现在就去叫。
半个时辰之后,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不等车停稳,赵渤就从车上跳了下来,一路小跑过来,李先生回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刚接了一个服毒的案子,咦?您这是……中阶制修了?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停了几息才发话,我记得跟你说过,帮我招呼着点吴妈妈,你怎么忘记了?赵渤有点发蒙,李永生在找他,是旁人间接告诉他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吴妈妈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吴小女就在一边,少不得将经过说了一遍。
赵渤闻言,顿时大怒,这厮简直是找死,永生你放心好了,这钱我来帮着讨要。
按道理说,他虽然是捕快,也不敢随便招惹工建房的人,工建房不是暴力机构,但是人家负责工坊、城建、道路修缮等,单论油水,一个工建房顶得上三四个捕房。
尤其是城东南的棚户区改造,是顺天府发起,孔二公子经手的,别说一个小小的捕快,就是东南捕房的捕长,也不敢随便随便过问。
但是赵渤知道,这些人虽然牛,李永生一点也不差,当初李清明来细柳巷,恰好顺路解救了赵某人,而且他还受李永生之托,去御马监报过信。
御马监的宁致远,是今上面前第一号当红人物,而李清明也不差,蛰伏多年,一朝修为尽复,马上荣任军役部副部长,更有接替陈布达部长位置的传言。
这两位,都是实实在在的当红炸子鸡,李永生有这样的后台,赵渤又怕得谁来?李永生闻言,冷冷一笑,仅仅是交还房租?美死他了!第三百五十三章 双管齐下赵渤一听李永生的话,心里就是一沉,脸上还得做出欣然的表情,那我该怎么做,还请李先生示下。
李永生想一想,先行发问,吴妈妈被人恶意拖欠房租,能否告官?这条路怕是走不通,赵渤沉吟一下,还是摇摇头,城东南的改造,牵扯的大人物太多,其中弊端捅到官面上,反倒不美。
吴妈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正是如此,我也没去捕房叫屈。
老人家够上路!赵渤看她一眼,心说只冲这一句,以后我也会多关照你。
李永生没理会他的小心思,想了一想又问,那些吴家人……你有什么好建议?这个,吴妈妈倒是能告官,赵渤微微颔首,不要去别处,就在城南捕房,下次他们再来,我直接用非法夺产的名头,将他们扣下……哼哼,不死也让他们脱层皮!吴妈妈想一想,犹豫着发问,他们何时来,我也不知道,他们住在赟山,可否托赟山捕房的拿人?不行,他们可能在赟山捕房也认识人,赵渤没命地摇头,一旦陷入拼人脉,这案子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的,城南捕房是咱的地盘,你何必在陌生的地方作战呢?他迟疑一下,再次发话,我手下有几个刑捕专修院试炼的修生,我着他们盯紧这里,你家那些讨厌的本家一旦来了,直接拿人好了。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李永生点点头,把房产的案子,办成铁案,需要花费多少?开什么玩笑,还需要你花钱?赵渤再次摇头。
其实他一个小小的捕快,想把这种案子办成铁案,还是要搭进去不少金钱和人情的——涉及利益之争,对方绝对不会束手就擒。
这种事他也见得多了,比如说兄弟俩争一套房产,争来争去,每家花的钱,都够买三套这样的房产了,却还没有个结果。
所以一般老百姓错非不得已,都不愿意打官司,开始容易收手难。
一场官司打下来,元气大伤,所得还远不够补偿亏空——无所得的就更不要说了。
不过,赵渤既然决定帮吴小女了,肯定会争取快刀斩乱麻地处理掉这个案子。
至于说花费的金钱和人情——他一直在寻找途径,稳固跟李永生的关系。
这样的关系,是花钱都买不来的,关键时刻用一下,多少投入都赚回来了。
所以他不但大包大揽,还积极地想办法出主意,至于这鲍大河,不拿房租说事的话,可以寻些其他由头,将他拿进去。
吴小女不做声了,她发现困扰自己很久的事情,小李一回来,就都云开见日了。
李永生冷冷一笑,你寻什么理由我不管,不过这厮进去之后,狠狠地索取些金钱,他不是爱钱吗?总要让他知道,有些钱不是他能惦记的,敢伸手,就要付出代价。
勒索钱财?赵渤听得,心里又是一揪——难度有点大啊。
按说捕房里的人,是最擅长巧立名目,搜刮犯人钱财的,他们也最喜欢做这种事——做公差可不就是为了养家糊口吗,谁跟钱有仇?然而,顺天府的捕房,还真不敢随便搜刮钱财,尤其是遇上鲍大河这种有背景的主儿,更是要谨慎。
京城里的权贵,实在是太多了,可谓是藏龙卧虎之地,手眼通天之辈比比皆是。
要说给鲍大河肉体上制造点伤害,那是小意思,无意中磕碰到了,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但是想榨出钱财,那需要一系列的手段,实在不能用一不小心来解释。
而鲍大河的背景,还真是很不简单——他本人或者没什么背景,但是这个改造工程,是孔二公子的买卖,这就足够了。
赵渤犹豫一下,方始发问,李公子,你说的目标,打算从他这里弄多少钱出来?李永生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听到这话,他就猜到了对方的想法,目前给这厮定的,是十倍的赔偿,要不这样吧,你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吴家人身上好了。
十倍赔偿?赵渤听得暗暗咋舌,这起码得一百多块银元了吧?他略略猜测一下,就知道鲍大河克扣了吴小女多少钱,十来块银元的事情,弄到一百多,就算搁在顺天府,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想一想当初褚三买李永生放过他,也不过就想着花几百块银元搞定,当然,若是有必要的话,褚三上千的银元也会花。
但那是什么事?是关系到褚三能不能继续在顺天府立足。
当然,放在朱雀城,上千的银元也不过才十来两黄金,真不算什么,但那是在朱雀城,在顺天府,搁给一般的老百姓,那真不是能随便承受的。
看一看吴小女就知道了,十来块银元的房租,就逼得她四处奔走。
鲍大河虽然有点小权力,但是为了这十来块银元,不惜得罪可能有些背景的房东。
钱虽然不算太多,但足以使得很多人铤而走险了。
对赵渤来说,这笔钱也不算少了。
不过他还是猜到了,李永生这次是以出气为主,于是他眼珠一转,要我说,可以双管齐下收拾他,比如……李永生侧头看他一眼,比如什么?唉,非要让我直接说出来吗?赵渤笑一笑,比如说褚三……就是有点不合章法。
褚三?李永生沉吟了起来,如果不是赵渤提醒,他差一点就忘了,京城还有这么一号人,不过他还是有点犹豫,用他们……合适吗?他没有道德洁癖,但是身为观风使,利用一些城狐社鼠来报复对头,总是觉得有点……不成体统。
赵渤却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于是笑着发话,其实这种人的存在,也很有必要,就像有光就有暗一样,完全消除是不可能的,天家都能有朝安局,来做一些不合适见光的事情……刻意撇清的话,你就有点着相了。
李永生想一想,笑了起来,是啊,自己还真是有些着相了,地球界联合国的五大常任理事国,不就是被人称作五大流氓吗?于是他微微颔首,也对,屎壳郎虽然恶心,却能清除牧场的粪便……跟褚三的沟通,啧,你方便不方便?他终究是不想直接联系褚三。
赵渤也犹豫了一下,捕快跟混混有联系,这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他考虑的倒不是名声问题,而是……凭良心说,他还不够资格直接联系褚三。
褚老三是顺天捕房张老大的棋子,就算赵渤见了此人,也得称呼一声三哥——没有称呼也行,起码是不能直接称褚三。
说白了,他怕自己用不动这个地头蛇——事实上,能直接搭上褚三的话,对赵捕快也很有些帮助,于是他犹豫着发话,要不,我通知褚三的人,来这儿跟我谈?李永生看他一眼,笑着点点头。
赵渤四下看一眼,冲着一个人走了过去——那是一个附近的闲汉。
两人低声嘀咕两句之后,赵捕快摸出几枚铜钱,放在了对方手里,那厮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李永生,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联系褚三的,那闲汉离开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跟着两人又走了回来。
那俩人原本是嬉皮笑脸地走过来,但是看到李永生之后,其中一人脸色顿时就是一变,紧接着停下了脚步。
赵渤就站在李永生身边,见状才走过去,同对方低声攀谈了起来。
快速交流了一阵,他又走了回来,低声发问,他们想知道,打算从那厮身上榨出多少油水来?李永生淡淡地一摆手,看他们的胃口,这个钱我一文不要,关键是要恶心到鲍大河。
赵渤眼珠一转,笑了起来,恶心到他?没错,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就是恶心他,他恶心了吴妈妈这么久,该换他尝一尝滋味了。
这样的话,就好办多了,赵渤笑着点点头,转身又离开。
很快地,那边就谈好了,两个混混大约也知道李永生的心思,并不上前,而是远远地一拱手,转身就离开了。
又过一阵,就到了申正的时候,李永生见鲍大河没有露面,于是对吴妈妈说,时间不早了,寻个客栈住下吧,你上去把门锁了。
吴小女看他一眼,奇怪地发话,我这儿就有房子,你也可以住进来,住什么客栈?李永生摇摇头,须防某些人狗急跳墙,这几天你跟我住在一块比较好。
吴妈妈也是怕死的,想明白原委之后,犹豫一下点点头,那就又劳你破费了。
李永生不知道的是,他把鲍大河看得高了。
鲍大河在离开之后,一直在打听这个脸上有疤的年轻人的来路。
此前他也了解过此人,不过那是为了安心地昧下房租,所以只是象征性地打听了一下,但是现在问题大条了,他当然要细细了解。
主观能动性很重要,粗略打听和细细了解,那当然是不同的。
越打听,鲍大河的心就越凉——卧槽,我怎么招惹了这么一位爷?第三百五十四章 想不通以鲍大河的地位,打听李永生,当然不可能了解到全部信息,他甚至连一半都没了解到。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认识到:自己是招惹了多么恐怖的一个家伙。
别的不说,只说人家能痛打孔二的人,孔二却拿此人无可奈何,这就足够了。
更别说此人还有一手精湛的医术,治好过郡房蒋看海的女儿,还治好过……曲胜男!鲍大河已经明白了,自己彻底地撞上了大板。
如果时光能够倒转,再回到中午的时候,他绝对不介意当场就把房租结算清了——其他人看了笑话,那就看了呗,输给这种人,不算丢人。
但是现在,李永生要他在申正之前,拿出一百七十块银元。
这钱,鲍大河是绝对不会出的,首先他舍不得出这么一笔钱,鲍某人的钱,也是一点一点赚来的,不是刮大风逮住的。
其次,天底下也没这个道理,无非就是挪用了一笔钱,也没说不给,你凭啥就要我十倍补偿呢?这时候,他没有考虑到,自己原本就是打算昧下吴小女的房租。
再有,就还是面子问题了,你在施工队的地方,指明时间和地点,要我十倍偿还,我要是真的答应了,接下来怎么面对那些工程队?其实说来说去,还是善财难舍,鲍大河克扣这点钱,容易吗?为什么要拿自家里的钱,补这种莫名其妙的亏空?想一想雁九就知道,她也有钱还御马监的高利贷,但是她心里觉得,不该这么做,就一路追着李永生讨人情。
所以鲍大河决定,不理会李永生的通牒,他打算在晚些时候,等这厮走了,他去找吴小女,言明自己会用两个月时间,慢慢还清房租。
不还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能还的太快,他要借此表明,自己手头也很紧,最好能吴小女领他的人情——李永生是不好惹,但是市井中的独身老妇人,有什么不好惹的?我给你钱,你不得谢谢我吗?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工地上的耳目传来了新的消息,李永生喊来了一个捕快,并且在申正之后,将吴小女带走了。
这尼玛……好像事情要大条?鲍大河感觉出不对劲了,马上调查那捕快的身份。
工地周边,当地人实在是太多了,赵渤自己也是城南捕房的捕快,很快就被挖出了根脚。
当天晚上,赵渤请李永生和张木子吃了一顿晚饭,因为怕对方说自己尸位素餐不作为,也没有喝酒,吃完之后就散了。
但是一个时辰之后,他又回来了,直接找到了李永生住的房间。
他带来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鲍大河不是孤魂野鬼,他是幽州工建房副房长的小舅子。
这小舅子不是亲的,是表的,他的表姐嫁给了工建房的副房长。
但就算不是亲的,那也是有个郡房副职的表姐夫,怪不得这厮能插手这一块工程。
赵渤对此有点为难,郡房的副房长,起码得是个中阶司修,他虽然是捕快世家,但是这种级别的高官,他对上也是相当头疼。
——若是这小舅子是亲的,恐怕他就要顾虑劝李永生了。
李永生有点不解地看着他,郡房副房长,那又如何?你是担心什么……他找你麻烦?这个……你是不知道工建房有多么难招惹啊,赵渤组织一下语言,苦口婆心地劝他,这些人手握大把的银钱,随便手指头缝里露一露,就足够撺掇别人对付咱们了。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猜测这工建房,大约就是地球界的交通局的水准,他们总不会比赋税房还难惹吧?赋税房当然更难惹,不但负责收取赋税,还负责拨款,真真正正的钱袋子,管收还管支。
肯定是赋税房厉害,赵渤苦笑一声,但是……怎么说呢?赋税房能为难的,是其他五个部,小民们只要不差赋税,不须买他们的账,工建房可是能决定,让不让人挣钱。
明白了,李永生点点头,赋税房厉害,是在体制中的地位重要,对小民威胁不大,你跟我说半天,是想说什么?我是想说……赵渤犹豫一下,还是心一横,我若抓了那厮,很可能会面临上面的压力,压力我倒是不怕,关键是手续可能不太完备,到时候还得您出手相助了。
捕房办案,还是相对独立的,赵捕快若是有真凭实据,抓人之后也不怕来自各方的压力。
但问题是……这不是没有吗?李永生却是知道,这厮是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于是微微颔首,我也不勉强你,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你就不用动手了,交给褚三的人办就行。
反正我盯着他就是了,赵渤点点头,李永生上道,他自然会更上道,若是发现了他什么问题,就动手拿他,您放心好了。
李永生微微颔首,记得保管好证据,不动手则已,动手就办成铁案。
这个我省得,赵渤点点头,身为捕快,他太知道证据的重要性了,不过这个褚三……他会不会也缩了?话才出口,他就后悔了,缩了就缩了,加个也字做什么?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然后摇摇头,那倒是不用,褚三他们走的就不是正经路子,京城里的官员多了,他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你说他会在意?要我说,还真是未必,赵渤心里暗暗嘀咕,京城的官儿是多,但是幽州郡工建房的副房长,还真不能等闲视之。
不过那就是褚三要考虑的事儿了,他笑着点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
与此同时,褚老三也得到了消息,他顿时就是一怔,这厮又回来了?他的手下点点头,没错,牵牛亲眼看到的,我们也在客栈看到了那厮的路引留底,竟然已经是博本院的研修生了。
玛德,制修了?褚老三郁闷地撇一撇嘴,算了,你去把事情办一下,请那厮去赌场玩几把,工建房的都有钱。
手下闻言吓了一跳,可是,那鲍大河是负责城南改造的……孔公子那里?那片地方真的很敏感,褚三一直跟手下人强调,施工期间,不要在那一片惹是生非。
在京城混,必须得放亮招子,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咱们对的是人,不是对事,又没给孔二的工地捣乱,褚三一摆手,很随意地回答,难得有这种机会,对一个肥羊下手,怎么,这钱你不挣?这位马上就点头,他可是很清楚,他敢说不挣,马上有人就会抢着挣这笔钱——京城的混混,也不是各个都有钱的,事实上,饥一顿饱一顿,才是大多数混混的真实写照。
鲍大河很晚才回家,他不是本地人,家在并州郡下面一个小镇上,他在京城也没有置业,目前住的是工建房的房子。
这房子位于顺天府的东郊,原本是郡工建房的一处库房,后来库房搬迁了,三十几间房子,就被拿来当了临时宿舍。
鲍大河就弄了四间房子,作为自己的住处,一间待客,一间是他和夫人的卧室,老家来的老泰山和泰水住一间,剩下一间,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外甥住。
他一进门,夫人就发现他的情绪不高,赶忙端来了洗脚水,关切地发问,今天有事?唉,鲍大河长叹一声,任由夫人给自己洗脚,脑子里想的,却是刚得到的消息——赵渤拒绝了他见面的要求。
也许明天……该找吴小女好好地谈一谈了,这一刻,他已经不再考虑拖延还房租的时间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房租尽快转交了。
当然,一百七十块银元,他是不会交的,打死都不交……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一觉起来之后,他才发现,天上竟然下起了小雨。
这糟糕的天气,让他的心情越发的沉闷。
下雨是很影响施工的,等他赶到工地的时候,发现起码有一半人,无所事事地坐在独栋小楼的屋檐下,看着雨丝发呆。
中午的时候,工程队惯例要管饭,不过鲍大河也吃不到心上,倒是喝了两瓯浊酒,一来是去去寒气,二来也是排遣一下心中郁闷。
然而,还没有吃完饭,外面就喧闹了起来。
不多时,有人跑了进来,快来看,赟山和南城的捕房,对掐了起来。
众人闻言,纷纷跑出去看热闹,鲍大河心里烦躁,本不想出去,但是想到赟山两字,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待他出门一看,脸色刷地就沉了下来,因为他认出了两个人:那是赟山吴家的一对夫妇——正是向他许诺,不收房租之人。
这夫妻俩身边,跟着两个捕快,而他们四个人的面前,两个年轻的捕快手持铁尺,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
两个年轻捕快的胸前,没有挂衔,应该是见习期间,更可能是试炼生。
但是试炼生面对挂了衔的捕快,半分不肯后退,他们一脸的肃穆,就算你们查的是故意伤害案,这细柳巷终究是南城捕房的辖区。
鲍大河见到这一幕,只觉得背心一阵阵地发凉……第三百五十五章 横祸吴家夫妇昨天挨了打之后,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回到赟山,通过家里的关系,请了两名捕快前来,商量对策。
就像赵渤给李永生出的主意一样,赟山的捕房也给出了类似的建议:你们想要状告吴小女唆使他人故意伤人,官司不能在城南打,得把人捉到赟山来。
商量好对策之后,这夫妻俩今天就带了捕快来,想要将吴小女锁回去。
至于那俩小伙子,就是躺在家里养伤——李永生对这俩出手时有分寸,不过一眼就能够看出,是挨打了。
因为天雨路滑,他们来得慢,过来一看,发现门上有铁将军把关。
他们随便问了两个人,知道吴小女昨天就没有回来,一时有点犹豫:接下来该怎么办?硬等肯定不是办法,人家能一天不回来,就能两天不回来。
不等他们商量出个对策来,两名年轻的捕快就找了过来,要中年夫妇跟着走——你们被人告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吴家的夫妻俩一听,顿时就不干了:是谁告的我们?两名试炼生虽然稚嫩,这点技巧还是懂的,就说你们别问了,跟我们走就是。
吴家夫妇也想得到,是谁告发的,但是讲道理讲不通,又不敢拒捕,只能求同来的捕快帮着证明一下,己方才是受害人,让这俩小年轻醒目一点。
不过非常糟糕的是,同来的捕快,并没有理直气壮地拒绝城南捕房的要求,只是婉转地表示,昨天是我们赟山的人被打了,有两个还躺在床上。
不怪他俩消极怠工,实在是……昨天吃饭和出主意的,就不是他俩。
昨天的那俩人里,有一个是赟山捕房的副捕长,他是出了主意了,但是指望他亲自来拿人,那也不现实,只能随便指派两个人。
可这俩也不傻啊,赟山是顺天府下面的一个县城,知道跨片区拿人是犯忌讳的,而且去顺天府府城拿人……危险系数太高了。
吴家口口声声说,吴小女就是孤老婆子一个,没有任何的臂助和背景,尼玛……要真是如此的话,打伤你家俩孩子的是谁啊?总之,这俩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能锁走人就锁走人,真要遇到阻力,那就按规矩办事——副捕长不来,我俩折腾个什么劲儿?所以虽然面对的是两个试炼生,他俩也只是本本分分地说话,没有过分地偏帮。
吴家的女人见状急眼了,让你俩来,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的,你们这算怎么回事?两个正式捕快闻言,心里越发地不高兴了,看在收了一块银元跑腿费的面子上,他俩不计较,不过,一块银元也就是这么大的威力了。
倒是年轻的试炼生不含糊,你们跨境办案,且不说合适不合适,只说你们来城南拿人,总该知会我们捕房一声吧?一声不吭,真当城南捕房是摆设?年轻人还是火气太大,好好说一句流程不全就对了,这话说得太呛。
赟山的一名捕快不答应了,你个连衔儿都没有的毛孩子,怎么说话呢?信不信我把你也带走,让你们上司去赟山领人?他俩是没打算叫真,但是新人冒犯前辈,这个绝对不能忍。
这位长者,他不会说话,还请见谅,另一个试炼生会来事,见状笑眯眯地一拱手,主要我们也是初次出任务,还是府房朱捕长高度关注的,他有点兴奋过头了。
朱捕长高度关注?两名赟山的捕快齐齐一愣,那可是顺天府捕房的三驾马车之一,尤其是在外国使者的圈子里,名气很大。
不过那名说话很呛的捕快,还是有点气儿不平,你说朱捕长关注,就是朱捕长关注?我还说张老大关注呢……证据呢?行,我现在就去取证据,说话很呛的试炼生也不含糊,不过取证据的时候,若是这俩人走了,那我们就只能如实上报了。
凭你也敢威胁我?那名捕快很不屑地看他一眼。
那名试炼生也不说话,转身离开了,中年夫妻见状,也想借机离开,另一名试炼生的铁尺呼地就砸了过来,留步,别逼我下狠手!其实他还不是制修,而中年男人已经是制修了。
不过拒捕的罪名,他还是不敢担当的,于是求助地看一眼来自赟山的两名捕快。
那两名捕快却是双眼向天,似乎在欣赏雨景——斗气的话说一说无妨,斗气的事不能做。
不多时,就见几匹快马冒着雨疾驰而来,一色的捕快制服。
打头的正是赵渤,他早就跟两个相好的捕快说好了,咱们这是帮朱捕长的朋友出气——你们想参与,就参与一下,总是没什么坏处。
最关键的是,对方就是赟山的两个土包子,在城里没啥势力。
这俩捕快一听,还有这种好事,肯定就要参与一下了,这种感觉,就是地球界分局里的小干警,猛然间得到机会,可以帮市局副局长做点事,谁会拒绝?然后,中年夫妇就被锁上带走了,对于赟山来的两位,赵渤也没怎么冒犯,他做事虽然有点尸位素餐,做人还是相当圆滑的——要不然当初阿宾也不会帮他求情。
赵渤跟这二位嘀咕两句,说这个事儿,赟山吴家做得实在有点过分,你们要是不信,就去城南捕房旁观一下,看看朱捕长会不会来。
这俩捕快心里明白,过分不过分,那是次要的,京城里做事过分的人海了去啦,大半也没人敢去指责。
关键是,朱捕长真的可能来。
其中有一个捕快,是认识赵渤的,本来就是一个系统,又同属一个府房,甚至他都知道,赵渤算是范捕长的人。
这俩合计一下,直接转身走人了,也不去看朱捕长能不能来——朱捕长真要来了,别人稍微歪歪嘴,他俩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当然,赵渤也可能骗人,但是他俩根本无所谓——值得他开口骗同僚,这事儿就简单不了。
至于说回去怎么跟赟山捕房交差,那就更无所谓了,城南捕房接手了,据说朱捕长很关切,谁不服气谁就去嘛。
鲍大河是眼睁睁看着中年夫妇被带走的,见到赵渤也要离开,他一个箭步蹿了过来,赵捕头,还请留步!赵渤看一眼,就知道他是谁了,这个相貌已经印在他脑子里了,他冷冷地发话,鲍大河是吧?回头少不得要让你做个见证。
鲍大河顿时呆立在当地,久久没有动作。
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雨水打得有点湿了。
他想一想,抬手招过来一个人,老唐,把地老鼠借给我用一下。
地老鼠是老唐的人,工程队的监工,顺天府人,瘦小干巴,对顺天府的事门儿清。
然后,鲍大河就带着地老鼠,去了城南捕房,他没敢进去,着地老鼠去打探消息。
一个多时辰之后,地老鼠打探了消息回来,朱捕长来了,她陪着吴小女来的,我说鲍哥,兄弟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真的惹错人了。
搁在平常,一个区区的施工队监工,敢自居是他兄弟?但是鲍大河根本顾不得考虑这些,他本来还想借着这个机会,接触一下吴小女,谈一谈房租的事,耳听得朱捕长陪着她来,那点小心思,直接就丢到了爪哇国。
不行,我得去找表姐了,鲍大河犹豫一下,终于做出了决定。
错非不得已,他是不想去见表姐的,因为他是以乡下亲戚的身份,接触到表姐的。
表姐对他不错——中土国的人,确实很看重亲情,但是表姐夫对他,就很一般了。
幽州郡工建房的副房长,平日里要见多少人?副房长自家的乡下亲戚都安排不过来,对上夫人家的亲戚,态度可想而知。
副房长的本族人里,对他安置鲍大河,都颇有微词——你分不清个里外吗?事实上,鲍大河心里也清楚,这个表姐夫,对自己算是不错的了,虽然他现在连编制都没有解决,但是官府的编制,哪里是那么好获得的?表姐夫说了,你先干着,得了机会,我再帮你解决编制。
现在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他根本不敢见表姐夫,别看他平常经常拿着表姐夫的名头吓人,现在,他只能先去找表姐吹风。
不过他才一转身,没走了两步,迎面走来两个汉子,别的不用看,只看那走路的姿势,再加上那一脸的匪气,就可以知道,绝对是地赖子。
其中一个地赖子笑嘻嘻地打个招呼,呦,这不是鲍管事吗?正好天雨无事,兄弟我新开了个场子,去耍两把?鲍大河识得此人,闻言苦笑着一拱手,豪哥,我就一向不沾这个的,你也知道。
他不是不赌博的,平日也经常小玩两把,尤其是最近,他爱跟工程队的玩,不但过了赌博的瘾,关键是他很少输——至于说原因,大家都懂得。
但是豪哥叫他玩,他是真的不敢去。
嗯?另一个地赖子冷哼一声,胳膊往他肩头重重地一搭,很不高兴地发话了,你这是不给豪哥面子?第三百五十六章 滥赌鲍大河哪里敢不给豪哥面子?豪哥那可是褚三爷手下的干将。
但是这个面子……真的不能给啊,他实在太清楚这帮人的手段了。
中土国禁赌,从卫国战争初期,光宗就下了禁赌令,地方上敢赌博的,捉住了就是打板子、交罚金和服劳役,军队里抓住了,直接砍脑袋。
到了现在,承平日久物质丰富,也有人家在年节之余,亲朋好友随便玩一玩,官府一般也懒得多事。
但还是有两点底限,是不能逾越的:一点是军队里不能赌博,否则肯定掉脑袋;一点是不能开赌场,官府不会发牌照,而且一旦得知有这样的肠子,必然会去扫荡。
所以顺天府没有专门的赌场,那些喜欢玩的,只有去地下赌场玩。
地下赌场就是混混们偷偷搞的,到了一定层面的混混,官府也不会随便出去扫荡赌场。
像褚三这种能跟张晓宏直接对话的主儿,只要他的赌场别太高调,直接挑衅官府,一般就没人去管。
不过就算这样,地下赌场也不会开长久,开一阵就要换个地方,否则就是不给官府面子,太不会做人太高调了。
因为赌场不够稳定,所以客源一直是个问题。
褚三的人有组织客源的需求,一旦被他们盯上了,十有八九就要花掉一笔好钱。
什么出老千作弊,在赌场里倒是不多见,京城的混混注重名声,人家赚的是抽头的钱。
但是在这样的场子里玩,赢了钱的话,下次人家喊你,你敢不来?就算能推脱一两次,总不能每次都推脱。
日子久了,早晚是个输,输一点半点的,还说不出口,狠狠输几把,求告说我真的玩不起了,才可能脱身。
当然,输得眼红了,想要借贷,那就更受褚三他们欢迎了。
鲍大河一见自己成为了对方的发展对象,吓得头皮都炸了,豪哥,我真不会玩。
搂着他的汉子胳膊一用力,半个身子都压上了他的肩头,似笑非笑地发话,不会玩?我们怎么听说,你最近手气不错呢?鲍大河的脸色,在瞬间就白了,尼玛,老子玩一玩小麻将,也被你们看到了眼里?豪哥也沉着脸发话了,鲍管事,你看不起我的话,可以直说,这尼玛当面骗人,是把我当傻小子玩呢?我这俊美的长相……是不是看起来很好欺负?豪哥,我真不是那个意思,鲍大河苦着脸连连作揖,诸位都是场面上的好汉,我一介穷鬼,平日里玩个几文钱的小游戏,真上不了那大场面啊,让豪哥见笑了。
咦?难得我专门来请你,豪哥越发不高兴了,你就要推三阻四,是嫌我面子不够大,对不对?要不要我把三爷喊来请您呢?我真没那么多钱啊,鲍大河只能苦笑着,不住地作揖,同时还拿眼看一下近在咫尺的城南捕房,暗恨这些人猖狂:旁边就是捕房,你们就敢逼赌?若不是恶了吴小女,我现在跑两步进去,倒不怕你们敢跟进去撒野。
原来是请着不去,豪哥狞笑一声,看来得抬着你去了?差不多点啊,鲍大河忍无可忍了,正色发话,老话说得好,见过强奸的,没见过逼赌的,我好歹也是给孔老板做事,我的姐夫是郡工建房的王卫国,你一定要给我难堪?话多,搂着他的大汉,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抽了过去,你走不走?这一记耳光势大力沉,直接将鲍大河的嘴角抽出了血。
他原本就不是个胆大的,闻言忙不迭点头,我走……不过,能让我回家取点钱吗?豪哥对于孔老板三个字,没啥反应,不过听到王卫国三个字,眼睛微微一眯。
大汉却不管这些,抬手又是一记耳光抽了过去,没钱先欠着,豪哥这点钱也垫不起?你当别人都是你这种穷逼?鲍大河只觉得脸上发麻,耳鼓膜嗡嗡做响,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但是他心里,还是要忍不住腹诽:你丫都知道老子是穷逼了,还来找我逼赌?见鲍大河老老实实上了马车,大汉扭头看豪哥,讪笑着发话,豪哥,这种小喽啰,几个耳光上去,他就服帖了,您还是太仁义了。
仁义尼玛个头啊!豪哥气得扇了他脑门一记,劳资还没让你动手呢,你个夯货……知道王卫国是谁吗?不知道,大汉摸一摸头,憨厚地笑了,不过他又不是王卫国,连姓都不一样。
底层的混混们,普遍就是这种认知,你认识什么人,扯淡得很,劳资收拾的是你,又没收拾别人——那厮还报出孔老板的旗号呢,那又怎么样?你小子,豪哥指一指他,是彻底地没话了,他总不能说,王卫国是郡工建房副房长。
褚三的经营范围很广,南门外的采石场,也是被他控制的,每年供应工建房不少石材,虽然跟官府打交道,赚得不算太多,但是胜在数量巨大。
所以豪哥知道王卫国是何方神圣。
不过眼下,事情已经做下了,再说其他的也没用了,总不能让上了车的肥羊再跑掉,他只能暗暗宽慰自己:也是啊,咱连孔老板都不怕,还怕这小小的王卫国?但是他还是找了个时间,去见褚三,把事情说了一遍。
褚老三闻言,也愣了一愣,然后才冷笑一声,已经是这样了,就别想那么多了……不过这个李永生,这次坑得咱们好惨。
豪哥闻言,忙不迭地为自己开脱,我问过了,这鲍大河也不过是王卫国夫人的表亲……关键是有这个契机,咱们以后可以对工建房的人下手了。
一直以来,褚三的赌场都只面对社会人,对官府中人并不多,原因很简单——赌场本身就是不合法的,再拉官府中人下场赌博,这欠债如何催讨?现在能欺负一下王卫国的小舅子,以后岂不是可以对工建房其他人下手?能对工建房的人下手,那对教化房、农司,不是也可以了?你想多了,褚三淡淡地回答,在我之前,胡四就是对顺天教化房的人下手了,结果被教化房组织了上千名高修生,直接拿他的赌场做试炼任务。
这段公案,豪哥也知道,当时胡四招惹的对手,只是一个养正室的制修的夫人,那女人还不了赌债,要被卖进窑子里,这制修受不了气,直接将事情闹大了。
高修生不算什么,但是上千名,那真不是一般混混扛得住的,那一仗,高修生死了十几个,混混当场死了四个,最后官府出面大索,杀了三十多个,判了一百多个。
正是因为胡四倒台,褚三才崛起了,当初胡四的场面,可是比褚三还要大很多。
褚三爷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发话,这次有李永生扛着,做就做了,但是小豪,你一定记住,做咱们这一行,永远不要跟公家人斗……遇到软柿子,可以捏两下,千万别去碰硬茬。
那鲍大河就是软柿子了呗,豪哥心里做出了定义。
所以,鲍大河就惨了,第二天凌晨卯正时分,他走出了赌场,一晚上的时间,他输了八十多块银元。
其实一开始,他还是赢钱的。
最开始的时候,他不敢上场玩,就是选了麻将的钓鱼,还是最小的注子,有时候还借口看不清,停上一两场。
钓鱼就是押和牌的人,押的人和了,他跟其他三家收鱼钱,其他三家和了,他出鱼钱——自摸的话翻倍。
褚三的场子里,鱼钱最少要下一块银元,鲍大河钓了一阵之后,竟然赚了十来块银元。
赌博这东西,真的害人,想他辛辛苦苦算计吴小女一场,到目前为止,也不过才赚了十来块银元,现在随便钓钓鱼,就赚这么多,心态真的无法平衡。
正好看场子的人说,你手气不错,还是玩牌九吧。
鲍大河来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输一点钱——没法赢啊。
赢了之后,他就还得玩,那时候搬出他姐夫都没用了——赢了钱就不玩了,天底下没这道理!赢了十来块银元,他就敢玩点刺激的了,钓鱼这东西没技巧,运气好的话,没准会一直赢,在牌九上少少输一点好了,输个三五块银元,他回去之后,就好让姐夫出面了。
结果这一输,就刹不住了,直输了八十多块银元。
这还是到最后,他猛地警醒了,说成什么都不玩了,豪哥气得想一脚踹他出去——才八十块银元,就这副模样,都像你这样,劳资得喝西北风去。
总算是看在王卫国面子上,他没有发作,只是将人扣在赌场里,直到天亮赌场散摊子,他才将人放了——三天之内,把钱交过来,要不然就要算利息了。
鲍大河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心说你等着,我要不去狠狠地歪嘴,我是你生的!豪哥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这厮怀恨在心了,想了一想之后,他最终喊了一嗓子,鲍管事,从来都是冤有头债有主,你先想一想,自己最近招惹了什么人吧。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为难鲍大河胆子比较小,得了机会之后,就想赶紧离开,一点都不跟这些混混打交道。
不过听到这一嗓子,他猛地站住了,然后转过身来,冷着脸发话,豪哥还有什么吩咐?吩咐是没有,豪哥一摆手,懒洋洋地发话,怪就怪你自己,招惹了你惹不起的人,要不然你以为我吃撑着了,没事就强拽着你来玩?鲍大河终于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我们没事玩一玩一百钱的小麻将,怎么会传进你们这种职业赌徒的耳朵里?一百钱的小麻将,也不算小了,十六圈下来,运气不好也能输三五块银元。
不过鲍大河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虽然他很不想跟对方打交道,只想尽快脱身,但是此时此刻,他总要问一句,是李永生?呵呵,豪哥微微一笑,你自家惹了谁,自家清楚,我就提醒你一句,那人不但你惹不起,三爷也惹不起,人家要弄你,我们只能听从。
能在京城生存的混混,没几个缺心眼的,豪哥也不会把王卫国的小舅子得罪死了,既然钱已经赚了,就要微微露一个口风,留一份人情,日后好相见。
鲍大河冷冷一笑,然后点点头,原来是我比较好欺负,多谢豪哥告知。
他话说得客气,但是眼中透出的,是不尽的怨毒。
看着他转身离开,豪哥身边的汉子叹口气,唉,这货还恨上咱们了,真是养不家的狼崽子,豪哥你就不该提醒他。
这种没卵子的货色,何必在意?豪哥不屑地一笑,既然敢记恨咱们,下次请他来,就无须那么客气了……鲍大河一晚上没睡,就连晚饭,也是混混们给的两个包子,真是又饿又困,但是靠着胸中一口不平之气,硬是靠着胸中一口不平之气,来到了姐夫家。
他来得很巧,王卫国在家,而且还没去上班,正在吃早饭。
王工建长将人召了进去,一边吃饭,一边听他说完了事情经过。
一晚上就输了八十多块银元?工建长的夫人先忍不住了,在京城里,还有人敢如此嚣张?太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了吧?其实她手上的镯子,头上的簪子,随便哪一样,都值数百块银元,这还是日常的配饰,若是参加什么正式场合的话,她还有价值逾万的配饰。
但就算这样,她也不能忍受自己的表弟,被人平白勒索八十多块银元——两者不是一码事。
王工建长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饭,又漱一漱口,才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慢条斯理地发话,褚老三的手下?嗯,我认得其中的一个,鲍大河用力点一点头,若不是我谨慎,他们还想要我输的更多。
这是胡说八道,他若真的谨慎,没准现在都赢着钱。
王工建长对这回答不置可否,然后又慢吞吞地问一句,为何扣房东的租金?鲍大河的嘴巴抖动两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实话实说,我看她孤老太太一个,好欺负……还有,他们吴家的另一支,对房产也有异议。
这话实在有点无耻,不过既然是自家人,关上门之后,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怎么会这么愚蠢?王工建长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表情有些怪异,孔二公子都没强行拿下的房产,那栋楼目前只有她分到了房子,你居然会觉得……她好欺负?孔二公子吃瘪的事情,下面人不知情,但是他这郡房副房长,哪里可能不知道?鲍大河犹豫一下,讪讪地回答,我只听说,那时李清明是路过,而且,她族中有异议,要不然我也不敢下手。
好了,工建长夫人出面缓和气氛,大河家只有他一个人做事,在京开销也比较大,他手上就管那么点事儿,不想办法补贴点儿家用,你让他怎么过?王工建长没好气地回答,我没不让他赚钱啊,但是他这不是赚钱,是找死。
夫人白他一眼,那你给他安排个好差事,不就完了?你王家的族人,一个个赚得盘满钵满,我娘家的兄弟就是外人?我王家人好几个本修生呢!王工建长冷哼一声,也懒得叫真,小鲍这性子,还是毛糙了点,他再不知道收敛,没准捅出更大的篓子。
工建长夫人的眼珠一转,那个褚老三什么的,好像跟工建房有生意做?那家伙背后站着张晓宏呢,王卫国没好气地回答,回头我找人跟他说一声,此事作罢也就是了,几十块银元,就当买个教训了。
几十块银元,对他来说是毛毛雨,但是对鲍大河来说,就很肉疼了。
不过他也无意为这点钱叫真,一来张不开那嘴,跌份儿,二来也是想让鲍大河疼一疼,要不然这厮不长记性,再胡来下去,惹出更大的麻烦,就糟糕了。
王夫人见状,也没辙了,她虽然跟老公说得上话,但是老公一旦拿定主意,她也不能再施加影响——上一次她这么做,换来的结果是工建长借口公务繁忙,三个月没回家。
其实鲍大河在路上也想通了,自家姐夫虽然位高权重,可是终究不是在暴力机构,能阻止来自褚三势力以后的骚扰,那就足够了。
他更关心的是别的,那李永生要我十倍赔偿,还安排人,将吴家人拿进了城南捕房,我是担心此人还有后手……对了,城南捕房的捕快,知道您是我姐夫了,还是拿了吴家人。
我是你的姐夫,又不是吴家人的姐夫,人家为啥不能拿人?王卫国有点火了,我说大河,你要是这种逻辑思维,以后你有事,就别来找我。
王夫人很及时地敲边鼓,大河不是那个意思,他的意思是说,城南捕房没把你放在眼里。
人家是刑捕系统的,为什么要把我这工建房的放在眼里?王卫国没好气地回答。
不过,话虽然这样说,他心里也生出了点不甘,劳资是郡房的副房长,你一个小小的县城级别的捕房,眼高得很啊。
所以等了一等,他又发话,好了,这个事我去问一问,你最近收敛一点。
王卫国说到做到,上班之后,就派人去找给工建房供应石材的人。
结果那边回答了,李永生身后不但站着朱捕长,还是给曲胜男治病的,据说跟李清明关系也不错,人家跟孔二公子作对,都不落下风,我们敢拒绝人家的要求吗?王卫国听到这话,也有点头大,待他知道,李永生跟蒋看海关系不错,又召蒋看海来见自己。
蒋看海就是幽州郡工建房的,属于技术人才,不但是司修,也不归王工建长管,他刚从下面府城回来,听说副工建长要见自己,于是匆匆赶来。
王卫国知道他的脾气,也没闲扯那么多,就说李永生现在跟我小舅子过不去,你看怎么跟他说一下,这件事尽快处理了。
蒋看海一听就头大了,是因为吴小女?您小舅子为难这老女人干什么?王卫国实在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她好欺负——这话不但无耻,而且根本就是个笑话,那啥……一点误会嘛,看海,你往日的公务,我一直都很支持的。
蒋看海只能苦笑了,您小舅子要是欺负了他本人,我能帮着说,这绝对没问题,但是欺负吴小女,那真不好说……他是孤儿,把吴小女当成老妈一样伺候。
说不得,他将上次的因果说一遍,原本自己要帮他解决吴小女遭遇强拆的问题,结果人家直接请来了李清明,听说李清明能复出,就是因为他治好了李部长的伤病。
卧槽尼玛,王卫国有点想打人了,鲍大河若是在跟前的话,他肯定毫不犹豫地痛打对方一顿——你真是什么人都敢惹啊。
他知道,李永生大约认识李清明,但是认识李清明跟治好李清明,这尼玛完全是两个概念好不好?然而,已经把话说到这儿了,他就不怕说得再多一点,不管怎么说,他这么随便开口勒索,也不合适,拖欠吴小女的房租,都给付了……你能不能帮着说一下?蒋看海就是个书生,昧于人情世故,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难得地聪明了一下,我跟李永生认识,是源于我夫人,她是顺天府民政室的,他俩第一次见面,是在政务院,那时李永生是本修生。
话不长,信息量却很大。
民政室是政务司的下属机构,王卫国甚至知道,蒋看海的夫人尹夏荷是顺天府政务司的,而不是幽州郡政务司的。
不过顺天府政务司,是可以直接越级进行政院办事的,终究是一个体系的。
王卫国很精准地抓住了要点,他倒吸一口凉气,李永生在本修生的时候,被政务院召见?本修生被政务院召见,那是难得的荣耀,有这样经历的人,起点要比其他人高出太多太多。
而且王工建长很敏锐地注意到了一点:这厮……还是孤儿?那岂不是说,人家入行政院,全靠自身的实力?第三百五十八章 吓尿了王工建长既然点出了要点,蒋看海当然会点头,他年纪轻轻,能被政务院召见,显然极有主见,我怕说服不了他……据说他还简在帝心。
简在帝心?王卫国手里的茶杯落地,直接跌了一个粉碎。
他嘴巴微张,愕然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既是如此,此事更要麻烦看海了。
蒋看海苦恼地一挠头,我去见他没问题,但是……真的是怕耽误了王工建长您的事。
不耽误,不耽误,王卫国连连摇头,此刻他早就将期待值下调了若干个档位。
一开始他还想着,让鲍大河补上房租,此事就此作罢——十倍房租,那真是开玩笑。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考虑十倍房租的问题,此人若真有那么难缠,十倍房租,给也就给了,只求别再把事情扩大了。
所以他很明确地表示,我是诚心要解决掉这件事,看海你把话带到,表明我解决问题的诚意,就可以了。
蒋看海想一想,微微颔首,那个……好的,我尽快联系他。
蒋看海说的尽快,还真是不慢,下午才一上班,就有人来找王卫国。
一般人是不能随便见郡房副房长的,但是这位例外,人家手里拿的是朝安局的腰牌。
王卫国马上就接见了对方。
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中阶制修,但是口气却不小,我们雁头儿想见您一面,说一说吴小女的事儿,您要有这个诚意,方便的时候,去趟朝安局。
王卫国新换的茶杯,又掉到地上,摔了一个粉碎,朝安局……你们也认识吴小女?雁头儿着我这么说,中阶制修有啥说啥,好像她确实认识,不过……都是李永生的面子,我说,你去不去,倒是给句话!王卫国沉默片刻,然后才点点头,走,马上走。
朝安局在朝廷里,名声是臭透了,嚣张跋扈为所欲为,按说他不该这么主动送上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不是任人宰割吗?但是事实上,还真不是那么回事,朝安局想拿人,直接就上门拿了,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批准,有朝安局的公文就够了。
与之相对的,是巡荐房,巡荐房才是弹劾官员的主要部门,他们要收拾什么官员,要走一系列流程,最后才在流程完备的情况下,拿下对方。
当然,遇到特殊情况,巡荐房也会便宜行事,在流程缺乏一些环节的情况下,设个套拿下对方,回头再完善流程——官场里的各种情况太多,有时候,真的不具备走完流程的条件。
万一打草惊蛇了怎么办?万一遭遇地方保护怎么办?这都是要考虑的。
但是话说回来,正是因为巡荐房注重程序,骗人入彀的事情,也只能发生在巡荐房。
朝安局不需要这样,想拿人直接上门拿人,没人敢阻拦。
事实上,朝安局通知人去谈事,也没谁敢不去,你不去我就直接出手续拿你,不需要考虑府里和郡里的反应。
得到通知,不去的人也有,那就是直接卷起铺盖卷跑路,当然,若是能求到魏公公门上,让魏公公过问一下,也能化险为夷。
但是这样的人,有几个?王卫国也是这么想的,朝安局都来人了,我躲也是躲不过去的,倒不如光棍一点,直接上门,看你要说什么。
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来到了朝安局,绕过两进院子,见到了雁大人。
雁九有一间小小的独立办公室,她坐在椅子上,左脚蜷起,也踏在椅子上,侧着身子斜睥着他,懒洋洋地发问,你给刘院长做过文书?刘院长是上一任的政务院副院长,此前是工建部副部长,王卫国是刘院长的乡党,曾经在刘部长身边呆过三个月。
不过刘院长跟当今孟辅不合,现在已经乞骸骨了,党羽也被打击得差不多,王卫国这段短暂的文书经历,没什么可谈的,他能升任幽州郡房副房长,还是因为业务娴熟。
王工建长愣了一愣,终于点点头,是。
刘院长跟我有点渊源,我也不为难你,雁九大喇喇地发话,李永生是你惹不起的,吴小女我也认识……拿出十七两黄金来,此事就此作罢。
十七两黄金?王卫国顿时愕然,那岂不是一千七百块银元?咱不带这么涨价的吧?切,雁九不屑地看他一眼,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你可以先不交钱,我雁九是什么人,你先去打听打听,要不是看在刘院长的面子上……区区十来两黄金,真不够丢人的。
这话王卫国信,就连他自己,也看不上区区十来两黄金,百两以上那才算钱。
但是话说回来,有钱也不是这么糟蹋的。
他想一想,小心谨慎地发话,那个……得罪李永生的是鲍大河,我看他拿出十两黄金都难。
十两黄金,那可是一千块银元,开什么玩笑,鲍大河怎么可能拿得出来?这我不管啊,谁让你要为他出头呢?雁九很不耐烦地一摆手,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你就给句痛快话,出不出吧?我出可以,王卫国心一横,这点钱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
他四下看一看,确定自己确实是在朝安局内,而不是什么幻象,但是雁大人,你能跟我说一声,李永生是什么来历吗?雁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黄昊你知道吗?黄昊谁不知道?魏岳的忠犬,工建部一个副部长,就折在了黄昊的手里,王卫国点点头,黄大人我当然知道,好久不见了……他跟李永生也交好吗?在他的印象里,黄昊在朝安局的地位,应该在这个雁大人之上。
雁九微微一笑,他死了!死了?王卫国顿时石化,想一想之后,才试探着发问,因为得罪了李永生?李永生着御马监将他拿下,逼得他吐出了上万两黄金,雁九冲他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齿煜煜生辉,对了……黄昊最后是自杀的。
王卫国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卧槽尼玛,这这这这……他的思绪,混乱到无以复加,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吐出上万两黄金,都不得不自杀?对于上万两黄金这话,他不是很相信,夸张的手法谁也会,但是,就算没有上万两,几千两怕是有的。
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一般人拿不出来,不过黄昊的话……没准真拿得出来。
但是王卫国想得更多的是——黄昊拿出这么多黄金来,都被逼得自杀了?这世道实在太可怕了,我要不要乞骸骨呢?下一刻,他又反应过来一个信息,李永生……跟御马监关系很好?确切地说,李永生跟宁公公关系很好,雁九淡淡地看着他,他救了宁公公的命……要不是看在刘院长面子上,这话我不会跟你说。
你还是……不要看刘院长的面子了,王卫国觉得下体一阵痉挛,好悬失禁。
你爆出的猛料,我真的接受不了啊。
尼玛,这李永生救了蒋看海的女儿,治好了曲胜男也就算了,还治好了李清明,救活了宁致远……尼玛,你确定你不是太医院的吗?雁九见他呆若木鸡,一直不说话,顿时就恼了,区区十几两黄金,你能化解这样的祸事……给我弄个这样的表情出来?她恼怒地一摆手,滚蛋吧,老娘不管了,真是狗肉丸子……多谢雁大人,王卫国高叫一声,他终于回魂了过来,冲着雁九深施一礼,多谢雁大人救命之恩,我这就着人送交五十两黄金来,跟李永生如何打交道,都由雁大人你做主了。
十七两黄金涨成五十两,他还得道声谢,这是拜托对方多说好话。
雁九见他识做,懒洋洋地一摆手,好了,那你也不用见李永生了,他对鲍大河盘剥孤寡老人一事,非常地愤怒,相见争如不见?几十两黄金,不怎么看在她眼里,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笔外财。
王卫国又一拱手,如此,那就麻烦雁大人了。
不麻烦,算是刘院长的面子,雁九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不过李永生关心的事情,她还是得办好了,这个鲍大河……你打算怎么处理一下?让他回老家!王卫国咬牙切齿地发话,这一刻,他是恨死了这个小舅子,我帮他出五十两金子,作为亲戚,也算仁至义尽了。
雁九沉吟一下,缓缓发话,他走之前,最好跟吴小女道个歉什么的,李永生那人脾气还算不错,但是他非常看重吴小女……我跟老太太也打过交道,人不错。
这个您放心好了,王卫国重重地点头,心里却是越发地痛恨鲍大河了——人家吴小女连朝安局的人都认识,这就是你嘴里的好欺负?王工建长出了朝安局,二话不说直奔细柳巷,来到地方一看,鲍大河正躺在房间里呼呼大睡——昨晚实在太累了。
他四下看一眼,找到一条长木凳,二话不说就狠狠砸了下去,我尼玛让你给我惹祸……第三百五十九章 改进鲍大河被王卫国打了一个鼻青脸肿,然后就跪到了吴小女的房间门口。
没办法,大家找不到吴小女,只能跪房间了。
他一直跪到天黑,然后起身收拾东西,从此再没有在细柳巷出现过——事实上,他都没有再来过京城,王卫国说了,你敢再来,我打断你的两条腿。
他的夫人对此十分地不满,但是王工建长说了,我为你这个不成器的表弟,出了五十两黄金,要不然我都要跟着倒大霉了。
王夫人一听,自家出了五十两黄金,心疼到不得了,然后她又着人打听一下,李永生是不是真的跟李清明和宁致远交好。
这种消息,一般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是以王卫国夫妇所处的层面,若是有目的性地去打听,倒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尤其是黄昊的结局,更是吓出了他俩一身冷汗,暗道幸亏自家反应快,先拿了五十两黄金出来。
李永生是当天晚些时候知道的消息,他跟吴小女在一起,听说对方主动百倍赔偿,又跪在了吴小女的门口,心说算你们识相。
当然,事情这么处理,合适不合适,还要问一问吴妈妈。
吴小女倒是很知足,能收回房租就好,这多出来的钱,永生你收起来吧。
我可真不差这点,李永生笑着摇摇头,你年纪也大了,存点钱养老,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也别太委屈自己。
雁九送来了二十两黄金,相当于两千块银元,景教谕一辈子也就赚这么多钱,吴小女用来养老,是绰绰有余。
那也用不了这许多,吴小女固辞不受,我这房租能按时收取的话,足够自己养活自己了,正经是你年轻,用钱的地方多。
好了吴妈妈,雁九笑着打趣她,你那房子,都打算留给永生了,这点黄金,不过是帮他保管罢了,都不是外人,有什么可计较的?这话吴小女爱听,不过她想一想之后,犹豫着发话,我这房产……唉,还是麻烦。
有什么可麻烦的?雁九得了三十两黄金的好处,心情也正愉悦,我去给城南捕房施加点压力,要不……让这夫妻俩出个意外?还是不用了,吴小女吓了一大跳,终究都是姓吴,让那一支出个声明,我们分家分得彻底,四族勿连好了。
她是不具备声明四族勿连的资格,但是那一支具备。
倒是便宜他们了,雁九低声嘀咕一句,好了,此事交给我了。
李永生对如何处置吴家,也没办法置喙,那是吴妈妈的家务事,不过对于鲍大河的下场,他还算满意——钱百倍赔偿回来了,那厮也被撵回老家了。
他倒不认为,一定要对鲍大河的肉体进行处罚,以牙还牙才是王道——你不是爱财吗?我就从钱财上折腾你,让你也尝一尝其中的痛苦。
处理完此事,就是二月十二了,吴小女重回细柳巷,然后撵开一个房屋的租客,让李永生住了下来——她觉得住客栈实在贵了点,自家又有房子,为啥让他住外面呢?至于说撵走房客,实在太正常了。
住在这里的都是施工人员,一个屋子里,睡十五个人也是睡,睡二十个人也是睡,被撵走的人怎么睡,吴小女不考虑——当初我收不上房租,也没人考虑我的感受,该住的照住。
所以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有意思的是,这些工程队现在也都知道吴小女不好惹了。
他们不但毫无反抗地腾出了房子,还将房间清扫了一番,非常客气地表示:没事,我们会跟上面说,这房子还是我们租住的,他们该出的房租,还是要继续出。
李永生也不是很贪图享受的,住客栈肯定要舒服很多,但是住民居也不是不能接受,尤其是这里到了夜间,只有这一栋楼有人住,相对清净和自在。
不过他住进来的当天晚上,赵渤就和阿宾赶了过来,阿宾还带了他的女朋友来,见识一下这个传说中能量很大的学弟。
吃喝到一半的时候,蒋看海也来了,他再三再四地道歉,说对吴小女关照不够,不过李永生也没在意,说我再离开之后,你记得多看护一下就好了。
这顿酒差不多喝到了子正,大家才散去。
第二天又是阴天,李永生起来之后,也懒得四处走了,搬了一张茶几到楼下,烧了一壶茶来喝,吴妈妈倒是一通忙,不但给他熬了米粥,还从街上买了干炸果子回来,让他当零嘴儿。
看得出来,她乐在其中,李永生谦让几次之后,终于由着她去了。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中午,天上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吴妈妈在房里忙碌,给李永生准备午餐。
就在此时,两匹大马从远处驰来,上面是两个小校,他们在街口下马,然后牵着马匹,穿过碎砖瓦砾,冲着小楼走了过来。
到了近前,李永生才看出来,其中一名小校,竟然是李清明的九儿子。
小九一抬手,冲着他打个招呼,嘿,好久不见了。
李永生一时大奇,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小九憨憨地一笑,我父亲正找你呢,知道你来了京城,就派我过来了。
你父亲找我?李永生的眉头又是一皱,有什么事儿吗?小九使个眼色,将他引到一边,低声发话,就是你那个收音机,军役部想要获得技术,还要改动一些,若不是知道你来了京城,父亲可能就派人去朱雀城找你了。
收音机?李永生斜睥他一眼,忍不住想起了过去跟军役部的恩怨。
当然,现在连鹰已经被弄倒了,来找他的又是李清明的儿子,这事儿也不是不能操作,但是李永生想知道的是,听说李将军下一步,可能接任军役部长?这个……小九看一眼跟着自己来的同伴,犹豫一下,才微微颔首,这是传言,倒也并非一定不可能。
小九……九公子你要这么说话,那就没意思了,李永生脸一沉,挺不高兴地发话,若是陈布达依旧是军役部长,收音机的事儿,就别跟我提,你应该知道我对他意见很大。
同来的小校有点沉不住气,可是连鹰已经被撤职查办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你是谁啊?这么插嘴真的好吗?楚哥您别插嘴,小九着急了,他可是知道李永生的臭脾气,于是笑着解释,楚哥是我父亲部下的遗腹子,人不错,就是性子急了点……永生你放心好了,陈布达是肯定要下的。
李永生一听是军人的遗腹子,当然不会再计较,不过他对小九的话,还是有点不满意,你的意思是说,陈布达下了,你父亲也未必能上?这种事,谁说得清楚呢?小九苦笑着一摊手,我父亲的呼声再高,也有上不了的可能,没谁能打包票的。
李永生知道这说法有理,但他还真就要计较,如果你父亲当不上部长,我这收音机技术,岂不是便宜了别人?我说我的哥哎,你怎么就这么轴呢?李小九急得直翻白眼,拿不上你的技术,我父亲就又少了些筹码,你不会连这个都想不到吧?李永生眼珠转一下,笑着发话,李将军太能忽悠人了,这样吧,我先看着陈布达去职,再交出技术……他什么时候下台?李小九气得翻个白眼,什么也没说,倒是那楚哥一拱手,生硬地发话,阁下,这种军国大事,莫说九哥儿不知情,就算他知情,可能跟您说吗?陈布达是兑帅的心腹,一旦动他,十有八九就是朝廷要收拾兑帅了,这种事情真的不能随便说,否则可能坏了天家的全盘计划。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原来军国大事,是我不得闻的,那我就奇怪了,这收音机技术,也是军国大事,为何就要找我来商量?楚哥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倒是李小九见识过李永生的促狭,不以为意地笑一笑,永生,楚哥是实在人,你莫要跟他开玩笑,正经是这收音机可改进的地方,还是他想到的。
李永生很清楚,收音机该怎么改,才能更合适军方使用,不过他倒有兴趣听一听,中土国土著的思路,会是怎样,于是他笑着点点头,那么,就说一说?楚哥犹豫了一下,但是年轻人的心态,还是让他看不惯对方大喇喇地说话。
于是他很干脆地回答,若是能将电台设置在前线,用于侦探敌情、防守疆域,会给我方军队带来极大的便利……顿了一顿之后,他又说,同时,若是能在战斗队伍里,配置不同频段的收音机的话,有助于我方将领遥控指挥战斗,同时发起攻击,阶段性轮番攻击,都很好协调。
看到李永生很随意地点着头,楚哥忍无可忍,终于说出了第三点,其实收音机也可以传递图像的,对吧?李永生终于一扬眉毛,心说可视对讲那玩意儿,真心不是我能搞得了,你步子迈得这么大,不怕扯着……那啥吗?第三百六十章 邀请赴宴李永生最终,还是没有赞同图像传输的建议。
楚哥因为这个,很是对他有点不屑,因为在他的印象里,留影石是个很简单的玩意儿,他不懂图像传输的原理,连模拟信号容易受到干扰,他都不是很清楚。
李永生非常确定,自己没办法跟他讲明白数模转换,至于基站、流量啥的,就更别说了。
于是最终的话题,还是回到了战场对讲的系统上。
事实上,关于这些,也都是楚哥的猜测,不过顺天府已经出现了三个广播电台,黎庶可以通过选择不同的频段收听不同节目,那么战场上的收听,肯定也是能够实现的。
他此来找李永生,就是想了解电台能不能做得更小,另外还有就是,能否在收音机上设置加密的手段。
其实军役部并不需要收音机的原本技术,这个技术他们已经琢磨得差不多了——军队想要得到什么技术,有的是办法,他们甚至可以从政务院里得到李永生献上的原件。
还是那句话,最尖端的技术,大多都是最先运用在军事用途的。
楚哥想的是,得到李永生的帮助,尽快开发出能用于军队的专业电台。
李永生最终也没给出个准信儿来,他跟李清明关系不错,但是连鹰的案子还没有宣判,陈布达是不是真的干不下去了,这也是在两说——没准今上还会阴沟翻船呢。
所以他最后给出一个答案,我要跟宁致远商量一下,这东西将来要生产,也是军械局生产,我必须重视内廷的感受。
军械局……楚哥好悬一口血没喷出来,面孔都有点扭曲了,这种军国利器,怎么能让那些没卵子的货插手?你知道不知道,负责军械局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话,你现在扭头看一看,就知道负责军械局的都是什么玩意儿了。
楚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是啊,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洒家只会御马,军械局这事儿,是范公公的御用监管的,不过这位小兄弟的话,我倒是可以带给范公公。
楚哥扭头一看,发现是两个青衣小帽的中年人,吓得扯了马就退到一边。
御马监最近的名声,是越来越响了,楚哥虽然是烈士之后,还有几个军中耋老照顾,也不愿意触对方的霉头。
两名中年人也不看他,其中一人冲着李永生一拱手,笑眯眯地发话,见过李大人,宁公公知道您来京城了,甚是惊喜,不过他诸事缠身,特遣小的来问候。
这位可是司修身份,竟然把姿态摆得这么低,看见太监真的擅长伺候人。
这位大人客气了,李永生也不能失礼,他笑着一拱手,然后手腕一翻,手里多了两个金馃子,一点小心意,初次见面,敢问大人贵姓?小金馃子也是一两的,但是对司修修为的太监来说,只是聊胜于无,不过李永生的本意,也就是一个基础的礼节,至于贵姓什么的,更是随口的应酬。
哪曾想,这中年人就笑吟吟地收了,然后作个小揖,喜眉笑眼地回答,小的俗名雅易安,此前一直在马场,宁公公见小的不易,简拔回京,一向少见,却是小的不是了。
易安大人客气了,李永生听他这么说话,还真有点不自在,你一向不在京城,没跟我见过面,就是你的不对?雅易安笑嘻嘻地回答,李大人果然年少英俊,气量过人,对了,此间事,宁公公已然知晓,着我问大人一声……可要将那王卫国拿下?多谢宁公公好意,李永生微微一笑,四平八稳地回答,这事我已经托人处理了,王卫国家风不严,却也不好处理他两回。
哦,雅易安点点头,正色发话,宁翁的意思是说,既然是自家人,有什么事找御马监即可,找朝安局的人,没的失了身份。
这话就有明显的指责之意了,别拿御马监不当回事。
但是李永生连气都生不起来,宁致远这么说是有点霸道,但真是不拿他当外人——别人倒是想让宁公公说这么一句呢,可能吗?不过他也不会接受这一指责,所以微微一笑回答,我这也是怕宁公公为难,此间的工程,毕竟是孔家人的,低调一点处理最好了。
哦,雅易安点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出声发话,对了,宁翁还说了,有点事情想麻烦李大人。
宁致远现在京城,膨胀得非常厉害,能让他说出麻烦两个字的人,也不知道两只手能不能数完,不过这两个字代表一种态度,想来雅易安是没胆子杜撰的。
李永生笑着回答,麻烦二字,休得再提了,只要我能办到的,都不是问题。
他说的是休得再提,而不是诚惶诚恐。
雅易安心里就暗叹,终究是年轻啊,说话锋锐十足,不过他也无心多计较,二月十六,是英王寿诞,宁公公前去贺寿,听说英王贵体微恙,宁公公邀您一起前往。
我次奥……李永生顿时就怔住了,这尼玛什么玩意儿啊。
他用屁股想也知道,宁致远此举,肯定大有深意,百分之百是知道,自己跟赵欣欣交往过密了。
这实在不足为奇,他跟九公主在朱雀城开设的我们酒家,也算是当地一景了,有太多人知道,他是赵欣欣的掌柜——而且是很强势的那种。
宁致远作为中土国官府里,最顶端的一撮存在,可能不知道这个吗?人家连他跟王卫国结怨,都一清二楚,朱雀城虽然离得远了点,但这绝对不是问题。
那么,宁致远叫他去赴寿宴的用心,就很值得怀疑了——是要羞辱英王府,说你家九女找了一个孤儿做未来伴侣?事实上,为了避免可能的尴尬,李永生都没跟赵欣欣去英王府——她让他假扮护卫进去,但是他不想降低身份委曲求全。
他对英王的感觉,其实也有点复杂,此人贵为亲王,然而,李某人身为上界观风使,对此人毫无敬畏之心,但是同时,人家又是他转世伴侣名义上的父亲,太不恭敬也不合适。
所以他一直打的念头就是,待永馨觉醒之后,两人来英王府见过英王,适当地做点什么,了结这一场因果。
现在宁致远提出这样的要求,真的有点令他意外,他倒不是担心,宁致远要自己做什么不合适的事情,关键是,他感觉自己成了某些人棋盘上的棋子。
这令他十分地不快,把观风使当作自己的棋子,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但是再转念一想,能去参加一下英王的寿宴,也是不错,见识一下亲王的寿诞,同时他能近距离地看到永馨。
最近他还是坚持早请示晚汇报,永馨的情况,他也知道不少,不过很明显,小丫头并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起码她不说自己的父王为什么在顺天府过寿诞。
为了永馨的安全着想,他去一趟也不为过,而且他此次前去,身份是宁致远请来的医生,御马监老大请来的,并不是什么没有根脚的研修生,想来待遇也会不错。
所以他沉吟片刻,最终点点头,若是能跟宁公公同席,我是愿意去的,如若不然,那就罢了……不是什么人生病,我都有兴趣看的。
这话,当然也是相当狂妄的,起码在雅易安听来,就是如此——亲王请不动你看病?不过他已经从宁致远那里得了机宜,见他应允,马上笑着点点头,那再好不过了,但是这个同席……却也是要看英王府怎么安排。
好吧,这理由很强大,李永生必须承认,宁致远就算在今上眼里再红,终究只是十二监的头目之一,英王自己的寿诞,怎么待客怎么安排,轮不到一个太监来指手画脚。
而且这亲王,不是今上兄弟的那种,而是先皇的兄弟,讲亲族尊卑,今上都要让着点。
他想一想之后,点点头,好吧,不过英王府太过小看我的话,我可能会临时退出。
他若是被小看,其实也是变相地侮辱赵欣欣——而宁致远只会偷笑,所以对他来说,这一点必须提前说明。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雅易安有点无语,不过他转念一想,宁公公说了,能邀得李永生前去,就算我完成任务了,至于这厮提早离开,关我鸟事?于是他点点头,这事我会向宁公公明说的,不过你也知道,我人微言轻,也不敢做主答应下来……请你理解一下。
唔,李永生点点头,心说就算你答应下来,我也得相信才行,我有那么弱智吗?所以他很无所谓地回答,你记得报知宁公公,这就可以了。
这个我保证,雅易安正色回答,我也不敢不说……您还有别的事儿吗?没有了,李永生随便一摆手,感觉自己有点心烦意乱。
雅易安离开了,李小九又凑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参加英王府寿宴?永生,我发现了,你的气运不是一般地旺。
李永生翻个白眼,也不见你老爹给我交气运费……他都副部长了!第三百六十一章 不稳李永生说什么气运费,李小九是半点不在意,他微微一笑,永生,我父亲虽然没交气运费,在百粤可是交了过路费的。
李清明前一阵跟坎帅南下百粤,雁九先行沟通之后,安排人演出一场戏,终于成功地将百粤郡的郡务房长齐晓哲拉下了马。
没有李副部长的配合,齐晓哲恐怕还在郡务房长的位子上活蹦乱跳——没准还会耍出新花样,继续威胁赵欣欣。
所谓欠下人情都是债,这得认啊。
李永生对宁致远的邀请,本来就十分不爽,听到这话,就越发地憋屈了,九公子,那是他为朝廷发现了一个蠹虫,是军役部长的本分。
李清明虽然有投入,但是也有收获,在朝廷里的收获就不小,至于老百姓,更是喜欢这种段子——上差出巡,拿下当地的贪官,这得有多么令人喜闻乐见?没错,帮人就是帮己,只要帮的是正确的人,正确的事,对自身是有好处的。
李小九显然没有想到,李永生竟然会如此地无耻,他想一想之后,低声嘀咕一句,那可是帮你出气,帮的是……那谁!显然,对李清明一家来说,赵欣欣已经是一个不能明说的名字了,没办法,所谓站队就是如此,站到今上那边了,英王啥的,那就不能考虑了。
李清明虽然收获了一些清誉,但是从整件事情上来说,本质上是帮赵欣欣出气,只冲这一点,他就不能太过宣传这一次行为,甚至……他还得尽量闭嘴。
李永生顿时住口,不管怎么说,人家李清明确实是冒了一定风险,而且这风险一旦爆发,也可能造成致命的打击。
李小九见他不说话了,心里也松一口气,那趁着你最近有些时间,跟楚哥多交流交流?连鹰判刑、陈布达下台之前,别跟我说这种事,李永生摇摇头,又抬手摸一下脸上的伤疤,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楚哥嘴巴一张,还想说点什么,李小九抬手拽他一把,然后冲李永生笑一笑,既然是如此,回头你见了宁致远,还是先跟他说一声,这个收音机,我们军役部想自己制造。
还是你自己跟他说吧,李永生有气无力地一摆手,我没兴趣掺乎此事。
小九笑一笑,转身牵着马走了,行出老远之后,楚哥才低声抱怨一句,这厮对军役部的怨气,委实大了一点,跟内廷也走得太近了。
只要是正常的人,就没几个看太监顺眼的,残疾人很少能拥有正常人的心态。
李小九沉默半晌,方始缓缓叹口气,其实这种东西,若是能保质保量地供应军队,谁来制作都无所谓,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军械局来制造,更有助于保密。
军械局是归内廷管的,保密手段自然极强。
楚哥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但问题是,内廷眼里只有天家,太不把军队当人看了,宁致远去年,就敢光明正大地毒死两名司修,结果不过是吃了天家一脚。
李小九又沉默半天,再次出声,那两人就是要拿下李永生,强抢他收音机技术的,你现在总该明白,李永生为什么亲近内廷,而远军役部了吧?这种技术,原本就该供应给军队,楚哥不以为然地回答,待他侧头见到对方的表情,才干咳一声,当然,我的意思是说,军队也要给他一些费用……不能让人家白忙。
当时的军役部,确实是有给费用的打算,小九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像是愤懑,又像是无奈,但是,好像就是几十块银元吧。
几十块银元?楚哥愕然地张大了眼睛,现在的顺天府,三个广播电台,收音机也卖得火热,里面惊人的利润,是个人就能感受得到。
这种产品,军役部竟然想几十块银元买走?楚哥是军人世家,一般时候,说话做事都是站在军方的角度来看问题,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忍不住为军役部的无耻而感到震惊,这跟抢有什么区别?陈布达这个部长,确实有点不称职。
小九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那你觉得,军役部该出多少钱?要知道,当时收音机还没有风靡整个顺天府。
这个……楚哥顿时住口了,几十块银元确实少了点,在他看来,几十两黄金应该差不多了吧?但是想到当时收音机还没有出现,所产生的轰动效应,肯定也会被适当地低估,所以一时间他又觉得,几十块银元,似乎好像……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当然,他这是站在军方的角度考虑的,跟李永生的屁股,不是坐在一边。
所以说啊,楚哥,小九深深地看他一眼,又轻喟一声,有些看起来荒唐的东西,未必就荒唐,只是你没有站在那个位置罢了。
他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勤于思考,很多东西比对方看得透彻……十三号傍晚,又有人来到了细柳巷,这次是刘师姑和曲胜男齐至——自打为曲老扎针之后,两人的关系真是突飞猛进。
其时天雨,大家支起一个大雨棚,坐在里面一边赏雨,一边吃酒。
曲老显得异常开心,近一年多,每到下雨天,她都非常开心,以前每一个阴雨天,都是她的梦魇,但是现在,每一个雨天她都能轻轻松松、神清气爽地赏雨,由不得她不开心。
抬手饮了一瓯酒,她开始指责李永生,说你太不地道,京城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儿,直接跟我说就好了,结果搞成这个样子,知道的说你没联系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薄情寡义。
刘师姑深表赞同,说永生这么搞,真的是很见外,令大家寒心。
吴小女见大家这么说,只能低着头不说话,心说永生不在,我真要求到你们门上,合适吗?李永生也不能将因果推到她身上,只能讪笑着表示,不过是一点小事,无端惊扰曲老和刘师姑,那才是我这做小辈的不敬。
那大事呢?曲胜男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听说你有意让军械局为军方生产收音机?握草,李永生真没想到,这位也是抱着一些目的来的,不过这个事儿,他也不怕说,都说内廷不好,我倒没怎么觉得,都道该支持军队,我却没觉得有什么应该。
曲胜男默然,好半天之后,才轻喟一声,你愿意给内廷,也未必能如愿,范含失势已经是必然了,莫说今上对他有宿怨,只说今上在争取军队的支持,也要适当地敲打军械局。
李永生看一看四周,发现除了自己、吴小女、张木子和刘师姑,都是曲胜男的人,而此刻的雨并不小,雨棚远处虽然有人,却听不到这里的声音。
就算他们有雁九读唇语的本事,受雨丝所阻,也看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怪不得曲老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点评。
她敢说,李永生当然也敢说,这军械局将来是不是御用监掌握,却也难说,今上重武功,有意扩大御马监的职司,想必曲老也该知道才对。
我当然知道,曲胜男不以为意地一笑,你那自行车,不就是御马监拿走了,着军械局制造吗?她虽然淡出了大众的视野,在军中的存在感都不强了,但她终究是坤帅曾经的贴身女卫,平日里只须去坤帅那里走一走,京城里大小的消息,就都传进耳朵了。
李永生点点头,你知道就好,今上对御马监,是相当看重的。
曲胜男闻言,不屑地笑一笑,那宁致远小儿看着猖狂,但是在当下,天家少不得还是要看重军中这帮老将,护卫朝廷根基,还是要倚重军队。
她一点都不掩饰对宁御马的轻视,不过这也难怪了,她是死尸堆里爬出来的,地位又超然,见不惯那幸进小人,就要张嘴说。
就算宁致远当面听到这话,也无可奈何,对于没有利害冲突的人,宁公公一般不愿意叫真,他就算扳倒曲胜男,又能得到什么呢?没的再收获一些迫害军中耋老的骂名。
李永生听得却是大吃一惊,朝中的形势,紧迫到如此程度了?在他印象里,今上还是一个相当任性的少年,能令其放弃对宁御马的宠爱,形势显然很严峻。
兑帅已然不稳,倒掉是必然的,曲胜男淡淡地回答,他这一倒,军中影响深远,更别说还有人也不安分,天家手中虽然有牌,但是这种时候,谁会嫌自己手里的牌少?不愧是曾经的卫国标杆,真是啥话都敢说。
很显然,曲胜男并不认为,宁致远称得上是天家的牌——不过区区弄臣罢了。
李永生听到这里,就有点明白,宁御马为啥约自己同去英王府了,感情宁公公也觉得自身处境微妙,要刷一刷存在感了,而英王显然是个极好的目标。
不过他更想知道的是,什么叫还有人不安分?曲老你的意思,离帅也不稳了?第三百六十二章 路边有耳曲胜男是个想到什么就说的主儿。
但是听到李永生的话,她也忍不住色变,厉喝一声,小李,这话是随便能说的吗?不能说,真的不能说,离帅手握二十万御林军,一旦发动,顺天府将血流成河。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就是在座的几个人罢了,而且这种传言,京城里很多。
传言未必准确,曲胜男深深地看他一眼,就不再说话了。
倒是刘师姑接口了,事实上,在座的人里,除了曲胜男的心腹,就是李永生的一力回护的吴小女——她出身底层,不会对局面有任何影响。
至于张木子……那是道宫中人,可以直接无视。
只有她刘某人,虽然被李永生称作师姑,关系还真不是特别地亲密。
所以她发话了,永生你在外地,有所不知,最近朝中风云四起,已经有二十余名知府以上的人获罪,其中不仅仅是兑帅的人受牵连,谁家的势力都有……是谁家的势力都有。
谁家的人都有?李永生扬一扬眉毛,不会包括大司马吧?大司马就是坎帅,应该是今上最信得过的军中老帅了。
刘师姑笑一笑,倒是曲婉儿接着发话了,为什么不能有大司马?他军中的势力也不弱,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曲胜男原本不想再说,听到这话,冷笑一声,前一阵坤帅北上,也是要大家看清楚,朝廷里可不止一个老帅……论忠心,谁比得上坤帅?这不可能吧?李永生微微皱一皱眉头,若是天家连坎帅也信不过,他屁股下面的位子,还真的不稳了。
坤帅最忠心?也许吧,曲胜男肯定要帮自己的老帅说话。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坤帅已经淡出军队二十多年了,她想有异心,也没那资格不是?曲胜男这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刘师姑和曲婉儿开始谈论最近朝中的一系列大事。
二十余名知府以上的官员获罪,主要针对的就是跟军方比较交好的,也有因为贪腐被拿下来的,其中还有一名是仲辅的同窗,某郡的同知。
赋税部的副部长告老还乡,那是孟辅的得意门生,还娶了孟辅族中的一名女子,原本是很有希望接替赋税部部长一职的。
曲婉儿和刘师姑一致认为,今上如此处置,其实也算是对孟辅表示出了不满,不过也亏得那位有孟辅为靠山,否则恐怕不会是这么简单地乞骸骨。
不查此人,只能说是今上的恩典,这人的问题非常大。
以寒家子的身份,考上了朝阳大修堂,乡里有人看重其资质,赞助其读完了本修生。
就这么一个人,从如官府到现在,不足三十年,攒下了一份偌大的家业,良田万顷珍宝无数,其子娶妻之日,黄金铺地,宴席上数不清的珍馐美味。
对中土国人而言,勤俭是持家之道,近几十年,因为物质不够丰富,就连天家的起居饮食,都相当简朴——没办法,他要起带头作用。
但是同时,在中土国炫富,也不是特别吸引仇恨,没错,这是一个非常注重家族的社会,稍微有点历史的家族,就是上千年的传承。
家族传承得久了,族里积攒了些好东西,谁能说些什么?人家愿意炫富败家,要着急也是族里人着急,跟外人有什么关系?然而,必须指出的是,有些人是没资格炫富的,比如说乞了骸骨的这位副部长。
你是寒家子出身,老老实实地做你的寒家子即可,吃穿用度寒酸一点,没啥可丢人的,只要你有前程,谁敢小看你?奈何这位偏偏就是耐不住寂寞,小时候穷怕了,也被人小看得多了,忍不住这卖弄的心思。
其实他有孟辅撑腰,一般来说,也没人会在这个上面计较,但是前些日子,被人捅了出来,同时捅给了朝安局、巡荐部、法院和政务院。
仲辅闻听之后,做出了批示,我的同窗都可以查得,还有什么人查不得?说白了,这位是赶上了,怪不得谁,你贪腐了这么多,还敢炫富,也真是不知死活。
然而,还有更不知死活的,幽州郡军役使吴文辉遇刺此一案,调查了将近一年,一个多月前,房务室室长突然自杀身亡。
这个室长只是在接受调查而已,而且此人是陈布达兄长之子,娶了兑帅的堂侄女。
他的自杀,让整个朝廷的局势,都变得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曲婉儿非常肯定地认为,这是陈布达甚至兑帅断尾求生的手段。
她如此地点评,不过,这也是在变相地逼迫今上,逼着他下狠手……陈布达也真是蠢透了,做臣子的,让今上适当地捏住点把柄,其实对他只有好处。
妇人之见!李永生暗哼一声,他不相信,陈布达连这点政治头脑都没有,那位之所以自杀,而不是献上把柄获取信任,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除了这些消息,朝中还有别的风声——据说今上得知官府中判定了那么多人有罪,非常地气愤。
表示此事还要严查下去。
也就是说,这二十多人只是开始,远远没到终结的时候,现在的朝中,简直是人人自危。
而今上旧日潜邸的属官,开始执掌各个部门。
张木子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叹一声,果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朝天子一朝臣。
李永生轻哼一声,还是有点急了啊。
按说今上既然亲政,法理上就是名正言顺的天家,重整朝廷秩序,是他的天赋使命。
不过他同时向军政双方下手,在军方也是四面树敌,真的是太不明智了——没错,光宗和先皇给今上打了一个不错的底子,军人们都很忠于天家,不可能出现大规模的反叛。
可是不能反叛,不代表不能另立新君——有德高望重的大臣登高一呼,此事就有出现的可能。
想到此处,李永生苦笑着摇摇头:这几个月自己只是感觉英王的日子不好过,其实金銮殿上那位,也未必就煎熬得轻了。
好了,曲胜男终于出声发话,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延绵的雨丝,有气无力地摆一摆手,随便聊一聊可以,那些有的没的,就不要乱说了,还是赏雨吧。
又聊了一阵,曲老不耐夜凉,起身离开了,曲婉儿、刘师姑等人见状,也跟着她走了——刘师姑原本可以再坐一会儿,但是她考虑到曲老老了,还是随行服侍她。
李永生将他们送走,回到雨棚之下,吴妈妈收走了桌上的酒菜,又弄了一壶热茶过来——她现在越看他越喜欢,端茶倒水都是一种享受。
李永生吩咐起她来,也不见外,吴妈妈,我突然有点想吃王记吊炉落花生,去给我买上两斤来,多要一些热砂捂住,以防受潮……我不着急,你打一把雨伞慢慢地去。
张木子静坐在那里,捧着茶杯轻啜。
好,你等着,吴小女二话不说,去屋里拿了把雨伞,又揣了一把铜钱,匆匆离开。
待她消失在巷口,李永生才轻咳一声,看向黑漆漆的雨夜,阁下,可以现身吗?曲胜男果然是鼻子灵,一声轻哼响起,然后雨夜中,就蓦地多出一个灰衣中年人,他的面孔惨白,一身灰衣上,有不规则的明暗斑纹,在这样的雨夜里,是很好的保护色。
他并没有运气护身,所以衣服也是湿漉漉,然而他混若不觉,先看了李永生一眼,又看向张木子,轻声发话,朝中之事,北极宫也有意落子?我在红尘行走,算是历练,张木子还是垂着眼皮喝茶,也不看对方,不过你硬要找碴,我也不可能束手待毙……你负不起挑起大战的责任,我若是你,就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哦,是吗?灰衣人轻哼一声,可是我刚才,似乎听到你妄议朝政了。
天下事,天下人议得,张木子漫不经心地回答,连这个都不能说,还谈什么红尘历练?灰衣人似乎无意招惹道宫,转而看向了李永生,你似乎对今上不满?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李永生直着身子坐在那里,似乎很放松,又似乎能随时暴起发难,希望你别随便胡说八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会死人的。
灰衣人惨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中掠过一丝古怪,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需要知道吗?李永生不屑地一笑,我只是告诉你,别乱说话。
张木子蓦地开口,真的会死人的,我保证,他手下不止死了一个化修。
灰衣人也是化修。
呵呵,灰衣人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好吧,我来此处,是跟你商量个事情,吴小女的五间房子,我买了,你开个价。
李永生缓缓摇头,我开不了价,这不是我的东西,你得跟吴妈妈商量。
吴小女已经被你支出去,买吊炉落花生去了,灰衣人的嘴角微微上翘,其实我可以从工建房或者捕房着手的,但是他们都很忌惮你。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天机殿来人吴小女就是李永生的阿喀琉斯之踵,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背负上这个包袱的。
反正他认这个包袱,所以听到对方这话,他很痛快地表示。
我不可能一直保护着她,但是你想做什么的话,最好先考虑一下,是不是能承受起我的怒火……我这人一般不发火,可一旦发起火来,自己都害怕。
灰衣人干涩地笑两声,嘎嘎,可是你好像并没有猜出来我是谁。
李永生笑了起来,看起来,你是在逼我,把你留下来?只要你有那个能力,灰衣人冷哼一声,不管怎么说,化修都有化修的骄傲,对方再被传得离谱,也不过才是中阶制修,他不可能未战先怯。
事实上,他很怀疑,李永生的战绩里,有多少是靠着其他势力而完成的——比如说道宫。
所以他又看向张木子,你是不是打算出手了?帮他留下我?留下你,用得着吗?张木子不屑地撇一撇嘴,将手上的茶杯放下,抬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发话,你来自天机殿……你身上那股子味儿,瞒不过我。
尼玛,李永生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天机殿啥时候也开始负责强拆了?他对本位面风物的了解,不如张木子,他信得过她。
灰衣人愣了一愣,很明显有点意外,然后又一拱手,果然不愧上宫高人,好吧,我只是问一下,有没有可能买下吴小女的房子……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价格好商量!他屡次三番地强调,没兴趣强买强卖,这应该是他的本意。
张木子来了点兴趣,为什么一定要买这儿的房子呢?条件也不是很好。
这位是受人之托来的,李永生冷笑一声,笑声中满是敌意,为什么不是陈布达或者兑帅亲至?他们完全可以强抢的嘛。
陈布达、兑帅?张木子有点蒙,她有点听不懂李永生的意思——你怎么就知道,是他俩派来的人呢?灰衣人又干笑两声,并没有否认对方的猜测,你觉得他俩现在,合适来强抢吗?不过你的思维方式,倒是很令我惊讶。
那俩正在尴尬之际,怎么敢在京城兴风作浪?李永生也心知这一点。
不过他并不认为,这件事情有多么难猜,见对方承认,他冷笑一声。
他俩想摆脱现在的困境,必然要求助太皇太妃,那么,肯定要做点让太皇太妃高兴的事情……这点东西,智障也猜得到吧?张木子只觉得脸一热,心里暗骂:你才是智障!你全家都是智障!不过她倒是听懂了他的逻辑,要说现在的中土国,对今上影响最大的,非太皇太妃莫属,而几乎所有的朝廷中人都知道,兑帅及其党羽陈布达,已经是铁铁地上了今上的清洗名单。
这种情况下,团结朝臣说情,显然不太现实,而兑帅在朝臣中,也没那么大的影响力——事实上,就连军方的老人,都有很多人看不起他。
那么他俩的选择,就只有太皇太妃了——若是没得罪了宁致远,或者还能请其敲一敲边鼓,但是现在,也就不用想了。
但是他俩想求太皇太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么只能从她在意的地方入手。
支持太皇太妃的儿子襄王登基?别逗了,中土国没这土壤,要是把襄王换成英王,还有那么几分可能。
城南的棚户区改造工程,是太皇太妃的侄儿干的工程,听说孔二还很能哄老太太开心!那么,就该解决一些令孔二不开心的问题。
这个事儿,说起来弯弯绕,其实总结起来很简单,兑帅觉得自己不行了,就要四处求人,能对太皇太妃施加影响的孔二,就是他的主攻目标之一。
但是,李永生这块骨头,真的不好啃,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买吴小女的房产。
只要吴小女在这个工程里消失,很多拿吴小女攀咬的人,也就没了目标,工程会顺利很多,孔二公子能赚到的钱,也会多出不少。
关键是前些日子丢的面子,差不多也都能找回来,碍眼的人不在了。
这个账真的不难算,至于请吴小女走人的费用——就是灰衣人说的那样,没有底线。
只要人能走了,价钱不是问题。
不过这个因果虽然简单,但是李永生在缺乏相关信息的情况下,能很轻松地推算出来,不得不说,这小子的脑瓜,真的比别人好用。
灰衣人就很惊讶,他沉默半天,才叹口气,既然你都猜到了,就开个价吧,不要太离谱,就都好商量,胜过打生打死。
我决定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这房子,我五十两黄金买了,不会卖给任何人,而且……我还就请吴小女帮我收房租!嗯?灰衣人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了,你是一定要跟我们作对了?修行之人,念头不通达的话,还说什么修行?李永生笑着回答,同时眉头一挑,我就看他俩不顺眼,就想看他俩身败名裂,不服气的话,你动手啊。
灰衣人又干笑两声,嘎嘎,竖子果真无知,你可知道,天机殿是什么样的存在吗?不知道,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那表情很是欠揍,你动手试一试,没准我就知道了呢,怎么……不敢?灰衣人的眼中,透出一股杀气来,少年人,你是在玩火,你知道吗?我知道,李永生笑了起来,我还知道,兑帅就是天机殿的副殿主之一,但是,那又如何?他本非皇族,又是军职,在天机殿里,待得未必开心吧?兑帅真的是天机殿的副殿主之一,但是这个职位,根本就在官府的品轶之外,最早是宗正院的组成部分,也就是说,是皇族用来管理家族事务的。
不过天机殿和因果殿在设置之初,目的就是体察天机、了结因果,这样的职能,用在家族里,是执行纪律和对外威慑的,用在皇族中,早晚也要面对朝争。
但是对于朝廷来说,这依旧算是个荣誉称号,是个半家族性质的机构,管不到朝廷里多少事,只是皇族在遇到动摇统治根本的事情,才会出面。
四大宫跟朝廷抗衡,能形成两个系统,除了朝廷手中有军队,治下有黎庶,还有就是,皇族手里握着的天机殿和因果殿了。
兑帅在军队里经营二十多年,势力庞大,到最后,先皇都觉得,兑帅你做大司马,陈布达做军役部长,这不合适啊——就算有离帅的御林军,也令人感到不安生。
但是事态就发展成那样了,想计较也不行,不但军队会不安,也会令臣子心寒,先皇想一想,得了,大司马由坎帅来当,兑帅你去天机殿吧。
天机殿……是离开了庙堂,但是对臣子而言,这也是个罕见的荣誉。
兑帅进天机殿,在朝堂里的影响,肯定是要小一些了,但是给人的感觉,是圣宠不衰,所以他在朝廷里的影响,也不过是转为幕后了。
当然,要是真正按天机殿的职能,他这种顶级朝臣进来的,正是被天机殿所排斥的——你本来就没有皇族血统,要是靠着修为进来的,我们认;靠着官职进来的,还真差点。
兑帅在天机殿混得并不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在天机殿混得再好,也影响不到朝政,所以……既然兑帅能在朝廷里继续发挥作用,那么天机殿副殿主,只是一层光环罢了。
李永生说的是大实话。
灰衣人听到这话,身体又是一僵,良久,才侧头看一眼,敢如此蔑视我天机殿,小子你算第一人。
呵呵,张木子笑了,天机殿果然霸道,比我北极宫强多了……连说都说不得了?那灰衣人并不答话,身子一闪,就此消失在雨夜里。
李永生的眼光,却已经转移到了另一处,他苦笑一声,要不要这么快?街角,已经显出一个矮小的身影,手持一把伞,正在快步向这边走了过来。
张木子的脸难得一红,心中暗自警醒,我还真不能因为是上宫高第,就忘乎所以,小看了天下修行人。
不管是李永生,还是灰衣人,发现吴小女回来,可是都比她早一丝。
虽然是在瓦砾堆中,吴妈妈还是走得相当快,眨眼就来到了近前,递上了热乎乎的落花生,喜眉笑眼地发话,好巧,去了正好熟了两炉。
这黑更半夜的,又下着雨,你走得慢点嘛,李永生不满意地说她一句。
吴小女微微一笑,收起了雨伞,也不生气,走得快点,才能不受潮。
万一你有个磕碰呢?李永生也拿她没辙,对了,吴妈妈,我想花五十两黄金,买了你这里的五间房子,成不成?你想怎么做,由你,吴妈妈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花钱直接过户也行。
她虽然是底层民众,却也不乏豪气,旁人欠了她六个月的房租,小李一下要回来不止六百个月的房租,她若是靠租房子赚回这些钱,起码得五十年。
再说了,这房子她原本就是打算留给李永生的,眼下也不过提前过户,她相信小李也不会不管自己。
第三百六十四章 玄天观外李永生想一想,觉得自己还是要把事情说清楚。
吴小女听说,房子过户之后,还能由她打理和收房租,就更没什么不可以的了。
尤其是在她听说,是什么人在打房子的主意的时候,非常豪迈地表示,明天就过户去,既然是永生的仇家,怎么让他们难受,咱们就怎么做!天生我材必有用,负心多是读书人!市井小民中,从来不乏任侠之辈。
倒是张木子有点疑惑,永生,你说刚才那厮,肯定是那二位派来的?我怎么感觉,他也可能是别人派来的呢?毕竟现在人人自危,多少人指望搭上太皇太妃这条船呢。
不等李永生回答,她又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不过也对,没几个人用得起天机殿办私事。
李永生微微一笑,笑得非常诡异,你这话,是也对也不对,确实,对方未必是那俩派来的,但是能指使动天机殿的人,还真是有几个。
哦,是吗?张木子眉头一扬,饶有兴致地发问,那你说一说,还有可能是谁?皇族里的亲王吗?李永生笑一笑,拿起落花生,专心地剥皮,也不再说话,心说嫌疑最大的,还真的未必是那几个亲王。
灰衣人离开细柳巷之后,一路潜行,竟然来到了御林军的城北大营之外,然后他四下观察一番,悄然地溜进了一个普通小院里。
小院看着平凡,其实一点都不平凡,李永生若是跟着过来,一眼就能看出,小院周边有极为精妙的阵法,而且正处于运行状态。
灰衣人闪身进了正面的大厅,见过老帅,据我观察,曲胜男只是为坤帅抱不平,并无其他异象。
坐在大厅中间的,不是别人,正是御林军统帅离帅,他微微颔首,这家伙也就是认一条路,她去看那名修生,所为何事?那是她的恩人,而且,她想将收音机的生产,收到军需司,灰衣人答道,不过李永生跟宁致远交好,对军役部也有看法,拒绝了她。
离帅闻言,闭上了眼睛,长出一口气,疲倦地发问,还有别的消息吗?李永生不会化解跟军役部的仇怨,灰衣人沉声发话,我假装是大司马所派的人,他拒绝卖出房产,那么就是说,英王应该没有跟大司马私通款曲。
啧,离帅苦恼地一皱眉,又睁开了眼睛,这家伙的交游,还真是广泛,又是李清明,又是宁致远……确定他和英王关系很密切吗?应该是这样,灰衣人犹豫一下,不太确定地回答,他主要是跟英王的九公主关系密切,但应该可以算为英王的高端战力之一,同时,北极宫中人表示,无意介入朝争。
好了,离帅长出一口气,揉一揉太阳穴,降低关注吧,其他重点关注目标,还有几个态度明朗化了?灰衣人默然,半天才回答一句,此事您不该问我……第二天,天放晴了,李永生一大早,就和吴小女去工建房办理过户手续,不过这手续有点繁琐,得先要得到捕房的证明。
而捕房那里,还没有断下吴家的案子,吴家的两人被扣在捕房里,但是赟山吴家迟迟没有反应,别说什么出具四族勿连的文书,甚至都没有人来探望这二人。
倒是赟山捕房开出了公文,希望能将二人转回赟山接受调查。
所以这过户的事情,也不是很好办理,说起来是你情我愿,但是真要按流程走,尤其是有争议的情况下,还是很费时间的。
二月十五日,九天玄女诞辰,城外玄天观,举办大型的庆典活动。
玄天观是子孙常住,在积极地向十方常住靠拢,所以四大宫的庆典日,他们都办,四大宫也支持这样的行为,毕竟道宫也需要宣传,也需要黎庶的支持,哪怕他们并不需要香火愿力。
李永生和张木子也去了,毕竟是个庆典日。
观风使对九天玄女,并没有什么敬意——她也承受不起,但是既然入乡,何妨随俗?更别说赵欣欣作为玄女宫的弟子,虽然不能在玄女山参加庆典,这样的活动还是要来的。
一大早,李永生、张木子和吴小女就来到了玄天观外,而此刻玄天观门口,已经聚集了近千号人,不少人都是乘坐豪华马车来的,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李永生和张木子都没兴趣去人堆里挤,但是吴小女执意要进去上香,她觉得现在自己生活得如此舒心,必须要感谢一下什么才好。
——好吧,她也不知道该谢谁,那就见谁谢谁好了。
李永生拿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在玄天观的前院停下,跟小道童讨要了一张木桌,摆在房檐下,又取了两条长凳过来,跟张木子坐下。
小道童识得张木子,还弄了一壶茶过来,他们这待遇,在进香的人里,也是一等一的高了。
过不久,又有香客过来,坐在长凳上歇脚。
还好,这些人能来玄天观,多也是心存敬意之辈,倒没有人不开眼到去动桌上的茶杯。
有意思的是,有两个女香客坐着聊了起来,听说话的口气,是下面府城来的,又说起香火来,一个年纪三十多岁的妇人说,此次前来要多烧几炷香,保佑夫君在官场不被小人所害。
李永生和张木子听得相视而笑,中土国的道宫是做功德的,不求香火愿力,不过下面小民知道的太少,纯粹是乱烧香。
不但吴小女这底层民众如此,这官员的妻子,竟然也是这样。
不过道宫从来不纠正这样的错误认知,有信仰的黎庶,总比没有信仰的黎庶要好,无信者做事,容易没有底线。
而且中土国周边,很有几个国家是修香火愿力的,道宫若是宣传,我们不修香火愿力,那相当于是把黎庶往外赶,是变相资敌。
不过另一个女香客,却颇有点意外,官府中人不是修气运的吗?为何还要在道宫求庇护?气运旺,仕途自然就旺了。
看得出来,她对官府中人到道宫烧香,相当不以为然——其实这已经犯了官府的忌讳。
少妇闻言,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反正心存敬畏是没有错的,玄女娘娘也是有大来历的,不是那些没有根脚的野路子。
旁边一个中年男香客闻言,出声调笑这少妇,你家夫君的上官若是得知,你来道宫烧香,少不得要治他一个心不诚之罪,反是不美。
少妇刚才那句话,说得就比较含糊,现在见有人追究,忍不住冷笑一声,说话也尖刻了起来,只修气运有用吗?天大的努力,也比不过会投胎的,你们只看到我为夫君烧香,不知道多少官府中人,亲自来烧香呢。
说闲话那厮,原本就是逗个乐子,眼见少妇恼了,讪讪地笑一笑,转身离开了。
另一名女香客眉头一皱,不会这样吧?官员亲自来烧香?你哪里知道,最近可是不太平,少妇摇摇头,天家吐故纳新革除积弊,烧香的官员可多了去啦。
说完这话,她站起身匆匆而去,显然也是知道,自家说的东西有点敏感,不如避开。
另一名女香客也没待多久,十几息之后离开。
李永生和张木子对视一眼,齐齐一叹,本朝气象,不复当初了。
然后,张木子就是一愣,你怎么也看得出来?她是北极宫中人,宫里的典籍中,记载了无数次的王朝更替,因为这暗合道之轮回,所以宫里也有针对这些更替的分析。
但是她真的想不到,李永生居然也懂这个——就算瘸真君无聊,也不会无聊到教你这些吧?然而,李永生拥有地球界的记忆,信息爆炸四个字,那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信仰缺失的政客,他见得还少了?不过他倒也无意解释,只是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一声轻咦,待他抬头看时,却是没有找到声音源泉来。
对于李永生来说,这是相当没面子的事,被人注意到了,自己却毫无所觉。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今天来玄天观的人极多,其中不乏四下乱看的,他若不能全神贯注,忽视一两个人也正常。
地球界的老话,武功再高一砖撂倒,在一定程度上是成立的,修为高的人,栽在修为低的人手里的事情,也是常见。
接下来,他开始全神贯注了,却是再也感应不到任何的关注了。
当他再次感受到关注的时候,顺着感觉望去,忍不住嘴巴一撇,心里暗暗苦笑:这位怎么也来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任永馨,她身边还有任进以及他的夫人,再往后看,一个少女手里牵着一个小萝卜头,胖嘟嘟的永玢见到他,使劲儿想挣脱永琪的手,但是很遗憾,她力气太小了。
任永馨的旁边,还跟着吴小女,很显然,这两位是在里面遇到了,才一起出来。
李永生站起身来,打个招呼,许久不见,这是……你们一家都来了?第三百六十五章 王对王任家一家都来,实在太正常了,他们结交的道宫势力,就是玄女宫。
玄女娘娘仙诞之日,他们去不了玄女山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不来玄天观?事实上,任家来的不止这些人,只不过有资格过来打招呼的,就是他们几个。
任进抬手一拱,很客气地发话,见过张道长,见过李同参。
张木子点点头,一如既往的清冷,不过倒是冲着任永馨招呼一声,坐吧。
任永馨已经是内定下的弟子了,她作为宫中前辈,必要的礼节还是有的。
李永生倒没有那么多讲究,也是冲任进和夫人点点头,你们也一起坐,那位道友,麻烦再拿两条长凳来。
小道童也认识任进,朱塔任家奉旨勾连道宫,每年二月十五,都要来参加玄女娘娘寿诞,他见得久了,也就认得了。
此刻玄天观里的人,已经有三四千了,也有那有身份的人,弄了茶几木凳来坐,他们这一群,并不是很显眼。
任进却是很注重礼节,先看了张木子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才坐了下来。
不过大家随口聊两句之后,任进夫妇站起身来,说还要招呼任家其他子弟,你们年轻人聊吧,我们就不掺乎了。
除了任永馨,永玢和永琪也留下了,永玢还从腰间的小布囊里,取出干果,递给李永生,这是供奉过玄女娘娘的,永生哥,我分你一半。
不要,李永生很干脆地一摆手,警惕地看着她,你是又打算跟我要见面礼吧?永玢一听,眼睛就红了,泪珠在大眼睛里滚来滚去,我刚才本来想自己吃的,听说你来了,想到好久不见,才专门给你留下的,你……好好好,我吃,李永生赶忙一摆手,他原本也就是逗一逗这小丫头,可并不想把她逗哭,说不得,他接过干果,摸出一个小袋子,递了过去,喏,给你的见面礼。
永玢胖乎乎的小手往胸前一抱,泪珠兀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要了!张木子看她有趣,少不得笑着说一句,不要可别后悔,这是玄女宫的灵谷。
灵谷有品级之分,玄天观也种得有灵谷,但因为不精于种植,品级只算得三等,平日里任家也能从这里交易到一些,但一年也就是十来八两。
别嫌少,玄天观可是在顺天府,京城中的权贵,那得有多少?而且从本质上讲,玄天观是子孙庙,目前有发展成子孙常住的趋势,但资源终究紧张,不可能拿出太多资源讨好别人。
永玢一听说是传说中的灵谷,眼睛就是一亮,她虽然是族中公认的资质高,但是有生以来,也就闻到过一次灵谷的气味,至于享用,那是不用想了。
想到是来自玄女宫的一级灵谷,她越发地开心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嘴角却已经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抓向布袋,谢谢永生哥……就知道你对我好。
然而下一刻,一只白皙的芊芊玉手,抓住了李永生的手。
任永馨看着他,淡淡地发话,太贵重了,永玢不能要。
你这人……有意思吗?李永生很无奈地看着她,手一松,索性将布袋掉到了桌上,你觉得贵重,我不觉得啊,我喜欢这个孩子。
任永馨抓着他的手不放,又伸出右手,去拿那布袋,李同参,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是你这么做,不是喜欢,而是害了……咦?有趣,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哼,真是郎情妾意。
尼玛!李永生觉得头皮都要炸了,他不用看都听出了声音,赵欣欣你咋就这会儿出现了呢?咳咳,他干咳两声,抬起头来,望向声音出处,然后尝试缩回自己的手,来了?尝试……不太成功,任永馨抓得这叫个用力,赶得上孕妇分娩的劲儿了,她的胳膊在颤抖着,眼光却也瞟向了同一方向。
赵欣欣一身劲装,外面披着一件道宫较为常见的披风,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李掌柜,不给介绍一下这位美女?听她这阴阳怪气的口气,李永生反倒是豁出去了,他笑着发话,介绍一下,朱塔任家的任永馨,这位是英王的九女赵欣欣。
任永馨?果然很漂亮,赵欣欣斜睥着任永馨,微微颔首,嗯,名字也好,朱塔任家……好像跟我玄女宫有些牵扯。
英王九女?任永馨的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待她听说,对方以玄女宫人自居的时候,却是不敢怠慢,于是微微一笑,见过九公主,您这相貌身材,也是一等一的惊艳,好漂亮的长腿。
李掌柜跟我说过,一个女人不漂亮,可以称赞她的身材,赵欣欣淡淡地发话,若身材也不好,还可以称赞她的气质,哪怕没有气质,还可以夸赞她温柔。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你已经在夸我的身材了吗?姐们儿的相貌,真有那么不堪吗?姐姐你的身材是真的好,任永馨笑一笑,这腿真的好看……对了,请坐啊,看得我都失礼了。
你也是长得真好看,赵欣欣的大长腿一跨,就坐到了长凳上,然后看一眼两人握着的手,你看,李掌柜抓住你的手,都舍不得松开了。
任永馨马上就收回了自己的玉手,李永生无奈地摸一下鼻子,探手去抓茶杯,心里忍不住嘀咕:明明我是被抓的,你这得瞎成啥样,才能这么胡说八道?关键时刻,有人站出来帮他辩护了,永玢大声发话,是我姐姐抓的永生哥哥,她觉得永生哥给我的见面礼太贵重了。
赵欣欣这时候才注意到,桌上还有一个小袋子,而这袋子的样式,她也实在太熟悉了——五两装的灵谷小袋。
虽然她很不忿,这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不过若是有比较合理的解释的话,她的怒气就小了不少。
当然,她心中的块垒,不是那么容易能消除的,于是微微颔首,原来李掌柜你跟我求的灵谷,都是要送给这小丫头的?李永生有点忍无可忍了,赵欣欣,有些话咱俩回头说好吗?赵欣欣顿时住口,原因很简单,回头说的事儿,就是当下不方便说——这种表述方式,谁远谁近,这还用说吗?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表现,有点像吃醋,她停了一停之后,又出声发话,李掌柜,这几位你也跟我介绍一下呗。
或许她自己都没注意到,不管是称呼李掌柜也好,还是她这种命令式的口吻,其实都说明了,她想要宣布,对某人拥有主权——哪怕她可能自己都不会承认这种心态。
李永生将在座的人,都介绍一遍,介绍到吴小女的时候,他终究是没点破,这就是那个给你喝红糖水的女人。
不过他也说了,吴妈妈常年住在细柳巷,是个职业稳婆——你应该可以想到些什么吧?果不其然,赵欣欣的脸上,掠过一丝异色,顿了一顿才发话,稳婆?红糖水煮鸡蛋,是不是对产奶有好处?产奶还是要老母鸡熬汤,吴小女闷声闷气地回答,红糖水是生产时候用的,补力气补血,九公主莫要误听人言。
赵欣欣听到她嘴里的红糖水三字,就已经知道,眼前这老丑的稳婆是何人了,不过她也知道,眼下自己的身份,一旦跟对方相认,会给她带去诸多的不便。
于是她笑着点点头,多谢赐教,李掌柜,能找个地方聊两句吗?嗯……任永馨,你也可以跟着来。
任永馨淡淡地看她一眼,他屡次大索南疆,想必找的就是九公主……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跟着去了,我不喜欢他脸上那道疤。
果然不愧是玲珑心肠,她竟然猜出了,赵欣欣就是某人在一直寻找的永馨。
不过终究是绝世美女,又是从小到大骄纵出来的,她点破对方身份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后果。
吴妈妈却是惊得刷地就站了起来,是你?那个小女孩?你们都想多了,赵欣欣淡淡地发话,李永生不过是我手下的掌柜,任永馨你也号称京城第一美女,要对自己有信心……我找他,不过是有人想要见他。
任永馨是什么人?根本不吃这糖衣炮弹,她微微一笑,能令九公主亲自前来相请,看起来,李永生可为良配,九公主要珍惜。
赵欣欣冷冷一笑,你若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处境,就不会这么说话了。
说完之后,她站起身就走,李永生迟疑一下,跟着走了,而张木子紧随其后。
其他人也想跟着,张木子一道目光,冷冷地扫来,大家终于是绝了心思。
三人直接穿出了玄天观的前门,又穿过门前的广场,来到了对面的一片小树林里。
赵欣欣带着两个侍女,就静静地站在小树林外沿——当然,她身边肯定还有其他护卫,只不过目前没有显现出来。
过不多久,一辆豪华的马车驶来,缓缓停在他们面前,一个佝偻的老妪先跳下车,然后又是那高大老者。
下来四五个人之后,一个英挺的中年人,也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 兴衰之道李永生对中土国的高官,并不是很熟悉,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英挺中年人:英王?英王一下车,旁边那些看似无所事事的闲人,顿时就簇拥了过来,目光不住地向四下扫视。
英王大踏步走过来,并不关心那些,而旁边有人从储物袋摸出阳伞什么的,在旁边张罗了起来。
眨眼之间,一个雨棚就搭了起来,里面还摆放好了桌椅和茶具,四把阳伞摆放在四周,明显是一个阵势。
英王并没有跟李永生打招呼,而是直接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然后才上下打量他。
你要这么做,就没意思了,李永生见状,心里真的不高兴,也不跟他打招呼——是你要见我,不是我要见你,跟我摆谱,你不够资格。
如果不是永馨这一世转生到你家,我冲你点一下头,起码够你跟外人显摆五十年!不过他终究不是小肚鸡肠之辈,所以也只是微笑着一拱手,见过英王殿下。
其实照常理来说,他这个态度和行止,也远算不上恭敬。
然而,英王似乎是疏于小节之人,他眼中没什么情绪,嘴角微微上翘,想不到欣欣能结识你这么个妙人,也是有趣……对了,看座,给北极宫的道长也摆上座位。
李永生和张木子坦然就座,赵欣欣则是拿了一个小凳,坐在英王旁边,比他矮了许多,正是一副承欢膝下的样子。
然后,几个人都没有说话,树林中一片寂静,偶尔有小风吹来,刚吐出嫩芽的树枝轻轻舞动,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静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英王见他俩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才开口打破了寂静,小女欣欣受我所累,连番遭遇刁难和刺杀,还要多谢两位的援手。
张木子的眼睛半睁半闭,很干脆地回答,我只是适逢其会,英王要谢,就谢李永生好了。
看她的样子和口气,竟然是不怎么买英王的账。
李永生也微微一笑,很干脆地吐出六个字来,我跟欣欣有缘。
一直以来,他都有点诟病我与XX有缘这种句式,现在这么说,也不过是恶趣味发作。
英王听到这话,明显地怔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小家伙你还真不客气啊。
一个是天潢贵胄亲王之女,还是玄女宫的弟子;另一个不过是名孤儿,眼下也不过是在教化房挂个职,两人身份地位的差距之大,简直无法形容。
这种情况下,还用大喇喇的口气,说什么有缘?也就是英王涵养好,只是婉转地说对方不客气,但骨子里也是那个意思——凭你也配?李永生笑一下,淡淡地回答,英王亲自着人来请小子,必然有原因,既然是这样,我也没必要客气不是?我虽然身份、地位和修为都很一般,但是你这堂堂的亲王要见我,说明我并不是一无是处,你我心里都清楚这个,就没必要说这些题外话了。
英王愣了一愣,怔怔地看着他,须臾,又叹一口气,你这样的人才,最终留不在朝廷,也实在令人扼腕。
说完之后,他又看一眼张木子,很显然,他知道李永生跟北极宫的关系极深。
这说明他在见面之前,也做了不少功课。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殿下若是为朝廷惋惜,不如惋惜一下九公主,如此惊艳的资质,竟然要入道宫,实在令人感到扼腕。
是吗?英王闻言笑了起来,很随意的样子,永馨一直比较有性格,不过你们都说她资质好,我还真没觉出来,你能跟我说一下吗,她的资质哪里好了?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沉默了差不多四五息时间,才微微一笑,她的资质……现在还不方便跟殿下明言。
英王难得地尴尬一下,嘴角也微微一抽,呵呵,是吗?是的,李永生点点头,起码玄女宫栗化主是这么认为。
听他将锅甩到了栗真人身上,英王就算得了面子,自然也就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栗真人确实这么说过,对了,你对朝廷官员不再单纯倚仗气运,似乎有自己的看法?咦?李永生惊讶地看他一眼,原来刚才在我耳边轻哼的,是殿下?身为亲王,你这么听人墙根儿,真的好吗?不是我,英王摇摇头,很坦然地回答,是我一名护卫,他对你们的言论,深表赞同,所以我才临时决定,见一见你。
原来是临时决定,李永生这才搞明白,于是他微微一笑,其实信仰缺失这种事,不算多么稀罕,殿下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没必要再问我吧?不管是什么体系或者宗教,一旦人心不靖,最早感受到的,就应该是同一团体内的人。
他才不相信,英王对此没有察觉,而且,应该也准备了相对的措施才对。
信仰缺失?英王怔了一怔,然后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词……果然精辟,不愧是传说中的博本院第一人!你连这个也知道?李永生忍不住咧一下嘴巴,你丫到底调查了我多少?英王却是被这个词震得不轻,双目迷茫了好一阵,才叹口气,果然是如此,不过我觉得,官府中人不信气运信香火,这种情况……现在也还不多见吧?不多见吗?张木子又忍不住出声了,她冷笑一声,这种事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所以我俩才感叹本朝的气象。
不至于吧?英王再次愕然,朝廷严查不就行了?这原本就是该禁止的。
呵呵,李永生不屑地笑一笑。
这话何其幼稚!张木子本来想指点一两句的,听到他不屑的笑声,才轻咳一声,禁止吗?你问李同参就是了。
英王将目光转向李永生,你不会怀疑,朝廷连这点都做不到吧?中土国没有什么国外敌对势力兴风作浪,官府的执行力,还是相当强的。
我当然认为官府能做到,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话,但问题是,你管得了人,管不住心,人心散了,队伍就没法带了,卫国战争之初,朝廷为何会脆败?信仰缺失……人心散了,队伍没法带了……脆败……英王觉得,自己这辈子听到的新鲜词,也未必有今天听到的多。
但是偏偏地,这些词汇都是很好理解的,他一听字面意思,就能理解个大概。
卫国战争之初,中土国大片的领土,迅速地沦陷,这跟官府的统治无力,有直接的关系。
而统治无力的原因,就是因为有太多的官员不作为,太多的官员,根本不关心朝廷的存续,黎庶的生死,也就是说,朝廷气运对他们来说,真的无所谓。
他们关心的,就是自家的利益。
后来光宗使用了铁血政策,对外异常强硬,对内大肆清洗,而中土国又有足够的纵深,大踏步后退的同时,大力整顿朝纲,才赢得了卫国战争,迎来了中土国的新生。
英王对这一段历史,实在太清楚了,平日里推演过多次,所以他才会注重李永生和张木子的评价。
于是他微微颔首,然后出声发问,那现在的情形,又是一个由盛而衰的转折吗?张木子冷冷地看他一眼,冲李永生一撅嘴,你问他。
她心里有答案,但是却想听一听,他会怎么说。
而且北极宫的弟子,是不会涉入朝争的,她也不想点评这些。
由盛而衰还早,李永生微微一笑,恰恰相反,这往往是盛世的开端。
盛世的开端?英王的眉头一扬,就待说,你这小子岂不是在胡说八道?不过紧接着,他似乎就反应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点意思,继续说。
这很简单,李永生笑着回答,衰败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只有兴盛了,才会给衰败提供足够的土壤,没有兴盛,谈何衰败?这话说得……英王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阵,那岂不是说,我们若是伸手去管,那中土的兴盛,就遥遥无期了?你这话有点自相矛盾。
李永生又是一笑,此兴盛非彼兴盛。
英王陷入了沉默中,张木子的眼珠,也转个不停。
两人都大致理解了李永生的意思,但是这个机锋,也着实有些高深。
呵呵,就在此时,传来一声轻笑,场中蓦地出现了一个小老头,灰色衣裤,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看起来颇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架势。
他出现之后,直接放出了一张椅子,大喇喇地坐在上面,看茶!老供奉,见到此人,在场的人齐齐行礼,就连英王也站了起来,抬手一拱,见过供奉。
就连张木子,都站起了身子,和李永生一样,拱一拱手,并不说话。
来人是什么修为?看不透,李永生都看不透。
老供奉摆一下手,大喇喇地吩咐一句,不用多礼。
然后他侧头看向李永生,小家伙你说得不错啊,钻研过兴衰之道?第三百六十七章 无心真君面对突然出现的怪老头,李永生不卑不亢地回答,略略涉猎过一二,钻研二字,却是不敢说。
就刚才那几句,也比大多数赵家人理解得深啊,老供奉轻叹一声,你面前这小家伙,也有治世之心,不过对此还是有些蒙昧,有负‘英’这个封号啊。
英王被说得有点羞愧,却还不敢发作,只能讪笑一声,我哪里有什么治世之心?不过是穷极于道,喜欢探索一些本源就是了。
老供奉微微一摆手,你跟我辩解这个没用,不如去跟你那皇侄说,我也无意管这些……李小哥,还是帮他解惑一二好了。
李永生皱一皱眉,不过最后,还是耐心地发话,这个人心思动,本质上讲不是坏事,穷则变,变则通……通了,社会才能兴盛。
英王很痛快地点点头,这个我懂,就是你说的,若是这‘通’是以信仰缺失为代价,那么在兴盛之初,就埋下了衰败的种子,可是如此?不愧是被封为英王,思路相当地敏捷和开阔,李永生微微一点,他就明白了。
赵欣欣则是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永生,目光有些迷离。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殿下果然是天纵之才,我要说的正是这个。
我要问的可不是这个,英王一摆手,表示自己不吃这一套,我且问你,什么叫此兴盛非彼兴盛?你认为的兴盛,该是什么样子?这还用得着说吗?李永生笑着一摊双手,那就是在兴盛之初,信仰不要缺失。
张木子本来双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听到这个答案之后,忍不住翻个白眼:你这话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她并不认为,李永生的话,是建议引入香火愿力的修行方式,那还不是跟没说一样?英王却是在关心别的,他眉头一皱,正色发问,你的意思是说,兴盛的中途,其实也会出现信仰缺失?多稀罕呐,李永生翻个白眼,兴衰轮替,自有其道,天下万物,谁躲得过去?人力能做的,无非是尽力减少衰败的影响,争取撑到下一轮的兴盛。
赵欣欣冷不丁地出言,如同先皇祖光宗一般,本来有盛极而衰之兆,结果正好遭遇卫国战争,反而就撑了下来。
李永生看她一眼,微微颔首,她这话说得……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英王听得却吓了一大跳,你这孩子,不要胡说八道,父皇取得卫国战争的胜利,正是因国力强盛,哪里来的盛极而衰?行了,你自己明白说的是真话假话,老供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很不客气地表示,真正强盛的话,一开始怎会被人打得屁滚尿流?英王不敢做声了,心里其实还有几分不服气,卫国战争之前,中土国虽然有些奢华之风,但谁能否认那是盛世?老供奉不说他了,又看向李永生,你的兴替之说,深合大道真意,我也曾听大德布道,言兴盛之初,往往是祸患之源,莫非这朝廷气运,就不得兴旺吗?李永生笑一笑,百废待兴之际,如幼儿新生,生机勃发,并无必然的祸患,待开始兴盛,便有如人体由幼及壮,稍有不慎,便积累下了隐患,久而久之,必成衰败之源。
老供奉默然,半天方始发问,然则,如何能尽量避免隐患滋生。
大抵……我有两策,李永生慢吞吞地回答,一策重的是事在人为,总要殚精竭虑,防止祸患发生,这样的兴盛会来得慢一些,僵化一些,暮气虽重不失方寸。
确实,老供奉点点头,急于求成,过分强调变通,容易导致信仰缺失,只知钻营心无敬畏,朝廷失了立朝根基,正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腐朽总是从上层开始的,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却懒得再说了。
而老供奉却提了出来,按部就班地发展,确实慢了点,但重在厚重,可是我想请教一句:厚重便无隐患滋生了吗?纵有隐患,但根基尚在,李永生意兴索然地回答,我也说了,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在场的人尽皆默然,良久,张木子轻叹一声,终是逃不脱兴衰轮替,兴替原本是大道。
英王心思机敏,少不得又问一句,那第二策呢?第二策嘛,李永生微微一笑,不可说,眼下说不得。
老供奉的瘾也勾了上来,眉头一扬,如何不可说?你知他是英王,可知我是谁?李永生又是一笑,便是老供奉真身在此,也是说不得的。
真身?张木子听得眼睛一眯,随后笑了起来,真君何必跟我们小辈开玩笑?咦?老供奉眯着眼睛看着李永生,小哥眼力不错,师承哪位老友?李永生继续笑,同时还摇着头,不可说,真的说不得,英王殿下也知道,我意不在官府,跟真君并无冲突。
老供奉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咳咳,张木子轻咳两声,三月三是真武帝君诞辰,家师曾言,许久不见无心真君了,真君既然能观礼玄女娘娘寿诞,何妨前往北极宫一游?嗯?老供奉斜睥她一眼,这位小道长师从何人?他当然听出来,对方是不容他动手,是以出声威慑。
家师为北极宫三宫主,张木子又一拱手,毕恭毕敬地回答,名讳不敢言。
是她啊,老供奉轻哼一声,你家二宫主,我是好久不见了,有些挂念。
张木子沉吟一下,李永生却笑了起来,二宫主说了,想见他,我可以代为通告,真君确定要见他吗?就你?老供奉眼睛一眯,上下打量李永生几眼,似乎是才认识这个人一样。
良久,他才哼一声,你能联系上那瘸子?瘸真君失踪,别人不知道,真君级别的人,哪个不晓得?我有瘸真君拜帖,李永生摸出一块玉简在手上,淡淡地看着对方,老供奉……愿接?老供奉虽然只是一具化身在此,但那是真君化身,神通广大,神念在玉简上一扫,只觉得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正是那老对头的。
至此,他再不敢怀疑,对方能联系上瘸真君,而且他刚才出言试探,说的是瘸子两个字,对方也还了瘸真君三个字回来。
那么就说明这个李小哥,背景还不是老瘸子,真要是那厮的弟子,哪敢称呼瘸真君?此人的后台,还要强于老瘸子,才敢这么说话。
至于说老瘸子的玉简,他才不会接,那厮一般不找人麻烦,谁家有草菅人命等大罪,丫才会找上门去,出手就是狠手,据说因此积攒了不少功德。
而瘸真君行事虽然不着调,但上门收拾人的时候,一般都会下拜帖,对上小势力也不例外,不是威胁恐吓的意思,而是表明我要堂堂正正地来。
左右不过是沽名钓誉之举!老供奉心里腹诽,但是这帖子他还真不能接,一旦接了,瘸子绝对有胆子找到天机殿去,到时候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他对瘸真君的行事,不怎么看得上,但是对其战力,那真是不服不行——北极宫的第一高手!再想一想,李永生背后,应该还有一个起码跟瘸子比肩的存在,他有再多的想法,也得收起来,现在的中土国,真的乱不得。
他看一眼张木子,发现北极宫的女娃娃,也是愕然地看着李永生,心说果不其然,她竟然不知道他有瘸子的拜帖,就要一心一意地维护,可见李永生身后,真的另有高人。
再想一想这李永生对气运兴替的理解,他越发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不是大德之辈,哪里培养得出来如此眼光高远的年轻人?于是老供奉微微摇头,我收帖子做什么?就是百来年不见,有点想念,下一次缘法大会,可否见得到他?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据说可能去,但是……谁能替瘸真君做主?哦,老供奉点点头,然后眼珠一转,小哥,你叫他瘸真君,可是不太合适。
嗯,李永生点点头,却也没兴趣问为什么不合适——无非是不够恭敬罢了。
真君是修行中人的称呼,老供奉一本正经地发话,道宫中的高人,尤其还是北极宫的二宫主,应该称其为大德,这才合适。
无心真君,张木子叫了起来,她面色铁青地发话,阁下身为真君,在我等小辈面前,还请体面一点。
哈哈哈哈,老供奉仰天大笑,十分得意的样子,下一刻,身形就消失不见。
张木子却是余气未消,她左右看一看,就盯上了滨北双毒里的高大老者,阴森森地发话,很开心吗?要知道,高大老者可是化修,他的伴侣,那个老妪也在旁边,两人合力的话,面对两三个化修的围攻,那是丝毫不惧。
张木子这小小的高阶司修,竟然敢如此挑衅,真是不知道死活。
第三百六十八章 九公主的心思张木子发飙,高大老者却不敢发怒,然而,这不是因为对方是北极宫人的缘故。
滨北双毒横行中土多年,手下也没少了道宫弟子的性命。
关键是,老供奉说的这个笑话,是北极宫不能忍的,堂堂的瘸真君,成了缺(瘸)大德,换给四大宫哪个宫,也不能忍。
这笑话不是第一天讲出来的,没错,这是个老梗,但是敢这么说的人,只有真君,北极宫三宫主因为此事,诛杀过起码六个真人——其中有三个是道宫中人。
北极宫三宫主喜欢二宫主,这不是秘密,怎奈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还有传言说,瘸真君为了让她死心,才会在证真的时候,放弃了重塑肢体的机会。
而眼前这小姑娘的师尊,就是三宫主!高大老者的嘴角抽动一下,很无奈地发话,这个……我真的没笑,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就是这样啊。
老妪火了,不答应了,这尼玛不是欺负老实人吗?他笑一笑不行吗?你个小小司修……行了行了,高大老者赶忙哄她,这是三宫主的弟子,无心真君笑得,咱们笑不得。
他这话也是带刺,心里不高兴,难免带出情绪来。
张木子也知道,自己发作得有点没道理,所以冷冷一哼,他笑得?嘿,走着瞧。
无心真君搞出的这一幕,让大家都有点尴尬,不过真君就是这个位面最顶端的存在了,喜怒由心,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谁能计较?真君之间开点玩笑,不是很正常吗?只是其他人,没资格参与到这个玩笑里罢了。
很快地,英王就最先调整过来了情绪,小李,第二策,真的不方便说一说?真不方便,李永生摇摇头,看到赵欣欣哀求的眼神,心里一软,殿下,恕我直言,以你现在的情况,应该先考虑其他方面的问题。
都要被别人虐成狗了,你跟我讨论朝代的兴衰之道,想得有点多了吧?英王怔了一怔,然后大有深意地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发话,那我跟你谈……我现在的情况?你确定可以跟我讨论?这还击也是很凌厉的,你有资格跟我说这个吗?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办事总要分个轻重缓急,殿下是天纵奇才,但做事也未必能面面俱到,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才能再考虑其他……我这话是不是有点冒昧?岂止是有点冒昧?你简直是冒犯了!英王也不想跟他多计较,那行吧,回头再说第二策,永馨,帮我送一下他。
我不跟你谈了,走人吧你!果然是亲王的范儿。
不过他称呼赵欣欣,用的还是小名,李永生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也就懒得跟他计较。
赵欣欣默默地站起身,将他和张木子送出去,走了好远之后,才轻叹一声,我也不知道父王来此。
李永生早就将这些事丢到了脑后,闻言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任永馨回来。
赵欣欣的头刷地就扭了过来,看了他半天,才出声发问,你若知道呢?就算知道,我也会来啊,李永生看着她,微微一笑,我等的是你,她只是过客。
过客也值得你送灵谷吗?赵欣欣很想问这么一句,不过最终还是扬一扬眉毛,你觉得我父王,会不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天家?这问题……真的好让人蛋疼啊,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今上已经登基了。
好了,我就随便问一问,赵欣欣虽然年纪不大,也是骄纵出来的,但终究是天家血脉,平日里的言传身教不少,自然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说的。
李永生见她意兴索然,少不得说起了别的话题,这无心真君是何处的供奉?天机殿的供奉,张木子咬牙切齿地发话,我看他是太平日子过久了。
李永生的眉头一扬,他也有类似的猜测,但是这种时候,天机殿的供奉,居然跟英王混在一起,实在令人有点不解——难道这就是英王的底气?赵欣欣却是情绪好了一点,真君是太爷爷请来的,原本是因果殿副殿主,后来沉迷于天机之道,去天机殿做了供奉。
因果殿副殿主?那这厮的战力,想必也不弱,李永生沉吟一下,还是问出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他是支持英王殿下的?真君号无心,赵欣欣扬一扬眉头,略带一点无奈地发话,只管庇护国朝,也无意朝争,他跟父王接触,是不怕人非议……大约也仅此而已。
他们说话的时候,无心真君又出现在了英王身边,似笑非笑地发话,你家的九女,却是福缘不浅……不过她竟然想你去争那个位子,好奇怪。
小孩子家家的,懂个什么?英王苦笑一声,又叹一口气,我可不敢有其他的念头,只求我这一支,能顺顺利利传下去,不过眼下看来,也有些难度……皇侄儿有点狠啊。
你真的不想吗?那你又何必学什么治世?无心真君淡淡地看他一眼,不若我跟今上说一声,放你一马?真君你饶了我吧,英王苦笑一声,若是让他知道,我请得动真君求情,就算眼下过关,早晚也是个横死,不如逆来顺受。
无心真君冷冷一哼,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死心,那也由你。
在他看来,真君的求情,定然是管用的,但是对于英王来说,也是一种约束,起码他真要谋夺大宝,那就相当于让真君食言,后果可想而知。
面对这样的逻辑,英王也只能苦笑,他还能做什么?毕竟无心真君是天机殿的力量,不是他自行笼络的真君,此番人家前来,也是在玄女娘娘寿诞期间,关注玄天观,而不是看他英王的面子。
所以有些话,他是没办法说得太透彻的,要不说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悲哀,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无奈……李永生跟赵欣欣,也没有共处了多长时间。
不过因为无心真君的出现,九公主明显不再跟任永馨计较——这并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她更在意的是,我请你请不来,倒是要跟宁致远一起来?我是以医生身份来的,李永生耐心地解释,然后他才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奇怪,宁致远说英王有恙,我刚才也没看出来啊。
我也没听说父王有恙,赵欣欣先是一愣,然后苦笑一声,你说这个宁致远,是不是在坏我父王?意思是说他伤病在身,永远都不配执掌大宝?李永生挠一挠头,心说我怎么会知道?不过他倒是有别的猜测,也许是你父王选了自污……我发现擅长自污的人很多啊。
张木子默默地听他俩说了半天,现在实在忍不住了,我说,这红尘中的事情,有你俩说的这么复杂吗?赵欣欣轻笑一声,感触颇深地叹口气,道宫就强出很多吗?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中午时分,九公主去跟英王汇合了,她对吴小女,没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来。
吴小女看着她离开,似乎想问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出声——李永生距离她,已经很远了,眼下双方能相处甚得,真的很不容易,至于赵欣欣,就离她太远了。
任永馨对赵欣欣的离开,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还盛情邀请张木子三人,同任家人共进午餐。
表面上看,这是北极宫的准弟子,对同门的前辈表示敬意。
午餐是选了玄天观外院的一间雅舍,差不多有百平米的方圆,摆了六桌,大部分都是任家子弟。
任家的规矩比较严,上首一桌,就是任进他们陪着张木子,不过又多了一个规划司的副司长,也是刚刚升上来的,任进的堂弟。
吃饭的时候,有任家子弟上来敬酒,主要敬的是张木子,都是毕恭毕敬。
张木子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场面,不过既然来了,也没办法。
大约吃了半个时辰,大家就散去了,本来是各自离开,但是任进的夫人听说,张木子目前在吴小女的家里落脚,就嘱咐自家的马车,将人送过去。
同行的是永馨三姐妹,很显然,任家很想维系好这一层关系。
马车行在路上,永玢兴奋地缠着李永生,要他教自己怎么服食灵谷——这一袋五两的灵谷,此刻就拴在她的腰上。
其他人并没有说话,李永生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真是不想打击她的情绪,莫非你还以为,这五两灵谷真的都归你了?别逗了,地球界孩子们的压岁钱,一般来说,都不是能完全归自己支配的!不过此刻,没有人提醒永玢这一点。
李永生猛然兴起了促狭之心,若是族里要代你保管这灵谷,永玢你怎么办?永玢顿时就呆住了,想了半天之后,委委屈屈地解下了腰间的袋子,永生哥,还是你帮我保管好了。
李永生哈哈大笑了起来,看来任家也是一样的嘛。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声就戛然而止,只听得任永馨轻声发话,那永馨就得时不时去见你,服用灵谷了?第三百六十九章 真君无行对上李永生,任永馨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将这个大男孩放在眼里,原因无他,她美艳的名气,响遍整个顺天府,惊动了太多的杰出少年,所以她当初在意的,只是张木子。
然而在不经意间,李永生在她心里的份量,就变得越来越重,她甚至想不起来,这种转变是如何发生的。
也是因为帮助他的缘故,她终于提前获得了进入道宫的机会。
任永馨是冰雪聪明的,她甚至可以确定,那赵欣欣就是李永生要找的女孩儿。
搁在往常,她会开心李永生找到了要找的人,但是现在,每每想到这个,她的心里,都会漾起一股莫名的酸楚:为什么是她?她并不认为自己比赵欣欣差,除了家世,赵欣欣哪里比我强?那两条长腿吗?而且就算是家世,英王这次也遭遇了很大的麻烦,能不能平安地度过这场风波,也是难说。
所以,她一听说永玢要李永生代为保管灵谷,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建议永玢现在就开始服食——灵谷这东西,当然是越早服食越好。
永玢这样的资质,没有早早服食灵谷,并不是资格不够,而是因为任家的灵谷,实在是太少太少了,族中的重要人物都不够用。
总之,任永馨默认此事,族中肯定会有微词,不过她却顾不了那许多了,因为永玢肯定不可能一个人去找李永生,她当然会陪着她来,顺便还可以跟同门前辈张木子打好交道。
李永生并不知道她想了这么多,但是他非常确定,若是任永馨时不时来找自己的话,赵欣欣绝对要给自己脸色看。
所以他只能干笑一声,永玢,我可不能帮你保管,因为我在顺天府也待不了几天,大约过几天就要离开了。
永玢闻言,停下解那袋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不能多待一阵吗?真的不行,李永生笑一笑,索性心一横,慧剑斩情丝,这次我来京城,是陪着赵欣欣给英王贺寿,英王寿诞是明日,过后我们就该回了。
永玢学着大人一般叹口气,那圆圆的婴儿脸上,是浓浓的失望之色。
李同参,不若这样吧,任永馨冷冷地发话,你去跟我伯父说一声,这原本就是你送永玢的见面礼,要她自行保管好了。
这种行为,在中土国是可以理解的。
本来就是永玢的东西,李永生作为送礼者,此前不知道任家的情况,不便乱说话,现在得知这东西可能会收进族产,他可以强调一下:我的礼物是送给专人的,别人最好别动。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任永馨的语气有些僵硬,显然很不开心。
任永玢却没有注意到,高兴得连连点头,好啊好啊,家主最注重承诺了,不如咱们现在就去?冷不丁,张木子说话了,来来回回的,还不够麻烦,永馨,你跟任进说一声,这灵谷不要收入族里,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不要跟小女孩抢东西。
好的,任永馨乖巧地点点头,心中却是纳闷,张大人怎么管起这种小事来了?李永生却心知肚明,张木子为何这般急躁。
果不其然,到了细柳巷之后,吴小女热情地留客,张罗着给三女烧水弄吃的,张木子却是冲李永生使个眼色,转身走了。
两人来到一片遍布瓦砾的空地,有一棵大腿粗的丁香树,孤零零地矗立在其上。
张木子走到树下,转过身来,黑着脸发问,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张大人,你跟我请教秘法的时候,说话可不是这口气。
这能一样吗?张木子狠狠地瞪他一眼,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眼,她那口气不知不觉地就泄了,你骗了我这么久,我不该生气吗?你没问,我怎么算骗?李永生没好气地一翻眼皮,再说了,我也真是联系不上他……我说,无心真君,您这有完没完?无心真君?张木子紧张地左右看一看,你不是在忽悠我吧……你真看得到他?周遭寂静无声,似乎是在无言地嘲笑着某人。
李永生无奈地一拍额头,冲着一个方向叹口气,真要我将您请出来吗?小子果然眼力不凡,空中隐约传来一声轻笑,好了,我也是有点好奇,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等了好一阵,张木子才叹口气,狐疑地看向李永生,真的走了?这谁知道?李永生一摊手,很无奈地发话,若是他化身走了,换成真身来,我肯定感觉不到的。
哎,张木子意兴索然地叹口气,知道自己可能被一个真君盯上了,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跟李永生找后账了——瘸真君跟无心真君,可是分属不同体系的。
只冲无心真君那个玩笑就可以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会太好。
然后张木子又反应了过来,其实计较二宫主的名帖,还真没啥必要——反正是看不到人,反正是瘸真君的气息。
所以她退而求其次,那张名帖可否借我一用?没搞错吧?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真君之物,那是随便能借的吗?张木子脸一沉,我是要拿回宫去,献于长者得知,你看我是拿道君之物招摇撞骗的人?拿回去,再还回来怕是就难了,李永生笑着摇摇头,你还跟我说借?这是肯定的,张木子也清楚这一点,瘸真君百年未现踪迹,现在说什么的都有,若是有物证证明,瘸真君还活着,北极宫想尽一切办法,也要留下这个物证。
待真君归来之际,自会还你,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再者,我并不能分辨真君的气息,必须得拿回宫里,请长者辨识。
对啊,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我也知道你不能辨识,所以此前才会不告诉你。
你总是有理,张木子没好气地哼一声。
总是有理不是正常吗?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像你这没理还要指责我的行为,我可是学不来。
张木子气得一翻眼皮,手一伸,拿来!李永生摸出玉简,递了过去,今天就走吗?张木子狠狠地瞪他一眼,我可以着人来取!她匆匆离开,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得意洋洋地发话,昭雪真人不久之后路过,她是赶着回北极宫,参加真武帝君诞辰的,大约明早就可以到达。
昭雪真人姓陈,是一名心性坚毅的苦修士,李永生上次见过她。
你自己看着安排吧,李永生嘟囔一句,明早我还要早起,去宁府跟宁公公汇合。
英王寿诞不是小事,虽然他原本该在大名府祝寿,现在临时到了逼仄的顺天府王府内,有点调遣不开,但是一大早,英王府的四周,就被贺寿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现在大部分的官员,都知道英王的行情不好了,但是英王只要没有举起反旗,他就是亲王,所有该有的体面和仪式,一样都不能少。
顺天府知府,照样得亲自赶来维护秩序,幽州郡郡守,也必须遣人来道贺——虽然他绝对不想派人来。
军役部也不想派人来,但还是不能不来,英王曾经在军役部供职五年,还差一点被留在西陲坐镇,军役部里,他的亲信不多,但那毕竟是他供职过的地方。
政务院也派了人来,亲王寿诞,当地的政务司,是唯一能比较深度介入的部门,其他部门都要避嫌——亲王不得结交地方。
政务院这次是派来一个副院长,规格也很高了,还带来了院长的贺词和贺礼。
当然,来的最大的大佬,还是当今天家。
不过今上是一大早来的,他听说皇叔身体欠佳,特来问候,待了一阵匆匆离开,倒是留下两个司礼监的太监,帮着张罗。
能体现天家意志的,可并不仅仅是司礼监,当宁致远的马车在引导之下,来到英王府大门口的时候,道贺的宾客都齐齐一怔:今上眼里的大红人,也亲自来了?以宁致远的炙手程度,其实可以直接驱使马车进门,但是他不知道得了什么人的提示,竟然在门前下车,在两个小黄门的引导下,带着李永生步行而入。
如此一来,李永生当然也落入了宾客的眼中。
虽然他缓行小半步,差着宁致远一个肩头,但是数遍中土国,能差宁致远一个肩头的人,也真的不多,而他又是如此的年轻,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这个年纪和相貌,按说就该是护卫,但这里又不是战场,谁家护卫能离主家这么近?再说了,宁御马的护卫,可能才是一个制修吗?就在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之际,门外又来马车了,却是太皇太妃派出了一名尚宫,给这个非己出的光宗之子,带来了一份赏赐。
喧嚷之中,时间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眼看巳时已到,英王府开始整治寿宴。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这次英王府寿宴,采用的是分席制,而且还是古礼,一席两人。
第三百七十章 变生顺天的英王府,是昔日的皇子府,面积并不大,再加上亭台楼阁也占了相当的地方,能腾出来摆酒宴的地方,也不过二十来亩地。
不过这次,英王是执意要低调了,来贺寿的人,王府并不留饭,真想吃饭的话,前院有流水席,领了食盒打饭菜,也有席面,吃完就走人好了,颇有点地球界自助餐的模样。
然后就是中院的分席了,三十六个席位,没点身份的坐不到这里。
院子里三十六个席位,能欣赏院子中的歌舞,中院的正厅里,还摆了十八个席位,这是贵宾中的贵宾。
也就是说,英王的寿宴,正式宴请的,就这么五十四个客人。
当然,皇族不能算在内,王府后院,起码还有三四百号人,不过那就是内部的家宴了。
不管怎么说,堂堂亲王的寿宴,才这么点人,那不是一般的砢碜,往年英王在大名府摆寿宴,光是皇族也有五六百人。
顺天府的皇族多,但是这种场合,合适来的并不多,要紧人物必须来,不管有什么恩怨,这是体现亲情的时候,但是不要紧的人物,能不来就别来了。
这种情形,这种场合,绝对不是亲族之间拉近关系的时候。
英王在中院的大厅陪客人,后院的皇族,可以在晚上陪——那时候就是家宴了。
大厅里,英王高踞其中,左手是宗正院的宗正,这是第一尊贵的客人——事实上宗正是皇族,此刻坐在这里,无非就是帮着英王招呼客人。
英王的右手边,就是宁致远,可以说,抛开皇族之外,宁公公算是第一尊贵的客人。
当然,比宁致远身份不差的人,也海了去啦,比如说政务院的副院长。
但是副院长也只能坐在宗正的下首,成为表面第三、实质第二尊贵的客人。
没办法,谁让政务院的院长不来呢?副院长虽然代表了院长,但他的身份真是差一点。
宁致远的位置,真的是令众人瞩目,相较而言,宗正院的宗正,大家还确实没感觉。
宗正身份尊崇,那是必须的,但也只有尊崇的身份,其他嘛,蛋用不顶——人家负责皇族事务,大家都是朝臣,关宗正院毛事?当然,在某些场合下,宗正在某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上,还是能适当歪一歪嘴的,但也仅仅如此了——你要宗正劝一劝今上,不要再对付英王了,他敢吗?宁致远是大家关注的中心,那么李永生也免不了被人琢磨。
今天的分席制是古礼,两人一席,一主一副,不像现在的分席制,是一人一席。
这个副席,可不是端茶倒水的,那些是下人做的事,古礼来自于诸侯分封,主位上坐着的是诸侯,副席上是相国——最起码也是个谋士加勇士。
午正时分,场子里的歌舞继续,宴会也开始了。
吃喝一阵之后,海西郡郡守发问了,宁公公,何不介绍一下阁下身边的少年俊杰?海西郡守是英王旧部,原本授职西疆乌孙郡军役正使,想跟着英王大干一场,结果英王镇守西疆的打算,胎死腹中。
他就直接被晾在了那里,又过年余,英王去军职,他也改迁乌孙郡同知——这就是军转民了。
事实上,他的仕途也还算顺畅,先皇大行之前,将他放到了海西做郡守。
不过乌孙郡在中土国西北,海西郡则是在东南,虽然升任正职牧守一郡,是可喜可贺的,但是这样的调动,也委实令人无语。
乌孙郡行动靠马,海西郡行动靠船,乌孙牧羊,海西种茶……但是不管怎么说,海西郡的郡守,是脑门刻字的英王人马,所以他来了。
相较地球界的政客,中土国的官员比较有节操……好吧,其实这跟节操也没什么关系,总之就是这么一个社会风气,中土讲究荣辱与共,不讲朝秦暮楚。
大厅内十八席,他是唯一的封疆大臣。
英王的嘴巴微微动一下,想要帮着介绍李永生——他自认,对李永生的了解,不会比宁致远少,但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倒要看一看,宁致远打算怎么介绍这个人,或者可以由此得知,那个登了大宝的皇侄,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这是朝阳大修堂的李永生,是我的救命恩人,宁致远不说话则已,开口就是石破天惊,他笑眯眯地表示,我受刺客袭击,性命垂危,多亏他的针术施救,三凤九鸣……太医院一致认定,他的针术,远超针王桂一男。
有意思的是,他不介绍李永生的其他业绩——其实也不合适介绍。
开玩笑的吧,有人直接表现出了异议,针王桂一男,那是两百年都出不了一个的天才。
原来是他?有人却是听说过此人。
还有人心怀疑惑,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吗?我看他都中阶制修了,难道是我看错了?这时英王却出声了,小李的针术出神入化,令人叹为观止,其他方面也颇为不俗,现在已经是博本院的研修生,即将结业了,至于朝阳大修堂,他是曾经在那里插班修行。
有人讶然发话,原来寿星公也识得他……果然是有志不在年高。
这话看似夸奖李永生,其实有点打宁致远的脸——你找一个陪客来,却是英王熟识的。
宁致远面带微笑,似乎并没有听出言外之意。
紧接着,却是首席的宗正出声了,他看着李永生,莫非是写《拯救战兵雷锋》和《赵氏孤儿》的那一位?李永生本来不能随意说话,见有人发问,才抬手拱一下,回宗正大人,正是小子。
回话的时候,他依旧坐着,这也是古礼,站起来回答,才是灭自家威风。
哦,宗正点点头,也不多说,其实他心里有点不喜欢这小子。
他是不参与朝政的,对朝廷里的东西也很陌生,但是对这个修生,他却知道得不少。
原因很简单,《拯救》这个话本,是为光宗刷声望的,对皇族的影响很大,甚至那位居住在深宫的老太太,都亲口赞许过——这东西一听就是假的,但本意是好的。
她是光宗的妃子,岂能不知道光宗的心性?宗正也因此知道了此人,不过最令宗正记忆深刻的,还是去岁巴蜀郡递交上来的一个故事——《赵氏孤儿》。
皇家也姓赵,宗正院一开始以为,此故事随便说说的,但是很快地,博本院那里,递交上来了文字话本。
这事儿折腾了宗正院好一阵,他们不得不四下考证,皇族是否有名唤赵盾的苗裔,流落在外?就在同时,话本在民间也流传开了,公孙杵臼和程婴,很好地向大家演绎了,什么叫忠义,在注重道德的中土国,这种故事深受黎庶的喜爱。
不过最令宗正苦恼的是,今上知道这个故事之后,异常兴奋,说赵武弱冠之际,程婴了结恩怨——寡人也到了快意恩仇的时候。
旁人赶忙劝阻,宗正院也是这个意思——天家你风风光光地荣登大宝了,还有什么恩怨?小心是别有用心的小人,想要离间皇家的亲情。
这不可能!今上斩钉截铁地回答,说这故事的是李永生,写《拯救战兵雷锋》的,那个人,寡人信得过!若不是天家如此旗帜鲜明地表态,英王等人,岂会这么快就陷入尴尬中?对于这两个故事,宗正其实是非常喜欢的,但是今上利用赵氏孤儿做文章,却是他不喜欢看到的——他身为宗正院宗正,操心的不是一国朝政,而是赵家人的内部事。
见宗正不做声了,宁致远才微微一笑,出声发话,听说英王殿下近来贵体有恙,我特着人从百粤郡请来李永生,为殿下略尽绵薄之力。
显然,这是打脸,他并不说,李永生是跟赵欣欣一起回来的,其实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也是他笃定,英王不会把实情说出来,堂堂的郡主,跟一个寒家子不清不楚,就已经很坏形象了,更关键的是,跟赵欣欣同入京城的人,竟然被宁致远拽走,成为英王寿诞的外客。
这能很明显地说明,今上对眼下的局面,有超强的控制能力。
英王对这一招,也是相当无可奈何,他已经知道,今天李永生会跟着宁致远前来,但是他总不能跟女儿说——让那个李永生提前来,进后宅祝寿好了。
平民终究是平民,想要攀上皇家的高枝儿,难度不可想象。
英王如果真这么做了,还不够其他皇族笑话的,而且很容易给人一种饥不择食、丧心病狂的感觉——为了这点意气之争的小事,就认可天潢贵胄跟升斗小民的来往?与其让皇族里面生出这种反感的看法,倒还不如让李永生跟着宁致远前来。
所以英王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多谢天家关爱,我最近身体确实略有不适,也是昔年的老毛病了,其实在大名府静养即可……小李也可以跟着去。
他不想承认自己有病,但是此刻不认的话,那就是不给天家面子,所以先含糊答应下来。
就在此刻,场中一队宫装舞女走来,他笑着一摆手,看舞吧。
舞女们且歌且舞,从大厅外慢慢飘了进来,粉臂玉腿,娇娆无限。
猛然间,李永生一拍桌案,站了起来,大声发话,有毒!第三百七十一章 接二连三李永生这一嗓子,委实有点惊人,不少人讶然看了过来。
不过大多数人,是以看白痴的眼光看过来的,英王寿诞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人存在?但是英王身后的二名侍卫,却是齐齐向前跨了一步,以防万一。
而与此同时,带头舞女身侧的两名宫装女子,身子齐齐向前一蹿。
一人一抖手,打出了一团青色的雾气,另一人却是抬手做一个诡异的手势,场中顿时出现了百余柄长剑,虚浮在空中,对着英王刺了过去。
剑阵?有人惊呼一声,就待冲上前解救,却猛然间发现,有些体酥骨软,竟然使不出力气来。
事实上,就算能使出力气,除了几个化修,其他人也是白搭。
今天是英王寿诞,来庆贺的宾客,大部分都没有携带兵器在身——英王府不是金銮殿,有些人是可以携带兵器的,但是这大好日子,谁会这样做?那么英王的两个侍卫,就是唯一能阻挡刺杀的人选了。
两护卫也没有让人失望,身子一纵就挡在了英王的桌前,一边拔出刀来抵挡攻击,一边大声呼喊,有刺客!两护卫都是高阶司修,战力超群不说,防御力更加地惊人,直接无视了那些青色的雾气,手中长刀舞得水泄不通,挡格着剑阵。
要说亲王的护卫,肯定不仅仅是高阶司修,但是眼下是大喜的日子,不可能有修为更高的护卫在场——这算是防谁呢?不过这两名侍卫的存在,也就是争取时间,瞬息之间,就有七八柄长剑透体而入,两人兀自强行挡格着。
而那放出青气的女子,更是抬手掣出了一根金色长锏,一锏扫出,直接将上前阻拦的海西郡守打得倒飞了出去。
海西郡守是军中猛将,以他的级别以及跟英王的关系,本来是能带兵器的。
但事他毕竟不是军职了,若是带兵器进入大厅,容易给人不好的联想——英王军中旧部重执兵器,这是要向别人暗示什么吗?不过他也是相当了得的,大手一挥,前方就出现一个白色光芒的盾牌,同时激发了护身的符箓,浑身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
然而,虽然他是化修,两名舞女看似司修,可是这手执金锏的女修,一锏下去,竟然就砸碎了白色光盾,并且砸飞了通体白光的海西郡守。
而那放出剑阵的舞女,头顶又幻化出一支黑色小剑,以闪电一般的速度,直取英王胸腹。
关键时刻,一名护卫合身扑上,硬生生地用胸膛挡住了黑色小剑,只听得叮的一声轻响,那黑色小剑透体而入,那护卫倒退半步,应声倒地。
贼子尔敢!有人怒喝起来,幻化出刀剑,斩向两名舞女。
按说大厅里坐的人,大多不是化修就是司修,可以幻化出各种手段,攻击两名舞女——比如说博本院的总教谕孔舒婕,就是司修,一只白色的大手,使得出神入化。
然而,在这种场合使出类似严厉手段,不但速度慢,而且有所不妥。
想像一下,在地球界,美国副总统在家举办轰趴,猛然间遇到刺客了,保镖们当然必须尽心竭力,但是来的宾客里,虽然有人随身携带了枪,他敢随便开枪吗?不敢!因为这不是他职权范围内的事,他虽然也想开枪,可是误伤到副总统怎么办?而中土国这里,尤其多了一层顾忌,没有人知道这刺杀是谁干的——万一是今上授意呢?今上肯定没兴趣派人刺杀赵欣欣,但是对于英王……那就难说了,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总之,在场众人谁也不敢不出手,可是没几个人敢用太犀利的手段。
两名舞女受到多方的攻击,但是她们身上也有护身符,现场有三名客人,使出的都是束缚类的手段,都是齐齐地攻向了那名操纵剑阵的女子。
这是明显的配合不默契,但实在情有可原,没什么人能有资格,组织起这样的一群人,做防范刺杀的练习——哪怕是今上,敢这么组织,那也是对朝中重臣的不尊重。
大家只是看到,这操纵剑阵的女子,对英王的威胁太大了,除了百剑齐发,还能继续放出飞剑。
至于说另一名舞女,对英王的威胁当然也很大,但她使用的是钝器,这个威胁就要小很多,英王肯定是有护身符的,大不了人被砸开,不可太能造成致命的伤害。
然而这么想的人,还真的错了,下一刻,英王面前,蓦地出现了一面门扇大的黄色照壁,金色的长锏重重地击上去,直将照壁击得不住颤动。
紧接着,金色的长锏猛地爆裂了开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大厅里气浪四溅,整个大厅甚至都微微地一颤。
所幸的是,在场的人修为都不算低,凭着护罩和各种防御手段,虽然不少人被气浪波及,但还真没几个人受伤。
就在这爆炸声中,那黄色照壁居然……居然龟裂了开来,而金色的长锏爆炸之后,并没有彻底消失,而是被炸做了一小片一小片。
碎片四射,而大部分的方向,还是冲着英王而去。
咦?一直以来,英王都稳稳地坐在那里,并不慌张,直到听到这声巨响,才脸色一变,站起身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待看到金色的照壁不稳,他手持长剑转身就跑,嘴里高声喊着,抓刺客!一边跑着,他身边就冒出了白光,显然,他身上也是有护身符箓的。
不过在李永生看来,他这会儿跑开,十分地不明智,这是直接把后背让给了刺客。
正对刺客,且挡且退,直到坚持到支援的大部队前来,这才是正道。
然而,赵家虽然先人勇武无比,半途中出了一个光宗,也是敢拔剑站在阵后督战的主儿,可是大部分的皇族,早就被日常的锦衣玉食,骄纵得身娇肉贵了。
英王也是如此,别看他的封号是英,也曾经亲手斩杀过虎豹,但那都是被侍卫们包围了,由他出手,远远地张弓搭箭或者使用术法,绝对不会突破安全距离。
连千金之子,都坐不垂堂,天潢贵胄,本也该如此。
然而这样的战斗,怎么可能锻炼出近身搏杀的豪气来?就在此刻,大厅两侧的角门开启,冲进来四个人,一侧是滨北双毒,一侧是另外两个化修。
但是他们虽然冲进来了,但是爆炸的余波尚在,四下翻滚的气浪,让他们有一个短暂的停顿——真的是一时半会儿搞不清状态。
一名粗壮大汉反应最快,他在不明情况的情况下,大喝一声,咄,看刀!一声喊出,直震得人胆颤心寒头晕眼花,连房梁上都扑簌簌地掉了灰尘下来。
他原本就擅长音攻,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这种大范围的攻击手段,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就连英王都被这一嗓子,震得微微怔了一怔,然后迅速地冲着出声的方向冲了过来——有两个化修出手,他肯定是安全了。
但是就在这一刻,变生肘腋,旁边有一个服侍的小厮,原本是跪坐在那里,等着旁人召唤的,猛然间双手一张,冲着英王扑了过来。
这小厮也是制修的修为,而且只是初阶制修,英王好歹也是起码高阶司修的战力,见状冷冷一笑,抖手一道白光打过去,死吧!英王封号为英,按说不至于太糊涂的,更不会草菅人命,但是这种情况下,一切异常的行动,都该被扼杀,至于说会误伤什么人,那真的顾不了许多了。
广义上讲,英王今天若是被刺杀,起码要有上千人陪葬,这真不是开玩笑——他就算再恶了今上,也只能今上出手,其他人出手,都是中土国的敌人。
杀一人而救千人,该如何取舍,这不需要考虑。
然而,他一道白光打过去,那小厮就如同没有看到一般,身子没有半分的停顿。
小厮的身子,被白光穿过的同时,就化作了一团黑色的火焰。
莲花状的黑色火焰,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膻味,毫无阻碍地扑向了正在后退的英王。
英王虽然胆气一般,见识却着实非凡,他的眼睛一眯,愕然地尖叫,业火?传说中的红莲业火,乃是情绪和因果所化,可以归为天罚的范畴,而业火生出的红莲,居然是黑色,那就说明负面情绪和恶因太多。
这样的天罚,不是一般的护身符扛得住的——真君之下,谁的护身符,扛得住因果?原来两个舞女暴起发难,并不是真正的杀招,这制修小厮舍身化业火,才是此刻的底牌。
然而就在此刻,有人冷哼一声,一张黑色的纱网,正正地网住了那一朵黑色的莲花。
黑色纱网出自滨北双毒的老妪,双毒本来就是玩水的,老妪平日里打出的水滴有毒,此刻水汽化作纱网罩住了业火。
能克制业火的东西寥寥无几,不过水火本相克,老妪的水雾中有毒,还能克制一下这黑色业火的负面情绪,差不多就是以毒攻毒的意思。
英王也不指望这纱网能抵挡住业火,能拖延瞬间即可,他一转向,继续奔逃。
下一刻,不止一个声音惊惶地大叫,英王小心!他的身侧,又一朵火红的莲花扑了过来!第三百七十二章 撼神符英王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又有一团业火扑了过来。
业火收集不易——理论上就不可能收集到,撇开别的不说,就没有容器装得了它。
尤其是这种形之于外的业火,更是极为罕见。
绝大部分业火的表现方式,只是心魔,高阶修者会遇到的心魔劫,就是很强的业火了。
英王寿诞,竟然能见到两朵外放的业火红莲,不得不说,亲王就是亲王,待遇就是不一样,再罕见的东西都可能遭遇到。
英王在向外冲的时候,遭遇来自斜前方的黑色业火,他不得不向侧后方退去,途经那名被黑色小剑打入了胸膛的护卫。
但是谁也没想到,那名倒地不起的护卫,猛地化作一朵火红的莲花,扑向了英王。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在场的人齐齐惊呼——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杀招!贴身的护卫,竟然也是刺客,这实在让人大跌眼球!英王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长剑没命地斩了出去,心里却是暗暗地一叹,如果我随身携带了山河社稷图的话,又何至于此?英王府的山河社稷图是仿品,正品在皇宫之内,算是中土国的镇国之宝。
就算是仿品,威力也不可小看,毕竟是气运重宝,防身或者拿人,都是一等一的方便。
业火虽然难以抵挡,但是又怎么能击破这万里山河、遑遑社稷?遗憾的是,英王不敢把山河社稷图带在身上,起码最近不敢带。
诚然,这仿品也相当贵重,算是英王府压箱底的宝贝之一了,但是有英王在,才有英王府,英王不在了,哪里还有什么英王府?他不敢带在身上的原因是,他不想让那个皇侄再怀疑自己了——你整天带着山河社稷图,脑子里惦记啥呢?这个理由听起来很可笑,但却是真实的,帝王的猜忌之心,根本是不可理喻的——维民所止都能被视作雍正无头。
是不是你堂堂的英王,觉得自己拿个仿品,有点委屈了?想换个正品啊?其实,今上就算换一个置疑的借口,理由依旧强大:你天天带着山河社稷图,想要防谁?下意识地挥出长剑,英王的脑中,是满满的愤懑和凄怆,他知道自己挡不住!然而就在这一刻,红色的莲花,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地停在了空中!英王的长剑,却是正正地斩到了红莲上。
红色的莲花一抖,一抹红色染红了剑锋,迅速地蹿向长剑的剑柄——业火真的不是能随便抵挡的,大多数的攻击,反倒有助于业火的蔓延。
英王本来就没打算幸免,挥出长剑,只是为了胸中的一口闷气。
一口气出完,他发现业火还没有烧过来,而手中的长剑,只剩下手柄未红了。
看一眼还停在空中的业火红莲,他下意识地扔掉手中长剑,继续拔腿跑路。
若是此刻再出现第三朵业火红莲,那就铁铁地建功了。
但是很遗憾,刺客已经底牌尽出了,连英王的贴身护卫都被暴露了,还能有什么底牌?而且,真当业火是很好收集的吗?下一刻,红莲业火又动了,追着英王而去。
不过,有这么一个缓冲,已经足够了,下一刻,英王的身边,亮起了一道又一道的盾牌,然后有人冷哼一声,鼠辈尔敢!紧接着一道冰墙出现在红莲业火的前方,至于那黑色的业火,重在怨念够强,但是声势不够——终究是制修化身的业火,持久力不够。
红莲业火能烧灼一切,瞬间就穿入了冰墙中,但是就在这一瞬,冰墙迅疾地上冲,直接将大厅屋顶撞出一个大窟窿,笔直地冲上了天空。
冲上天空足有近千丈,冰墙轰然炸开,业火红莲也炸裂开来,化作点点红光,渐次消散。
大厅里,出现一个灰色衣衫的小老头,正是无心真君。
真君号无心,修的是无心道,是无情道的一支,取义天若有情天亦老,情到浓时请转薄,以有情证无情。
他的好奇心极强,但是与之相对的是,他的心性极为坚毅,冰系术法就是他的主修之一。
以冰系术法而言,冰冷若是到了极致,可以将情绪都冻结,甚至可以冻结时间和空间。
所以他发出的冰墙,内中蕴有无情之意,而业火的难以抵挡,主要在于怨念和因果。
就像滨北双毒的毒水一般,这无情冰墙也是业火的克星,而且比毒水更甚。
正是因为如此,业火不能迅速穿透冰墙,从而被他带出了英王府。
不过就算是他,也不能迅速地消灭这有形的业火,索性让它消散在中土国国都的气运中。
无心真君将红莲业火送走,看到黑色的业火还在众人围攻之下挣扎,少不得冷哼一声,一道白光打过去,直接将黑色业火也卷进去,从屋顶的大洞送出去。
就在屋顶上方的数十丈外,冰球炸开,此刻的黑色业火,已经是点滴皆无。
接下来,他才一背双手,冷冷地看向在场众人,尼玛,我才说吃两杯酒,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没人说得清楚,两个舞女早就被众人击杀了——大家倒是想留手呢,但是数十击下去,就算有气儿,也就只有出的气了。
更别说这两位也都是死士,眼见不可为,就果断自我了断了。
至于说那小厮和护卫,早就身化了业火,连尸身都没留下,就剩几捧黑色的残渣了。
刺客都已经不能说话,只能找其他人求证了。
最先调查的,当然是那一队舞女,王府的管家招来一队侍卫,直接给舞女和带队的修者下了禁制,将人押了下去。
但是这显然没有完,紧接着,侍卫们又将目光对准了在场的宾客,刚才纷乱之际,大家的表现都是如何,这很有必要了解一下。
倒是英王轻哼一声,好了,寿宴继续,你们下去审问好了,着世子主持讯问。
他说得轻松,但是王府的大管家第一个不答应,殿下,这毒自何来,还没有查清楚。
毒不是剧毒,只是让人气息不畅,运转时费力——太狠的毒,就不可能一点不被察觉。
刚才大厅里二十余名宾客表现不佳,跟中了毒也有很大的关系。
王府的寿诞中,竟然有人下了毒,这事必须调查清楚。
英王沉吟一下,一摆手,赶紧去请姜太医……对了,这里还有个名医的嘛。
一边说着,他就侧头看向了李永生。
不过,有人比他更对李永生感兴趣。
无心真君走到李永生面前,上下打量对方两眼,才出声发话,你适才抛出的玉符,是定身术?定身术?在场的人闻言,顿时喧哗了起来。
按说才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大家都知道此刻不宜喧哗,但是……真的忍不住啊。
定身术是上古三大空间道术之一,名头十分响亮,但是已经有近千年未现,很多人都说已经失传了,但是也有人说,此道术的传承者较为低调,不愿意招来觊觎。
刚才那红莲业火在空中诡异地停了一下,为英王争得了逃命的时间,但是当时场面极为混乱,没人知道缘故。
只有有数的几个人,才知道可能是何人出手——比如说宁致远,虽然当时,他也在狼狈地抵挡着金锏炸裂带来的冲击。
宁公公亲眼看到,自己身边的修生,向空中抛出了一块玉符,悄无声息地化作了一团粉末。
就在玉符碎裂的同时,那红莲业火在空中猛地一停。
就在无心真君说话之前,宁致远都不能肯定,是不是李永生抛出的玉符起了作用。
当然,眼下真君既然都这么说了,他当然就不会再怀疑了。
李永生微微一笑,不是定身术,我可没那样的造化。
嗯?无心真君的眉头微微一皱,不高兴地发话了,我看你的造化就不小,既然不是定身术,那你抛出的玉符,蕴含了什么道术?他就认定了,那是定身术,原因很简单,能无声无息地定住红莲业火的,只有空间道术才可能,那么,不是定身术又是什么术法?至于说定身术才将业火定了那么一瞬间,这也好理解,别说道术了,就是普通术法,也是有人能习得精通,有人却粗疏。
你请教人,有个好一点的态度行不行啊?李永生真是有点不高兴,到底是何术法,回头我自会向英王府解释。
不解释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也只需要向英王府解释,不需要买这无心真君的账。
无心真君也看出来了,小家伙不想让自己知道,不过他身为真君,傲娇习惯了,以为对方只是防止泄露自身机密,根本没有意识到,人家是对自己的态度不爽。
所以他冷哼一声,你跟英王府说了,我照样能得知,英王遇刺,是何等的大事?在场的也都是国之柱石……你但说无妨。
英王想一想,微微颔首,又沉声发话,李小哥只管说,谁敢觊觎你的术法,只要我英王府在一天,就保你一天的平安!李永生抬手挠一挠额头,无奈地回答,这是撼神符!第三百七十三章 符法撼神符?无心真君听得先是一愣。
然后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竟然……竟然……竟然可以这样使用?实在是佩服!在场的宾客中,识得无心真君的,不过十之一二,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此人的修为绝非一般,竟然敢直接号令英王,不是真君也起码是高阶化修。
能令这样一个人物,连续说出三个竟然来,可见李永生的行为,有多么出人意料。
有些不知情的人,就私下打问,这撼神符是什么东西。
撼神符是非常冷门的一种符,制作者将自己的部分神识留在里面,一旦激发,可以针对目标,发出神识攻击。
这种能容留制作者气息的符箓,一般都是用玉简制作的,比如说李永生伪造的瘸真君名帖,也是用的玉简。
像这种制作难度大,用处却不大的符箓,多是长辈留给小辈护身时用的。
但就算这样,长辈赐下的符箓里,一般也是用来防御,就算那些攻击的符箓,也多是实质化的攻击,比如说一记刀招,抑或者神通什么的。
所以用于神识攻击的撼神符,是相当少见的,也难怪无心真君想不起来。
事实上,撼神符的作用也比较鸡肋,只是用在攻击强大阴魂上。
再有就是对上那些神智不高、修为却强大的山精树怪——对方皮糙肉厚,破不了防,攻击一下对方的识海,然后借机跑路。
用撼神符对付显形的红莲业火,大家还真没听说过。
因为红莲业火,最忌用神识攻击——你一旦攻击它,它未必会怎么样,但是你就直接将业火引到自己的识海来了,就像那柄被英王丢弃的长剑一般。
可是用撼神符,虽然也是神识攻击,但发起攻击的是玉符。
无心真君刚才人没到的时候,神识就已经到了,他也没敢用神识攻击那两团业火,不但没敢攻击,还将神识撤得远了点,以免受到池鱼之祸。
然而就在那一刻,他好死不死地发现,李永生抛出了一块玉符。
当然,现在他就想通了,所以又问一句,你这撼神符毁坏,也是为了躲避业火了?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李永生摇摇头,一脸的懵懂,反正它就这么损毁了。
其实这撼神符,还真是他故意毁坏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无心真君说的那样。
李永生现在的修为还不算高,神识攻击,就是他比较强的手段了。
但是经过数次作战,他发现在战斗中神识攻击别人,不但消耗重,自己也要受到反震的。
如何能尽快地缩短技能冷却时间呢?他痛定思痛,找出一个窍门来,要做一些撼神符。
说是痛定思痛,其实制作撼神符才是真痛,神识一旦储藏在玉简里,就相当于跟自家的识海割裂了,而且能发起攻击的神识,必须具备相当的量。
割裂神识,那是令人痛不欲生的痛,而割裂的神识越多,就越痛苦。
痛苦还是小事,关键是神识割裂,也是个非常危险的过程,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玩成白痴,割裂的神识越多,危险性就越高——随便打出一丝一缕的神识,那基本上没什么危险。
还要强调一点,神识被割裂之后,恢复起来也相当缓慢,那不是补充灵气那么简单。
正是因为有这诸多的不便,撼神符是很少有人制作和使用的,无心真君能知道它,这并不奇怪,但是别人就未必知道了——哪怕是在大厅坐着的十八桌贵客。
当然,对李永生而言,这些顾忌都不是问题,甚至他还有修复神识的秘术,基本上用个十天八天,就能将神识修复好。
最令他感到难熬的,是割裂神识时候的痛苦,因为他每次割裂的神识,差不多有总量的三分之一大小,这样的痛苦,足以让一名修者痛得昏死过去十次——而且醒来之后,很可能已经变成了白痴,最起码也是元气大伤或者丢失部分记忆。
李永生凭着超强的意志力,承受了几次,到得后来,他发现割裂得次数多了,反倒有助于神识的凝练,以及快速恢复。
凝练的神识,哪怕是在仙界,也是用得着的,虽然仙界助长神识的宝物也很多,不过李永生也不介意将底子打得更好一点。
刚才他看到红莲业火的出现——严格说是黑莲业火,也就是第一团业火的时候,他就摸出了一块撼神符。
业火的难缠,他是知道的,而且他也不想暴露,自己有超强的神识。
那么,用撼神符对付业火,就是再正确再合适不过的选择了。
当然,能不出手的话,那就更好了,眼下在场的人,不是司修就是化修,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小制修出风头?第二团业火出现的时候,他才果断地出手,同时不忘摧毁玉符,彻底隔绝跟自己识海的联系——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想催动业火,也要有相应的秘术,有些秘术是很可怕的。
不过对于无心真君的问话,他肯定不会如实回答。
无心真君嘴巴张一张,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他有点犹豫,该不该继续发问。
就在此刻,英王出声了,李小哥,你是最早判断出有毒的,能说一说,是什么毒,怎么投放的吗?是混毒,李永生并不想跟无心真君继续纠缠,正好说到毒上,他也有心彰显一下自己在这方面的造诣,以正视听,方才上了一道菜,赤龟肉。
赤龟……不是珍品吗?海西郡守出声发问了,龟生水中,赤者极珍,味道鲜美且中正平和,正是大滋补之物。
赤龟在中土国,是极为难得的,似乎并不是一个品种,而只是基因异变,就像地球上的白虎一般,白虎肯定不止一只,但是白虎和白虎,生下的不一定是白虎。
对中土国的大户人家来说,赤龟真的是太难得的补品,龟肉本来就具备滋阴凉血、益气升提的功效,唯一的缺点就是性凉——没办法,龟生水中。
但是赤色属火,赤龟就弥补了龟肉的缺憾,水火既济,保持了龟肉本身的好处,去除了性凉的弊端,还多了阴阳和合之意,滋补性更强了。
尤其难得的是,赤龟这东西太少见,自家养都养不出来,英王拿赤龟肉待客,也是一道大菜,隆重地端上来的。
李永生微微颔首,赤龟肉当然是不错的,不过我没有闻错的话,汤中似乎加了陈桂?前文说过,中土国的烹饪水平很是一般,赵欣欣爱吃蛇肉,但那是水煮之后蘸上酱吃,李永生熬一锅蛇羹,就喝得她差一点吞掉舌头。
这赤龟肉也是如此,佐料汤里煮过之后,连汤一起端上来,但是宾客们只需要拿着筷子捞肉吃就行了,没人喝汤——主要是肉太少,不连汤端上来,就那么几块肉,不好看。
海西郡的郡守,明显也是个老饕,他微微颔首,鲜桂有辛辣味,会坏了肉的鲜美,陈桂拿来烹饪,是最好的。
但是这陈桂,是过了三年的,李永生淡淡地发话,而舞女身上,却是木檀香味。
可是陈桂,不是越陈越好吗?海西郡守愕然发问,他对这一方面,不是特别精通,不过所谓陈,那肯定越老越好。
纯粹是胡说八道,一个声音从大厅外传来,紧接着,一个干瘦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步履极快,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厮,肩头挎着一个药箱,基本是以小跑的姿势跟进来的。
姜太医来了,英王的管家拱一拱手,这是英王府的御用太医,因为英王回了顺天府,他也就偶尔出门会一会师友,本来是晚上参加家宴的,半路上被召回来。
姜太医并不理他,而是看向海西郡守,很随意地一摆手,子墨,你不懂不要乱说,三年陈桂乱清浊,本来就是要慎用的!说完之后,他冲李永生一拱手,这位小哥说得不错,过了三年的陈桂,跟木檀香搭在一起,可以成大凶……不知还有何物?名医就是名医,先说三年陈桂有禁忌,跟木檀香搭在一起更恐怖,但是他又知道,光这两样还不行,必须要有其他东西。
英王咬牙切齿地发话,还有赤龟肉。
赤龟肉?姜太医愣了一愣之后,狠狠一拍大腿,气血凝滞,甚至是散气……卧槽,这点子谁琢磨出来的?英王四下扫两眼,冷着脸发问,你觉得呢?刺客?姜太医倒吸一口凉气,他匆匆赶回,当然是知道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不过他还是要忍不住说一声,真是挖空心思啊。
我就说嘛,宗正忍不住一拍大腿,待客原本该是芝兰之香,静室读书才用檀香,怎么这帮舞女,竟然用檀香?话说到这里,今天大家怎么中毒的,就一清二楚了,宾客们吃了三年以上的陈桂煮的赤龟肉,原本是无所谓的,最要紧的是,这一队舞女进来表演,身上薰的是檀香。
如此一来,就发生了强烈的……化学反应,在场的人都中毒了。
这个套,设计得还真是匪夷所思天衣无缝。
第三百七十四章 纠结的宁致远严格来说,赤龟肉、陈桂和檀香,都是相对温和的,都是昂贵的。
赤龟肉自不必说,檀香也是大富大贵之家,才能用来清心静神的。
而陈桂虽然比鲜桂便宜一些,可作为名贵的佐料,也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谁也想不到,这三者放在一起,会发生这么强烈的反应。
王府的管家反应最快,快去厨房,看是谁用的三年以上陈桂。
陈桂的用处,其实比鲜桂窄很多,鲜桂的辛辣,才是大家所追捧的。
不过佐料这东西,一不小心就会放得过期,像花椒之类的,过了期就没味儿了,还会飘起陈腐的油花,一般会被弃用。
陈桂不同,过了一年期限,虽然辛辣少减,但是有些鲜物,还就要用陈桂来烹饪。
但是过了三年的陈桂,就只能胡乱用了,就像地球界的绿茶一般,过了三年谁会喝?拿来煮茶叶蛋吧,一大铝盆里,放一两和放三两,那都无所谓的,最多差个颜色深浅。
所以说,英王府能有三年以上的陈桂,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儿——应该早用完了才对。
这一点上,海西郡守绝对是说错了。
王府管家一听就明白了,要人去拿那使用三年陈桂的主儿。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下一刻就有人来报,厨房有人自缢了。
大厅里发生行刺的事,王府的气氛顿时为之一紧,厨房那边,也派去了侍卫。
结果一通搜查之后,才发现一个小厮自挂在柴房里,尸体犹温。
细细一查,这小厮果然是负责管理佐料的。
无心真君特地跑了一趟厨房,他是真君,来回一趟极为快捷。
不过他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点悻悻,推演未成,嗯,且去了解一下,为何这队舞女,身上会是薰了檀香的。
推演未成,那自然就是断绝天机的死士,虽然这事挺常见,可是无心真君是天机殿的供奉,遇到这种情况,还是有点挂不住。
算了,此事已经着世子去办理了,英王一摆手,意兴索然地发话,还是喝酒吧,顺便让姜太医看一看,如何尽快消去大家的余毒。
到了这个时候,他连寿宴两字都不想提了,只说喝酒。
无心真君着急了,事情怎么能这么做?你遇刺,这是何等的大事,还喝什么酒?今天的事情,他有点失职,接着又认错了撼神符,最后连个小厮的天机都推算不出来,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要发出来。
英王无奈地白他一眼,然后抬眼看一看自家的大厅屋顶,老供奉,这事儿一时半会儿做不完,起码我还得修补房顶。
也亏得你家房顶不够结实,无心真君微微颔首,他对刚才自己举重若轻地处理掉业火,还是比较满意的。
英王又无奈地撇一撇嘴,心说这是你从里向外打穿房顶,若是从外向里打,肯定要费些劲儿,王府都是有防御阵法的,不过是防外不防内罢了。
想到这里,他越发地提不起心气儿了,姜太医,我们喝酒,麻烦你辛苦一下。
其实余毒才是大家最关心的,虽然目前的表现,只是各人身体内气息不稳,但是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能否造成什么后遗症,这谁又说得清楚?喝了没几口,姜太医又发话了,这个毒真的容易解,檀香也没有薰了多久,若是闻得时间长了,可能会导致身体酥软,现在嘛,休息一阵就好了……着急的人,可以服用几枚清灵丹。
清灵丹算是中土国的制式丸药,不但常见和便宜,而且是万应药,提神防暑用它,治疗蚊虫叮咬也用它,跌打损伤还可以用它,还可以治小儿夜啼。
它有轻微的解毒功效,用到眼下就足够了。
英王却是没有忽略了其中一句话——檀香薰了没多久。
他对着李永生微微一笑,举起了酒瓯,这得多谢我们的小神医,最先喊出了有毒,李小哥,来,我敬你一瓯。
李永生也是一笑,举起了手中酒瓯,不敢当,祝殿下身体康健,长寿永昌。
这一次,他算出够了风头,现在必须低调了。
众人闻听说,此毒不甚厉害,也就纷纷放下心来,海西郡守也主动敬李永生一瓯,还邀请他闲暇了之后,去海西游玩,他必然尽地主之谊。
原来他是掐着时间,借公务之名来的顺天府,顺便参加寿宴。
接着,又有七八人跟李永生对饮,这实在太正常了,英王遇刺,这是多大的事儿啊,若非李永生喊破奸计,大家都要跟着倒霉。
事实上,只冲这年轻人没有让自己中毒太深,就足够大家感激了——刺客在刺杀了英王之后,会如何对待手脚无力的宾客,这谁也说不清。
英王也频频举起酒瓯,向在场的宾客表示感激。
刚才的场面太过混乱,他也记不住谁帮过自己什么了,但是在那两个舞女出手的伊始,他还是比较镇定的,那时谁做过什么,他隐约记得一些。
李永生又干掉一瓯酒,他身边的宁致远低声笑着发话了,永生,今天表现如此出众,成为英王府的乘龙快婿,指日可待啊,呵呵。
李永生知道,这货的话,有时候不能全信,所以也只是微微一笑,那还得多谢宁公公,如非你相邀,我今天还真进不来英王府。
看你这话说得,宁致远低声嘟囔一句,没有我,你也一样能进来,倒是你如此大出风头,对我来说,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此刻他的心里,确实是百感交集,一来是有点嫉妒李永生,二来则是担心,自己是不是坏了今上的好事。
他请李永生来,主要是想看一看英王的狼狈,现在今上虽然对他很看重,但他终究不是权臣,在这种剑拔弩张的现状下,他感觉自己的荣宠有减少的趋势,才变着法儿地弥补。
李永生大致能理解他的心情,于是笑一笑,我是你带来的人,防止了英王被刺杀,正是表现了天家对皇叔的关爱,你这是立功了。
立个屁的功!宁致远再明白不过了,天家肯定表面上会表现得欣欣然,但是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还真的难说。
而他不是朝廷的官员,在宦官口中,朝廷又被称作外廷,有别于内廷。
外廷官员立了功,会得到丰厚赏赐,就算天家不想给,也有无数同僚帮着争取,有功必赏,这是天家都无法阻挡的。
但是内廷就不一样了,天家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浮云。
这也就是弄臣的悲哀了,论功行赏基本上跟他们无关,在这件事里,就算天家表面上开心,但是怀恨在心的话,宁致远的前途,就会出现巨大的阴影。
更苦逼的是,宁公公虽然心里清楚,却还无法跟李永生解释。
所以他只能扬一扬眉毛,端起酒来轻啜一口,然后苦笑一声,但愿就像你说的那样吧。
不过下一刻,他又想到了一个要点:这李永生,可是天家也赞赏过的,到时候天家责怪起来,我说是此人所为,想必也不会受到太多的责备。
他正待开口,问一问那《赵氏孤儿》的话本,猛地大厅外走来一人。
来人是外府的主管,他进大厅之后,冲英王行个礼,大声地发话,殿下,门外来了顺天府捕房的人,想要知道方才的刺杀事情……可容他们进来?这简直是废话,区区的顺天府捕房,敢来调查英王遇刺?谁给他们的胆子?事实上,外府管家的表现,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若是他真的拿不准,该不该让对方进来,就会凑到英王耳边私语了,断不会当着这么多朝廷大臣的面说出口。
既然能大声说出口,证明他心里已经有决定了,当着其他人这么问,不过是走个过场。
果不其然,英王闻言之后,先是一怔,然后冷冷地发话,顺天府觉得,自己接得下这么大的案子?外府主管恭敬地回答,凭他们肯定是不够格的,但是这个……事情发生在顺天府。
英王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这个我知道,他们此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也罢,顺天府捕房辛苦了,一人赏银元一块,着他们离开。
英王府出手赏赐,一块银元就太低了些,虽然这足够六口之家半个月的开销,但是亲王府的赏赐,太少真的拿不出手。
然而,王府不可能多给,你们过来,不过是走流程撇清责任而已,给你们多了,王府岂不是成了傻子?亲王府不差钱,但也不能乱扔钱。
好的,领殿下口谕,外府主管又行个礼,就要转身离开。
郡房的人来了,也是如此,你不用再来请示了,英王冷冷地发话,若是刑捕部有人来,直接着他们来大厅见我。
这么大的事情,起码也得三院六部的刑捕部出面,才勉强算有资格。
事实上,英王认为,这种事得御林内卫甚至天机殿出面,才更合适。
他不由得拿眼去看无心真君。
然而下一刻,外府主管又跑了进来,脸上隐约有惶恐之色。
第三百七十五章 耻辱外府主管惶恐的原因很简单,朝安局有人来了。
亲王遇刺,当得起朝安局出动,这是针对皇族的刺杀。
英王也不能拒绝,只能面无表情地发话,着他们进来吧。
朝安局带队的是两名化修,其中一个还是副局座。
在英王府,朝安局的人并不敢放肆,他们恐吓一些其他的大臣可以,但是对上亲王,还必须要收敛一点,须知皇族受了委屈,是可以跑到太皇太妃那里告状的。
太皇太妃一旦下了谕旨,魏岳都得老老实实听话,否则倒霉的就是魏内辅本人了。
事实上,令朝安局忌惮的,还有在场的无心真君。
天机殿和朝安局之间,配合还是比较多的,而且朝安局必须看天机殿的脸色,再加上此刻是一名真君在场,谁敢放肆?然而,他们进入王府,是彻底地打扰了英王的寿诞。
不仅如此,他们还挨个询问在场的宾客,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甚至连坐在大厅之外的三十六桌客人,都接受了问询。
李永生都觉得,朝安局的行事有些过分,但是人家英王都不说话,他有什么立场来出声?倒是宁致远,可以出声说两句,终究他也是内廷的头目。
然而,李永生侧头一看,发现宁公公耷拉着眼皮,对这一幕视若无睹,他心里就明白,指望这厮出面,那是没可能了。
不过,终究是有人敢出声的,海西郡守一推面前的桌几,就站了起来,铁青着脸发话,我说,你们查案子,能不能等我们先吃完?有你们这么搞的吗?朝安局的副局座闻言,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侧头看向高踞大殿中央的英王,沉声发问,敢问殿下也是这个意思吗?英王一摆手,面无表情地发话,算了,由你们决定吧……不过不管查到什么人,你们都不能带走,必须在我王府内讯问。
说完这话之后,他又淡淡地看一眼海西郡守,眼中有一抹隐藏得极深的歉意。
老部下出面抱不平,他却必须辜负老部下的维护之情,这一刻,英王的心里也不好受。
海西郡守倒是无所谓,他是脑门刻字的英王人马,英王一旦垮台,他是铁铁跑不了,既然伸头也是死,缩头也是死,倒不如顺应本心,仗义执言了。
至于这直言的结果是什么,很重要吗?不过,因为有他带头,又陆续站起几人来,指责朝安局有不敬亲王之嫌。
最后是连宗正都看不过去了,既然这样,想问谁话,临时请出去即可,不要打扰了我们的雅兴。
宗正的话,朝安局的人当然也是要听,这可差不多相当于皇族的族长。
英王府的午宴,就是在这么一个气氛里,草草地完结了。
李永生离开的时候,还有一名朝安局的司修,走上前来拦他,要问询他一些事情。
李永生眉头一皱,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滚!他就不相信,对方会不知道自己在刚才的表现,你现在拦住我,是想搞什么?这司修顿时大怒,他当然知道,今天来的人非富即贵,很多人是他都惹不起的,但是一个小小的制修,也敢对自己不敬……这是活得腻歪了?朝安局的人,什么时候被人如此瞧不起了?他冷着脸,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我们知道阁下是有功之人,不过朝安局调查,你最好配合一下。
李永生根本不停步,身子一侧绕过对方,继续走自己的路,嘴里淡淡地回答一句,去问无心真君,他都知道。
那得我们局座来了,才有可能去问无心真君!朝安局这位身子一蹿,再次拦在了李永生面前,手也按到了刀柄上,留步,否则后果自负!李永生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吐出四个字来,你想死吗?小子你……那司修四下看一眼,就待招呼同伴,拿下这厮。
好了,不远处的宁致远发话了,他不耐烦地一摆手,去查别人吧。
宁公公……司修四下扫一圈,一指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发问,您是在跟我说话?朝安局在英王府折腾,属于政治正确,当然,这个折腾要适度。
他实在不敢相信,今上眼中的红人,御马监的司监宁公公,会阻拦自己,你难道没看清楚,我在做什么吗?滚!宁致远厉喝一声,此刻他的心情实在糟糕,他今天带李永生来,本来是想博一份存在感的,哪曾想,不但碰到了英王遇刺,自己带来的人,还立下了天大的奇功。
凭良心说,他知道李永生做得对,也清楚自己若不是带了此人来,英王遇刺身亡的话,身在现场的自己,日后肯定会被人追查后账。
到那时,性命之忧未必有,但是今上处理他一番,以平息皇族内部的怨气,是很正常的。
这种处理,未必就能让他一蹶不振,然而,在他遭受惩处的这段日子,万一有别的阉人得了今上青睐,他的地位就难免不保。
圣宠圣宠,不在天家身边,哪里来的宠信?他实在没办法抱怨李永生,但是要说心里没气,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见到朝安局的人为难他,宁公公也懒得上前调解。
但是看到李永生有暴走的架势,他却是不敢再坐视了,以他对李永生的了解,知道这家伙一旦拗起来,还真的什么都做得出。
连鹰够狠吧?李清明够蛮横吧?这二位在他身上用强,都没得了什么好处,后来李清明还是换了手段,才获得对方谅解,得以排出的积年的痼毒。
太皇太妃的侄儿孔二,尝试用过强,李永生屈服了吗?更别说刚才,这厮看起来,都不怎么买无心真君的面子。
宁致远可不想看着李永生跟朝安局斗起来,虽然他很想给魏岳添点堵,但眼下真不是时候,而且李永生不但跟道宫交好,跟李清明的关系也很微妙。
一旦将此人推向英王的阵营,就又多了一些不明朗的因素。
更重要的是,李永生本人,就是今上比较赏识的。
所以宁致远主动开口,见到那厮还有点懵懂,忍不住冷哼一声,莫非你想死不成?朝安局的司修闻言,脸色一变,抬手拱一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黄昊的死因已经在局里传开了,谁敢小看来自宁致远的警告?李永生听到他说话,转身拱一下手,面无表情地发话,多谢宁公公金口相助,我这就告辞了。
说完之后,他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致远的嘴巴动一动,想要把人叫回来,最终还是叹口气,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已经令李永生生出了不满,眼下两人的关系虽然没有破裂,却也回不到从前亲密无间的样子了。
其实李永生并没有恨宁致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坚持立场是一种美德,并不是什么错误,若是事态发展到最后,一定要为敌的话,那也只能说是造化弄人罢了。
他甚至可以隐约感受得到,宁致远的无奈和苦恼。
当然,眼下最不忿的,绝对不是宁致远,就在身后不远处的一间密室里,英王正跟几个人坐在一起,海西郡守赫然是其中之一。
寿宴上波澜不惊的英王,眼下面沉似水,他咬着牙关发话,偏偏选择我寿诞时发作,似此奇耻大辱,换给诸君,可以忍吗?海西郡守果断发话,愿为殿下前驱,您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我只希望,这事不是我那个天家侄儿弄出来的,英王冷冷一笑,否则的话,他这是逼着我生出异心啊。
管他是谁呢?一名黑脸汉子发话,此人赫然是中阶化修的修为,谁做的就干谁,若是天家做的,那就换个天家好了……呵呵,我吕某人最看不得欺人太甚之辈。
海西郡守斜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发问,未知这是吕真人的意思,还是整个吕家的意思?黑脸汉子面无表情地回答,若是只能惠及于我,那就是我的意思,如果能惠及整个吕家的话,那当然就是吕家的意思。
吕先生之意,本王懂了,英王抬手一拱,不过别人可以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做长辈的,也不好贸然欺负侄儿,且行且看吧。
黑脸汉子不屑地撇一撇嘴,殿下既然这么认为,那也由你,重亲情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小心夜长梦多……李永生出了亲王府之后,也没有叫马车,一个人安步当车,步行到了细柳巷。
离着三层小楼还有百丈左右,他就看到,那里围了一堆人,还有七八个人,站在二楼吴小女房间的门口。
他眉头一皱,又四下看一看,发现张木子正坐在那株丁香树下喝茶,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没什么要紧事。
他走上前一问,果然不算太要紧的事,是赟山吴家来人了。
这吴家也挺有意思,不来则已,一来就是八十多号人。
而来人的要求,并不是特别高,他们只是希望城南捕房放人。
第三百七十六章 本色演出捕房放人?李永生背着双手,站在张木子身边,好奇地打量着那一群吴家人,他们出了四族勿连的承诺,捕房当然就会放人了,何必这样?张木子一直在现场,对这个情况心知肚明,他们辩解说,这是七支的事情,若是开具四族勿连文书,需要族长请出族印,所以,他们希望能先将人放出来,然后去劝说族长。
是这样吗?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对这种细节,还真的不是很了解。
在这一点上,张木子身为中土的土著,了解得比他还多一点,各个家族的规矩是不同的,这个说法也是有的,不过现在除了一些特殊的地方,很少有家族这么管理了。
他们不动手就行,李永生很无所谓地笑一笑,然后他的眼睛就是微微一眯。
他竟然在围观的人群里,看到了赵渤和阿宾!这俩现在是一身便衣,袖着手在那里看热闹,一副不明真相的样子,见他来了,也没走过来打招呼,而是继续观望,真是非常敬业的群众演员。
阿宾还年轻,冲李永生挤一挤眼,赵渤根本就不看这里。
不多时,吴小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门口的人顿时哄闹了起来,还有人扭头向张木子这里看来——敢情他们也知道,这女人不好惹。
这一转头,他们猛然发现,女人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吴小女大概是听到了什么,也抬眼看过来,发现是李永生回来了,于是抬手一招,直着嗓子喊了起来,永生,你过来啊。
以往她对李永生,很少有这样的举动,因为她知道自己跟对方差距有多大。
但是面对昔日的吴家族人,她忍不住要生出些卖弄的心思来,于是招手让他过来。
李永生当然会给她这个面子,于是迈步走上前,站在楼下昂起头,笑眯眯地发话,吴妈妈,唤我何事?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的义子,吴小女站在二楼,抬手一指,大声发话,脸上是满满的骄傲,是朝阳大修堂的修生,说了要送我终老的,我的房子就是要过户给他!来的吴家人,其实都已经知道李永生了,不过真正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大家还是有点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凭什么我吴家的房产,就要给了外姓人?当然,他们也知道李永生难惹,所以他们能做的,最多也只是愤愤地盯着对方。
吴小女本来想喊李永生上楼来的,见他停在楼下,又看到自己身边围了一圈人,少不得挤开人群,自行下楼去了。
那些人跟在她身后,蜂拥地下来。
吴小女来到李永生身边,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不是晚上还要喝酒的吗?一言难尽,李永生笑一笑,然后抬手指一指身前的人群,吴妈妈,这是……怎么回事?赟山吴家的人,他们希望先把那两个混蛋放了,吴小女淡淡地回答。
她称呼对方为混蛋,那就说明她不是一个单纯的耳朵根子软的人,事实上,吴小女在社会底层厮混多年,对人心的险恶,有太清醒的了解。
四姑,您这话怎么说的呢,十六姑,您这么说就不合适了,……周围响起了一连串的抗议声,甚至连称呼都是五花八门的,这好理解,在族里远近不同,排行也就不同。
放是不可能的,吴小女大声地喊了起来,声音异常地尖厉,放他俩好说,再捉,去你们赟山捉,那就难了……真当我是傻的吗?她一点都不傻,此前很多时候,她表现得人畜无害,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实力,对别人的欺侮和冒犯,只能认了,但是现在,有了李永生撑腰,她当然就要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排开众人,走了过来,正色发话,小女,我是你的小叔,你的太爷爷,就是我的爷爷,一笔写不出两个吴来,你一定要为难本族人吗?我真不想难为他们,我敢发誓,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欺负过一个好人,吴小女大声地喊着,但是那个管我叫姑姑的畜生,他做了什么?他欺负我,不让我别人给我房租的时候,你们又做了什么?现在想起是我的小叔了?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小叔被骂得挺惨,还不敢还嘴,其实来的吴家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面对这样的谩骂,大多数人心里都生不出还嘴的心思。
惦记吴小女房产的,就那么几个人,很多人前来,只是为了救族人回家。
尤其是,吴小女现在身后也有人撑腰,不再是孤魂野鬼了,他们就算想撒野,也得考虑后果。
小叔犹豫一下,出声发话,这样吧,小女,你把人放出来,这个四族勿连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你信得过信不过我这个小叔?吴小女斜睥他一眼,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信得过你,你长得俊?你俊得过永生吗?小叔显得有点无奈,事实上,他比吴小女还要小很多,这样吧,小女,我生得晚,分家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我做一些什么,你就信得过我了?把四族勿连的申告拿过来,我就信得过你!吴小女冷冷地回答,文书能不能办下来,跟你无关了。
那不可能,小叔也急眼了,申告拿过来,你就能让放人吗?吴小女不屑地一笑,那是当然,文书都拿来了,我为何不放人?就不可能放人,小叔冷哼一声,你同意放了,城南捕房不会同意放,要给好处,他们才会放人的。
呵呵,吴小女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癫狂,又有些无奈,城南捕房不同意放,关我什么事?反正我是同意了的。
她为了维护先前的两间平房,就耗费了差不多半辈子心血,跟衙门打交道的次数太多了,哪里能不清楚这些东西?但越是清楚,她就越是愤懑,我一个孤老婆子,保住两间房子的家产,我容易吗?你们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要拿走,我不给,还要怂恿人断我的房租,我是招谁惹谁了?小叔却不理会她的表情,只是正色发话,所以你先放了人,四族勿扰的申告,交给我。
他不是不想发申告,实在是不想再出钱了,心说你反正在城南捕房有关系,将人放了,我们就省下捞人的费用了。
吴小女真不想就这么将人放走,她受的委屈也大了去啦,不过想一想,她还是看向李永生,永生,你说咋办?人家城南捕房帮咱主持正义,难道就这么算了?李永生四下扫一眼,大家说一说,就让捕快们帮咱们白辛苦一场,合适吗?这不合适啊!赵渤先叫了起来,此刻的他,是真的本色演出了,这次他们白辛苦了,下次谁为咱们做主?当然,也有不作为的……那是少数!尼玛,你还记得自己的不作为啊?可是……捕快不是应该为大家做主的吗?也有人怯生生地发话,他们干的就是这活儿。
听我说一句,阿宾站了出来,大声发话,其实这涉及到谋产,四族勿连怎么能算完美解决?怎么也得谋一追三不是?是啊,谋一追三,赵渤高声附和,谋一追五都可能,识相点的,赶紧拿申告来,要不然就谋一追五十了!积年捕快里,就没几个好玩意儿,谋一追五十都敢说,这胆子,也是没谁了。
但是在处理底层民众间的纠纷时,这种手段往往还能有奇效——很多民众对律法并不熟悉。
大多数人遇到麻烦,通常是请求族里裁断,族断比公断要常见得多,事实上,就算对族断不满,继续申请公断的人也不多,那不但是族里的耻辱,本人也会被视为另类。
不过吴家来了八十多人,其中不乏有见识的,这时候,赵渤的说法就糊弄不住人了。
吴家小叔就冷冷地看他一眼,这是我吴家的家事,你又是何人?我……我是热心群众,赵渤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发话,然后一指周边的人,不信你问一问他们,我是吴妈妈多年的老街坊了。
围观的人里,当然有从小生长在这一片的,不过识得赵渤的人,却不敢戳穿他——这位可是城南捕房的捕快,就管这一片治安的。
事实上,多年的老街坊,也见不惯别人欺负吴小女。
几个吴家的年轻人却叫了起来,你又不姓吴,闭嘴吧!不姓吴又如何?阿宾叫了起来,事不平有人管,路不平有人铲,你们欺负孤寡老人,我们这些做街坊的,就是看不下去!其他街坊邻居,闻言也聒噪了起来,大意就是说,赟山的土包子,也敢来京城撒野?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方才街坊里没人出面,大家就仅仅是旁观,既然有人出头了,摇旗呐喊谁不会啊?小叔见众人闹得凶,只能再次看向吴小女,沉声发话,我还是那句话,一笔写不出两个吴来,你若肯放人,四族勿连的申告,包在我身上了。
我们若不肯放人呢?李永生冷着脸发话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稳重和张狂其实李永生是不想掺乎此事的,他并不把这几间房子看在眼里。
着急出面,好像是他有多么惦记似的。
但是吴家的做派,令他十分不爽,还没出申告呢,就想先把人捞出来?别逗了,等放出人来,你们不出通告了,吴小女去哪里哭去?当然,这也是小问题,没有四族勿连的申告,吴小女照样可以将房子卖给他,虽然手续可能会有点瑕疵,但是以李永生在京城的人脉,解决这点瑕疵非常简单。
关键是,他觉得吴家在此事上,做得不太地道,你吴家就该先出了四族勿连的申告,再来求吴小女放人,这才是正确的流程。
四族勿连的申告,几十年前就该出具了,只不过当时因为卫国战争的原因,没有那个条件,这是赟山吴家欠吴小女的,不是吴小女欠吴家的。
现在倒是拿这早就该出具的申告,要吴小女先行放人——这算是要挟吗?反正李永生从对方身上,感受不到解决问题的诚意。
所谓诚意,就是做了再说,拿着早该出具的申告做要挟,算什么回事?那小叔看他一眼,淡淡地回答,不放人的话,不好跟族里解释,这个申告就不好用印。
放了人,那此前他们对吴妈妈的折腾,就这么算了?李永生冷笑一声,然后随意地一摆手,行了,申告我们不要了,你们可以走了。
拿一个早该有的申告,换取释放两个一直骚扰吴小女的家伙,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你们折腾人半天,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吴家小叔沉吟了起来,事实上他也清楚,吴小女对那俩人有多大的怨念——就连他都认为,那俩做事有点过分,不过这话,眼下却是说不得的。
他想一想之后发话,小女若是对他俩不满,可以提出补偿要求,吴家内部的事,公断总是不好的。
不等吴小女说话,李永生先出声了,提出要求,你们就能满足吗?这个……小叔迟疑一下,讪讪地回答,总要合理才好,而且得经他俩同意。
李永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就得等他俩出来之后,才履行我们的要求了?他俩不出来,谁履行这要求?小叔心里暗哼,但是他还不敢这么回答。
真要这么回答了,那俩出得来才怪!所以他谨慎地回答,若是要求不高的话,族中可以先履行一部分。
族人遭遇麻烦,同族之间的援手,那是必然的,要不然会让外人看不起。
但是你帮了族人,人家也得认不是?所以他打算有限度地援手。
算了,你不用说了,李永生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四族勿连的申告,我们不要了,吴家的那俩小子,等着跑路吧……我们要告他们谋产了!何至于此!吴家小叔陡然色变,侧头看向吴小女,都是姓吴,你于心何忍?吴小女呲牙一笑,配上她的狮子鼻,竟然有几分狰狞之意,是啊,何至于此,我也问过他们……你们于心何忍?小叔的脸上阴沉,好久才发话,如此一来,四族勿连的申告,我是开不出来的,你这房产,可是又要生出事端了。
吴小女看李永生一眼。
有本事你就让它生出事端来,李永生冷冷一笑,倒要看看你赟山吴家,在京城里掀得起什么风浪!吴家小叔听到对方如此说,也就歇了很多心思,只是淡淡地看吴小女一眼,你既然做出了如此选择,莫要后悔才好。
不知道后悔的会是谁,吴小女冷笑一声回答,既然你们一直欺压我,那就休怪我不念吴家人的情分了……永生,谋一最多追几呢?追三就行了,李永生呲牙一笑,你这五间房,他们得赔出十五间才行,倒要看他们花多少钱能买来。
这才是他的狠辣之处,不说钱财,只要拿物品来抵。
如果五间房子折价来算,价格难免要打个折扣,他不要钱,只要三倍同类型的东西。
一旦经公,裁断谋一追几,这都是按金钱的价值来算的,不过苦主真有办法的话,也可以要求拿实物来抵——毕竟很多东西,不是同等价格能买得到的。
就拿吴小女的房子来说,五间房子可能卖出十两黄金,但是折算价格,就只能按六两来算,赔钱不过是十八两黄金。
但是五间这样的房子,真要买的话,可能十两黄金都未必买得到,十五间房子,花三十两黄金也未必够,甚至有可能四十两都买不到。
买不到的情况下,三倍赔偿还是得折算成金钱,但那就不是十八两黄金的问题了,开口要四十八两黄金都行——你可以不给,把房子买来啊。
他俩自顾自地说着,吴家的人却是连脸都绿了——这简直是不让人活啊。
一个白发老者走了过来,盯着李永生发话,年轻人,你这么做,内心没有愧疚?李永生微微一笑,倒是吴小女阴森森地回答,这样的话,我也问过那俩。
白发老者看一眼她,眼中满是怨毒,还是送他俩夫妇坐牢吧,他们赔不起。
吴小女嘴角抽搐一下,并不答话。
李永生微微一笑,没事,赔不起有族产的,到时候罚没一二便够了。
白发老者冷冷地盯着他,好大的口气,你罚没试一试?我不用试,李永生灿烂地一笑,露出了满口的白牙,他们赔不起的话,我们当然要调查,他俩身后,是不是有人唆使……到时候,恐怕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离开了,只留下吴家人面面相觑。
真真是欺人太甚,有人低声咆哮着。
吴家的小叔叹口气,深深地看吴小女一眼,也是转身就走,我还是那句话,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吴小女你看着办好了。
吴小女看着他们离开,也幽幽地叹口气,既然知道自己姓吴……早干什么去了?见这群人离开,看热闹的人也散去了,最终走得就剩下了几个人。
赵渤走到丁香树下,兴致勃勃地发话,这个事情,交给我办好了,不把他吴家整出尿来,我就脱了这身捕快的衣服。
李永生侧过头来看他一眼,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那个不好的消息,今天英王寿诞,有刺客在中午的寿宴上,试图行刺英王。
呃儿,赵渤倒吸一口凉气,眼中也满是惊骇,行刺亲王……这是疯了?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然后,赵渤才又反应了过来,眼睛瞪得足有铜铃大小,你是说,可能涉及朝争?李永生笑了起来,这个可能性很大,对了,我跟英王府的关系不错。
赵渤顿时就石化了,脸上的兴奋也不见了去向。
朝争虽然是发生在庙堂里,但是持续了这么久,也多少传出了一些,而赵捕快是京城人,干的又是这种吃消息饭的行当,多少也听说了英王的尴尬。
眼下听李永生这么一说,他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潜台词。
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他愣了好半天之后,才心一横,那又如何?我只是个小小的捕快,办的是夺产的案子,英王什么的,离我们小小黎庶太远了。
李永生又笑,你想好了?真的不怕卷进来?这有什么可想的呢?赵渤一摊双手,很光棍地发话,我现在退出,也好不到哪里,倒不如博一下,万一被当做棋子,也就认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是真的看开了,但是张木子难得地出声了,凭你,还不够做棋子的资格,最多也就是杀鸡儆猴的那只猴子罢了。
猴子也行,赵渤没有生气,眼中反倒是露出了兴奋的光芒,朝争啊,我赵某人也活了三十多年,总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自己还有可能卷进这么大的事情里……值了!有的小人物渴望平安是福,也有小人物,是渴望在生命中经历一场辉煌。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倒也未必有那么严重,不过是一个民间争产的案子,我只是告诉你,没准可能会有麻烦,让你有点心理准备。
只是没准啊?赵渤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些许失望之色。
你还来劲儿了?李永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好了,快去操作吧,我在顺天府,怕是也待不了多久了,我希望在离京之前,把房产过户过来。
赵渤点点头,您就等着听好信儿吧。
这一次城南捕房的立案,就相当地快捷了,不说赵渤在里面使劲儿,就连府房的朱捕长,也过问了一下。
她对自己可能卷进什么样的漩涡,一点都不在意,因为她认准了,这就是个夺产的案子,其他的,她也不考虑——刑捕房办事,若是都考虑来考虑去,那事情也不用办了。
在英王遇刺的第二天,城南捕房再次签发文书,通知赟山吴家,你们再不来人的话,我们就直接将案情移送法司,宣判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遇人不淑吴家人知道此事不会善了,所以也是疯狂地四处找人。
至于说这期间产生的费用,总要着落在被抓的人的身上。
不过他们找人的效果,并不是很理想,捕房的人是不顶事,一听说有朱捕长在其中,就忙不迭地推辞了,工建房的也不顶事,人家在系统里一打听,就知道吴小女有多不好惹了。
鲍大河还是王工建长的小舅子呢,欺负了吴小女,结果在她房间外跪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再也没见人了,据说是回老家种地去了。
吴家又求到了顺天法司的一名副掌法那里。
捕房是管捉人的,也是管牢房的,但是判案得经过法司,找掌法帮忙,算是最正的路子。
当然,联系上这个人,吴家也是很下了一番功夫,而且这位很牛气的,并不跟他们见面,开出的条件是,交出五十块银元,你们把要办的事交待给中间人,成不成再说。
吴家人犹豫了,最后还是七支的族老发话了,按人家要求的做,成不成也就看这一次了。
果然是这一次了,副掌法拿到资料之后,第二天就退了回来,并且要中间人传话:你们活腻歪了,我还不想死呢,这事儿办不了!不但办不了,连五十块银元都不给退,副掌法说了,你们特么的差点害死我,要不是我谨慎了一点,直接就被你们坑了。
神马,你说那个修生没那么大的本事?哪个王八蛋说的?那厮可是连朝安局的人都能弄死,不信邪的话,你上啊。
反正掌法是一肚子怨气,吴家也不敢再说什么,这五十块银元就算打水漂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吴家有在外地经商的人回来了,自告奋勇说,我结识了一个子孙庙的道长,让他前去说一说,想必那李永生不敢不买账。
丫若敢真的不买帐,就索性让那道长把人弄死算了——当然,这也存在个费用问题。
费用七支出了!这次七支的人很痛快,花钱救人,大部分费用不能走公账,否则将来再有类似情况,就不好办了。
但是买凶杀人,族里可以出钱——这是为整个七支出气,是增强凝聚力的事情。
道长姓陈,年纪不大,白面书生的样子,不怎么理别人,但是不算太难说话,他表示自己先要去看一看情况,至于说杀人,他不置可否。
不过他也说了,若是能顺手抹杀掉的小人物,就无所谓钱不钱的了,这是我跟二欢老弟的交情,若非如此,道门中人岂是区区银钱请得动的?陈道长在第二天,就跟着吴二欢进了顺天府。
来到细柳巷的时候,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他也没在意,自顾自向里面走去。
走了没几步,一个上次来过的吴家人,冲着某个方向一指,就是那里,那个老货就是吴小女,那侧坐着的男人,就是李永生。
陈道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又走两步,蓦地就停了下来,然后轻嘬一下牙花子,我去,中间那道……那女子,跟吴小女是什么关系?丁香树下,一男两女正端坐品茶,吴小女也不就座,只站在旁边,为三人端茶倒水,一脸的喜气。
这个女子……跟李永生关系很近,跟吴小女并不熟悉,吴家人轻声回答,据说她颇有几分来头。
她何止是有几分来头?那是北极宫的弟子,陈道长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二欢老弟,你这真是为难我了……我去,那长腿女子又是跟谁关系好?吴家人细细看一看,惭愧地摇摇头,这女子,我们却未曾见过,看起来不是很厉害啊。
她不厉害?陈道长狠狠地瞪了那个说话的吴家人一眼,她是不厉害,都没到制修,但那是英王九女,更关键的是……她已经是玄女宫弟子了!吴家人听到这话,脸刷地就白了,道宫当然是极可怕的,不过他们身边有子孙庙的人,倒也不是太担心,反正京畿之地,道宫中人也很少出手。
但是那女人既是英王九女,又是玄女宫弟子,这样的身份,简直令大家绝望。
此事恕我不能插手了,陈道长很遗憾地看一眼吴二欢,老弟,不开玩笑,你们真惹不起他们。
就在这时,远处那个男修转过头来,看一眼这个方向,又招一招手,那个子孙庙的,你过来!陈道长不太想听他的,不过犹豫一下,还是走上前,冲着张木子和赵欣欣一拱手,见过张道友、赵道友。
咦?赵欣欣闻言,侧头看他一眼,你如何识得我?陈道长犹豫一下,低声回答,这几年,我时常在朱雀城寻机缘,赵道友资质惊人,深得栗化主赏识,朱雀城里哪个不知?寻机缘是场面话,赵欣欣深知这一点,这位是在子孙庙混不下去了。
不过她也无意戳穿,只是微微颔首,既是见过面,原谅你的唐突之罪,你走吧。
赵欣欣表现得非常痛快,陈道长的一颗心,也终于从嗓子眼里放了下来,只觉得后背都被汗湿了。
他虽然是中阶司修,但是却非常清楚,那个北极宫的张道友,战力比他只高不低。
而且九公主所在之处,肯定有高阶修者在暗中保护,他此次前来,基本上就是表明了立场,人家若是叫真,抬手就能抹杀他。
真不开玩笑,道宫中人行事,通常十分率性,就连陈道长本人,其实也很讲究念头通达。
匆忙来到吴二欢身边,他就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不过走了几步之后,他又突然问一句,你们这场恩怨,到底是怎么回事?合着他在来之前,根本就没关心过事情的细节,只知道一个大概。
吴二欢就把事情说了一遍,当着这种高手,他也不敢随便扭曲事实,只是在言语中,强调一下自家的无奈。
陈道长听完之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根本是屁大点事,你若是能通过吴小女,交好这几位,区区几间房子算什么?百倍千倍的回报都可能,你让我怎么说你家人呢?吴二欢听到这话,也没了脾气,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你若肯听我的劝呢,就马上把四族勿连的申告递交来,陈道长淡淡地回答,我这是为你好,不怕告诉你,我刚才都担心自己离不开那个地方。
吴二欢的脸色,越发地白了,他勉力笑一笑,陈大人您也是过谦了。
一点不过谦,陈道长摇摇头,正色回答,张道友是北极宫三宫主高徒,知道三宫主是什么修为吗?那是真君,是真君啊!他是在子孙庙里得不到多少资源,才出来厮混的,这样的人或者资质不够高,抑或者战力不够强,但是英雄谱背得绝对熟,眼力都是一等一的。
真君……吴二欢的腿肚子都开始发抖了,他虽然行走四方,眼皮子也够驳杂,但是别说真君,就是真人,他见过的也不超过一只手,还都是远观的那种。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照你这么说,我吴家岂不是在作死?陈道长很干脆地点点头,就是在作死,偏偏你们还不自知。
那我们现在拿出申告,还来得及吗?吴二欢战战兢兢地发问。
咦?我倒是可以借此卖个人情!陈道长眼珠一转,缓缓点头,应该差不多,我去找那几位说一声,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不过,你决定这么做了吗?吴二欢真不想这么决定,他今天出来,是要搭救族人的,眼下却发展到了这步田地,所以他有点犹豫,可是如此一来,我那族兄和嫂子,怕是要多难了。
他们自家找死,怪得谁来!陈道长冷哼一声,你若不愿,只当我没说,反正过了今天,我是不会再帮你说情了。
吴二欢有心说,我要回族里商量一下,但是真没这时间了,想一想英王九女,再想一想那是真君,内心的恐惧最终占了上风,那就有劳陈道长帮忙缓颊了。
陈道长斜睥着他,决定了?你别开玩笑……会死人的。
决定了,吴二欢心一横,重重地点头,陈道长你我相识多年,何曾见我虚言过?好的,你且等我片刻,陈道长身子一闪,不见了踪迹。
不多时,他就又回来了,脸上明显轻松了许多,总算还好,你算个识趣的。
吴二欢犹豫一下,还是壮着胆子发话,陈道长,我跟家里说这个事儿,麻烦您做个见证行不……李永生和张木子、赵欣欣在一起谈话,说的就是前两天英王遭遇刺杀的事。
赵欣欣已经知道,张木子就是给她喝了红糖水的稳婆,不过她不想说破,现在她的麻烦真的够多的,哪怕帮张木子解决了房产的问题,她的心情依旧沉重。
舞女是乐府的,她苦恼地发话,护卫的家人全部暴毙……我真不知道,顺天府还有什么地方,算是安全的。
第三百七十九章 又是寿诞李永生觉得,永馨这一世,在俗世里陷得太深了。
不过已经是这样了,他也不能劝她撒手,你父王决定正本清源了吗?哪有!赵欣欣闻言,吓了一大跳,狠狠地瞪他一眼,正本清源四个字,也是能乱说的?好了,李永生不跟她争,觉得这里不安全,咱们可以回朱雀城。
赵欣欣看他一眼,没好气地发话,我父王处境这么危险,你让我躲回朱雀城?你在这里,能帮到他什么?李永生很无奈地看着她,麻烦你搞一搞清楚,你现在已经是道宫中人了,就算你有足够的力量,合适介入朝争吗?那我总得做点什么,赵欣欣轻声嘟囔一句。
随便你,李永生无所谓地耸一耸肩膀,反正我就在这里住着,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细柳巷找我好了。
赵欣欣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我若是真的遇到麻烦,你这一介制修,帮不到我的。
呵呵,李永生很无所谓地笑一笑,我觉得你父王肯定不这么认为。
赵欣欣知道他说的寿宴那天的事,他的功劳,她想辩驳也无从说起,想一想之后,她颓然地发话,我觉得,现在回去不是个好选择。
张木子适时发话,若是不走,永生你正好陪我走一趟北极宫,赶一下三月三的真武寿诞。
张大人,三月三你好像不需要回去的吧?赵欣欣看她一眼,何苦又拉着他匆忙赶路?你也不需要留在顺天的,张木子冷冷地回答,身入道宫,红尘的事,你就少操一点心好了,这不是你该惦记的。
这便是当头棒喝了,她身为道宫中人,最是明白红尘牵绊的烦恼。
赵欣欣原本也是聪慧之人,只是陷在其中,有点看不清,闻言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咱们就动身好了,李永生,你的真君拜帖……可以给我吗?不可以,张木子很干脆地回答——真君拜帖,她已经请陈昭雪真人带走了。
可以,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又摸出一块玉简来,递给赵欣欣。
你……张木子的眼睛瞪得老大,你竟然还有?多稀罕呐,李永生又摸出一块玉简来,来,欣欣,给你父王一块,你自己留一块防身。
这……张木子一脸握草的表情,好半天才说一句,二宫主好像不姓李吧?他也不姓张!李永生狠狠地瞪她一眼,才又发话,欣欣,你回去待两天,我把这个房产处理完,就跟你一起走。
好的,赵欣欣点点头,长身而起,不过跟我一起离开,会有一点风险,现在的跳梁小丑太多……你要小心被波及哦。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轻拍一下腰间的储物袋,那就来呗。
赵欣欣离开之后,连续三天都没有消息,李永生的早请示晚汇报,都联系不上她。
不过这个联系不上,不是对方失去消息,而是英王府那边隔离了传音海螺。
这几天里,吴家送来了四族勿连的申告,吴小女的房产再无争议。
至于觊觎她房产的夫妻俩,已经正式被法司接管案子,接下来就是谋产的判罚了,这需要一些时间,法司也已经开出传票,着吴家两个小伙子速来接受讯问。
俩小子欺负吴小女很有一套,可是见到法司的传票,直接跑路了。
李永生听说之后,就想专门跑一趟赟山,结果朝阳大修堂的郭老教谕找上门来,说那俩小子的事儿,交给他了,保证替吴小女出了气。
老教谕也接受过李永生的治疗,正说没什么可以报答的,一听说赟山那边有事,马上就表示说,那是我老家,几个小屁孩子,我给你处理了。
要不说善恶终有报,李永生在京城虽然结了一些仇家,但是交好的人更多。
令他有点苦恼的是,因为这俩小子跑路,法司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宣判,而在裁定之前,房产是不能过户的。
按说吴家这边出了四族勿连的申告,吴小女的房产就安全了——连谋产案都待判了。
不过李永生还是有点担心,有人会来强买吴小女的房产,用来讨好孔二公子。
就在他等待法司裁断的时候,又有人找到了细柳巷,是汤师姑的弟弟汤昊田。
他一脸的兴奋,永生,你的两个话本,到现在也没有印刷发行,不如交给我操作好了,此刻刊发正当时啊。
正当什么时,李永生很不耐烦地发话,你考虑过后果没有?后果我当然考虑过,汤昊田挤眉弄眼地回答,这可是为今上摇旗呐喊,是难得的好机会。
好嘛,不止是官员,连商人都开始站队了。
李永生看着他,心情有点复杂,你可要想好,投机失败,那就是万劫不复。
做生意嘛,哪里有每一次都成的?汤昊田不以为然地笑一笑,而且我为今上前驱,风险最多不过两成,八成的可能性,足够我博一次了。
李永生此前不答应对方出版,是因为那时没钱,不想浪费了这一块利益,而且那时的汤昊田也牛气得很,他才懒得上杆子巴结。
现在老汤老实多了,李某人也不缺钱了,关键是找到永馨了,以后就好安排了,真不再差这一点半点的。
于是他点点头,那行,我授权你出版,不过我要三成利润。
汤昊田的嘴角抽动一下,三成利润,有点多了吧?我说永生,听说你发大财了,还能看得上这点小钱?这不是发财不发财的问题,李永生看着他,很认真地回答。
这是我该挣的钱,而且我已经让出七分利了,你要是还嫌我挣得多的话,我也可以再让利,但是我想问一句,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让利给你,你给我个理由。
行了,至于这么认真吗?汤昊田哈哈大笑,又抬手拍一拍他的肩膀,我这不是想多挣点吗?而且,你只看到我想多挣,却看不到很多人一文都不给你,照样拿你的话本卖。
知识产权的保护,果然是任重而道远啊,李永生幽幽地叹一口气,盗版这种事,不管在哪个位面,都是难以避免的,中土国这里也一样。
当然,他对汤昊田得了便宜还卖乖,也有点不爽,起码你获得了我的授权。
汤昊田轻声嘟囔一句,这授权我也没看出有什么地方强了。
中土国就是这种氛围,有好卖的书,大家就跟风印刷销售,汤昊田自己都跟风做过盗版,实在没觉得正版就好到哪里了。
当然,若是盗版跟正版毫无不同的话,他也不会承受三成利润的损失了。
你少装了,李永生可不是菜鸟,直接看穿了这厮的本质,卖书的收益只是一方面,你获得授权,就证明你是在大力推广,不单单是为了赚钱而出书,你谋的是名啊!呵呵,汤昊田干笑一声,也不见如何尴尬,其实还是为了钱,我又不谋名利,打出了名头,就更好赚钱了。
这不就完了?我就知道你这种奸商,是无利不早起的,李永生笑着摆一摆手,所以你别跟我哭穷,晚上要请客。
请客算多大事?汤昊田眼珠一转,笑着发话,晚上如意坊,那里的女娘……如意坊吗?我也想去,他的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男人去的地方,女人不要凑热闹,汤昊田不耐烦地回答,然后才侧头一看,我说永生,你得调教一下你的女人……咦,你是?他的身后,出现了一名身材火爆的艳丽女修,居然是……司修?李永生的眼睛也瞪得老大,杜……杜晶晶?你怎么来顺天府了?不怪他如此惊讶,玄女宫的人,一向少在幽州郡活动,这里是北方。
而且他真的想不到,杜晶晶如何能找到这里来。
三月三是真武寿诞,我来见识一番,杜执事笑着回答,四大宫同气连枝,相互走动一下,很常见的吧?张木子不也去了我玄女宫吗?我可不觉得常见,李永生笑一笑,然后摇摇头,那你也该去北极宫,来顺天府做什么?听说顺天府这里热闹,我就来看看,杜晶晶很随意地回答,我只是巡寮执事,不需要去北极宫的,保障路途安全即可。
为什么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呢?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摇摇头,顺天府已经很乱了,玄女宫来凑什么热闹……你不会是代表你杜家来京城吧?他终于想起来了,在豫州郡的时候,他曾经遭遇过杜家的人,那时候,杜家人就神秘兮兮的……莫非是还想插手京城风云?我既然身入玄女山,当然就只代表我,杜晶晶面无表情地回答,只是路上遇到个子孙庙的,听说你也在京城,就过来看一看。
子孙庙……汤昊田的脸色,有点发白,他长期混迹京城,对道宫接触得还真是不多。
第三百八十章 踏青汤昊田终于是没请李永生去如意坊,得知了杜晶晶的身份之后,他尝试着讨好人家一下,却发现对方没兴趣搭理他,于是他果断地开溜。
这就是商人的本质,道宫之人固然值得巴结,当时人家对你不理不睬,表现出疏离之意的时候,最好有点眼色。
李永生正好这两天也没事,索性陪着杜晶晶在顺天府走动一下,也算是略尽地主之谊。
张木子陪了一天,第二天是说成什么都不陪了,呆在细柳巷里偷懒。
要说起来,她跟杜晶晶的地位差不多,都是四大宫的人,都是高阶司修,地位也都很超然,但是偏偏地,这俩人还就是不对眼。
要说也怪杜晶晶,她虽然少来京城,可是她在京城的人脉很广,随便找一个什么人家,敲一敲门,递个信物过去,主人家就屁颠颠地跑出来接待了。
这令张木子十分地不爽,她就认定,杜家这个家族,在世俗界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张木子就出身于一个小家族,对这种大家族很不喜欢,索性就不陪杜晶晶了。
杜晶晶对此当然无所谓,就约李永生第二天去踏青。
李永生想一想,这不合适啊,在赵欣欣眼皮子底下,跟杜晶晶出去游玩,这也太不给永馨面子了不是?可是他也不好拒绝杜执事,夜里又联系一下赵欣欣,发现联系不上,索性心一横,走了一趟朱塔。
任永馨听说他来了,带着永玢,来到二进的院子见他,同时表示,家里已经知道了,灵谷就是给永玢留着的,不过玄女宫的灵谷,品级太高了点,会调整一些灵谷给永玢。
这倒不是欺负永玢,而是事实就是这样,她年纪实在太小了,又没有修为,灵气太强的话,对她也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将灵谷化开的话,就又糟蹋了好东西。
李永生对此不表态,他看永玢的意思,见她美不滋滋地答应,他当然就无所谓了。
当任永馨听说,他邀请自己明天去踏青,眼中掠过一抹奇怪的神色,不会就咱俩吧?任同参果然冰雪聪明,李永生笑眯眯地竖起一个大拇指,还有玄女宫的巡寮执事杜晶晶,我俩对京城都不是很熟悉,还要麻烦你这本地人了。
原来是玄女宫的女修,任永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赵欣欣没空吗?这个……英王遇刺一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李永生轻咳一声,九公主现在深居简出,有些不方便。
哦,原来是不方便,任永馨点点头,又斜睥他一眼,那你怎么就觉得,我会方便呢?若是你也不方便,那就算了,李永生笑一笑,那我再去找其他人好了。
一边说,他一边就站起身来,在石桌上放下一个小袋,这是五两灵谷,算是我冒昧打扰任同参的赔礼。
说完之后,他一拱手,转身就走。
你这人怎么这么性急呢?任永馨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就不能问一下吗?李永生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苦笑着一拱手,本来就很冒昧的,怎么好多问?我是要去修院的,任永馨轻声嘟囔一句,不过不像是抱怨,看起来更像是解释。
下一刻,她的眼珠一转,这个杜巡寮,是不是很漂亮?李永生犹豫一下,很干脆地点点头,是很漂亮,不过不及你美貌。
你就开玩笑吧,任永馨捂着嘴,眼睛眯成了月牙,我可不算美貌,玄女宫比我漂亮的,肯定多得是。
她真不如你漂亮,李永生也笑了起来,咱明天就打击她一下,不要让她目中无人,小看了顺天府的美女。
嗯?任永馨的眉头扬一下,然后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这样啊。
紧接着,她就又笑了起来,既然这么说,那明天我一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能让她小看了顺天府的美女。
必须的,李永生点点头,笑着竖起一个大拇指来,咱们要赢得她无话可说。
我争取吧,任永馨点点头,那个……时间不早了,你看?那我就告辞了,李永生抬手拱一下,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任永馨的轻呼,李同参,你的灵谷!算是辛苦费了,李永生一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果有三分奈何,他也不想来麻烦任永馨,实在是赵欣欣现在醋劲儿太大,而杜晶晶对他的心思,也是昭然若揭,但是他还不好正面直接拒绝她。
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拿任永馨这美女,来做个挡箭牌了……约定的踏青地方,距离玄天观不远,这里有山有水,最难得的是,还有一块硕大的试剑石,据说是玄天庙祖师爷的师尊留下的。
眼下算是仲春的尾巴了,幽州郡虽然在北方,也是姹紫嫣红漫山新绿。
杜晶晶是在玄天观挂单的,见到李永生带了人来,心里就有点不高兴,再一看,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天下还有这等绝色?玄女宫就是女修扎堆的地方,美艳女修并不少,不过精心打扮过的任永馨,还是给她一种惊艳,女孩儿不但长得漂亮,打扮也十分得体。
只是一层淡淡的妆,却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容貌和气质皆佳。
最难得的是,任永馨还没有晋阶制修,美艳中还带有一丝女性特有的娇柔,再加上那青嫩的面容,让人忍不住生出呵护之心。
美女身边,还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儿,梳着冲天髻,小脸娇嫩得恨不得让人咬一口。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样子,杜晶晶都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
李永生给三女介绍过之后,上马车行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山脚下,四个人开始爬坡。
山上的风景确实不错,翻过山坡还有一个小湖,放眼看去,还有几百个游客,星星点点地点缀在其中。
这块地方足够大,有几万丈的方圆,之外又是其他的小山,几百游人在其中,显得异常地空旷。
四人游玩了一阵,又去小湖边钓了一阵鱼,永玢是最喜欢钓鱼的,而且……她似乎也是四个人里唯一的钓鱼高手,竟然钓起了四条尺许长的鱼,高兴得她咯咯直笑。
李永生对钓鱼不感兴趣,而杜晶晶则是脱了鞋袜,伸脚进湖水里。
看着她白生生的脚丫,在水中一荡一荡,任永馨都有脱去鞋袜的冲动。
不过任家的家教,是相当严的,而且她的身体还是弱了点,不敢在这仲春时节,在野外的湖里濯足。
玩乐的时间,过得很快,眼瞅着近午了,任家的侍女开始张罗午饭,李永生和杜晶晶开始从储物袋里掏摸出阳伞桌椅,在距离试剑石不远处,支了起来。
对于试剑石,几人还是相当感兴趣的,一块高十余丈,长达五十余丈的石头,中间被人正正地劈开,形成一个宽有三尺左右的裂缝,光滑而笔直。
石缝中,隐隐还透出刺骨的寒气。
在试剑石边绕了一圈之后,四人回到驻扎的地方,杜晶晶点评道,怕是顶尖的高阶真人才做得到。
杜姐姐,为什么不是真君呢?永玢眨巴着大眼睛发问了,她不觉得自己比对方小多少。
杜晶晶看任永馨很不顺眼,但是对永玢的感觉,就好很多。
尤其是现在,她爱死杜姐姐这个称呼了,所以她笑着回答,真君之威,可不仅仅如此,最关键的是,若是真君出手,就该有名号留下来,而不是玄天观祖师师尊这含糊的话。
任永馨听说之后,也生出了请教之心,一般高阶真人都做不到,必须得是巅峰真人吗?连个称呼都没有,这么没大没小的!杜晶晶不满意地看她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嗯。
杜家就有高阶真人,她当然确定这一点,不过她懒得解释。
任永馨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惹恼了对方,还傻兮兮地继续发问,为什么?杜晶晶这次,倒是说了两个字,呵呵。
试剑石旁边,不止一拨人在歇息,此处虽然空旷,但是试剑石,这是名胜来的。
而李永生这几人,绝对是非常吸引人眼球的,撇开活泼可爱的永玢不提,一男两女也都是颜值超高的,尤其是任永馨,别人一看到,都移不开眼睛。
见到永馨说话,旁人都竖起了耳朵了。
可惜的是,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而有能力回答的杜晶晶,却是不回答。
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一声长笑,这很简单啊,杜家就没有巅峰真人,她家的高阶真人,斩不出这么一剑。
混蛋!杜晶晶刷地就跳了起来,侧头看了过去,然后脸一沉,姓韦的,你想找死吗?不远处走来两个年轻人,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仆从,其中一个老者,也是化修的修为。
青衫年轻人一合手里的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杜晶晶,微微摇一下头,我对你没兴趣,我倒是很愿意死在她的肚皮上!她的折扇,正正地指向了任永馨。
第三百八十一章 隐世家族李永生一点都不喜欢这个青衫年轻人,尤其是此人直接表明了对任永馨的觊觎。
换个别的时间,有人骚扰任永馨的话,他未必会主动去管——她身后有朱塔任家支持,也轮不到他越俎代庖。
但是这一次,任永馨是被他邀请出来的,他肯定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于是他侧头看一眼杜晶晶,这个人怎么回事?跟你很熟吗?道歉!杜晶晶也不回答他,而是手按长剑,对着青衫年轻人冷冷地发话,敢骚扰我的朋友,你是皮肉又痒了吗?青衫年轻人不屑地一笑,想让我道歉,就凭你?还是你身边这两条杂鱼?就在此刻,他身边的蓝衫年轻人发话了,他讶异地看着任永馨,是你,任永馨?任永馨的眉头,不引人注目地皱一皱,然后冲蓝衫年轻人一拱手,见过张公子。
你这……张公子愕然地看着她,犹豫一下,最终笑一笑,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不劳介绍,杜晶晶冷冷地发话了,我没兴趣认识你,跟韦小宝这种货色同行的,我都没兴趣认识!任永馨的嘴巴撇一撇,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张公子是襄王爱妃的侄儿,也是她曾经见过的少年俊杰之一,尤其这张家,跟太皇太妃还有点关系,目前张家有人正在角逐太史一职。
太史一职清贵无比,主持修史,太皇太妃这一世也快到尽头了,求个好口碑传世。
青衫年轻人脸一沉,杜晶晶,看来上一次给你杜家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杜晶晶不理他,而是侧头看向李永生,我缠住这个化修,你能不能干掉这个泼货?这个……李永生犹豫一下,这韦小宝不过中阶司修,我干掉他无所谓,不过我为什么要卷入这一场争斗呢?教训一下就行了吧?凭你也想教训我?青衫年轻人微微一笑,随便一摆手,吉老何在?蓦地,他身边又多出一人来,一个肥胖的黑脸汉子,脸上带着憨笑,却也是化修修为。
韦小宝得意地看着李永生,小子,把你身边的女孩儿送过来,我放你一马……别想了,你惹不起我。
李永生很无奈地看一眼杜晶晶,我真是被你害惨了。
他嘴里的害惨,并不是说牵扯进此事,而是说他不得不使用暴力手段。
切,有什么害惨的?杜晶晶不屑地看他一眼,然后看向对方,冷冷地一笑,多了一个化修,就很了不起吗?比一比咱俩谁能叫来的真人多?青衫年轻人哈哈大笑,杜家跟我韦家比真人,你确定吗?玄女宫北上庆贺真武寿诞,很可笑吗?杜晶晶的眼睛一眯,老娘还是玄女宫弟子,有种你再说一遍,我玄女宫真人不如你韦家多?她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圆筒,那是玄女宫的示警焰火。
青衫年轻人顿时傻眼,好半天才说一句,这是韦家和杜家的恩怨,你扯别的,有意思吗?他再狂妄,也不敢代表韦家,跟玄女宫宣战。
那你扯到我,有意思吗?李永生不高兴了,扯到任永馨,有意思吗?扯到你了,那又如何?青衫年轻人不屑地看他一眼,你算什么东西,咬我吗?他从来不会在意那些小杂鱼,而在他眼里,李永生和任永馨,都是小杂鱼。
死吧!李永生也火了,身子前蹿,一刀就斩了下去,同时他还不忘记用神识攻击一下那黑胖的化修,让他不能救援。
然而就在他爆发出攻击力的一刹那,韦小宝身上白光一闪,已经和黑脸汉子换了位置。
韦小宝并不认为,自己会扛不住中阶制修一刀,不过,既然要调戏对方,就要调戏个全套——你若是敢对化修出手,化修就能斩杀你!张公子和另一个化修,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
然而下一刻,血光一闪,那黑脸的化修,直接就被斩做了两截。
卧槽!韦小宝吓得魂飞魄散,想也不想,直接转身飞奔,嘴里兀自大喊,小子,你死定了,你死定了啊啊啊啊~~~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我的替身偶,混蛋……我要杀了你!他愕然回头一看,却发现那黑脸化修出现在不远处,嘴角流血,眼中也满是骇然。
他欣喜地喊一声,吉老,你还……没事?吉老也被吓得不轻,他还没准备好出手呢,就觉得识海一震,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竟然被少爷……换了位置?然后,替身偶破碎,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名制修,一刀斩杀了!他的替身偶,跟孔舒婕做出的替身偶,又不一样,严格来说,有点像身外化身,平时要用精血祭炼,使用时不需要激发,遇到危险时被动激发,能自动护主。
但正是因为如此,替身偶和本体,有心神相连,对方一刀斩杀替身偶,他的心神也受到极大的冲击。
可是吃了这么一刀,他身体再不适,也要出手报复,所以他想也不想,嘴巴一张,一道白光就打向了李永生。
你还真是活腻了!李永生阴森森地一哼,身形蓦地一闪,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十余丈外,抖手又是一刀,斩向黑脸化修。
杜晶晶淡淡地看一眼韦小宝,抖手一道红光,打向了黑脸化修,既然敢大欺小,那就莫要怪我出手了,韦小宝你若不怕死,就动手试试!韦小宝先是一愣,然后往自己身上一拍,一道白光闪过,整个人都变得白蒙蒙的。
他大吼一声,就拔剑冲了上来,嘴里还大喊,张公子,你就看我如此受辱?张公子也颇为无奈,心说你怎么嘴那么贱,去欺负任永馨呢?若仅仅是杜晶晶,张公子也不怕跟韦小宝联手,虽然对方是玄女宫的人,可双方是明显的世仇,他让自家人偏帮一下,也不算什么。
但是加上任永馨,那就又不一样了,这是朝中官员的家眷,一旦动手,他不但要面临玄女宫的怒火,还要受到体制里官员的攻击。
但是韦小宝都把话喊出来了,他也不能再束手旁观,只能轻叹一声,有劳供奉,分开他们吧。
李永生和杜晶晶联手,正跟对方打得难解难分,韦小宝虽然战力欠佳,但是他激发了护身符,手上还有攻击的符箓,也是相当地勇猛。
最苦的还是杜晶晶,她没有李永生那种灵活的身法,一个人顶着两个人的攻击,若不是也激发了防御符,还真的难以招架。
当然,李永生神出鬼没一般的攻击,也带给了对方极大的压力。
而听得又有化修要介入,他忍不住出声发话,一旦出手,生死莫怨。
那老叟化修原本还在犹豫,听到这话,气得笑了起来,好久没有看到如此狂妄的小辈了……给我住手!随着这一声大喝,一股庞大的气运蓦地出现,巍然且磅礴,空中幻化出一支硕大的毛笔,狠狠地划向了激斗中的四人。
气运重宝?杜晶晶猛地惊呼一声,既是吃惊,也算是示警,然后她的身形猛然暴退,嘴里大喊,永生小心。
她识得气运重宝,李永生当然也识得,他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三十余丈外,冷笑一声,原来是国子监的博士到了,奇怪,什么时候国子监也沦为权贵的走狗了?小子你无礼!老叟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盯着他,敢再胡说,我现在就诛杀了你!我哪里胡说了?李永生冷冷地看着他,既是博士,当知礼仪荣辱,方才有人公然调戏官员家眷,你干什么了?老叟无言以对,心里也是暗叹,感觉这韦家做事,实在粗疏得紧,太不讲究了。
但是眼下,他已经分开了激斗,有些事情,他就不想再提了,无论如何,是你动手在前,少不得,你要给老朽一个说法,否则休怪我拿你回去。
眼下的情势很明显,他们这边两个化修,还有好几个司修,刚才是大家没好意思一拥而上罢了,要不然,他才不信困不住对方。
你还真够不要脸的,李永生阴森森地发话,我若冒犯你的妻女,你能忍吗?老叟差点没把胡子气歪了,有胆子你就试一试!任永馨终于出声了,他已经冒犯我了。
人家是堂堂的隐世家族,老叟淡淡地看她一眼,不屑地发话。
他只是一说,又没有真做,岂不知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行,论行寒门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行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切,李永生冷哼一声,你敢保证,若无人阻止,他不会做下去?他算看穿此人了,张口就是堂堂隐世家族,不过是个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的小人。
老叟闻言大怒,竖子,你是一定要我捉拿你回去了?他心里其实清楚得很,韦家人无法无天习惯了,强抢几个民女奸淫取乐,算得了什么?但是既然事情没发生,说那些做什么?第三百八十二章 旧日恩怨李永生闻言,却是大怒,老狗,我看你也想留在这里了?观风使行事,一向还是很有分寸的,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是忍无可忍了。
敢叫我老狗?老叟身上气运涌动,下一刻,那一支笔又被他祭在了空中。
无量天尊,远处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诸位,在试剑石打斗……是不是太不给我玄天观面子了?紧接着,就走过来几人,玄天观的经主邓小文,赫然在其中。
在这些人里面,李永生还有熟人,他抬手一拱,见过梓默真人……您怎么来了。
梓默真人是十方丛林烟霞观的都管,而此刻巴蜀郡的冰洞,也已经成了烟霞观的庙产。
他冲李永生点点头,笑眯眯地发话,李小友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啊。
须知他可是十方丛林的都管,实打实的真人修为,真人见到制修,能称呼一声同参,那都是相当相当给面子了,而他现在称呼的是小友。
邓经主也不是外人,他微微颔首,梓默都管,是要北上北极宫,参加真武帝君寿诞的,途径小庙,杜道长、李同参和任同参,怎么会在这里?韦小宝一听任同参三个字,就跳了起来,他一指任永馨,大声发话,这都没有到制修的区区女子,也能称为同参?邓经主淡淡地看他一眼,阁下何人?我玄天观该如何称呼他人,竟然需要阁下指点?我广陵韦家,没有资格说两句吗?韦小宝冷冷一哼,竟然不将子孙庙的经主放在眼里,你小小经主,莫要为自己惹祸。
我道是谁,敢如此狂妄,又一名化修冷哼一声,原来不过是半隐世家族韦家。
韦小宝的脸,刷地就拉了下来,阴森森地看着对方,这名真人,不知道如何称呼?放肆!说话的真人,是一名极为瘦高的中年人,他手一抬,一只青色的大手就幻化了出来,狠狠地拍向韦小宝,凭你个小小司修,也敢这么跟我说话?邵真人且慢,一支硕大的毛笔出现在手掌前,挡下了这一招。
却是那国子监的老叟出手了,他正色发话,京畿附近,给老朽一点薄面可好?邵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又哼一声,不再发话,他身为化修,对不敬自己的司修,可以略施薄惩,但是纠缠下去的话,可就失身份了。
老叟却是及时介绍,这是摩天岭的邵真人,公子小心了。
他提醒的是张公子,同时却是在婉转地提示韦小宝——这人不好惹。
韦小宝吃这么一吓,不敢再说话了,倒是那吉老走上前来,冷冷地发话,摩天岭一座小庙,我广陵韦家可曾招惹你了?老子出身青龙庙!瘦高的邵真人身子晃一晃,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但是语气却强硬无比,若不是你韦家那怕死的杂碎,我师尊又怎么可能陨落?吉老眉头一扬,脸上满是惊讶,竟然不敢再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杜晶晶上前一步,深施一礼,敢问真人,可是憨真君门下?邵真人淡淡地看她一眼,我知道你杜家,算是比韦家强很多了。
其他人听到这话,才知道他为什么一言不合,就对韦小宝出手。
青龙庙的憨真君,那是陨落于卫国战争,当时跟他搭档的,就是韦家的老祖。
其时韦家是隐世家族,老祖是真君,不受官府管辖,也不受道宫约束。
不过既然是中土一脉,遭遇国战,肯定也要参战的,否则待异族统治了中土,隐世家族还是要受到连累。
当然,也有隐世家族,打着一些其他的念头,不愿意及时参战——主要是想保存实力,至于有没有人想着改朝换代,那也难说。
对于那些不太主动的家族,官府和道宫联手相逼,用光宗的话说就是——我赵家可以不坐这个江山,但是别人来坐,族里不要想还留着真君!其实在卫国战争中,几个隐世家族的真君,拼得都很凶,韦家的老祖也参战了,但是他的主动性不强,在一场战斗中,因为他的怯战,导致跟他协同作战的憨真君陨落。
青龙庙的人当时大怒,要血洗了韦家,最后韦家老祖服软,说我这真君死国战好了,你们放我韦家一马。
到后来,韦家的真君还就死于国战了,青龙庙的人也遵守诺言,放过了韦家。
卫国战争里,固然是英烈辈出,但是也有些鼠辈,是丑态百出。
就连光宗的五虎将中,都有被处以死刑的。
韦家真君死于国战,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选择了,不是不能跑,但是族人和基业得丢掉,而且,别看是一个真君,离了中土国,没了根基,还真的什么都不是。
国战胜利了,内中的详情,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杜家人知道,杜家的真君,同样是被韦家老祖激了一把,参与了一场大战之后,重伤回营,没有看到国战胜利就陨落了。
所以杜家和韦家不合,韦家还觉得自己挺冤枉——我家真君使个激将法,你家老祖一定要充大头,怪得谁来?当然,这不合也没有发展到见面就打打杀杀,不过唇枪舌剑,那是一定难免了。
关于摩天岭的邵真人,杜家依旧很清楚,因为那是憨真君的弟子,他是真君从山野间捡来的孤儿,公然叫嚣要报复韦家。
青龙庙不能放纵他这么做,再三劝告之后,见他依旧不听,于是直接将他开革出道宫,但是念在他是要报师恩,所以并没有收回他的修为。
当然,他若是敢去韦家搞风搞雨的话,青龙庙忝为四大宫之一,那就必须出手,给天下修者一个交待了。
于是邵真人在青龙庙五百里外的一处山岭,自建道观,自家命名为摩天岭,勉强算是子孙庙——很多子孙庙也就是如此修建起来的。
摩天岭不怎么培养弟子,香火也不旺盛,但就这么坚持下来了,现在庙里有三五个司修,化修就邵真人一人。
不过这个庙虽然不大,韦家却是不敢去招惹,只要邵真人没有对韦家动手,他们就得无视这个子孙庙——他们敢先动手的话,青龙庙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哪怕邵真人是青龙庙开革出去的。
这桩恩怨,其实已经渐渐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不过杜晶晶一听说摩天岭邵真人,还是想起来了此人。
韦小宝却是没听说过邵真人,就算跟着他的吉老,都是国战之后,归附到韦家的。
待听到憨真君三个字,他的脸才刷地一白——韦家随便一个子弟,都知道自家的真君老祖是怎么死的。
老祖是为国战而死的,这没问题,韦家子弟也不会听到老祖的黑历史,可是韦家还要跟其他隐世家族接触的,久而久之就明白,老祖在国战里还惹了人。
韦家不会承认,真君老祖害死了杜家的真君和憨真君,这原本就是见仁见智的事,但是他们知道,杜家和青龙庙对韦家不感冒。
韦家自己其实还委屈呢,家里没了真君,隐世家族早晚要退变为半隐世家族。
隐世和半隐世家族的区别,大致可以看成是有没有真君的区别,当然,精确说起来,是因为能不能隐世。
族里有真君的话,可以开辟秘境,将整个家族都搬进去,令外人寻不到,这就叫隐世。
像现在的杜家和韦家,依旧在秘境中生活,可以视为隐世家族——虽然已经没有真君了。
但是秘境是要消耗灵气和天地法则的,需要不断加持才行,也只有真君才做得到。
族中长久没有真君的话,过个百八十年,秘境就消散了,会暴露在公众眼中,这就没办法号称隐世了。
当然,出过真君和没出过真君,这还是不一样的,像义安林家,从来就没有出过真君,就算不跟官府接触,努力往隐世家族上靠,也不过勉强算得上半隐世家族。
可是出过真君的家族,哪怕过去很长时间,连秘境都没有了,也可以自命隐世家族。
杜晶晶敢直接斩杀义安林家的子弟,就是有这份底气,跟玄女宫的关系,倒是不大。
邵真人直接嘲讽韦家为半隐世家族,也是心中的恨意使然。
韦小宝听到对方是憨真君门下,抬手一拱,想也不想直接开溜——这尼玛太危险了,再有一句话说得不对,人家再出手,恐怕就没人替他抵挡了。
邵真人对韦家还是相当痛恨,但是还没下作到一而再地大欺小,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
张公子见状,也想开溜,这明显都是道宫中人,他再在这里呆下去,也是徒惹人厌。
不过他在离开之前,还是问了一句,永馨,邓经主称你为同参,难道你也心向道宫?邓小文道一声无量天尊,待任同参筑基,自有北极上宫来接引。
张公子的脸色,瞬间就变得灰白,他还惦记着有朝一日,能跟她双宿双飞呢。
就在此刻,李永生腰间的传音海螺响起,李掌柜,你怎么不在细柳巷?观风使的脸色,也有点发白——细柳巷距离玄天观,好像超过三十里了吧?第三百八十三章 相约传音海螺传音的极限,理论上就是三十里,遇到山脉或者干扰什么的,还要短一些。
赵欣欣能激发传音海螺,证明她此刻不在细柳巷。
李永生拿着传音海螺,走到一边悄声回答,咳咳……联系你好几天,一直没有联系上,昨天碰到杜执事路过,就陪她四处走一走。
赵欣欣沉默一下,才又出声,那我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真是不好意思。
别,不是二人世界,李永生赶紧解释,有别人呢,任家的任永玢,我就带着呢,她喜欢钓鱼,我就带她出来玩一玩……你不是也很喜欢她吗?啧,赵欣欣咂巴一下嘴巴,恐怕你还带着任永馨吧?那个……顺便带的,李永生干笑一声,玩了命地胡说八道,她又不喜欢钓鱼,永玢太小,任家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出来。
赵欣欣不置可否地发问,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我在玄天观这儿,试剑石,李永生低声回答,你来吧,烟霞观的梓默真人和摩天岭的邵真人都在,正好认识一下。
这都是参加真武寿诞的吧?赵欣欣一下就猜了出来。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发话,算了,我在细柳巷等你。
来嘛,李永生出声相劝,多认识点前辈,对你也有好处。
没心情,赵欣欣淡淡地回答,她心里原本是有点醋意的,但是听说杜晶晶和任永馨碰面了,反倒是不着急了——先让她俩掐吧,我看戏。
不管从家世还是修为上,杜执事全面碾压任永馨,但是任永馨有大杀器——足够漂亮!而且任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只是不如杜家罢了,任永馨在顺天府,是无数豪门弟子都要追捧的存在。
所以九公主不着急,你早点回细柳巷,要跟你商量点事儿,我可能马上就要离京了。
行,我早点回去,李永生揣起传音海螺,嘴角撇一下,真是女王范儿啊。
其实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惧内的人,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也不愿意让她不开心——看来今天约了赵欣欣出来,还是做对了?两个惹厌的主儿走了,玄天观的道长邀请他们入观共进午餐。
李永生没兴趣,杜晶晶则是表示,我吃道观的饭,吃得太多了——你们那儿能喝酒吗?杜道友愿意前往的话,自然是有酒的!道观里也不全是死板的主儿,子孙庙尤其活泛,什么禁止饮酒之类的,那是约束一般人的,不约束贵客。
杜晶晶想一想,表示还是算了,任永馨更会来事,说我是陪杜前辈来的,她去哪儿去哪儿。
玄天观也知道,别看这几位修为一般,但是身后个顶个有强力后台,也就不再强求,只是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一句,这儿可是我观里的名胜,不能再打架了啊。
他们要留在此地,那邵真人也留下了,还拿出自己带的酒,很是跟杜晶晶喝了几杯。
可以看得出来,邵真人不怎么受人待见。
不过这也正常,他的行为,搁在中土国也是非主流的,为了一点私怨,直接放弃了在青龙庙的大好前程,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依旧是对韦家心怀不满。
他也不是很擅长言辞,只是一个劲儿地跟杜晶晶碰杯,而且信誓旦旦地表示,一旦你杜家跟韦家开仗,一定要记得通知我,只要你有邀请,我就绝对会去!费用神马的,你都不用说,连物资我都自带,只要你记得通知我,那就是给我面子!李永生在一开始,并不明白憨真君和韦家的恩怨,不过两个酒鬼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就把真相说了一个差不多。
他还是很敬佩邵真人这种性格的——虽然看起来,有点不太靠谱,但是身为修者,没有些执念,怎么可能成功?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能成功的,都是偏执狂,不疯魔不成活。
所以他也说一句,邵真人卡在中阶真人很久了吧?想突破的话,我也许可以帮忙。
邵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不耐烦地发话,我们说事,你安心喝酒就是了。
这货……真的是惹人讨厌的性格啊。
又喝一阵酒,大家就散去了,不过杜晶晶又有点上头,走,回细柳巷,找张木子继续喝。
任永馨心里却是有分寸,她侧头看一眼李永生,去继续喝?李永生想一想,又看一眼邵真人,微微颔首,下次来,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一起吧。
果然,赵欣欣在见到杜晶晶和任永馨之后,并没有表现什么针对性,还笑嘻嘻地拿出一瓶皇家特供酒,说你们继续喝。
三个女人坐在那里,大下午的,就喝起酒来。
赵欣欣陪了一杯,然后走到李永生身边,低声发话,我明天要走了,去海岱郡。
李永生坐在那里不动,只是低声问一句,然后呢?然后就回玄女宫,赵欣欣笑一笑,顺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听你的,脱离红尘漩涡,不问世事。
李永生点点头,那我跟你一起走,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对了,去海岱做什么?赵欣欣犹豫一下,低声回答,我叔父嫁女。
海岱……李永生沉吟一下,然后身子蓦地一震,我去,襄王嫁女?赵欣欣的叔父,封地又在海岱的,就只有襄王了。
可襄王不但是太皇太妃的亲生儿子,还是今上的潜在对手啊!今上亲政以来,最大的敌手当属英王,毕竟英王的贤名内外皆知,甚至西边的新月国都明确表态了:英王狼子野心,中土国的小皇帝,可要提防了!襄王就是一个自命不凡的名声,在朝臣里的形象,都非常不好,但是他还偏偏不自知,说什么我若登上那个位子,必然会远超父皇。
须知他的父皇,可是光宗,那是整个中土国都承认的中兴之主。
反正襄王这个形象,那真的是没治了,不过谁让他有一个很能活的老妈呢?事实上,他的老妈不但能活,而且贤名在外,今上一直不受先皇喜爱,多亏了有她从中维护,否则先皇没准会做出废储的事来。
然而,太皇太妃坚持维护今上,是对光宗遗愿的敬重,对上襄王,她又充分地表现出,什么叫自古慈母多败儿。
每个人都有多面性,没有谁是完美的,太皇太妃也不例外。
不过正是因为她的存在,今上不敢用对待英王那一套,去对待襄王——襄王口碑不好,只是一方面,其实他某些行为,完全是在挑衅今上的底线。
若不是他老妈还活着,没准天家会先拿下他,顺便达到震慑英王的目的。
以李永生的分析,襄王和英王这兄弟俩,关系也不该有多好才对。
嗯,赵欣欣点点头,叔父嫁女,父王觉得,我去比较合适。
李永生想一想,别说,这种事儿,还真是赵欣欣去比较合适。
襄王和英王同为光宗之子,都是亲王也都有封地,一般情况下,不能随意离开封地,两个亲王在京城之外碰面,那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可是身为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人情往来是必须要有的,若是襄王嫁女,英王都没有表示的话,皇族的亲情也就太让人诟病了,这不利于天家的统治。
可是英王想派人去的话,人选是个问题,尤其在这种敏感时刻。
数来数去,也就赵欣欣最合适,她除了身为英王之女,还有另一层身份——玄女宫弟子。
道宫不介入红尘事,这是四大宫的一致认识。
李永生想明白了因果,笑着点头,那行,明天一大早就动身吧,你父王的刺杀案,有点眉目了没有?赵欣欣犹豫一下,还是吐出点口风来,好像涉及到了一个御林军官,不过那个军官自杀了。
李永生听得眉头一皱,不会吧,居然可能是离帅?若是离帅安排的这场刺杀,那他的目的就太可怕了——手握御林军,还要离间今上和英王的感情,这是想做什么?这我就不清楚了,赵欣欣摇摇头,父王也不会什么都跟我说,我终究是女儿身。
算了,还是离开这个漩涡吧,李永生摇摇头,又看一眼不远处的楼房,我还想把吴妈妈的房间过户过来,免得被他人利用呢,可惜一时半会儿办不好。
赵欣欣也知道房产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你托玄天观关照一下就行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的心情也有点异样,吴小女终究是对她有恩,若是搁在往常,这种事情,英王府随便示意一下,还有哪个敢乱来?然而现在这种情况,却是不能用英王府的招牌,只能退而求其次,用玄天观来震慑对方,想到这个,她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李永生却是讶异地看她一眼,然后笑着点点头,不愧是九公主,你这脑瓜,比我还要活泛。
这倒不是胡乱吹捧,观风使习惯了我行我素地做事,就算有时候要求人,却也想不到,求到不相干的玄天观头上。
第三百八十四章 奢华襄王府向玄天观求情一事,李永生拜托了杜晶晶。
他很快就要离开了,没有时间专程跑一趟玄天观,而杜执事却是在那里挂单的。
杜晶晶很干脆地答应了他,事实上,她还想跟着去看一看襄王嫁女,不过非常遗憾,她必须坐镇顺天府,招呼往来的玄女宫中人。
她需要忙到三月十号左右,才能结束这个任务。
张木子这正宗的北极宫弟子,却是很有兴趣走一趟海岱郡——四大宫之一的青龙庙,就是在那里,她正好去长一长见识。
第二天一大早,双方就在城南汇合,赵欣欣带了两辆马车,车外还有七八名骑士。
李永生和张木子,则是一人一匹马,汇合之后,直奔南方而去。
赵欣欣此次出门,是半公开性质的,毕竟她还带了英王府的礼物,所以随行的骑士在路上,直接放出了警戒,来回查探。
李永生和张木子的两匹马,就在马车前方不远,缓缓地前行。
护卫们并未表现出不满,因为这些人里,有人经历过前不久那场刺杀,当时若不是李永生表现神勇,英王一旦遇害,他们的下场会很悲惨。
至于张木子,道宫身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是李永生的朋友。
车行至大名府,路边有英王府的人在等候,又牵来几匹好马,赵欣欣也出了车厢,一身劲装,骑跨在马上,跟他俩同行。
幽州郡就毗邻海岱郡,只是因为路过大名府,还走了一截豫州郡,不过赵欣欣带了英王府的通关文书,一路也是畅通无阻。
他们也不赶路,天黑就歇下,天亮就走,遇到城镇就在里面住宿,遇不到的话,就在野外扎营,也不怎么耗费马力。
第七天的傍晚,他们来到了琅琊府,而襄王的封地,就在琅琊府的莒城。
莒城内有襄王府,不过襄王此次嫁女,是在城外的王府里。
进入琅琊之后,路边已经有襄王派出的车仗,迎接英王府一行。
车行不算太快,走着走着就黑了,于是点起了风灯照明,每隔三丈地,就有人站在道路两边提着风灯,一眼看去星星点点,就像一串珍珠一般,蔓延到前方,直似无穷无尽。
李永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不说仙界,也不说地球上的路灯,只说他接受今上接见的时候,路边的宫灯也比这热闹很多。
但是他依旧有点意外,这荒郊野外,排出这么多人和灯,只是为了迎接贺客?他回头看一下,身后也点起了风灯,一直蔓延到目力所不及之处,忍不住感慨一下:襄王做事果然是大手笔。
行了八十余里,来到了莒城城郊,一座硕大的府邸出现在大家面前,只见漫山遍野灯火通明,怕不有几十里的方圆。
王府门口,有几十人在迎接客人,接到英王府的帖子之后,王府中门大开,襄王世子亲自来迎接。
若论身份,赵欣欣不过是英王的第九女,是当不起世子亲自迎接的,但是别忘了,她是代表了英王,远道而来。
也就是她的辈分低,要是英王前来,襄王都得到大门外迎接。
世子接了赵欣欣,就想邀请她到后宅歇息,正好跟襄王的儿女们见一见面。
不过九公主谨记英王的提醒,她表示说,出山的时候,玄女宫的师长已经叮嘱过我了,虽然咱们都是赵家人,但是我已经身入道宫,红尘中的因果,还是少沾染一些。
她要求提供客舍就行了。
世子心里也明白,英王府来人不入后宅,是担心今上心里有想法,至于说这里是襄王府,天家未必知情,那才是胡说八道。
从先皇的时代起,天家大肆培养各种耳目,后来才会在大清洗中,起到了骇人听闻的作用,怎么可能忽略了襄王府这种重要地方?对于赵欣欣不入后宅,世子心里当然会不高兴,不过他也不能表现出来,要知道九公主不但是代表英王来的,她还有个玄女宫弟子的身份。
皇族在红尘中很尊贵,但是想入道宫那是千难万难,比普通黎庶入道宫,还要难上百倍,入了道宫的皇族,成就都不会小,而且在关键时刻,也帮得上皇族。
所以世子在再三劝说无果的情况下,只能将赵欣欣一行人安排到客舍。
不过这客舍也不一般,是王府专门腾出来两个精致的园子,招待贵客用的,有假山怪石、亭台长廊,还有小桥流水,是一等一的景致。
园子里有三四处小院,赵欣欣被安排在一处靠近湖边的小院,里面有一栋二层的小阁楼,倚石而建,阁楼名为听雨。
赵欣欣和随身女侍,就进了阁楼,李永生比较惨,只能呆在小院的前院,没办法,男女有别嘛。
小院里,王府也安排了七八个下人,用起来倒是很方便。
当天夜里,就有一名郡主来访,第二天,王妃又着人将赵欣欣请了去,说了一上午的话,还在中午邀她共进午餐。
午餐之后,王妃还邀她在后宅小憩片刻,不过赵欣欣婉言谢绝了。
下午的时候,也不得闲,园子里又来了两拨贵宾,他们在赏玩风景的时候,路过听雨阁,发现院子里有人住,于是上前打问贵客身份。
这种行为不能算冒昧,中土国也是人情社会,大家都是襄王的贵客,身份应该也是差不多,相互结识一下,没有坏处。
不过赵欣欣不欲多事,对外称就是玄女宫弟子在此歇息,不见外客。
至于说玄女宫弟子,为何会出现在襄王府,她也不做解释——对于那些已经知道的人,没必要解释,不知道的人,就继续不知道好了。
倒不信谁敢随便攀诬,说襄王和玄女宫勾结。
那两拨贵宾听说,这里住着玄女宫门人,当然也不会来自讨没趣。
红尘中再贵的贵人,在四大宫弟子面前,也嚣张不起来。
赵欣欣原本以为,这样她就能耳根清净,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很快就又有人来了。
来的是其他皇族子弟。
英王的九郡主,是这一代的子弟里唯一一个入了道宫的,入的还是上宫,虽然相比其他兄弟姐妹,她有点非主流,但是毫无疑问,她会成为这一代人里出类拔萃的人物。
她没有到内宅歇息,有些人觉得她傲慢,但是也有人明白她的不得已,只不过对这些明白人来说,有些话还是不方便对外人解释。
总之,知道她在听雨阁落脚,就有不少同辈人前来,跟她攀谈——大家心里都清楚,就算英王事发,也连累不到赵欣欣,跟九郡主加深感情,不存在任何的风险。
这样一来,赵欣欣就有点吃不住了,皇族到了她这一代,兄弟姐妹太多了,一下午来了三十多个,其中起码有七八个,在京里的时候就很熟惯,还有七八个,英王寿诞的时候见过。
她可以不住到内宅,也可以推掉外人不见,但是兄弟姐妹找上门来,她怎么能不接待?到了夜里,来的皇族都超过五十了,正好晚间又来了一场春雨,大家吃酒赏雨,别提多开心了。
听雨阁这边人声鼎沸灯火辉煌,于是其他小院的贵客就知道,原来那玄女宫的弟子,是英王的九女赵欣欣。
赵欣欣天生喜欢下雨,离开了多雨的玄女山之后,很少见到下雨了,尤其这还是一场难得的春雨,又有兄弟姐妹们作伴,胸中块垒尽去,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喝多了。
她一觉就睡到辰正时分,起来洗漱完毕,才说要叫上李永生去湖畔走一走,却发现他坐在前院的房檐下打瞌睡,你这晚上怎么了?你还问我?李永生打个大大的哈欠,知道不知道你昨天喝了多少?一晚上我都没敢睡,就是四下巡查了。
襄王府按说是很安全的,可是英王寿诞都能遇刺,襄王府到底有多安全,实在不好说。
赵欣欣虽然没有入制修,但是身上有修为,还有防御甚至攻击的符箓,具有相当的自保能力,但是喝醉的九公主,基本上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弱鸡了。
李永生没资格进去喝酒,更没能力劝阻她喝酒,那也只能自己辛苦,一晚上警惕着周边的动静。
要是给别人站岗,他也不至于这么累,但这是永馨,是他从仙界追到下界来守护的人儿。
赵欣欣闻言,眼中闪过一缕异样的光芒,然后笑着发话,那你进屋睡吧,我正好去给叔父请个安去。
她这一请安,就是过了午饭才回来,李永生早就缓过劲儿来了,生龙活虎的。
下午又有人前来拜访,甚至还有人指明就是要见玄女宫的赵欣欣,不过九公主除了见赵家的兄弟姐妹,其他人一概不见。
第三天一大早,又下起了小雨,正好这就是襄王嫁女的前一天了,人越来越多,也有点嘈杂,世子约了赵欣欣,去不远的庄园游玩。
赵欣欣本来就喜欢下雨,带上李永生和张木子等人,兴致勃勃地去了。
庄园距离王府并不近,差不多有三十里,其实算是个农场,里面养得不少动物,也种植了不少果树和观赏性的花木。
不过到了庄园,赵欣欣才发现,她的王兄不但邀请了她,还邀请了好几拨客人。
第三百八十五章 豪宴惊变能来王府庄园游玩的,肯定都属于贵客的级别,身边都带得有扈从。
襄王世子想为赵欣欣介绍那些贵客,赵欣欣很干脆地拒绝了——我只跟赵家人来往,其他人没必要认识。
五六拨贵客聚在一起,骑着马闹哄哄地在庄园里转悠,虽然天上下着雨,不过每人都将灵气外放,抵挡着细细的雨丝。
赵欣欣一行人,远远地吊在队伍的后面,而且她和李永生都没有激发灵气,任由细密的雨丝洒落在身上。
北方的春雨,从来都不怎么大,转悠了小半个时辰,两人也不过才浸湿了外衣,稍微运一下气,还能蒸干一些水汽。
不过他们一行人,在别的贵客眼里,那就是另类了。
虽然大家都暗暗听说了,后面的人就是英王九女、尚未筑基就被玄女宫收入山门的赵欣欣,可是吹得再狠,她连制修都不是,不见肩头都被雨水打湿了?差不多游玩到午正时分,襄王世子一抬马鞭,指着不远处一座草亭,大声地笑着,春雨难得,小王为诸位略备了一些野味,咱们在这鄙陋之地,也做一番江湖豪客可好?也就是襄王世子了,在自家庄园里,都能找到做江湖豪客的感觉。
不过众多贵客并不计较,世子的锦衣玉食娇生惯养,是别人学不来的,更有人高声发话,世子,想做豪客,那得有酒才好,正好天雨,多吃几杯也好挡一挡寒气。
哈哈,世子得意地放声大笑,正好有庄园自己酿的灵酒,亏得小王准备得当,要不然岂不是怠慢了各位前辈?草亭其实并不大,也就是四五丈方圆——四五十平米的样子,五拨贵客加上扈从,这么一个亭子挤不下。
当然,贵客们都是有章法的,扈从并不进亭子,在亭子外支起阳伞歇息。
只有一些够身份的伴当,才能亭子里落座。
亭子里一共两桌,一桌是主桌,一桌是伴当的桌子,这些伴当里,不乏谋士保镖之类的,一共十个人,倒有一半是化修。
主桌上的化修更多,连世子一共九个人,就有六个化修。
赵欣欣不跟他们凑热闹,直接在草亭旁边,支开了一个雨棚,桌几什么的,也都纷纷放出来——今天在场的人里,带了储物袋的人并不少,她这么做,一点都不碍眼。
当然,考虑她尚未晋阶制修,给人的感觉还是比较……那啥。
世子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她就当看不见了,反正不去坐那一桌。
此刻春雨,她小小地淋了一场,身边还有友人相伴,再来一壶茶,几盏酒的话,也是人生的极乐了。
不须她多言,侍女就给她冲好了茶,不多时,襄王府的酒菜也端了上来。
肉是灵鹤的肉,这东西是难得的野味,庄园里倒是养着几十只鹤,但是灵鹤是野生的,带有些许的灵气,吃的就是那个筋道的口感。
酒也是灵酒,一口下去,灵气在胸腹间游走,说不出的酣畅。
竟然是灵谷酿成的?李永生也颇为惊讶,忍不住低声感叹,襄王府好大的手笔。
哪怕是朱塔任家,小孩子收点灵谷,都可能被族里借走,襄王府竟然拿灵谷来酿酒——这尼玛也太奢侈了一点吧?兑了点灵谷酒罢了,赵欣欣低声发话,我这个叔父,府上有酿酒名家,能令灵谷酿酒时灵气不散,他自己喝的,是灵谷酿的酒,此刻拿出来的,却未必是了。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心说这才对嘛,不过……这货也算个会享受的了。
灵鹤也是如此,张木子喝了一口酒,陶醉地长出一口气,又丢了一块灵鹤肉入口,含含糊糊地发话,灵鹤也是家养的,喂养时,掺杂了点灵谷。
赵欣欣张大眼睛,斜睥她一眼,何以见得?张木子嚼了几口灵鹤肉,一伸脖子咽了下去,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不耐嚼。
她吃灵鹤肉,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身为一个老饕,她最懂得享受美食,野生的鹤肉才筋道,不耐嚼的鹤肉,那就是家养的,带点灵气……这很难吗?恰好,赵欣欣也是个吃货,她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我去,这不是糊弄人吗?不错了,李永生笑着发话,也是压低了声音,英王府肯定也养得有鹤,舍得喂灵谷吗?喂不起,赵欣欣冷冷地瞪他一眼,我家那点底子,哪能跟叔父家相比?英王也有些利润丰厚的产业,但是襄王是得了太皇太妃的偏帮,两人的身家没法比。
还是的嘛,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你叔父拿这些东西出来待客,已经很有诚意了。
说句实话,襄王府的奢靡,已经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赵欣欣愣了一愣,也反应了过来,于是大口喝酒吃肉。
他们不做声了,但是草亭里却是渐次地热闹了起来,酒至半酣,大家都来情绪了。
李永生听他们聊天,很惊讶地发现,那几拨贵客里,有一拨是半隐世家族的,有一拨是子孙庙的,还有一拨,竟然是军方的。
他忍不住凑到赵欣欣耳边,低声发话,我说,你这个叔父,他到底想干什么啊?赵欣欣皱一皱眉,又苦恼地叹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志大才疏,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吧?李永生没好气地看她一眼,等太皇太妃不在了,他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身为亲王,做事这么高调,真是作死的典范,在他看来,襄王想要活下来,就只有一个选择——在太皇太妃尚在的时候,篡位成功。
赵欣欣侧头看他一眼,很纳闷地问一句,这又关我何事?李永生顿时语塞——是啊,不关你的事儿,那就更不关我的事儿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要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的。
又喝一阵酒之后,世子带着一个高阶化修,来到了雨棚。
世子明显是喝多了,表现得非常亢奋,九妹,来,我给你……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隐世家族,隐世家族啊,愿意助我父王成事,你们得认识一下。
我去,李永生的眉头一皱,他不能不承认,脑残是可以遗传的。
王兄你喝多了,赵欣欣喝了也不少,但是她一直克制着,不想再自己昏睡,连累他在周围戒备,姐姐大婚是好事,但是你得适量。
有啥适量不适量呢?世子大着舌头发话,你必须认识一下,这是韦纯方韦真人,广陵韦家,隐世家族啊。
切,李永生听到广陵韦家四个字,忍不住轻哼一声,上次韦小宝跑得快,这账还没算完呢,又冒出一个韦家的化修?韦纯方却是没有喝多,他听到了这一声,于是侧头看一眼李永生,冷冷地发话,你好像对我韦家……挺不以为然?不以为然倒是谈不上,李永生又哪里是个怕事的?他不愿意让赵欣欣难堪,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忍受了韦家的做派。
不过眼下是襄王嫁女,又是在襄王的地盘上,所以他淡淡地表示,韦家真君陨落于国战,我还是很敬重的。
这可不仅仅是奉承,而是话里有话,时隔四十多年,谁还会提起国战那么久远的事情?想得更恶毒一点,那就是在说,韦家真君为何会陨落于国战呢?好吧,老话不提了,但是——你韦家都没真君了,说什么隐世家族?李永生说得晦涩,但是韦家人对这一段历史实在太敏感了,韦纯方侧过头来,又上下打量他两眼,皱着眉头发话,从京城来的……你姓李?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没错。
那你……死吧!韦纯方狞笑一声,狠狠地一掌拍了下来,白色的大手,直接击垮了雨棚和桌几。
所幸的是,雨棚下都是修者,全部蹿了出去,李永生蹿得更远,直接到了十余丈外。
草亭中的一干人,讶然侧头看了过来。
赵欣欣才待发话,张木子已经先暴走了,她直接掣出一柄大枪,冲着韦纯方一指,厉声发话,小子你活腻歪了?敢对我北极宫的人出手?阁下就是北极宫的张道友了吧?韦纯方冷冷一笑,我此举,不是针对北极宫,而是这李家小儿,着实可恶,竟敢对义安林家不敬……你视我隐世家族为何物?话音未落,一只白色的大手,径直冲着李永生抓了过去。
这大手着实硕大,竟然笼罩了百余丈方圆。
李永生身法奥妙,他是听说了的,但是这么大的范围,倒不信丫躲得过。
然而,李永生的身子再度一闪,竟然就消失在当地了,只留下一声长笑,你韦家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我了。
韦纯方完全没有想到,这种情形下,都能让对方跑了,他茫然地收回白色的大手,目光一转,在赵欣欣和张木子身上来回扫视。
世子的酒意,此刻早就化作了一身的冷汗,见状忙不迭地高声叫着,韦准证,你和别人的恩怨我不管,这可是我襄王府的贵客!第三百八十六章 嚣张家族韦纯方虽然蛮横,但是还不至于自大到公然对上宫弟子出手。
虽然在他眼里,别说玄女宫赵欣欣了,就是北极宫的张木子,也不值得重视。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真不敢对她俩出手,除非他打算杀掉所有人来灭口。
于是他淡淡地看着张木子,张道友,刚才那一掌,我是对那姓李的家伙出手,他不敬我家老祖,当诛!嗤,张木子不屑地哼一声,我也没听到,他如何对你家老祖不敬。
韦纯方脸一黑,李永生话里的讽刺意味,他又如何能明说?不过前不久,他接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知道这李永生不但跟差点斩了族中的一个供奉,还跟杜家交好。
于是他着人打探此人消息,却意外得知,杜家入了玄女宫的杜晶晶,还曾经跟这姓李的配合,斩杀了义安林家的子弟。
不得不说,我们酒家已经成了一个小江湖,很多人和事,都能从那里传来。
正是因为如此,韦纯方对李永生是极其地不满,待发现此人脸上有疤,确定身份之后,直接痛下杀手,甚至都不给襄王府留面子。
当然,这也是他明白襄王府的处境,知道襄王现在一门心思结交天下高人,只等机会合适了就篡位,既然要倚仗他们,肯定就不能斤斤计较。
事实上,就算襄王府想计较,韦纯方也不怎么害怕,韦家就有这样的底气,想一想韦小宝就知道,那厮虽然只是中阶司修,却是连玄天观都不放在眼里。
过不多久,李永生又在百丈之外现身了,他远远地冲赵欣欣一拱手,大声发话,东家,这厮对我无礼,要不要干掉他?韦纯方气得笑了起来,干掉我,凭你也配?小子你有种别跑!喂喂,韦准证,九妹,咱们有话好说,世子着急得汗都快出来了,无非是一点小口角,何至于打打杀杀?王兄你还真令我失望,赵欣欣的脸沉了下来,冷冷地发话,我没有看到口角,只看到有人恃强凌弱。
韦真人有点不胜酒力,世子干笑一声,酒意上头,有些事情做不得数的,九妹,明儿可就是大喜的日子了,你别难为王兄好吗?他心里也埋怨韦纯方,但是他更清楚,韦家十余名化修,是极为宝贵的战力,父王一旦起事,韦家能提供的帮助,远大于赵欣欣。
这种情况下,就算胳膊肘往外拐,他也顾不得了,必须要制止冲突的延续。
王兄既然这么说,那就暂时罢了,赵欣欣冷哼一声,又淡淡地看韦纯方一眼,大喜的日子之内,我不跟你计较,不过你意图袭击我,这事没完。
嘿?韦纯方气得笑了,没完你又要怎么样?再跟我呲牙,我现在就打杀了,看玄女宫会不会因为你这么一个弟子,为难我韦家。
他说这话,不但有底气,也有道德支撑——一个连制修都不到的小家伙,怎么跟高阶化修说话呢?玄女宫若是因为此事,出来高阶化修跟他争斗,那才是天大的笑话:以下犯上,真的好吗?说白了,这还是跟实力有关,韦家这么大的势力,又有交好的势力,就算是玄女宫,想要出手也要掂量一二。
所以他说得是有恃无恐。
赵欣欣淡淡地看他一眼,也不说话,当然,你可以认为,她是不敢说话,但是她眼中的不屑,是挡也挡不住的。
韦纯方眉头一皱,又待发作,只听得远处传来一声轻笑,来,姓韦的,有本事冲着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小子你真是活腻了,韦纯方狞笑一声,一摆手,就待招呼韦家其他子弟上前。
韦真人,到此为止吧,襄王世子是真的不高兴了,他冷冷地发话,我妹妹出嫁是好事,你一定要搞得血淋淋吗?韦纯方淡淡地看他一眼,强压怒火,轻轻地点一下头,既然是世子说话了,那我就让这小辈一次,不过,我韦家不是任人欺负的,这一点,也请世子明察。
身为高阶化修,他连张木子都敢教训,也就是襄王世子身份尊崇,他卖个面子。
多谢韦真人,世子笑着点点头,心里也在暗骂,要不是怕影响了父王的大计,你这种货色,我直接找人围殴了。
在这种气氛下,庄园里的游玩,终于很扫兴地收场了。
而李永生,则是被韦家针对了,他本来想着,看看能不能跟着赵欣欣回来,但是在回来的路上,韦家分派出七八个人来,针对他做出了围堵的姿态。
李永生当然不怕这个,他甚至有信心将这些人全部干掉,但是想一想,他是陪赵欣欣来的,总要考虑她这一世的亲族,所以他就下不去手。
然而,他下不了手,别人却下得了,韦家人毫不留情地围了过来,韦家跟襄王的合作,是建立在互惠的基础上,以实力为准绳。
对韦家人来说,襄王嫁女,这真是很扯淡的事,不过是大家接触谈事的一个借口罢了。
一边有顾忌,一边却是肆无忌惮,李永生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选择避让。
这也是韦家没有对赵欣欣做出什么举动,否则他真的不介意大开杀戒。
第二天,襄王府嫁女,其间的奢华不必再提,直折腾了一天一夜。
赵欣欣虽然是亲友团的,但是她已经将自家的身份,摆到了道宫弟子的位置上,所以她也仅仅是参与了观礼。
她身边还有子孙庙的贵客,也是远远地观礼,他们这寥寥数十人,跟热闹的婚庆典礼,有点格格不入。
两家子孙庙的道人,倒是想跟她和张木子交流一下,两女却是心恨对方昨日没有出头,摆出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嫁女一共两天,今天是出嫁,明天是送亲。
送亲就不需要所有人前往了,皇家子弟离开了一半,赵欣欣也出言告辞。
襄王府并不希望她离开,甚至连王妃都在百忙之中,专程前来留客。
不过赵欣欣的态度很坚决,叔父接下来,想必还会继续忙碌,我实在不便叨扰了。
撇开在庄园里的冲突不谈,襄王的反意已经昭然若揭,赵欣欣可是代表英王来的,怎么可能继续留下来?得,这个回答,是彻底惹恼襄王府了,到最后送她离开王府的,竟然是襄王的一名庶女和一个管家,真是可谓前恭后倨。
赵欣欣没有感到生气,反而是觉得有点可笑,行不多远,她忍不住出声发话,我这叔父一家子,一个个都是奇葩。
嘿,张木子无奈地摇摇头,她是道宫中人,无意点评红尘中的恩怨,不过凭良心说,她也觉得,若是任由襄王夺了大宝,对中土国也是祸非福。
就在此刻,远处出现了一人一马,孤零零地站在路中央。
这家伙,跑那么远,赵欣欣轻声嘟囔一句,却是双腿一夹马腹,快速向对方驰去,嘴里也叫了起来,你就不能在王府外等我们吗?明着等的话,还是距离远一点,比较妥当,李永生笑着回答,你那个王叔,可不是省油的灯,以窥破他的反意,小心他派人将咱们全留下。
不至于吧?赵欣欣不以为然地回答,他早就搞得天下皆知了,有必要专门针对我吗?为什么不至于?李永生拨转马头,跟她们一起前行,嘴里笑吟吟地点评,襄王做事太不着调了,没准他脑子一抽,就派人来追杀咱们。
赵欣欣竟然无言以对,没办法,襄王就是这么个不靠谱的主儿。
倒是张木子眼睛一眯,沉声发问,你觉得他动手的几率有多大?她不是怕事的人,但是襄王府的实力,她也见到了,目前恐怕超过了二十个化修,就算分出三分之一来埋伏赵欣欣,也是不好抵挡的,更别说里面还有高阶化修。
所以她要听一听李永生的判断,如果几率非常大的话,她并不介意提前联系一下附近的道宫,好随时联系道宫中的高手。
这个我倒是猜不出来,李永生笑着回答,不过我建议,现在咱们往东南走,进了摩天岭的地盘的话,襄王想动手,也要掂量一下。
哦?张木子的眉头一扬,这是为什么?李永生笑着说起了邵真人那段公案,最后他表示,韦家人不跟来的话,很难拿得下咱们,可是他们就算跟来,也不敢在摩天岭的地盘动手。
这么多年过去了,邵真人心中的积怨依旧,他一直在发愁,不能将战火引向韦家,韦家只要敢动手,他就绝对敢出击。
张木子点点头不说话,赵欣欣却忍不住哼一声,看来,还是得多谢杜执事的见多识广。
好了,李永生沉下脸来,不怒而威地发话,这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你保护好自己,就是对你父王最大的帮助。
赵欣欣终于不做声了,前行到下一个路口,拨转马头,选择了东南方的路。
其他骑士也都撒了出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第三百八十七章 摩天岭李永生等人一路戒备着,终于在第二天,来到了距离摩天岭不足百里的一个小镇。
这里就算实打实的摩天岭地盘了,子孙庙有大有小,大的子孙庙,可以划大的地盘,不过再小的子孙庙,也有一个保底的地盘,那就是半径为百里的周边。
摩天岭的子孙庙经营得实在不怎么样,别人搞子孙庙,都有一定的章法和计算,而邵真人属于那种老子要报仇,暂时报不了,随便搞个子孙庙就算了的主儿。
既然没有规划,自然也就缺少资源,子孙庙没有资源,哪里玩得转?亏得邵真人在青龙庙有一帮子师兄弟,别人也怜他的孝心,所以偶尔能弄点东西回来,现在庙里有四个司修,算他四个入室弟子,其中修为最高的二弟子已经高阶司修了。
以李永生的想法,既然路过此地,也算借了摩天岭的名头,不如去摩天岭拜会一下对方。
张木子和赵欣欣都有点抗拒,上宫弟子去子孙庙,还是这么小的子孙庙,有点不成体统,更别说还有感激对方的意思。
最为关键的是,邵真人现在不在摩天岭,他弟子的身份,委实有点低了。
不过最终,李永生还是说服了她俩:别太在意身份,以高就低,并不丢人,丢人的是以低去追高,咱们这么上门,你俩觉得,邵真人的弟子,会小看咱们吗?这当然不会了,摩天岭在子孙庙里,都是另类的存在,两名上宫弟子上门道谢,只能证明上宫中人做事讲究!赵欣欣和张木子都是高高在上习惯了,而且为了避免麻烦,刻意跟不如自己的人保持距离,现在一琢磨他的话,竟然觉得十分有理。
第二天,几人就步行上了摩天岭,小庙叫摩天岭,其实就在一座两百余丈高的小山上。
果不其然,张木子的敕牌一亮,邵真人的弟子就迎了出来,除了外出的三弟子,剩下三名弟子全部都出来了。
双方友好地沟通了一阵,对于张木子和赵欣欣所表示出的谢意,大弟子很干脆地表示,这没什么,摩天岭存在的目的,就是要让韦家不开心!我们还要感谢你们呢。
眼瞅着午时将近,三名司修盛情留饭,不过摩天岭的境况,实在不怎么样,看不到什么奢华的东西,整个庙观,占地也不过十来亩。
后山上,摩天岭还有数千亩的土地,算是庙产,但也只开发出了两三百亩,算是勉强够庙里的开销。
甚至连今天没在的三弟子,出去做任务,也是帮一个大户人家主持宗祠大厅的上梁。
大户的宗祠,就是相当隆重的大工程了,三弟子前去主持,不但可以安定人心,万一大梁上得不顺,他这个司修就可以出手挽救。
如此走一遭,大约能赚到十块银元,当然,若是主家大方愿意多给,三五十块银元也正常,如果能有立功行为,那就更多了。
但是谁家房屋上大梁,可能出事呢?概率真的有点低。
由此也可见,摩天岭过得确实有点捉襟见肘。
不过三名弟子倒没有什么不满的,能进子孙庙,得到功法传承,已经很不错了,不看别人家的子孙庙还往外撵人呢?赵欣欣实在有点看不下去,拿出了十两灵谷做见面礼。
这一下,就更不得了,摩天岭也有灵田,但是只有三亩多,产出的灵谷也很差劲,吃还可以,做种的效果奇差,往日里摩天岭的灵谷,谷种都是邵真人想办法弄回来的。
按说他是真人,还是出身青龙庙,弄点好灵谷回来,实在不算什么,但糟糕的是,他已经被青龙庙开革了三十多年,哪能年年去讨要谷种?就算青龙庙的人不烦,邵真人脸上也挂不住。
十两的灵谷,足以让摩天岭种出三五百两灵谷来,实在是不小的礼物。
然后大弟子就表态了,要不让小师妹跟你们走一趟,一路护送你们去朱雀城?四个弟子里,就是四弟子是女性,初阶司修,英气逼人。
初阶司修对上韦家,那是绝对不够看的,但是韦家敢对摩天岭的人出手的话,后果绝对是他们承受不起的——邵真人就有理由打上门去了。
打得过就打,等打不过的时候,邵真人可以退回摩天岭,韦家还是不敢找过来。
事实上,邵真人虽然是中阶化修,但是单对单的话,根本不怕韦家的高阶化修——青龙和白虎两宫,原本就是四大宫里最能打的。
当然,小师妹出这样的任务,也存在风险,毕竟不管是什么样的势力,都难免会出现几个傻逼,万一没搞清楚状态就动手,她就存在身殒的危险。
不过几名弟子一致认为,为了报答师恩,为了替祖师爷报仇,冒这点风险是值得的。
之所以要小师妹跟着去,不是两个师兄胆怯,实在是……张木子和赵欣欣都是女人。
小师妹也挺摩拳擦掌的,说你们别看我才初阶司修,其实我挺能打的。
挺能打,这只是一方面,张木子指出她的谬误所在,这也是不见外了,她才直说,打仗打的就是钱,就是灵石,再能打,没有符箓,没有道器,没有丹药,别人磨也能磨死你。
那张道友借我一些好了,小师妹比张木子还不见外,遇到打仗的话,我就用了,遇不到的话,我还你。
话说到这个程度,张木子觉得自己不借也不合适,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可以花钱买的,而摩天岭的小师妹,那是打算玩命的。
于是她看一眼赵欣欣,你是大户,你决定吧。
她的身家不算丰厚,可也不少,但是跟九公主相比,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赵欣欣却是沉吟了起来,半天才看向李永生,永生,你说把襄王打算造反消息,传回京城的话,对我父王会不会有所帮助?此前他们一行人,只想着防备襄王灭口,迅速离开就算了,现在得了摩天岭的支持,九公主就觉得,自己似乎还能再做点什么。
张木子冷笑一声,你以为你金銮殿上的那个皇兄,不知道这些?邵真人的三个弟子,却是齐齐地看向李永生,心里有点纳闷,怎么英王的千金、玄女宫的高足,遇到事情不问张道友,反倒要问这个普通的制修呢?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缓缓发话,你可是想再回顺天府?传信的话,用传讯石就可以了,但是襄王有反意这种大事,绝对不能单纯地通过传讯石来传递,首先,这个传信的人得有足够的身份,足以取信别人,其次……最好当面说清楚。
再说了,襄王这边这么大的响动,要说今上一点不知情,那根本不可能,所以要想指证襄王的话,必须得赵欣欣亲自回京。
赵欣欣点点头,没错,我就是想回顺天,所以……才考虑不去玄女山。
那……李永生想一想,颓然地一摆手,你决定好了。
此刻想去玄女山,都有不小的风险,折向回顺天,其中凶险更是可想而知,不过既然永馨心里放不下这段因果,他就陪她好了,那又有什么?赵欣欣又看向张木子,张前辈意下如何?随便你了,张木子无所谓地笑一笑,又一指李永生,我只跟着这家伙,他没有意见,我自然也没有意见……其实我是想去青龙庙看一看的。
青龙庙的三个弟子闻言,忍不住又看一看李永生,这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大魅力?最后,还是小师妹先回过神来,张道友想去青龙庙,还是待我师尊回来吧,青龙庙……对女修有偏见。
就像玄女宫对男修有偏见一般,四大宫里,青龙庙对女修有偏见,虽然没有玄女宫那么偏激,等闲禁止男修入内,但是女修想进青龙庙,最好能有男修作伴。
张木子身边也有男修,比如说李永生,但是李永生只是个区区的制修,搁给道宫中人看,都算不上修者啊——司修才能有敕牌,才算得上真正的修行人。
摩天岭这几位男弟子,倒是司修修为,但是绝对不受青龙庙待见。
邵真人去青龙庙,别人不待见也没法发作,这是青龙庙出去的,虽然是被开革了,但那是为恩师报仇,不是因为丑闻,而且邵真人在青龙庙里,故旧也多。
摩天岭的弟子去了,那就不行了,这什么玩意儿啊,青龙庙开革的弟子,搞了一个不成体统的子孙庙,你们这些野鸡弟子,还好意思回来?当然,摩天岭的弟子,真要遇到大麻烦,青龙庙也会有人伸手,但是遇到不疼不痒的日常事,就算有人想伸手,摩天岭的人还不想浪费这份人情呢。
张木子也知道青龙庙的尿性,闻言只能微微一叹,待我悟真之后,定要来青龙庙走一趟。
那就这么说定了,回顺天,赵欣欣见状拍板,又对着小师妹发话,跟我回顺天,报酬是百两黄金,符箓道器什么的,我都能借给你一些。
没问题,小师妹拍案而起,只要我活着,你一定活着!我说,李永生犹豫半天,终于还是插话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联系一下杜家?第三百八十八章 惊变如果可以的话,李永生是真的不愿意赵欣欣冒什么风险。
不过杜晶晶三个字,大约是永馨最不愿意听到的了,所以他犹豫好一阵,才说出口。
杜家?摩天岭的大师兄眉头先是一皱,然后若有所思地发问,淮泗杜家?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李永生苦笑一声,欣欣,杜执事是哪个家族的?曲阿杜家,赵欣欣淡淡地回答,淮泗水系变动,杜家百年前就搬到了曲阿。
隐世家族就这点不好,秘境变动根本不为外人所知。
大师兄点点头,杜家确实跟广陵韦家不睦,不过我们跟杜家没什么接触……摩天岭的弟子,很少外出。
这倒也是,没钱怎么出门?一路讨饭还是一路打劫?我在京城遇到邵真人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他跟杜晶晶……也就是玄女宫杜执事,谈得很不错,起码在对付韦家一事上,约定相互帮助。
小师妹狐疑地看他一眼,你……见到我师尊了?赵欣欣就见不得别人看李永生——严格来说,是见不得别的年轻女人看他。
所以她轻咳一声,杜执事应该还在玄天观,你们跟玄天观……可以直通传讯吗?传讯就是传讯石了,所谓直通传讯,就是两点之间直接呼唤对方。
别小看了这个功能,现阶段的中土国,大部分的远距离通讯,就是通过这个完成的。
就像当初张木子找北极宫的人,也是通过十方丛林氤氲洞,找到了正在传道的柳麒柳真人。
摩天岭作为子孙庙,跟外界有多少直通传讯,也是自身地位的一种体现。
玄天观,那必须有啊,大师兄点点头,京畿第一的子孙庙……现在是子孙常住了吧?过不多久,三弟子走了过来,脸上有点讪讪之色,那个啥,哪位贵客借一块传讯石来?庙里正好用完了。
赵欣欣三人交换个眼神,这摩天岭的日子,真不是一般的苦啊……很快地,摩天岭就联系上了玄天观,杜晶晶听说,李永生在海岱跟韦家杠起来了,马上就兴奋了起来,调人?好说,三个化修够不够?最多能调四个!那个啥,李永生有点头疼,这还未必打得起来呢,你就这么兴奋?于是他看向赵欣欣,还是你跟她说吧。
曲阿离摩天岭并不远,三天之后,就有杜家九个司修赶了过来,打头的是一个年轻的高阶司修,他很干脆地表示,我家真人也都赶来了,不方便在明处……咱们走吧?他没说来了几个真人,事实上,杜家作为曾经的隐世家族——现在也勉强称得上隐世家族,还是有自己的骄傲的,他们甚至有点看不起摩天岭。
但是再看不起摩天岭,人家背后有青龙庙,这不是杜家能比的。
于是一行人下山,直接原路返回,浩浩荡荡地直奔顺天府而去。
没有谁希望发生意外,但是这么多人专门赶来,聚集在一起,若是没有点事情发生,似乎……也有点浪费表情?赶路的途中,赵欣欣等人还是见到了杜家的化修,那是一对中年男女,其中那女人,竟然跟杜晶晶有几分相像。
杜家年轻的司修解释说,这名女性真人,也是杜家人,没有嫁出去,而是选择了招人入赘,目前执掌杜家的外事,手段不输男儿。
至于说两名化修不上前相会,当然是要降低敌方的警惕心。
不过在海岱走了三天,也没有遇到什么意外,眼瞅着就要出海岱郡了,赵欣欣有点不好意思,对着杜家的高阶司修发话,真是不好意思,恐怕你们要白忙一场了。
无妨的,高阶司修笑着回答,这么来回一趟,原本就可以锻炼族中的子弟,而且此地距离顺天府尚远,待走到顺天府,那才是真正安全了。
赵欣欣见杜家如此表态,心里也忍不住暗叹:这次可是扎扎实实领了杜执事一个人情。
但是紧接着,她就知道了,自己领的不止一个人情。
此次回顺天府,并没有过豫州郡,一行人才踏入幽州郡,杜家的高阶司修就找到了赵欣欣,一脸郑重地发话,玄天观传来消息,今上于昨日囚大司马坎帅。
什么?赵欣欣闻言,整个人都傻了,囚了坎帅?你确定没听错?没听错,这位苦笑着一摊手,大家都很惊讶,谁也没想到。
李永生都愣了好一阵,然后出声发问,谁接了大司马一职?暂时没听说,这位又摇一摇头,迟疑一下,他才又表示,坎帅还没有离职,这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决定的。
好吧,是我糊涂了,李永生一拍额头,然后又出声发问,谁出手拿下的坎帅?高阶司修又是一摊双手,苦笑着发话,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啊。
看来得亲自问杜执事了,李永生叹口气,虽然他心里清楚,杜执事也未必打听得到消息,但是不问一问,总是不甘心。
我就是从她那里听说的,高阶司修看着他,她能知道这些,已经很难了。
杜家终究是曲阿的家族,在京城有点关系,但是打听这种敏感事,还真不容易。
你们再联系她,我来跟她说,赵欣欣果断地发话。
杜家人之间,联系还是很紧密的,不多时,九公主就跟杜执事联络上了。
赵欣欣要杜晶晶帮忙,约几个人跟她通话,有些人是杜执事约不动的,必须要有赵欣欣的暗语,才请得出来。
到了此刻,队伍也不走了,直接驻扎了下来,打听京城最新动向。
英王府的人,现在也不方便出府,京城里看得很紧,不过两个时辰之后,他们还是搞清楚,大致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天凌晨,貔貅卫包围了一处城郊府邸,拿下了坎帅以及三名军方要员。
这四位身边,都是有亲卫和御林内卫的,其间还发生了一些争斗,死伤十余人。
这里面的过程,没有谁知道,但是大致可以肯定的是,御林内卫没有出太大的力气,所以坎帅被当场拿下。
尤其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带队拿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坎帅昔日的手下,现在的军役部副部长李清明。
有没有天机殿和因果殿参与其中,这谁也不知道。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离帅最少是袖手旁观了,否则御林内卫不会那么听话。
赵欣欣完全想像不出,顺天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张木子甚至问了一句,不会是今上也被囚禁了吧?这谁又说得清楚呢?反正今天是没有朝会的。
李永生想了想,还是按捺下了其他的想法,问一问玄天观,能否联系上御马监。
御马监很快就来了人,来的还是他的熟人雅易安,他在传讯石那边发话,李先生不必担心,现在事态在天家的控制之下,很快就会结束了。
你少跟我扯那些,李永生笑了起来,我就问你,天家安全不,离帅是什么态度,大司马一职谁来接替,兑帅又是什么反应?李先生你这话,让我很难回答,雅易安拉长了声音,不是官腔的那种,而是真正的为难,我能说的就是……离帅始终是忠于天家的,这个毋庸置疑,大司马嘛,也许坤帅会接任。
那兑帅呢?李永生直指问题的核心,朝廷没有明确的信号,让我们也无所适从。
离帅始终忠于天家,这个回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再想一想,要是没有离帅的配合,想要拿下坎帅,那基本上也是不可能的。
现在问题的根本是,兑帅怎么处理?至于坤帅升任大司马,好吧,既然坎帅被拿下,总要有人出任大司马的。
兑帅……这谁知道呢?雅易安在那边苦笑,不过可以肯定一点,天家先拿下坎帅,肯定是坎帅的问题,比兑帅严重,其他的,我们也不知情了。
那现在朝安局在做什么?赵欣欣出声发话了,我父王又怎么样了?你们知道不知道,襄王这边已经有反意了?她终究还是有点沉不住气,原本是要进京才说的话,现在就说了出来。
现在有反意的,遍地都是,雅易安不紧不慢地回答,不过……嗯,你说什么?襄王?好吧,其实也不差多他一个,就是太皇太妃那里,要有点苦恼了。
赵欣欣有点抓狂了,朝安局!我问朝安局在做什么。
我的姑奶奶,您跟我发火也没用啊,没的气到自己,雅易安的声音,显得异常地无奈,现在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你们这些……赵欣欣有点想骂人了,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我现在就问一句,我父王怎么样了?英王?英王那里很好,雅易安很自然地回答,他还不忘反问一句,您觉得,他要是有事,我敢来玄天观,跟您通消息吗?第三百八十九章 韦家偷袭一场通话,用掉了六七块传讯石,大家也没彻底搞清楚,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大致可以断定,坎帅是成了今上的踏脚石,而离帅圣宠依旧。
直到通话结束,赵欣欣都有点蒙圈,咱们要不要回京了?这个时候,谁都不能相信,李永生做出了判断,英王在京,终究不妥当,咱们尽快赶去,如果能将他护送回封地,那是最好的。
亲王的封地,未必就是最安全的,但那终究是根基所在,说句难听话,就算死,人也希望游子回乡落叶归根。
不过他没有明说,英王此刻回到封地,虽然是远离了漩涡,但是同时,离开了京城,就意味着离开了角逐的舞台,再想兴风作浪就难了。
难得地,张木子开口,肯定了李永生的建议,我觉得吧,京城现在肯定乱得很,英王府需要生力军,起码能多一点自保的能力。
赵欣欣被他们说得心乱如麻,那现在就走吧,争取三天之内赶到京城。
别乱了章法,张木子冷哼一声,这话李永生不合适说,也只能她说,回京是必须的,但是路上要注意调度,回京之后成为一支疲惫之军,如何顶得了事?与他们不同的是,听说顺天府出了大事,杜家的人和摩天岭的小师妹,都异常地兴奋,杜家一名年轻的司修,更是大声喊道,五十年了,咱杜家终于又来到了权力的中心!不过杜家带队的司修,对此倒是有清醒的认知,他冷哼一声,权力的中心?这既是名利场,也是屠宰场,路上注意分配体力,一定要随时可以战斗。
既然拿定了主意,大家就拔营而起,除了赵欣欣带的骑士,杜家也放出人马,一边戒备着,一边向京城猛赶。
崎岖的小道上,人喊马嘶,前后遮蔽了十几里,区区几十人,竟然整出了大军路过的阵仗。
李永生看得都心生感叹,都说权力是好东西,果真如此。
然而,前行了不到三十里,前方猛地传来一声大响,紧接着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叔父遇到敌手了,有人高叫一声,然后抖手打出了一团焰火。
前方五六里处,蹿出了十几个白衣人,对着两个人猛攻——正是杜家两名藏在暗处的化修。
他俩虽然不露面,但是一直在暗中保护,也有前出的时候,此刻显然是发现了敌人。
七八名杜家的子弟冲了上去,难得的是,他们还保持着很好的阵型,三名司修占着三个角,四名制修正好掩护着三人。
这是……大军冲阵的阵型,张木子忍不住咋舌,杜家果然底蕴深厚。
杜家最深厚的底蕴,是不怕死,带头的高阶司修冷冷一笑,希望拦路的杂碎,是韦家的人,杜家忍他们很久了。
他们原本接到的命令,是护送这些人进京,赚取点费用的同时,达到练兵的目的——就算韦家不出现,也是一次身体力行的体验。
既然风云突变,杜家也不介意强力插上一脚。
就在这时,滨北双毒的老妪叫了起来,九公主,要布阵了,小心前面是诱饵!这一行人里,除了杜家隐藏在暗处的两名化修,最强的战力,就是滨北双毒了。
张木子和李永生虽然都有跟化修一战的实力,但是毫无疑问,前方两名化修被牵制,已经拖住了他们大半的实力。
尤其是,他们这点实力,还要分心保护赵欣欣,这可是个高难度的活儿。
只有在战场上待过的人,才知道自己求生和保护主帅之间,相差了多么大的难度。
杜家人闻言,有点微微的不满,毕竟前方还有自家两名真人在战斗,这时候最应该做的,不是上前支援吗?但是想法是一回事,该怎么做是另一回事,敌情不明的情况下,保护住自家中军,才是最最重要的,所谓的战斗,必须要先有一个明确目的。
杜家人才想清楚这一点,路边猛地蹿出两人,抖手就是十几道白光打来,其中一张白色的大网,对着赵欣欣就罩了下来。
众人纷纷抵挡,有人中招倒地,不过大多数人,还是迅速地结成了战斗队形。
杜家子弟训练有素,跟赵欣欣出来的英王府精锐,也不是白给的。
四名制修一抖手,四道白光击向天空,抵住了天空中落下的大网,其中一名制修又打出一道红光,大网竟然在空中燃烧了起来。
这就是战阵之威,红光是气血之火,可以燃烧有形和无形之物,四名制修的修为低了点,烧不动对方祭出的大网,但是阻碍大网落下,给对方添一点麻烦,那是绰绰有余。
乐浪草蛇?滨北双毒的高大老者惊呼一声,手上却是不慢,直接放了三面盾牌出去,嘴里还高叫着,小心有毒!两个冒头的人,都是化修,一高一矮,黑脸的矮个冷笑一声,老子是乐浪毒蛟,你公母俩一肚子坏水,也好意思说我有毒?滨北双毒以前肆虐的地方,就是海岱和会稽,偶尔也波及乐浪,跟乐浪毒蛟打过交道。
乐浪毒蛟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后来被中土国围剿,大部分销声匿迹,也有消息说,有几个化修,逃到了伊万国。
两名化修和滨北双毒战得热闹,张木子见状,也有些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加入战团。
张道长保护好九公主即可,杜家的高阶司修冷冷发话,然后一摆手,丙子小队出击,围攻黑脸那厮。
黑脸化修对战的是高大老者,场面上并不占优,另一名化修,则是对老妪形成了压制。
刚才两人猛然间出手偷袭,有一名杜家子弟和两名护卫中招,其他人却还保持着战斗力,最初的手忙脚乱过后,三名杜家子弟冲向了黑脸化修。
这是正确的选择,先保证将优势转化为胜势,结果了这黑脸化修,再集中力量对付另一名。
高大老者却是不买帐,大声喊了起来,先去帮她,我这里撑得住!滨北双毒的夫妻感情,是很深厚的。
然而杜家子弟哪里会听他调派?三人齐齐地冲着黑脸化修出手,一名司修近攻,另外一名司修和一名制修,则是使用暗器远攻。
这是杜家有名的鸳鸯阵,专门用来对付高阶对手,以多胜少地围攻。
两名司修都具备硬拼对手的能力,一人主攻一人副攻,对方若是同主攻者纠缠,副攻的司修和制修,能远距离造成极大的杀伤。
若是对方对付副攻者,主攻者会加强攻击,务必令其顾此失彼。
这就是团队作战的难缠之处了,以少打多的战斗,从来都是不好打的,尤其是对方有默契配合的时候。
更别说黑脸化修的主要对手,是高大老者,他甚至腾不出手去对付这三只小蝼蚁。
所以他的处境,在瞬间就急转直下,最后他豁出去,硬吃了高大老者一击,同时一刀斩出,将一名制修斩为两段,又将一名司修打得口吐鲜血,生死不知。
然而他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另一名司修的长枪,在瞬间化为铁链,将他的身子牢牢地锁住。
高大老者狞笑一声,一柄晶莹的长刀,重重地斩向其胸腹。
眼看就要得手之际,长刀前方蓦地多出一只黑色的大手,将长刀捉住,紧跟着,有人冷哼一声,杀!蓦地,空间一阵扭曲,又出现了七八人,其中有四名化修,齐齐地冲向了赵欣欣。
果然是韦家人,杜家的司修冷哼一声,真的要跟我杜家开战?回答他的,是一道白光,霹雳一般斩向了他。
找死!又是一声冷哼,杜家的一名制修子弟迎上前去,在瞬间就放出了强大的气息,一条青色的长鞭,重重地击向了白光。
这赫然又是一名化修,只是隐藏了气息,藏在制修子弟中。
杜晶晶所说的,最少请动三名化修,还真不是吹牛。
鞭锏双绝?韦家一名化修冷笑一声,另一个也出来吧。
死吧!空中蓦地出现一条火红的长锏,狠狠地砸向了韦家一名化修。
杜家猛地又多出两名化修,将这一拨攻击,稍微化解了一些,不过赵欣欣的处境,依旧很危险,围攻她的,不止是另外两名化修,还有三四个司修。
只凭杜家的几名子弟,再加上李永生和张木子,真的不容易抵挡。
也就是赵欣欣身边,还有几名护卫,这几人是能拿身体抵挡攻击的,而且他们身上,还有相当强大的防御符箓,所以才暂时挡得住。
然而,随着战斗的继续,几名护卫很快就挡不住了,其中一人被击穿防御,头颅被砸了一个稀烂,在空中炸出一团血雾。
英魂绝杀!就在此刻,李永生身子一闪,强行穿过血雾,手中的长刀在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气势,狠狠一刀斩向了一名化修。
这化修对战场的气息,也是非常敏感的,不过他真没想到,一名制修,竟然能在瞬间,爆发出可以斩杀化修的气势。
第三百九十章 铁血英魂这名化修反应得太慢了,虽然已经感受到了不妥,但是想要防备,却是来不及了。
李永生一刀,直接将此人自肩至腰,斜斜地斩做了两段。
他等这个时机,已经很久了,对方的实力,实在太过雄厚了,除了乐浪毒蛟的两名化修,后来又蓦地冒出了四名化修。
哪怕是杜家还隐藏了两名化修,但是也扛不住对方多出的四名化修来。
而且伴随四名化修出现的,还有四名司修,在乱战中,这也是极为可怕的战力。
最让人警惕的,还是那个捉住了高大老者长刀的大手,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韦家的高阶化修韦纯方。
事实上,对方是多出了五名化修来。
李永生当时就后悔了,自己此前一直考虑得太多,没有将修为提升上来,在这样的场合,真是有点不够用。
但是再后悔也晚了,那么他只能硬撑着,等待转机的出现。
己方一人身陨,这就是个转机,尤其此人是军中护卫,身上有铁血肃杀之气,而更重要的是,此人竟然是被击爆了头颅而亡!爆头而死,是非常惨烈的,但是同时,此人的铁血肃杀之气,和一缕执念,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李永生不希望看到此人死亡,起码不要死得这么惨烈,他等待的转机有很多可能,并不一定要己方身亡才行。
但是既然已经是这样了,他也不会浪费这样的机会,否则那才是对死者最大的不敬。
英魂绝杀,就是这么一种手段,利用战友死时的执念,一举诛杀对手。
真要说起来,这种秘术有点类似于诅咒,不过借气运行之,又有铁血肃杀之气,也算堂堂正正的手段。
韦纯方正在夹攻高大老者,因为占据了上风,他是抱着一种灵猫戏鼠的心态在战斗。
胜利是早晚的,何必那么着急呢?慢慢地玩,不但能尽量减少己方损失,也能欣赏对方绝望的神情。
当然,除了赵欣欣,那个曾经羞辱过自家子弟的李永生,也不能放过。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中,就是一片血红,更夹杂着几许的骇然,老六!我操……竟然是英魂执念!老六是韦家的后起之秀,年纪轻轻就晋阶了化修,此刻被人一刀两断,令他睚眦欲裂。
更令他惊骇的是,对方居然使出了执念伤人的手段,这种手段,在中土国已经绝传了。
执念伤人,是可以跨越阶位和修为的,最常见就是在战场上。
但是使用此术,很可能遭致反噬,使用者可能陷入疯狂,再加上这种人很容易成为野祀的拥趸,此术就逐渐地失传了。
倒是新月等国,还有此秘术,比如说他们使用的请神术就是类似的手段,区别在于,他们的执念来自于自身,精血也同样来自于自身。
从这种角度来说,其实跟修者的自爆差不多,想要驾驭他人的执念,那得使用祭坛才行。
可就算使用了祭坛,还有诸多的不便,也很血腥,再加上可能有的反噬,所以在新月国,这手段也是一般人没资格掌握的。
这种绝传的手段,竟然被一个制修使了出来,韦纯方的惊骇,甚至还要超过愤怒。
高大老者见状,果断出手,再次挥刀斩向黑脸的矮个化修。
李永生一刀将人斩杀,并不就此罢手,而是身子斜蹿,狠狠一刀斩向虚空。
下一刻,虚空中冒出一人来,两人就像配合好的一般,人影现身,刀光掠过。
握草!冒出来的人影惊呼一声,却没能有更多的反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刀再次斩为两截。
为什么说再次呢?因为冒出的这位,正是刚才被斩杀的化修老六。
老六!韦纯方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抖手掣出一面血色大旗,就卷向了李永生。
这次他是真的抓狂了,老六的替身被斩,就很令其损失惨重了,他是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的小制修不但知道韦家替身术的根脚,而且竟然……能准确地找到老六真身的遁处。
尤为令他瞠目的是,对方连时机都把握得极好,正好趁着老六现出身形的时候,一刀斩过去,而老六的分身才被毁掉,精气神刚刚受到重创,实在无法抵挡。
这个家伙,实在太可怕了,韦纯方大喝一声,抓住这小子,我要拿他活祭老六!韦家的一名化修和两名司修放弃面前的对手,转身扑了过来。
此刻已经不是私怨的问题了,韦纯方身为高阶化修,手持韦家的铁血战旗,竟然还号召别人出手,帮忙捉拿一名化修。
为什么?因为李永生的存在,使得韦家的替身之法,出现了极大的纰漏,这是对韦家最严重的威胁,甚至可能动摇韦家的根基。
韦纯方想活捉对方,不仅仅是要活祭老六,他还要搜魂,争取找出其中的原因。
功法克制,对任何一个传承久远的家族来说,都意味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替身之法,不是韦家的根本功法,但是自从韦家真君以后,不少人都愿意修习此法,韦家人怕死的名头,那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当然,很多人的体质,不合适修习此法,还有人觉得,修炼此法会影响修行进度,也不愿意耽搁时间。
不管怎么说,这功法用来保命,是极好的,而能破掉此功法,李永生已经被韦家列入了必杀的名单之内。
正跟这三人对战的,就有摩天岭的小师妹,不过韦家的修者似乎知道她的身份,就是轻松地将她缠住,并不痛下杀手。
倒是她发现其中玄奥之后,基本放弃了防御,招招都是拼命的架势。
也亏得有她这么一位,才能堪堪挡住四名化修的进攻。
见到对方转身去对付李永生,她杀得兴起,嘴里大喊一声,摩天岭管绿萝在此,贼子休走!话音未落,只听得砰的一声大响,一道狼烟笔直地冲向了天空。
精气狼烟!有人大喊一声,大家转头看去,却发现一名护卫的双臂尽失,软绵绵地向地上栽去。
这是军中示警的手段,以精血为引,化作狼烟,向己方传递消息。
但凡作战,都要追求遮蔽消息,这种手段,能够比较轻松地破除遮蔽。
毁掉两臂报警,这还是轻的,自毁天灵效果更佳,不过真要遇到需要自毁天灵来示警,那就是遭遇了大规模的敌方军队,这警讯也未必传得出去。
赵欣欣的人在慌乱过后,就开始释放示警焰火,但是焰火怎么都无法升空,就连张木子放出的一道北极宫示警焰火,都被一张大网网了下去。
此刻终于有护卫自毁双臂,一道精气狼烟冲了起来。
事实上,这是赵欣欣看到李永生要被两名化修围攻,情急之下发出的指示,她必须整出足够大的动静,才能将对方的火力再度吸引过来。
然而,韦纯方却是冷笑一声,莫要管这个,最近的军队赶来,也要半天时间!与此同时,张木子厉喝一声,管绿萝,回来,别去找死!小师妹还是很惧怕她的,摩天岭的当家,就是青龙庙出身的,对于同样出身于四大宫的张木子,她本能地感到敬畏。
至于说玄女宫的赵欣欣,对她就没什么威慑力了——连制修都不到呢。
赵欣欣听到张木子的话,却气得哼了一声,张道友你这是何意?张木子根本不理会她,反正现在杀声震天,她就当没听到了。
事实上她认为,李永生或者逃脱不了两名化修的毒手,但是起码能维持相当一段时间,若是此人真的能使出随身传送那一招,没准都可以安然脱身。
当然,他对赵欣欣是死心塌地的,不可能撇下她离开,那么重点就是大家如何配合,才能在战斗中反败为胜。
张木子自认,论起和李永生的配合,若是她自认第二的话,没谁配称第一。
而小师妹缠斗上去,不但会令保护赵欣欣的力量大减,同时也难免会干扰到她自己的出手——没错,张木子认为,她上前缠斗可能成为障碍物。
所以她才将管绿萝喊住了。
一时间,场面上各种叫喊,兵器的碰撞,术法的对轰,搞得方圆十数里都是乱哄哄的。
李永生看到又有化修追来,想也不想就是一个飞遁,再现身的时候,已经到了百余丈外。
不过韦家的两名化修已经用神念锁定了他,只要他现身,对方就能及时发现。
两人毫不犹豫地追了过来,其中那名初阶化修忍不住感慨一声,这身法……什么身法都要死!韦纯方冷哼一声,一只白色的大手胀大到百丈方圆,再次冲着李永生狠狠拍了下去!此刻,他跟昔日林家的大长老林慕南想的一样,你身法和手段再精妙又如何?区区的中阶制修罢了,我是高阶化修,只耗灵气也耗死你!他一掌下去,李永生又是身子一闪,蹿出了百余丈,离赵欣欣一行人越发地远了。
他是要把咱俩引开!初阶化修高叫一声,抖手一道白光打去,李永生的身体猛地一滞。
第三百九十一章 杀戮正当时初阶化修使出的是迟滞术,可以大范围攻击。
除了一些特定的道器,或者非常高端的气运重宝,一般器物防不住此术。
不过非常神奇的是,李永生虽然中了此招,可是他身子一闪,再次在百丈之外现身。
空间身法!韦纯方的眼中,露出了浓浓的贪婪之色,对自家人的迟滞术,他再清楚不过了,那原本也是触摸到一丝空间法则,才能施展出来的。
以他这高阶化修,都没有学会迟滞术,只能说这名初阶化修对空间法则的认识,远超其他人——这是个人的天赋和机缘使然,羡慕不来的。
而能在迟滞术之下,还灵活使用身法的,那肯定就是空间身法了。
只有真君级别,才能掌握些许的空间法则,隐世家族的秘境,便是由此而来。
韦纯方看到一个小小的制修,都能使出空间身法,由不得生出了浓浓的贪婪。
他高声地叫着,此獠必须拿下,死活不论!初阶化修想也不想,抖手又是一道迟滞术打出。
事实上,中了迟滞术的人,短期之内是无法摆脱这种影响的,不过他为了保险起见,索性就是一道接一道的迟滞术放过去。
多次被迟滞术击中,效果有加成的,而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保证,不要让面前这厮逃脱。
干得漂亮!韦纯方大声夸奖,两名化修先后出手,拖也拖死这杂碎了!至于离赵欣欣远了点,那根本不是问题,若是能生擒此人,并且搜魂成功,得到克制替身之法的秘诀和空间身法的话,放过赵欣欣都无所谓。
有了这两桩利器,韦家重返巅峰不是梦想。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李永生不等白光及体,又是一个空间身法使出,竟然躲过了这一击。
两人下意识地向远处望去——这厮再出现,肯定是在继续远离赵欣欣的方向。
可惜的是,这一次,他们没有算对,李永生居然出现在了他们的侧后方。
因为有神念锁定,两名化修很轻易地发现了他的位置,韦纯方冷笑着转身,躲得过吗?然而他目光所及,愕然地发现,李永生手里,多了五六片玉符,心里忍不住微微一惊——这是何物?对方虽然只是一个区区的制修,韦纯方却绝对不会小看,不过想让他高看,也是不太可能的,他冷冷一笑,又是一掌拍下。
再多的鬼蜮伎俩,也挡不住堂而皇之的实力碾压!当然,没搞清楚那些玉符是什么东西之前,他也不想靠得太近。
五六片玉符齐齐一亮,也没出现什么异象,然后李永生再度消失。
韦纯方的脸色却是一变,厉喝一声,小心!他是高阶化修,见识太广了,当然知道,没有异象出现的玉符,往往比有异象的还可怕——蹊跷处,必有古怪。
这就像地球界的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在江湖上,单身行走的老人、小孩和女人,一般都不好对付。
然而下一刻,他还是感受到了一些异样,咦,神识攻击?神识攻击不是冲着他去的,但是他身为高阶化修,能隐约感受到,玉符释放出了强烈的神识波动。
不是攻击我的,那是攻击谁的?他的脸色,在瞬间就是一白。
然而等他想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李永生的身子,诡异地出现在初阶化修面前,一刀斩了过去。
想他的一片撼神符,就能定住业火红莲,五六片撼神符一起发出来,初阶化修完全没有能力抵挡——虽然单拼神识的话,这初阶化修也不会差于李永生。
但是尼玛……架不住这家伙作弊啊,五六片撼神符一起激发。
一刀斩过,空中落下了两具尸体,一具是化身,一具是本尊。
竟然是将化身和本尊,齐齐地斩落了!就连李永生,都忍不住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四下一扫——周围还埋伏有人?小隆!韦纯方睚眦欲裂,怒吼一声,又凝出一只大手,足足有两百丈方圆,而且特别地凝实。
然而,他目光所及,却看到李永生又摸出十来片玉符,一时间吓得魂飞魄散,想也不想就掉头狂奔——这尼玛是什么东西啊,简直太可怕了!一刀斩掉化身的情况,虽然少见,但总还能接受,但是一刀连化身和本尊一起斩掉,却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事实上,这些年来,韦家很少有化修身陨——须知替身之法,也勉强算得上神通了,是到了化修才能修习的,有此法子,想身陨都难。
韦纯方见到对方又摸出了更多的玉符,早就将擒获对方的想法抛到了脑后,这尼玛真的太可怕了——要知道,他可是没有修习替身之法的。
要不说韦家的人胆小呢?真是这样,修习了替身之法的人,胆子要大一点,但是没有替身之法,那就是有了损伤都要硬扛。
李永生其实也有点纳闷,他并不觉得,自己的五六道神识攻击,能令对方的本尊都无法逃脱——难道说,迟滞术用掉了很多神识吗?反正这个时候,他是不可能深究的,只有死了的敌人,才是好的敌人,那么,既然已经死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至于说他摸出的十几块玉符,多是虚张声势——其实他真没有准备那么多撼神符,每一次的神识分裂,都让他痛不欲生,现在他的储物袋里,也就三四块撼神符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衔尾直追,嘴里还高声喊着,韦纯方,有种别跑!韦纯方却是左一闪右一闪,以奇快的速度飞向战场中央,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不能靠群殴取胜的话,那也只能战略性地转进了。
战场上,袭击赵欣欣的人,依旧占着上风,高大老者原本可以诛杀黑脸化修的,但是又多了几个韦家人的帮忙,渐渐地打成了平手。
而老妪那里,却是抵挡得越发艰难了。
在围攻赵欣欣的人里,总算是摩天岭小师妹没跟着出去,韦家人也不想跟邵真人撕破脸——人家都报出摩天岭的名号了,他们真敢下死手的话,邵真人绝对能找上门去。
来两个司修,挡住后面这厮!韦纯方高声叫着,他已经断定了,李永生越阶杀敌的能力很可怕,但是那厮真的杀不了几个人——修为是硬杠杠,这种短板,补也补不来。
他想的就是拿司修来消耗李永生的战力。
他想的确实没错,但是架不住……韦家人真的胆小啊。
两名化修气势汹汹追出去,现在剩下一名化修,被人追杀回来了,追杀者还是一名制修。
这种诡异的场面,智商能达到平均数的人,就要掂量一下——这尼玛是发生了什么?旁人反应不过来,张木子却是等这一刻很久了,她一直就不相信,李永生会被两名化修难倒。
眼见李永生在后面衔尾直追,韦家的人陷入了迷茫,她想也不想,手中的酝酿已久的雷符,在瞬间激发了出去。
她储物袋里的雷符很多,但是三宫主亲手制作的,就只有三张,这个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激发了,心里还在默念——李永生,这个时机你要抓紧啊。
而李永生也真没辜负她的希望,两人配合得太久了,见到她激发雷符,他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直接一刀斩下。
要知道,三宫主……那是真君啊。
所以他一刀下去,就连着肩头,斩掉了对方的右臂。
韦纯方怒吼一声,然后……居然就跑了,他竟然抛下在场的诸多韦家子弟,自己跑了!李永生都有点懵,他左右看一看:这厮的本尊在哪里?他为了斩杀对方的本尊,还特意留了几张撼神符,等到最关键的时候使用呢。
当然,他这样的修为,想要斩杀高阶化修,除了算计,还需要一点点运气才行。
不过下一刻,幸运就降临了,空中猛地出现两条玉色蛟龙,绞在一起,幻化做一把巨大的剪刀,剪了下去。
韦纯方没料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整个人从胸部,齐齐地被剪做了两段。
玉蛟剪,有人惊呼,絮鹭……絮鹭来了!四大捕手都有属于自己的气运之宝,基本都算得上气运重宝,驱使起来很耗费气运,也就是在幽州郡,这里是京城所在的郡,才能比较方便施展。
絮鹭的气运之宝,就是玉蛟剪,这是不少人都知道的,不过见她使用过的人,是少之又少。
同为四大捕手,向佐的气运之宝,据说是一柄诛心剑,专诛天下无心之人,但是他最近在南方活动,等闲没有条件祭出此宝,所以一般人见不到。
李永生先是一愣,然后就警惕地四下探看,甚至来不及跟絮鹭打招呼。
倒是赵欣欣会做人,冲着天空笑一笑,在我们酒家,未曾见过絮鹭真人,不成想,来到幽州却见到了,大约这便是向来缘浅,奈何情深?我可不敢说情深,空中一阵扭曲,现出一个英挺的女子,她捂着嘴轻笑,又看一眼李永生,殿下的情深自有出处,我只是适逢其会,偶尔路过。
第三百九十二章 姗姗来迟絮鹭是真的路过,她被吸引来,是因为那一道精气狼烟。
精气狼烟是军中的示警手段,但肯定瞒不过絮鹭,她艺高人胆大,见状忍不住过来看个究竟:幽州郡的地盘上,怎么能出现这个东西?原本她是远远地看着,但是看着看着,她就发现,是有人在袭击官府的车队。
赵欣欣身边有张木子和小师妹,更有杜家的修者,看起来杂乱得很,但是毫无疑问,她身边的护卫,都是军中的路数。
又看一阵,她竟然发现了我们酒家的李掌柜,一时间她就有了猜测:被围攻的,不会是英王九女、玄女宫弟子赵欣欣吧?按说英王可能有谋逆的嫌疑,絮鹭是不会参与这种事情的,但是话又说回来,放出精气狼烟求救的,就是被围攻的这些人。
有胆子在幽州郡这样求援,肯定在道义上占了上风。
再加上李永生一刀将高阶化修斩成重伤,战场形势即将逆转。
絮鹭看得手也痒痒了,她顶着四大捕手的名头这么多年,还真没有阵斩过高阶化修。
被她拉下马的高阶化修,有那么一两个,但那些化修就算死,也是被官府处死,不是在战斗中,被堂堂正正阵斩的。
四大捕手的名声相差无几,絮鹭很想成为第一个阵斩高阶化修的,于是她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绝杀。
韦纯方只顾逃跑,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遇到一个过路神仙,这神仙还是个高手。
絮鹭跟赵欣欣打个招呼,又奇怪地看一眼李永生,你在找什么?没什么,李永生收回注意力,他已经确定,韦纯方是真的死了,没有其他本尊。
他冲絮鹭抬手一拱,然后大声地发话,大家小心了,韦家有替身之术,莫要上当!这既是示警,也是对絮鹭的解释。
不等他再说,杜家的司修就大声嚷嚷起来,韦家的替身之术,化修可修习……圈住这俩,别放跑了他们!最了解你的人,果然是你的敌人。
广陵韦家?絮鹭的眉头一皱,身为四大捕手之一,她对隐世家族可不陌生,事实上,这些家伙多半都是视刑捕部如无物,捕快们也管不到的。
所以她对刚才的出手,并不后悔,不过继续针对韦家下杀手的话,她也要掂量一下。
就在此刻,滨北双毒里的高大老者大喊,跟我俩对战的这二位,可是乐浪草蛇中人!他扛得住对手,但是他的伴侣,已经岌岌可危了。
乐浪毒蛟?絮鹭的眼睛一亮,这是刑捕部通缉榜上,排名前三的重犯,甚至在朝安局的黑名单上,都相当靠前,这次果然没有白来。
她一探手,就打出了十余条绳索,卷向了跟老妪对战的化修,嘴里也冷笑一声,敢来幽州郡,那就把命留下来吧。
跟老妪对战的,是一名初阶巅峰的化修,因为尚有余力,他一边打斗,一边将场上的形势看了个真切。
眼见李永生连斩两名化修,絮鹭又冒了出来,斩杀一名化修,他何尝不知道大势已去?于是长笑一声,我要走,你们还留不住!说出来这话,就意味着他要跑路了,也算是通知同伴。
然后他喷出一口鲜血,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咄……走起!然而就在此刻,李永生摸出两枚玉符,瞬间激发。
下一刻,他的身子就停在了空中。
停顿是很短暂的,但是对于絮鹭这种高手,已经足够了,瞬间就是七八条绳索缠了上去。
她冷哼一声,血遁?有我絮鹭在,天下之大,你也无处藏身!这初阶化修并不看她,而是绝望地看一眼李永生,有种别用符箓!他的战斗力一般,但是他的血遁之术,在乐浪毒蛟中都是大名鼎鼎——打不过也跑得了。
然而就在刚才,对方的两片玉符,直接将他的神识震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法完整地使出血遁秘术。
李永生根本懒得理他,冲张木子使个眼色,扑向了另一名韦家的化修。
张木子跟他配合不止一次了,见状想也不想,直接又是一道雷符发出——这是比较常用的雷符。
但是这名化修,直接就被吓傻了,祭出一根木杖抵挡,然后转身就逃。
有意思的是,这根木杖,还真的能挡得住雷符,张木子的眉头微微一皱,雷击木?李永生根本不管那么多,抖手就是一刀斩了过去。
那化修身形一闪,继续向外冲去,哪曾想遁出十余丈之后,身子猛地一顿,嘴里大声地喊了起来,卑鄙,竟然用毒!去尼玛的,杜家那名扮作制修的化修冲上前,一枪从后背捅到了前心,你韦家偷袭暗算,就不卑鄙?韦家的化修很想驳斥一句,你堂堂化修,扮作制修藏在人群中,也好意思说我卑鄙?不过这一枪,已经捅穿了他的心脏,他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在急剧地流逝,想再说什么,却是没了力气。
他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无穷无尽的后悔:为什么不等修成替身之法之后,才出来呢?虽然自家的替身之法,似乎是被那个制修破了,但是不管怎么说,有那个秘术,终究是多了一条命出来……此人的被杀,再加上乐浪毒蛟之一的化修被擒,导致战局在瞬间逆转。
阻拦的白衣人里,有人见机得早,逃脱了性命,其中还有一名化修,是断臂逃生。
其他人就没那么侥幸了,尤其韦家的化修,竟然是团灭,最后一名化修化身被毁,眼看逃不掉,竟然极其惨烈地自爆了。
这算是韦家人里,唯一有点骨气的。
与之相较的,是乐浪毒蛟的二人,一人血遁不成被擒,另一人在即将被擒获的时候,眼看逃生无望,也是直接自爆,不但杀死了两名司修,甚至令高大老者都受伤了。
饶是如此,高大老者都很满意了,就知道这混蛋不会束手就擒,还好我躲得快,终于灭杀了一名化修。
别看李永生斩杀化修如喝凉水,事实上,化修真不是那么容易斩杀的,大部分时候,他们能比较轻松地脱离战场。
能堵住乐浪毒蛟的逃亡,连滨北双毒都觉得很开心,这帮盗匪不但战斗的时候心狠手辣,逃跑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
这一仗,直接诛杀了六名化修,其中还有一名高阶化修,重伤一人,擒获一人。
斩杀的司修,达到了两位数,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大胜。
杜家和赵欣欣的护卫,也死伤惨重,其中杜家的一名化修重伤,活下来问题不大,但是极有可能境界跌落。
不过看一看对手的惨象,已经足可以知足了。
絮鹭临时拷问了一下,乐浪毒蛟的化修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其他人并没有那么视死如归,很快她就得知,一开始拦路的白衣人,也是乐浪毒蛟的人。
了解清楚之后,她甚至有点跃跃欲试,想要去追杀那条逃走的化修毒蛟。
但是赵欣欣劝住了她,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把擒获的活口带进京城,才能坐实你的功劳……跟我们一起走吧,相互也有个照应。
絮鹭还有点不情愿,滨北双毒的老妪出声了,你也看到这乱像了,突然冒出这么多化修来,我家公主肯定不会贪墨了你的功劳,但是你确定,逃跑的那厮没有接应?絮鹭终于答应,跟随九公主的车队一起进京。
这也令滨北双毒长出一口气,他俩已经不堪再战,而杜家的三名化修,也有一人失去了战斗力,还有一人也是轻伤,这样的一群人,若是再遇上刺杀的话,真的不敢保证还能扛过去。
当然,李永生和张木子的战力还在,但是他俩强的是游斗,用来护卫九公主的话,防御能力要差一些,灵气也不够深厚。
最关键的是,一旦放弃游斗,就相当于将优势拱手放弃。
重新整理一下队伍,一行人再次上路,不过这次,能派出去的侦骑就少了很多,真的是伤兵满营。
李永生也顾不得陪伴佳人了,自告奋勇地前出侦查。
大约三个时辰之后,河间府捕房和军役房的人,终于出现在了车队面前。
精气狼烟其实早就被发现了,但是刺客们设置了关卡,胆敢靠近的人,直接杀无赦,几名好奇的黎庶死于非命之后,没人敢再靠近了。
捕快们隔着老远问一声,对方回答说是在消灭叛军,捕快也不得接近。
听到这回答,县城捕房的人傻眼了,只能往上报——就他们那几把铁尺,冲上去也是送死。
河间府捕房听说是这种事,真是不敢过问,但是又不能不问,于是又到军役房搬了军士——咱们一起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到精气狼烟的示警,军役房肯定是要出动的,虽然他们也知道,在这种敏感时刻,此事未必是什么好路数,但还是不能不去。
军中规矩,见到狼烟示警而无动于衷者,立斩不宥!若战友知情不报,同罪!第三百九十三章 五行再造有了河间府军役房的接应,赵欣欣的安全,才彻底得到了保障。
军役房的人当然也知道,英王的处境,似乎并不是好,但是在这时,完善的体制显示出了它的威力——大部分的军人,并不会主动地参与到朝争中。
即使当事人也有自己的利益需求,但是如果不想挑衅体制的话,最好还是规规矩矩做事。
事实上,在见到赵欣欣,了解完情况之后,就连河间府的知府,都屁滚尿流地赶了过来——英王的九郡主在河间遇刺,他难逃其咎,再躲着不见的话,就等朝安局来人问话吧。
如果赵欣欣没有记错的话,这个知府在通判大名府的时候,曾经上书朝廷,对英王府在大名府购置土地,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
九公主对他非常冷淡,她感兴趣的是:李永生你怎么又晋阶了?李永生的撼神符,在战斗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过撼神符一事,赵欣欣已经听王府的人说过了,其他人听到这样的解释,也心领神会了。
——就是无心真君说的话,撼神符是比较冷门的符箓,冷门到很多人都不认识,也没人想到,撼神符可以这么用。
但是一旦解释开了,大家就都能理解了,虽然众人都不太清楚,李永生是如何弄到这么多撼神符的,不过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家更关心的,是李永生如何能利用英魂执念杀人,这东西真的失传很久了。
对于这个,李永生是真的给不出来答案,只能笑一笑——其实这种手段,脱胎于对香火愿力的使用,但是在这个位面如此讲述,难免会令人想到野祀。
而他的临阵突破,其实也是利用了这股执念——必须指出的是,其实他已经可以突破高阶制修了,但是这需要一个过程,最好还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所以他很迷茫地表示,我不知道怎么搞的,就突破了,或许是因为,当时气血激荡?赵欣欣倒是理解了他的说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听说军中有勇士,凭借一腔勇武的豪气,可以在战场突破,没想到李掌柜也有此豪情,还真是有点失敬了。
河间知府赔着笑脸发话,那李小友日后,可以投效军队以报国,不负九公主一番看重。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其实要说起来,老父母才该最感激我的吧?若是赵欣欣真的被刺杀于河间,知府的下场可想而知。
都要感激,都要感激,河间知府笑着回答,李掌柜劳苦功高,护卫忠肝义胆,其他义民奋勇当先,我自有一番心意。
这官府里,就没个简单的,李永生一句话说得冒了一点,倒给了这厮分化瓦解九公主队伍的机会。
严格来讲,他说得也没错,没有众人舍生忘死拖住对方,李永生再强,也护不得赵欣欣周全。
然而这里是中土国,虽然讲合作,但也强调个人的勇武,李永生在两名化修的夹击之下,还能翻盘,并且手刃两名化修,重创了一名高阶化修。
这样的悍勇,绝对是队伍中的第一号功臣。
所以河间知府的挑唆,基本上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随着车队的前行,越来越多的人前来问候,到最后,居然有朝安局的人赶到,想要带走刺客。
赵欣欣果断地拒绝了朝安局,表示说刺客只会交给父王,你们若想参与对刺客的审查,让我父王来跟我说。
天潢贵胄就是有这底气,她不想招惹朝安局,但是真要占了理,朝安局又算什么?不过是赵家的一条狗罢了。
用了三天两夜,一行人赶回了顺天府,赵欣欣进了王府,李永生却是带着杜家人,来到了玄天观。
杜晶晶远出三十里来接人,看到自家族人的惨样,大家忍不住抱头痛哭一场。
不过不管怎么说,杜家这次是大胜了,这样他们都抱头痛哭,韦家人也就只有呕血的份儿了。
杜执事不无遗憾地表示,十天前,韦小宝那厮就开溜了,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就该杀了那厮和那个韦家供奉的。
反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众人说了一阵,开始在距离玄天观不远处扎营。
杜家的三名化修,一重伤一轻伤,需要有个地方救治,不过很显然,他们是不合适进京的,倒不如就在附近驻扎下来,还能跟玄天观里的杜执事相互呼应。
事实上,隐世家族虽然超凡脱俗,但是他们进京的话,会引起官府高度的关注。
一个两个子弟进京,那还不要紧,这么一大群人,纯粹是刺激官府。
想一想广陵韦家就可以知道,一个家族随随便便就能发起这么一场大规模刺杀,任由隐世家族进京,那还不得天下大乱?杜家弟子不进京,与人方便,与己也方便。
他们不进京,李永生和张木子也懒得进京了,正好李永生还身负名医的名头,可以好好地为杜家伤患救治一下。
不过那名重伤的化修,他也是无能为力,搁在仙界的话,这点伤不算什么,但是在中土国,就算他有治疗的手段,没有那些天才地宝,也是枉然。
尤其是,他在仙界的时候,医术也只能算马马虎虎,虽然在下界之前,很是拼命恶补了一番——毕竟这里是荒芜不毛之地,但是距离名医,还差得太远。
分析了好一阵,他才开出了方子,先这么吊着,若是能弄到西疆的千年雪莲,北方的飞龙足,东方的火龙藻,南方的万载黄梨木心,再加上豫州郡的九叶菁,就可以治好人。
不过搜集够这些东西,不能拖过三年。
杜家的子弟听到这些药材,好悬跳起来,李掌柜,咱不能这么开玩笑,这哪里搜集得齐?这些东西,真的是太难为人了。
千年雪莲万载黄梨木,这些还可能碰得到,飞龙足也不算太难得,但是火龙藻号称水中火,等闲难得一见,龙形的就更难见了。
最坑的还是这九叶菁,大家常见的是三叶菁,漫山都是,四叶五叶的就是药材了,六叶的有价无市,世面上不见流通,七叶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在杜家都算难得的宝物了。
八叶的,杜家都没有,或许皇宫里有。
九叶的……皇宫里估计也没有,有也弄不出宫来!没办法,我就是这个水平啊,李永生苦笑着回答,他说这话不是置气,而是他只知道这么多,事实上,这根本就不是对症的治法!看完这些伤患,他又找邓小文问一问,知道细柳巷那里已经没人纠缠,大家都很给玄天观面子,就彻底地放心了。
短期内,他是不想再回细柳巷了,一旦回去,估计朱塔任家会很快得知消息,永馨没准又要吃任永馨的醋了。
李永生救治不了重伤化修,不过杜家在京城也是有人面儿的,一天之后,他们竟然将刘师姑的师尊北柳先生请了来。
北柳见了此人症状,也是有点头大,说我有两个不太成熟的治疗法子,不过呢,有点风险,你们愿意尝试一下的话,我可以开出来。
杜家人不怕风险,都是修者,谁会怕这个?风险越大,收益就越高,这道理大家都懂。
你就说吧,成功的话,能恢复修为吗?成功的话,当然能恢复修为,北柳很淡定地表示。
杜家是隐世家族,并不怎么抗拒冒险,不过还是有人要问,几成的可能?一成吧……北柳吞吞吐吐地表示,或许不到,也不会差很多。
尼玛!杜家的子弟差点冲上去打人,就按保守的治疗,保住性命也是无碍,大不了修为降阶,你现在跟我们说,一成的成功率,岂不是有九成的失败可能?这个风险,杜家完全无法接受,怪不得你丫做不来御医!我这人有啥说啥,北柳还觉得挺委屈呢,我也没有夸大,就是实话实说啊。
得了,杜家人也不找他的麻烦,就说我们这儿还有个方子,你帮着给看一下。
北柳看了方子之后,直接找上了李永生:你这是不是打算用五行再造之术?你当我想用啊?李永生觉得面皮上有点挂不住:被人发现了。
五行再造术,其实是万金油,搁给仙界,都是包治百病的,人体本有五行,那些未窥大道之辈,重塑五行,再大的麻烦都能处理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是比较昂贵的治疗手段。
杜家的化修伤情虽然比较严重,但若是能真的找到这五种药,恢复修为真的没有问题。
北柳的眼中满是金星:五行再造……你能教一教我吗?没办法,跟仙界比起来,中土国实在是太荒芜了,就算是国手,也只知道五行再造的原理,但是具体该怎么做,真的没人知道。
好了,柳大夫,杜家一名跟随来的子弟苦笑一声,你也别说学习了,我杜家根本凑不齐这些药啊,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万年黄梨木心,万年的啊。
万年黄梨木心?这个我也许能想一想办法,就在此刻,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
咦?李永生眉头一皱,永馨……欣欣你怎么来城外了?第三百九十四章 英王拉拢赵欣欣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一脸的苦大仇深,我怎么就不能来呢?杜家为了帮助我,损失惨重,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不知道感恩的吗?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李永生知道她心情不好,白她一眼,直接转身离开了。
当天晚上,赵欣欣就亲自来找他,她也将营帐扎在了玄天观外,而且距离杜家人很近,这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她到来的时候,李永生正在跟张木子喝酒,以往跟张木子拼酒的杜晶晶,在招呼自家人。
九公主坐下来,也给自己斟一杯酒,很郁闷地发话,刺客还是交给朝安局审理了。
李永生扬一扬眉毛,顿了一顿发话,看起来今上维护襄王的意愿,还是很强啊。
朝安局是归司礼监管的,而司礼监的老大魏公公,绝对要看太皇太妃的眼色。
我父王胳膊拧不过大腿,赵欣欣苦恼地撇一撇嘴,不过我王兄能协同审理,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英王府的世子,铁铁的一个郡王是没跑的,称作王兄并不僭越。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依我看,这次的刺杀,未必能牵扯到襄王身上。
咦?赵欣欣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事实还真像李永生说的那样,就已经审问的结果来看,刺客们一口咬定,他们没有刺杀九公主的打算,而是想教训李永生。
这话实在有点扯淡,八个化修围攻,只是为了教训一个制修,谁愿意相信?但是刺客们就咬住这一点了,说李永生跟广陵韦家有私人恩怨,韦家心恨此人对隐世家族的不敬,打算将其诛杀。
对隐世家族的不敬,可不仅仅限于李永生跟韦小宝的冲突,我们酒家诛杀了义安林家的嫡子,显然也算到了他的头上。
英王世子不满意这样的回答,说你们明明是想刺杀九妹。
可是刺客表示,我们很冤枉啊,谁让九公主跟李永生在一起呢?而且,我们刺杀了九公主,又能得到什么呢?刺杀九公主,其实还是能有不少收获的,起码能乱了英王的分寸,甚至引来玄女宫的不满,只要刺杀者能消除痕迹,足够给今上添不少乱了。
更别说韦家跟李永生,还有私怨——严格来说,这纠纷属于韦家主动找事,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恩怨不是?韦家的小算盘,大家看得一清二楚,但是没谁敢主动把话题往襄王身上引,眼下已经很乱了,那样搞的话,会天下大乱,别说太皇太妃会不高兴,今上也未必愿意看到这一幕。
尤其要命的是,跟韦家配合出手的,是中土国官府一直在通缉的乐浪毒蛟,真要把襄王扯进来,就算不涉及谋逆,性质也都足够削去王爵了。
赵欣欣对这样的结果,是相当地不满意,这不但对她不公,对李永生不公,对她的父王也不公,所以她索性离了英王府,跑到玄天观来。
说到最后,她叹一口气,若是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那我就要尽早回玄女宫了,以后都不会再为皇家效力了。
你本来就该早回玄女宫的,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轻哼,然后走过来一个人,这里这么乱,你回来做什么?父王?赵欣欣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左右看一看,您怎么出城了?这个节骨眼上,英王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城中比较好。
我再没有点反应,反倒要让人觉得,我有所图谋了,来人身着青衣小帽,看起来就是一介常人,但是细细一看,不是英王是谁?他满不在乎地走过来,大喇喇地一坐,我就是不满意了,所以随便出来走一走,再不满意了,还可以回大名府,难道谁能拦着我,不让我回去?亲王回封地,是天经地义的事,事实上,英王做寿,都可以不来顺天府——今上是发出邀请了,但是亲王不想离开封地,你还能强迫不成?李永生闻言,笑着点点头,是啊,别人都在活动,英王出城走两圈,谁敢说什么?没错,坎帅被停职了,谁的心里不担心?英王大喇喇地点头,然后嘴角泛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天家想搅动四方风云,我若不动一动,岂不是不给他面子?这个英王,还真有点想法啊,李永生的眼珠转一下,您觉得天家想搅动什么呢?抓坎帅,是一步好棋,但是太过行险了,英王冷哼一声。
紧接着,他又叹口气,好是好在,证明了离帅的死脑筋,确实是天家柱石,让某些人死了心……你们不会想不到,没有离帅的帮忙,根本拿不下坎帅吧?李永生和赵欣欣齐齐点头,张木子更是瞪大了眼睛,听一个亲王讲述皇位的争夺,还是很令人大开眼界的。
坎帅在军中势力其实不小,不少都是直接掌握军权的,尤其是东北和北方的边军,更是军中精华,英王慢条斯理地发话。
相较而言,兑帅掌握的军中势力,只是看起来吓人,没有多少实权。
李永生听到这里,跳跃性地接一句,这是逼着兑帅作乱了?他就是个小人,能做乱到什么程度?英王不屑地一哼,看来不满意兑帅的,并不仅仅是今上,有了离帅的御林军,有了李清明和坤帅去安定边军,他能做什么乱?李永生默然不语,事实也真是这样,兑帅势力是够大,但是掌握的都是军方的行政职位,真正带兵的将领,兑帅并没有掌握多少。
英王的话锋一转,当然,若是有皇族的配合,兑帅还是大有可为的。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李永生一眼,似乎要考校他一二。
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发问,兑帅现在,应该已经被看管起来了吧?这是自然的,离帅的御林军看管,英王点点头,今上不会傻到等着那厮联系皇族。
兑帅、坎帅一旦跟皇族其他人配合,真的就具备了掀翻今上的可能,就算离帅手握御林军,可一旦精锐的边军入京,御林军那点优势,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坎帅被拿下,不为今上所喜的兑帅,不可能一点事没有,再加上有离帅的御林军相助,将兑帅控制起来,并不难做到。
不过英王倒是很吃惊,李永生能猜到这一点,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发问,那你猜一猜,天家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不外乎安抚和拉拢罢了,李永生觉得,这真不是多么难以回答的问题,若是他真觉得掌控了局面,还可以看一看,谁会跳出来……之所以不动兑帅,这是在钓鱼呢。
咦,英王轻咦一声,一脸惊骇地看着他,你从哪里接触的帝王心术?这种东西,在地球界都烂大街了好不好?李永生笑一笑,含糊地回答,我胡乱猜的,未必对,倒是让王爷见笑了。
不用全准,有七八分就足矣,英王脸上的骇意稍减,钓鱼是肯定的,但是动了兑帅的话,有些事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李永生听明白了这句话,轻叹一口气。
倒是张木子有点听不明白,还有人为兑帅求情吗?求情与否,那倒是次要的了,英王一摆手,含含糊糊地回答,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惊世骇俗了,再说得过一点,可能导致事态的不可控,没法再细说了,回头你们就知道了。
他深深地看李永生一眼,凭着直觉,他感觉得到,这个年轻的家伙,已经猜到了一些真相,李永生你深谙朝争之道,真想将你留在本王身边。
李同参刚刚诛杀了两名化修,张木子不动声色地回答,我觉得,他留在赵欣欣身边,会更好一点,亲王你不这么认为吗?英王怔了一怔,才缓缓点了点头,看起来颇有点不舍的样子,也对……咦,你高阶制修了?李永生微微一笑,临战突破而已,非常侥幸。
这世上哪里那么多侥幸?英王不以为意地哼一声,不过你这才多大年纪,就高阶制修了,二十五岁有没有?李永生又笑一笑,马上二十一岁了。
握草,温文尔雅的英王闻言,都忍不住带上了把子,二十一岁的高阶制修,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对他来说,李永生年轻且修为高,倒还无所谓,这种情况虽然罕见,却也不是绝无仅有,子孙庙和隐世家族里有从小培养的奇才,军中和官场,也有快速提升修为的法门。
最关键的是,这家伙年纪轻轻,竟然将人心看得极为透彻,料事无有不中,这才是英王最震惊的,就连那个皇侄所学的帝王心术,也被这个年轻人看得一清二楚。
不怕不知道,就怕有比较,这样的妖孽,何人才教得出来?他当然想不到,对方年轻的躯壳里,包裹着一副沧桑的灵魂,更还经历了某个科技位面的信息洗礼。
第三百九十五章 谁来就谁英王和李永生所料不差,两天之后,调查结果出来了。
调查的结果,一如大家想像的那样,朝安局还是给了太皇太妃足够的面子,判定这只是一起江湖仇杀案,无非是案子大了一点,不小心又牵扯上了英王府的九公主而已。
他们给出的理由,也很是令人哭笑不得:要不是江湖仇杀案,曲阿杜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子弟在场?哦,对了,还有摩天岭的弟子,北极宫的弟子,甚至九公主本人就是玄女宫的弟子。
事涉道宫,官府就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也就是这一架打得太大,又涉及到了官府通缉的盗匪乐浪毒蛟,所以朝安局通知广陵韦家:你们来顺天府,给出一个解释来。
对杜家,朝安局是同样的要求:虽然杜家是自卫,但是这么多修为高深者,贸然出现在尘世,也有点不合适,你杜家得派人来京城一趟,协商一下,怎么有效地控制子弟在红尘中的行止。
当然,真要说起来,杜家的待遇还是要好不少,官府只是要沟通一下,让他们在红尘中适当地控制显示肌肉,对韦家,那可真是要说法的。
隐世家族是很超然的存在,如果只是随便杀了几个看热闹的黎庶,那还真不算什么,不过显然,韦家这次玩得有点过火,来京城解释,也是惯例了。
解释的对象,就是天机殿和因果殿,隐世家族若是不听话,这两个殿也有出手惩戒的能力。
一般而言,中土国不愿意将隐世家族逼得太紧,起码要掌握了大义名分才行,如若不然,惹得全部隐世家族不满,一起发作的话,官府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英王对官府的处置,不报什么幻想——须知调查事情的时候,天机殿也出手了,怎么可能得出对方没有伤害赵欣欣的动机呢?天机殿自己都持身不正,自然也不会如何逼迫韦家。
依杜晶晶的判断,韦家交出一名替罪羊来,再封闭山门十来二十年,基本上就算了结了——这点小事,不足以令朝廷横下一条心来,毁灭一个隐世家族。
英王气得都没再来玄天观,只是派了世子前来,说欣欣你忙完这一段时间,赶紧离开吧,天家是不逼咱家出手,心里不甘啊。
然而,世子的一通抱怨,还没有抱怨完,又有小黄门来了玄天观。
他是来宣旨的,通知赵欣欣,今上对你说的襄王有反意一事,相当地重视,你跟我走,进宫说一说清楚,司礼监、御马监、朝安局和军情司都会参与。
赵欣欣火了,直接拒绝,谁想知道什么,来玄天观问我,我是玄女宫弟子,谁有胆子命令我去见他?小黄门愕然,他看一看手上,确定自己拿的是中旨而不是厕纸,天家着四监司共同审理,郡主你要抗旨?你是道宫的人,可也是咱皇族的人啊。
原来你们还知道,她是皇族的人?李永生闻言冷笑,为啥一说起来她遇刺,你们就强调她道宫弟子的身份,现在要召她的时候,就想起她是皇族呢?很精通无视大法啊。
说得好,赵欣欣冷冷一笑,冲他竖一个大拇指,才又看向那小黄门,还有,别一口一个‘咱皇族’,你不是皇族。
小黄门愣了好一阵,才躬身深施一礼,九公主责备得是,不过天家发下了圣谕,我是来宣旨的,就是个小跑腿,您心里有气,对那些大人物直接说,何必为难小的?我是在为难你吗?赵欣欣冷冷地看他一眼,我玄女宫弟子,没有被人呼来喝去的习惯,你若再夹缠不清,真当我玄女宫不会杀人?杀人的事儿,我来做,杜晶晶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她冷哼一声,这是我玄女宫弟子驻扎之地,本人巡值寮房,忝为执事,杀你不需要找理由!巡寮执事,原本只是巡视自家院落的,但是道宫中人也曾跟官府并肩作战过,自家驻扎的地方,当然是自家维护。
而眼下赵晶晶虽然身处顺天府,可是她现在住宿的地方,在玄天观外,而不是借宿玄天观,那么她搭起的简易帐篷,就可以视为玄女宫的驻扎之地。
巡寮巡视的是寮房,何谓寮房?简陋的房舍!能有什么房舍,比帐篷还简陋吗?小黄门愣了一愣,狠狠地扇自己一个嘴巴,然后噗通一声跪下了,不住地磕头,九公主饶命,我是奉旨而来,并无半点不敬,您不接旨,我没办法交差啊。
早先他还仗着自己是天家派来宣旨的,想着要维护天家体面,不想太自毁形象,一直在硬撑着,这时候真是顾不得了。
赵欣欣看得眉头一皱,有心继续为难这厮,也觉得这是个可怜人。
可是不计较的话,她的心里不舒服,于是轻咳一声,李掌柜!李永生走上前,沉声发话,别闹了,大家都挺忙的,谁想知道细节,就来玄天观了解……你这么回旨就好。
小黄门依旧不住地磕头,朝廷从无此先例啊,这是欺慢之罪啊。
朝廷也没有号令道宫弟子的资格,李永生冷冷一笑,你这厮倒是滑头,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所行,就是欺慢道宫之罪吗?没有欺慢道宫的罪名好吧?小黄门心里清楚得很,但是他也不敢顶嘴,只是磕头,九公主既知有奸佞,总要揭发出来才好,要不岂不是辜负了您的一番苦心?要说这些做太监的,还真的是会说话,眼看对方不奉旨,就要激对方一下。
李永生呲牙一笑,九公主已是出世之人,奉旨是不可能了,如果想知道,就来玄天观,否则的话,九公主还要回玄女宫,那里的日常任务很多,一半天就得动身了。
既然今上对赵欣欣的检举不是很感兴趣,要让人主动去接受调查,那还真不如到此为止。
不过,他真的不相信,少年天子会对襄王无止境地忍让,若是能得到赵欣欣的证据,对整顿朝纲,那也是极有用的资源。
赵欣欣也反应过来了,她冷笑一声,你只管去回,若是天家不感兴趣,我也无意留在顺天府聒噪。
小黄门一听,是真的不敢再说话了,又磕了两个头,转身就走。
天家现在纵容襄王,打压英王,内廷里哪个不知道?但是大家也清楚,天家不是不想收拾襄王,只不过力有不逮罢了,待太皇太妃大行,襄王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当然,在此之前,收集襄王的证据,适当地打压一下襄王,那也是有必要的——深宫里那个老太太虽然护短,可是有损于国体的事情,她是不会答应的。
简而言之,今上能得到赵欣欣的亲口指证的话,就又多了不少腾挪的余地。
第二日一大早,七八辆马车来到了玄天观门口,随行的还有近百名的军士。
马车没有入观,来到了赵欣欣驻扎之地,有小黄门高声唱到,内廷首辅、司礼监监司魏翁驾到,速速出迎!十几座帐篷,没人有什么反应,该干啥的继续干啥,不远处的山脚,有人在冲着山岩小解,尿到一半,听到声音回头看一眼,然后扭过头继续尿。
真的没必要太在意,你在庙堂,我在江湖,本来就尿不进一个壶。
魏岳等了一等,很快就出了马车,看一看毫无反应的人群,轻咳一声,算了,都是江湖中人,还是办正事吧。
然而,紧接着,他身后的马车上,跳下一条英挺大汉,大声喊了起来,李永生,李永生……哥哥来看你了!李永生没有帐篷,他也不习惯睡帐篷,就是在一柄阳伞底下打盹,听到这话,忍不住眼睛一张,宁公公……何劳你大驾?屁的大驾,宁致远高声笑着,就走了过来,你我兄弟,说这个岂不是见外?周遭驻扎的,都是赵欣欣和杜晶晶的人马,见到魏岳,没几个愿意理会的——大家都不是在官府里混,圈子不同,何必硬融?但是在这个圈子里,李永生虽然修为不高,但是战力着实折服了众人,而且赵家的赵欣欣,和杜家的杜晶晶,都是对他另眼相看。
见到李永生跟人打招呼,大家都就动了起来,帐篷外的停下了手上的活儿,帐篷里的也钻了出来,好奇地问,这是谁来了?见到众人这样的反应,宁致远越发地得意了,你魏岳是司礼监的司监又如何?别的不说,在这一片儿,你号召力不行啊。
李永生也很给面子,笑着招呼一声,早知道宁御马大驾光临,我就该去路口迎着才对。
事实上,他从心里,还是比较待见这个御马监老大的——此人的风评不怎么样,但是对他很不错。
小人一个!魏岳见状心里暗骂,只会奉承。
不管怎么说,宁致远一下车,就直接招呼李永生,这让他在一帮江湖草莽中,获得了相当不错的第一印象。
十二监两大监司光临,真是不胜荣幸,赵欣欣也从帐篷里出来了,面无表情地发话。
第三百九十六章 唾面自干此番来的人,除了十二监的两大监司,还有朝安局、军情司和天机殿的人。
不过天机殿来的只是一名高阶化修,也不多事,就懒洋洋地看他们交涉。
朝安局的人倒是挺会张罗,很快就搭起一个大的雨棚,还摆放了桌椅,并且在周围派出了卫士,警戒放出了百余丈。
宁致远看得暗哼,心说魏岳这家伙,也就只会做这点表面功夫,现场这么多人,想要消息不传开,你就算将警戒放出百里去,也毫无用处。
都不用太皇太妃主动授意,有的是人上杆子巴结。
因为赵欣欣不接受讯问,所以最后,大家索性是各自占了一张桌子,围成一个圈子说话,倒是有点像地球界的沙龙。
不过记录的人还是有的,也有人手执留影石,拍下大家的一举一动。
魏岳是十分不习惯这么问话,他习惯的是高高在上,不过赵欣欣已经明确表示,以道宫弟子身份谈话,他就是有再多的不舒服,也只能忍着,表面还要带着笑。
宁致远也是如此,他甚至连出声的时候都很少。
倒是朝安局和军情司的人,明显有点不适应,说话时难免带出一点官腔,不过赵欣欣身边除了李永生,还有杜晶晶,他们才一炸刺,那两位就会毫不留情地呵斥。
所以没有耽搁了多久,来的人就将襄王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
赵欣欣所讲的见闻,充分说明了襄王的不安生,不过就算她贵为郡主,只是空口讲述的话,也不能令人完全信服。
她也有一些留影石做证据,但是留影石里,并没有录下特别露骨的话。
最过分的,也就是韦纯方说了一句,要和襄王共襄盛举——这是九公主的侍女在拍摄生日盛况的时候,无意中拍摄下来的。
共襄什么样的盛举,韦纯方没有说,最要命的是,他现在已经死了,那么他要做的事情,是不是跟襄王商量过了,这也没有人证实。
当然,不管怎么说,这也算得上一个证据,而且九公主的亲口证言,也是有力道的。
她讲述完之后,又有人出声提问某些细节,不过因为有了杜晶晶和李永生的维护,提问者的口气都比较温和,起码没有太生硬的感觉。
问了一阵之后,朝安局又将相关的人喊过来,逐一了解情况,就连李永生,都被细细地盘问了好一阵。
在忙碌中,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中午的时候,众人都没有时间去吃饭,只是让人随便端了一些糕点和干果上来充饥。
到了申正的时候,总算问得差不多了,朝安局的人请示魏公公,既然没有什么别的要了解的事情,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魏岳颇为遗憾地看了一眼赵欣欣,不过他心里也清楚,想要像对付其他人一样,将她带走,好随时问话,那是绝对不可能。
宁致远一摆手,很随意地发话,要走你们走好了,我跟永生很久不见,要喝两盅。
魏岳看他一眼,也懒得多说,倒是天机殿的高阶化修也哼一声,那我陪着宁御马好了。
魏公公见状,心里忍不住又生出一些纳闷来,英王还有被笼络的价值吗?不过他也拎得清状况,知道少年天子宠信某人,自己是争不过的,于是微微颔首之后,转身离开了,宁御马若有事,可着人联系我。
——既然天机殿的人都称你宁御马,那我也就不叫你宁公公了。
宁致远气得轻哼一声,他不敢记天机殿的仇,却是又暗暗地给魏岳记上了一笔小账。
不过很快地,他就将这点小事丢到了一边,冲李永生呲牙一乐,中午没怎么吃,晚上好好喝两杯?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这里倒是还有点酒,英王做寿的时候顺来的,味道很不错,宁公公应该有印象吧?这却是隐约在暗指,宁致远上次在英王府,做得有点无情,有跟他疏远的意思。
宁致远可是不在意,他对自己的定位,非常地清楚,于是笑着点点头,我本来也准备了好酒,不过……送给你回头喝了,今天咱们就喝英王府的宴酒,也沾一沾寿星公的喜气。
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心说这唾面自干的功夫,也是没谁了。
能唾面自干的,可不止是宁公公,还有魏岳呢。
魏公公在离开之前,留下了朝安局五六个人,还说要再派二十个人来,一来是能传递消息,二来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赵欣欣。
朝安局二十个人保护一个郡主,也真是夸张了,尤其是一天之前,周围几个仅有的朝安局人手,都是用来监督郡主的。
不过魏岳很敏锐地发现,风向有变了,他当然会及时调整态度。
风向确实变了,在大部分人离开之后,宁致远跟李永生坐在一个小桌上喝酒,喝了没两口,就出声发话,永生,天家其实一直都挺看重你的。
李永生很随意地笑一笑,无心真君怎么评价我,天家也应该知道吧?无心真君对他的评价不低,最关键的是,真君和英王都清楚,他的志向不在官府。
宁致远也知道他的意思,最近天家对这个年轻人,越来越关注了,他就得到了更多的信息,所以他此刻要强调,最近一系列的事儿,阴差阳错,但是天家对你和九公主,都没有恶意。
呵呵,李永生干笑一声,他能说什么呢?真的,宁致远很认真地发话,天家看好你们两个,事实上,他无意为难英王,但是你也该清楚,坐到他那个位置上,他别无选择。
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意兴索然地叹口气,也许吧。
身不由己的事儿,他听得多了,但是他并不认为,已经是在万人之上的天家,真的会别无选择——恐怕只是懒得费心吧?说白了,也是一种不作为,不想自己活得太辛苦。
天家真的很希望,九公主会成为皇族的坚强后盾,宁致远有气无力地发话,他也知道,自己的话说服力很差,但实情就是如此,天家行事,跟大多数人想的不一样。
李永生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笑着发话,没什么一样不一样,我只是好奇,若是英王满门抄斩的话,天家还能将九公主倚为后盾吗?赵欣欣坐在不远处,听到这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会不会说话?主少国疑,有些情况是无可奈何的,宁致远振振有词地回答,然后他四下看一眼,压低了声音,吴文辉遇刺一事,你们知道是谁干的吗?是伊万国操作的。
吴文辉便是幽州郡军役使,对这个消息,李永生略有耳闻,不过赵欣欣却是第一次听说,忍不住吃了一惊,居然是……伊万国也插手中土事务?要说现在中土国的死敌,当属新月国,伊万国的国力虽然强大,但是被李清明狠揍了一次,双方签了互不侵犯条约。
伊万国从来就不是什么好鸟,宁致远不以为然地哼一声,然后又低声发问,那么你们是否知道,刺客是谁安排的?李永生和赵欣欣交换个眼神,齐齐摇头,不知道。
赵欣欣更是不满意地多说了一句,这种事情,是我们该知道的吗?呵呵,宁致远轻声地笑了起来,声音越发地低了,前一阵抓了大司马,你们以为是为什么?不是吧?李永生和赵欣欣齐齐骇然:怎么可能这样?良久,赵欣欣才不可置信地发问,搞错了吧,坎帅坐镇北疆数十载,怎么可能跟伊万国的人勾结呢?宁御马,你说这种话,可是要负责的。
这实在是挑战她的认知,边防大帅都跟敌国勾勾搭搭的话,这距离亡国也不远了啊。
我敢说,当然敢负责,宁致远不以为然地回答,要不然,怎么会是李清明亲手拿下的大司马?他好歹也是曾经的坎帅部曲!赵欣欣顿时无语了,这个理由真的强大,李清明再是五虎将之子,但是他终究是在坎帅账下成长起来的,无故背叛曾经的上级,是要遭人唾弃的。
没有足够的理由,就算站在天家的角度,都不会放心,让他去拿坎帅。
她愣了好一阵,才缓缓点头,怪不得呢,原本我就在纳闷,怎么会是他出手的……这么说,当初在北疆,大司马屡屡损兵折将,也可能别有缘故?这个问题,宁致远可不敢随便回答了,他犹豫一下才出声,李将军正在负责调查此事,不过……应该是个人能力问题吧。
我觉得也是,赵欣欣长出一口气,边军大帅若是跟敌国勾结,导致己方屡战屡败的话,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观都要扭曲了。
李永生惊讶过后,默默地听着他俩说话,猛地他问一句,你确定,刺杀是大司马安排的?宁致远顿时哑火,愣了一愣才回答,有证据表明,大司马事发之前就知情。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赵欣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又问一句,他已经大司马了,难道还不知足?第三百九十七章 问不问赵欣欣的问题,问得李永生和宁致远没办法回答。
半天之后,宁御马才苦笑一声,若是人都那么容易知足,世上还哪里有那么多纠纷?那他怎么也是朝廷的大帅啊,赵欣欣气呼呼地发话,身为军人,跟敌方勾结,节操都到哪里去了?简直是无耻!李永生这时才发话,这个勾结,未必始于大司马坐镇北疆之时,至于这次嘛,没准也是一时糊涂……他坐镇北疆那么久,自己或者下属认识几个伊万国人,不是正常吗?这倒也是,听到李永生的话,赵欣欣明显平和了许多,我就说嘛,当时北疆打得不太好,但还是很拼命的,真要那时候就勾结了,李清明都未必能活着回来。
这却难说,宁致远冷哼一声,李清明本来就不受看重,出兵之后就被人埋伏了,等他擒了伊万国的亲王回来,坎帅当时就算想算计,也没那胆子了。
李清明生擒伊万国王弟,这消息是道宫都知晓的,哪里捂得住?李永生斜睥宁致远一眼,有事说事就好,宁公公何必一个劲儿地往大司马身上泼脏水?你这家伙,还真是想得多,宁致远笑了起来,抬手指一指他,不管我是不是泼脏水,李清明提一旅之兵就能取胜,你说当时坎帅手下多少兵,为什么就打成那样?他说的这些,都是实情,但是抹黑大司马,那也是必须的,而且目的并不那么龌龊,他想让赵欣欣明白,中土国现在不但内有朝争,更有外国势力兴风作浪。
若是能激起她同仇敌忾的心思,对今上的怨念,自然就能少那么几分。
然而,他的算盘虽然打得不错,但是李永生也不是笨人,直觉地感到对方有别的心思。
你这就是为了抬杠而抬杠,赵欣欣却是支持李永生的说法,没有大司马在前方顶着,李清明怎么可能偷袭得手?宁致远见她也不好说动,索性不辩解了,反正咱们不是亲历者,当时的情况,谁说得清楚?然而赵欣欣却是不肯干休,你们不是故意设了一个套,也在冤枉大司马吧?这种过分的话,只有她问得出来,至于那个也字,却是她一直认为,自己的父王,是受了不公正的对待——英王最近,被泼了太多的脏水了。
哪里有冤枉他!宁致远这下受不了啦,眼睛一瞪,联系伊万人行刺的,就是他以前的亲兵,你说他知情不知情?他那亲兵虽然死了,但是……天机殿出手,死人也能说话。
天机殿的高阶化修一直不说话,听到这里才哼一声,不是死人说话,而是事机不密。
这个就从侧面证实,宁致远真的没说假话。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原因呢?他都是大司马了,为何会做出这种事?这谁知道?宁致远一摊双手,想一想之后又回答,反正他趁我遇刺,着人行刺吴文辉,肯定是想趁乱谋取什么……也真是胆大包天了。
李永生这才反应过来,合着宁公公如此讨厌坎帅,还有一层原因——他的遇刺,被别人当作了一个契机,趁机浑水摸鱼,身为当事者,这尼玛真的有点不能忍。
不管怎么说,宁致远说了一阵之后,赵欣欣的怒气确实有点降低,中土的大司马,竟然跟伊万国联手行刺朝廷重臣,这消息真的太意外了。
所以她在晚饭之后,做出了一个决定,算了,明天咱们开拔,我也不想再在京城待着了。
宁致远都打算漏夜回城了,听到这话,忍不住又出声了,九公主,我要是你,就不着急走,你现在背靠玄天观,没啥危险,还能随时支持你父王,为何不多待一阵?我自会跟我父王同行,赵欣欣冷冷一笑,原本父王就没有进京的打算,天家要他进京祝寿,他才来了京城,莫不成是来得去不得?英王要离京?宁致远大惊失色,九公主,这可不是个好主意,还是在京避嫌的好。
呵呵,赵欣欣笑着摇摇头,在京避嫌?别人在封地‘共襄盛举’都没事,我父王就要在京避嫌?既然要避嫌,大家都来京城好了。
那能一样吗?宁致远气得一跺脚,情急之下,他实话实说,襄王来京,那就不是避嫌了,老人家若是被说动,那是要出大麻烦的。
英王在京没事,算是圈住人了,但是襄王来京,反倒没准能得了太皇太妃的助力。
赵欣欣冷笑一声,说白了,还是忌惮我父王,我就奇怪了,我父王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宁致远沉默半天,吐出一句话来,英王贤名在外。
狗屁的贤名在外,赵欣欣终于暴走了,做人和善一点,是他的错吗?为什么老实人要被圈着,那些不知所谓之徒,反倒可以为所欲为?你还真说对了,宁致远暗暗腹诽,英王没这么贤明的话,早就被放出去了,大家都担心他放出去之后生事,才会看得这么紧啊。
这是事实,但是他还真不敢这么回答,所以只能苦笑一声,天家难做啊。
天家的亲人更难做,赵欣欣冷哼一声,明天我定要陪着我父王回大名府,看谁敢拦着!这话说得委实有点过分,想她一个小小的未入流的修者,竟然敢带着亲王强行离京,简直不能用狂妄来形容了。
但是宁致远还真不敢说什么,赵欣欣不但背景强,现在手边也有人,虽然四名化修就有三名负伤,其中还有一名重伤,但是李永生、张木子和杜晶晶,哪一个又是好惹的?真要算起来,来上六七名化修,绝对占不了便宜。
若是激得玄天观看不过眼出手,十名化修也是有来无回。
更重要的是,英王进京,本身就是奉旨过寿诞,然后回封地,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天家若是强留,怕是其他皇族都要人心惶惶——这顺天府,是来得去不得了?所以他只能苦笑一声,这个事儿呢,九公主您也别急,我马上就回去汇报天家,英王是天家召来的,有来有去,这也是同族情分不是?赵欣欣笑一笑,我跟你讲情分的时候,你跟我讲的是天家难做……明日午时,我必定护送父王启程,谁来也没用,不服气的就拦着试一试,赵家女儿,未必就差于男子了。
宁致远只得仓皇离去,他是今上的红人,但是面对即将暴走的皇族,没用啊。
不过,赵欣欣最终还是没有走成。
不知道今上使了什么手段,竟然从宫里请出了皇太妃的懿旨——是皇太妃,不是太皇太妃,不是那个襄王的母亲,而是先皇的妃子。
宫里没有皇太后,那是今上的母亲,早就亡故了,太皇太妃之下,就是皇太妃最大了。
皇太妃说了,太皇太妃最近身体不是很好,英王你素来孝顺,最好不要离开京城,多关心一下母妃,也是人子之道。
这懿旨有点狐假虎威,太皇太妃都没说自己身体不好。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皇太妃肯定不能说自己身体不好,那样的话,留不下英王——她是先皇遗孀,英王是先皇兄弟,她凭什么留下小叔子?英王接到懿旨,顿时傻眼,他正琢磨着打破玉笼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心说我生了这么多子女,就是九女体贴,不枉我一场疼爱。
可是接到懿旨,他就走不了啦,孝道是中土国根本之道——之一,他不能拒绝,甚至都没办法多问。
问皇太妃的话,小叔子跟寡嫂勾连,这不合适,问太皇太妃的话,更不合适——不管老人家身体好不好,在京城待着,委屈了你啦?他要问,只能通过内廷,太皇太妃最近,身体是否安康?但是内廷已经被今上掌握了大半,问的结果……那还用问吗?不过英王做事也果决,既然走不了,我也不在英王府待着了,于是他直接去玄天观,又扎了二十几顶帐篷在那里。
太皇太妃身体不好,我也不离京,但是我不在城里住了,就住在郊外,宫里啥时候相召,我就啥时候去,反正离得不远。
宗正院第一时间找了过来,你这是要干什么,闹笑话吗?这么大的顺天府,少得了你休息的地方?跑到荒郊野岭来住,是说我宗正院对族人不好?宗正院办事,利落得很,英王冷笑着回答——既然这么利落,刺杀我的人,你们找到主谋了吗?宗正院无言以对,别说主谋了,连头绪都没有找出来呢。
那你就别怪我住外面了,英王理所当然地表示:我觉得英王府不够安全,住我九女在的地方,安全有保障。
赵欣欣没走成,但是父王搬到玄天观来住了,这里虽然没有高墙深院,可是周边的护卫不少,尤其是临近玄天观,谁想在这里撒野,也要掂量一下。
凭良心说,这里比英王府,还真的不差,尤其是周边道宫中人居多,相对比较单纯,不像英王府,跟个筛子似的,都被人渗透烂了。
但是对今上来说,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而且,这将他放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
第三百九十八章 尴尬天家确实相当尴尬,圣天子在世,亲王露宿郊外——这尼玛是低端黑吧?其他皇族看在眼里,会怎么想?但是,天家实在没办法把英王请进京城,在他没找出刺客的主使者之前,京城确实不够安全,要知道,当时还有真君在场,英王都遇刺了。
这里面的事儿,真的说不清楚,用心解释都说不清楚,更别说还有那么多别用有心的人,肯定会趁机胡乱抹黑。
可是放英王离开,那又太冒险了——真的是贤名在外啊。
事实上,经过这段时间的试探,天家已经大致确认,英王没有太多别的想法。
但是,就算没有太多想法的人,经过这一番折腾,也难免会生出些想法。
再说了,没准是英王隐藏得好,没有暴露出狼子野心,这谁又说得清楚呢?今上心里是怎么想的,暂且不表,玄天观的东首,多出来四五十顶帐篷。
虽然玄天观是在荒郊野外,四五十顶帐篷散落其中,也只是星星点点,但是这帐篷扎堆的话,看起来也是老大一堆,碍眼得很,旁人难免要打听一二。
可是今上又不欲这丑闻传出去,周围又就多了十来个帐篷,军用的,都是御林军在把守。
御林军到来不久,还跟杜家人爆发了一场小冲突。
这冲突很有点必然的味道,御林军虽然知道,里面帐篷住的英王,但是他们最近有点膨胀,离帅重新获得今上的信赖,大家就有了主心骨。
而且前一阵,御林军配合貔貅卫,拿下了大司马坎帅,其后兑帅被监视,也是御林内卫执行的,这些消息虽然要封锁,但是在御林内卫里,并不是秘密。
御林军中,固然有坎帅和兑帅的旧部,但是对大多数军士来说,这些事无疑表明,自家才是今上最信得过的战力。
他们奉命前来看护英王,看护两个字,其实能生出很多歧义,而英王跟天家不对眼的消息,早就不是秘密了。
御林军就自己做出了决定,我们既然看守了这里,里面的人就不能随便出入,必须要有英王府签发的手书,还得经过核实,才能进出。
这也是为英王好,毕竟英王府看守那么严密,都混进去刺客了!英王听说此事之后,顿时勃然大怒——我请你们来了吗?一副软禁的模样,还说是对我好?不过处理这种小事,对他来说真的简单,身为亲王,他也无须亲自出头。
英王请来了杜晶晶,嘀咕一阵之后,杜执事离开了。
接下来,英王府的人出入,都老老实实地按御林军的章程办事,有些手续不全的,都出不去看守的圈子。
然后,冲突就猛地爆发了,御林军跟杜家的人要手续,杜家人很直接地回答,没有手续,这里就不是你御林军的地盘!御林军正是膨胀到极致的时候,很干脆地表示,没有手续就回去老实呆着,当然,你们要是想找死,尽管往外闯。
才一吵吵起来,杜晶晶就赶了过来,了解情况之后,直接拽出了身边的长剑,我是玄女宫巡寮执事,这些人都是我请来保护同门赵欣欣的,来,你有种拦一下试试?杜家人大笑着往外走,御林军毫不犹豫地出手拦截,杜晶晶当头一剑,霹雳一般斩下。
这一剑的速度和力量,那是冲着要人命去的。
所幸的是,御林军此次来的也是精锐,两名司修见势不妙,齐齐出手,终于拦下了这一剑,当然,他们也感受到了杜晶晶的杀意。
这还了得?御林军结成了战阵,就打算大干一场,带队的化修也赶了过来。
杜执事一招手,也召来了七八余名化修——英王身边的化修,其实有近二十个。
御林军这边终于意识到,若是开打,眼前亏是要吃的,而且这是要跟道宫翻脸,后果根本不是自己能承受得起的,离帅都未必承受得起。
事态发展的结果就是,英王府的人马,包括赵欣欣、杜晶晶等人,全部拔营移到了玄天观西侧——那地方你御林军占了,我们换地方,总可以吧?御林军也不得不跟着拔营,意识到这四五十顶帐篷,根本不需要买御林军面子的时候,他们终于老实了下来,本本分分地行监督的职责。
在大多数人眼里,这是今上对英王的又一次试探,试探自己是否能驾驭得了这个皇叔。
在很久以后,大家才知道,这根本就是御林军自发的行为,天家最多不过是默许了。
这个结果,令英王府的人出了一口恶气,但是今上听说之后,却是半晌无语。
接下来的日子里,御林军不再干涉闲杂人等的出入,最多也就是在看到可疑的人之后,安排人跟踪。
英王也没有闲着,他甚至派人将李永生请来,完善他周遭的防御阵法。
他身边就有阵法师,但是荒郊野外设置防御阵,还是比较考验水平的,尤其是他还想着,要防御周遭御林军可能发起的进攻,这必须将防御点加满不是?所以大家嘴里擅长阵法的李永生,也成了他邀请的对象。
李永生却是颇有点无语——还要防御林军的床弩和军阵,你对今上……这得有多么不信任?不管怎么说,两天之后,八个大型帐篷被架设了起来,中间还有四个小帐篷,其中一顶是英王自住的。
一系列的阵法,也体现在当中,八卦、三才、四象和九宫,全部都有了。
大阵套小阵,小阵合大阵,相互交错,再加上外围几个梅花状的小五行阵,就算两三个高阶化修出手,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取了英王的性命。
当然,若是有外人混进去,在中间捣乱,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英王此次外出,带的人都是心腹中的心腹,而且周边多是道宫中人或者隐世家族子弟,基本上不存在渗透的可能。
至于说御林军放手,不管通行的人,那根本不是问题,道宫和杜家的人也会自己甄别,甚至比御林军甄别的效果还要好。
三天下来,起码有六个尝试以游客身份混进来的人,被他们拿下了,也没有太多的理由——我们自家驻扎的地方,你们进来干什么?可见遇到非同寻常的大事的时候,体制未必靠得住,只有自家人,才会真正操心。
英王在这里驻扎了十来天,进宫问候过一次,其他时间就是在周围游山玩水。
而京城的情况,瞬息万变,就在这些日子里,朝廷又拿下了三名郡房的军役使。
有意思的是,连鹰被调查得差不多了,涉及贪墨、任用亲信、买官卖官、强取豪夺、擅征劳役和滥杀无辜等十余项罪名,甚至连他在西南战场上冒功的事,也被查了出来。
别的不说,只说他瞒报近百名军人的非正常死亡,以及冒领两百余人军士的阵亡抚恤,就足以判个斩立决了。
连军役使的下场,已经注定了,中土国不存在死缓,更不存在改判无期乃至于有期,如此罪大恶极,诛三族是必然的——别说什么冤枉,享受了好处而且知情不报,就该受株连。
就为了这个事情,李清明的九儿子还特意跑到玄天观,将此喜讯通知李永生。
然而,李永生不会领这个人情,他当然会记得,这人是永馨帮他拿下的。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这是他前世伴侣所为,记在别人身上,算怎么回事?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问一句,我没记错的话,连鹰是兑帅提拔起来的,兑帅会不会因为他,彻底垮掉?小九对这个问题,有一点犹豫。
李清明和李永生的关系,有太多人知道了,甚至连今上都知道,李清明是在李永生的鼓动之下,才上书站队的——当然,其间宁致远也出了一部分力。
可就是这样的关系,李永生此次回顺天府,李清明也没来见他一次。
有人会说,这是李清明身份地位不一样了——都能带兵捉拿坎帅了,自然不会把一般人放在眼里,堂堂的准军役部长,来见一个小家伙,算怎么回事?但事实上不是这么回事,李永生这次回来,也是相当高调的,同韦家一战,他就斩了两名化修,此后又护卫赵欣欣,长驻玄天观外,最后更是在护卫英王了。
如此耀眼的人,外人看不出来也就算了,李清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拉拢此人的重要性?只冲着李永生的年纪,就足够让大佬们看重了,这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
就算是这样,李清明都没有来看他,也没有安排人打个招呼,可见李部长的心里也相当犹豫,拿不定该跟此人怎么接触。
李清明原本是悍将一员,为人不但任性,还有点不讲理。
但是在中毒的十来年里,他有足够的时间反思,到了现在,重新执掌了军队的大权,上升通道也已经开启的情况下,他就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军人了。
不管他自己承认不承认,十几年的冷板凳,已经让他开始向政客方向转变。
小九当然知道老爸对李永生的矛盾心理,所以他也有点犹豫,该不该说出实情。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且去守陵小九犹豫好一阵,觉得老爸心里还是顾念李永生的,否则不会让他来专门通知连鹰的消息。
而且李家人也做不出那些忘恩负义的事情。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对自己说,然后才为难地回答,兑帅的问题,可不止这一点,连鹰能带给他一定的被动,但是区区的个例,不足以扳倒兑帅。
李永生秒懂,然后长叹一声,看来军队要大洗牌了。
小九笑一笑,说起了别的,对了,我父亲很希望你去军役部,连鹰死定了,也算给你报仇了,你应该没那么抵触了吧?进了军役部,你真的前途无量了。
这话是一点都不假,别看李永生现在高阶制修,真要走官府的路子,也就是一个七幻府教化房副房长的档次,甚至可能只是下面一个室的室长。
当然,若是去县城的教化房,捞个教化长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他想再继续往上走的话,就算修为提升得快,上面也没有多少供他上升的空间,在中土国做官,一样要论资排辈,火箭干部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不小心,会引起众怒的。
但是去军役部的话,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只要他修为能上来,李清明提拔他,那真是不要太简单,随随便便提拔一下,再外放镀金一下,再回来的时候,当个司长都问题不大。
再往外放,就可以是郡房军役使了——起码军役副使是可以保证的。
这种路子,真的是要多轻松有多轻松。
不过这些话,小九没打算细说,这也是他父亲的意思:李永生那人有主见,而且很认死理,你提一下,表明咱李家的态度就是了。
李永生却是笑一笑,李部尊早就知道,我的心思不在官府,你若肯帮忙,还不如告诉我,京城的混乱,多会儿就结束了?这我哪里知道?李小九很无奈地一摊双手,想一想之后,他又补充一句,估计天家也说不清楚,要看形势的发展。
你这是哄谁呢?李永生不高兴地一皱眉头,再这样下去,不出一年,新月国和伊万国都可以考虑进军中土了……任何一个团体,内讧时间一长,都会引起对手的攻击欲望。
小九却是听得精神一振,坤帅上次北巡的效果很好,她很快会再次北巡,新月国不足为虑,至于说伊万国……呵呵,我父亲可以是重新回来了。
跟宁致远的郑重不一样,小九说起伊万国,一脸的不屑,大约这就是将门子弟的优越感了——伊万国是我老爸揍趴下的,能揍他一次,就能揍他第二次!然而,李永生想的却是:坤帅北巡的时候,坎帅似乎……是在南下?没错,当时大司马南下了,李清明为前驱,还在百粤帮李永生解决了一个郡务房长齐晓哲。
想到这里,李永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大司马南下的时候,今上就开始对付他了?坎帅南下,坤帅才能北上,否则北边和东北,多是坎帅的心腹,北巡的效果肯定不会好。
小九听到这话,憨憨一笑,我父亲当时随行,这事儿我不好多说。
不是不知情,就是不好多说!李永生狠狠地瞪他一眼。
小九很委屈地反问,做儿子的,怎么能随便议论老爸呢?李永生重重地叹口气,这种扑朔迷离的感觉,令他很是不好受,李某人做事,一向讲究个恩怨分明来去清白,像眼下这般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现状,让他有点不耐烦。
更令他不耐烦的,是事件中的每个人都很黏糊,没个痛快劲儿,做人真诚一点很难吗?他没有意识到的是,其实他已经比其他人知道得太多了。
这种节骨眼上,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起码李永生知道的消息,还算得上是权威。
又过两天,有新的消息传来,宫里有懿旨发往了海岱郡,太皇太妃公然呵斥自己的儿子胡闹,并且要求襄王去祖陵守墓三年!赵家的祖陵可不在海岱,而是在隔壁的豫州郡,因为有封王不得擅离封地的禁令,太皇太妃发这道懿旨,是经过了金銮殿上的那位。
当然,以她的身份,不经过这位也无所谓,天家断然不敢跟她计较,但是老太太做事讲规矩,而天家自无不准之理。
因为懿旨是天家认可的,所以懿旨的内容,也被传了出来——天家这是表明,呵斥襄王不是我干的,而襄王的作为,连他老妈都看不下去了。
英王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消息,顿时就高兴了起来,哎呀,终于能回大名府了,天天在野外待着,起居实在不方便。
在他看来,这就是朝争彻底明朗化的标志,老太太很坚定地站在今上这一边,襄王再怎么折腾,没了老太太的支持,那真的什么都不是。
更别说,丫要派去守墓了,那里就是个豪华监狱,吃住条件都是一等一的,但是等闲见不到人,百里之内都是禁地,赵家的祖陵,只有赵家人才能接近并且祭拜。
外人心慕皇族祖陵,想要祭拜的话,也不是不行,百里之外遥祭吧。
靠得近了,祖陵有个闪失,或者赵家气运被窃取,这责任谁承担得起?反正襄王一旦去了祖陵,三年之内就别想兴风作浪了,三年之后,今上怎么也能摆平局面了。
英王自问,自己这个兄弟被搞定,天家也就该放自己离开了——没人帮忙分担火力,他想作乱也没那胆子不是?于是他写了一封奏折,托朝安局的人递给了天家,说既然太皇太妃身体康健,我就放下心来了,请天家转告皇太妃,此刻是农忙季节,我想回封地劝农了。
事实上,英王也确实夹起了点尾巴,若是襄王没有被安排守陵,他递上奏折之后,就敢走人了——太皇太妃都发懿旨了,当然是身体好了。
至于说不等回复就离开,这算多大点事儿?他身为封王,原本就不该在京城,是被今上召来,在京城祝寿的。
现在祝寿也完了,劝农还是国朝大事,就此转身离开,谁能说他不对?若是天家不同意,大可以八百里加急,再追我回来啊。
就是不知道,天家再找什么借口,强留我在京城?当然,这是襄王没事的情况下,英王很可能这么做,但是眼下襄王被太皇太后呵斥,局面明朗化了,他也就本分一点,递出去奏折之后,等着天家的回信儿。
事实上,他也想不出,朝中还有什么道理留着自己——再找个借口都不容易,太皇太妃的身体已经好了。
他想得很好,但是赵欣欣不是很看好这个猜测,于是找到李永生,聊起了此事,……我觉得今上未必会放父王离开,咱们是不是该做点别的准备?咦,李永生觉得有点意思,少不得发问,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别的不说,就光咱们在这里驻扎,那就是给天家难看了,赵欣欣慢条斯理地回答,有城里府邸不住,非要住在城郊,天家可是好面子的……而且咱们对待御林军的态度,自己肯定觉得有道理,但是天家未必这么看,只怕他更觉得没面子……少年心性,你想得到的。
李永生笑了起来,赵欣欣的着眼点,虽然跟他不太一样,但是两人的判断,是相同的。
于是他点点头,我也这么想,恐怕在将兑帅下狱之前,王上是不能脱身了。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吧?就在这时,摩天岭小师妹从旁边走了过来,她在那一场战斗中,伤势不重,主要是脱力了,现在已经大好。
因为有共同的敌人,又共同经历了血战,算是一起扛过枪,英王府旗下这帮人,关系相当不错,大家言谈之间,也没什么忌讳,都是一家人,我觉得天家不该这么小心眼。
赵欣欣冷哼一声,天家的心思粗疏起来,那叫胸怀天下;小心眼起来,那叫防微杜渐,怎么说都是他有理,谁让他是天家呢?要我说,咱们现在就可以走了,杜家重伤的那名化修,在不远处发话,他已经从赵欣欣那里得了万年黄梨木心,自然要向着赵欣欣。
事实上,他早就想离开了——这重伤之躯,也不合适留在京城这是非之地。
等一等吧,看韦家怎么回应天家,小师妹大大的眼睛眨巴两下,她也是有想法的,若是韦家颠倒是非,我还要作证呢。
大名府距此也不远啊,赵欣欣有点不耐烦了,管道友,你去大名府不耽误事儿,作证的事情,有我安排,你看可好?可是……可是我师尊正在往回赶啊,小师妹管绿萝犹豫一下,还是吐出了实情,他说我不能白受人欺负,杜真人,你若是能等,我请师尊帮你讨要火龙藻,你看是否可以?合着邵真人接到弟子的传讯之后,正在从北极宫往这里赶来——多少年了,没抓住韦家的把柄,这次你丫敢主动起摩擦,当我摩天岭是摆设?第四百章 都会玩个性杜家的化修犹豫了,火龙藻可是能治疗他伤势的五味奇药之一。
而且摩天岭的来路,大家都很清楚,青龙庙逐出的弟子,传下的道统。
关键是这弟子,其实跟青龙庙的关系不差,青龙庙无奈之下才逐出的。
要说火龙藻,还就是海岱郡比较容易找到,而青龙庙的山门,就在海岱。
摩天岭没有火龙藻,这是大家可以确定的,但是青龙庙忝为四大宫之一,又在这一片立宗,他们没有火龙藻的话,天底下也没几家有火龙藻了。
就在杜真人犹豫的时候,又有人发话了,有火龙藻?那就等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杜晶晶,她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说实话,我族族长也快到了,欣欣师妹,跟你老爸说一声,多住几天也无妨吧?朝安局可不止是让韦家来人解释,也让杜家来人了。
赵欣欣气得一翻白眼,杜执事,我主要是担心,再住下去,大家就都走不了啦。
那不可能,杜晶晶摇摇头,很干脆地发话,你还小,有些事没有经历过,现在天家不放你们走,那都不行了,堂堂的英王,一直住在子孙庙门口……赵家的面子这么不值钱?赵欣欣顿时哑口无言,不过她心里冷哼一声:赵家的面子,还真没你们想的那么值钱。
李永生见状,笑了起来,要不杜执事,咱们打个赌?我赌天家不让英王走。
赌?杜晶晶看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发问,你能出什么赌注?李永生摸出两块玉符来,在手里一抛一抛,两块撼神符,你有什么赌注?撼神符是小众符箓,用的人一直很少,主要是躲避那些皮糙肉厚的精怪,适用范围很窄,但是前一阵,大家亲眼目睹了它的威力。
一个区区的高阶制修,使用多枚撼神符,竟然阵斩了一名化修,而且是连化身带本尊,一起斩杀了!可以想像得到,等到消息真正的传开,撼神符必然会被无数修者研究。
而李永生自己使用的符箓,当然更会是研究重点,须知符箓这东西,虽然是大同,可也存在小异,各家都有自己独门的东西。
两块撼神符,足够做一些破坏性的研究了。
杜晶晶眼珠一转,笑着发话,我这边,一百两灵谷,跟你赌了!李永生闻言笑了起来,杜执事,咱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五百两黄金,都不够杀一个化修啊。
五百两黄金就是五万块银元,够不够杀一个化修,这不太好说,毕竟对高阶化修来说,收五百两黄金,随手杀一个初阶化修,也不算奇怪的事儿。
当然,化修比较难杀,万一杀不了反倒被人走脱,那五百两黄金就不够看了。
但是搁给符箓来说,这点钱根本就太少了,真要破解这么一个符箓,能让高阶制修拥有杀掉化修的符箓,别说一百两灵谷,一千两也不多。
我真的没钱了,杜晶晶一摊双手,似笑非笑地发话,一百两灵谷不行的话……赌我这个人好了,你赢了就拿去,行不行啊?李永生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这个,杜执事,咱不带……我看可以,赵欣欣笑眯眯地发话了,不过怎么看,怎么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杜执事的青睐,也不止一百两灵谷啊。
好了,开玩笑的,杜晶晶笑了起来,然后面容一整,说句实话,这种情况,今上再不允许英王回大名府,就说不过去了。
赵欣欣斜睥她一眼,那你到底赌不赌啊?他出两块撼神符,你出什么?我出我这个人呢,杜晶晶笑眯眯地回答,他可是赚大了,九公主你是不是得来点搭头?你敢赌,那是你有赢的信心,赵欣欣白她一眼,其实这买卖,你做得不亏。
凭良心说,绝对不亏,这样的符箓,换一个准化修,还是道宫弟子,怎么算都划得来。
事实证明,李永生的判断比较准确,两天之后,就在邵真人抵达玄天观的时候,天家的圣谕也到了,是口谕:皇太妃说,太皇太妃的身体尚未大好,皇叔再在玄天观小憩三五日吧。
圣谕中点明是玄天观,而不是英王府,也不是顺天府这种含糊的措辞,显然是今上对英王的行为,还是有些不满。
不过英王也无所谓,很干脆地回答,那行,五日后我启程。
邵真人对英王着急离开,也是有点不高兴,他此次前来,还邀了两名真人,明显是想跟韦家大干一场。
但是官府中人和道宫,终究是不怎么来往的,英王仗着跟赵欣欣的亲情,在玄天观左近扎营,已经是踩线的行为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双方也不好深度交流。
不过紧接着,局面就为之一变,襄王接到太皇太妃的懿旨之后,给了一个很奇葩的回答:我知道错了,但是最近我身体不适,不便远行,闭门思过可好?见过作死的,真没见过这么作死的,宣旨的太监也不敢多说什么,火速回报京城。
英王听说这个消息之后,顿时傻眼:我这个兄弟能活这么大,真的不容易啊。
天家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心情,那没谁知道,不过第二天,宫中又有圣谕传到了玄天观外:太皇太妃因为襄王的回复,有点生气,病情有反复,英王还是暂留顺天府的好。
这次圣谕倒是不点玄天观这三个字,显然天家希望英王能乖乖回英王府。
但是英王也火了,本来我都要回大名府了,现在又要留我在顺天府,太皇太妃病情有反复,那也不关我的事儿啊,这话你该跟襄王说!反正襄王不奉旨,他的脾气就又见长。
事实上,英王自己也觉得委屈,我已经忍这个皇侄很久了啊,我做个寿,不但被拎回了京城,还遭遇了刺杀,而且紧跟着,朝安局和刑捕部就来捣乱寿宴——真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直到现在,关于刺客的消息,天家也没给出什么交待。
紧接着,就是女儿在回京的路上,也遭遇刺杀,女儿已经将人捉住了,是个人就知道,这跟襄王有关——十有八九就是想扰乱局面,然后浑水摸鱼。
但是看看朝廷是怎么处理的?竟然说是李永生的私人恩怨,我去尼玛的私人恩怨,那厮只是个制修,不是化修,怎么可能引得动八九个化修带着一大票修者来刺杀?说白了,就是在为襄王开脱啊。
同为皇叔,我这个英王,和那个愚蠢的襄王,待遇也差得太多了吧?是人就有脾气,英王就算有贤名,脾气也不比一般人小,对上天家的谕旨,他不敢发作,但是待宣旨的太监一走,他马上表示:买地,咱就在这儿盖房子!老子不走了,再起个英王府!然后当地工建房的人就被传了来,来的小房长战战兢兢地表示,周遭的地毗邻玄天观,我们不好随便卖,而且观里的道长也不会答应。
玄天观之外,尤其是英王驻扎的这块地方,真不是庙产,但是这种地方的地,是用来隔离凡俗的,等闲不方便卖,而道观讲求清净,周遭也确实不合适有民居。
英王被噎住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去开罪玄天观,那这样好了,地不买了,我们直接盖房子住,就当是违章建筑得了。
杜晶晶直接出面了,这样吧,这块地我杜家买了,盖好房子之后,赠送给玄天观,日后我杜家来人,观里认这一份人情,就管个食宿好了。
这种事儿也常见,其实严格来讲,十方丛林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盖庙的就是为了结个善缘或者行个方便,不负责管理。
不过这种事儿,杜家做得,英王却做不得,封王跟道宫扯上关系,那是自寻死路。
也就是襄王那种夯货,嫁女儿的时候,敢把子孙庙的人请来同喜,其他亲王和郡王,就算结交子孙庙,也要藏着掖着——这事儿虽然大家都在做,传出去实在不好。
至于说亲王和郡王勾连十方丛林甚至四大宫,传出去绝对是要命的事儿。
英王九女入了玄女宫,那是赵欣欣被道宫看上了,英王的责任要小很多。
反正这块地,英王想买来盖房子,然后送给玄天观,非常不合适。
杜家来做就简单多了,隐世家族本来就不受世俗约束,跟道宫勾连更是常事,送些房产出去算多大的事儿?杜晶晶抓这个机会,抓得也好,自家能往北扩张影响力不说,英王和玄天观也要领情。
英王自然同意,于是揪住工建房的人,听到没有?快点卖地!工建房的人不敢不答应,但是他们表示,卖地这事儿,不是我们说了就算的。
这是城郊,不是城里,想卖地,还得地方上支持才行——别的不说,具体到这块地,如果玄天观反对,他们就不好卖,即使这并不是玄天观的庙产。
不过玄天观肯定不会反对,杜家也不等工建房答应,就说手续你们办,我们先盖房子。
当天下午,就有大批建材开始往玄天观运,第二天中午,又有两个工程队百余人赶了过来,负责看护英王的御林军,直看得目瞪口呆。
第四百零一章 针锋相对御林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经过了杜家人闹事之后,他们也老实多了,不敢阻拦。
所以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工人们甩开膀子,叮叮当当地在那里忙碌。
盖房子的地方,距离英王的驻地,差不多有一里地,先修建的是几排平房,至于将来搞不搞偏殿,起不起围墙,那是玄天观操心的事儿。
这也证明,英王真的是在置气,没有规划就先盖起来再说,甚至都不考虑围墙,须知对他而言,躲在围墙里才最安全。
当然,他的驻地布设下了大阵,其实比围墙可靠得多,只是私密性差了一点。
起房子是很快的,尤其是平房,随便挖个地基就行了,也就是上梁的时候麻烦一点。
三天的时间,几排平房就盖了起来,不过好死不死地,又开始下雨了。
工人们不得不停工,躲在了临时搭建的雨棚下。
这些黎庶中的工匠,其实是很可怜的,施工的时候,连个工棚都没有,就住在野地里,起风的话,就扎下两根树枝,挂两件衣服挡风。
就在下起雨的半个时辰后,曲阿杜家的人到了,两名化修带队,一个是中阶的,一个是低阶的,中阶化修名唤杜三潮,现在是杜家五长老,负责宗祠事宜,在杜家威望很高。
杜家的族长没来,五长老说,族长出海了,不在曲阿,所以此次是他来。
这话其实是扯淡,杜家现在修为最高的,就是族长杜三才,是族里唯一的高阶化修,此次杜家来京城,虽然是商谈子弟们在红尘行走的事宜,但多少是有点风险的。
尤其是现在,杜家竟然靠向了英王,这就更增加了点不确定性。
所以杜家来的就是五长老。
杜三潮一到顺天府,也不着急进城,而是来玄天观,找自家人商量,这事儿该是个什么章程。
结果杜家的子弟一致表示,不用进顺天府谈,他们不是忌讳咱家子弟在红尘行走吗?那就让天机殿的人来这里谈好了。
隐世家族是真有这种资格,跟天机殿讨价还价——你要我出面解释,不代表我必须上门。
杜三潮一听,觉得这建议挺好的,入天机殿解释的话,就算没什么危险,但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对方呲个牙瞪下眼,他也不好翻脸。
在这里就不怕了,有自家子弟,还有入了玄女宫的杜晶晶,实在不够的话,还有玄天观的人,招呼起来也方便。
于是杜家派个司修,去天机殿投帖子,跟对方约定,在玄天观外商谈。
结果傍晚的时候,杜家的子弟,带着一名初阶化修回来了。
这初阶化修年纪不小了,脾气却火爆得很,看到杜家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他见了杜三潮之后,很直白地表示,天机殿找你杜家来,是跟你们要解释的,不是要给你杜家解释,我现在代表天机殿通知你,杜家想说明白事情,主动去天机殿,把事情说清楚。
杜三潮身份何等尊崇?在杜家也就只有族长稳压他一头,其他的人见了他,哪怕同为中阶化修,也要敬他三分——执掌宗族事宜的,都是族中德高望重之辈。
见这化修如此不晓事,杜家的子弟顿时就怒了,不过世家大族规矩多,不敢随便插话,只有杜家的一名化修冷哼一声,你若不会说话,小心我治你目无尊长之罪!然而,天机殿的化修还真是有恃无恐,我天机殿自有尊长,还轮不到你杜家人来做我尊长,杜家入俗世杀人,我天机殿是要管的!杜家的化修还待说话,杜三潮一摆手,制止了他。
五长老上下打量对方一眼,面无表情地发问,你这些话,是你的意思,还是天机殿的意思?这化修愣了一愣之后,才冷哼一声回答,是我的意思,也是天机殿的意思。
那你回吧,杜三潮一摆手,耷拉下了眼皮,告诉你们殿主,天机殿我是不会去的,杜家此次是受玄女宫的道友相邀,护送途中伤人,也情非得已,再说了……我杜家伤几个人,也算个事情?这话听起来很冲,但却是实情,对普通黎庶而言,隐世家族跟皇族,都是不受规则约束的存在,公平的世界,只存在于童话里。
那初阶化修又是一怔,然后冷笑一声,天机殿之人不可能来这里的,你若不去,恐怕就没机会解释了。
你错了,五长老又轻轻一摆手,眼睛半睁半闭,有气无力地发话,来不来解释,是我杜家的事,听不听解释,是你们的事,天机殿不来听,我便回曲阿……送客!初阶化修只听得睚眦欲裂,大喝一声,你竟敢如此轻慢我天机殿?五长老一伸手,端起一杯茶了,轻啜一口,慢条斯理地发话,你若是不想走,那就留下好了,我会通知天机殿来领人。
呵呵,初阶化修笑了起来,转身向外走去,但愿你见了我天机殿主,还敢如此轻慢。
此人才一离开,杜家的子弟就嚷嚷了起来,更有人表示,咱们现在就走,倒不信他天机殿敢诛了杜家一族。
杜三潮也不理会他们,而是看向杜晶晶,晶晶,你怎么看?哼,无非是装腔作势罢了,杜执事不屑地哼一声,很随意地回答,占得了便宜就占,不行就来就咱们,天机殿现在行事,也越来越没气度了。
还是晶晶说得对,另一名化修点点头,天机殿就是想先声夺人,试探一下,也就死心了,不过真的是不够大气。
它大气不大气无所谓,但是咱杜家,千万不能失了锐气,五长老四下扫视一眼,沉声发话,只有咱杜家的锐气在,才能不被人小看……听到没有?说到最后四个字,他浑身散发出了凌厉的气势,虽然不甚强烈,却是锐利无匹。
李永生看得暗暗点头,这五长老行事,倒是绵里藏针刚柔并济,不失自家气势的同时,还能抓住时机激励族人。
张木子见状,却是轻声嘀咕一句,天机殿来就你,给人看到也有点跌份儿,肯定事先要试探一下才行,值此非常时期,他们软弱不得。
她的话说得杜家子弟面面相觑,有心反驳吧,可这又是同一阵营的。
倒是杜晶晶轻笑一声,张道友,你红尘历练得有点过了,持平之论是好的,但是我杜家人肯定要偏向族人,不可能持平。
我也就那么一说,张木子笑一笑,又看李永生一眼,这家伙说得很对啊,屁股决定脑袋,关键看你坐在哪一边。
杜执事给她一个白眼,不再说话。
五长老笑着点点头,晶晶果然是杜家的奇才,可惜的就是入了道宫,若是他们都像你这样,我们这帮老头子,可就省心多了。
杜晶晶又翻一个白眼,低声嘟囔一句,其实当时我就不想进道宫的……房屋又盖了三天,天机殿终于来人了,同行的还有朝安局和军情司的人。
带头是一个张姓高阶化修,关心了一下杜三才为什么没来之后,就跟五长老闲聊了起来。
当然,闲聊不会是真的闲聊,很多东西,在言谈中就轻描淡写地定下了,而且还不是含含糊糊地打机锋,说得都很直白,以保证发出明确的信号。
双方聊得很不错,朝安局和军情司的人,甚至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倒不是找不到空隙插话,而是他们一旦插话,肯定是扮黑脸,会影响气氛。
不知不觉间,就聊到了中午,杜三潮请来客小酌,杜晶晶拿出一小壶酒,大概就是半斤装的样子,玄女宫的秘酿,这还是前年完成任务的赏赐,酒不多,张真人海涵。
玄女宫灵谷酿造的酒,已经很久没喝到了,张真人笑了起来,杜执事,这杯酒下肚,一年之内,我是没法再喝别的酒了。
杜晶晶笑了起来,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张真人这是希望我杜家人,一年之内不要北上?你想多了,纯粹就是玄女宫秘酿太好喝了,张真人笑眯眯地回答,至于说你杜家人北上,我是希望你们永远都不要北上,太能杀人了,血流成河啊。
人不惹我,我不惹人,五长老也干笑一声,我杜家从来不主动惹事的,这次接护送任务,也是看在晶晶和九公主同门的份上,想不到韦家偏偏来找死。
这话都说得很明白,朝争神马的,杜家不会掺乎。
按说杜家和天机殿商谈,外人是不能旁听的,但是张木子、赵欣欣和李永生,都在一边旁听,不插话就是了。
天机殿也不能撵开三人——那俩是四大宫的人,李永生虽然不是,却是诛杀了两名化修的,战斗力不可小觑,而且,也是战斗的重要证人。
不过李永生的心思,似乎不在旁听上,杜晶晶前来给他倒酒,看他目光茫然地看向远方,忍不住轻哼一声,我说你喝不喝?不喝就不给你倒了,省得浪费。
这小子是一直惦记我呢,场中人影一闪,蓦地多出一个小老头来,他抽动一下鼻子,笑嘻嘻地发话,好酒啊。
第四百零二章 不许入幽州看到场中蓦地多出一人,杜家的弟子刷地站起身来,随意地挪动一下,就摆出了队形。
可是做这些的时候,没有人大呼小叫,也没有人掣出兵器,只是做出了准备。
杜家的底蕴,由此可见一斑,不愧是隐世家族。
朝安局的人一见来人,也站起身来,抬手一拱,见过真君。
真、真、真……真君?一些杜家子弟的脸上,已经发白了,腿肚子也有点抽抽。
真君请上座,张真人主动站起身,笑着让出了座位,有好酒未能想到真君,真是罪过。
他嘴里说罪过,脸上却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很显然,他知道真君的存在。
无妨,来人正是无心真君,他一摆手,放出一张椅子在李永生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我坐这里就好!张真人让了两让,见真君坐得稳当,少不得瞪一眼杜晶晶,还不给真君倒酒?你再瞪我一眼试试?杜晶晶眼睛一张,迷人的桃花眼顿时瞪做了一双杏眼,敢对我玄女宫执事呼来喝去,你算个什么东西?原本是娇滴滴的美女,瞬间反脸无情,可见有些话,真是不能随便说。
张真人的脸,顿时红了一大片,他手一抬,呲牙咧嘴地发话,以下犯上,你是找死……撇开各自的身份不提,张真人是高阶化修,杜晶晶是高阶司修,差了整整一个大阶位,杜执事的行为,绝对是以下犯上了。
没错,道宫和官府是两个系统,但是彼此相互承认修为和地位,两家打交道的时候,也很注意强调对等原则。
修为低的人冒犯修为高的人,那是对两家体系的挑战。
前两天天机殿的低阶化修来,对杜三潮不太恭敬,杜家的人就有意治对方的不敬之罪。
然而,低阶化修和中阶化修,这差别还不是很大,那位又是代表天机殿来传话的,使者的地位,多少要超然一点。
可是杜晶晶和张真人的修为,差得就太大了,张真人已经可以称之为准证了。
当然,张准证这呼来喝去的,对玄女宫是有不敬的嫌疑,但是杜执事的反应,也有点强烈。
张真人被这么一呛,心里就生出了杀意:不过一个区区的执事,杀了你又如何?玄女宫是很不好惹,但是天机殿就很软蛋吗?好了,无心真君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有这么好的酒,打打杀杀的多煞风景?真君发话,张真人只能认了,他悻悻地坐下来。
无心真君看一眼杜晶晶,来,倒酒……我能对你呼来喝去吧?杜晶晶也真绝,她笑着回答,真君当然可以对我呼来喝去,但是这酒是我自家的,本来想讨好天机殿,可是好像没啥效果……你真君再牛,总不能平白抢别人的东西吧?一杯酒就想有效果,看把你美得,还想啥呢?无心真君也不着恼,大喇喇地发话,你就给句话,让不让喝吧。
杜晶晶眼珠一转,一指李永生,让不让喝,您问他好了。
咦?李永生讶然看她一眼,这关我毛事啊。
问他?无心真君侧头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制修才能对你呼来喝去,真君不行?要不说老小孩呢,到了真君这个级别,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随心所欲,没啥可顾忌的。
这个……前些日子,我打赌输了,整个人都输给他了,杜执事情意绵绵地冲李永生抛个媚眼,人输了,东西也都是他的了。
此时此刻,杜家人脸上的表情,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了,杜晶晶你好歹也是杜家的奇才,还能这么玩啊?无心真君先是一怔,然后就一侧头,笑眯眯地看向赵欣欣,有人抢你的伴侣,有没有点危机感啊?到了他这个岁数和见识,真的是成精了,不管成不成,先挑拨一下再说。
赵欣欣是敬陪末座的,一直不做声,但是别人挑衅到头上了,她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她微微一笑,绵里藏针地回答,真君说笑了,我司修之后,才会考虑伴侣的问题……再说了,能被抢走的伴侣,那真的是伴侣吗?无心真君的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有再说话。
他修的是无情道,道是无晴却有晴,这种话他一般不会接,要看别人怎么说。
好了,不开玩笑了,李永生干笑一声,真君一大早就来了,等这一杯酒,等得挺辛苦的……杜执事?杜晶晶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别人也陪着笑,但是大多数人眼中都有点迷茫——真君……一大早就来了?就连杜三潮这最稳重的化修,也忍不住看李永生一眼,脑中的洞穴此起彼伏——你咋能发现呢?是不是有啥猫腻呢?会不会是想把我杜家精锐留在顺天呢?无心真君无意理会他们,事实上,在他的眼里,在场的这么多化修司修加起来,不如李永生一个人的价值高。
看到杜晶晶给自己倒上了酒,他端起酒杯来,自顾自一饮而尽,然后一指酒杯,满上……我今天来,就是掌掌舵,没想着露面,不过,小李你这观察能力,很不俗啊。
李永生也不摸这货的底,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最合适,只是笑一笑,我怎么也见过真君两面,是真君有意让我发现罢了。
这话一出口,杜家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合着真君有意暴露,我们都发现不了?无心真君的嘴角抽动一下,心说鬼才想让你发现呢,不过我换了两个位置,还是瞒不过你小子,实在不好意思再换了。
可惜本尊现在来不了,要不然真的要试一下,你小子能不能发现我的本尊。
不管怎么说,李永生的话很给他面子,无心真君也就不再计较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就屏住了呼吸,良久才满足地吐一口气,意犹未尽地咂巴一下嘴巴,好酒。
感叹完之后,他侧头看一眼杜晶晶,看在这酒的份儿上,我不治你对我天机殿不敬之罪。
杜晶晶很无所谓地笑一笑,那意思很明显:你能怎么治我的罪?她有这个自信,只要无心真君不出手,别人就无可奈何她,但是堂堂的真君,怎么又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对一个司修动手?而且她刚才发作,是以玄女宫执事的身份,是占着大义的,真要怪,也只能怪张真人只顾讨好真君,说话没注意。
无心真君也知道,自己不能跟这小女娃娃计较,说完之后,根本不看她了,而是侧头看向杜三潮,淡淡地发话,五年之内,杜家不得有人入幽州,否则杀无赦。
不是协商的口气,而是发出最后的通牒。
杜三潮默然点头,也不敢争辩,顿了一顿才出声发问,现在就走?不着急走,此间事了离开,无心真君很随意地回答,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幽州不能再乱下去了。
说完这话,他冲杜晶晶一招手,倒酒!杜执事却不着急,而是看着他发问,是所有隐世家族都不得入幽州吗?这话就有质问的意思,所有隐世家族都不入幽州的话,我们当然遵从,若仅仅是不让我杜家进幽州,那得给出一个说法才行。
这可不是不得进顺天府,而是不得入幽州郡,当然,这应该是暗指同在幽州的大名府,那是英王的封地,不过幽州郡这么大,对曲阿杜家来说,是北上和西进的枢纽。
尤其是北上,若不能路过幽州,就只能选择海路,绕道的话,实在太远了。
杜晶晶要讨个说法,而无心真君则是毫不思索地回答,目前就只有你杜家。
太干脆了,霸气十足,丝毫不考虑杜家的想法,这就是真君的做派。
但是杜执事也没被吓到,她眉头一皱,为什么呢?我杜家做错什么了?你可以入,玄女宫可以,无心真君淡淡地回答,不为什么,我说过了,幽州太乱。
杜晶晶犹豫一下,还是以牙还牙地回答,这不公平。
小丫头胆子不小,无心真君终于侧过头来,冲她呲牙一笑,这世间原本就没什么公平,好吧……我答应你,韦家也不得入幽州。
那好,我玄女宫弟子能入幽州,也算不错,杜晶晶意味深长地回答。
无心真君深深地看她一眼,那你就多召些人来,我看道宫是不是要介入。
他当然听出了她威胁的意思。
李永生见他俩谈得火花四溅,忍不住轻咳一声,真君,杜家不入幽州的话,该有些奖赏才对。
中土国隐世家族不止一家,仅仅是杜家和韦家不得入幽州,这要求有点霸道,确实不公平。
无心真君也头疼,不许杜家入幽州,这是必须的,要不然英王府的势力就有点膨胀了,所以他很强硬地划出了道,但是现在杜家的反弹,也让他有点骑虎难下。
杜晶晶此女,果真不是好对付的。
第四百零三章 拒绝诱饵隐世家族,从来都不是好招惹的,别看杜家现在没了真君,似乎好揉捏,但是隐世家族不是一个家族,而是若干家族的集合体,有些家族甚至具备取代皇族的潜力。
不过李永生的话,给了无心真君一个台阶。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李永生,你想要什么奖赏?李永生笑了起来,这原本不关我事儿,我就随口问一句。
无心真君沉吟一下,看向杜晶晶,试探着发话,这样,你杜家想和韦家交锋的话,可以调用当地驻军,你看怎么样?不怎么样,杜晶晶和杜三潮齐声回答。
五长老看到杜晶晶反应及时,就闭嘴不再说话。
杜执事则是似笑非笑地发话,隐世家族之间的争斗,跟官府无关!诚然,韦家和杜家不合,这一次韦家被杀了五个化修,元气大伤,两家开战的可能性极高,而隐世家族之间的战斗,一旦获胜,能赢来大批的资源。
但是隐世家族中也有默认的规则,不能引入官府的力量。
这是有血淋淋的教训的,两百年前,隐世家族的势力比现在强大多了,有人甚至可以肆无忌惮地闯入郡守府斩杀郡守,官府无可奈何。
后来官府使用分化瓦解之术,拉拢一批打压一批,中土国的隐世家族因此少了三分之一,一百多年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直到卫国战争爆发,双方才摈弃成见,共御外侮。
战争胜利之后,因为百废待兴,很多资源都需要慢慢消化,双方基本上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无心真君欺杜晶晶年幼,就丢出这么个诱饵来。
有官府支持,杜家赢韦家没有太大的悬念,但是这样的胜利,会让杜家在隐世家族中成为另类,潜在的损失是致命的,哪怕这一战收获再多,也是无法弥补的。
杜三潮生恐杜晶晶年幼,想不到这一处要害,没想到她早看得明明白白了。
那就没办法了,无心真君一摊手,厚着脸皮发话,我想帮你们,但是你们不接受。
众人嘿然不语,此刻能说什么呢?沉默一阵,还是李永生发话了,这样吧,我提个建议,五年之内,杜家想要路过幽州郡,须得到天机殿的准许,无心真君你看如何?杜家的人齐齐愕然,有人甚至眼中喷出了怒火,杜家人过郡,竟然要天机殿许可?总算是杜家规矩森严,虽然不少人见不惯外人越俎代庖,但还是将目光放到了自家长者身上——有长者在,轮不到他们说话。
无心真君却是没有做声,良久,他才看一眼杜三潮,你怎么说?五长老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也好,仅仅是五年的话,杜家可以将此事应承下来。
他看得很明白,李永生提议听起来,对杜家有点不公平,事实上,真的对杜家没多少影响。
穿州过郡,谁家不得办路引商引?隐世家族一样如此,相对比较容易就是了。
路过幽州郡,要经过天机殿允许,无非是再多一道手续就是了。
就算天机殿不给办,杜家人偷偷进入幽州郡,查到了也不过是未经许可,跟不得入幽州是两个概念,有本质的区别,一个是手续不全,一个是擅闯禁令。
至于说多一道手续,杜家会成为隐世家族里的笑话,这个可能性不存在。
别人进幽州郡随便进,杜家需要报备,这恰恰说明了杜家的强大——起码那些弱小的家族,得不到这种区别对待。
五长老将这个建议的味道品出来了,所以他果断地同意,反正这个涉嫌灭自家威风的建议,并不是杜家人自己提出来的,丝毫无损于杜家的面子。
无心真君心里却是有点腻歪,他的本意,是禁止杜家人掺乎进京城的事,隐世家族介入朝争,这可不是什么好路数,而杜家和韦家,正是他拿来立威,展示给别人看的。
但是按照李永生的建议的话,朝廷虽然也达到了对隐世家族加强管理的目的,可是禁令成了批复,还仅仅是五年,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然而,这要求也不算太过分,尤其是在前几天的事情上,杜家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帮着护卫了赵欣欣一行人。
隐世家族原本就经常接那些高难度的护卫任务,此次护卫的还是皇族子弟,哪里错了?要说错的话,正经是韦家错得比较厉害。
但是无心真君也知道,恐怕天机殿还真不能对韦家怎么样,里面的原因……那就不用说了。
事情办成这样,他也有点不开心,于是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也不用找天机殿,找朝安局办理就行了。
朝安局的人也坐在那里,是一名中阶化修,闻言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该有什么表情?对朝安局来说,隐世家族是最不好打交道的,只看百粤郡的义安林家就知道,一个区区的半隐世家族,竟然敢黑掉朝安局司修的灵谷。
朝安局的强势,建立在世俗权力的基础上,对那些离开红尘的势力,基本上无可奈何。
他们负责审批杜家人进入幽州郡,能得到什么?莫不成还敢吃拿卡要不成?人家给点辛苦费,那就给了,不给,事情还得办。
万一杜家有人未经许可进了幽州郡,他们还要担一部分责任,甚至还得帮忙遮掩。
杜家人不是禁止进幽州,而是要办手续,禁止的话,那倒好说了,查出来就直接围捕诛杀,并且追究杜家的责任,但是只是一个手续没办,也就是驱逐出去,起码不能诛杀。
对朝安局来说,这才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没机会吃肉喝汤,打板子的可能性倒是很大,但是真君发话了,他们能说什么?天机殿张真人本来想说点什么,嘴巴动一动,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他是想把审核权收到天机殿去,也可以借机出一口恶气——区区一个小司修,也敢对我呼来喝去?可是真君发话,本来份量就挺重的,再一想,杜家是否进入幽州郡,其实还涉及到皇族内部的争斗,他虽然是高阶真人,但是相对那种级别的残酷争斗,也是不够看。
不管朝争如何,天机殿都是很超然很受人尊重的,张真人不想陷入那种麻烦中。
杜三潮眉头一扬,似乎也想说点什么,但是很明显,他终于回过味来,由朝安局来审核的话,显然好过天机殿审核——当然,前提是不要遇到那些不懂事的生瓜蛋子。
无心真君却是没想到这一点,在他看来,天机殿就该是超然的,这种琐事应该由下面来完成,啥事都找天机殿的话,那成什么了?所以他的出现,其实是做了一锅夹生饭出来,并不是修为高的人,办事就一定得体。
不过无心真君操心的,不止是这一点,因为自己再次被李永生发现了,他又对着李永生发问,听说你用撼神符,一刀斩了化修的本尊和分身?这个……不完全是,李永生迟疑一下,缓缓回答,当时絮鹭大人在一旁隐身观看,我觉得我那一刀,应该没那种威力,恐怕是另有说法。
唔,絮鹭,无心真君点点头,显然这个名字,他是有印象的,而李永生的说辞,加深了絮鹭在真君心目中的地位。
就像李永生一开始就入了今上的法眼,但那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拯救战兵雷锋》的作者,只有别人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才能最终令他的名字简在帝心。
当然,此刻李永生的名字,已经深深地印在今上心里了。
不过絮鹭是刑捕部的人,天机殿有的是时间接触,无心真君很快就将注意力收了回来,看起来,你的撼神符挺多?李永生笑了起来,真君若是能赐下两道杀符,小子自当奉上。
真君的杀符,那不是开玩笑,高阶化修不小心都得中招,真正大威力的真君杀符,都可以用来破开隐世家族的秘境。
当然,这种级别的真君杀符,一般人就别想了,随身携带更是做梦,真君做这种杀符也不容易,大多时候,都会成为家族里压箱底的底牌——族里虽然没有真君了,但是还有杀符。
像杜家和韦家,就可能有类似的底牌。
当然,没底牌的可能性更大——不是精修符箓的真君,做出来的杀符,威力要差一些。
李永生提出的要求,有点高了,无心真君微微一笑,杀符……两道?别说撼神符了,加上你这个人,值不值两道杀符?这时赵欣欣哼一声,李掌柜,你剩下的两道撼神符,可是答应了给杜执事的。
她看不惯杜晶晶的魅惑样儿,可是关键的时候,她还分得清楚里外。
倒是杜执事吃了一惊,要按照赌约的话,天家不放英王离开,她是已经输了——就像她把秘酿算在李永生头上一样,她也把自己输给李永生了。
杜家不可能收到这两张撼神符。
是这样的,杜晶晶笑吟吟地点点头,李同参的撼神符,我们也不敢要,要不然……就献给真君大人?这个师妹倒是真挑通眉眼啊,就见不得我跟李永生走得近一点。
第四百零四章 韦家来人无心真君身为中土国顶尖的存在,有太多人敬献珍稀物品,收和不收都在一念间。
但是杜家敬献的撼神符,他还真不想要,因为有麻烦。
杜家本身就是个麻烦,隐世家族涉及朝争,这种时候,真君不愿意接触这种有野心的家族。
其次就是撼神符的出处,这撼神符不可能是李永生做的——制修做不出来这种东西。
李永生也是个麻烦,他把撼神符给杜家,那可能是有什么交换,但是无端端给了无心真君,那显然是迫于情势,试问,做出撼神符的那位,心里会怎么想?小家伙背后,可是站着最少一名真君的,起码瘸真君没跑——就是那个缺大德。
无心真君敢开瘸真君的玩笑,但是肆无忌惮地欺负瘸真君看重的人,他还没那个胆子。
就算有那个胆子,也丢不起那个人——堂堂真君,抢夺制修的东西,脸呢?听说杜晶晶要献上撼神符,无心真君嘴巴微微撇一下,心说这撼神符,还是回头私下交换好了,这么多人,咱丢不起这个人不是?所以他笑一笑,既然给了杜家,那就不说了,我顺便问一下,精气狼烟杀人的法门……又是自何而来?这个问题就严重了,杜家人都面面相觑,其实他们也想知道其中奥秘,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罢了——执念杀人不仅仅适合于军中,大家族里,愿意为家族献身的人也不少。
而眼下,听到天机殿的真君都不明就里,杜家人的心里就是一抽:这法门在天机殿都绝了?可是李永生回答得很轻松,瘸真君给我灌输了一道法门,目前我尚未完全掌握。
灌输的法门?无心真君的眉头皱一下,然后缓缓点头,天机殿的法门也残缺不全,待见到他,我自会讨取。
法门灌输是直接印入意识里的,李永生所说的尚未完全掌握,那就是囿于修为,没有全部领会,此刻就算有人出手搜魂,也得不到真髓。
当然,天机殿号称窥查天机,可以算是最擅长搜魂的,但是哪怕他们出手,获得了其中精要,但是又该怎样面对暴怒的瘸真君?无心真君其实并不相信,瘸真君真的会执念杀人,但是李永生既然搬出了瘸真君,他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李永生却是个知情识趣的,他笑着点点头,待我掌握精要之后,也会考虑献给朝廷。
无心真君不以为意地笑一笑,显然是不太相信这话,他点一下头,那样最好。
赵欣欣见他这副模样,心里顿时生出了些不忿,蓦地出声,禀真君,李永生的收音机和自行车技术,都已经献给了朝廷。
唔,无心真君又点一点头,心里难免生出点纳闷来:这厮真会把法门献出来吗?就在这时,杜三潮缓缓发问,不知行刺英王爱女的广陵韦家,天机殿打算如何处置?杜家的事情处理完了,他们当然要追着韦家不放,这是杜家第二关心的事情。
无心真君眼睛一眯,斜睥张真人一眼,并不说话。
张真人面无表情地发话,朝廷自有尺度,无须告知你们。
杜三潮哪里能接受这样的回答?他冷哼一声,朝廷处置,我们自然不能置喙,但是处置不公的话,难免令人心寒。
嗯?张真人眼睛一眯,阴森森地看着他,你敢这么跟我说话?这就是有意找碴了,还是没有放下刚才杜晶晶的冒犯,若是杜家尚有真君在,他绝对不敢这么做,但是……这不是没有真君吗?所以中阶真人的抗议,就成了高阶真人眼里的冒犯。
我杜家怎么说,也是救护了皇族,杜三潮不紧不慢地回答,真君还有意相助,发兵帮我们攻打韦家,我们要个公道,也是正常的。
五长老终究不愧是杜家拿得出手的人,行事不急不躁,面对压力也敢据理力争。
张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怎么处置韦家,朝廷自有分寸,你若想居功自傲,非你杜家之福。
五长老冷冷一哼,针锋相对地回答,不能公平处置的话,也非朝廷之福!这话说得很呛,张真人想借机发作,但是想一想对方阵营里,还有北极宫和玄女宫的弟子,英王的护卫也在不远处,他终于没敢把事情闹大。
其实,无非是对杜晶晶的一点怨念罢了,没有这个因素的话,张真人自己也看不惯襄王,以前他甚至有点同情英王,当然,从今天起,他不会再同情了。
事情谈到这里,就算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时间里,英王继续乒乒乓乓地造房子,周遭的御林军和朝安局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杜家并不着急离开——下一次来就得办手续了,邵真人携着两名友人,整日在玄天观里盘桓,没事相互交流一下修炼心得,也是不紧不慢。
事实上大家都在等,看襄王那边的反应。
自从上次,他申请闭门思过之后,太皇太妃又出了懿旨,呵斥他胡闹,要他向今上解释种种不端行为,可是要将他送往祖陵一事,却是再也没有提了。
自古慈母多败儿,老太太素有贤名,真的是没过了儿子这一关。
祖陵都敢不去,襄王自然无心跟皇侄解释什么,反正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可是赵欣欣遇刺的案子,朝廷要结案,这必须得给出一个说法来,那么多皇族看着呢。
襄王府肯定不承认,这案子跟自家有关,不过他们也无法再庇护韦家,否则光是乐浪毒蛟那边的公案,就够喝一壶的。
又过五六天,韦家的人终于慢吞吞来到了顺天府,据说也是一个中阶化修带队,韦家除了死去的韦纯方,还有一个高阶化修,没敢来京城。
韦家的人也是住在城外,要求天机殿的人出来谈——京城里没有隐私,杜家的要求,早就被传得众所皆知,韦家自然是有样学样。
天机殿这次强硬了很多,说你韦家不想进天机殿谈,那就不要谈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后果自负。
搁给杜家得了这话,肯定转身走人了,可韦家人不敢这么做啊,运作了好一阵之后,双方终于商定,去朝安局谈。
太皇太妃在朝安局的影响很大,不是她主动去影响,内宫跟情治机构勾连,其实是大忌,主要是负责朝安局的魏岳,不得不看老太太的眼色行事。
但是她在宗正院的影响,就不是很大了,毕竟那是皇族处理族务的机构,老太太在宫中影响力再大,终究她不姓赵。
而且京中还有一户人家,也掺杂进了此事,那就是上谷楚家。
在武家和任家崛起之前,楚家、齐家和晋家,是京城里奉旨勾连道宫的,俗称老三家,当时朝廷觉得他们越来越强势,有尾大不掉之嫌,才又扶持起了武家和任家。
楚家就是三家里非常有代表性的,这个家族位于幽州上谷,也是个传承多年的家族,在三院之一的法院系统里根深蒂固,京城的人脉非常强大。
楚家的衰败,也是多方面的,甚至涉及到了先皇的大清洗,其中必须指出的一点是,英王曾经亲自拿下了楚家一名子弟。
这子弟不是在法院发展,而是进入了军中,家族传承得久了,跨领域发展是必然的,而这个子弟是楚家在军中的重点扶持对象,因为夜不归宿被英王拿下。
从治军的角度上讲,夜不归宿当然是大忌,但是京城附近的军队,又不是在战时,执行得就不是特别严格。
英王拿下楚家的后起之秀,直接革除军职不说,还给了一个永不任用的发落。
在楚家的人看来,这就是英王故意刁难。
但是对英王来说,其实他别无选择,甚至他没将人砍头,已经是照顾楚家面子了。
因为当时是在大清洗,非常恐怖,就连英王自己都战战兢兢,不敢出半点纰漏。
楚家本来就是比较显眼的目标,是先皇的敲打对象——你们老老实实地勾连道宫就行了,还要四处插手,真当我的天子之剑不利?这种情况下,英王怎么敢随便放人情?可是并不这么想,他们就觉得,英王是故意欺负人,打掉了他们在军中发展的希望。
尤其是那件事发生之后,旁人也看到了楚家的软弱,于是又连续发生了几件事情,搞得楚家元气大伤,跌入了谷底。
楚家对英王的怨气,人所共知。
这次他们出来为韦家帮腔,根本就不关襄王的事儿,原因就只有两点,第一是因为他们跟韦家相熟,有百余年的交情。
第二就是要恶心英王,能让英王不开心的事,楚家并不介意去做一做。
至于说今上会怎么想,楚家无所谓,事实上他们认为,己方也算是在站队,在今上和英王之间站队——襄王纯粹是个笑话,没有谁会把他当真。
不过韦家和楚家,都料错了一件事,他们都小看了朝安局的节操,朝安局的人一口咬定,韦家公然袭击皇族,这根本不是解释一下就行的。
韦家的族长和最后的高阶化修,必须主动来朝安局投案自首!第四百零五章 正牌隐世家族朝安局的条件,韦家完全无法接受。
而楚家却从侧面表示,有预谋的杀伤和误伤,这是不一样的。
法司法院就是楚家的老本行,辩解起来,自然不怕朝安局这帮只会扣帽子的家伙。
于是双方接连谈了三天,却始终没有打破僵局。
朝安局其实也挺苦逼的,放韦家一马,固然能轻松一下,但却早晚要被今上处理,可是坚持为难韦家的话,太皇太妃现在却是还活着。
玄天观西首的这些人,也在关注着这场谈判。
英王听说其间过程之后,直气得连连冷笑,但是不远处驻扎着御林军,还有朝安局的耳目,他不想被人抓了把柄,实在没办法开口,不过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然后,不知道是哪个奇葩的家伙建议,既然双方连前提都谈不拢,不如暂时停止谈判,先私下沟通,省得被人看了笑话去。
不知不觉间,李永生和赵欣欣等人,在顺天府就待到了三月底。
眼看着杜家在玄天观建的房屋都好了,英王也有点受不了啦,这一天,他着人将杜晶晶、李永生、张木子和邵真人请了来,赵欣欣则是早就在屋里了。
待众人进门,他招呼人端上茶水,然后正色发话,我刚刚得到消息,韦家请出了上党杨家的人说合,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是不会有结果。
上党杨家?几人的脸齐齐就是一黑,好半天杜晶晶才发话,杨家不是封闭百年吗?这会儿就出山,消息不会有错吧?英王缓缓点头,不会有错,杨家有了真君,自然可以开山门了。
邵真人也愕然,他对杨家比较了解,知道那是个顶尖的隐世家族,一族两真君,其中一名真君在卫国战争中受了重伤,战争结束后,没过多久就陨落了。
另一名真君,据说是深入新月国作战,然后再没有消息。
后来光宗在论功行赏的时候,给杨家分配的赏赐,有些少了,杨家族长当场大骂光宗,说我家杀敌无数,战死两名真君,你这个昏君就是这么分派奖励的?其时杨家家里的那名真君尚未陨落,但陨落是早晚的事,进入新月国的真君,命牌也碎了,杨家人的愤怒可想而知。
光宗可是自命中兴之君的,竟然有人骂他昏君,他当场就要因果殿拿人,结果激起了其他隐世家族的不满,差点动起手来。
后来光宗控制一下情绪,说我们没有观察到新月国那里有仙陨之光,你们说命牌碎了,但是这个东西要经过查证,才能按陨落算。
总之,杨家的人没有真君之后,还敢当面骂光宗为昏君,可见他们的底气有多足。
后来杨家重伤的真君陨落,杨氏族人在仙陨之光发出的同时,就声明说,杨家要封门一百年,子弟会绝迹于江湖。
邵真人不理解的是,杨家之人出名善战敢战,怎么会跟韦家搅和在一起?韦家和杨家有旧,英王有气无力地回答,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关键是朝廷想惩治韦家……杨家对于给朝廷添堵,一向热衷得很。
说白了,这是光宗当初分配不匀,惹出的祸事,只不过要轮到今上背锅了。
杜晶晶的眉头一皱,桃花眼微微一眯,上党府近年来,可有真人证真的异象?真人晋阶为真君的过程,就叫证真,真君不但是在陨落的时候,会生出仙陨之光,在成就真君之际,也会产生出异象。
证真的异象没有仙陨那么强烈,影响不到整个中土,但是波及一个郡没有问题,如果是在上党府,一府的黎庶都可以看得到,不像比较远的地方,只有修为高深之辈才能感受到。
这个我倒是没有问,英王摇摇头,然后又问道,他若是在秘境证真,外人岂能看得到?这不可能,杜晶晶、邵真人和张木子齐齐摇头。
九公主更是快速为父王扫盲,秘境里证真,危险极大,整个秘境都可能崩溃,起码要有两名真君帮助稳固秘境,才可能在里面证真。
邵真人点点头,就连四大宫,想要遮蔽证真,也是用阵法和天机牵引,不可能进秘境。
四大宫也都有秘境?——隐世家族都有,四大宫没可能没有,而邵真人是青龙庙出身,这话说得非常笃定。
反正肯定有人证真了,英王愁眉苦脸地回答,想一想又补充一句,天机殿算出来的。
这一下,在场的人齐齐都没话了,说起来天机推演,四大宫虽然各有秘术,但是谁敢小看天机殿?那王爷的意思是什么?邵真人冷冷地发问。
有没有可能跟杨家商量一下,让他们别插手?英王一边发问,一边看一眼杜晶晶。
她不但是玄女宫弟子,还是杜家子弟,同为隐世家族,相互之间沟通起来比较容易。
这不可能,杜执事断然回答,她冷笑一声,杨家人都狂傲得很,也就是姓韦的,能放下身段去求杨家人。
杨家在隐世家族里地位极高,战斗力也强,隐世家族遇到事情的时候,其他家族会尊重杨家的意见,但是平常时候……真没几家愿意跟杨家打交道。
问题是杨家人不觉得这是什么事儿,我有实力,当然就可以强势。
邵真人的嘴巴动一动,他跟杨家人也有旧,虽然现在已经不是青龙庙的弟子了,但是摩天岭好歹也算一座子孙庙不是?不过最后,他还是放弃了——杨家不可能不知道他跟韦家的恩怨,这时候还肯为韦家出头,他再出面,也未必能得到什么尊重。
英王见杜晶晶拒绝,忍不住长叹一声,那咱们还得在这里等下去吗?不行的话,咱们就离开吧,张木子沉声发话,襄王都敢不奉懿旨,英王你要回去劝农,谁还管得了?她从来都不是个怕事的性子,此前一直不做声,不过是想着自己红尘历练,多观察一些世情人心才好,眼下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真是觉得憋闷了。
英王迟疑一下,看一看其他人,大家怎么看?邵真人不想就这么离开,他还想着跟韦家碰一碰呢,要不然他岂不是白约了两名真人前来?但是他有耐心等,那两名真人却等不起,好歹也是真人了,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事,就算没事,自己修炼一下,不也是挺好的?正经是此刻离开,没准还能等到时机,教训一下韦家。
于是他微微颔首,离开也好,正好去英王府叨扰一二。
本王扫榻以待,英王呲牙一笑,连后槽牙都快露出来了,邵真人虽然只是一个野庙的化修,手下司修三两只,但是……此人搭得上青龙庙!他想要成事,每一个化修都是宝贵的,都是值得他亲自拉拢的。
然后他又看向李永生,和蔼地发问,小李,你感觉呢?李永生犹豫一下,最终看一眼赵欣欣,我给九公主帮忙的,她拿主意好了。
赵欣欣很干脆地回答,跟天家打个招呼,走人就是了。
可是……英王犹豫一下,就怕他怀恨在心,襄王不买帐在先,他处置不了襄王,没准就要把火撒在我头上。
杜晶晶冷哼一声,若是按家族的处事方式,这样的家主早就被撵下来了,不能一碗水端平,你也不能把碗竖起来不是?呵呵,李永生干笑一声,心说英王此举,纯粹是要拉人下水。
他所知道的英王,可能因为想法比较多,看起来有点优柔寡断,但此人从来不是一个能轻易受人左右的人,眼下问计于众,目的并不单纯,他是想借此造成一种我听从你们的感觉。
接受别人的建议,总比吩咐别人去做什么事儿好。
将来英王因此被今上追责,那现在提出建议的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不是?李永生看得明白,其实该去该留,英王早有决断了,只不过人家不说,要大家来说。
但是看得明白能怎么样?帝王心术从来是这样,王道、霸道和诡道并存,只要英王没有露出特别浅显的马脚,李某人再明白,也是要听赵欣欣的。
英王听到了这一声干笑,但是他知道,李永生这厮长的就是玲珑心肠,只是比较痴迷自己的爱女,所以才会不叫真,于是他就当没听见,径直站起身来。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小王也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耽误大家……来人,我要上书!很快地,英王就把辞行书写好了,然后又让人转交给朝安局,送达今上。
众目睽睽之下,亲王的上书,没人敢动手脚,看到朝安局的人上马飞奔,英王轻咳一声,好了,拔营,回大名。
正在拔营之际,御林军统领惊闻此事,忙不迭跑过来,问英王您这是要做什么。
英王淡淡地看他一眼,在顺天待得够久了,我要回了,周围的苍蝇也太多了。
玄天观周边,现在多了不少人,除了朝安局和御林军,有些人的来路,真的说不清楚。
御林军很想阻拦英王,但是……真的不敢,最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英王的车队启程……第四百零六章 爆发英王的车队走得很慢,侦骑也放得很远,四百多里路,走了将近四天。
路上并没有宫中的小黄门追上来,说明天家没有阻拦英王回封地的意思——起码没有很急迫地阻止。
回到封地的第二天,今上的谕旨到了,说值此多事之秋,叔父能在京城多待一阵的话,有利于赵家的社稷,哪曾想,您就这么离开了,是侄儿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吗?英王接旨之后,重重地叹一口气,不成想,天家对我寄予如此厚望,我只是想着,封地去年的产出不高,要多劝农桑,早知是这样,我就留在顺天了……现今也只能徒呼奈何。
小黄门愣头愣脑地说一句,那您现在回去,也不迟啊。
跟这种智商欠费的主儿,英王也懒得多说,只是哼一声,本来也不远,区区四百里,天家有命,我可以日夜兼程赶到。
既然回了封地,想要他再出去,那可就难了。
小黄门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是英王这么说了,他也只有传话的份儿。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可是比在玄天观强多了,在英王自家的地盘里,要啥没有?总算是英王还记着,不能跟道宫走得太近,所以李永生、杜晶晶、张木子和邵真人一行人,都被安排到了别院,每天好吃好喝不说,也能四处游玩。
当然,比奢华的话,英王府比不上襄王府。
除开这些,英王给了每人一笔厚厚的赏赐,像摩天岭的小师妹管绿萝,都得了两百两黄金,这是额外的收入。
游玩了两天多,还不到三天,这天下午,京城飞骑来报:天家遇刺!真的是飞骑,四百多里地,跑了不到四个时辰,累趴下两匹马。
大名府其实跟顺天府有传讯联系的,但是关键时刻,这种东西不如飞骑传信可靠,飞骑能带信物来,传讯只能传个影音,不够权威。
天家如何遇刺,来人没说,只说视察军情司的时候,军马受惊,现场一片混乱。
但是英王应该做些什么,来人说得一清二楚:谨守封地,拦截一切可疑之人,封地之外的事情,一概不要过问。
其时,英王正在陪着邵真人、杜三潮和张木子打马吊,接旨之后,忍不住长叹一声,死守封地……天家对我的猜忌,这得有多深啊!众人嘿然无语,好半天之后,五长老才出声相劝,没准马上有新的旨意了。
新的旨意很快就到了,连一个时辰都没有,第二批信使就来了,旨意简单而粗暴:跟兑帅有关的人,全部扣下收监。
紧接着,第三批信使也到了:遇到荆王一系的皇族,统统扣下!回头交给宗正院来人。
三道旨意下来,不用说大家也知道了,是荆王犯事了,十有八九是勾结兑帅。
荆王也是先皇的兄弟,性情宽厚,幼年马失前蹄,眇一目,在皇族中威望不低,善经营,原本是封在了并州郡,后来因为襄王在三湘折腾得太厉害,改封荆王。
荆襄原本都是在三湘,荆王封到三湘之后,襄王被迁到海岱郡,封号却没有变化。
太皇太妃对荆王感觉也不错,一来是荆王宽厚的名声,二来就是荆王去了三湘,襄王才能来到海岱——海岱离京城就近得多了,很方便襄王探母。
英王愣了好一阵,才长叹一声,国事紧急,但是荆王犯了什么错,我却不知晓……同为赵家子孙,如之奈何?张木子冷哼一声,殿下的这个皇侄,行事很是有点莫名其妙,该抓的人不抓,不该抓的人乱抓……我看还是等一等的好。
英王沉吟一下,重重地点一下头,也对,做人当有始有终,既然我赢钱了……先把这一圈马吊打完才对,否则岂不是有始无终?杜三潮呲牙一笑,说好的十六圈,这才是三圈起,怎么也该先打完四圈才对!经过前一段时间的事情,不止是英王,就连张木子和杜三潮等人,都对天家生出了浓浓的不满,宁可先打麻将,也不愿意去捉拿什么兑帅和荆王的党羽。
倒是世子下令了,王府加强戒备——刺客能行刺天家,当然也可以再次行刺英王。
打完四圈马吊,四个人交换一下眼神,张木子发话,再来四圈?是啊,说好的十六圈呢,杜三潮点点头,现在我正输着,不许散摊子。
打到十二圈的时候,大名府军役房来人了,御林军也派了一个统领来,手持调兵虎符,要跟英王借兵。
英王府有一卫精兵,那是律法许可的私兵,用来护卫亲王和王府的,御林军统领此来,说是要借兵,其实要借的是英王身边的侍卫、客卿和供奉。
现在御林军不缺军士,缺的是独当一面的高手,万一拦住什么重要人物,没有高手的话,很容易被对方逃脱。
英王安安稳稳地打马吊,根本都不见御林军统领,就说我宿疾发作,不能见客。
刚才还能见小黄门,现在就不能见御林军,这态度也真是没话说了。
尤为过分的是,这次连世子都没有出面,是王府的外院管家,出面接待的对方,听到对方的要求,管家直接表示,这个……实在抱歉,我真做不了主。
御林军统领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却偏偏没法发作,只能强压怒火发问,英王有恙,敢问世子何在?世子去安排防守了,管家待理不理地回答,封地这么大,世子要操的心很多。
世子去了哪里?御林军统领快要抓狂了。
你这话问得奇怪,管家很不屑地看着他,世子去了哪里,还需要向我汇报?御林军统领掣出了虎符,咬牙切齿地发问,这是天家和离帅共同签发的调兵虎符,你打算抗拒天威不成?你说的这些我不懂,管家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只知道,此前有人来通知,着王爷守好封地,都是天家的旨意,我们该听哪一道呢?御林军统领顿时语塞,良久才苦笑着一拱手,老人家,什么能假,虎符假不了,我们现在急需英王府提供一些高手,天家若是责怪下来,你尽管往御林军身上推好了。
还是那句话,这事儿我做不了主,管家摇摇头,老神在在地回答,再说了,你们需要高手,王府也需要高手啊……殿下才刚刚遇刺,哪里少得了人护卫?御林军统领磨了半天,见对方打定主意不松口,只得悻悻离开。
早有小厮将管家的话,飞报给英王了。
打马吊的四个人闻言,无一不幸灾乐祸,好,解气,你昔日拖延搪塞的时候,就该想到,早晚也会被人拖延搪塞。
没错,英王府现在用的就是拖字诀,你御林军再着急,也给我慢慢地等着——天家拖了我一个多月,可曾想到也有这么一天?反正英王也不是不奉旨,只是有各种的不得已,消极应对就是了。
李永生关心的是别的,今上遇刺,要紧不要紧?能跟离帅一起签发虎符,应该不要紧吧?杜三潮若有所思地发话。
就在这时,又有人来报,报的是顺天府的眼线传来的消息,太医院的太医,被抽空了,据说死伤了不少人,阴九天都急匆匆地入宫了。
反正这种时候,真的是各种消息乱飞。
直到戌正时分,也就是夜里十点了,才有人传来了最新消息:当时在军情司,发动的是三名化修加两名司修,今上的四名护卫三死一伤,李清明都受伤了,不过是轻伤。
今上应该是也中招了,而且是含有诅咒的攻击,伤势如何不得而知。
第二天一大早,更新的消息传来,兑帅已经被拿下,城郊的帅府发生了激烈的战斗,死伤枕藉,今上亲临现场指挥战斗。
看来今上的伤势不轻啊,李永生轻叹一声。
张木子十分地不解,他能亲临现场指挥,怎么会伤势严重?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不等李永生发话,英王就给出了答案,身为已经亲政的天家,遇刺之后,若是真的安然无恙,他极有可能装作重伤,吸引出一些别有用心者……只有真的重伤了,他才会亲自出现,而且临近战场,以稳定人心。
这话也未必正确吧?张木子出声置疑,早听说主少国疑,天家遇刺若是无事,不及早发出声音,难免会被有心人所乘!他是已经亲政的天家,英王无可奈何地看她一眼,亲政了,就是法理上的国主,若不是有大错误,谁动摇得了他?不信你问李永生。
李永生闻言点点头,天家一直在找借口稳固基业,若真的没有受伤,想必不会错过这次装伤的机会……对他来说,这是天赐良机啊。
这还……真的复杂,张木子苦笑一声,怎么我的判断,就跟你截然相反呢?看来这红尘历练,还真的很有必要。
而邵真人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永生,如果天家真的受创不轻,那么以你之见……这次危机,韦家会不会留在京里浑水摸鱼?第四百零七章 秋后算账邵真人念念不忘的,就是找韦家的麻烦。
我觉得韦家留在京城浑水摸鱼的概率,并不是很高,李永生笑着摇摇头,荆王已经吸引了太多的火力,韦家继续留下来的话,很可能就是陪葬。
没错,英王也点点头,他想问题是真的明白,不愧英这个封号,天家平叛,可谓是大义在手,这时候就算襄王作梗,天家也会先拿下再说。
邵真人点点头,这两人的分析,是真的很有说服力,然后他眼睛一亮,是否可以撒出眼线,探查韦家人的行踪?英王沉吟了起来,片刻之后点点头,好的,我去着人查探,邵真人先养足精神,有消息立刻飞报通知你。
他原本是不想专心对付韦家的,眼下京师形势大乱,他应该蛰伏不动,专心关心天家风向才对,不过转念一想,王府三天两头遭遇刺杀,这口恶气也该出一出。
反正顺着这些人的意思来,将来英王府万一有事,也好开口求助。
果不其然,不光是摩天岭对韦家怨念深,杜家的怨念也不浅,而李永生对于追杀韦家,有极强的执念——冲永馨下手,这可是比对他下手,更令他恼怒。
接下来,王府中的重要人物齐齐被召回了府中,大部分的庄园和村落,也减少了人手看护,聚集起来的人除了拱卫王府,就是侦骑四出,调查一切可疑人等。
因为绝大部分家眷都躲进了王府,比较安全,英王索性又派出了五名化修,一起搜查。
御林军在大名府也设了四个关卡,跟当地军役房布下天罗地网,严查路过的行人。
因为没有多少高手,他们甚至还从三司六房里抽了一些人,每每看到大批行人路过的时候,关卡早早地就摆出军阵迎敌。
有些大型商会,提供的证明材料,不能令关卡满意,就直接被扣下,慢慢地甄别,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大名府四个关卡就扣下了千余人。
有人搞不清状况,仗着有点来头,还要呲牙咧嘴,御林军直接用刀枪告诉对方,什么叫装逼被雷劈!就算有人好奇,多问两句,都要吃一顿棍棒。
因为这个原因,某些心怀鬼胎的人,在过关卡的时候,不得不将队伍分开,如此一来,强行闯关的可能性就小了,而那些三五个人一拨的行人,给士兵们带不去多少压力。
三五人成行,其中最多两三名化修,每个关卡都拦得住。
不过,四个关卡看到英王府的化修,还是有点眼热,希望能够征用。
但是这些真人根本不予理会,征用我?凭你还不配,我们是帮英王巡视封地的,你们想征用,去跟殿下说好了。
也有人想尝试强行征用——我们奉的是圣谕,英王还不得听天家的?结果他们才一露出这苗头,英王府的人马上发出报警焰火,四面就又有化修来援。
这种事发生了两次,其中一次还差点动起手来,不过最后还是御林军退缩了,不是他们打不过,而是他们主要的责任,是封锁幽州郡、抓捕嫌犯。
跟当地的封王打起来,走了嫌犯,这责任谁也承担不起。
在这种情况下,十几名化修在大名府布下了天罗地网,还向外派出了无数眼线,韦家人想要回家,必须要走大名府或者河间府,否则要绕很远的距离,也影响逃离幽州郡的效率。
别说,最后还真被他们发现了韦家人的行踪。
韦家中止谈判,不管不顾地逃离京城,不光是担心被天机殿拿下,京城的治安也相当地乱,今上遇刺之后,京城里接连爆发出数十起刺杀案,甚至有人试图埋伏坤帅。
这种情况下,韦家实在不敢再在京城待着了,万一被人载个赃啥的,肯定二话不说先被拿下。
于是他们留了一个子弟,告知朝安局说,我们临时有事,出京办事,等我们办完事,京城里估计也安定下来了,到时候再谈呗。
朝安局的人晚来了一步,他们是真的要把人拿下,也没有更多的原因——这种混乱的局面下,京城里不允许有任何不受控制的势力存在。
换句话说,若是英王此刻在京城,身边的一干化修护卫也要被人看管起来,甚至都有可能下了禁制。
不过,得知韦家走人了,朝安局也没再追击,这些人偷跑,令朝安局很恼火,可是眼下顺天府实在太乱了,能少一股势力,还是少一股的好。
韦家人跑出京城,然后才发现禁卫军正在大索幽州郡。
此刻跟登基大典那一年又不能比,当时虽然出了顿河水库事件,但是为了粉饰太平稳定民心,小范围内是大查特查,但是官面上还遮掩了很多。
而眼下是天家遇刺,是真正的、不加掩饰的大索,有人敢不配合,当场就会被击伤,敢跑的都可能被直接击杀。
韦家的人不傻,感受到气氛不对,就知道不能再在幽州郡待下去了,现在御林军只是划了片区封锁,接下来肯定是水银泻地一般的搜索。
事实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没资格当场参与,韦家人就必须回家,一来家里比较安全,二来也是此事可能导致权力格局的变化。
而韦家被杀了五名化修,现在又有三名化修在幽州郡,家里都快没人看门了,回去商量对策是必然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该怎么回家?这种时候,肯定是捡近路走比较合适,然而想直接南下,不是过大名府,就是过河间府。
走河间府要近一点,但是韦家不敢走,上次韦家人偷袭赵欣欣一行人,就是在河间府,后来惊动了捕房、军役房甚至知府!韦家在河间府,已经挂上号了。
而且河间是连接襄王的重点通道,肯定也是官府高度关注的地方。
若是不南下,那就只能取道并州郡,绕行豫州郡南下,这个圈子绕得大不说,关键是荆王曾经被分封在并州!后来才去的三湘。
绕行并州郡也不合适,那么就只有取道大名府了,否则的话只能东向出海,走海路了。
走海路绕得更远不说,关键是茫茫大海上无处藏身,万一被人拦住,没什么山沟、树林之类的地方躲藏!正经是大名府虽然是英王封地,但是英王并未掌控整个大名,还有那么一丝机会,能溜出去。
于是韦家选择了走大名府,而且是紧贴着并州郡,一路溜着边过来,力图不引起人关注。
当然,四个关卡,他们是不会走的,敢路过肯定就被留下了,于是只能翻山越岭地走。
但是当他们进入大名府的时候,忍不住脸一黑:我擦,这里查得也严!十几名化修肆无忌惮地散放着神识,像黑夜里的灯泡一样明显。
这是化修查找同阶修者所使用的手段,打个比方说,为什么没有化修敢随便进入玄女山?因为只要有化修进入,必然会被玄女宫的人发现。
玄女宫有真君坐镇,但很多时候,外来的化修,都是宫中真人发现的。
化修神识外放搜查,那韦家的人就只能遮掩气息,匆匆而行,十余人的队伍,也分作了三拨,还放了三人出去观察,前方两个,后方一个。
待进入英王府的控制范围之后,韦家的人更难受了,因为路边总有无知的黎庶,拿着好奇的眼神看着这些陌生人。
这就是李永生和张木子在义安县的感受,当地黎庶对外来的人十分敏感,尤其他们走的不是大路,而是小路,这里见到生人的机会不多。
不过总算还好,大名府的人没有义安人那么排外,见到有外人路过,并不上前喝问来路,也就是警惕地看一看——外来的坏人很多,偷东西拍花之类的,多是外地人干的。
因为这地方是在英王府的控制之下,黎庶们并不害怕外来人,看着好奇的话,经常就盯着人看,甚至走近了细看。
韦家人对此无可奈何,本地的化修开着神识,他们敢出手的话,绝对瞒不过这些主动声呐,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被人看了。
有些人看到他们的时候,眼中有异样的光芒,韦家人也不敢上前揪住问,你是干啥的?正是因为如此,混在黎庶中的眼线,得到了很大的保护。
韦家一行人,前后隔着一里多地,似乎就是不相干的三拨人。
然而走到中午的时候,第一拨人通过传音海螺示警了,前面两个被拦住了,不要慌张,做好战斗准备。
被拦住的两人是前哨,发现有人蹿出来拦路,已经来不及示警了,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直到第一拨三人跟过来,拦路的王府卫队还在检查前面那俩人,你们说自己是豫州朝歌的,朝歌的林家分家,你们知道不知道?伪造路引这种事,常见得很,有些路引做得十分精致,一般都看不出来。
不过检查的人肯想办法的话,核实起来也不难。
朝歌林家分家,韦家哪里可能知道?须知韦家是会稽郡广陵的,还在海岱之南,跟豫州郡根本不交界,一个只有司修的小家族,韦家怎么也关注不到啊。
第四百零八章 鏖战两名打前站的探子胡说一气,结果王府卫队直接表示:你说得不对,来,路边待着,把这俩的双手绑上。
探子想反抗来的,但是还没有勇气,一旦暴露,真的太可怕了。
就在这时,韦家后面的三人走了上来,这儿不是王府封地吧?你们这卫队,是不是跑得有点远了?这一片,殿下已经买下来了,王府护卫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不是封地?切,那是多少年前的老皇历了,这儿就是殿下的地。
不可能啊,韦家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在他们所掌握的消息里,这里只是挨着英王的封地,不到五十里,要说起来,只能算英王府可以控制的地方。
封地和可以控制的地方,这是两个概念,封地就是英王的私产,但是通常情况下,封地外面不远的地方,也经常会有相关的产业,所以封王在地方上的影响,并不仅仅限于封地。
所谓的可以控制的地方,就是跟封王有相关利益的地方。
不过,这块地真的是英王才买下的,有人出声嘲讽,看,使用过期地图,就这点不好。
韦家一看说话的人,脸色齐齐就是一变,一名中年男人勉力笑一笑,那我们回头好了。
眼前的人,他们在画像上见过,尤其是脸上那一道明显的伤疤,在韦家也算是无人不知了。
李永生呲牙一笑,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客气个啥?就在此刻,一声尖啸传来,众人侧头一看,才发现空中出现一把长笛,带着奇异的声响,重重地砸向了第二拨韦家人。
杜三潮!有人怒喝一声,空中一面血色大旗卷了过去,同为隐世家族,竟然甘当朝廷鹰犬,埋伏我韦家,可知羞耻二字怎么写?韦一笑你个臭不要脸的,杜三潮冷笑一声,你韦家人能围攻我杜家人,我杜家不能围攻你韦家?真是不愧出了一个乌龟真君!乌龟真君四个字,是对韦家老祖最大的嘲讽,此人坑了憨真君,害了杜真君,自家却是被逼得不得不战死——要不然韦家会被族诛。
可就算是这样,韦家老祖死的时候,也用了替身术,还装死,任由新月国的真人在他脸上撒尿,最后被人发现,不得不战死。
真的是有乌龟的肚量啊。
杜三潮这么骂,不但是为了解气,也是为了激起韦家拼命的决心。
英王府的探子发现了韦家人,马上传音给了附近的真人,接到传音的,是英王府出来的一名化修,这化修马上传讯其他人。
附近化修还在释放着主动声呐,但是事实上,其他地方的化修,已经匆匆赶来了。
于是,在不知不觉间,韦家的人就已经被包围了。
直到确定可以收网的时候,王府的卫队,才在前方设卡,争取将这一行人一网打尽。
虽然赶来了九名化修,但是韦家前后的队伍,拖得稍微有点长,所以王府护卫稍微调戏一下对手,也不仅仅是因为恶趣味。
杜三潮痛骂韦家老祖,想的就是韦家后面的几人也基于义愤,冲上来拼命。
不成想,却是弄巧成拙了,韦家后面一拨加上最后一个断后的,一共四个人,转身就跑,根本不在意自家老祖被人诋毁成什么样子。
鼠辈纳命!有人厉喝一声,一张硕大的阴阳鱼自天而降,邵真人显出了身形。
邵真人是负责截断后路的,虽然他只是中阶化修,但却是中阶里的巅峰,须知他被驱赶出青龙庙的时候,就已经是中阶化修了。
三十多年来,他竟然没有寸进,这不仅仅是因为化修晋阶难,更是因为他脱离了青龙庙,得不到足够的资源——其实摩天岭连司修都没几个。
所以这么些年,他的修为是一点点积累出来的,基础打得扎实无比,只是欠缺了财力,迟迟进入不了高阶化修。
可是论战斗力的话,他一点都不逊色于高阶化修,尤其是……青龙庙的修者出名地能打。
这一张硕大的阴阳鱼,就充分地体现了他的实力,他要困住四个人。
这种实力,比韦家死去的高阶化修韦纯方,真的不遑多让。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一张阴阳鱼打下去,竟然两个人身体泛出白光,直接冲出了阴阳鱼,紧接着又冲出一个。
握草!邵真人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都是化修了还跑?后面的四个人里,竟然有两名化修,齐齐一使力,竟然冲破了阵势——不光是邵真人有准备,人家韦家也有准备。
总算是邵真人的两名真人朋友,也在后方,猛地现身出来,拦住了两名化修。
小心替身术,邵真人大喝一声,抖手一道白光,打向冲出来的第三人——那是一名司修。
既然是打着全歼的主意,他倒不着急支持自己的两名好友,先扫清这些蝼蚁才好。
哪曾想这名司修身子一晃,再现身的时候,就到了十丈开外。
邵真人打出的白光,是一柄飞剑,自动追了过去,不过那司修先掣出一个盾牌,然后身上白芒一闪,竟然挡下了这柄飞剑。
虽然他的折向,导致飞剑威力降低,盾牌也被飞剑击碎,但是凭着司修的修为,能接下邵真人随手一击,也足以自傲了。
邵真人眼睛一眯,杀心大起——这肯定是韦家大力培养的后起之秀,绝对不能放过。
就在这时,有人大喊一声,住手,那是我灵山杨家子弟!上党杨家的人,通常自称为灵山杨家,不过别人这么叫的不多——你家有灵山,我家没有?一听队伍里有杨家子弟,众人纷纷放缓了攻势,没谁愿意结这种强大的仇人。
喊话的这位位于第二拨,此刻显现出修为,竟然也是中阶化修,他年纪不大,深目鹰钩鼻,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阴鸷。
他轻松地祭出四面屏风,挡在四周,嘴里阴森森地发话,我杨家不知道如何得罪了英王,竟然摆出如此阵势……还不住手!最后四个字,有若洪钟大吕一般,声震四野。
不过在场的人,也没有几个没见过世面的,该出手照样出手,只不过放缓了节奏。
李永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是我们跟广陵韦家的私人恩怨,你杨家不想卷入的话,还请住手后退。
住口,杨家的化修厉喝一声,这么多真人当面,轮得到你聒噪?李永生的修为,确实太低了,怨不得别人小看,杜三潮闻言冷冷一哼,我也是这意思,你杨家无意介入的话,还是后退吧。
杜三潮,什么时候你杜家也敢跟灵山杨家这么说话了?韦家的中阶化修冷笑一声,此人正是带队来京城谈判的韦一笑,杨家龙隐几十年,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骑到头上了?第二拨人中只有四个人,但是两名化修都是中阶修为,战斗力不弱,还有一对青年男女,都是司修,但是配合得相当默契。
再加上两名化修照顾得当,就这四个人,居然扛下了三名化修以及一众司修的围攻。
杜三潮闻言大怒,我杜家如何不能跟杨家这么说话?都是隐世家族,你韦家如何行事,是你家的事,我杜家用不着你来指点!杨家的化修驾驭着四张屏风,很轻松地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游刃有余地发话,杜三潮是吧?不知你杜家跟韦家有何恩怨,我杨家做个和事佬,能给个面子吗?杨家、韦家和杜家,都是隐世家族,不过到了现在,也就是有真君的杨家,才能算得上真正的隐世家族,杨家居中调和,属于身份相当而且实力超然。
你得先让韦家给你面子,杜三潮淡淡地回答,我杜家没招惹他,就被韦家偷袭,重伤真人一名,轻伤一名,总得给个交待吧?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韦一笑气得破口大骂,你杜家才是伤了真人,我韦家死了不止一个真人!他可不能说,韦家死了五个真人,真人是什么?真人就是实力,若是真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韦家也可以除名了,还值得别人拉拢吗?谁更不要脸?杜三潮冷笑,我杜家是被你韦家偷袭的,说得好像是杜家偷袭你韦家。
我韦家跟李永生的恩怨,你一定要插一杠子,韦一笑冷笑着回答,手上却不敢停下来,强行介入别人恩怨,怪得谁来?我杜家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杜三潮淡淡地看向杨家化修,杨家真人,你现在似乎也是强行介入别人恩怨了,马上退出,我们还可以当事情没发生。
这话是妥妥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杨家若是放弃韦家,还可以全身而退。
但是重开山门的杨家,着急打响名声,也膨胀得厉害,鹰钩鼻冷冷地发话,杜家你现在退去,算是给我杨家一个面子,我杨家自会记在心上。
不能就此作罢,远处的杨家司修大喊一声,我杨家只是偶然路过,为何被人骤然攻击?十六叔,我父给我的护身符都用了!第四百零九章 被宠坏的杨家司修,是族长的儿子,虽然是庶出,但那是幺儿,也宝贝得紧。
他这一嚷嚷,赵欣欣不干了,将这些人统统拿下!师妹不可意气用事!杜晶晶闻言吓了一跳。
她本来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杨家再厉害又怎么样,强得过玄女宫?但是话说回来,她不但是玄女宫的执事,也是杜家的人。
杨家奈何不了玄女宫,但是既然有真君,为难曲阿杜家,那是小意思。
事实上,没有登上大宝的英王,对这种真正的隐世家族,也会很头疼。
所以她出声发话,我们不欲为难杨家,你现在离开,我们就当没看到。
凭什么?杨家的司修嚷嚷了起来,他冷笑一声,有种你们就把我留下来,杨家没有怕死的人,就怕你将来,不敢面对我杨家复仇的怒火。
这世道,哪里都不缺被宠坏的孩子,真的。
杜晶晶也心凉了,她淡淡地看向那中阶化修,阁下怎么称呼?叫我杨追风好了,鹰钩鼻中阶化修淡淡地回答。
你现在离开,还不算晚,杜晶晶淡淡地发话,我是杜家人,也是玄女宫弟子,想必你也知道,韦家人做了点什么,我现在代表师妹通知你一声,杨家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杨追风其实真的知道,韦家做了些什么——韦家求杨家帮忙,这些因果不可能不交待。
当然,韦家会为自己开脱,说李永生的种种不堪,对隐世家族的冒犯等等,肯定强调韦家有道理出手。
杨追风能被杨家派出来办事,也不是个不晓事的,当然猜得到韦家某些话是有水分的。
他对水分直接无视了,这世间,没有那么多的绝对公道,杨家有了屁股,有了立场,就注定了选择。
更别说杨家今年开了山门,子弟下山行走,也要做点轰动的事情出来,重振昔日声名。
插手韦家和朝安局的恩怨,就是杨家该做的;调解韦家和杜家的恩怨,也是杨家该做的。
面对杜晶晶的通知,他的嘴角扯动一下,面无表情地发话,隐世家族做事,什么时候要打道宫的招牌了?这位杜家小妹,隐世家族的声威,你杜家忘了?杨真人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张木子阴森森地发话,凭你区区的一个杨家,也敢说道宫的不是?隐世家族一向自命不凡,有些大家族甚至敢跟道宫对等谈话——比如说杜晶晶,对入了玄女宫的风真人素有微词,却是因为风真人原本也算杜家人,入了道宫之后,跟本族断了来往。
道宫弟子对隐世家族,一般也不愿意叫真,尤其是那些尚有真君存在的家族。
不过张木子一直就跟着李永生,早将他视为本宫中人,听到杨追风呵斥李永生,再加上对方冒犯道宫,她就直接发作了。
咦,杨追风侧头看她一眼,心里是相当地纳闷,杨家三十年不出山,什么人都敢呲牙咧嘴了?小家伙,我饶你这一遭,若敢再犯,我不介意替你师尊教育你一番。
哈哈,张木子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里是满满的讥讽,我师尊贵为北极宫三宫主,替我师尊教育我……凭你也配?握草,杨追风的脸一黑,这小女人,竟然是真君的弟子?这时,他就有点坐蜡了,刚说出口的话,不认是不行的,对方果然又龇牙咧嘴了,可是要他对一个真君的弟子出手,他也鸭梨山大。
若对方是个化修真人,他也不介意跟对方交一交手,但是对方只是个司修,他敢出手的话,一个大欺小是铁铁地跑不了,更别说还是个女流。
正没个理会处,又有人出声了,我跟杨追云真人是素识,这位道友所言不虚,正是北极宫三宫主的门下。
杨追风侧头看一眼,发现又是一个道人,于是冷笑一声,既然识得我族兄,却还要欺负我杨家后辈,道友可否留下姓名,好让我告知族兄?道人淡淡地回答,本人姓邵,在摩天岭修行。
我族兄定然会去拜访的!杨追风冷笑一声,心说你把山门都报了出来,我杨家人不去,倒像是怕了你小小的摩天岭……这地方我压根儿没听说过,也敢在杨家身上刷名头?不过下一刻,他就是一怔,摩天岭,邵姓化修,阁下莫非是青龙庙大德门下?呵呵,邵真人冷冷一笑,本人已经被青龙庙逐出宫了,阁下也不用留手。
且慢,杨追风大吼一声,身形暴退。
没有人追击他,杨家涉入此事不深,又是有真君的家族,大家正好看一看他要说什么。
他先冲邵真人一拱手,原来是阁下,十字岭一战众说纷纭,但终究已经是揭过了,青龙庙似乎有令,阁下不得寻衅于韦家……你此刻离开,我就当没看见。
十字岭就是憨真君陨落之处,杨家人亲历了整个卫国战争。
我师徒受雇于李永生,保护九公主,邵真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韦家来刺杀九公主,合着我们该不闻不问吗?握草,杨追风心里又暗骂一声,第一次觉得,韦家也实在太能作死了。
就在这时,杨家那司修闷哼一声,却原来是邵真人一掌打去,直接将体外的护体白光打得一阵动摇,白光中的司修也受到了震荡。
他忍不住大喊一声,十六叔,此人根本不念旧情!邵真人冷哼一声,心说你个混蛋,老子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俩韦家人身上了,要不然你这样的小司修,老子分分钟教你学做人。
不过既然动手了,他也不会承认自己就怕了杨家,所以他只是淡淡地问一句,你杨家先不念旧情,保护韦家这些杂碎,现在有脸说我?杨追风闻言,脸色又是一变,心里暗骂韦家人不是东西——他事先根本不知道,憨真君在宫外的道统,也插手此事了。
若是杨追风提前知道摩天岭邵真人插手了此事,他在出面之前,肯定要斟酌一二,须知韦家跟杨家交好,邵真人在杨家也有朋友。
好吧,从远近来说,韦家肯定跟杨家更近,大家都是隐世家族不说,两家还不止一代结亲了,而摩天岭却是道宫系统的——虽然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子孙庙。
然而韦家跟摩天岭的恩怨,不仅仅是私人恩怨那么简单,这涉及了韦家老祖的名声,而且邵真人虽然被逐出了青龙庙,在大多数修者眼里,这是一条值得人敬重的汉子!其实单就十字岭一事,杨家人中都有很大一部分,觉得韦家老祖行事太卑劣——须知杨家是以敢战出名的,两名真君全部陨落在卫国战争,在中土国也是独一份儿。
杨追风不禁暗叹,这韦家人做事,还真的坑队友啊。
事实上,他也是冤枉了韦家人,邵真人是后来才赶到玄天观的,韦家根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摩天岭有个初阶司修参与了护送赵欣欣。
但是涉及憨真君这种陈年的丢人事,韦家自己也不好意思说,而且摩天岭只出了小小的一名初阶司修,值得说吗?杨追风愣了一愣,却是又心疼侄儿被打伤,少不得沉着脸发话,邵真人,你们已经杀了韦家数名真人,有再大的仇,也该揭过了……不如双方罢手,你看如何?邵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你能救活我师尊,此事就作罢,要我自刎都行!杨追风无语,又侧头看一眼杜三潮,你杜家也是这个意思?这厮问话的语气,实在糟糕得很,不过杜真人也不想再竖敌手,只是冷冷地哼一声,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嘿,我还就不离开了,杨追风也生气了,倒要看看谁敢对我出手!话音未落,杜晶晶、李永生和张木子,齐齐对他出手。
张木子丝绦卷来的同时,掣出了一张雷符,轻笑一声,能死在我师尊亲手制作的雷符之下……话还没说完,人影一闪,杨追风就消失不见了,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三十丈外,他骇然地看着那张雷符,真君符箓?他可是个识货的,杨家原本就是传承久远的隐世家族,张木子不提醒也就罢了,她说明是真君符箓,他要再认不出来,那也真的是枉为杨家真人了。
怪不得你们杀得了高阶化修!杨追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大喊一声,小幺,退出来!杨家年轻的司修闻言,不得不退出了战团,一脸的不服气。
不知死活的玩意儿!邵真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要不是老子放水,你想退出去都不可能!杜三潮冷笑一声,杨追风,你这算是退出了吗?我不退出能行吗?杨追风气得大喊,真君符箓都拿出来了!真君符箓不仅仅威力强大,也代表是真君的因果,他若是被符箓所杀,杨家想寻仇,可以找张木子,但是张木子被杀的话,就该三宫主出来了结因果了。
张木子闻言,也冷笑一声,杀你何须真君符箓?只不过是想吓退你,让你活得现实点。
是不敢杀我们吧?杨家的司修一脸的讥讽,这厮拉仇恨的手段,也真是令人佩服。
第四百一十章 惜身和拼命不敢吗?李永生身子一晃,诡异地闪到百余丈开外,来到杨家司修的面前。
他抬手一刀就斩了下去,厉喝一声,看我敢不敢!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点,杨追风在侄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坏菜了——人家怎么不敢杀你?有真君符箓在手,人家连我都敢杀!一般来说,拥有真君那些势力,都是大多人不愿意招惹的,就算不得不招惹,也绝对不会做出大欺小多欺少不敬尊长的举动,而是力求公平,务求不惊动对方的真君。
真君作为战略威慑级别的存在,等闲不会轻易出动,核武器不是这么用的。
但是己方遭遇了不公平的待遇,真君知道之后,就有可能管——也仅仅是有可能。
不过张木子用真君符箓杀人的话,杨家的真君会不会介入,这不好说,但是可以保证的是,北极宫的三宫主,会在张木子遭遇麻烦的时候介入。
杨追风太清楚这一点了,所以他见李永生要说话,想也不想,直接一巴掌就拍飞了自家的侄儿,然后身形一闪,手一摆,将尚未落地的侄儿甩到自己身后。
李永生一刀落空,定一定神,冲着侧前方十余丈的杨追风呲牙一笑,杨家缺少家教!在中土国,这是非常侮辱人的话,不过说得合适的话,也不至于吸引太多仇恨。
杨追风闻言羞愧难当,对于一个传承久远的家族来说,这话无疑是十分打脸的,就像地球界的贵族,被人指责不懂礼仪一样。
所以他冷哼一声,我也缺少家教,不如小家伙你来教一教我?张木子身形一闪,也来到了杨追风的面前,笑着发话,我俩一起来领教杨真人的手段!她使用的身法,就是从李永生那里学来的。
杨追风看到她的身法,就吓了一跳——这俩的身法,都诡异得很啊。
听到张木子的话,他卷着侄儿,再次遁出三十余丈。
他的脸色铁青,我杨家都说要退出了,这是一定要逼着我们出手吗?北极宫的女修,手里握着真君符箓,而这个叫做李永生的男修,也给他一种非常不好惹的感觉——事实上他此前就听说了,李永生阵斩两名化修。
来之前,他觉得这话挺扯淡的,一名制修阵斩两名化修……咱能不开玩笑吗?但是正因为太扯了,也因为有人再三告诫,他心里其实没有把李永生当作普通制修看待。
他有一种感觉,张木子加上李永生,没准真能杀死自己——其实张木子都已经明确表示了,不用真君符箓都能杀死他,出示三宫主的雷符,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所以哪怕心里极为恼火,他也不敢随便出手。
退出就有个退出的样儿,李永生冷冷地看他一眼,不耐烦地发话,管住自己的嘴……不知道祸从口出?就这么一眼,一句话,杨追风的怒气值暴涨,真有含恨出手的冲动。
他不会考虑是侄儿嘴欠,导致了这一幕,杨家人以勇武著称,但是行事嚣张高调,也是事实,他们没有反省自己错误的习惯。
张木子见状,冷哼一声,永生,杨家很不服气呢。
不服气就上啊,李永生身子一转,根本不看杨追风了——这两人已经脱离了战场,他不需要再关注了。
除非杨家这俩,敢自不量力地出手。
杨追风和杨家司修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都要冒出火来,四道目光有若实质一般,火辣辣地照射在他身上。
李永生混若未觉,他轻咳一声,总共三个化修,跑不掉了吧?围杀,邵真人一摆手,冷冷地发话,不要硬拼,耗死他们……小心替身术。
杜三潮哈哈大笑,替身术?有李小友解决!杨追风叔侄俩的脸色又是一变:这个制修,居然破得了替身术?韦家却是十分确定,李永生有这样的本事,韦一笑见势不妙,大喊一声,杨兄,你就这么放弃我们了?杨追风本来还有点小冲动,也有点不服气,听到这话,顿时一撇嘴,我何尝不想帮你?但是摩天岭和杜家,都是你韦家的私仇,你还是……拿出诚意来化解吧。
私仇的话,一般人不便参与,杨家硬要介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杨家此番出手,是为隐世家族出面,是基于大义,若是论了私仇,就没了大义。
不能把其他隐世家族绑上战车的话,杨家不过区区一名真君,算得了什么?北极宫和玄女宫,都是最少三名真君,英王虽然只是一名亲王,可是就算不从外面找人,请动天机因果两殿的一名真君,也不是很难。
而且摩天岭的邵真人,也未必请不动真君……憨真君是陨落了,但是,他的师兄弟呢?听到韦家这个时候都要拉杨家下水,杨追风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杨家不趟这淌浑水!化解?韦一笑看一眼不远处杀气腾腾的邵真人,这尼玛……拿什么化解啊?但是不化解也不行,于是他大声发话,诸位诸位,韦家有和解的诚意,你们拿出个章程来,韦家无有不从!死吧!邵真人抬手一枪,扎破了一名韦家司修的心口,轻笑一声,章程都要别人拿,自家的诚意呢?韦一笑轻喟一声,韦家子弟,战吧!小心!杜三潮大吼一声,韦家人要拼命了!韦家人,拼命……好吧,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太能把这两个词连在一起。
韦家人不是以惜身而著称的吗?邵真人的两名友人双战韦家真人,根本不考虑这些话,齐头并进地抢攻。
他俩跟邵真人关系都不错,此番受了请托前来,也是得了些好处,但是诛杀化修真人的话,是可以优先分储物袋里的东西的,当然要奋勇争先。
然而就在此刻,韦家真人的身体,急速地膨胀了起来,在瞬间就化作一团灿烂的血光。
握草!两名真人怒骂一声,猝不及防下,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害。
他们早就看轻了韦家,须知韦家在隐世家族里,名声一直就不怎么样,遇弱小显强大,遇强大则谦恭,典型的欺软怕硬贪生怕死。
刚才一接战,韦家的化修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开溜,这样的修者,有啥可怕?哪曾想韦家的真人二话不说,直接就自爆了……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这也太快了吧?紧接着,另外两名韦家化修也在拼命攻击之后,先后自爆了,他们用光了储物袋里的符箓,道器也都自爆了,给围攻的修者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其中甚至有两名司修战死了,在七名化修围攻三名化修的战斗中,优势一方竟然还死了司修,可见韦家人拼得有多狠了。
就连李永生,都差点受伤,他发现一名韦家人使用了替身术,才上去堵住本尊,不成想那本尊见他识破了自己,直接自爆。
这一仗虽然是多欺少,打得却很惨烈,韦家一共十一人,战死了九人,只有一名受伤的司修和一名制修被擒获。
嘿,杜三潮感触颇深地叹口气,韦家不是没拼命的勇气,实在是这一族人,都太惜身了。
原来,韦家人贪生怕死是真的,能侥幸逃命,就坚决不拼命,但是一旦被逼到真正的绝境,他们也绝对不会束手就擒,拼个两败俱伤的勇气还是有的。
卫国战争中,韦家人虽然以避战出名,但是新月国没有擒获一名韦家子弟——能跑就跑了,跑不掉就玩命了。
上一次袭击赵欣欣,韦家多人被擒,那是他们知道,事情肯定要经公,族中想一想办法,十有八九就能把人弄出来,所以才没拼命。
这次是三大仇家合力,专门堵在了韦家人回家的路上,杨家人说情也没用,他们也就不存侥幸心理,这种情况下,他们不玩命才怪。
杜家跟韦家接触比较多,杜三潮又是杜家的老人,知道韦家人的习性,所以才出声警告。
这尼玛……一名真人气得轻哼一声,储物袋都爆了,要不要做得这么绝啊?他是邵真人请来的,交情肯定不差,但是也惦记着储物袋呢。
李永生轻笑一声,呵呵,有意思,我看韦家人一旦遇事,能这么决绝,其实也是在为族人争取生机。
韦家在两种极端的作风里转换,实在令人有点不解,不过他这个说法,倒是能解释韦家的行事,为何差异这么大。
能跑就跑,跑不了就搏命,不但不做俘虏,连储物袋都不给对方留下,这样的家族,一般人也会很头疼吧?能令别人头疼,这就是韦家人生存的基石。
很恶心的一个家族,邵真人冷哼一声,然后看一眼被擒获的那两人,又看一眼杨家的两人,杜真人,这俘虏该交给英王府吧?杜三潮也不想要这俩人,司修和制修这种小喽啰,有杨家人做见证,杀是不方便杀,放也放不得,于是点点头,本该如此。
这次是英王府出面,特地截杀韦家人,这两人的下场不问可知。
且慢,杨追风又出声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掩面而走杨追风一出声,张木子不满意了,你想干什么?你们已经擒下人了,我自会通知韦家,交出赎金,杨追风面带不忍,缓缓地发话,都是中土修者,总不能自相残杀吧?说到底,他还是要为韦家缓颊,不过这种事,连韦家人都不怎么抱希望——如若不然,他们也不会拼得这么惨烈。
杜三潮笑一笑,带着明显的嘲讽,你去跟英王府说啊。
杜家身为隐世家族的人,将韦家的人擒下之后,确实不好再下手了,但是英王府没有这种忌讳——既然朝安局不能做主,那亲王府就自己做主了。
赵欣欣的眉头一皱,九公主不是没有脾气的,何必带进王府,直接枭首示众好了,永生?李永生微微一怔,杀掉已经被擒的人,他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不等他出手,杜晶晶一抬手,两道白光打出,直接将两人的人头斩落。
然后她挑衅地看一眼杨追风,敢对我玄女宫弟子出手,本人身为宫中巡寮执事,当然要略加薄惩,杨真人你有意见吗?杨追风能有啥意见?他愣了好一阵,才狠狠地瞪李永生一眼,就要转身离开。
李永生挠一挠头,很有点疑惑:你瞪我这一眼,是几个意思?我本来就有点不好意思动手,下令的是赵欣欣,出手的是杜晶晶,你反而看我?杨真人留步,张木子出声了,来,麻烦你交待一下,为什么要看李永生?杨追风愣一愣神,要说在场的人里,让他忌惮的人多了,都是背靠真君的主儿,但是最令他忌惮的,非张木子莫属——人家有真君符箓啊。
可是对方直接叫板,他也不能回避——咱家也是有真君的。
于是他冷哼一声,我要记住这个人,杨家惹不起,以后躲得起,就是不知道……李小友能不能报一下家门?以他对李永生的了解,此人就是个孤儿,来路成谜,似乎没有太大的背景。
李永生怔怔地看着他,半天才微微一笑,不要了吧?我真要报一下家门,你家真君连尿都得吓出来。
要的,杨追风点点头,正色发话,阁下定然出身名门。
李永生咂巴一下嘴巴,何必呢?我对杨家还是很敬重的。
带人围攻杨家的亲族,便是敬重?杨家的司修冷笑一声,我们愧不敢受。
韦家跟杨家结亲,真不止一代,在隐世家族里,算走得很近的,再加上他今天受人攻击,早憋了一肚子火。
那就留一张二宫主的名帖好了,张木子冷哼一声,挑衅地看着杨追风,也不知道杨家敢不敢收?杨家还没有不敢收的名帖,杨追风微微一笑,才待说什么,脸色却是陡然一变,北极宫二宫主……瘸真君?瘸真君绝对是真君里的另类,别家真君就是核武器,一般没事的时候,深居简出,一方面是因为真君都有一个飞升的梦想,另一方面就是,真君也需要保护。
想一想地球界的核大国就知道,谁家会闲得没事,拉着核武器整天游街?这种战略级的威慑武器,藏匿还来不及呢。
而真君跟核武器还不太一样,不能量产,每家最多就是三五个,损失一个就是一个。
万一谁家真君被人掌握了行踪,狠狠地暗算一下,对那些势力都是不小的打击——不是每一个势力都像四大宫或者宗正院两殿一般,拥有多名真君。
就连杨家这种顶尖的隐世家族,现在也不过就一名真君,万一陨落,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跟其他真君相比,瘸真君不一样,除了闭关修行的时候,他从来不玩深居简出,通常都是跑得不见人影,游戏红尘。
他还真可能随随便便就到别人门上拜访。
不过他上门拜访的时候,九成九都不是怀着善意,尤其是下了名帖的时候,那是要杀人的。
知情人心里都清楚,瘸真君的帖子,那是追魂贴。
不过别人不知道的是,杨家已经陨落的老祖,曾经跟瘸真君做过一场。
那次也是瘸真君给人下了帖子,这家人找到了杨家,恳求杨家真君出手帮忙——接了帖子之后,邀人助拳是可以的。
于是杨家老祖半路拦住了瘸真君,寻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两人战了一场,杨家老祖不敌败走,回到族里都忍不住感叹:瘸子的战力实在太强了。
这件事外人不知道,但是杨追风怎么可能不清楚?听说李永生拿得出瘸真君的名帖,忍不住愕然发问,那位……不是失踪很久了吗?张木子并不答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她原本就不喜欢隐世家族,今天这个杨家人的做派,更是令她十分不爽,所以她并没有说,不信你去问无心真君之类的话。
杨追风见她不说话,当然也猜得到原因,说不得一拱手,卷起身边的司修,转身疾驰而去,连句场面话都没有。
唉,邵真人忍不住叹口气,杨家封闭山门三十年,越发地乖张了。
杜三潮看他一眼,笑着发话,不管怎么说,邵真人今天是出了一口恶气,恭喜啊。
同喜,邵真人笑眯眯地一拱手,待我回到摩天岭,将消息放出去,若是韦家能忍住这口气,不去摩天岭找我,那我也就全力发展小庙,放下这块心病了。
咦?杜三潮轻咦一声,好奇地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江湖传言,不是说你要铲除整个韦家,才肯罢休吗?那是很久之前的想法,我已经被逐出宫三十七年了,三十七年了啊,邵真人收起笑容,悠悠地叹口气,足够改变我很多了,而且……既然建了道统,总是要扶持一下弟子们的。
师尊您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摩天岭的小师妹高声叫着,她刚才也受伤了,脸上还有两道长长的血痕,我们可以自己摸索。
哈哈,邵真人大声笑了起来,笑声中是说不出的快意,主要是打韦家太费钱了,师尊没钱了,埋头教一教你们,顺便攒点家当。
邵真人你这话说得,一名被他邀来的真人笑了起来,无非就是自爆了一个储物袋,我俩还不至于那么心疼。
邵真人笑着回答,问题是接下来,那些韦家的真人,还是会爆储物袋的啊。
这个……那两名真人的脸色,就都不好看了——大家是好朋友不假,但是这种惨烈的仗打完,占不到什么便宜的话,也真有点不划算。
关键是,不是邵真人小气,而是丫就是个穷鬼。
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一名真人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断人根基的事情,不做也罢。
前文说过,中土国是很看重族群延续的,所以族诛才是最严酷的惩罚。
不过族诛之令,大部分是出在官府,修者之间的争斗,没有那么狠,一般大仇,只是断了对方家族的修者传承,将家族驱散也就完了。
当然,对修者家族而言,断了传承比断了血脉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这种事儿,也是比较受人诟病的。
但是杜家人听到这话,就颇不以为然,心说韦家再怎么样,也是隐世家族,底蕴何其深厚,只要家族不被打散,有朝一日东山再起,你摩天岭就该哭了。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样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
然而在场的人心里也清楚,邵真人之所以放过韦家,除了心性有所变化,主要还是因为财力枯竭,打不动了,不想断人根基的话,也只是嘴上说一说,传出去也能博个好名声。
杜三潮笑着点点头,摩天岭不愧是上宫道统,果然是有气度。
邵真人闻言,眼神中掠过一丝极为细小的变化,然后才笑一笑,我给韦家留条路,他们也得不作死才好。
既然战斗结束,大家收拾一下现场,打道回英王府,不多时,府中传出了两个人头,就挂在封地的两个长杆上——敢对英王府不敬者,以此为戒。
晚上,英王府大摆酒宴,庆贺今天收拾了一个对头,除了动手的人,还有多名看守自家门户的化修,这功劳是大家的。
至于说不许跟道宫勾连的禁令,也被英王抛到了脑后,事实上,他只是邀请道宫中人缉凶罢了,相较襄王嫁女都要邀请道宫中人,还是远不如其嚣张。
然而,庆功宴一摆,曲终人散也是必然了。
事实上,才喝了一个时辰的酒,邵真人就流露出了去意。
他跟张木子、杜晶晶等道宫中人在一桌,李永生也在这桌上,英王在一开始的时候,亲自来这桌敬了一圈酒,还排在杜家前面。
等赵欣欣前来敬酒的时候,正好杜晶晶去给杜家人敬酒了,邵真人低声发话,九公主,此间事已了,我好久没回摩天岭了,打算过一阵就走,英王那里,我就不打招呼了。
赵欣欣的眉头先是一扬,然后就点点头,嘴巴微微一撇,才待笑着发话,李永生却猛地站起身来,低声笑着发话,邵真人,我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第四百一十二章 小友果然不凡邵真人先是微微一怔,然后笑着回答,李小友但说无妨。
李永生点点头,斜睥一眼赵欣欣,两位请来一边商议。
赵欣欣自然没有意见,邵真人的身子微微停顿一下,也跟着去了。
三人来到一处小亭子旁,只见李永生抬手一拱,对着邵真人笑眯眯地发话,恭喜邵真人块垒尽去,即将准证大道!咦?赵欣欣听得吓了一跳,侧头去看邵真人,此人要突破了?邵真人也愣住了,好半天才沉声回答,李小友果然好眼力,你是如何看出来的?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身边有微微的灵气波动,极为不引人注目,却是刚刚好将声音限制在这一小片范围内。
白日里,真人两曜隐现宝殿,李永生笑着回答,七宝既成,再不入准证,可就没道理了,您说呢?邵真人愣了好一阵,才缓缓点头,果然是真的好眼力,我原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了。
是真人执念太深了,李永生正色回答,一朝云开,自有月现,真人不愧是性情中人。
邵真人一听明白了,原来是他大仇得报,心境动摇之际,没有掩饰好,被人看到了。
要说韦家此次只是死了三名化修,距离报仇完毕还远,但是必须指出的是,在此前的三十多年里,邵真人根本就没杀过韦家一人。
为什么没杀过?因为没机会啊,韦家的人绝对不会主动来摩天岭附近生事,而邵真人受到青龙庙警告,也不敢去广陵——他连会稽郡都很少去。
他在红尘行走,也曾经两次遇到过韦家子弟,但对方只是司修,他连找碴的兴趣都没有。
三十多年,没逮到一次机会,邵真人都快憋出内伤了,可以说这是他的心魔,导致他不能晋阶高阶化修。
所以这次杀了三名韦家的化修,他心里太舒畅了,然后不知不觉,他就发现晋阶的瓶颈松动了,该水到渠成地晋阶了。
大概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没有掩饰得很好,被李永生看出了端倪。
事实上,邵真人自问做得还是不错的,他大大方方地放过韦家,固然是因为心性被磨练了,但是同时,也是给韦家挖了一个坑。
他相信自己马上要晋阶了,成为高阶真人之后,他可以无视韦家任何的真人,韦家真敢到摩天岭找场子的话,他会很高兴地再次大开杀戒。
韦家可能找场子来吗?那是真有可能,青龙庙一直约束他跟韦家发生冲突,虽然这次他出手,也是有充足的理由,但是韦家毕竟是死了三名化修。
红尘事,红尘了,摩天岭能用红尘的事对付韦家,韦家自然也能用红尘的因果,找上摩天岭来复仇,双方都不说憨真君,也不说十字岭——虽然大家都知道,那才是根本。
红尘间的因果,青龙庙不好过问,但是他们不好过问邵真人,也就不好过问韦家。
当然,韦家若是举全族之力,来攻打摩天岭,青龙庙还是要出头的——喂喂,这可是多欺少啊,在我青龙庙门口这么搞,合适吗?邵真人在三十年前,就推算过类似的场景,所以他在表示大度的同时,就顺手挖个坑。
就是他说的那句话,此事可以就此作罢,但是你韦家不识趣,一定要作死的话,就怪不得我了。
韦家的实力现在已经大减,他若是能在摩天岭,留下韦家一到两名化修,那么下一步,他就真有了前往广陵找韦家麻烦的可能。
论实力,他不会再害怕韦家了,论因果,他讲的是红尘因果,跟憨真君那码子事无关,想必青龙庙也不能干涉。
当然,既然是挖坑,就要敬业一点,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在挖坑。
所以即将晋级高阶化修的事儿,他没打算说出来,传出去就不好了。
原本,他没打算瞒着今天并肩作战的伙伴,邵真人是个认死理的人,但是同时,他也是个很率性的人,想到什么就做了,不会加以掩饰。
但是,杜三潮赞同他放过韦家,还夸他有气度,邵真人想一想,觉得韦杜同为隐世家族,没准还真会有点物伤其类的感觉。
所以他就隐瞒了自己即将晋阶的消息,甚至都没有告诉自己的两个真人朋友,只是想着尽快离开英王府,寻个安全一点的地方晋阶。
修炼原本就是很私人的事情,他也没有义务告诉别人他要晋阶了。
不过,现在已经被李永生发现了,还是拽到一个角落来沟通,他当然也不会否认,眼中还多了很多佩服,李小友不愧是名师高徒,说得一点都没错,我正是要寻个地方晋阶,你可是愿意为我护法?要不然说,邵真人的心脏实在太大了,竟然邀请一个不是很熟惯的人,来为自己的晋阶护法——不愧是性情中人。
晋阶是何等重要的事?护法是为了抵御可能来自外面的干扰,若是护法之人不可靠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李永生都忍不住愕然,真是没想到,邵真人愿意将此重担托付给我。
那俩货太爱财了,邵真人冲着自己朋友的方向努一努嘴,反正他屏蔽了声音,也不怕对方听到,倒是那两名真人一直在注意这里,见他转头过来,就微笑颔首。
邵真人继续自顾自地说话,这个……不怕二位笑话,摩天岭真的没钱,我这俩朋友不是爱财的,但是我不能不给。
永生,赵欣欣看李永生一眼,低声发话,弄几个储物袋,送给邵真人。
那两名真人图的是储物袋里的东西,此番没得手,不过储物袋本身,也很珍贵了。
九公主知道李永生的本事,起码她的师姐邓蝶,就从他这里弄到了储物袋。
这不是储物袋的问题,邵真人笑一笑,关键是我也想回去了,摩天岭的几个徒儿,我就没有认真指点过,一直欠他们良多,此次晋阶成功,一定要把心思放在庙里了。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晋阶准证,会有天地元气的变化,你那摩天岭我去过,似乎静修的密室,遮蔽似乎能力有限。
你算得再好,但是底牌被人看走了,那也是白搭啊。
晋阶都是会有异象产生的,多一点少一点罢了,像中阶化修晋阶高阶,肯定比不上证真的异象,但是绝对比初阶化修晋阶中阶的响动大。
这个……确实如此,邵真人点点头,不过我在摩天岭晋阶的话,周围闲杂人真的不多,至于看得懂的,应该就更少了。
这话一点错都没有,摩天岭就是个小地方,下面镇子里,居住的人都很少。
但是这话也实在不着调,李永生笑一笑,你此番回去,周边肯定多了不少探子,不止是韦家,没准青龙庙都会来人。
那又如何……邵真人承认对方说得有点道理,但是他真的无所谓,我怕他窥探不成?然而,想一想自己的初衷,他还是决定听一下对方的意见,那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何不在英王府晋阶?李永生呲牙一笑,欣欣,英王府有遮蔽气息的阵法吧?当然有了,赵欣欣很干脆地回答,每个亲王府,都有国朝气运庇护,英王府没有襄王府那么奢华,更比不了四大宫,但是遮蔽气息的能力,比一般子孙庙要强很多。
至于说摩天岭这种野鸡子孙庙,那就更不要说了。
可是……邵真人犹豫一下,可是这就又结下因果了。
晋阶又称为破境,在别人的地盘上破境,异象什么的不要说,关键是要借用人家的灵气,这是不小的因果,现在欠下的,将来都是要还的。
英王都不怕勾结道宫,你担心什么?李永生冲赵欣欣使个眼色,是吧?其实他这么做,还真是想为英王结点善缘,永馨一直念念不忘这一世的肉体父亲,他也只能为便宜老丈人多张罗一点助力了。
当然,他也是不看好邵真人在其他地方晋阶的隐秘,才有此建议——韦家不仅仅是摩天岭的对手,也是他和赵欣欣的对手。
在英王府晋阶,肯定是很隐秘的,虽说会耗费不小的灵气,想必英王也不会在意——跟一个高阶化修的助力相比,那点灵气算什么?难是难在,不知道邵真人是否愿意结这一段破境之缘。
我倒是不知道,邵真人即将准证了,赵欣欣微微一笑,王府这里肯定没有问题,真人瞒得大家好紧啊。
邵真人犹豫一下,很快就拿定了主意:是啊,英王都不在意,我在意个什么呢?他虽然放过韦家了,但是真的很想让韦家再栽个大跟头,如果能剿除韦家,那就更好了。
他想一想之后,果断表示,嗯,那我就再叨扰英王殿下些许时日了。
不用,李永生笑着摇摇头,然后一指赵欣欣,邵真人是跟九公主结缘,跟英王没什么关系,朝争什么的……跟咱们无关。
那我就谢谢赵道友了,邵真人忙不迭地点头,道宫中人不靠官府吃饭,不拼前途,鬼才愿意陷入朝争。
然后他深深地看一眼李永生,李小友果然不凡。
第四百一十三章 准证的人情一番谈话之后,邵真人不着急离开英王府,不过杜家子弟却是在第二天离开了。
幽州郡真的太危险了,连杨家和韦家都要忙不迭地离开,杜家当然也不想多呆。
反正他们的任务完成了,不但报了私仇,又赚取了一笔银钱,英王出手还是很大方的。
杜晶晶留下了,她在玄天观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过她打算跟赵欣欣一起回去,路上好做个伴,事实上她身为高阶司修,也到了红尘历练的时候,为晋阶化修做准备。
邵真人也暂时没走,他邀请两名真人朋友在王府小住几天,说是王府打算每人送两个储物袋,酬谢这次出手。
哪怕对真人来说,储物袋也是很难得的,要不然张木子这高阶司修,也不会拿出储物袋炫耀了,就算两名真人已经有了储物袋,但是他们的晚辈也会有类似需求。
更别说这二位昨天还受了一点伤,正好在王府闭关将养几日。
亲王府是气运重地,里面的气运凝实得很,按说对邵真人这种灵修,有些压制。
但是事实上,每个亲王府都会有灵地,因为封王之后,他们就要减少跟官府的接触了,能从官府得到的臂助,也只有那些宗正院规定的东西。
那么他们想要生活得好,必然要从灵修里招揽修者,充当自家的私兵、护卫和供奉,甚至不少王府还聘请灵修当白手套。
这白手套就是利益代言人,王府在自己的封地外,搞一些产业和买卖,肯定是要通过中间人。
英王府也有灵地,供真人养伤是没问题的。
不过两名真人养伤到第三天,猛地感觉到了剧烈的灵气波动,惊讶之后出门查看,却发现一间修炼室里,有庞大的气息在剧烈地抖动。
这是……有人要晋阶了?两名真人对视一眼,又看一下周边,才发现灵气被限制在这小小的院子里,我去,这是遮蔽气息的阵法都开了?都是真人,看到这一幕,两人心里就有数了,其中一人忍不住艳羡地叹口气,这气势,定然是晋阶高阶化修,老邵终于是时来运转了啊。
该称呼准证了,另一位笑嘻嘻地发话,他俩跟邵真人的关系不错,这又才帮了一个忙,邵真人晋阶,他俩当然会高兴。
也亏得他被逐出青龙庙,那位感叹一声,要不然跟英王府结的缘,就太大了。
四大宫是道宫的标杆,若是有人在亲王府晋级高阶化修,双方都要极大的风险——万一传出去,真不是好玩的。
子孙庙的性质,就轻多了,虽然这种行径,要比襄王嫁女时邀请子孙庙来人,还要恶劣一些,但是破境之缘既然当得起一个缘字,那就是机缘到了不容有失,必须抓住。
邵真人破境用了两天,可谓是神速,稳固境界又用了三天。
事实上,说他破境用了五天也不为过,他走出修炼室的时候,虽然是气定神凝,但是两名真人是何等眼力?一眼就看出,他的境界非常不稳。
在恭喜之后,其中一人就担心地发问,怎么就这么着急出来了?再稳固上几个月啊。
放心,掉落不了啦,邵真人笑着回答,再多呆几日,欠英王的可就更多了。
随着他们三人出关,李永生送来了六个储物袋,三名真人一人两个,连邵真人都有——这是亲王府的谢意,不可能偏颇了。
小李做事还真讲究,邵真人忍不住感慨一声,欠了破境之缘,我还以为没我的份儿了呢。
必须讲究,李永生闻言就笑,得把欠账做扎实了,这可是准证的人情。
邵真人晋阶之后心情大好,忍不住开个玩笑,那我不要这俩储物袋了,到时候还个中阶真人的人情就好,省得我压力太大。
赵欣欣的卧蚕眼一眯,成了一条缝,她笑嘻嘻地回答,不要也行,不过管绿萝已经告诉她三个师兄,庙里要多两个储物袋了,师兄们已经商定,起码要拿出一个来共用。
得,就一个准证的人情吧,邵真人一听,很无奈地放弃了抵抗,弟子们跟了他几十年,虽然说这是他们的造化,但他们也清苦了很久。
想当年邵真人在憨真君门下,固然是被捡回去的弃婴,但是真没受过什么苦,在晋阶司修之后,就有了自己的储物袋,也从来不为修炼的资源苦恼。
他身在师门的时候,没有深切体会到其中好处,被逐出青龙庙,他才发现,自己真的给不了弟子们太多。
想到弟子们巴巴地等着两个储物袋,他连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了——庙里那个公用的储物袋,已经只剩下一尺见方,马上坍塌在即,弟子们出门都不敢带,生怕连搁在里面的东西都没了。
这次李永生做的储物袋也不算太大,长宽高各两丈,但是已经相当拿得出手了,床都塞得进去七八张,一般真人使用,也就这水准了。
两名得了储物袋的真人,也相当开心,说韦家若是真敢找上摩天岭的话,邵准证你言语一声,我们肯定继续帮忙。
不帮忙的才是傻子,反正他们已经得罪了韦家,不差多得罪一些,而且,邵真人已经是准证了,哪怕是帮忙换帮忙,也非常划得来。
又待了一天之后,两名真人告辞了,此刻的幽州郡,真的不是久居之地,尽早离开的好。
邵真人在赵欣欣的挽留下,决定再待个三四天,一来是他的境界还不够稳固,二来也是管绿萝脸上的伤,需要再将养几日。
小师妹的伤,主要是在胸腹和左腿上,不过她更在意自己的容貌,当然,摩天岭就算再穷,寻一些复颜丸来,也不在话下——事实上,英王府就不缺这东西。
但是复颜丸和小师妹身上的伤相克,她的伤在经脉上,腿上的伤还波及了骨骼,而复颜丸修复的是皮肉,总要先治内伤再治外伤。
骨骼和经脉没长好,先长好皮肉,那岂不是长歪了?当然,这点问题其实也不算什么,无非是影响一些疗效,但是管绿萝稍微犹豫一下,邵真人就准了她。
又过两天,小师妹脸上的伤也差不多了,众人才说过上一半天动身,结果有英王府中的人来,将赵欣欣扯到一边低声说话。
英王对待道宫的人,还是相当客气的,就在灵地旁腾出一个小院,让张木子、杜晶晶和邵真人居住,小师妹、李永生和赵欣欣也住在院子里。
除了九公主的两名侍女,院子里再无他人,清净得很,道宫中人原本也不怎么注重排场。
来人嘀咕一阵之后,赵欣欣将邵真人、张木子和杜晶晶请来,一脸的肃穆,现在王府遇到点小麻烦,还请诸位道友解惑。
原来从三日前开始,王府中不少下人开始变得嗜睡,不过下人本来就是干活的,虽然睡意极浓,也不敢跟上面开口,否则倒霉的还是他们。
紧接着,王府有一些孩童,也变得嗜睡了,但是小孩子瞌睡,不是很正常吗?直到有几名忠仆,发现自家的孩子嗜睡到有点不正常,向王府汇报,王府才猛然间发现:好像遭遇麻烦了。
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被人下毒什么的,结果查了一整天,也没查出问题在哪儿,反倒是有些司修,都开始嗜睡了。
王府里也有不少化修,见多识广,对于这种现象,也是各有见地。
眼见大家争执不下,而事态并没有得到控制,王府这才派人来问,看道宫中人有何见地。
听到这大致情况之后,不等别人开口,邵真人就非常肯定地表示,诅咒,绝对是诅咒。
王府有些化修,也是这种认识,认为这是诅咒。
张木子听得有点晕,她看一眼赵欣欣,王府气运防护不住吗?王府的气运之强,那可不是随便说的,邵真人高阶化修了,一样能感受到克制。
气运也不是无敌的,赵欣欣无奈地回答,譬如说压胜之术,天家都防不住。
压胜又称为厌胜,又做魇镇,黎庶说的扎小人就是此术,确实不是单靠气运防得住的。
众人闻言,嘿然无语,天底下原本就没有万无一失的防御。
不可能是压胜吧?旁边的小师妹怯生生发话,这么多人里,她也就只敢接赵欣欣的话,王府里最先出问题的,不是下人吗?谁会压胜下人呢?没人回答她这个问题,大家都在默默地思索,也有人闭目,细细地感受。
良久,邵真人睁开眼睛,看李永生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此子或者是个不错的讨论对象,我隐约感受到一点怨气,你呢?感觉不明显,李永生沉着脸,缓缓摇头,也许……该出院子感受一下?他们所住的,虽然是小院,但也有十来亩地大小,足够活动的,旁边又是灵地,在院子里就能修行,这两天也没出去,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第四百一十四章 厌胜之术一行人走出院子,又前行一阵,邵真人和李永生的脸,越来越凝重。
其他人没什么感觉,赵欣欣一直沉着脸,而杜晶晶和张木子,却好奇地盯着这二位。
看这两位的样子,明显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杜晶晶和张木子都是四大宫里出类拔萃的弟子,一样的心高气傲,在前些日子的两战中,表现得也极为出色,现在却是被李永生打击得不轻。
邵真人能发现异常,这并不奇怪,好歹是青龙庙出身,多年的中阶化修,眼下更是突破到了高阶,搁在玄女宫,也是栗化主那个级别的了。
四大宫的五主之一,这样的修者,她俩嫉恨不起来。
但是李永生……凭什么呀?怎么也能发现异常呢?又走几步,邵真人的脸色越发地黑了,再次看一眼李永生,有什么感觉?李永生沉默半晌,方始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来,燃魂?邵真人怔了一怔,才微微颔首,燃魂……这么说倒也不错,我感觉还是厌胜之术。
李永生又沉默半晌,然后缓缓发话,得先找到阵势才成。
杜晶晶却是听懂了,出声发问,厌胜之术,不是要找厌胜的镇物吗?李永生和邵真人交换一下眼神,其实他俩的意见都没有完全统一。
最后还是邵真人先发话,厌胜的种类很多,未必都有镇物的,能发动这么大范围的厌胜之术,肯定是要靠阵法的,否则那得真君出手才行……我对厌胜和气运的关系不太熟,也许李同参说得更对。
他的性格不能说好,其实都可以算得上乖张,不过他一向不怎么摆真人架子,尤其是李永生才送了两个储物袋,所以他竟然难得地谦虚一下,认为自己可能不如这个制修。
其实到了他这个修为和眼力,早就明白了专业的重要性,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在某一个生僻的领域承认技不如人,这并不丢人。
当然,这也是李永生言之有物,才会令他服气,若是那些半吊子货胡说八道,他肯定大耳光子直接抽了过去——不带这么忽悠准证的。
杜晶晶又斜睥李永生一眼,厌胜不是夺魂吗?怎么又成了燃魂?邵真人都说了,厌胜之术法门繁多,赵欣欣不动声色地重复一遍,然后看向李永生,又看向邵真人,我是否该找两名真人来,大家一起探讨一下?邵真人和李永生齐齐点头,这个东西必须得坐在一起谈论才成。
事实上,英王府的众化修讨论到现在,已经有七八个时辰了,并没有得出公认的结论。
不多时,英王带着三名化修来到了小院门口。
他本来是想将李永生和邵真人请到议事厅的,但是转念一想,将道宫中人请进议事大厅,传出去终究不好,而且那里已经有二十多个人在吵吵了,再加两个,短期内也分不出高低。
倒不如私下听一听,道宫中人是什么看法。
他所带的人,有一个高阶化修,剩下两个,都是精于各种江湖鬼蜮伎俩的,滨北双毒里的高大老者赫然在其中。
人少了就难吵起来,充分沟通之下,更容易辩出是非。
比如说是不是厌胜之术,这都无关紧要,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李永生和邵真人的意见都不统一呢,关键是先搞清楚,遭遇了什么样的算计。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渐渐地将遭遇到的攻击,还原了出来。
首先大家确定的是,那些嗜睡的人,魂魄确实有不稳的迹象,至于说被人夺魂还是燃魂,这是细节问题,暂时搁置。
其次就是,这种手段是气运挡不住的,而且很大程度上,气运会助纣为虐。
别人不说,赵欣欣的两名侍女都是制修,他们在小院里,并没有嗜睡的感觉——这里靠近灵地,气运被压制了一部分。
英王听到这里,忍不住咋舌,亏得我没把山河社稷图拿出来,拿出来也不顶用啊。
那是仿品,英王府的高阶化修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若是真品的话,应该挡得住这小小的魇镇之术。
又商量一阵,大家采纳了李永生的意见:这厌胜之术,应该是由阵势发动的。
其实英王府已经在找厌胜之物了,但是死活找不到。
英王府的高阶化修,心里有点看不上李永生——这简直是必然的。
但是当他看到,不但对方的邵真人,对小家伙的看法很在意,就连本方出名难缠的滨北双毒,也对此人的说法没有异议,他终于就摆正了心态:不愧是九公主选中的人啊。
接下来,大家就谈论如何找到阵势的问题。
这就是个大难题,厌胜之术暗算人,无声无形无灵气波动,最是难以找出施术者,藏在暗处的阵势,显然也不好找出来。
要不,还是驱动一下山河社稷图吧,滨北双毒的高大老者建议,就算没用,咱看一看能不能追溯出阵势的所在。
这个建议还算靠谱,就像地球界通过弹道轨迹,推算出枪手所处的位置一样。
当然,靠谱的建议,通常总会有点无奈之处——得白白驱动一次山河社稷图。
英王犹豫一下,一咬牙,驱动就驱动吧,这点损失我受得起。
山河社稷图可大可小,护卫英王本人的话,不需要付出太多,但是护卫偌大的亲王府,发动一次,代价可真的很大,还会对社稷图本身造成损耗。
总之,是非常不划算的事情,但是不护卫整个王府,没办法反推阵势的所在。
英王做出这个决定,也是豁出去了,这么使用山河社稷图,起码顶他单独使用五次,而现在知道亲王府是被阵势厌胜了,他本来是可以离开王府远遁的。
不过,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不能计较成本。
关键时刻,英王府的高阶化修摇摇头,很干脆地否决,这建议不好,你以为那些卑鄙小人,想不到王府里有山河社稷图?高大老者顿时语塞,半天之后才幽幽地回一句,没准他们会以为,咱们舍不得用。
高阶化修很无语地看他一眼,你这是为抬杠而抬杠,我懒得理你,邵真人……还有李小友,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邵真人不说话,倒是李永生出声了,建议什么的不着急,先搞明白原因才好动手,我和邵准证一致认为,这阵势发动之后,是通过怨念抹杀神魂。
握草,这不是征伐之术吗?高阶化修的眉头一皱,执掌此术的,那都不是一般人,你可不要为了证明自己,肆无忌惮地说话。
赵欣欣见他言辞出格,忍不住插一句嘴,敢算计我父王的,可能会是一般人吗?高阶化修顿时闭嘴,不再说话了。
倒是英王对这个说法很重视,怨念抹杀神魂,你这话有证据吗?李永生冲着小院一摆手,还请英王进院里感受一下。
英王是感受不出来什么的,但是那高阶化修进进出出地走了几趟,终于不得不颓然承认,果然是怨念,借着气运抹杀神魂,出了这个院子之后,感受不到多少怨念。
这时候,他想不服李永生也不行了,那该如何反击,捉住主使者呢?李永生已经搞清楚了大致的眉目,知道如何反击,但是捉住主使者……这个要求很难实现,他知道得太晚了。
若是在事发的第一时间,他能得到消息,那么使出观风使目前所拥有的全部手段,捉住对方不难——就算捉不住,也能知道对手是谁。
但是糟糕的是,王府里第一时间中招的,都是地位卑下的下人,他们不敢因为自己有点瞌睡而嚷嚷得众所周知——这跟地球界一模一样。
事实上,王府的消息反馈,慢了不仅仅是半拍,可以说有四五拍——甚至十几拍。
所以捉住主使者,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李永生只有恢复大半修为,才差不多能做到。
他笑着摇摇头,捉人的事儿再说,现在先说怎么破了这个厌胜之术吧。
高阶化修的眼睛一亮,听起来……李小友已经有主意了?破这个阵,就简单了,李永生微微一笑,看向邵真人,阻绝怨念作祟,邵准证身负青龙庙道统,肯定比我拿手,您拿主意吧。
我尼玛就不擅长阵法啊,邵真人心里暗骂,擅长阵法的话,随便就能赚了土豪的钱,摩天岭至于穷成这样吗?青龙庙道统算什么,能吃吗?更别说,劳资早就被青龙庙开革了。
但是在这种场合,输人不能输阵啊,道宫的准证和官府的准证碰到一起了,他必须撑下去。
邵真人沉吟一阵之后,试探着发话,阻绝怨念作祟不难,但是阵法激发的怨念,最好还是阵法还击。
呵呵,该摆出什么阵法呢?英王府的高阶化修笑了起来,阴阳阵还是五行阵?阴阳阵……当然是不行的,邵真人硬着头皮回答,得五行生灭阵。
高阶化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五行生息阵……你在开玩笑吧?摆得出来吗?第四百一十五章 模仿道统严格来说,邵真人的回答,基本上没有什么大问题。
好歹也是四大宫出身,好歹也是准证了,就算说不太准确,也不会捡错的答——那样的话,还不如主动承认自己不懂呢,也省得贻笑大方。
其实英王府高阶化修的话也没错,阻绝怨念作祟,最好用阴阳阵或五行阵。
其他什么三才、四象、六合阵啥的,统统不好使,七曜阵勉强能用一下。
阴阳阵阻绝怨念的方式有好几种,原理也有好几种。
比如说阴阳混沌阵,就是化去怨念,归为混沌;而两仪阴阳大阵,则是碾碎怨念,需要战斗——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这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事实上,九九归元大阵,都是阴阳阵的一种,不过那样的阵法,不说也罢……总之,阴阳阵在眼下是不可取的,邵真人说得没错,能取的就是五行生灭阵。
五行生灭最合适,五行是物质基础,跟怨念不搭界,肉身的组成部分就是五行,五行生灭阵就是只认物质,不认其他的。
怨念什么的,都被挡在五行之外了,干扰不到阵势里面。
邵真人的话,说得真的没错——哪怕他是被逼的。
不过英王府高阶化修,问得也没错,五行生灭阵,你摆得出来吗?运修修气运,灵修修灵气,依着五行修行的,全部都是灵修。
所以英王府的人,根本就没想过摆这个五行阵——运修摆得出其他五行阵,但不是四大宫道统的话,摆不出五行生灭阵来。
可是凑齐四大宫道统……那真不是开玩笑,只有在卫国战争的时候,才能见到这一幕。
和平时期,谁能凑齐这四大道统,就可以惦记金銮殿那个位子了。
四大宫同气连枝,但是同时也讲究个王不见王,玄女宫有意做什么,青龙庙有可能争一争,白虎庙和北极宫知道这些之后,绝对不会再掺乎。
当然,要是官府针对四大宫的大动作,四大宫也能联合。
就像这次助英王进京和离京,北极宫和玄女宫同时介入了,其中玄女宫弟子赵欣欣是英王的女儿,所以两家联手没有问题。
但是这种事,青龙庙就不能再介入了,要不然就犯忌了——这些只是针对英王的动作,不是针对四大宫的。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四大宫弟子合力帮助一个亲王的话,天家会怎么做?天家就只能跑路了。
事实上,这个可能性是不存在的,道宫从不介入朝争,这是铁律,赵欣欣出现,是因为她是英王的女儿,而杜晶晶出现,是因为杜家跟韦家是世仇。
邵真人能参与这一场战斗,简直真的是……异数了。
还好,他是青龙庙弃徒,子孙庙的当家,才是他现下的身份。
然而,这三大宫的弟子在场了,还是摆不出五行生灭阵来。
所以英王府的高阶化修就问邵真人——你摆得出五行生灭阵来吗?邵真人的嘴巴抽动一下,看一眼英王,白虎庙道统无数,王府里寻不出来一个?眼下这帮人里,四大宫只欠缺白虎庙了。
英王的嘴角也跟着抽动一下,艰涩地笑一笑,白虎庙的道统,好久不联系了。
按规矩来说,英王就不可能接触得到白虎庙,四大宫跟亲王勾连,那成什么了?但是英王还真的私下接触过白虎庙,当初他以为自己要坐镇西疆,肯定要跟白虎庙沟通一下,大家好相互照应——这不是为了私事,是为了应对咄咄逼人的新月国,是公事。
但是他一旦从西疆走人,就断了跟白虎庙的联系。
白虎庙的道统其实不多,根本没有无数那么一说,那是虚指。
除了本部,白虎庙有三个分支,也算继承了道统,就像摩天岭是继承了青龙庙的道统一般,本部是不认的,甚至跟本部的关系都很糟糕。
不过就算这样的道统,跟英王府也没什么瓜葛——双方撇清还来不及呢。
连白虎庙的道统都没有?邵真人一呲牙,犹豫一下发话,那就七曜星光阵好了。
这绝对不合适,英王府的准证忙不迭地摇头,邵准证,这里可是亲王府,你考虑过后果没有?那又如何?邵真人冷哼一声,既然是战斗,总要有危险的。
不可能的,英王府准证再次摇头,见旁人都是不明觉厉的样子,少不得解释一句,七曜阵极为凶险,双方必须死亡一方……或者偕亡。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跟七曜有关的阵法都极为凶险,七曜星光阵更是深得北斗精髓,不是杀掉BOSS就是被团灭。
英王深恨藏在暗处的家伙,但是七曜阵凶名在外,听到这么说,他也点点头,最好不要杀死对方的主使者,我想会一会那厮。
其实他是舍不得打烂王府,甚至还可能威胁到他的生命,大家倒也能理解。
阴阳归一阵吧,王府的准证叹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知道王府能弄到多少犯了死罪的司修?这个阵法是很残忍的,听他问的问题,就可以想得到。
这个……英王迟疑了起来,他不光是要考虑自己的名声,也要考虑能不能弄到那么多司修,总不能将死士用在对付一个大范围的厌胜之术上。
犹豫一下,他最终做出决定,你们分析一下,所有人迁出王府,是否能摆脱此术?得了,老子玩不起,搬家行不行?这怎么可以?一名化修惊呼了起来,偌大的王府,怎么能全部迁出去?而且……也太不安全了。
就在此刻,李永生出声发话了,王府有灵石没有?有,英王很干脆地点点头,用希冀的眼光看着他,你要多少?可以解决掉问题吗?六块就好,李永生笑着回答,不过要准备一些精品回气丸,张道长和杜执事用得上。
你这是何意?王府的准证诧异地看着他,灵石可以替代白虎道统?灵石我是给自己用的,李永生呲牙一笑,我才是制修,必须用六合元转阵,提高我的输出能力。
六合元转阵?提高输出?王府准证皱着眉头,这话他勉强听得明白,但是元转阵如何提高输出呢?邵真人却没考虑这个,而是惊讶地看向李永生,你继承的,竟然是白虎道统?不过……看你的战斗方式,不像啊。
我确实没继承白虎道统,李永生点点头,但是,模仿一下还是可以的。
模仿一下……道统?在场的人齐齐石化,谁家的道统,那就是谁家的,如何模仿?这种事,真君也不一定做得来啊。
好半天,王府的准证才反应过来,他骇然发问,你不是开玩笑吧?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哪儿有心情开玩笑?你放心,应该没问题。
应该没问题?众人又是齐齐无语。
倒是英王干脆,他很果决地对侍从发话,去,从秘库取六块……十八块灵石来。
杜晶晶悄悄地拿手肘捅一下赵欣欣,低声发问,你就一点不担心,他在吹牛?呵呵,赵欣欣面无表情地干哼两声,大不了开革了他,不过……我还从没看错过人。
我倒是希望你这次看错他!杜执事很想这么说一句,但是眼前的气氛实在太过压抑,她也没心思斗嘴皮子。
很快地,灵石被取了来,与此同时,还跟来了两名男子,都是高阶司修。
这二人一个是赵欣欣的二哥,一个是她的十九皇叔,也就是英王的十九弟。
其实这个十九,真不知道是怎么排出来的,他并不是光宗的儿子,而是光宗的侄子,其父被封在西疆,于卫国战争前夕亡故,世子仓促被封了郡王,率众抵抗新月国。
结果他那个被封了郡王的老哥,打了一场败仗之后,撇下部队跑了,死在了乱军之中,后来这一支就式微了——这样消失的皇族太多了。
英王也是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这么一个堂兄弟,想到大家好歹是一个祖父,就收留了此人——用自家人总比用外人放心。
当然,眼下将他喊来,主要是让他出力的,仅凭四大宫,可摆不出五行阵,中央戊己土这个位置,必须得是皇族功法,还得是赵家血脉的人来。
赵欣欣的二哥跟过来,也是这么个意思,他是侧妃所生,一心修行,前一阵才晋阶高阶司修,算是英王子女中修为最高的。
眼下喊他来,就是十九叔顶不住的时候,他得上前接手,若是十九叔顶得住,他此来也算长一长见识。
自打李永生说自己能模仿白虎庙的道统,大家的注意力一直就放在他身上。
他接过盛有灵石的玉盒,取出六颗鸡蛋大小的赤色灵石,走到小院的西边,又拿出六块玉符,刻画了几下,将玉符和灵石摆成一个圆环,自己走了进去。
然后他四下扫一眼,好了,白虎就位,诸位各自去吧。
亲王府的准证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发话,你驱使一下,总得让我们过一过目吧?这才真是,李永生无奈地摇一摇头,捏两个手诀,一道白光打向一块玉符,紧接着,一道气势冲天而起,正是西方白虎的庚金之气!第四百一十六章 阵起众人吵吵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可以确定,李永生是真的模仿出了白虎庙的道统。
但是,这是怎么做到的呢?有太多人想知道了。
不过英王轻咳一声,这些问题回头再谈,先说怎么布阵吧。
就在这里布阵即可,两名准证齐齐发话。
两人的观点很一致,偌大的王府,不可能布下大型的五行生灭阵,六七千亩地,起码得五名化修来布阵,要不然就得若干名司修先布小阵,再组成大阵。
毫无疑问,这不现实,尤其是白虎位的那厮,才是高阶制修。
那么就得布一个不大的阵,毫无疑问,灵地周边最合适布阵。
这里对气运有天然抵触,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然后就是要把王府里的人,都集中到这里来,只在关键地方,留守一些人。
这么布阵,也是有个假设,就是假设对方的厌胜之术是对人的。
当然,其实不对人也无所谓,若是针对区域,反而好应对,把人撤出相关区域就行了。
假如是对人的,人撤进小院之后,厌胜之术会跟着过来,这里就是战斗的场所。
五行生灭阵只是起个隔离的作用,能不能撑得下来?众人持谨慎的乐观态度。
这种利用阵势来布设的大型厌胜之术,属于消耗极强的,只要能坚持几天,对方应该会先撑不住,毕竟他们发起的攻击是无形的,比有形的攻击,成本要高得多。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推断,还需要事实来验证。
命令传下去之后,就有人三三两两地开始赶来,而王府的护卫,也开始维持秩序,将人一一安排进小院。
王府的人并不算多,但也有七千多八千号人,终究是个六千多亩的庄园,这点人真的很少。
但是集中到十几亩的院子里,人就很多了,十几亩地,一万平米都不到,合着一个人能占据的位置,也就一平米出头。
对下人来说,一平米就够了,甚至可以搞几张床摞起来,两平米能容下五六个人。
但是对皇族来说,这点面积就不够了,远远不够,尤其是一些女儿家,还要于封闭的空间,不能在下人面前抛头露面。
再有就是,王府里的下人和护卫,不能保证人人都忠心,虽然绝大部分肯定是忠心的,但是只要有那么一两个心怀叵测的家伙,英王的妻妾子女就不够安全。
所以这么小的院子里,还要划上隔离带。
院子外,除了三百多人留守王府,大部分人都进了这个小院。
听说大家可能在这里待不止一天,英王的两个女儿就先闹了起来,她们觉得地方实在太小了,尤其是起居饮食都要待在这里,如厕也要在这里,这这这……让人情何以堪?她俩一折腾,其他的兄弟姐妹也纷纷表示,这实在太不方便了,能不能稍微扩大一点?我们要求不高,就稍微扩大一点点……你们当我想啊,英王心里暗叹,实在是白虎庙道统的那厮,实力太弱了,偏偏没人替换!但是他还不能这么说,只能黑着脸发话,现在是生死存亡之际,谁要嫌委屈,自己到院子外面去,我赵家子孙,文能下马治社稷,武能上马平天下。
这点苦都吃不了,也别说自己是赵家子孙了。
正闹哄着,赵欣欣过来了,她表示说,一会儿大阵一起,你们也可以走动,临时出小院也行,到时候府里的化修,能帮你们分析,哪里还能安全地休息。
说话间,四股气势就从院子外升了起来,院子中央的十九皇叔,也坐在那里,手执一块玉印,散放出强大的气势。
五股气势轻而易举地在小院上空汇合,非常轻松自然地糅合到了一起,然后各自调整一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无影无踪那只是错觉,在场的化修也不少,能非常明显地感受到,周遭多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罩子,罩子内外的气机,有显著的不同。
更有甚者,能感受到罩子内部,有明显的生灭之气。
五行生灭阵的名头极大,主要是用于战场上大范围的急救,并不是以伤人著称,生发的效果虽然不错,但是平心而论,它就是强在范围大,很多灵丹妙药的效果比它强。
然而,这阵势一般人根本不得见,再有钱再有权,也建不起这个阵势,必须得凑齐四大宫和皇族,天底下谁有这面子?所以大部分的化修,都在细细地品味这个阵法,这可是难得的体验。
组成阵势的五人中,有四人在小院的墙外,可见的中央戊己土,看起来比较轻松。
十九皇叔手持可以借用气运的大印,驱动起方位来并不吃力。
事实上,张木子和杜晶晶也比较轻松,她们拥有道宫发下来的敕牌,敕牌同自家的肉身和功法极为契合,驱动起来也不难。
邵真人就不能取巧了,他是被开革出青龙庙的,敕牌也被收走了,那时他可以选择建立家族,但是他选择的是组建子孙庙,后来也弄到了敕牌,却跟青龙庙无关了。
不过他修为深厚,配合几个小司修,倒也无妨。
李永生是大家最担心的,是个人就知道,高阶制修和高阶司修之间,有多么大的差异。
那俩高阶司修还要借助外物,才能比较轻松地驱动阵法。
而李永生这里,不但没有外物,他甚至还得把不少心思,放在模仿白虎庙道统上。
事实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模仿道统不仅仅是花费心思的问题,其中肯定要涉及一些秘术,那可是不同道门中的立根之基,模仿的难度可想而知。
至于说那些秘术可能给李永生造成多大的困惑,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然而大家凑过来之后,才愕然地发现,李永生中规中矩地坐在那里打坐,虽然是面无表情正襟危坐,但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吃力的样子。
从一开始,王府的高阶化修就在这里观察他,到后来,竟然有七八个化修在围观,还有四五名司修——这些是对阵法有些研究的。
这帮人的眼力很毒,交流探讨一番之后,确定是那个六合元转阵起了绝大的作用。
事实上,不止一个人感受到了,在阵法的操控之下,六块灵石稳定而且源源不断地,在向李永生提供着灵气,然后再由他放出白虎的庚金肃杀之气。
一个刚到的中阶化修,也观察到了这一点,忍不住轻咦一声,元转阵还能如此使用?一边说,他一边就走上前去,打算近距离好好地观察一番。
止步!李永生身边打坐的一人,淡淡地发话了,正是九公主赵欣欣,他现在不能受打扰,明白吗?这化修不以为意地笑一笑,我就是观看一下,断不会影响他……其实五行生灭阵,被打断一下也无所谓的。
五行生灭阵,有生灭两个大变化,每个变化又有六个小变化,在生之变化中,如果不是垂死的人等待救治,确实可以随时打断。
赵欣欣的脸一沉,利真人是想单纯的观看呢,还是别有用心?九公主你这话,有点不合适,中阶化修脸一沉,这个时候,别有用心四个字,他还真的当不起,被人认为是内奸的话,那就冤枉透了。
所以他正色回答,我只是见猎心喜,而且这种诀窍,若是能被英王府掌握,简直……你不用说了,赵欣欣耷拉下眼皮,断然拒绝,眼下解决厌胜之术才是要紧,其他都是无所谓的……还请退后!旁边三名司修犹豫一下,走上前发话,利供奉,您往后退一退吧,别让我们为难。
这是英王府为外面四人配备的护卫,防备发生意外,虽然只是三名司修,但都是精熟战阵的,一旦施展开三才军阵,可以抵挡甚至灭杀一个初阶化修。
这样的护卫一共有九人,西北南方向各三人,区别在于,西方一侧除了三名司修,还有一个赵欣欣。
至于说东方,就只有邵真人一人——不对,还有一个小师妹管绿萝,她在一边招呼师尊。
利供奉见到司修逼过来,嘴巴抽动一下,转身就走,嘴里大声发话,真是女生外相!他在英王府很受尊重,也就不怕这么说,本来嘛,这赵欣欣去了玄女宫,就不算英王府的人了,现在她不考虑王府的利益,他还说不得了?事实上,如果能弄清楚那六合元转阵的奥秘,不光英王府会受益,利真人自己也会受益,眼下不能细细观看,真是太遗憾了。
赵欣欣的眉头微微皱一下,显然是有点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发作。
眨眼之间,一天一夜就过去了,小院里还是拥挤异常,有些人胆子大的,就敢出来透一透气了,反正厌胜之术,短期内也不会给大家造成多大的伤害。
同时,五行生灭阵也向大家证明,这个阵势真的可以克制厌胜之术。
第四百一十七章 重击在小院里,三名嗜睡的司修,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司修之下的修者,反应有点慢,不过这也正常了,神魂受损,一天一夜能恢复到哪里去?英王府的判断标准是,只要情况没有继续恶化,那就证明是有效的。
英王府七八千人,确实没有谁的情况变糟了。
倒是小院的生存条件,变得更糟了,一日一夜过后,大家都有饮食和住宿的刚需了,拥挤的小院里,特地又让出了几条供人进出的狭小通道。
第二天,也波澜不惊地过去了,不过根据太医检查,不少嗜睡的人,有不同程度的好转。
正经是那些没进小院、在王府里轮值的守卫,都受到了些许影响。
待他们结束轮值,进入小院之后,一个个都明确表示,这里太让人舒服了。
有人或者会认为,这只是心理暗示导致的错觉,但是大部分的高阶修者心里都非常确定,这个五行生灭阵真的摆对了,彻底地挡住了厌胜之术。
不过第三天的时候,问题还是来了,杜晶晶和张木子已经有点扛不住了,吃了好几次回气丸,这也实在没有办法,两天两夜无休止地输出灵气,真的太熬人了。
换个普通人来试一试,就算不输出灵气,你坐个两天两夜给大家看一看?百里无轻重,就是说你走一百里路,身上背着十斤和背着二十斤,没啥区别,哪怕是负担再轻,走不动就是走不动。
邵真人那里没问题,不过他还是让出了位子,让管绿萝去驱动阵法,这是他锻炼弟子的方式,别人却是羡慕不来的,没替补选手啊。
错了,中央位置有替补选手,十九皇叔也有点扛不住了,反正有人替补,他就到一边歇息了。
李永生无所谓,坐在那里就跟个泥胎似的,根本没啥反应,连水都没喝一口。
赵欣欣想给他拿点回气丸,被他拒绝了,拿眼光扫一下灵石——有这东西呢。
第三天傍晚,赵欣欣起身转了一圈,回来跟他商量,杜执事撑得很辛苦,我看张木子也快顶不住了,这厌胜之术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呢?李永生沉默了一阵,终于缓缓开口,这是怨念作祟,夜间的威力会更大,坚持到明日辰时吧,若是还没有休止,大家歇息半天好了……你去协调一下。
这就是五行生灭阵的好处,随时可以停下来,不需要一直维持,扛不住了可以歇一歇,了不得让厌胜之术肆虐半日,有啥呢?当然,这个决定不是他能下的,他也只有建议权。
赵欣欣再次起身,转了一圈之后回来,笑眯眯地发话,大家都同意了,明天早上,你想吃点啥?我就想睡一会儿,李永生老老实实地回答,吃啥,你决定好了,反正灵谷不能少了……对了,这灵石用了大半,跟殿下再要几块吧。
最终还是跟我要灵谷,赵欣欣没好气地哼一声,对了,杜执事说了,子正的时候,阴去阳生,加强点戒备。
呵呵,李永生轻笑,你不会以为,我连这个都不知道吧?你什么都知道!赵欣欣再次站了起来,气呼呼地发话,我去安排人蒸灵谷!连续三天,英王府的人,大部分都聚集在这个小院附近,以至于吃住拉撒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住不要说了,厨房什么的,都搬到了近处,也没有小灶私厨了。
做饭的人出去忙完,又会回到小院里,五行生灭阵嘛,进出自由。
不过他们做饭的效率,是极大地提高了,不出小院则已,一出院子就忙得脚不沾地,双手舞得就跟千臂观音似的,都能带出残影来。
没办法,大家都知道,小院里才安全。
外面还挖了几个茅厕,每个人如厕的时候,也跟打仗似的,蹭地一下出去了,然后大家眼睛一眨,就见到蹭地回来了——拉完了。
只有英王的几个子女,能很矜持地在院子里使用马桶,然后让侍女倒出去。
当然,使用马桶会带来一些气味,不过……谁还有心计较这个?正经是,有没有资格在小院使用马桶,那成为了身份的象征。
一年之后,英王三子的宠妾,打伤了五子的宠妾,她泪眼汪汪地控诉——她笑话我,说厌胜之术的时候,她能使用马桶,而我只能出去如厕!反正对大家来说,如厕做饭都是问题,提前安排一下的好。
李永生心里暖洋洋的,因为永馨要帮他蒸灵谷。
蒸灵谷和煮灵谷,那是两个概念,一个是饭,一个是粥,蒸灵谷用的灵谷多,恢复灵气的效果也好,这表明了永馨的心意。
对了,帮我弄张干净一点的床,他喊一声,休息得好才能接着来嘛。
要不要我帮你安排一个干净的女人?赵欣欣恨恨地一咬牙,毛病真多!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眼下要说的是,能不能过了子正吧。
李永生有种直觉,这厌胜之术的阵势,也不过就再撑一半天。
七天是个坎儿,当然,九天和十一天,也都是坎儿,但是对方能撑过今天的话,他会重新审视双方的力量对比。
就在他的戒备中,子正即将到来……子正到来了……子正过去了……子正没有出问题,但是他依旧不敢放松戒备,直到卯初时分,他猛地身子一震,来了!赵欣欣正坐在他身边,身子斜靠在一个侍女身上,头一点一点的,正打着盹,听到这两个字,猛地一怔,然后蹭地站了起来,来什么了?最后的攻击,李永生的声音凝重,快速地发话,去通知其他人,最大的考验来了!赵欣欣愣了一愣,打了一个激灵之后,转身就走,醒一醒,醒一醒了,这是最后一仗了……小心死在黎明前啊。
这话真是不假,卯初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而眼下四月初,卯初能隐约见到天光了。
子正是阴去阳生的时候,而卯初是天光将现、阴阳易位的时候。
就在此时,邵真人替下了自己的徒儿管绿萝,他也感觉到到了,这是对方最后的挣扎。
英王府的少数高阶修者,能隐约感觉到,一波一波的怨念,轰击着五行生灭阵。
一开始的怨念,一般修者感受不到,但是随着一拨一拨攻击的加重,连空气都变得冷厉了起来,到最后,就有若汹涌的潮水一般,越来越快地冲击着大阵。
修者们似乎能感觉到,怨念都实质化了,将空气都带动得扭曲了起来。
这时候,就连化修都老老实实地待在院子里,惊悚地看着院外。
终于,在攻击到最强的时候,众人的脑海中,似乎传来轰的一声大响。
响声过后,怨念如潮水一般退去,虽然还有攻击,却是一波弱于一波,很快就消散了。
当然,对于院子里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这一个夜晚是如此地宁静,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然后,众人被一系列响动惊醒了,却愕然地发现:不少人涌向了西方的白虎位。
李永生在白虎位上,凝神打坐,赵欣欣却是指挥着护卫,拦住了纷纷涌来的修者,嘴里大声喊着,大家镇定,镇定!这厌胜之术可能没完呢,你们搞什么?厌胜之术应该是已经完了,有人笑着发话,我们就是想看一看,制修该怎么使用阵法,让自己发挥最少是司修的实力。
凭良心说,不能怪他们利欲熏心,实在是这个阵法太逆天了,制修就能发挥出司修的实力,那么司修用了这个阵法该如何,化修用了这个阵法……又该如何?厌胜之术一去,在第一时间内,李永生就成了大家的围观重点,极其迫不及待。
眼看就连赵欣欣都拦不住人了,英王出现了,他冷哼一声,好了,戒备,现在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小心有人进攻!你们不见,好几位道长受伤不轻吗?大家都着急地涌向李永生了,这时候才愕然地发现,南方位的杜晶晶和北方位的张木子,都是七窍流血,身子摇摇欲坠,连坐都快坐不住了。
就连东方位的邵真人,脸色都不太好看——那一记强攻,力道实在太大了!只有西方位李永生这里,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六块赤色的灵石,已经变为了粉色,而且是极淡的粉色,几近于白色。
他在这里闭目打坐,杜晶晶和张木子却是同时表示,没什么,就是小小地震伤了内腑和经脉,不要移动我们,拿点伤药和灵谷来,攻击者也当真了得,虽然攻击没有得手,但是能令主持阵法的两名巅峰司修震伤,威力可想而知。
错了,受伤的可不止是这二位,中央戊己土的十九皇叔,口喷鲜血,缓缓地倒在了地上——他在刚才就受到了极重的伤害,凭着脑中残留的意志,硬生生地扛住了后来的几波小冲击。
到了现在,他终于扛不住了,吐血昏迷了过去,嘴角兀自还带着笑容。
然而,五行生灭阵完成了任务,可是谁又知道,袭击者有没有后续的攻击?所以英王说得没错,眼下真的是很危险的时候。
第四百一十八章 乘胜反击就在众多修者刚刚放弃围观李永生,来到小院外戒备的时候,邵真人长身而起。
他通过神念,已经知道杜晶晶和张木子的状态了,于是叹口气摇摇头——袭击者这次的手笔,还真是大啊。
他往嘴里丢了两颗丸药,快步地绕行向西方。
就在他路过北方张木子的时候,英王出现在前方,笑嘻嘻地发话,邵准证,真是辛苦了,快歇一歇吧。
我不累,邵真人摇摇头,又抬手一拱,很干脆地回答,此次我也付出极多,英王殿下,算是偿还了您的招待了。
他将破境之缘结在了赵欣欣身上,这样程度的出手,应该算不上准证还的人情,可是偿还英王府近些日子的招待,也绰绰有余了。
客气个什么?英王笑着回答,挡在他前方,你前些日子刚刚晋阶,就如此出力,赶紧稳固一下境界吧,要不然我罪过就大了。
邵真人虽然有些乖戾,却也反应过来,对方为何一定要拦着自己,于是微微一笑,我有事情要跟李小友说,你放心,我可是欠了九公主人情的,不可能对他怎么样。
我这……我不是这个意思,英王讪讪地一笑,让开了身子,邵准证你想多了。
邵真人也不跟他虚与委蛇,径自快步向前,嘴里大声发话,小李,我感应到外面的阵势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探……我去,你还在打坐?他通过神念感知到,杜晶晶和张木子受创,也知道李永生没事,虽然他也好奇,这家伙的阵法为何这么变态,但是他一时还顾不上计较这个——其实他对阵法就不是很擅长。
直到目睹了对方,他才惊讶地发现,小李竟然还在打坐。
赵欣欣却是迎了上来,轻声发话,邵准证,他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受不得打搅。
虚弱?邵真人仔细看两眼,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什么虚弱啊,他是在破境,要见真了……这是什么样的怪胎!破境?赵欣欣眨巴一下眼睛,眼中有迷茫失色,没反应过来这个词有多么令人崩溃。
见真?英王骇然地叫了起来,我去,他他他他他他……他要见真了?亲王殿下足足说了十几个他字,可见有多么震惊了。
就在这时,传来几声簌簌的轻响,大家顺着声音一看,发现六块灵石化作了一团白色的粉末。
李永生身上亮起了一圈淡淡的白芒,久久没有散去,他却是已经站起身来,笑着一拱手,有劳诸位护法了。
这这这这这这……这就见真了?英王又连着喊出十几个这字来。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你好像成就高阶制修,也就是在进京的途中,眼下居然就晋阶司修了?置疑是正常的,但是李永生身上那一圈经久不散的白芒,正是见真时大名鼎鼎的异象——知见帐!所谓见真,就是得以窥见大道,多少见闻到一些大道真谛了,这就是司修的境界。
司修晋阶化修,谓之为悟真,那就是多少领悟到一些真谛了。
化修晋阶真修,谓之为证真,那就是具备以己身验证一些大道真谛的实力了。
眼下李永生连知见帐都有了,那就是铁铁的司修了,做不得假的。
我去!张木子在远处听到这么一声,又喷了一口血,却是强行站起了身子,大声喊了起来,李永生,你司修了?呵呵,李永生高声笑了起来,张道友,你且安心疗伤,咱们回头再说。
老娘没法安心!杜晶晶也吐了一口血,站起来大声喊,握草,我们累成狗了,还受伤了,你小子竟然晋阶了……咱还能不能愉快地做道友了?我也是一不小心嘛,李永生低声嘀咕一句,然后一抬脚,踩碎了两块玉符。
你!亲王府两名化修怒视着他,两人原本打算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拾取玉符的。
李永生看他俩一眼,一抬脚,又踩碎了两块玉符,淡淡地发话,有些东西不是你们该得到的,知道得多了,并不一定是好事。
确实如此,邵真人抬手打出两道细小白光,将最后两块玉符也击得粉碎,轻描淡写地发话,没事的话,你们可以离开了。
两名化修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图谋他人的东西,本来就是不对的,现在有高阶化修帮李永生出头,他们心里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忍了。
李永生笑了起来,他觉得邵真人这人,真的有点意思,我还以为你也想知道这阵法。
青龙庙的东西,我还学不完呢,邵真人傲然回答,真要吃透师尊留下的东西,飞升都不是梦想,我犯得着觊觎别人家的东西?自力更生?李永生笑一笑,这最好了,我就佩服邵准证白手起家的豪情。
我懒得跟你小子费口舌!邵真人狠狠地瞪他一眼,心说这小子吃软不吃硬,我有需求的话,当然会使用合适的手段。
像亲王府那些修者,贸贸然来捡便宜,根本不可能如愿,人家见真之后,都顾不得庆贺,先来两脚把玉符踩碎——这种人,你跟他斗心机?还是用诚意比较好。
事实上,他更在意的是别的,你既然晋阶了,有没有兴趣去看一看,对方气机所在?去,为何不去?不等李永生发话,英王先出声了,他简直恨死了暗中的算计者。
此前他也经历过刺杀,当时就已经又惊又气出离愤怒了。
但是直到这一次,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天底下,真的有比自己遇刺还要糟糕的事情,那就是……自家老小被人一锅端啊。
英王一直以来,都活得相当自我,他虽然素有贤名,但是对帝王而言,这是很常见的。
直到他封地的整个王府,全部暴露在厌胜之术之下,妻妾子孙无差别地受到了全面的威胁,他才反应过来,这世上有些东西,比自身的性命还要重要。
所以他一定要抓住这次行凶之人,将其碎尸万段。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出声劝阻,那也是一名中阶化修,殿下,眼下当务之急,是加强王府的防御,寻找真凶固然重要,但是无法全力以赴。
这话当然没错,谁也不能保证,厌胜之术就是对方的全部攻击手段。
英王沉吟一下,微微颔首,我调集五六名真人随行即可。
无此必要,邵真人摆一摆手,傲然回答,殿下想了解情况,派一两名亲信跟随即可,谁想埋伏我,也得有那份实力才行。
这是属于准证的骄傲,邵真人虽然依旧境界不稳,但是道宫中人做事,极少瞻前顾后,大多时候都是顺应本心。
李永生闻言,也豪气大发,好,我跟邵真人同去,无非就是晚些吃饭罢了。
小师妹管绿萝打个大大的哈欠,主要是瞌睡啊。
她囿于修为不足,主持了青龙位还不到一天时间,不过其他时间里,她要为师尊护法,也没时间休息,现在上下眼皮已经有点打架了。
咦,青龙和白虎既然都去了,又怎么少得了我北方真武?张木子也不养伤了,电射而至,紧接着,杜晶晶也跟了过来。
果然是草莽气息啊,英王见状,心里居然生出几分艳羡来,身为皇家亲王,他是不可能如此随心所欲的——皇族固然令人羡慕,但也失去了很多人生乐趣。
他安排了两名化修和八名司修随行,不过见到九女也想跟着去,他有些不情愿。
然而赵欣欣很明确地表示,杜晶晶是我同门,李永生是我的属下,我不可能待在王府里等消息。
你跟上去,才是累赘呢!英王暗暗吐槽,但是他很清楚,这个女儿已经不算王府中人了,他只有建议权,而无法强行限制对方。
而且玄女宫的杜晶晶,是带伤出去,身为同门,小九也没有坐视的道理。
更别说,英王也猜得到,自己女儿的心思,怕是放在那个属下身上更多一些。
一行人骑了快马,直接闯出庄子,邵真人笑着发问,三才杀阵,先去哪里?天字气息吧,李永生也长笑一声,老邵你感应出来了三才阵,当我感应不出来?一起?邵真人轻拍一下胯下的马头,笑着发问,他还是有点不服气。
走!李永生一抬手,轻轻抽了一鞭,身下的骏马电射一般蹿了出去。
看着两匹马齐头并进,绝尘而去,杜晶晶和张木子齐齐冷哼一声,拍马追了上去。
不就是感知能力强一点吗,杜执事很不服气地念叨着。
当然,她的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心里的佩服,也是实打实的。
她自己就是阵法的驱动者,最明白其中的难度了,在受到最强大的一击时,她隐约能感受到攻击阵势的气机变化,但是她连三才阵都不是特别能确定,就更别说找出阵基所在了。
邵真人能找到,这很正常,青龙庙和白虎庙本身就以战力超强著称,别的阵势可能不熟,三才杀阵一定是熟悉的,更别说……那是准证啊。
但是李永生才是区区的高阶制修,凭什么也能感受到阵基所在?凭什么?第四百一十九章 各显神通不止是杜晶晶不服气,一直跟她不太对眼的张木子,也忍不住感叹一句。
简直是作弊啊,我们吐血,你晋阶……现在又来这个,嫌我俩吐血吐得不够多吗?赵欣欣听到她俩吐槽,只能强忍着笑容,倒是跟随的供奉和护卫,心思都放在了对四周的戒备上,没有太在意这些。
还好,潜藏在暗处的袭击者,没有再发起攻击,而第一个阵基,也顺利地被找到了。
此处距离王府差不多三十里,是一个丈许高的小土丘,周围都是庄稼地,土丘上有两间矮小的窝棚,一看就是庄稼快成熟时,守田人待的地方。
此时刚刚四月,庄稼距离成熟还有段日子,没有鸟鼠祸害,里面应该没人值守。
走到近前,果然在一个窝棚里发现了阵基,旁边还倒着一个矮小的身子。
在场的人都没有意外,驱动这么大一个阵法,一旦失败,阵法必然反噬,不死人才是不正常的。
李永生率先走向那个阵基,那是一块灰色的大石头,掩藏在一堆稻草下,他小心地挪开稻草,然后就轻咦了一声。
这阵基居然本身还带了一个小阵法,而且里面放有一片指甲和一团毛发。
李永生正在推算那个阵法,却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惊呼,却是王府的一名化修所发出的,异族人?他侧头一看,发现那矮小的身子肤色黝黑,须发浓密,虽然身子缩水了,看不出五官特征,但是可以看得出,死者的额头和颧骨极高,不是中土人种的相貌。
张木子双目一眯,隐约放射出两道白光来,然后身子晃一晃,深吸一口气,缓缓发话,死前是化修修为。
杜晶晶不甘示弱,走上前一抬手,芊芊玉手就虚悬在死者的头顶,她闭上眼睛运转灵气,一道灰光罩住了对方的头颅。
须臾,她也缓缓发话,识海是空的,无法搜魂……好像是识海自爆的样子。
英王府一名司修取出一块玉牌,在对方身上扫了一下,白色的玉牌没什么变化,细看的话隐约能发现,似乎染上了极浅的灰色。
司修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沉吟一下,他郑重发话,不是今天死的。
嗯?众人闻言,齐齐侧头看了过来。
邵真人虚虚抓了一把空气,眯着眼睛感受一下,然后冷哼一声,尸身尚温,灵气尚未全部消散,你说不是今天死的?我手上是仵作牌,司修晃一晃玉牌,并不因为对方是高阶化修而退缩,而是正色回答,是我家先祖秘制,此人死亡,起码十五天了,尸体尚温,那就应该是失魂了。
王府怪才真多,这位竟然是仵作家族出身,英王招贤揽士,也算是不拘一格了。
握草,邵真人的脸色一沉,那岂不是……傀儡术?人才多就是这点好处,这才多长的时间,就已经推算出很多东西了。
不过在场的人脸上都没有喜意,驱使化修为傀儡的,主使者得是什么修为,得拥有什么样的势力?然后邵真人才看向李永生方向,眉头就又是一皱,怎么有毛发和指甲?不是大范围的厌胜之术吗?厌胜之术一般就是针对个人的,取了此人的生辰八字、毛发指甲或者用过的衣物,就可以发动了,但是此次厌胜是针对整个王府的。
李永生看一眼张木子,呲牙一笑,麻烦你帮看一下,毛发和指甲的主人,是什么修为。
看不出来,张木子断然摇头,开什么玩笑,我是看身体修为,不是查天机。
那我截取一点证物好了,李永生截了一截头发,那指甲根本就没动,然后转身走出去,走,去第二个阵基。
他离开了,但是这里必须要留人,于是两名司修被留了下来,同时呼叫王府的卫队来接管此地。
王府的卫队,现在也撒出来一些,这几天,王府跟外界的联系并不通畅,危机已经过去了,那就必须尽快掌握封地内的各种动向。
接到消息的卫队,很快就派人过来,看守这个现场,看到窝棚里的阵基,来人怔了一下之后,还有点纳闷,那帮道宫的家伙,没把阵基拿走?这是现场啊,东西当然是尽量别动,留下的两名司修回答。
别开玩笑了,来人不屑地笑一笑,九公主家的那位,看东西看得可紧,宁可碎了阵基,都不让别人看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一名司修狠狠地瞪他一眼,事发的时候,大家都在那一片,谁还能不知道详情?李永生自家的阵法,凭啥让你们看?这种现场的东西,人家也不稀罕动。
好了,另一名司修出声和稀泥,人家找下一个阵基去了,快张罗人过去配合,那时候可不就知道,那厮小气不小气了?一共有几个阵基?来人摸出了传音海螺……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里,李永生等人又找到了其他的两个阵基,不出意外的,阵基旁都倒毙了一个被反噬的化修。
虽然大家知道,对王府做出大范围的压胜攻击,必然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但是看到三名化修仅仅因为阵法反噬,就这么死去,大家也难免咋舌——真的是大手笔啊。
尤其这三名化修,都是已经被抽离了魂魄,却又能控制的傀儡,从某种角度上讲,这比那些有意识的化修,可靠多了。
不过李永生可没觉得,三个化修就是全部,来到第三个阵基处的时候,他要求王府里派一个擅长天机推算的修者过来。
第三个阵基处,阵盘上有一颗牙齿,还有一根手指。
在等待王府来人的时候,李永生也终于琢磨完了阵法,于是苦笑一声站起身来,算了,我不等了,回王府休养吧,我是又饿又困啊。
你别着急走啊,邵真人出声了,到底看出什么来了?他也急着回王府,不是因为困和饿——对于准证来说,这些都是小问题,关键是,原本他高阶化修的境界就不稳,又熬了这么久,也得回去巩固一下了。
但是这也阻挡不住他的求知心理。
这一刻,他只顾求证,早就忘了李永生才仅仅是初阶司修,还是今天早上刚晋阶的。
这些指甲、牙齿什么的,应该是怨念来源,李永生一边打哈欠,一边向马匹走去,应该最少也是化修,十有八九跟英王府有关……哈啊,不行了,必须休息一下了。
一行人匆匆跑回去,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一顿饭,就跑进灵地里呼呼大睡了起来——司修对睡眠的要求就不高了,但是三天三夜不停歇地驱动阵法,真的是身心疲惫啊。
直到傍晚,他们才渐次起身,而王府这边,又做好了丰盛的晚宴招待他们。
世子出现在晚宴上,吃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他表示三名化修傀儡的身份,已经调查清楚了,从血统上讲,都不是中土人。
两名新月国血统的,还有一名是伊万国血统的,当然,血统仅仅是血统,中土国西北方,也有伊万人生存,其中不少都在新月国境内,也信奉了真神教。
所以这主使者极有可能来自新月国。
不过紧接着,世子提供了另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果不其然,那阵基内的牙齿、指甲之类的,全是属于化修的,三个阵基,来自于六名不同的化修。
通过天机推算,这六个化修,果然是跟王府有仇的——严格说,这六人是跟王府的九公主有仇!就是上一次韦家在河间府埋伏赵欣欣一行,一场大战之中,斩杀的六人!上次大战之后,这死去的六名化修,都移交给了官府,有化修是自爆的,但是自爆也不能爆得一干二净,总要留下些指甲、牙齿之类的。
现在就是有人利用他们六人的零件,布下大阵,引来相应的怨念。
化修的怨念,比一般人的怨念可怕多了,若是死了很久的化修,那无所谓,但是新亡的化修,有很强的因果线,而且有相当大的戾气。
亲王世子还是比较厚道,他并没有认为,主使者就一定是李永生或者赵欣欣引来的——英王府得罪的化修海了去啦,只不过最近王府修身养性,得罪的化修,也就是这一波了。
再往前数,不说英王府,就李永生帮赵欣欣斩杀的化修,也不止一个,不过那都是比较久远的事儿了,怨念基本上也都消散在天地间了——一如业火红莲。
所以,世子没有强调这恩怨是赵欣欣结下的,他强调的是,送上去的尸身被人利用了。
这就是传说中细思极恐!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没有人愿意说话,果然还是朝争使然!就在这时,英王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大声笑着发话,本王来得晚了,诸位海涵,此事已经报于宗正院,宗正院已知,五行生灭阵再现中土,很快就会派天机殿的人前来。
他笑得很开心,但是张木子、杜晶晶等人闻言,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第四百二十章 是真君吗现场沉寂片刻之后,张木子沉声发话,天机殿的人能来,是好事,但是五行生灭阵再现中土,英王你这是何意?想让四大宫卷入朝争吗?有些话杜晶晶和邵真人不合适说,她却是无妨的。
英王淡淡地看她一眼,吩咐一声,拿酒来,我先敬在座的道长们一瓯!一瓯酒马上就被端了上来,英王端着酒瓯,四下示意一下,一饮而尽。
他抬手擦拭一下嘴角的酒水,大有深意地看一眼张木子,五行生灭阵,我真的很想瞒住,但是……你觉得可能吗?当然不可能瞒得住,与其等别人打小报告,不如他自己主动捅出来,否则麻烦更大。
父王,坐下吃点菜,赵欣欣站起身来,柔声发话,张道友是有些急了,但是五行生灭阵,对我们四大宫来说,也是禁忌,您应当省得。
英王当然省得,若有道友陷入朝争,四大宫共击之!不过他也挺委屈,这七八千人都看到了,我瞒得住吗?真要隐瞒又被泄露出去的话,金銮殿的那位皇侄又会怎么想?所以英王只能悻悻地一笑,一摆手,旁边有侍卫过来,为他摆了一把椅子。
他一屁股坐下来,扫视一眼四周,关于凶手,你们讨论到何种程度了?顿了一顿之后,世子发话,我们正要讨论,父王,您忙了一天,先用点饭?英王点点头,他确实是跑了一天,不多时,有人递上来一份羊羹,几张大饼,他用大饼蘸着羊羹吃喝了起来,嘴里含含糊糊地发话,你们继续。
英王世子很有两把刷子,事实上英王被大家看好,跟世子也有一定关系——不是教子有方,而是后继有人。
世子并不胡乱抢风头,而是看一眼李永生,此番的厌胜之术,李大人当有精研,还请大人看在九妹的份上,一开大家的茅塞。
李永生升位成了李大人,这还是大兄哥的称呼,而且不是空口请教,是仗着九妹的面子。
李永生羞涩地一笑,哎呀,我的境界还未稳,正想回去打坐,大家一起探讨好了。
多好的年轻人啊,知情达理。
他够谦虚,邵真人可是不耐烦了,他还想长一长见识呢,李小友,谦虚得过头,那就是虚伪了。
其实李永生是真没什么可说的,通过琢磨厌胜之术的阵法,他大致弄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这次的厌胜术,就是引动那六名化修的怨念,攻击整个王府。
不过怨念之类的东西,只能对意识和神魂造成伤害,而此阵法的攻击,是消磨掉魂魄,而不是摄走魂魄,事实上,这种针对亲王府的攻击是大忌,将魂魄摄走也没用。
至于说气运拦不住,灵地周边没啥影响,这都是小关窍。
最关键的是,李永生发现了一个掠夺怨念并化为己用的手段——亲王府若有人的魂魄被消磨殆尽,肯定会残存或多或少的怨念,而这怨念会转化为厌胜之术的助力。
按照这个推断,六个化修的怨念,加上三个化修的驱动,这个阵法完全可以将王府中人一网打尽——化修或者不会全部死掉,但是能跑掉多少,那也很难说。
听到这里,英王忍不住脸色一沉,竟然是如此邪恶的阵法?被杀的人残留的怨念,还能助纣为虐,这阵法当真称得上邪恶了,一旦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将中土国搞得白骨遍地、赤地千里都很正常。
邵真人的眉头微微一皱,此种手段,倒像是新月国所为,国战时有类似的阵法。
他是亲身经历过卫国战争的,对很多东西都很清楚,不像后来的小辈,接触不到国战中很多禁止外传的机密。
英王身为亲王,也知道很多机密,他冷笑一声,但是这阵法,中土国也有人学得了一些,未必就是新月国所为。
他非要这么认为,别人也没有办法。
不过也有人认可他的观点,比如说世子,父王这话,很有道理,我看这厌胜之术,也未必就是要灭绝王府,万一大家四散出逃,还是有可能撤离的,主要是制造混乱。
赵欣欣冷着脸,瞥一眼李永生,是这样吗?李永生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了,世子还是将事情想得简单了,若是真君出手,谁跑得掉?世子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起来,那是气极而笑,我王府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吧,怎么能惹动真君出手?而且……谁家真君敢如此?还真可能是真君出手,邵真人却不照顾他的情绪,淡淡地发话,役使那三个失魂化修操控阵法,攻击这么大的王府,没可能是真君吗?那真君何不……世子想问真君何不直接对王府出手,然后他才反应过来,真君是不可能直接对王府出手的。
真君出手,涉及天道变化,首先天机就很难遮蔽,而且,他攻击的是亲王府,王府大约是挡不住真君的攻击的,但是记录下真君的气息,却是不难。
皇家就是皇家,底蕴极其深厚,就算惹不起对方,也有手段留下对方身份。
真君可以在王府外埋伏的,李永生淡淡地发话,若是亲王府真的不查,只剩下十余化修想要脱身的话,保证脱不了身。
真君不能攻击王府,那是因为王府有各种防御,有大气运可借用,也方便记录下袭击者身份。
但是府中之人一旦离开王府,真君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出手了。
所以布阵之人,还真有可能灭绝英王府一脉。
英王听到这话,脸色也黑了下来,他看向邵真人,我王府外,真的可能埋伏着真君?就算那时埋伏,这会儿也撤走了,厌胜之阵已破,他留着做什么?邵真人懒洋洋地回答。
然后他看一眼李永生,至于那三具傀儡是否为真君操控,我也不精通阵法,你还是问李小友吧。
英王的目光,再次看了过来。
李永生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回答,也可能是巅峰真人操控的,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英王的脸顿时黑得不能再黑,世子也是一脸的惊悚,你是说,十有八九是真君操控的?李永生实在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可还不能不回答,若是有三名巅峰化修,各操控一名傀儡也是容易的……毕竟傀儡死亡,他们也要受到反噬,一名巅峰化修,不太可能同时操控三名傀儡。
真相就是这么残酷,他早就想到这一节了,但是……说出来徒乱人心。
三名巅峰化修好找吗?不好找!但是普通的化修,吃不住大阵反噬加傀儡反噬。
巅峰准证?呵呵,英王干笑一声,竟是有无限的唏嘘,巅峰准证都忙着证真呢。
这是大实话,巅峰化修并不比真君的数量多到哪里,不能证真的巅峰准证,会比较快地陨落,但是一旦成就真君,能活很久。
而且身为巅峰准证,证真才是第一要事,其他都可以放到一边。
像围攻英王府这种事,对巅峰化修而言,也是个比较危险的任务,首先任务就不太容易完成,其次,万一消息传出去,还想证真?等死吧!想请到巅峰化修出手,并不比请一个真君出手容易多少,至于说请到三名?那只能呵呵了。
至于说巅峰准证出手,再加上三名化修傀儡,和六股化修怨念,为何不能攻破五名司修组成的五行生灭阵——姑且将李永生也算成司修,还要考虑被反噬的危险?因为厌胜之术的攻击是无形的,比有形的攻击要难。
总之,英王这是反应过来了,不是十之八九有真君出手,而是九成九是真君出手。
当然,真君也是惜身的,见厌胜之术失效,就果断抽身走人了,战略意图失败了,多杀几个人,有意思吗?万一暴露了,还不够头疼的。
赵欣欣斜睥李永生一眼,永生,真的是真君出手?情急之下,她都顾不得称呼他李掌柜了。
定然是真君出手,这一次,是张木子回答了她,她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若是三名巅峰准证,咱们出去查找阵基的时候,人家不会出手吗?真君不便随意出手,但若是巅峰化修,为了泄愤,杀几个人再走也是无妨——遮蔽了天机即可,而真君的天机,会跟天道有交集。
想清楚这些之后,一时间,在座的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趣。
禀报殿下,一名侍卫匆匆闯了进来,天机殿幽思真君,已经入了大名府。
刘师来了?英王刷地站起了身,兴冲冲地发话,快,备轿……不,备马,我要亲迎刘师,谁还一起去?世子马上站起身来,其他人却是没什么反应,摩天岭的小师妹管绿萝已经站起来了,见到恩师没什么反应,呆了一呆之后,又坐了下来。
此刻在灵地里待着的,不是道宫中人,就是跟道宫有关的人,天机殿的真君是很牛叉,但是道宫的人需要在意吗?第四百二十一章 质子?英王和世子匆匆而去,李永生看一眼赵欣欣,这就是你家在天机殿的底蕴?幽思真君不过是教授过父王一些东西罢了,赵欣欣懒洋洋地回答,很是不以为意的样子,也就是父王认这个师生情,人家却是未必认……正经是无心真君跟我家更惯熟一些。
然而,不管她怎么说,但是对英王而言,天机殿能派他的半个师尊——幽思真君来,总是比派来其他真君强很多。
真君是一炷香之后到来的,整个王府灯火通明迎接,不过灵地这边的道宫中人,都没有去凑那个热闹。
然后就是一晚上的忙碌,李永生等人则是按部就班地打坐,该疗伤的疗伤,该稳固境界的,则是稳固境界。
直到第二天早上,王府派人将饭菜送过来,也没有说幽思真君要见他们。
既然真君无意召见,大家就更不凑热闹了,赵欣欣倒是问了两句,知道真君一大早出去了,去王府外探查天机。
众人对官家的真君不感兴趣,却也没谁敢私下议论,就这么一点距离,敢嚼真君的舌头根,那才是活得不耐烦了。
然而,在接近中午的时候,风云突变,有王府中人匆匆跑来,启禀九公主,荆王十三子求见!啊?赵欣欣听得就是一愣,荆王比她老爹大十余岁,十三子是嫡子中最小的一个,现在应该还未成年。
张木子和杜晶晶在静室养伤,邵真人在稳固境界中,李永生虽然也在稳固境界,但是一直分心关注灵地里的小院。
听到这话,他起身推门而出,有没有搞错,荆王的人……这不是送肉上门吗?捉拿荆王一系的人马,是天家下的旨意,此刻天机殿的人尚在王府,就算英王想徇私,那也不可能。
而且,此子来求见已经入了道宫的赵欣欣,这又是什么鬼?赵欣欣见他出来了,侧过头看一眼,要不要见?随便你,李永生笑着一摊手,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的。
赵欣欣犹豫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吩咐一声,那就隔壁小院相见吧。
隔壁小院,就是此前他们住的院子,王府的人在里面住了三天,就算大家都很小心,也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正好邵真人等人都需要灵地休养,所以大家搬到灵地的小院来居住——他们帮了王府这么大一个忙,英王当然要准的。
赵欣欣和李永生走过去的时候,小院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当然,那些踩踏过的花草,怎么也不可能马上恢复,在无声地提示着他们,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荆王的十三子已经在小院里等着了,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青衣小帽面色白皙,脸上还残存了些许的惊恐,他的身后,是一男一女两名司修,也是普通人家的打扮。
见到赵欣欣进了院子,少年从石凳上长身而起,深施一礼,见过九姐姐。
几年没见,十三弟长大了啊,赵欣欣微微颔首,怎么不进屋坐?有真君在,怎么能进屋说话呢?少年艰涩地回答,一脸的无奈。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不好,想他乔装打扮,一路担惊受怕地赶来,途中不知道遭遇了多少磨难,才赶到了大名府。
哪曾想,他在王府门口一通报,就得知天机殿的幽思真君,正在王府。
消息报进王府,真君也不是老糊涂,明确表示说,我是天机殿的,不是因果殿的,怎么处理来人,是你英王府的事,我不过问。
英王也头大,来的是哥哥的嫡子,要是个庶子,那说扣就扣下了,但这是嫡……幼子啊。
尤其是,他也实在被层出不穷的刺杀搞烦了。
特别这最近的一次,若不是机缘巧合,李永生看出邵真人要晋阶,将真人挽留了下来,道宫中人一旦离开,整个英王府都可能完蛋——毕竟是有真君在王府外虎视眈眈啊。
尤其是昨天赶来的刘师,也没有否认此前可能有真君在王府外守候。
当然,幽思真君也没有明确表明,有真君曾经出现的迹象,然而,没有否认就足够了。
所以英王索性心一横,直接将侄儿招了进来:有啥事你就说。
然而这十三王子不是个胆子大的,他能前来传话,就是因为年纪小,而且是嫡子。
荆王此举,相当于是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几个兄弟手上,你们想关就关,要是觉得可以杀无赦,那就杀掉好了,左右不过是令皇族心寒。
他要做的,就是让几个兄弟知道,自己承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我把儿子都送过来了,你总得听他说两句吧?十三王子听说,有天机殿的真君在,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话都说不出来,就是哭着喊着要见九姐姐。
英王一看,这孩子被吓到了,也没辙了,那就把人先送过去吧,反正总共一个孩子俩大人,赵欣欣那边好手多了去啦,不可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十三王子见了赵欣欣,才战战兢兢地表示:我父亲是冤枉的,他遭遇太多刺杀了,结果有手下人不忿,铤而走险意图报复,却被天家发现。
而荆王现在三湘起兵,也不过是想保护自己——他在三湘的根基并不深。
荆王派人来找英王,就是想让这个素有贤名的弟弟出头,几个亲王联保。
至于说英王府这边屡次遇刺,荆王也有耳闻,他认为这里很可能有国外势力的参与,挑动赵家来一场大内斗。
不过他保证,从来没有派人对英王府下过手——你若是不信,我这个十三子,就暂时借住在英王府了,等所有的刺杀事件都水落石出,再放他回来。
这是主动送质子上门的意思。
总而言之,荆王表示自己也是被逼无奈,他还很着紧赵氏江山。
所以他认为,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多几个亲王联保,我们保证不反叛,但是天家也要承诺,不对这些亲王下手。
反正赵氏的江山,还是要赵家人管理,一旦发生内斗,不但国内黎庶受苦,国外的势力更有可能乘虚而入,瓜分中土国。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允许亲王自行管理封地所在的郡州,那是最好的。
荆王不顾自己的嫡子年幼,令其不远万里受尽磨难来英王府,传递的就是这样的消息——这种事派个外人来传话,根本不足以取信于英王。
其实就算派嫡子来,也不代表荆王一点反意都没有,金銮殿上那个位子太重要了,为此损失几名嫡子,也不足为奇。
从来无情最是帝王家。
他结结巴巴地说完,赵欣欣看着他,久久无语,最后才长叹一声,十三弟,九姊已经入了道宫,这话你该跟我父王说啊。
有天机殿的人在,我不敢啊,十三王子都快要哭出来了,他抬头看一看院子上空,战战兢兢地发话,那位真君,应该听得到我在说什么吧?何止真君,只要是王府内的,真人也听得到,赵欣欣无奈地一拍额头,这事儿,我回头会告知父王的,看你满面风霜,就在院子里歇息了吧。
谢谢九姐姐,十三王子又施一礼,长长地出一口气,这一路真的辛苦,九姐姐,我从小到大,真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你会保护我的吧?看他这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赵欣欣微微一笑,放心,在这个院子里,谁想动你,还真得我同意。
那就麻烦九姐姐了,我得先沐浴一下,你这里有玫瑰花露没有……不方便的话,随便什么花露都行,可怜的十三王子,哪里吃过这种苦?九姊身入道宫,哪里来的你那么多毛病?赵欣欣瞪他一眼。
好吧,有热汤也行,十三弟讪讪地一笑,然后眼珠一转,九姐姐,你这么大的名头,能接引我进十方丛林吗?九姊尚未筑基!赵欣欣冷哼一声,你洗个澡,好生歇息,没准是一场郡王的富贵,瞎起什么哄!我是真不想在王府了,十三弟苦笑一声,此次前来,我都做好被杀头的准备了,但是父王有命,不得不来……唉,生在王侯家,又有什么好了?赵欣欣笑了起来,多大个小屁孩儿,学别人悲春伤秋?你若生在黎庶家,哪里来的玫瑰花露,供你洗澡用?十三弟终究还小,见这个九姐姐言语和蔼,就又悻悻地说一句,没有玫瑰花露,总好过掉脑袋吧?接下来,他就选个房间,进去洗澡了,不过没过多久,英王走了进来。
正好那两名司修护卫还在,他抬手招一下,淡淡地发问,荆王派出几个儿子来?两名司修对视一眼,男司修一拱手,恭恭敬敬地回答,启禀殿下,这种事,我们这些下人哪里知道?不过……三四个是有的,您这里来的是十三少主,是王爷最重视的。
那是啊,必须得重视,英王哼一声,我这儿是幽州郡,我又风头够足。
第四百二十二章 暗战不已两名司修见英王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说。
然后英王就又发问了,襄王那里,派了谁去的?他和襄王,是篡位呼声最高的,但是偏偏的,两人的关系曾经还不错,后来才越走越远的。
尤其是发生韦家刺杀事件之后,两人的关系就更不好了。
荆王府来人也猜到了一些,男司修苦笑一声,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那就是派人去了,英王冷哼一声,抬头看一眼四周,刘师进来坐一坐吗?周边没有任何的反应。
但是在场的人也不敢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良久,小院上空才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有若银铃一般,此间事我已经知道了,殿下自去忙碌即可,此事我要告知殿里的。
李永生听得忍不住咋舌:原来英王拜了一个女人为师?没过多久,英王府的下人来报,幽思真君已然离开了。
他总还是要告知天家的,英王长叹一声,很是有点意兴索然。
然后,赵欣欣问出了一个李永生想问的问题,咱们家的防御,能防住真君的窥探吗?这是亲王府,当然没问题,英王很干脆地回答,不过下一刻,他觉得话说得有点满,少不得又补充一句,如果他不想被咱们发现的话。
小偷和强盗能一样吗?李永生听得有点想笑,我估计他不希望被发现。
接下来的话,真君听不到了,但是大家猛然间发现,似乎也没啥话可说。
过了一阵,又是李永生出声,幽思真君,是个女人?幸亏他听不到,英王白他一眼,要不你就死定了!原来这幽思真君是个男人,生于澌水河畔,本名刘澌,性情阴柔,很有点性格错乱,时而如男子一般豪迈,时而如女儿家一般娇柔。
但偏偏是这样的人,最合适推断天机,他有女人的细心,又有男人的脑洞,所以被赵家用海量的资源,硬生生堆出了一个真君来。
他教过英王,有点师徒之情,但是他更为皇族考虑——没有赵家的支持,就没有他的今天。
赵欣欣出声发话,父王,十三弟的话,您怎么看?我怎么看,很重要吗?英王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关键是看天家怎么看吧,刘师已经回顺天了。
三皇伯说,他是无辜的,赵欣欣的眉头微微皱起,咱们就任由天家折腾吗?我觉得,总要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才好。
女人终究是感性的动物,她看着十三弟的样子,真的是很可怜,而且自家父王,也在承受这种无妄之灾,她本能地就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英王嘿然不语,良久,才叹一口气,你先招呼好你的十三弟吧。
赵欣欣闻言,有点纳闷,您这是什么意思?你懂个什么,英王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那小屁孩儿找你,目的不一定单纯。
赵欣欣的脸,顿时就红了,委屈地发问,怎么不单纯呢?他那么小!好了,李永生及时出声,我想,殿下的意思是说,荆王在三湘起事,当然希望得到玄女宫的支持。
玄女宫所在的玄女山,就是位于三湘和百粤的交界处,朱雀城名义上归百粤管,事实上是一块飞地,全部都位于三湘境内。
赵欣欣顿时愕然,愣了一愣之后,侧头看向那一男一女两个司修,沉声发问,荆王府真是这么想的?他们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瞒着这两人,因为没必要。
一旦发现这两人有问题,杀了就是了,反正他们逃不出英王府的控制范围。
别说俩司修了,就是十三王子,目前也是朝不保夕,没准什么时候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区区的两个司修,算得了什么?想起来也挺讽刺的,在黎庶眼中,高高在上的司修,生死只在上位者的一念间。
想当初李永生在博本院,曾经被小小的制修和司修,折腾得焦头烂额。
男司修面无表情,女司修勉力笑一笑,这您得问十三少主了,我们不好说。
不好说,你答什么话?赵欣欣厉喝一声,抖手打出一道白光,直接将女人击得飞出老远,你不懂,就闭嘴!这一刻,赵欣欣终于展示出了自己的傲娇属性,她本是看着十三弟可怜,没想到自己又可能被算计了,这令她心乱如麻,于是悍然出手。
当然,她尚未晋阶制修,出手的力道很是一般,或许能击伤制修,击伤司修那就是笑话了。
不过那女司修也不敢抵挡,硬生生地被击飞。
男司修见状,忙不迭单腿点地跪下,小人该死,任凭九公主发落,还请您息怒。
唉,赵欣欣意兴索然地叹口气,不再说话。
英王见这两个司修恭敬,也没多计较,而是饶有兴致地发问,我三皇兄遇刺的事儿,我怎么没听说呢?启禀殿下,那是在吴军役使遇刺之后,男司修恭恭敬敬地回答,荆王殿下先是被人下毒,然后又在出行路上,遭遇阵法埋伏,还有……不用说了,英王一摆手,对方可能说的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反正他暂时没办法验证,他派的人,刺杀了谁?殿下,是王府客卿擅自出手,司修又跪在了地上,顶撞亲王是大罪,但是他必须为荆王开脱,那是世子的半师,世子遇袭受伤,大家都很不忿。
看来不止是英王的子女被刺杀,荆王也受到了类似待遇,要命的是,世子还受伤了。
英王冷哼一声,淡淡地发话,我并没有问刺杀的原因,这并不重要。
刺杀的是……司修报了三个名字,没什么要紧的官儿。
不过其中一人是前巡荐部部长之子,这个部长跟坎帅是对头,曾多次弹劾坎帅,而其人又跟坤帅交好。
大量辛秘,从这司修嘴里说出,众人直听得目瞪口呆。
英王听得却是有点心不在焉,刺杀的事儿,他经历得比荆王多出很多,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沉默片刻之后,他出声发问,荆王起事,占据几个府了?司修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回答,只是驱逐了五个知府,并未伤人。
五府之地了,英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不杀人还是好的。
就在此刻,十三弟沐浴完毕,过来见过皇叔。
不用多礼,英王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这个院子,现在归你住了,需要什么,只管跟下人吩咐,一路辛苦,先多休息几天。
短短几句话,就算是将人软禁了起来,不过他终究是个做叔父的,不能摆出恶形恶相,说得还算是和蔼。
十三王子犹豫一下,壮着胆子发问,叔父,我是否能去隔壁找九姐姐玩耍?赵欣欣一听,火气又上来了,还打算通过我,拉拢玄女宫下水?不过她不会跟一个小孩子发泄,说不得呲牙一笑,九姊这边有师门的事,却是不方便。
英王离开这里,就来到了隔壁的灵地小院,见其他人都在修炼,知道不好轻易打扰,于是跟赵欣欣约定,晚上我再过来,跟诸位道长饮酒共醉。
当然,饮酒只是个托词,当天晚上,一干人得了消息,从静室走出来。
几杯酒过后,英王提出一个要求,他希望几位道长在多留几日。
其实以英王府的底蕴,并不差他们这点力量,王府里有二十多个化修呢,但是这种时候,多一份力量就是一份力量。
再说了,前两天的厌胜之术,也真的把他吓怕了,面前这些人里,虽然除了一个高阶化修,其他都不值得一提,但是道宫中人是灵修,还掌握着不少秘术,没准什么时候就用得到。
面对英王府的挽留,众人也不好推辞,虽然这一趟出来,耽搁的时间不短,但是现在除了身上带伤的,就是需要稳固境界的,王府愿意借用灵地,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但是邵真人还是提出了问题,殿下,我们要在王府待多久?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摩天岭了。
这个我也说不好,英王无奈地摊一摊手,不过,我想超不过一个月吧,三皇兄使出这么一招,金銮殿上的那位,估计很快会做出反应。
这个估计用不了多久,邵真人闻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笑着发话,不得不说,荆王这一步棋走得,令金銮殿那位挺坐蜡的。
从来谋反都要藏着掖着,荆王可好,直接发动全族的力量,声讨今上了,甚至不惜派出自己的嫡子传信,证明自己有多冤枉。
然而,就是这样的当面锣对面鼓,让今上无法再回避,有些事情必须摊开来说了。
嘿,我这个皇侄,英王不屑地摇一摇头,眼高手低,什么都没掌握在手里,就想着清洗了,生怕被人小看,我看他回过味儿来,也未必是一两天就能做到的。
就在此刻,又有下人来报,王上,有宁王府来人求见。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世子的小心宁王府?英王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发话,着王妃见他们,有什么消息报过来。
宁王是先皇长子,今上见了也要尊称一声大兄。
不过这个长子生性怯懦,为人没什么主见,娶妻裘氏,却是朝中豪门,据说宁王府里,很有点牝鸡司晨的意思。
正是因为如此,英王吩咐由王妃接见来人,而且他本来就是宁王的叔父,差着辈分呢。
不多时,又有人来报,说是襄王着人质问宁王:前一阵我遇刺,动手的是不是你的人?宁王觉得冤屈得不得了,我虽然是今上的皇兄,但不是一个妈生的啊。
而且,你当就你遇刺了?我还遇刺了呢!原来三个月前,宁王出游大河,遭遇奇怪的风浪,差点打翻了王船,更奇怪的是,他身上虽然也有护符,竟然被冰凉的河水激到了。
回去之后,他病了足足有一个多月,据说是至今元气未复。
裘氏就不干了,说这一定是有人要害你,咱得报知今上知晓。
难得的是,一向软弱的宁王,打定主意不上报,因为他担心,这事儿就是自家兄弟做的。
为啥呢?因为他才是先皇长子,按理来说,他才最有资格继承大宝。
先皇很早就立储了,但是立长之声,从来就没有断过。
尤其是先皇在晚年的时候,有点后悔早些年的铁血大清洗了,觉得做事太严厉,有伤天和,也不利于统治。
他原本是不喜欢这个懦弱的长子,但是后来越来越欣赏他了,觉得中土国在铁血清洗之后,有这么一个宽厚的天家,才是最合适的。
张弛之道,原本也是天道。
然而先皇又不喜欢外戚——太皇太妃压得他就很难受,所以宁王妃裘氏,也不为他所喜。
宁王知道自己的兄弟忌惮着自己,而且遭遇怪风,也不能说一定是有人要害自己,所以他就将此事压下了。
但是襄王派人质问,就是他不能忍的了,正好他也接到了荆王的通传,索性派人进京诉苦:我规规矩矩地做我的宁王,啥事儿也没干啊,怎么一桩桩的横祸,就撞到了我头上?他肯定不能只跟今上告状,万一天家正想收拾他,这不是把由头都送上去了?所以他索性也学着荆王,所有亲王,我挨个通知一遍。
英王听完传话之后,脸上表情煞是怪异,最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就开始了?一个……接着一个?就在此刻,世子匆匆赶到,父王,宁王的事……咱们是不是要拿个章程?唔,英王轻哼一声,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依你说,该拿个什么章程?世子左右看一下,心说你们都坐着,让我站着说话?我是不是不该当着外人的面,跟父王说这事?好了,没有外人,英王一摆手,心说这小子倒是越来越机警了,不枉我一番培养,坐下说话,你说拿什么章程?世子寻个石凳坐下,荆王自辩了,宁王也自辩了,咱们是不是也随个大流?哦?英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扬下巴:你继续说。
有些人的遇刺,根本就不是真的,世子气呼呼地说话,显然是心里很不公平,别人不说,就说襄王殿下,怎么可能有人行刺他?襄王这混世魔王,是中土国第一个不能惹的亲王,有太皇太妃罩着,谁敢行刺他,他绝对有胆子把天都捅个窟窿出来。
今上是绝对不会派人行刺他的——只须耐心等待即可,太皇太妃大行之后,随便出一根小手指,就碾死他了。
旁人行刺他,太皇太妃一怒出手,就可怕多了,而且今上还必须得全力破案,其他亲王也得屁颠屁颠地配合——敢不配合的,有种出来走两步?行刺他,会遭到倾一国之力的调查,谁吃傻逼了,去做这种事?英王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你就那么确定,他没有遭遇刺杀?世子知道,这是父王的考校到了,于是伸出三根手指,其一,他若遭遇刺杀,必然会宣扬,他是铁了心往天家身上抹黑的,没可能有机会不会不用。
世子快速发话,并不给其他人出声置疑的机会,其二,就算他真的忍住了,不去声张,等到关键时刻再发作,但是太皇太妃忍不住,她是藏不住心思的脾气……到目前为止,咱们没有听说,太皇太妃因此事发作过。
这个理由不错,但也不算绝对。
其三,世子侃侃而谈,就算他俩都很沉得住气,但是王叔身边的高手,还是有数的那几个,若是真的遭遇了刺杀,太皇太妃起码要暗暗派遣两殿的高手过去吧?这个理由,就令人无可辩驳了。
英王嘿然不语,半天才微微颔首,终于是长大一些了。
看他愁眉不展,赵欣欣有意哄他开心,于是捂嘴轻笑,才‘一些’?我看大兄比您也不遑多让了,他有哪里说得不合适吗?这个你就无须知道了,英王微微一笑,然后又看一眼世子,小九说你比我不遑多让了,你也这么觉得吗?孩儿不敢,世子吓得离开座位,就单腿跪下了,九妹天真烂漫,久在道宫,说话难免没有分寸。
李永生看得这才反应过来,合着除了皇位要争,英王世子这个位子,也是要争的,怪不得永馨一句话,把世子吓成这样。
英王再怎么贤名在外,对这样的事,也不能不敏感。
所以世子必须点一下,九妹已经是身入道宫,说的这些都是无心的。
嘿,张木子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心里越发地看不起这些无聊的争执了。
不过英王的反应很不错,他笑一笑,起来吧,你又没做错什么……小九看好你,对于咱家来说,又不是坏事,父王百年之后,还指着你俩同心协力,经营好家族呢。
咱家还指着您掌舵呢,世子小心翼翼地起身,像宁王这样的事儿,我就一窍不通。
不通就多想一想,英王一摆手,你觉得我该不该也写这么一个东西?想到什么说什么。
世子愁眉苦脸想了好一阵,试探地发话,我觉得写不写没关系,咱家就是个靶子,遇刺遇得太多了,根本不用宣传,可是真的不说,又有点不甘心……或许需要个契机。
英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会是什么样的契机呢?这个我说不好,世子慌乱地摇摇头,还望父王指点迷津。
等襄王的书信吧,英王也懒得再逗他了,懒洋洋地发话,襄王不动,咱们不动,襄王一动,咱们跟着动。
世子的眉头一皱,可是他才被老太妃斥责了,会上书吗?英王冷笑一声,就算他想不到,他身边总有人能想到,总不能是一窝傻子吧?他的话音刚落,就又有人来报,有襄王使者来了。
世子出去接待一下,不多时又回来了,襄王致书说,韦家袭击九妹一事,他也异常愤恨,但是此事他并不知情,愿意赔偿王府灵石十块,九妹那里,他还有心意。
看看,这就是了,英王不屑地一笑,我在京城两月,也没有等到他的解释,我还以为他永远不会解释了呢……荆王倒是走了一步好棋。
世子想的却是别的,他会不会也四下发书,说自己多次遇袭?肯定会的,我这个兄弟,做事一向如此,英王淡淡地发话,他先致书于我,将这一段因果揭过,然后再叫屈,省得他自己被动……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什么长进啊。
想得倒好,世子气得冷哼一声,他的致书,咱们也得接受才行。
他就不会考虑咱们可能不接受!英王说到此处,忍不住抬手一拍石桌,声音也提高了一些,那家伙做事,一向就是这样……反正咱们不接受,也有人能令咱们接受。
世子的腮帮子鼓了一鼓,又捏一捏拳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我还是为他家道贺去的呢,赵欣欣叹口气,也是颇为无奈的样子。
英王脸上没什么表情,而是看一眼世子,既然襄王都这样了,你安排人写一份告知亲族书,我估计……很快就用得上了。
世子点点头,犹豫一下,又出声发问,那怎么回襄王的使者?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英王很随意地回答,咱家可是比不上襄王府,有人送东西,为什么不要?世子想一想,又小心地问一句,那您要见使者吗?你处理就行了,英王不屑地一笑,我这个王爷,虽然遇刺无数,可也好歹是亲王,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见我的。
襄王的耐心,比大家想的还要不堪,三天之后,他的告知书就来了,说自己遇袭无数,恳请其他皇族明察,中土国不能再这么混乱下去了。
他的意思,也是要在海岱划一大块势力范围,以求自保。
英王见状,终于拍板决定,咱们的告知书,也可以发了。
哪曾想,上午才派出去二十余名信使传书,下午的时候,京城里就派人来了,来的还是跟英王府相交甚得的无心真人。
第四百二十四章 山雨欲来英王亲自在王府会客大厅,接待无心真君。
真君不着急说厌胜之术的案子,破到什么样程度了,开口就是,听说摆出了五行生灭阵?近三十年没有见过此阵了,英王果然大才。
英王这次也豁出去了,皮笑肉不笑地发话,没办法,我不想死啊,更不想家人死,兔子逼得急了都要咬人,何况我这个亲王呢?无心真君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你这么有恃无恐的,是不是也写了什么告知族人书?英王很随意地回答,我不仅写了,我还发了,四叔父那里,我派小儿子去的。
英王的四叔父是成王,喜好游历,是光宗的兄弟里,唯一在世的,同是皇后所出,一向不参与朝政,先皇昔年大清洗,也没影响到他,他反倒是保了几个下属的子弟。
都说太皇太妃能主了皇家的事,但是成王若开口,她都得卖几分面子——这可是嫡亲小叔子,她其实也不过才是光宗的妃子。
成王对于这些亲王没倾向,他只有一个伴侣,子女一共五人,孙子孙女十来个,整个成王府不过百余人,封地就要了一座山,绝对的与世无争。
他寄情于山水,做事也公道,关键时刻还能庇护人,在皇族里地位极为超然。
英王说这话,不是说要请出皇叔公断,而是说我幼子托付给成王,我这一脉就绝不了。
无心真君听到这话,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何至于此?英王无奈地苦笑一声,我也想问一句呢,何至于此?无心真君摇摇头,天家也知道,朝中有些不当言论,此刻就是派我来商谈的。
不用商谈,真的,英王一摆手,我受了多少刺杀,多少羞辱,真君你应该知道,我听从皇命回京祝寿,寿宴成什么样子了?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用阵法行那厌胜之术,灭绝我这一脉?无心真君叹口气,这次的厌胜阵法,天家也很重视,第一时间派了刘澌来。
凶手呢,凶手呢?英王的声音变得高亢了起来,一次次地要我等待,我等到什么了?你说要凶手,就能拿得出凶手?无心真君也火了,眼睛一瞪,莫非你以为,凶手是天家指派的?我哪里知道是谁指派的?英王冷笑一声,这话就有怀疑天家的嫌疑了,不过他真的是受够了,我英王府也决定,自己保卫自己了,不用劳烦天家。
无心真君脸一沉,阴森森的发话,你这是……有割据之意?我只是效仿他人罢了,英王冷冷地回答,从荆王、宁王、燕王……一直到襄王,已经有九王这么说了,若问罪,从他们起。
很多人是在胡闹,你又不是不知道,无心真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燕王哪里遇刺了?他说自己遇刺,是因为吴文辉的案子,行刺者是伊万人,他不好自辩,所以就跟风一下。
英王无所谓地笑一笑,淡淡地回答,这么多亲王遇刺,在中土国的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你莫非是想说……我们这一拨亲王不行?据我们了解,这些刺杀的案子里,不少是伊万国和新月国设计的,无心真君有板有眼地发话,然后眉头一皱,中土国大乱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英王笑了起来,真君这逻辑,我不太听得懂,你是说我和新月国伊万国勾连吗?我哪里有这个意思?无心真君的眼睛一瞪,搁在往日,英王敢跟他这么说话,他就要出手敲打一下对方了——就算是亲王,跟真君说话也要注意分寸。
但是现在形势极其危急,中土国的诸多亲王齐齐爆发了,而天家刚刚拿下来坎帅和兑帅,军中本来就不稳,再加上还有伊万国和新月国搞风搞雨,真可谓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别说是天家了,就连无心真君也没想到,形势眨眼之间就恶化到这种程度了。
他叹一口气,你遭遇的刺杀,凶手很可能就是国外的势力安排的,用来挑拨离间,掀起中土的纷争……一旦放过真凶,你真的甘心吗?真凶?谁都可能是凶手,英王冷笑一声,在某些人眼里,没准就是我自己的苦肉计呢,我说得对吧?无心真君无语,在天家的阵营里,这个说法还真的有市场——英王自己安排的局,我们怎么找得到凶手?但是现在,他肯定不能这么说,这不是还没定下凶手吗?等你们定下凶手,我家人的墓木已拱,英王冷笑着回答,先皇之时,中土国秩序井然,现在为何乱成这个样子?有人说我是苦肉计,我能不能说是有人容不下我?脸皮既然撕破了,说啥都无所谓了。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无心真君头大不已,真恨不得一掌毙了这厮。
然而,杀人容易,收场却难,后果更是无法想象,他不能那么任性,你想过没有,你这么乱搞,可能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我只是学别人而已,英王贤名在外,但是耳朵根子不软,他冷笑着反问,前面已经有九个亲王了,不找他们,说我乱搞,还说对我没有成见?成见肯定是有的,无心真君也不否认这一点,谁让你贤名在外呢?我去!英王一肚子的话,被这四个字顶得再也说不下去了,半天才哼一声,我学不来襄王的做派,真君还是说一下来意吧。
我的来意就是安抚你,无心真君坦坦荡荡地一摊手,不要跟着发那些告知书。
你来晚了,我已经发了,英王笑了起来,这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无心真君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收回来。
那得劳烦真君了,英王是彻底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一来我收不回来,二来,我没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无心真君叹一口气,你是一定要跟天家为难了?真君你最清楚了,是天家一定要为难我,英王淡淡地回答,其实我真的无所谓了,幼女入了道宫,幼子去了四皇叔那里……我现在就想看一看,天家给我定个什么罪名!无心真君再度无语,就是那句话,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再强硬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他非常清楚这一点,事实上他很清楚,今上虽然认为,英王是潜在的最大的威胁,但是一直以来,英王都没表现出太强的主动进攻性。
当然,在很多时候,潜在威胁就是原罪,今上戒备心强一点,也是正当的举动,戒备心不强的天家,不是好的天家。
不管怎么说,他此来是为了怀柔——天家也怕把英王逼得太狠,造成什么事端。
但是他来的目标,似乎已经达不到了。
身为一个真君,遇到这样的事,还真够憋屈的。
不过他也不可能就这么回去,少不得要英王给自己安排个独院住下,同时遣人飞报京城。
顺天府距离大名府极近,不体恤马力飞驰的话,一昼夜就能打个来回。
第三天午时,京城的圣旨就来了,来传旨的是御马监宁致远和慈宁宫的一名老宫女。
宁御马在内廷威风八面,但是在老宫女面前,是半点架子不敢摆。
他是传旨的主官,带来的旨意是:天家深感国事艰难,请王叔入京共商国是。
英王黑着脸表示,我实在不能接旨,今春劝农不利,已经有歉收的迹象,前一阵我家又遭受厌胜之术攻击,伤病枕藉人心惶惶,我是真走不开。
按理说,不接旨是对天家的大不敬,但是这种共商国是的旨意,属于征辟,是可以推辞的,而且英王本是封王,何谓封王?封地里的王!封王不能随意离开封地,但是同时,京城没有足够大的事情,英王想要不去,天家也不能计较。
宁致远见对方不接旨,也不敢多说什么,此处可不比顺天府,英王若是真要起兵,现下就能杀了他祭旗。
当然,这是极端的说法,无心真君尚在王府,英王肯定没那胆子。
然后那老宫女上前,宣太皇太妃口谕,说得知英王府遇袭,不知道损失如何。
损失如何,老太太早就知道了,就算英王府虚报,幽思真君总不会胡说,此番问一下,无非是表示个关心。
老宫女还带来了太皇太妃的赏赐,无非是一些日用品,有意思的是,她赐了一个玉锁给英王幼子,上面有长命百岁的祝福,背面还刻了一个防御阵法。
这就是变相表示,你的幼子在我的庇护之下了。
英王跟老太太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这也是襄王的缘故,他恭敬地表示,幼子不在家中,他会遣人专程将玉锁送过去。
这就是表明了,他不打算改弦更张——我不会将幼子召回家中。
或者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老宫女似乎并没有听出他的意思,然后说太皇太妃凤躯有恙,很想见一见你。
英王沉默半晌,缓缓发话,未找到凶手,我真走不开,何不召襄王探母?第四百二十五章 世袭亲王英王这话说的,可谓实实在在的不敬,哪儿疼戳哪儿,哪里还有丝毫贤名在外样子?老宫女昏花的老眼中,有怒色一掠而过。
然而她身为老太太的体己人儿,最明白这种时候该怎么表现,只能不疼不痒地答一句,殿下的话,我一定带到。
事实上,她没有更好的表示方法,要知道她只是一个尚宫头儿,在内廷的地位,别说跟魏岳、宁致远或者范含这种监司比,甚至比奥斯卡都略有不如。
她是强在近身服侍老太太,这就跟首长的司机一个道理,她随便发个火儿,魏岳都得跪。
然而,这威风在内廷好用,出了内廷就稍微差一点,毕竟太皇太妃并不怎么干预朝政。
遇上襄王这种宗室,那就要看情况,目前英王已经不怎么买朝廷的账了,她的威慑力就降到了最低,人家是有封地的主儿,愿意理她就理,不愿意理,她也没辙。
若是她敢假借老太太的名头发威,英王一刀斩了她都正常,你只是一个区区的尚宫,我可是堂堂的皇族亲王。
事实上,以前她也没有对内廷之外的人发过脾气,谁惹了她,她会不着痕迹地在老太太耳边吹风,这才是本分——老太太贤名在外,自然不能容忍身边的人胡来。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变相地威胁对方——我会把你的话报上去的。
不过英王吃不吃这套,那就难说了。
果不其然,英王就当没听见一样,不以为意地笑一笑,诸位原来一路辛苦,吃了饭再走?这就是撵人了——你不吃饭就走,我也无所谓。
替天子宣旨的内廷中人,何时遇到过这样的待遇?多数接旨的人,不敢请宣旨太监吃饭,但是打赏肯定不会少了,至于说撵人走,谁敢?然而这一刻,宁致远和老宫女涌上胸口的并不是愤怒,而是一股凉气:英王这是……真的要撕破脸了?两人此来,就肩负着试探、威胁、安抚等多重任务,眼见英王油盐不进,就知道这边的怨气大了去啦。
宁致远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他笑着一拱手,那就叨扰殿下了,对了,听说李永生在王爷这里,我许久不见他了。
他在破阵的时候受伤了,英王睁着眼睛胡说八道,目前在静室养伤,本来是不宜打扰的……宁御马一定要跟他说话,那我就着人通报。
宁致远当然不想被扣上扰人疗伤的帽子,于是眼珠一转,伤势如何?需要我做点什么吗?伤得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英王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他跟道宫中人在一起,这种事我怎么好多问?那……宁御马皱一皱眉头,然后就笑了起来,那我等他几天好了。
你好歹也是御马监的监司,真有那么闲吗?英王心里生出点不耐来。
你这不是诋毁人家小李吗?就在此刻,门外走进来个小老头,人家战斗中晋阶了,哪里来的伤势?宁致远和老宫女见到来人,齐齐就是一礼,见过老供奉。
英王很无奈地看着无心真君,对于这个戳穿自己的家伙,他也没办法生气,只是勉力笑一笑,原来是在晋阶?我听说他一入静室就不出来了,还以为伤势很重。
这也是胡说八道,李永生晋阶的时候,是有知见帐异象的,怎么可能瞒得过人?不过这种谎言,明显是一个台阶,没谁会傻得去戳穿。
呀,这家伙居然晋阶了?这是……司修了吧?宁致远一脸的兴奋,让我想想,送他点什么,唉,出来得匆忙,这该……对了,我带了两块灵石。
灵石是比灵谷还要珍贵百倍的好东西,一般人就算得到也保不住,襄王向英王道歉,也不过是赔十块灵石——要知道这可是亲王之间的矛盾。
见他这么说,英王也没辙了,于是着人去请李永生。
他本来不想让双方见面,不过转念一想,李永生已呈一飞冲天之势,又跟道宫中人交好,自己如此阻拦,没准做了恶人。
李永生很快就赶了来,而且是单身来的,张木子等人对于见宁致远并没有什么兴趣。
宁致远留下吃午饭,老宫女见状,也留下叨扰英王一顿,世子作陪了这顿午饭。
午饭结束之后,老宫女启程走人了,宁致远则是扯着李永生喝茶。
两人选了英王府花园僻静的一角,前方是小桥流水,左右是红花绿树,不远处还有一座假山,风景着实诱人。
当然,僻静一词,说一说就好,虽然宁御马的随员在周围围了一个圈,但是很显然,不止一个人在关注着他俩的聊天。
无心真君这种偷窥狂,肯定是拦不住的,其实大多数真人使点手段,也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宁致远喝一口茶,惬意地发话,永生,我发现我跟你,真的是特别有缘啊。
宁公公,你知道我是个直肠子,在我印象里,你也是个直肠子,李永生很干脆地发话,有什么话,你直说。
直说……好吧,天家一直就没有针对过英王,只不过很多事情,就巧到那样了。
李永生并不回答,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宁致远意兴索然地叹口气,其实天家也很懊恼,河间府的朝安局里,就有一个压胜高手,如果双方关系没有搞到那么僵的话……真的很可能抓住元凶。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李永生笑了起来,你得跟英王说啊。
殿下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说不合适,宁致远无奈地扬一扬眉头,又端起茶水来轻啜一口,得由你来转述。
不用我转述,还是你直说吧,李永生笑一笑,扫视一下空荡荡的四周,现在起码有二十个人在听咱俩谈话,你直说就行了。
咳咳,两声干咳过后,空中掉下来一个老头,正是无心真君。
他点点头,毫不羞惭地表示,我觉得离得近点听比较舒服。
岂止是比较舒服的问题?真君大人往这里一坐,很多真人就不得不退避,不能听墙根儿了。
当然,还有那么四五股神念,肆无忌惮地在四周游走,无心真君也不能驱逐——邵真人的神念就投过来了,他能怎么样?还有几股,其间相距并不远,明显是英王府的供奉,相互倚仗着。
但是不管怎么说,偷听的人少了很多,这就是无心真君现身的意义——不够资格听的,就滚远一点。
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就放出一张藤椅,大喇喇地坐下,摸出一个小酒葫芦来,有滋有味地喝了起来。
宁致远的眉头皱一下,你看,无心真君也在,我不可能骗你,天家确实没有害英王的意思,或许……有小人从中挑拨,以期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永生笑了起来,早是这种态度,又怎么会有这么多麻烦?我又不是天家,宁致远翻个白眼,但是这话,不合适当着无心真君的面说,目前内忧外患,天家想尽早解除这个误会。
内忧外患?李永生笑了起来,我不觉得啊,都是攥着拳头让对方猜,感觉从容得很。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宁致远的脸黑了下来,天家一直很看重你的,你这个态度,有点对不住天家。
李永生又笑,原来天家做得没问题,是我做错了。
这货的嘴咋这么毒呢?宁致远也懒得跟他斗嘴了,天家很有解决问题的诚意。
李永生也有点不耐烦了,有诚意的话,你就说点实在的吧。
我说得还不够实在吗?宁致远的眉头扬一扬,嗯,这样吧……英王殿下想要得到什么,你尽管提好了,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去问殿下也行。
我不需要问殿下,我也代表不了什么,李永生断然回答,然后他笑一笑,原本你就不是跟我说话,不过我还是建议一点……诚意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宁公公你只说天家有诚意,诚意在哪里呢?宁致远沉默半晌,出声发话,世袭亲王如何?中土国的规矩,亲王不可世袭,下一代就是郡王,世子自动承袭郡王,如果某个亲王立了功劳——或者能划拉出来点立功的理由,下一代就可以多封一两个郡王。
爵位递退,是中土国的特色,但是也有世袭罔替的,比如说巴蜀的镇南公就属于那种,当然,说是世袭罔替,出点什么问题,该撸照撸,甚至可能引来针对性的设计。
但是不管怎么说,哪怕只能出两代亲王,也好过只出一代。
天家能做出这样的承诺,这诚意也是相当足了。
世子听到偷窥的真人转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还是忍不住轻轻地攥了一下拳头。
当然,他也知道,决定权是在父王手上。
英王听闻之后,并没有表态,只是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若是在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前,天家是这样的态度,他当然会知足了。
但是现在嘛……第四百二十六章 天家出行说句实话,李永生挺腻歪掺乎这种事情的。
原本是该英王和今上坐在一起,私下商量的,结果现在是宁致远和他在商量。
宁御马好歹还是天家身边的近侍,他李某人掺乎进来,算怎么回事?而且身边还有真人在围观,真君更是索性坐到了旁边。
当然,这些人的存在,都是见证,不过李永生还是感觉不舒服。
可是考虑到永馨对这一世父王的情感,他还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下去,谁让宁致远就选了他做传声筒呢?事实上,李永生只是一个道具,宁御马是在隔空喊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英王不想进京,而天家出京并不方便,更别说目前的形势剑拔弩张,轻易出京容易遇刺不说,也有可能导致京师不稳。
不过,王不见王也不是坏事,起码出了什么纰漏,还有转圜的余地。
世袭亲王?李永生沉吟一下,凭良心说,他觉得这个诚意真的不算小了。
但是一旦接受了这个诚意,且不说现场有这么多见证,以后天下人也都能知道,天家对英王的不薄,那么英王相当于是被束缚住了手脚。
当然,这世道最终是靠实力说话的,但是大义和民心向背,也是很重要的。
李永生很清楚这些,反正他也不可能替英王做主,于是微微一笑,一开始就开出这样的条件,看起来还有得商量?哎呀,永生,我知道你想直说,也不能直到这个样子吧?宁致远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心说左右不是你的事儿,操心这么多做什么?不过凭良心说,这样的反应,符合天家交待的速速安定英王的宗旨。
英王听到他的回答,微微颔首,宁御马既然没有否认,那就确实是有得商量。
他想的比世子远,世袭亲王固然听起来不错,但如果一直是现在这种状态的亲王,随便什么跳梁小丑都敢在自己面前蹦跶,再加上很多莫名其妙的刺杀,那有个鸟毛的意思?这种可能会有吗?不光有,可能性还很大,不见本朝开国十二公三十六侯,目前只剩下了两公三侯?这也都是世袭罔替的。
哪怕是目前仅存的两公三侯,也是提心吊胆地活着,欺负一下黎庶尚可,根本不敢掺乎朝政。
一旦接受了这个世袭亲王,他受到欺负,可真的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了,英王以贤名著称,若是连立身的根本都丢掉了,后果可想而知。
所以世袭亲王……仅仅是听起来挺美。
李永生试探出还有得商量,就没再继续,而是说起了别的。
宁致远也不着急离开,心说我开出了价码,英王怎么着也得有个回应才对。
然而偏偏地,英王还就没有回应,当天下午就离开王府,视察封地去了。
京城的风云,却是愈演愈烈了,两天之后,上书的亲王达到了十一家,须知中土国本来就只有十七个亲王,其中还有三个亲王因为没有到十二岁,尚未离京。
明眼人知道,遇刺的亲王越来越多,有些没有遇刺的也掺乎进来,一来是想从天家那里获得些补偿,二来也是表示:我也遇刺了,所以其他人遇刺,不是我干的。
这是一种很奇葩的逻辑,不过亲王里从来也不缺少奇葩,奇葩到襄王那样的不多,但是能达到英王这种正常思维水平的,真的是寥寥无几。
对于亲王们的各种奇葩,历代天家在有意无意中,都在推波助澜——蠢点好啊,民意口碑差点好啊,没人跟我抢位子。
反正亲王们知道,不管自己再怎么折腾,只要别碰红线,天家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趁着眼下的乱象,没准能浑水摸鱼。
今上对大多数亲王的反应都不太在意,那些小胳膊小腿,他伸手就碾死了。
然而,当数量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会引起可怕的量变,而且每一个亲王力量虽然弱小,但是总拥有或多或少的人脉——事实上大多时候,他们的人脉不会太差。
以会稽的宁王为例,他生性怯懦,早早地被放出了京城,别人也跟他保持距离,以免惹恼下一任天家,他基本上没有积累下人脉,但是他有个强势的王妃裘氏。
眼看这些豪门大族在京城里兴风作浪,群情激愤,天家实在忍不住了,只能挨个安抚亲王们留在京中的家眷,同时联系在大名府的宁致远:事情谈得怎么样了?这些亲王里,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英王,而且英王的影响力,也确实巨大,如果成功地安抚了这个皇叔,其他亲王的气势,都要被打消很多。
至于说襄王……那不值得安抚,事实上大部分的亲王们,都在为襄王倒计时数数。
当然,天家若是真的顾念太皇太妃的好处,老太太大行之后,若是襄王不继续作死,很可能也会被放一马。
但是这一点,其他亲王学不来的,谁也没有一个太皇太妃的老妈。
所以尽早安抚好英王,就是天家灭火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听到宁致远说,英王去封地视察了,少年天子气得破口大骂:你特么的除了养马,会做点人干的事吗,你当自己去大名府,是去度假的?宁致远不怕天家骂,起码不怕这种程度的骂——别人倒想被天家骂呢,有那份荣幸吗?所以他诚惶诚恐地表示:英王积怨已深,我总不好拦着人家不是?为今之计,若是想让他尽快表态,还得无心真君出面。
起码是真君出面,才能找得到人不是?那就让无心真君出面吧,天家也没了脾气,原本他想的是,在拿下坎帅和兑帅之后,全力理顺军队系统,同时整顿朝纲,当然,全力破获几起刺杀案,也是重中之重。
但是现在,军队尚未理顺,亲王们已经大乱了,朝廷风言风语也很多。
而那些刺杀案虽然有点眉目,可是什么时候能告破,谁也说不准。
少年天子的计划,被彻底地打乱了。
无心真君出面,找到英王就很容易了,英王的封地,还不到整个大名府的一半,真君神念一扫,哪里化修多,就是亲王所在的位置了。
不过他这么一扫,也让英王有了底气——少年天子这是真的着急了。
于是他回府之后,对宁致远表示:目前国事艰难,我是知道的,而我在大名府,离顺天太近,离边陲又太远,听说西南有不稳的迹象,天家封我世袭亲王,我家愿为朝廷永镇西南。
这条件很了不得,此前说过,亲王镇边,是一等一犯忌讳的。
更别说是世袭亲王镇边,这简直是独立小王国嘛。
不过英王就这么提条件了,他心里有火气,你不就是见不惯我在京师附近吗?担心我插手朝政吗?我去西南,躲得远远的,够不够?西南潮湿,是瘴疠丛生之地,对于习惯了北方干冷天气的人来说,来这里等于是被流放了,英王在西北颇有点影响,去了西南,相当于是从头开始。
所以这个条件虽然过分,却也能显出他心灰意冷的意思,我惹不起你,那就自我流放。
至于说永镇西南会成为独立小王国——我惹不起你,你还不允许我自保了?反正这个回复,里面各种味道十足,据说天家听闻之后,都愣了好一阵。
当然,这也是漫天要价,等着对方就地还钱,不过其中可以腾挪的空间也不大。
天家回过味来之后,他肯定是不愿意答应此事。
亲王镇边,这是一个再坏不过的开头,别的亲王有样学样的话,中土国中枢的掌控力会大减,可以预料的是,三代之内,必然会形成割据的局面。
但是不答应也不行,现在朝廷乱得一塌糊涂,不采取有力措施的话,会继续乱下去。
于是天家告知宁致远,你跟英王说一声:我要去见皇叔一面,好好地聊一聊。
英王一听,好啊,那你就来呗,我这边准备接驾仪式。
这就是相当于把少年天子搁在火上烤了,不过,当初你对我不闻不问,诸事拖着不办熟视无睹的时候,考虑过我的心情吗?他也知道,天家是等着他主动表示:您不用来了,我去顺天府就好。
但是,可能吗?关系已经糟糕成这样了,弥补也是毫无意义,还是拿点硬货出来吧。
少年天子心里当然很不爽,但是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计较这些了。
他也算个胆子大的,根本不动用正式的天子仪仗,只召了千余名貔貅卫和御林内卫,快马轻骑,直奔大名府。
卯正出发,亥初抵达了英王府,一路烟尘滚滚,根本不通知当地的官府,风一般地刮了过去。
到了英王府,他随便吃了点东西,子初时分,叔侄开始交谈。
虽然是机密谈判,但是双方参与的人并不少,哪一边都有七八人,李永生因为被认为思维敏捷,也被英王召了去。
倒是赵欣欣,没资格进来,这是英王认为,不该为此次谈判,增加道宫的元素。
叔侄俩一落座,简单地寒暄过后,直接进入了讨价还价的阶段——王见王了,该铺垫和了解的,前期也都做了,不需要说那些废话。
李永生则是见识到了,原来大人物的讨价还价,其实也是赤裸裸的。
第四百二十七章 讨价还价少年天子对英王直接表示,我知道此前对皇叔关心不够,让您受委屈了,为了表示歉意,我给您一个世袭亲王,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您知道我要做到这些,得受到多大物议和压力吗?给您世袭亲王,别的不说,其他亲王就要眼热,我难做着呢——襄王也想要世袭亲王的话,我给是不给啊?他又没受什么委屈,英王冷哼一声,正经是你受了不少委屈吧?再说了,就算给襄王一个世袭亲王,那又如何,他世袭得下去吗?这话说得是相当暧昧,不过皇族中人都知道,襄王的下场,基本上定了,就看太皇太妃还能活多久了。
当然,襄王能及时回头的话,善终的可能性极大,但是他可能回头吗?就算襄王能及时回头,以其行事风格,被寻个小错夺去世袭,那也是简单至极的事。
所以襄王的例子,只是个例,不具备普遍推广性。
我现在事情很多!少年天子直接表态,咱也不说那些虚的了,给你一个永镇边陲的世袭亲王,那不可能,换一个条件吧,至于原因,皇叔你懂的。
天家终究是天家,虽然是主动上门,但是将话语权拿得稳稳的。
那我就换个条件,英王果然很贤明:两个月内我遭遇两次刺杀,天家你现在能交出指使者来,那这事儿就算完了,只要一个世袭亲王就行。
天家气得直咬牙,心说我要是能找到并且抓住指使者,世袭亲王我都不会给你!当然他不能这么说,于是他又表示:我一直在努力抓,但是凶手又不是我派的,我怎么能马上抓得住?你要永镇边陲,其他亲王提出类似条件,我该怎么办?那是天家你要考虑的问题,不关我的事儿,英王回答得很不客气,我要是连这种事儿也考虑,那才叫没摆正位置。
少年天子的鼻子差点气歪了,合着你只会提条件,不会帮我考虑?不帮朝廷分忧解难,你凭什么叫英王呢?英王面无表情地回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从来不会僭越。
双方的话都很直接,也非常冲,少年天子嫌对方不够恭敬,但是英王的火气积聚得足够多,半点不退让。
他对自己说,反正我又没有造反,得罪了天家,大不了把我这一脉都贬为庶民,有啥呢?人活一辈子,图的就是个心气儿顺。
少年天子真的恨不得就把皇叔贬为庶民,但是他虽然是少年心性,胆子也足够大,可这样的选择,真不是他敢做的。
他也许不知道什么叫雪崩效应,但是他想得到,一旦削了英王的藩,会带来一系列不可知、不可控的反应。
身为天家,可以任性,但是不能任性到那种程度。
于是他又提出一个折中方案,那这样吧,不用世袭亲王了,西北的兵权我交给你,英王府还在大名,你去西北好了,最近新月人又有点蠢蠢欲动,正需要皇叔这样的定海神针。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就是担心我找碴吗?西北是你的老地方,你又掌了兵权,还担心什么?不得不说,天家是真有解决问题的诚意。
可惜的是,他的诚意来得有点晚了,英王虽然有所意动,但还是表示,我可以去西北,也可以把王府留在这里,但是亲王要世袭。
人去边陲,家人留在大名,其实也是一种牵制。
虽然成就王霸大业者,不乏抛妻弃子之辈,可是英王年事已高,而且他不是打下的江山,而是抢的侄儿的,再生几个幼子,未必坐得住江山,很可能为其他赵姓人做了嫁衣。
他想表示自己无意江山,只是图自保,所以如果能有军权,这个世袭,是必须争的。
但是天底下又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天家表示,军权和世袭,二者不可兼得,皇叔啊,西北可是你的老地盘,我真的很信任你了。
你这不是扯淡吗?英王的话,说得很不客气,我总共才在西北呆了几天?而且,就算那里是我的老地盘,又能怎么样?那是能更有效地抵抗新月国,莫不成你以为我会跟新月国人勾结?英王当然不可能跟新月国勾结,此前的诸多恩怨不表,只说此次的厌胜之术,三个化修傀儡都是新月国那边的人,就注定了英王府和真神教之间,矛盾不可调解。
对于差点算计了自己满门的势力,英王当然不会放过,而新月国同样如此,想当初卫国战争的时候,新月国曾经说过,死一个新月国人,要让中土国拿十条人命来赔!所以西北军权虽然极重,但是英王去执掌的话,大部分的心思,不会用在国内了。
天家看起来的大度,其实有更深远的算计——这恐怕不是少年天子能想得到的,但是天家身边,从来不会少了出谋划策的人。
既然英王拒绝,谈判就陷入了僵局,无心真君建议,今天不早了,天家一路赶来,也该休息一阵了,这都子初了——凌晨一点多了。
说休息,谁又能休息得了?双方回去之后,紧锣密鼓地准备第二天的谈判。
一般来说,谈判总是要经历几个回合的,要不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谈判。
但是天家拖不得,中土国的形势也拖不得。
于是第二天辰正时分——早晨八点,谈判继续。
天家的态度依旧很积极——如果这态度能放在俩月前,那就可以说是完美了。
他说要不这样吧,东北也不稳,你去东北的话,兵权给你,我着人尽快破案,世袭亲王就不要说了,那不可能。
鬼才知道案子什么时候能破,英王说三月内你能破案的话,世袭亲王我不要也行。
他不拒绝东北的兵权,所以就不能计较世袭亲王。
东北的乱子一点都不比西北少,英王在东北没根基,但是东北最大的兵头、大司马坎帅被下狱了,他去东北能有所发挥。
当然,新的军役部长李清明,在东北也有相当的影响,此人还是今上的支持者,这也是天家愿意敢于放手东北的理由之一。
英王不怕在东北重新掌军,只要能掌军,不起兵造反的话,英王府就稳如泰山。
可是几个刺杀的案子,他必须要计较——如果不计较这案子,我不如在西北掌军了。
然而,天家哪里能答应他这个?凭良心说,只要肯用心,天底下很少破不了的案子,但是三个月的时间,委实有点太短了——很多陈年积案,都是十来二十年之后,在不经意间告破的。
于是少年天子发问,我若是三个月破不了案子,又如何?那就许我世袭亲王呗,英王淡淡地回答。
那你让我昭告上怎么说,说我跟你打了个赌?少年天子有点出离愤怒。
英王这时候不着急:你这是假设自己三个月破不了案子?这不是咱赵家人的作风啊。
少年天子很想说我当然破得了案子,然而这真的不可能,英王遇刺的案子,和几个相关的案子,隐藏得极深,关键是还有不少人在暗中遮蔽。
遗憾的是,他此前太过忽视皇叔的感受,现在解释都没有用。
所以天家表示,打赌什么的没意思,我可以直接让你世袭亲王,同时也可以让你掌军边陲,可是两个好处一起给你,别的亲王也做此要求,我该怎么处理?英王微微一笑,很不负责地回答一句:这是天家要考虑的,我只是亲王,不该考虑这些。
天家气得好悬喷出血来。
但是事情能这么处理,并没有超出他的底线,尤其是,他一开始考虑的就是东北方面的威胁,新月国对中土国的威胁确实很大,但是真要讲实力的话,伊万国的威胁更大。
他深知英王的能力,而且亲王去边陲,威慑力还是很大的,当然,前提得是整军而不是镇边。
他相信英王去了东北,伊万国的威胁会因之而大减,坎帅的印记也会受到极大的冲击,而且现在的军役部长李清明,是东北杀出来的猛将,应该挡得住英王的影响。
可是掌军加世袭亲王,实在不好跟别人交待啊。
谈判到这种程度,双方的底线基本上都摸得差不多了,于是天家看向一个年轻人,点点头发话,你是李永生,对吧?李永生正闲得无聊,猛地听到这话,站起身一拱手,见过天家。
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了,现在才对得上号,天家轻咳一声,又上下打量他一番,九妹也是好眼力,白虎庙的道统啊……赵氏孤儿写得不错。
李永生硬着头皮,再次一拱手,我只是模仿白虎庙的道统,至于说赵氏孤儿,那就是个话本……不过是侥幸罢了。
你当他是话本,我却当真了,少年天子面色一整,但是寡人行了冠礼,还有诸多不便,比不得话本中的我赵氏前辈,可以快意恩仇,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凭良心说,他真的只想随便问一问——就算他想答应英王的条件,也得有个缓冲不是?殊不料,李永生却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他挠一挠头,茫然地回答,我觉得……天家您没啥不便啊。
这就是两个杰出话本制作者的答案?天家也觉得有点不解,果然,玩嘴皮子的人太多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舆情少年天子心里腹诽,脸上却不表现出来,没啥不便?那你说一说。
要说起来,这是两个问题,世袭亲王和掌军,李永生侃侃而谈。
事实上,他已经受够了这样的谈判,听得都烦了,多大点事儿嘛。
反正在天家眼里,他已经被划进英王的阵营了,那么多说两句也是无妨。
世袭亲王,是天家的厚爱,英王前些日子,很是受了些委屈,所以英王世袭,正好能化解某些恶意传闻,别的亲王不好效仿。
恶意传闻,当然是指英王屡屡遇刺,是天家暗中授意的传言,这个话点到即可。
天家当然也愿意化去英王心中的疙瘩,他只是纵容了一些事,真的没安排人行刺。
然而,世袭亲王并不是什么大事,搞定宗正院就可以了,这种事儿,朝臣很少能掺乎上,别的亲王歪嘴,宗正院不理也就是了。
所以他哼一声,并不说话,心说我倒要听一听,你怎么解释亲王掌军的事儿。
亲王掌军也很简单,李永生侃侃而谈,天家担心边陲不稳,特意请英王出面,不就是了?你这话简直跟没说一样,天家气得哼一声,果然是卖嘴皮子的,我如何跟朝臣解释?他还没说,除了朝臣,那么多亲王也需要一个解释,否则会人人效仿的。
无须在意朝臣,李永生摇摇头,笑着回答,在意黎庶即可。
咳咳,英王重重地咳嗽两声,心里有点后悔喊此人来旁听了,你这说的都是什么?中土国上下,历来强调重视黎庶,否则也不会大力劝农,但是事实的真相是……豪门大族、官府中人,才是具备话语权的,黎庶的意愿,还真没几个人在意。
亲王掌军,要由黎庶的意愿来决定,尼玛,你敢提出一个更不靠谱的建议吗?不带这么丢人现眼的,英王心里暗叹,带这么一个人出场,可怜我的一世英名啊。
今上的嘴角,泛起一丝明显的讥笑,不过不等他开口,他身边一个夫子模样的人轻咳了一声。
于是天家也咳嗽一声,收起那一丝讥笑,不过脸上的嘲讽,还是有点泄露了出来,黎庶的意愿,我一向很重视,但是有一点难处……该如何操作呢?李永生带着一点不解看着他,操作的方式,我已然献给了天家。
神马?今上顿时就愣住了,那一抹讥笑,也僵在了他的脸上。
英王和其他人,闻言也是齐齐一愣。
今上眨巴一下眼睛,你献给我的,无非是两个话本,还有收音机和……自行车?小宁子,是叫这个名字吧?哦?是,宁致远愣一愣之后,马上点头,不过离帅认为,叫疾风车更好一点。
疾风车,好名字,天家点点头,眼珠却是在不住地乱转,显然是在借机思索。
他沉默半天之后,猛地眼睛一亮,收音机?正是此物,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此物可影响舆情。
大妙!那夫子模样的人,猛地一拍大腿,眼中放出了异样的光芒。
两王相会,最忌讳的就是胡乱说话,虽然是密室相会,却也是中土国最高级别的会晤了,怎么可能不注意规矩?李永生、宁致远之流,都是被点名之后才发言的。
但是这个夫子,身份极为超然,教授天家帝王之术,可以称之为帝师。
不过能令帝师忘形,可见李永生的建议,对众人有多么大的冲击了。
舆情?果然大妙!天家也狠狠一拍大腿,他虽然有点少年意气,不无眼高手低之嫌,但本人还是极为聪慧的,而且也善于思考。
李永生笑一笑不做声,你们既然理解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
英王的面上,也泛起一丝喜色,不过紧接着,他的面色又是一整,恢复了原来的从容。
因为他已经想到了,这种可以控制舆情的大杀器,估计是要被天家牢牢地掌握住了。
唉,身居大宝手握大义,真的有太多的优势了。
这时其他人才反应过来,也是纷纷面露喜色,操作民意的问题,果然是解决了。
那就意味着两王相会的目的,初步达成了。
天家欣喜过后,又跟夫子交换一个眼色,再次看向李永生,你既然有此考虑,想必对影响舆情,也有自己的思考,说来听听?李永生微微一笑,天家麾下,庙堂之中,人才济济,我的这点浅见,还是不要卖弄了。
对方只是欠缺一个思路,现在思路有了,补充细节就太简单了,没准把吴小女喊来,都能收获一些好建议,就更别说这一国的精英们了。
要的!天家很干脆地点点头,不容置疑地发话,你说。
收音机出现的时候,是作为一种娱乐产品上市的,丰富了中土国的娱乐生活。
当然,作为习惯霸占好东西的军队体系,也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它的军事用途,所以才有连鹰出手抢夺。
但是官府中的其他人,还真是没想到,收音机居然可以这么用。
事实上,出现这种现象也不奇怪,中土国的官员,有一种大事不与众谋的心态,所有的话语权和决断权,都掌握在官府手里。
至于黎庶们的意愿,那算什么东西?他们乖乖地听话就是了。
李永生的建议一提出来,大家在第一时间里,就反应了过来:原来黎庶的意愿,也是可以这么操纵的。
大家都不缺补充细节的能力,但是身为收音机发明者的李永生,想必对此道钻研颇深,此人的意见,不能不听。
反正天家讲的是驭人之道,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就好了,这并不丢人。
李永生见不能推辞,少不得又参考仙界和地球界上的舆论战伎俩,拿出来一些,尤其是伪装白兔的技巧,这是比较具备迷惑力的。
当广播电台将伊万国渲染到十恶不赦的程度,中土国的现状凄惨到闻者掉泪的时候,就可以引起民间的狂热,恨不得马上跟伊万国发起一场大战。
然后只要电台稍加引导,暗示英王的武功和韬略高超,是除了李清明之外最合适的人选,黎庶的火还不是一点就着?至于说胜算最大的李清明,为何不坐镇东北,那还用问吗?军役部长的职能,主要在于协调配置整个军队的事务,哪个国家的军役部长会上战场?当然,英王坐镇东北,从某种意义上说,更能显出中土国对边陲摩擦的重视。
当英王的呼声达到最高,成为众望所归的人选之后,朝臣再怎么作梗,意义也不大了。
民意似乎是无所谓的,但是被舆论引导之后,就算是有了组织,谁也抵挡不住。
千手所指都可以导致无疾而终,何况是沸腾的民意?天家听完李永生的简述之后,有一点愕然,将边陲的小摩擦,说得那么惨,咱们还只吃亏,岂不是、岂不是……岂不是他这个金銮殿主人的失职?中土国的人都很注重面子,尤其是天家,更注重自家的名声——这关系到对他执政能力的评价,甚至要影响到他百年之后的庙号。
李永生很随意地笑一笑,对中土国而言,真相到底是如何,很重要吗?夫子也冲天家使个眼色,微微颔首——在整个中土国的利益面前,个人面子是次要的,哪怕是天家的面子,也是如此。
少年天子也是一下转不过这个弯,他虽然学了帝王心术,可是少年人嘛,谁还没有点意气?细细想通之后,他微微颔首,也是,边境上的摩擦,我方一直在努力地克制,却是伊万国得寸进尺,肆意杀伤边民和边军,这其实算不得咱们的耻辱。
天家的心结已然解开了,但是想到如此一来,英王既能世袭又掌军,他心里就是说不出的别扭,合着此前的种种,我是枉做小人了?当然,他有他的体面,也不会出尔反尔,可是目光所及,扫到李永生的时候,他忍不住哼一声,你果真是才思敏捷,不愧我一直对你有印象……此物有这样的妙用,当时为何不说?你好像也没问我吧?李永生暗暗一撇嘴。
不过此时大局已定,他也就懒得再刺激天家,只是微微一笑,我能活着将收音机献给政务院,已经似乎相当侥幸了。
天家听得脸色有点红,事实上,在来的路上,他突击了解了一下李永生的情况,然后才愕然地发现,此人在献上几样奇物的时候,都经受了一些蹉跎。
那些蹉跎搁在一般人身上,足以令其倾家荡产,下大狱甚至丢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懊恼,怎么这么杰出的一个人,朝中就留不住,居然进了英王的夹袋里?当然,现在说那些已经没啥意思了,少年天子索性直接开口招揽,李永生,有没有兴趣留京?位置随便你挑。
英王讪讪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这个皇侄儿做事,真的不讲究!不过谈判才有个结果,皆大欢喜之际,他也不好说什么。
希望李永生能抵得住诱惑吧。
第四百二十九章 舆情的掌握李永生当然抵住了诱惑,他笑一笑,多谢天家的厚爱,我散漫惯了的,官府里做事,责任重大,对我来说,有点太累了。
天家怔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点头,也好,年轻嘛,先尽情玩一玩也是好的。
他虽然碰了壁,却没有因此而恼羞成怒,反而还给李永生留了一线机会,可见这少年天子,做事还是相当有章法的。
至此,英王和天家的谈判,就算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时间里,英王会在王府里安心待着,看天家下一步的表现。
其实谈成这样,也不可能反悔了,除非哪一方做出了令人不能容忍的事情。
接下来,天家就离开了英王府,根本连午饭都顾不上吃,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京城里还有一堆事在等着他,必须在明日天亮前赶到顺天府。
此番回程,就不像来时那么赶了,少年天子上了纵云辇,速度略不如骑乘快马,但是胜在平稳,还能小做休息。
夫子也上了车辇,沉默片刻之后,他轻声发话,天家此次做得不错,接下来你打算做些什么?先把舆情做起来,这些亲王实在太让人苦恼了,少年天子意兴索然地回答,就是李永生说的那样,先转移了黎庶的关注目标。
此事确实要抓紧,夫子点点头,顿了一顿之后又说,不过你身为天子,更应该从大事上着眼。
我想到了,天家懒洋洋地回答,这个广播电台的管理,一定要抓到手里,任由他们搞,那是会出大麻烦的……你说交给朝安局好,还是教化部好?李永生并没有说出控制舆论的重要性,不过这些人谁又看不出控制舆论的重要性?刚才的谈判中,众人都刻意淡化这一点,那只是不说出口罢了。
有些广播电台,朝安局也不能有效管理,夫子轻描淡写地发话,比如朝阳大修堂搞的电台,真不便强制去管。
朝阳大修堂的地位,确实很超然,敢跟政务院抢收音机买卖,底气不是一般的足,就连皇家也只能以笼络为主。
这要拟个章程,天家苦恼地撇一下嘴,唉,这个管理该如何搞,怎么就忘了问李永生一声?这个不着急,非常时期,先严格控制就好,夫子慢条斯理地发话,尤其是严禁亲王私设广播电台,这个必须要即刻下旨。
虽然还没有领教过黎庶舆情的力量,但是只要有点想象力,就不难猜到结果,这种宣传上的大杀器,怎么能掌握在亲王手里?咦?天家听到这里,猛地想到一点要害,若是咱们没来大名府,直接在广播上说英王的不是,会不会也能起到效果?已经过去的事,就不用说了,夫子摇摇头,你永远不知道,将来自己会遇到多少突发事件,学会及时处理事情,才是你要磨练的……再说了,都已经谈妥了,莫不成还能出尔反尔?我就是随口一说,天家讪讪地一笑,又悻悻地发话,诸多朝臣,竟然体察不到收音机的重要性,反倒是被一个年轻人发现,实在令人无语。
他是真有点后悔,若是早半天意识收音机的重要性,他也不会答应英王这么过分的条件。
英王最大的仗恃,无非是贤名在外。
我若是能用舆论毁掉你的贤名,接下来都没必要理会你的反应了,没了声望的英王,就是没牙的老虎,一点不值得关注。
甚至我还可以博取黎庶的同情,就像李永生说的那样,装一装纯洁的小憋兔……夫子对天家这个心态,很有点不以为然。
不过现在少年天子已经亲政,心态也发生了变化,他不能再像以前一般训责了,只能以引导为主,现在的情况,尽快平息事态才是第一位的,天家你做得并没有错。
还是有点不甘心啊,少年天子长叹一声,然后又不服气地发话,这李永生也太没眼力,我简拔他于黎庶之中,他竟然一点不知道感恩,反是跟我皇叔混到一起。
夫子笑了起来,你好像也没有提拔他什么吧,还是对他关注少了点。
这也是没办法的,天家无奈地一摊手,每天入耳的名字,不知道有多少,我能对此人有点印象,还是因为那个话本,再多也就没有了。
此人稍微疏远一点,也是无妨,夫子淡淡地发话,据说是孤儿,却又能模仿白虎庙的道统,来历没准有些问题。
可是我看此人的言谈举止,却给人一种古怪之感,很多观点都非常新颖,少年天子并不会一味地盲从,他摇摇头,若是来历有问题,恐怕不会这么高调吧?夫子笑一笑,我不是说他别有用心,而是说,他也许是来红尘历练的……李永生并不知道,天家还在背后嚼他的舌头根子,中午的时候,英王在灵地的小院里摆下一桌酒宴,庆祝谈判圆满完成。
看起来他是宴请道宫的一行人,但是事实上,他的主要目标还是李永生——若不是这个年轻人的神来一笔,事情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还真的不好说。
关键是,他和天家的疙瘩,终于有解开的迹象了,这令他的心情也很轻松。
反正道宫一行人吃饭,在桌上对朝廷也不怎么敬重,少不得就说几句,英王你要小心,天家的承诺,有时候也是做不得数的。
英王说这倒是无妨,天家既然答应了,不可能不去做,做得好坏那是另一回事。
反正不管怎么说,世袭亲王是稳稳到手了,今上不给兵权也可以,三月内把凶手找出来。
邵真人一直在慢条斯理地喝酒,闻言蓦地出声,那我们也可以离开了?他惦记摩天岭上的小庙,这一次出来有些时间了。
杜晶晶和赵欣欣是玄女宫弟子,也是受规矩约束着,日常还要完成宫中的任务,也是到了离开的时候。
英王有点舍不得放他们走,但是人家已经帮了他很多忙了,而且他跟天家的合作即将展开,再将道宫的人留在王府,也惹人非议。
所以他笑着表示,诸位既是归心似箭,我也不好再挽留,不过今天已经晚了,明日动身吧。
他要腾出来点时间,筹备一些礼物,以表寸心。
就在此刻,门外走进来一人,侍卫也不敢拦着这个小老头。
无心真君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坐下,看着李永生,笑眯眯地发话,白虎道统的阵法,能给我一份吗?我拿东西跟你换。
自打来了英王府,他就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只不过此前谈判一直不顺利,他也没办法张口——若是让人认为是借机生事,那就不好了。
现在谈判终于结束,他就可以来商量此事了。
事实上,官府虽然是修气运的,但一直没有放弃研究四大宫的手段,关于白虎庙的手段,天机和因果两殿掌握得并不少。
但是以区区制修,竟然能配合其他司修以上的修者,完成五行生灭阵,这样的手段相当逆天,不能说前无古人,但这种例子,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无心真君很想琢磨一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阵法。
至于别人所琢磨的,普通人如何模仿白虎庙的道统,他对此兴趣不大——那里面涉及的东西,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惦记的,真君也不行。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跟你换无所谓,但是你确定,承担得起白虎庙的怒火?无心真君担心的也是这个,他是以个人名义换取的,白虎庙因为这个阵法发作的话,他还真的扛不住,而天机殿不会为他出这个头。
从理论上讲,两殿就不该惦记四大宫的东西,那不是善意的行为。
但是两殿又不可能不去了解,须将有日思无日,莫到无时羡有时。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事实上,两殿里确实掌握了不少四大宫的手段,但是他们从来不会公开使用,最多是遭遇四大宫的手段时,可以有针对性地做出反击。
可是堂堂真君,也不能让一个小家伙挤兑住,他笑着反问,你不怕吗?我敢使用,当然不怕,李永生微微一笑,我自有手段应对。
无心真君不无遗憾地咂巴一下嘴巴,他相信对方说的是真的,白虎庙除了本宫的道统之外,外面还流传了三支,事实上,一些不重要的手段,还流落到了一些十方丛林和子孙庙中。
尤其那三支,跟白虎庙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和谐,其中的种种关窍和因果,根本不是外人能了解的。
也许这李永生,就是局中之人,人家有自信,自己使用不会出问题,他却是做不到的。
可是偏偏地,无心真君还不敢强求对方,这种涉及四大宫辛秘的手段,逞强硬夺的后果太严重,尤其对方也是有大背景的,不便悄悄掳走。
无心真君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永生,沉默好一阵,才问一句,这么就快是司修了……你不会是转世之人吧?第四百三十章 说扩张无心真君这个问题,其实没有安好心。
前文说过,转世之人的因果太重,对各大势力的诱惑,也实在太大,一旦传出去,会引发极为严重的后果。
现在的酒桌上,倒都是道宫中人,但是五个指头还不一般长呢,四大宫固然是同气连枝,但也不是一团和气。
一旦消息传出,说李永生可能是白虎庙的大能转世,猜一猜会发生什么?邵真人能为了师仇被青龙庙开革,为人最是耿直,他有点看不惯无心真君的行径,少不得轻哼一声,转世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嗯?无心真君不满意地看他一眼,你一个小小的化修,晋阶到高阶,就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就在这时,赵欣欣出声了,邵真人,听说您一直在寻找憨真君的转世?无心真君的嘴巴抽动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其实人家是有资格点评转世的。
更重要的是,赵欣欣体现出了对邵真人的维护之意。
当然,无心真君也知道,英王九女之所以出声,还是因为摩天岭的人是为李永生出头的,这一对青年男女,也真称得上是恋奸情热了。
总之,他虽然是真君,但是若引发面前道宫诸人的反弹,也不可能将众人都拿下。
姓邵的是个高阶化修,那倒无所谓,孤魂野鬼罢了,欺负了就欺负了,但是赵欣欣、杜晶晶都是正牌玄女宫弟子,而张木子更是真君弟子。
无心真君不做声,邵真人却叹一口气,意兴索然地回答,战场陨落,转世是最难的,我奔波三十余年,庙里的师兄们也从未放弃,但目前还是一无所获。
听说青龙庙并未放弃寻找憨真君的转世,无心真君就更不能说什么了。
他们又说两句,李永生才得了机会,正色对真君解释,我可以以道心发誓,绝对不是转世之人,只不过另有因果罢了。
你这一身所学,实在太过驳杂了,好像就没有什么是你不懂的,无心真君摇摇头,感触颇深地叹一口气,关键是,你才二十一岁啊。
真君您再这么说,可就是捧杀小子了,李永生笑着一拱手,我不懂的太多了,还要多多向诸位前辈请教。
你这小家伙啊,不老实!无心真君摇摇头,就有心起身离开。
不过下一刻,他又看向李永生,此次一别,下回见面,就不知道是何时了,你上一次说兴衰之道,很有些见地,我一直想知道,避免隐患滋生,你说有两策,第二策到底是什么?英王一听,是这种话题,忍不住也瞪大了眼睛,是啊,永生,讲一讲呗。
李永生琢磨一下,现在倒是可以提一下了,于是笑着回答,第二策也很简单,只是当时英王殿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就可以说了,其实就是区区两字:扩张!扩张?英王听到这两字,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军权,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怪不得李永生当时不说第二策,对一个赋闲的亲王说扩张,不但显得可笑,也显得有点居心叵测,很容易让人生出误会。
不但英王可能误会李永生,也可能导致别人误会英王——议论这些,你想干什么?无心真君的表情有点奇怪,他先是愕然,然后眉头微微一皱,眼珠转了几下之后,又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到最后,他还是缓缓发话,这个……扩张是指对外的扩张吗?李永生点点头,是的。
这个……可以避免隐患滋生?无心真君表示自己不是很理解。
事实上,他都想嘲笑对方一番,不过想一想,就在上午的时候,天家忽视了收音机的作用,都被人看了笑话去,他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小看这个答案。
李永生总能带来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见地!有鉴于此,他还是客客气气地发问,向外扩张,是要死人的,会带来社会动荡,增加隐患才是真的吧?他这话是有根据的,想当初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直接颠覆了一个王朝。
那不是歌的问题,而是扩张的方式不对,国内又有人掣肘,李永生笑着回答,想前朝桓帝西征,拓地千万里,缴获无数,极大地改善了国内民生。
这也是一个著名的例子,桓帝在位之时,国内曾经连续七八年遭遇大的天灾,其中有两年是全国性的天灾,国内民不聊生,盗匪四起。
桓帝连打几仗,俘虏了不少盗匪,但是这么多人总要吃饭不是?他索性借口西方几个小邦不臣,朝觐时不敬,发起了对外战争,同时招安国内的盗匪,说惩治了西方小邦之后,大家都可以在该处获得土地,拥有永久产权。
盗匪们听说之后,纷纷自带兵器、仆从和粮马,奔往西方,几场大战之后,缴获无数,桓帝拓疆千万里,而盗匪们拥有了土地之后,再次变成了老实巴交的农户。
中土国偌大的江山,就是这么一点一点打出来的。
前朝桓帝,确实算得上人杰,无心真君点点头,那个天子真的有一套,打仗原本是花钱的事,结果那穷得能跑老鼠的国库,一场仗打完,竟然铜钱都只能堆在外面。
同样是对外扩张,只是手段不一样,李永生笑一笑,也没有因为驳倒了无心真君而骄傲,所以说战争,从来都是转移国内矛盾的最佳选择之一。
你说得有点快,让我想一想,无心真君不得不喊暂停。
他是真君,脑瓜是够用的,但是李永生的话里,信息量有点大,像战争可以转移国内矛盾的说法,以前从未听说过,现在听来,似乎也不无道理。
所以他要细细地想一下,这个说辞中,哪里可能存在漏洞。
想了好一阵,他才回答,但当时西北诸邦极为富有,国内又是连年天灾,只要能给一口吃的,就能上阵冲杀,穷人打富人,光脚的还怕穿鞋的?但是我中土国,现在财富日盛,他说着说着,就有点激动了,此刻扩张,恐怕未必能转移了什么矛盾吧?中土富庶,去打那些贫穷的地方,是要亏本的。
亏与不亏,要看你怎么算了,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像《无向辽东浪死歌》那般打仗,肯定不行的,战争就是战争,必须要小心谨慎诚惶诚恐,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战争不能成为刷名望的机器,更不能某些人上下其手的敛财手段。
要让大家知道,打仗能赚钱,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这事儿就能办了……军需什么都是小事,有的是自带粮马的游侠儿。
自费军人,对粮草等军需的要求就极低了,前提是不要将打仗视为武装游行、展示奢华的方式即可。
秦朝统一六国,出名强大、天下无双的秦军,也多是自带干粮和兵器入伍的。
想当年,靠着小推车打赢淮海战役的那些人,又花费了多少军费?可是……无心真君想一想,打仗就是靠人堆,哪里来的那么多游侠儿?很多大家族,土地已经不敷使用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分家不公,导致兄弟阋墙的事儿,还少了?只要他们知道,出征就是抢土地,谁会不去?中土国的国民,对土地的挚爱,是深入骨髓乃至于灵魂的。
中土国的土地就这么多,想要子孙昌盛,当然要占据大量的土地才行,至于说土地荒凉贫瘠,那也是小事,不能农耕还能放牧,几代人下来,不毛之地也会变成集市。
说穿了,这是个人气问题,只要有人愿意扎根深耕,人气上来了,一切就都好说了。
可是,无心真君犹豫一下,再次发话,很多人贪恋家乡,舍不得出征。
贪恋家乡的,活该子孙不兴盛,李永生笑着回答,只要朝廷宣传到位,哪里还会少大量士兵?中土国从来不少愿意拿命博富贵的。
无心真君觉得对方说的,确实是有点道理,但是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想了好一阵,他才意识过来,可那是战争,有天家承诺,土地自然是没问题的,但是就是我刚才问的,战争打的就是人多,他们是黎庶,不是军人,哪里有那么多人能按时奔赴战场?李永生笑了起来,政策的宣传,人员的征调方式……呵呵,我早就献给天家了。
无心真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还是要通过广播电台?有这种东西,为什么不用呢?李永生又笑,以此物调度人力物力,极为简单快捷。
无心真君有点赧然,话说得还是有点快了,我为什么就没想到,这收音机还能有如此用途?不过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么简单就能解决隐患的问题,但是自家在荒凉不毛之地耕种,何其艰苦,哪里比得上有佃户耕种舒服?这是阶级和剥削的问题,李永生对此也有研究,每个家族,纵然没有佃户,也是有子女的,子女长大,自然能耕种,父母老了,子女当然会奉养。
第四百三十一章 这是什么问题其实阶级问题,不是简单能说清楚的,但是以家族作为生产团体的话,不存在永恒的剥削和被剥削,两者之间也是兴替的。
被剥削者,比如说父母,在他们老了之后,昔日的剥削者——子女,就成了被剥削者,而父母则升格为剥削者,享用儿女们奉上的资源。
因为是一家人,所以不存在昔日剥削者不认账的问题,这是道德社会的自我矫正能力。
以往说的剥削和被剥削,是资本家和工人的地社会位置决定的。
工人逆袭,让资本家成为自己的打工仔,这个太不现实了,就算资本家敢这么承诺,工人也得相信才行。
但是在家族社会里,剥削者和被剥削者的身份,真的是可以互换的,而且不需要承诺,自然而然就转化了。
无心真君也点点头,自家人的问题,总比外人好商量……不过,荒凉之地总不能一下就繁华起来,而繁华之地,有更多的吸引力。
其实这是生产力的问题,李永生想解释一下,等生产力上去了,荒凉之地照样可以繁华,不过这个话题依旧很大,不是一朝一夕能说清楚的。
所以他索性换个简单的说法,其实保持对外扩张的压力,自有外人供奉钱粮,也可以算个便宜佃户吧。
也是这个道理,无心真君又点点头,中土国强大的时候,外邦小国岁岁有进贡,不过那进贡,真的不多,压榨外邦太狠,会不会有损中土国的上邦形象?这是牌坊和婊子的问题,想一想地球界的迈瑞肯,仗着国力强大,手持印钞机,没命剥削世界各国,也没多少人觉得形象差到哪里了。
不过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就更复杂了,更糟糕的是,迈瑞肯的行事,不是特别符合中土国的道德认知——靠着印钱来抢别人家的财富,实在太不要脸了。
李永生想一想,给出一个答案来,作为最终结果,说白了,就是生存空间的问题,有足够的生存空间,隐患产生的机会,就会极大减少,所以,这是第二策。
无心真君基本被说服了,或者说,在这种新颖的说法面前,他暂时找不到辩驳的方向,这是一个全新的、有自己体系的观点。
他又想一想,才又点点头发话,如此一来,为防止佃户从军打仗,诸多豪门也要优待他们了,果然是好事。
到了他这个层面,更多关心的是朝廷的稳定,虽然他认识不少豪门,但是已经不会再看得上剥削佃户那点利益了,他甚至都羞于开口——终究是层面不同了。
而且,让佃户生活得好一点,这也是政治正确,起码是大义正确。
佃户从军?李永生听得好悬没笑出声来,真君你也真会想,哪里会有那么多佃户从军?嗯?你这话什么意思?无心真君的眉头一皱。
没什么意思,您拭目以待吧,李永生这次,是真的懒得解释了,不过佃户能收获好处,这个是没问题的。
要是边疆能开辟出大量的土地,豪门又给不出合适的待遇的话,逃佃就是很正常的了,豪门想拦都拦不住——中土国废除了奴隶,佃户可以来去自由。
说来也有意思,豪门不能随便处置佃户,打杀更是要被官府处置的,而宗族里,反倒能自行处置子弟,若是有适当的理由,直接处死子弟,官府也不会过问。
但是偏偏地,宗族势力的向心力还挺强,而佃户的忠诚,就不好说了,血脉亲情的影响力和公信力,是非常强大的。
众人都被他的说法镇住了,无心真君感觉这里还有些问题,但是仓促之间,不能提出完整的置疑,若是一个挨着一个问题,混乱无序地问下去,又有点失了真君体面。
那就只能等下一次见面再问了。
邵真人岁数不小了,又是常年跟红尘俗世打交道,对种种世情烂熟于心,可是他还真没有琢磨过兴衰之道。
听到李永生的话,他也感觉是大开眼界,怪不得真君如此盛赞于你,永生你在兴衰之道上所下的功夫,实在是令人惊艳,有没有兴趣,去我摩天岭为弟子们讲一讲道?李永生看赵欣欣一眼,发现她微微颔首,于是笑着回答,固所愿尔,不敢请耳。
于是众人决定,离开英王府之后,前往摩天岭。
事实上,赵欣欣之所以答应去摩天岭,还是要了结此前的因果,广陵韦家被大家杀得尸横遍野,化修以上的战斗力,折损了一多半。
这件事上,摩天岭出力不小,他们跟韦家又是世仇,韦家此刻,应该是全面回收,躲在秘境里舔伤口,但是万一真有人想不通,疯狂报复摩天岭,也是极有可能的。
自打摩天岭跟韦家交手之后,双方就陷入了红尘恩怨的纠缠中,韦家此次伤亡惨重,真的豁出去打上摩天岭,青龙庙也未必方便插手。
红尘事,红尘了,原本就该如此。
众人这次直接从大名府南下,经豫州郡而入海岱,直接绕过了襄王的封地,这不仅仅是不想惹襄王,更是因为那些关口处,检查得非常严。
自打十二亲王上书之后,整个中土国的气氛,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一行人里有伤者,众人也不着急赶路,关键是离开了英王府那是非之地,大家甚至有兴趣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
过了八九日,大家终于来到了摩天岭,摩天岭上的三个弟子得了师妹报信,知道师尊今日回来,同行还有四大宫弟子,于是特地大开山门,远出十里来迎接。
接风宴极为隆重,这就不表了,宴会之后,邵真人特地告知四个弟子:对李永生一定要客气一些,此人神异非常,你们能跟他结下因果的话,那是一份大机缘。
三名师兄有点不明觉厉,就说我们记住了,上次见此人的时候,还是中阶制修,几个月不见,就已经成就初阶司修了,这样的人物,我们当然要交好。
小师妹管绿萝却是按捺不住卖弄的心思,她不敢说李永生的战力有多恐怖,这是师尊交待过的,不能随便泄露。
但是她可以卖弄自己的鹅黄色香囊:看到了吧,这是他送我的储物袋。
李永生做储物袋的时候,就多做了几个,不但给了邵真人两个,看到小师妹一副艳羡的样子,也送了她一个——毕竟她也在战场上受伤了,还差点破相。
三名师兄见到师妹的得意样子,也是羡慕不已,此次师尊回来,带回来两个储物袋,不过可以想像得到,两个储物袋,定然都是庙产。
收藏起一个来,另一个成为大家出行时的配置,哪里像小师妹,已经有了专用储物袋?其中尤以上次不在庙里的三师兄,最为懊恼,当时他若是在场,没准也能跟随同行——出去为庙里赚点小钱,却错过了一个储物袋,这让人情何以堪?好了,储物袋会有的,邵真人出声许诺,为师此番出山,不仅仅为师祖报了点小仇,也赚取了不少财货,接下来的几年里,我都会在庙里,督促你们修行,谁先悟真,我就赐下储物袋。
悟真赐下储物袋,这基本上是四大宫弟子的标准待遇,但是对贫穷的摩天岭来说,也算是极大的福利了。
大师兄老成持重,出声建议,师尊,既然所获丰厚,庙里也该治一些生发的基业。
这还需要你告诉我?邵真人笑着骂他一句。
他虽然性情古怪,但是对待弟子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师尊的架子——这是因为受了憨真君的潜移默化,既然无缘上报师恩,那就要将憨真君的厚爱,传递到弟子身上。
然后他面色一整,不过明日,我约了李永生,先将庙里的大阵整饬一番,你们真的不要小看他年轻,他除了道法精深,阵法造诣也远超旁人……我此番带了不少材料回来。
二师兄眼睛一亮,聚灵阵也能调整吗?他天资聪颖,又肯下苦功修行,现在修为已经超过大师兄,是高阶司修,正要发力晋阶化修,庙里的那个简易聚灵阵,真的是不敷使用了。
他还要强化防御阵,邵真人笑着回答,抵挡可能来自韦家的攻击。
小师妹眨巴一下眼睛,师尊,咱们庙里居然还有防御阵?玛德,邵真人脸色一黑,你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嗯,灵田里防虫鼠的阵法,可不就是防御阵?三位师兄轰然大笑了起来。
凭良心说,英王在送行时,奉上的好东西真的不少,五行生灭阵挽救了他一家,其中邵真人起了巨大的作用,还第一时间出去寻找阵基。
李永生也不藏私,第二天就着手改动阵法,以他的阵法知识,直接将聚灵阵的威力提高了三倍有余,至于说防御阵,那就不是提高了多少倍的问题,而是重新搭建了两个阵法。
一个阵法是护庙大阵,主要护的是正殿,可防御初阶司修的围攻,还有一个小防御阵,就是在一个丈许方圆的小屋里,可以防初阶化修的全力三击。
第四百三十二章 摩天岭讲道这两个阵法,看起来防御水平一般,但是对一个组建了三十余年的幼小子孙庙而言,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不管哪一家的子孙庙,想要强大兴盛,也要经过数代人甚至十数代人的努力,那些大家能看得到的强大,都是日积月累才积淀下的,是厚重的底蕴。
事实上,就算是这几个阵法,邵准证也拿不出全部的材料,还是赵欣欣、杜晶晶和张木子赞助了一些,才搭建起来。
邵真人不欲占这些后辈的便宜,说我有其他的材料,跟你们对等交换,可是这三人又哪里肯交换?只说就当结个善缘好了。
事实上,目睹李永生搭建阵法,她们的收获也不小,张木子等人知道规矩,不能偷窥防御阵,也不能用留影石记录,但是只说能目睹聚灵阵的改造,也不虚此行了。
搭建阵法完毕之后,在邵真人的热情招呼下,李永生一行人又在附近游玩了两天。
这是邵准证难得请人来讲法,还有玄女宫和北极宫的人旁听,他已经决定了,胸中的怨气既然宣泄掉了,接下来就是要大力发展摩天岭。
至于说李永生的讲法水平,他是见识过的,阵法之类的暂且不说,只说此人在兴衰之道上的造诣,居然能镇住真君,给化修讲法当然是绰绰有余。
所以他还邀了一些友好势力来旁听。
既然邀了人,就要等待些时日,而杜晶晶和赵欣欣也不在意,须知四大宫虽然高高在上,但是事实上,他们跟子孙庙的关系并不差,毕竟都是道宫系统的。
所以两女交好摩天岭,待回宫之后,这也可以算完成了一个外交任务,正经在英王府的时间,是算浪费掉了。
又过三天,摩天岭上来了二十余人,部分是子孙庙的道人,大部分则是地方家族,有意思的是,还有青龙庙两名司修弟子,也前来旁听。
道观讲法,不限定来人,大抵是有教无类的意思,不过资格不够的,还是进不来,两名青龙庙弟子有敕牌,摩天岭是子孙庙,当然不能阻拦。
一般讲道,都定在一大早,李永生不想搞得太过正式,毕竟他才是初阶司修的身份,觉得搞一个类似沙龙的东西就不错,大家围坐在一起,谁想说就说两句。
于是时间就定在了巳初的时候,也就相当于早上九点,客人们可以收了晨功之后,再来坐而论道。
不过来的客人都还算靠谱,大约是辰正时分,就三三两两过来了,到辰末的时候,登记的二十六名客人就到齐了。
最晚到的,就是青龙庙的两名弟子,但是他俩是练晨功的,并不是有意来晚——事实上,他们来得一点都不算晚。
见到人在前院到齐,小道童就要关庙门了,讲道期间是不接待外客的。
当然,这也是摩天岭太小,搁给玄天观之类的大庙,自然有静室以供讲道,除非有大德传法,否则无须关门。
然而就在关门的一刹那,门外走进来一个中年人,身边还有两个年轻人,两个年轻人抬手一撑,挡住了两扇门。
中年人背着手,施施然走了进来,咦,好热闹啊,这是做什么呢?讲道的地方就在前院,那里有两棵千年的松柏,意境很是不错。
主持讲道的,是大师兄令狐天冲,邵真人有意多锻炼几个弟子——虽然摩天岭一直就是几个弟子在撑门面,但是讲道这种事,摩天岭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做了。
如何跟道友们来往,言辞进退有章法,这也是门学问。
大师兄见到来人,站起身抬手一拱,不卑不亢地发话,原来是赵真人驾到,师尊邀了几名道友前来,大家坐而论道。
中年男人不但是化修,还是中阶化修,由不得他不客气。
讲道?赵真人冷笑一声,扫视一眼在场的众人,小猫三两只,也学别人讲道?不等旁人发火,两名青龙庙的弟子先受不了啦,其中一名中阶司修冷哼一声,赵真人,你这是打算对我青龙庙不敬?呦,原来还有上宫弟子?赵真人一拱手,皮笑肉不笑地发话。
赵某眼拙,多有得罪,真没想到,上宫的道友也会来听一个区区的初阶司修讲道……哈哈,初阶司修啊,什么时候起,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随便讲道了?他这样的态度,青龙庙的弟子也没法计较,青龙庙当然不怕这姓赵的,但人家是化修,他俩才是司修,修为上就差着呢。
在赵真人道歉之后,青龙庙就没有理由纠缠了,而且初阶司修讲道,确实有点滑稽,青龙庙弟子来听讲,已经有点自降身份了,现在又被人说破,就更难堪了,哪里还好意思追究?其实他们来摩天岭,是听人说,邵真人竭力称赞讲道的年轻人,心说这是咱青龙庙出去的人,应该没有虚言,所以才过来姑且一听。
他们也相信,李永生应该是有点实力的——哪怕此人看起来,年轻得有点不像话。
但是在没见到李永生的真正实力之前,他们当然也不便辩解——偏听偏信就已经是很不成熟了,死撑到底万一所信非人的话,那更是给青龙庙抹黑了。
所以他们没办法为那个年轻人说话。
他俩没办法说话,可是令狐大师兄不高兴了,他沉声发话,我摩天岭邀请什么人讲道,还轮不到你赵家发话,赵真人你是要在本庙内滋事吗?我哪里是滋事?赵真人冷笑一声,摩天岭越混越回去,是你自家的事,可是蒙骗其他道友,我忝为灵修的一份子,却有点看不过眼。
我们自己的选择,关你屁事!有人忍不住骂了起来,却是一名子孙庙的道士。
此人是司修,原本是不便对真人不敬的,但是上门坏别人的道场,这是很过分的行为,同为子孙庙人,他当然要生出同仇敌忾之心。
更别说此前赵真人的话,可是连在场的人都骂了,青龙庙的弟子能逼着他道歉,其他人想要这么做,却力有未逮,心里早憋了一肚子气。
小辈好胆,赵真人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这是我跟摩天岭的事情,与尔等无关。
我摩天岭原本也就没请你来!二师兄也火了,站起了身子,你愿意来听,还得经过我们允许呢,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外人来扰乱道场,是对摩天岭极大的不敬,所以他虽然仅仅是高阶司修,却能如此痛斥对方。
小辈,我不欲大欺小,却不代表不会大欺小,赵真人冷冷地发话,你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你再不道歉,休怪我对你不客气,杜晶晶站了起来,玄女宫巡寮执事在此,你刚才是在骂我吗?啊,赵真人愕然,微张着嘴巴看向对方,居然还有玄女宫的人?杜执事还请坐下,小院上空一个声音响起,既然是我庙里的事,我这主人总不能让客人出头,赵银河……你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吗?总算是正主儿出来了,赵真人狞笑一声,欺负这些小辈,我也觉得煞是无趣,今天是特地来寻你的,你可曾想过,对韦家出手的后果?我跟韦家放对,关你屁事!邵真人并不现身,空中传来一声冷哼,莫非你想步你弟弟的后尘不成?哈哈,难得你还记得我弟弟,赵真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眼中带着些癫狂之色,原先有青龙庙护着你,我敢怒不敢言,现在没有青龙庙了,看谁还管你!说到这里,他看一眼青龙庙的弟子,他对韦家出手,你青龙庙不管?那名中阶司修淡淡地回答,红尘事,红尘了,关我青龙庙何事?青龙庙身为四大宫之一,虽然略略逊色于北极玄女二宫,可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摩天岭大杀韦家已经很多天了,庙里早就有了耳闻。
邵真人诛杀韦家人,青龙庙的老人,是很高兴看到这一幕的,但是他们也不可能表示支持,否则当初就不会把邵真人逐出青龙庙了。
所以他们定下的基调,就是红尘事红尘了,连下面的弟子都通知了不少,这两名弟子要来青龙庙听人讲道,也就得了机宜。
哈哈,那赵银河再次笑了起来,连青龙庙都不管你了,我看谁还敢管你!来我摩天岭闹事,就凭你吗?这一次,声音是从旁边的角门里传出了,紧接着,一个高瘦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邵真人。
他冲着赵银河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跪下,我饶你不死!呵呵,要我跪下?你凭什么……下一刻,赵银河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邵真人,你……你高阶化修了?他知道自己的战斗力,比邵真人差一点,但是他既然敢来,肯定是有后手的。
可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晋阶为了高阶化修,早知道是这样,打死他也不敢如此放肆。
然而,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卖的,邵真人抖手打出一块青色的皮革,不跪?人留下。
第四百三十三章 强势这青色的皮革,乃是青龙庙的手段,名为青龙卷,靠境界压制拿人,相当了得。
邵真人还有更激烈的手段,但这里是摩天岭,他总不能把自家打烂,所以使用青龙卷,也是他无奈的选择。
赵真人也知道厉害,祭出一块硕大的印章,将青龙卷抵住,人却是没命地向后退,嘴里兀自在冷笑,原来也只是会大欺小,握草……因为晋阶了高阶化修,邵真人对上中阶化修,是相当地轻松,那大印只略略挡了皮革一下,就被青色的皮革带着倒卷而回。
赵银河有点坐蜡了,他现在竭力逃跑,大概还来得及,但是气势汹而来,当众被人打得狼狈逃窜,这让他情何以堪?而且他心里也知道,在摩天岭的庙里,邵真人不会全力出手,一旦逃出庙去,攻击会更猛烈很多。
邵准证何必如此愤怒?就在此刻,一道白光从院外一闪而至,正正地斩向青龙卷。
那白光赫然是一柄飞剑,长有丈余。
看打,张木子厉喝一声,一道雷符打向了赵银河,我生平最恨多欺少!姑奶奶也看不惯!杜晶晶掣出长剑,对着赵银河就斩了过去。
赵真人身子才一动,就蓦地一僵,雷符重重地打在他身上,一道长剑斩来,正好斩在他的肩头。
不过终究是中阶化修,他吃了一记雷符之后,身上白光一闪,硬生生地扛住了那一剑,不过肩头也是鲜血淋漓,半个膀子被砍开,露出了白生生的骨头。
咦,北极宫的雷符?门外蓦地多了一个老头,抬手一卷,将赵明辉卷出门外,愕然地看着张木子。
且慢,邵真人一抬手,拦住了张木子继续出手,然后看向那老头,阴森森地发话,赵准证,我需要一个交待,要不然我不介意去你赵家走一遭!赵家是豫州郡的半隐世家族,紧邻着海岱,跟他曾经有过冲突,当时他年少气盛,直接斩杀了赵家一名化修,不过因为他占理,身后又有青龙庙,赵家没敢计较。
现在对方打上门来,大概就是欺他不受青龙庙的保护了,否则很难解释,赵家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过,就算他失了青龙庙的保护,大不了舍了摩天岭的基业,如果一个准证专心盯着一个家族报仇的话,就算是隐世家族,也会付出太大的代价。
家里的小辈,是受了韦家的蛊惑,老头苦笑一声,我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
来晚了吗?邵真人冷笑一声,以他对赵准证的了解,知道老头不爱说谎,不过有些话还真的不能全信,你是打着跟随在后面看风向的心思,随时准备扫荡我摩天岭道统吧?这个真没有,老头一摊手,很无辜地解释,我可是也受过憨真君的好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邵真人根本不信这话,他冷笑着发问,没有你做后盾,这赵银河莫非是疯了,一个人就想扫平我摩天岭?一个赵银河,真的是连他都打不过,那还是中阶化修时的行情。
现在就算他还是中阶化修,赵银河一人,也不可能留得住他。
赵准证犹豫一下,吞吞吐吐地发话,其实,是韦家人挑唆的,他们终究是我赵家的亲戚……而且,韦家人此次,还派了最少两名化修。
韦家是赵家的亲戚,这消息知道的人着实不少。
严格来说,在家族之间的联姻,实在太常见了,搁在地球界的网络小说里,很多主角的真爱,都受到了类似的威胁,当然,一般而言,主角最终都会逆袭打脸什么的。
但是韦家和赵家,并不仅仅是偶尔联姻,而是联姻得极多,甚至连黎庶们都知道,韦家和赵家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邵准证的眉头一皱,韦家派化修出来了?在哪里?他是真的有点佩服了,别看他是个报仇狂人,但是就算他现在身处韦家的位置,也不敢惦记着报仇,家里的化修,本来就死得没几个了,这个敏感时候不关门自保,还敢出来复仇?尤其是,韦家的赌注,是压在襄王身上了,眼下天家的行情大涨,韦家还敢出来捣乱,这得是怎样的无知啊。
难道韦家恨我,就恨成这个样子?邵真人有点不解。
他们是跟银河联系的,我并没有接触过,小老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老实不行啊,赵家这次是撞到大板上了,情势似乎如此的危急,这种压力下,姻亲算得了什么?为了取信对方,他还特意解释一下,我想他们就藏身不远处,否则以银河的修为……怎么敢在摩天岭撒野?这个解释很合理,但是邵真人只是冷冷一笑,你觉得三个化修能拿下我摩天岭?就算加上你……四个也不够!好吧,老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邵真人晋阶了高阶化修,一个人就能拖住起码两个化修,剩下两个化修,还真的未必够这二十几个司修围殴的——其实还有个化修在听道。
尤其是这些司修里,除了青龙庙,还有北极宫和玄女宫的弟子,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厉害,别说是两个化修,缠住四个化修也不成问题。
于是他果断地表示,我们知道错了,请邵真人责罚。
邵真人大手一摆,给你们半天时间,把韦家那两个化修的人头拿过来,咱们再论其他。
老头闻言,只能苦笑一声,化修的人头,实在太难拿了啊,重伤容易杀死却难。
邵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好吧,我现在就去,老头知道多说无益,拎着赵银河瞬间消失。
不过别说,准证出手,还是不一样,当天傍晚,赵准证再次来到了摩天岭。
可是这时候的摩天岭,庙门早就关闭了,只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争论的声音。
赵准证想细听一下,里面在谈论什么,不过既然是在论道,旁边自然是点着氤氲香,隔得远了,还真是听不清楚。
他听不清楚,但是庙里参加论道的人,听得却是异常的兴奋。
必须承认,来听讲的人,都是层面不怎么高的,化修只有一个,自称魏道士,来自于丹鼎派的天一庙,却是南七庙之一。
魏道士此来,不是因为邵真人的大名,而是他从三茅庙里听说了李永生,说起来挺有意思,天一庙跟符箓派走得很近,却是跟北六庙里的丹鼎派龙虎庙……走得很远。
没办法,内外不同炉,两家弟子一旦遇到了,交流的最终结果,一般就是大打出手。
闲话休提,他是修外丹的,对阵法颇有研究,得了三茅庙的消息之后,专程去巴蜀的冰洞看了一次,对李永生的阵法造诣很是惊讶。
这次他听说摩天岭有人讲道,随便问了一下,得知讲道者是李永生,马上表示要来。
魏真人此来,原本是想请教一些阵法的,不成想对方讲的兴衰之道,也颇令他惊奇,竟然没时间谈阵法。
其实李永生讲道,跟大家一起聊天差不多,他并不摆什么架子,而对方提出的问题,他通常能给出贴切的答案——在信息爆炸的社会里生活过,眼力就是不一样。
酉末时分,摩天岭将干果点心之类的拿了上来,还备有果酒和一碟一碟的灵谷——庙里虽然穷,该撑的场面还得撑。
就在大家取用点心的时候,邵真人的声音,从后院传来,开门,赵家人来了。
正在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众人,闻声也停了下来,侧头看向门外。
赵家来的,依旧是那两个化修,不过高阶化修手里,提着两个司修。
见到赵真人不在场,赵准证抬手一拱,沉声发话,邵准证,因为银河受伤,未曾留下两名化修,不过重伤了一人,另一人的替身,也被我斩了,只擒下了两个韦家子弟。
邵真人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要你斩杀两名化修,你就给我送来两名司修?实在是留不下对方,赵准证很无奈地回答,身为准证,他何时被人这么挤兑过?但是没办法,赵银河上摩天岭的道场捣乱,这是结下大梁子了,按规矩,得给摩天岭一个交待。
不过他拿两个司修交差,也是有说法的,韦家的打算,我已经了解到了,不知邵准证可有心听一听?邵真人沉默半天,最终还是发话,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放过你赵家的理由。
韦家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袭击摩天岭呢?因为韦家确实是要关闭山门了。
但是受创之后,默默地关闭山门,这不是隐世家族的做派,关闭山门之前,他们打算狠狠报复一下,省得别人认为韦家软弱可欺。
既然要报复,就要选个合适的目标,英王府和玄女宫肯定不合适,李永生倒是个不错的目标,但是这厮行踪不定,韦家总不能去博灵本修院找场子。
那么,摩天岭就是最合适的目标了,这本来就是韦家的世仇,又只有一个化修坐镇,以前韦家还顾忌青龙庙,现在被杀得惨了,自然也有了报复的理由。
第四百三十四章 强压反目韦家决定拿摩天岭开刀,前一阵邵真人不在庙里,族里分析一下,决定还是等他回来。
扫灭摩天岭的道统,那是次要的事,关键是要拿下此人——这人不但是庙里修为最高的,还是对韦家最仇视的。
至于那四个司修,就很一般了,仇恨也是因人而异的,当初因为憨真君一事被开革出青龙庙的,也只有一个人。
不管从哪一个方面讲,韦家的目标都只能是邵真人,若是将摩天岭的道统扫了,却独独留下邵真人,那只会激发更大的愤怒,对韦家没什么太大的帮助。
如此一来,反倒是可能引得青龙庙出头——红尘事红尘了,摩天岭三个弟子啥也没干,你们去扫他们,那么有人去扫韦家无辜子弟,我们也不会管了。
所以他们只能等邵真人回来再动手。
但是眼下韦家元气大伤,族里真人也不可能全部调过来,想关山门,很多生意的手尾得处理好,没有真人坐镇怎么行?而且韦家并不确定,自己打上摩天岭的话,青龙庙会不会坐视。
所以他们拉拢了关系不错的赵家做帮手,两家是多年的姻亲,韦家是有秘境的,而赵家还没出过真君,所以韦家的话语权要强很多。
赵银河就是被邀来助拳的——事实上,他还带了一个族中的初阶化修,不过此事摩天岭既然不知道,赵家当然也不会提。
赵真人不但要助拳,他还要负责探明,青龙庙对摩天岭是什么态度。
其实他早就知道,有青龙庙的弟子上山了,故意演那么一出,为的就是摸出对方底牌。
但是赵家人做梦也没有想到,摩天岭上不但有青龙庙弟子,还有北极宫和玄女宫弟子。
他们更没想到的是,邵真人竟然晋阶了!赵银河原本以为,自己就算打不过,也能跑掉,哪曾想差点被当场斩杀?赵家这就怒了,以为韦家是要借刀杀人,李永生的来路暂且不说,你韦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说那里面还有玄女宫和北极宫的弟子?而且……战力还极强?韦家觉得挺冤枉,一来,他们真不知道,这些人都跟着邵真人来了摩天岭,二来,他们并不知道李永生等人的组合,战力有多么逆天。
韦家和李永生一共发生过两次大的战斗,第一次的时候,场面很宏大也很混乱,李永生身边的帮手极多,具体到谁的战力是多少,这真不好估算。
第二次的话,韦家就没走掉一人,就算他们知道了李永生等人的实力,也没可能传出去。
不管怎么说,赵准证发现,摩天岭的实力,跟韦家说的严重不符,他就觉得赵家可能被人利用了。
你们不知道有玄女宫和北极宫的人也就算了,居然不知道姓邵的晋阶了?这却是不折不扣的误会,第二波韦家人死完,邵准证念头通达了,才借英王府破境,韦家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不管怎么说,赵准证认定韦家在利用赵家,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自家关山门还不够,还想拉我赵家下水吗?说完这些因果,他还轻叹一声,生擒两名韦家司修,也殊为不易,这一战之后,赵家和韦家百年的交情,就毁于一旦了。
大师兄令狐天冲轻哼一声,根本是自找的,莫非扰乱我摩天岭的道场,就是小事?邵真人听了这话之后,只是冷冷地问一句,下一次我摩天岭剿灭韦家的话,你帮哪边?赵准证沉吟一下,轻声回答,若是赵家遭遇韦家攻击,摩天岭可以出手相帮的话,剿灭韦家时,算赵家一份,否则我们只能两不相帮。
邵真人冷哼一声,还算实诚,这次就到这里吧,麻烦二位,把韦家两人的人头,挂到庙前旗杆上。
赵家两名化修齐齐默然,擒人还可以,挂人头的话,那就是铁铁的投名状了。
不过,扰乱他人的道场,确实是很恶劣的行为,赵家已经跟韦家弄掰了,若是再跟摩天岭弄掰,家族倾覆也就在眼前了。
没办法,这就是轻信他人的代价,若是今天不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吗?赵家人当然不愿意亲自动手斩杀韦家司修,赵银河甚至还识得这两人,逢年过节双方都要走动的,但是没办法,形势比人强,他们不动手的话,赵家就要倒霉了。
甚至他俩都可能离不开摩天岭。
将两颗人头挂在旗杆上之后,赵家两名化修径直离去,走出好远,赵银河才咬牙切齿地发话,此仇不报,我枉为真人!还是先想一想,怎么跟韦家解释吧,赵准证冷冷地发话,有些事是不能乱掺乎的,真以为子孙庙是那么好惹的?赵家人怎么商量暂且不论,他们离开之后,李永生又开始了讲道。
摩天岭的名声不彰,前来听传道的,很多都只是小家族,类似于七幻城北关秦家那样的,有两三个化修就算顶天了——这些化修大部分还是在官府任职。
这样的家族,一般子孙庙是看不上眼的,也就是摩天岭这穷庙,才会跟对方保持接触,这次邵真人有意重整摩天岭,但是以前的因果,也得了结,所以才通知了这么多家。
小家族对这样的邀请,当然会很踊跃,这可是难得的机缘,事实上他们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来此之后,就做个闷嘴葫芦,只听不说。
然而,讲道的人虽然年轻,水平却着实不低,更关键的是,年轻人很好说话,对大部分的问题,基本上是有问必答。
所以原本是安排了一天半的讲道,足足讲了三天,大家都相当满意。
大部分的讲道,都只是一个人在说,最后解答几个问题就行了,而摩天岭的讲道,更近乎于沙龙性质,谁都可以发表自己的观点。
如此一来,就有人愿意分享一下自己的经验,而别人的经验,往往又能给自己一些启发,很多珍贵的知识,就这么不知不觉间交流了出来。
这个讲道,要经常搞才行啊!不止一个家族如此表示——他们的收获真的太大了,而这样的交流,若是没有道宫的人牵头,根本办不起来。
当然,也有一些家族敝帚自珍,一言不发,然后就有人私下跟令狐天冲表示:这种人家,以后还是不要邀请了。
别人都在分享自己的经验和心得,你只听不说,算怎么回事?别的不说,这起码是对摩天岭的不敬吧?除此之外,摩天岭还收获了小家族的其他善意——子孙庙和韦家、赵家的战斗,我们实在是掺乎不上,实力不济不说,关键我们还是红尘家族,受官府管制,也不能随便杀人。
但是我们给摩天岭做一做耳目,还是没有问题的。
庙里的四大弟子齐齐感叹,师尊一旦全力发展摩天岭,气象果然就不一样了。
又过两天,李永生一行人悄然离开了摩天岭,他们要回朱雀城了,途中会经过荆王控制的五府,如果不想遭遇麻烦的话,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邵真人有点不放心他们,说万一韦家又勾结别人偷袭,你们也有点不安全,不如在我这里多住一些时日——要不我送你们到朱雀城也行。
李永生等人怎么会接受这样的帮助?谢绝了邵准证的好意,悄然踏上了行程。
依旧是穿豫州郡入博灵,然后入三湘郡,众人轻车简从,刻意地避开了荆王的地盘,不过他们还是感受到了异常的气息。
紧邻着荆王地盘的地区,路人都是行色匆匆神情肃穆,时不时就能看到一队一队的丁壮,在操持器械练习着,一副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甚至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除了备战的气氛浓,就是检查严,李永生一行人不得不分为三拨人,赵欣欣和杜晶晶为第一波,他自己带着滨北双毒为第二波,第三波则是张木子。
就算这样,都少不了被人盘问,还好三湘就算进入玄女宫的影响范围了,第一波不太受影响,张木子是独行的北极宫道姑,也有敕牌,问题不大。
李永生的麻烦稍微大一点,不过他那个博灵教化房养正室的身份,是铁板钉钉的,还是官身,所以带两个人随行,也勉强说得过去。
一路行来,他们将三湘的情况也摸得差不多了,荆王驱逐了知府的五个府,只有宝庆府还留了一个通判主事,其他四府则是基本没了秩序。
驱逐知府绝对是一步狠棋,这不是杀官造反,今上不好定荆王的罪,但是四个府就此陷入了动荡中。
按说中土国地方上遇到这种事,哪怕政府瘫了,也还会有地方大族出面,帮忙维持秩序,但是现在……没有多少大族愿意站出来。
原因很简单,大族们站出来,就要选边了,听荆王的还是听今上的?听今上的,荆王在家门口,有的是收拾人的办法,若是听荆王的,这可是极有可能发展为造反,哪个家族敢随便掺乎?第四百三十五章 乱象事实上,荆王通过种种手段,私下控制了不少地方家族,但就算是这样,这些家族也不敢站出来,公然支持荆王。
一旦造反失败,下场只可能有一个:族诛!所以另外四个府,都是一些奇怪的势力在维持秩序。
有两个府是当地的混混在做主,一个府是一群山匪,另一个府更奇怪,是一群人打开了大牢,释放出了囚犯,做主的人竟然是牢里的罪犯。
李永生等人又前行两天,看着离朱雀城越来越近,终于拐进了雁城府,控制这一府的,是一群山匪。
山匪并不善于管理地方,就是吃喝享乐,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为了应对周边的压力,他们还抓了大量的良家子充军——有了人才好打仗不是?李永生等人一路行来,不止一次看到,正在田地里干活的农夫,就被人强行捆了带走。
所幸的是,越接近朱雀城,玄女宫的身份就越管用,那些山匪看着赵欣欣和杜晶晶垂涎欲滴,但是真没胆子冒犯玄女宫的弟子。
此刻,三拨人也汇集到了一起——李永生都差一点被人征调了去,在这里,他的官府身份并不好用,反倒是特别吸引仇恨。
这一天,他们途径宁平县,距离朱雀城,也就三百多里不到四百里了。
走着走着,远远地看到前方冒起了一股股浓烟,风中隐约传来哭喊声。
这帮家伙,赵欣欣狠狠地一握拳,简直是太过分了。
山匪们行事,是相当肆无忌惮的,看到好东西就抢,看到女人就往树林里拖。
就连赵欣欣和杜晶晶都受到过骚扰,在亮出身份之后,杜执事曾经斩杀过两人,然后一问才知道,她杀的两个人,半月前还是良家子——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没眼力了。
至于山匪攻打庄子,他们也见过一次,上前劝阻的时候,却被告知那是不听从命令的,仗着身为地方大族,不肯缴纳钱粮——我们既然管理了地方,总要保证黎庶的活路吧?尤为可笑的是,那个庄子的人,也拒绝跟杜晶晶等人沟通,说我们不能确定你们的身份,你们真有心帮忙的话,就去军役房请援兵吧,我们目前还撑得住。
地方大族势力足够大的话,还真挡得住山匪们小小的进攻,而杜晶晶着人打探之后得知,那个庄子里,有人正在幽州郡教化房做副教化长,满门忠义不肯附逆。
赵欣欣是真的不喜欢今上,可是遇到这种情况,还是想救上一救,但是滨北双毒中的老妪问一句,你想把人带走的话,能保证他们一路平安吗?没办法保证,真的,一路上到处是山匪们的部队,李永生他们都要屡次被盘问,自家通行都很危险,更别说保护着一大票老弱妇孺了。
按说山匪们没这么多的人,但是人一旦习惯了强取豪夺不劳而获,堕落起来很快的——杜执事斩杀的两个色鬼,半月前还是良家子呢。
前方有烟雾升起,显然又是山匪们攻打庄子了。
待行得近了,大家才发现,进攻的山匪不过寥寥两百余人,已经攻破了半个庄子,不时有年轻妇女被拖出来,又有匪徒怀抱着抢来的鸡鸭、铁锅等物。
而被攻破的房屋,则是被点燃了。
张木子在红尘里游历,也有些时候了,见状眉头一皱,这是一个杂姓村子。
就在此刻,一个年轻女人又被拖出了村子,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婴儿哇哇地大哭着,不住地蹬着两条白嫩的小腿。
恁的烦人!一个匪兵怒吼一声,劈手夺过婴儿,就要向地上摔去。
没有秩序真的是太可怕了,当混乱被无限制放大的时候,人都可以变成禽兽。
下一刻,那匪徒的脑袋飞了起来,李永生已经出现在匪徒身边,一抬手,稳稳地接住了婴儿。
混蛋!有人厉喝一声,却是一个中阶司修的匪徒,他狠狠地瞪着李永生,敢杀我的儿郎?干掉他!杀,李永生也大喊一声,身子一晃,下一刻就在中阶司修的身边现身,抬手一刀斩掉了对方的头颅,根本是一帮禽兽,大家动手!他这一行人虽然修为不算高,但那是跟隐世家族或者半隐世家族比,对付这土鸡瓦狗一般的山匪,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甚至连未达到制修的赵欣欣,也手持一根长枪,杀了过来——山匪里能达到制修修为的,还不到一半。
眨眼之间,二百余名山匪就被杀掉了近半,其他人见势不妙,齐齐大喊一声,转头四散奔逃。
庄子里的人也发现外面来了援兵,奋勇地从里面杀了出来。
这是一帮什么样的人啊。
青壮只有七八十人,还有七八十名老人妇女和孩子,手持粪叉、竹枪、菜刀,更有人只是手执短棍,不少人的身上鲜血淋漓,还有人断了臂膀……而这些人里,只有两名制修,看起来都四十开外了,其中年轻一点那位,手执一把硬弓,额头上血糊糊的,不知道伤得有多重。
五十多的那名制修,手里拿着一把大刀,走上前来,抬手一拱,老朽高明旺,乃是此村的村正,见过诸位道长和好汉,多谢援手。
无须多礼,赵欣欣一摆手,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那手执硬弓的制修叫了起来,他们屡次三番讨要钱粮,这次竟然讨要女人了,大家没了办法,只能拼了。
李永生看一看,这不过是个四五百间房子的村子,算下来住的也不过六七百人,大约也就是百户左右的模样,还没有墙垒,竟然敢跟二百余名匪徒硬拼,也着实了得。
赵欣欣闻言一皱眉头,没有守望相助的村子吗?呵呵,村正冷笑一声,哪里来的守望相助?我们是杂姓村,一切都要靠自己,周边几个村子都是大族,该投荆王的早就投了荆王,不投的也是自保,谁管我们死活?你们还是早点走吧,一个白发老汉发话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李永生愕然地看着他,那你们呢,你们怎么办?遇到这种事了,还能怎么办?老汉惨然一笑,能扛多久算多久。
故土难离,在视土地为生命的中土国,这个不大的杂姓村子,能在这里站住脚,付出的辛苦可想而知,他们不可能丢弃已经开发出来的土地。
老汉你说这些话有屁用,村正出声呵斥,然后看向赵欣欣,这是唯一令他感觉到没有压力的人——其他人最少也是制修,他实在有点自惭形秽。
最关键是,这女娃娃身上有一种大气和雍容,这样的气质,他在县令身上感受过,但是似乎还不如这个女娃娃。
或许是错觉吧。
他一本正经地发话,还是早点离开吧,我们不留客了……这该死的乱世,人不如鬼啊。
人不如鬼?李永生听得叹口气,果然啊,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
这哪里是什么乱世?赵欣欣不高兴了,不过是朝廷一时关照不过来。
等朝廷关照过来的时候,我们的墓木已拱,硬弓制修冷笑一声,你既然是道宫中人,又何必帮官府说话?我也是出身官府的,赵欣欣发话,你们跟不跟我走?如是不跟我走,我可以留下一道印信,也许能庇护得你们周全。
印信不用了,我们去岁的税负,可是雁城府第一,硬弓制修冷笑着发话,但是什么用都不顶,除非你是玄女宫的得意弟子。
赵欣欣点点头,我还真的是玄女宫弟子。
还请大人带我们去朱雀城,下一刻,一群村民齐齐跪倒,就像商量好的一样。
赵欣欣苦笑一声,然后眉头一扬,咦,你们不是舍不得自家的土地吗?硬弓制修无奈地撇一下嘴,道长,若是能在朱雀城定居,这里的土地……回头再回来耕种也不迟。
朱雀城是很难生存的,但若是肯出力,也未必就会饿死,那里没有田地,帮工的活儿却多,若是能有玄女宫弟子的庇护,生存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至于说可能来临的大战,早晚是要过去的,回头村子里的人再回来,继续耕种土地就好。
赵欣欣听明白原因之后,才苦笑着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呢?带上这些人的话,一天一百里也走不到,还要防范别人的检查甚至袭击——玄女宫固然没人敢惹,但是贸然插手红尘中事,地方上也可以质疑。
村子里的人也是这么一说,根本就没指望她能答应,于是又有人匆匆跑回家收拾东西,打算尽快地逃进山里。
村正叹着气解释,他们很快就会来报复的,你们也赶紧走吧,杀了这么多人,就算是上宫的道长,也难免被他们围攻。
赵欣欣沉吟片刻,才又出声发问,你们进了山,能逃脱追踪吗?这就只有天知道了,村正闷声回答,他的脸上虽然平静,眼中却是一片漠然——看淡生死的漠然。
第四百三十六章 南明幻阵赵欣欣看到这目光,心里就是一揪,然后侧头看向杜晶晶,杜执事,咱们可以用行事令旗吗?行事令旗,当然可以,杜晶晶点点头,眼神中有些玩味,不过,我只带了一面,给他们用了,咱们就没有了。
四大宫的行事令旗,相当于是在红尘划禁区——我玄女宫近日里要在此地行事,官府莫问。
道宫不干预官府行事,但并不是完全不入红尘,除了在红尘中游历,还有一些任务,也要在俗世做,所以一旦决定临时占用一块地方办事,官府也不得过问。
当然,这个行事令旗是不能乱用的,责任非常大,拥有这行事令旗的,也没多少人,就连北极宫三宫主的弟子张木子,她在红尘行走,也没有行事令旗。
杜晶晶是玄女宫的巡寮执事,才能有一面令旗,现在将令旗插在村子里,天大的干系,玄女宫也担下来了——四大宫弟子出任务,遭遇地方围攻的话,杀百十来个人不算啥。
但是这令旗非常宝贵,也不能乱用,否则的话,在英王府插一面,还用担心什么天家为难?杜晶晶出身隐世家族,对这些黎庶不是很看得上,为此浪费一面令旗,还有多管闲事的嫌疑,她多少有点不情愿。
赵欣欣很干脆地点点头,给他们用了吧,我欠杜执事一面令旗,将来会还的。
你这……杜晶晶想说什么来着,最后还是叹口气摇摇头,太率性了啊。
刚才一个孩子,差点被摔死,赵欣欣淡淡地回答,这种事,我看不过去。
杜晶晶沉吟一下,果断地点点头,这个干系,我帮你担了,不过回宫之后,你须得保证,栗化主接了这面令旗的因果。
她身上有令旗,但若是没有充足的理由,她自己也不能随便用。
栗真人若是接了这因果,令旗就不算是她用掉的,不用赵欣欣还,她可以自己重新领取一面。
赵欣欣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保证。
你这保证管用吗?杜晶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确定,栗化主支持你这么用令旗?化主不支持,我回头还你一面令旗,赵欣欣很干脆地回答,然后又看一眼李永生,李掌柜是见证,你看可好?她是豁出去了,一定要拯救这些黎庶,甚至不惜抛出某人做诱饵。
有你这么卖老公的吗?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
然而这话,令张木子不爽了,她眉头一皱,黎庶不该救吗?这是莫大的功德,我北极宫二宫主常做这种事,我和永生在巴蜀郡也是这么做的。
那好吧,杜晶晶也是痛快之人,手一翻,一面小巧的旗子就出现在手中,向远处一抛,旗面就在空中变大,最后大到丈许方圆,稳稳地插落在村子中央。
旗面上是一个美妇,人头鸟身,一阵狂风吹来,刮得旗子猎猎作响。
旗杆内百丈方圆,在我玄女宫的庇护之下,杜晶晶对着村正冷冷发话。
可是……村正犹豫一下,吞吞吐吐地发话,那些匪徒未必认吧?敢不听令,就是我玄女宫的仇人,杜晶晶淡淡地回答一句,然后看向赵欣欣,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吧,莫非你想在这儿等同门?行事令旗一出,她们确实可以等同门来援,但是……多大点事儿啊,丢得起那个人吗?更别说这行事令旗的使用,本身就有点不合章法。
赵欣欣也知道,使用了行事令旗,自家就少了一层庇护,虽然这里已经离玄女宫很近了,可是战乱的时候,是没道理可讲的。
一行人匆匆离开,向着朱雀城进发。
然而,因为杀了百来人,一路上的关卡越发地严了,走了不到百里,就出现四拨人盘查,而且是越查越严,第四拨人甚至想将他们留下,让玄女宫来领人。
他们可以仗着身份硬闯,但是这会令局面更加混乱,到最后吃亏受苦的还是黎庶。
尤其是赵欣欣的身份还比较敏感。
所以他们索性翻山越岭走小路去了。
夜里歇宿,也是在山岭上,此时已经是初夏,蚊虫渐多,所以还点了一堆火。
有火就要有警戒,因为是要防修者的偷袭,警戒起码要放出十里去。
李永生负责的是后半夜,眼看着天色已亮,他才松一口气,猛地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些古怪,到底是哪里古怪,他也说不清楚——这纯粹是一种直觉。
他缩起身子,蹑手蹑脚向前走去,行了几步之后,他停了下来,要不要回去通知永馨他们一声?仔细考虑一下,他觉得还是不用了,虽然他的预感很敏锐,但是万一错了呢?一点事情都没发生的情况下,就通知他们戒备,也有点不合适。
负责戒备的人,有必要先探明情况,这才是他该做的。
不过既然如此打算的话,他就不隐藏身体了,而是显出身来,大明大方地向前走去:有本事你们就冒头出来,偷袭我啊。
走了几步,前方给他的感觉更不好了,但依旧没发现什么,李永生暗暗提高戒备,却没有发动神识去大范围探查,神识并不是万能的,万一中招,比肉体受伤还要危险。
不知不觉间,他就走出了一里多,然后他猛地意识到不妥,蓦地身子一晃,就想倒退回去。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太晚了,他身子才一动,四周的景象猛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已经不再处身于山岭之间,而是位于一片荒凉的土地上,头顶的天空也不是鱼肚白,而是昏黄一片,没有日月,能见度也极低。
不是吧?李永生掣出了长刀,苦笑一声,用这么大的阵仗留我?这是中了埋伏了,但是他心里并没有多少忐忑,因为他认识这个阵法,他甚至已经知道埋伏自己的是什么人了。
南明都天混沌幻阵,仙界那只老鸟的阵法,朱雀并不善于布阵,有供奉朱雀的修者,弄出了一些阵法。
而这个幻阵,借用的是香火愿力,也就是说,他被玄女道的野祀埋伏了。
混沌幻阵的威力一般,就是范围大一点,能隔绝内外,还有时间限制,一旦过了时间,幻阵不攻自破。
野祀用这种阵法埋伏他,目的不言自明——想要在不惊动杜晶晶等人的前提下,炮制他。
想到永馨他们不会有什么威胁,李永生就更放下心来,想炮制我?那得看你们打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昏暗的天空中,蓦地出现一道黑色的裂缝,里面依次走出四个人来,有两名女性化修,正是上次他所见过的,多出来的一男一女,也都是化修。
果真看得起我,四个化修啊,李永生微微一笑,然后看向自己没见过的那对男女,这位男真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男真人抬手一拱,咬牙切齿地发话,义安林家,林铁鹰。
原来是你,假冒司修的那个,李永生一听就反应了过来,他冷笑一声,看来我这个人,还是有点仁慈了,待我脱身之后,义安林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袭击林家的时候,坏了我晋阶的机缘,林铁鹰冷冷地发话,我林家不是出尔反尔之辈,今天不管你走得脱走不脱,都是你我之间的因果,跟林家无关,跟九公主也无关。
因果挑明了,战斗范围也限制了,你不找我林家麻烦,我也不会去找九公主的麻烦。
好啊,李永生笑着点点头,那现在,你我之间可以做个了断吗?正要如此!林铁鹰狞笑一声,一拍腰间,掣出一把三尖两刃刀来。
慢着,你不是他的对手,一名美妇发话了,她也是今天第一次出现,身着绣有朱雀的道袍,虽然仅是初阶化修的修为,却隐隐是四人之首。
弟子……弟子有信心跟他一战,林铁鹰咬牙切齿地发话,他只是身法奇妙罢了。
他可未必是仅仅靠身法,朱雀道袍女修冷冷一哼,咱们时间有限,耽误不得。
然后她看向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你若乖乖束手就缚,我保证不伤你性命,我只想带走你,问一些问题。
李永生原本是想借着了结因果的由头,先出其不意地干掉一名化修,剩下三名化修,他就有了腾挪的空间。
哪曾想新来的朱雀野祀破坏了他的打算,面对她的提问,他思索一下,然后微微一笑,在这里问,不是一样的吗?朱雀野祀也是十分果决之人,闻言厉喝一声,三羽、四羽,拿下他,不要让他拖延时间!两名女修齐齐出手,虽然一个是中阶化修,一个初阶,但是二人联手,竟然令李永生生出极大的危机感。
他身子一晃,已经闪出了四十余丈,南明都天混沌阵里,除了幻象,还有限制移动的效果,若是在外面,他这么一闪身,已经到了百余丈外,这里就只能闪这么远。
第四百三十七章 版本更新三羽四羽两女一出手,就是密密麻麻十余条红色绳索,结成网状罩向李永生,偏偏还没有丝毫纠缠之意。
尤为要命的是,这绳索还极长,怎么看也有百余丈,似幻似真罩过来,哪怕李永生一下闪出四十余丈,也不过是让绳索晚到达一点。
我去,李永生的神色一变,居然是这个东西?这是那头老鸟惯用的手段,四根尾羽齐出,能将人捆成粽子,而这纵横的诸多绳索,就是尾羽上的细支了。
当然,两根尾羽的威力要小一点,不过尾羽上所沾染的朱雀之火,也很令人头疼。
搁在仙界,李永生不怕这火,甚至四羽齐出也经不住他一根指头,但问题是,现在是在下界。
严格来说,就算是在下界,他也不是很头疼双羽齐出,这手段很难对付,但是他知道该怎么做。
令他他神色一变的缘故是,此前他已经遭遇过炽火了,现在又看到了南明都天阵和双羽齐出,老鸟儿在这一方世界,经营得也太大了吧?双羽齐出不能硬扛,但是他不住闪动身形,还是能拖延一阵的,几个起落间,他就将两人诱到了远处。
然而,朱雀野祀完全不给他分离开四人的机会,跟着就追了过来,林铁鹰也不傻,也占据了一个方位,随时可以出手的样子,翼大师,我可以出手夹击的。
被唤作翼大师的朱雀野祀冷哼一声,你先等一等……我们要捉活的。
等一等?李永生身子一闪,就来到了距离林铁鹰十余丈处,再一闪又到了他另一侧的十余丈处,他想让双羽将此人也裹住。
朱雀双羽的配合,是极为默契的,不过作战的圈子里猛地多出一人来,还是令她俩感到极不方便,裹住此人吧,那是队友,而且网住一人,势必会影响大网速度,耽误时间。
走开!那中阶化修大喊一声,大约是三羽吧,她的语气极为不客气,别挡道!林铁鹰这个气,就别说了,但是他还不能计较,自打投靠了玄女道,他就放弃了自己可笑的尊严,任由这些人呼来喝去。
他身子一震,向远处疾驰而去。
然而李永生又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说不得身子一闪又追了过去——你身法不好,我不欺负你欺负谁?林铁鹰一见,就更生气了,心说我去尼玛的,我身法不如你,跑直线还能比你差了?说不得他一个加速,冲着远处电射而去,小小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了一连串的残影,逃命一般跑了。
若李永生还是中阶制修的话,肯定是难以追上他的,但他现在已经是初阶司修了,身法转换时,中间间隔的时间也大大缩短,也未必就追不上他。
但是他的目的,并不是一直要利用林铁鹰,给双羽的攻击制造混乱。
他是想将林铁鹰暂时逼走,看能不能在尽量短的时间内,先解决掉一名敌手。
眼见林铁鹰远遁,他极力追赶一阵,见追赶无望,又左一下、右一下兜开了圈子,嘴里还发话,有什么话,直接问就好了,何必如此?翼大师不想理他,但也不愿意跟他把关系弄僵,于是阴森森地发问,你上一次布设的阵法,师从何人?李永生一边乱跑,一边笑着回答,你们终于请神下来了?小子,我愿意问你,是给你面子,翼大师冷冷发话,别以为有点小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在我眼里,你什么都不是,包括你背后的人!李永生冷笑一声,那你直接杀了我就得了,还问我做什么?总有你怕的人,所以你才要问。
你再不知道珍惜,就休要怪了不客气了,翼大师的美目中,喷出了有若实质的怒火,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什么……这是阵盘?原来那两名女修追杀得兴起,不成想猛然之间,初阶化修的身下,冒出一道白光,直接将人困在了里面。
南明都天就是阵法,阵中设阵的话,一般都不是很容易,就更别说在这仓促之间了。
能困住化修的,就只能是事先刻画好的阵盘。
确实是阵盘,李永生东奔西跑时,看似很狼狈,但是不知不觉之间,他就偷偷丢了几个阵盘出来,反正也是不大的东西。
阵名绝灵,是他在仙界时自己琢磨出来的,威力不算大,就是能暂时隔绝一片地的灵气,外带一些束缚效果。
这个阵,他在仙界早就不用了,此番下界的时候,才整理出来,不过以前他修为不到,刻画不出来,升为司修之后,才刻画了两块简易版。
他搞这个,可不是为了隔绝灵气,中土国大部分地方基本没灵气,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没错,这是战斗中使用的阵法,能短暂地困住化修,别说初阶化修,高阶也能困住。
但是能困住高阶化修的时间很短,大约就是十分之一息的模样,对初阶化修的时间长一点,也就是一两息,破阵而出很简单。
然而,在战斗中使用的话,别说一两息,半息时间,也足以改变局势。
就在初阶化修经过阵盘上空的时候,他猛地用神念激发阵盘,困住了此人。
趁她身体一僵的时候,李永生瞬间抛出四块玉符来,齐齐激发,然后身子一闪,蹿到中阶化修三羽处,狠狠一刀斩下。
撼神符,又是撼神符。
此前他不敢随便用,因为三羽和四羽能使出双羽夹击的路数,证明这两羽已经达到了心神相通的地步,他攻击一个,其实是相当于攻击两个。
只有隔绝了双方的感应,他才能全力对其中一个出手。
为什么选择困住初阶化修?因为他想斩杀中阶化修,既然要出其不意解决一个,当然就要解决一个威胁比较大的。
三羽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本四处奔逃,被撵得乱跑的家伙,能猛地爆发,转头攻击自己,她脑子想的全是:不要杀死对方,出手要适度……这厮对玄女道有大用。
猝不及防之下,她吃了这一击,更悲催的是,四神兽里,朱雀原本不以防御见长。
所以刀过血溅,她硬生生地被李永生斩做了两截。
三羽!翼大师凄厉地大喊一声。
去尼玛的,李永生想也不想,身子再闪,来到了四羽的身前,而此刻的四羽,还在试图冲出阵法。
玄女护持!翼大师虽然悲痛万分,但却没有失了分寸,抬手冲着四羽的方向一点,一道白光就打在了四羽身上。
李永生抬手一刀,穿过阵法的白光,重重地砍中了四羽。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这一刀下去,没有任何的效果——四神兽的护持,真不是此刻的他能破得了的。
但是翼大师着急了,这本是她的姐妹,而且三羽四羽的合击,简直可以媲美高阶化修,若不是四羽被困住,两人的防御也极其强大。
而远处的林铁鹰看到此处生变,想也不想,就急匆匆地冲了回来,张口一吐,一道银光直射李永生。
这是他性命交修的一口真炁,可以追踪伤敌,无惧对方身法,当然,吐出这一口真炁,对他的损伤也很大。
然而,就在此刻,翼大师红着眼,葱葱玉指对他轻轻一点,樱桃小口吐出两个字,献祭!砰地一声闷响,林铁鹰的身体猛地炸开,片片血肉不等落地,就化作了朵朵火花,向着三羽和四羽飘去。
那道真炁没了根基,蓦地消散了。
握草,血祭?李永生怔了一怔。
朱雀的防御是不怎么样,但是……它那变态的重生能力,谁也比不了。
火光落处,三羽的两截身体已经再次合在了一起,以肉眼所见的速度修复着。
最令李永生惊讶的是,斩断的道袍……都能复原?想看一看走光都不可能了,这真是不能忍啊。
事实上,献祭不仅仅是能令人重生,火花落在被阵法困着的四羽身上,她的修为在大幅地提升,瞬间就冲破了初阶化修的瓶颈,到达了中阶。
但是李永生只能看着,朱雀的重生之力,不是他现在能打断的,贸然出击,只会引火烧身——没错,真的是引火。
就在此刻,他身后不远处,有灵气波动,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
然后他就呆住了,赵欣欣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尼玛,你来做什么?这一刻,李永生有点想哭。
赵欣欣先是茫然地四下扫视一下,怔了一怔之后,才看向前方,这是什么地方……我去,怎么是这个阵法?啊?李永生再次愣住了,这英王九女,果然不简单,连这个都能认出来。
我去,朱雀血祭加南明都天阵?赵欣欣高叫了起来,她的眼光真不是盖的。
下一刻,她大喊一声,混蛋,这么欺负我男人?这只老鸟儿,你是活腻了?真当我永馨仙子是白给的?紧接着,一股庞大的气势从她身上升起,瞬间就突破了制修,然后又突破了司修,再然后,就突破了化修……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疑惑地挠一挠头,攥紧了手中的刀,握草,这都天幻阵,出新功能了?版本更新了?第四百三十八章 朱雀分身不光是李永生迷惑了,他对面的三名女修也迷惑了。
什么时候,晋阶就跟吃饭一样,这样接连跨大境界了?不等她们反应过来,赵欣欣一抬手,两枚大印就打向了三羽和四羽,这是气运之宝,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到的。
然而,大印击到两女身上,砰地炸开,两女看起来竟然是没事的样子。
三羽不但已经恢复原样,修为也直接进入了高阶化修,她茫然地四下看一眼,一抖手,几十条绳索打向了李永生——伴随着晋阶,她能掌控的绳索更多了,只是稍微有点不熟练。
赵欣欣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抬手一道黑光打出,几根秃毛,也敢猖狂?永生,这个交给我了,你对付那俩。
李永生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我去……还真不是幻阵,永馨,我回头再收拾你!一边说,他一边摸出几颗霹雳子,抬手打向空中的翼大师,自己身子一晃,让开四羽打过来的绳索,发动神识,狠狠就是一击。
空中传来几声大响,刚晋阶为中阶化修的四羽,身子也是微微一震。
两羽在合击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单独战斗的话,也就是普通的修者。
李永生神识一击,才断定对方已经献祭完毕,说不得他又摸出个阵盘,就待丢出。
赵欣欣打出的黑光,直接将三羽打出的几十根绳索定在空中,见到他这里的情况,忍不住冷哼一声,拖泥带水的,你啥时候这么弱了?一边说,她一边又打出一道黑光,直取四羽,帮你一把。
李永生只能苦笑,他仓促间能拿出来对敌的,就是撼神符和阵盘,而撼神符在上次使用过之后,他一直没抽出时间来大量补充。
刚才打出的四块撼神符,就算是全部存货了,连储物袋里都没了。
被已经觉醒的永馨如此嘲笑,他也只能认了。
空中的翼大师被一串霹雳子炸得灰头土脸,虽然没受到什么伤害,但也被震得抖了几下,也影响了一下视线,待她再次关注到战场的时候,倒吸一口凉气,万载幽水?这一界,能定住带有朱雀神火属性绳索的,也只有黑色的万载幽水了。
什么眼神?赵欣欣冷笑一声,现在该叫她永馨仙子了,这是万冰之祖。
万冰之祖?翼大师倒吸一口凉气,又点出两道白光,玄女护持!她虽然是化修,战力却一般,但是加持各种神术的能力极强,只要保得住三羽四羽,以她俩血祭之后的战力,诛杀面前二人还是很轻松的——此刻,她已经不想着活捉对方了。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赵欣欣冷哼一声,又是两道黑光打出,直接将两道白光定在空中。
这就是万冰之祖的威力,是有形之冰的极致了,算是仙界的手段,这一界根本没有。
若是提升到无形之冰,再发展到极致,成为太乙元冰,连时间都可以冻住。
永馨仙子在仙界,就修有冰系神通,此番使出来,也不足为奇。
不过她的脸色也有点苍白了,大喊一声,你还等什么?我快撑不住了!李永生蓦地一闪身子,手中长刀光芒大盛,狠狠地斩向四羽,这一击,他也透支潜力,务求一击必杀!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四羽不但会追杀,也会逃跑,直接飞到了三羽旁,想要跟她汇合。
可是李永生这一刀,又岂是轻易躲得过的?自动就追了过去!翼大师见状,手指向眉心一点,空中蓦地出现一张白色的大网,冲着李永生罩了过去,炽火天网!炽火,算是这一界最令人头疼的火了,根本挡不住,而且也是自动追踪,不死不休。
赵欣欣的万冰之祖,也只能跟炽火相抗衡,当然,若是在仙界的话,她已经修出了寂灭之冰,那是连神魂都能冻杀的手段,不过这里是下界,修不到那个程度。
不过以她此刻的修为,激活几道万冰之祖,就已经很勉强了,寂灭之冰是绝对使不出来的。
事实上,她现在都未必能再激活万冰之祖——当然,万冰之祖跟李永生撼神符一般,也需要凝练,她手里有没有存货,也是一说。
所以她才着急地要他出手。
看到面前出现了炽火天网,李永生微微叹一口气,拿出一块木牌来,对着前方一晃。
那张白茫茫的大网,在瞬间就消失了,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
翼大师身子一抖,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来,从空中跌落了下来。
李永生刀势不减,直接将四羽斩做了两段。
三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虽然已经高阶化修了,但是她完全不能接受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忍不住大喊一声,啊~~~死吧!赵欣欣冷笑一声,丢出一个玉色圆盘,那圆盘打着转,向三羽斩去。
旋转的圆盘,轻而易举地将三羽斩做了两截。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股浩浩荡荡的气势自天而降,被斩做两段的三羽和四羽,身体又合在了一起。
李永生眼疾手快,又摸出那块不起眼的木牌来,对着天空一晃。
那气势顿时化作了乌有,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三羽四羽瘫软在地上,身体已经恢复完整了,但是修为也都跌落到了初阶司修。
翼大师才站起身来,就再度喷一口血。
紧接着,她的头顶处,冒出一道白光,幻化成一只硕大的鸟儿,足有百丈大小,尾部有四条长羽。
那鸟儿有若实体一般,它四下看一眼,盯住了李永生,嘴巴一张,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仙使令牌……你是本方世界观风使?没看清?李永生作势去摸令牌,那让你再看一下。
免了,巨大的鸟喙在空中一开一合,很干脆地回答,我降下分身也不容易,你能收了炽火,还让我分身受损,定然就是观风使了……而且,那令牌很好看吗?确实很难看,李永生点点头,做这令牌的,审美观点有问题。
好了,我知道本方世界又有观风使了,鸟儿点点头,我会控制信众的……给你个面子。
混蛋,我需要你给我面子?赵欣欣大喊一声,我好不容易才攒了几道万冰之祖,你全让我浪费掉了,永生……收了他的分身!仙使令牌看着不起眼——好吧,其实对于仙界的李永生来说,这东西也确实没啥起眼之处。
但是对于诸多下界行走的观风使,这个令牌还是有些作用的。
首先,令牌能证明身份,这个不消说的,除此之外,还有些其他特殊功效,比如说驱逐或者消灭一些擅自下界之物——本位面不该有的东西。
若是从其他下界跨界而来的奇物,仙使令牌未必能将其湮灭或者放逐,但是从上界降下的东西,尤其是高于本位面层次的物品,那是见一个灭一个。
而且驱动这仙使令牌,几乎不用灵气,令牌自动激发位面排斥之力,李永生的令牌若是对着鸟头一晃,朱雀的这一具分身也会被直接驱逐。
这驱逐可不是被逐回上界,而是直接将分身放逐到无尽虚空,运气好的,可能遇到其他位面,运气差的,就直接湮灭在无尽的虚空中了。
不过这运气好的,百万里未必能出一个。
朱雀当然不想损失这一具分身,虽然以其大能,损失一具分身也是无妨,但还是那句话,地主家也没余粮,终究要耽误其修行。
所以它才现身出来,跟本位面的观风使讨价还价。
当然,它既然现身,就不怕对方随便驱逐,四神兽在仙界也是大名鼎鼎,根本不怵小小的观风使,它也相信对方不敢随便出手。
是以,就算它在玄青位面偷窃香火,被观风使抓了现行,说话依旧是大喇喇的——我给你个面子,却不想把赵欣欣气坏了。
听到她如此说话,朱雀分身的目光扫过来,冷哼一声,谁家小辈转世?再不知道轻重,本神君替你家大人管教一二。
刚才永馨疯狂晋阶,它通过自己寄念的身体,也看在了眼里。
它心里当然明白,面前女子是转世之人。
但那又如何?中土国觉得转世的都是大能,但是搁在朱雀眼里,转世算多大事儿?在这种位面转世的,真的屁都不是。
凭良心说,只它这一具分身,只要有足够的香火支撑,群殴本位面三五个真君,一点问题都没有,也就是遇到观风使了,人家手里握着大杀器,它不得不服软。
赵欣欣气得冷笑一声,碎嘴鸟儿,敢替本仙子长辈管教我?你给我等着,本仙子回了仙界之后,拔光你的本命翎羽做云裳!握草,你谁啊?朱雀闻言吓了一大跳,细细看她两眼,别以为你是仙界转世的,姑奶奶就怕你,有种报个字号。
朱雀终究只是分身降临,而且她跟永馨打交道不多,感受不出她的气息,而永馨此刻的相貌,也不是上界时的相貌。
紫霄殿上那壶酒,你忘记了吗?赵欣欣眯着眼睛轻笑一声。
紫霄殿上一壶酒……朱雀的眼睛先是一眯,然后身体猛地抖一下,鸟脸上竟然是不尽的骇然,我去,你是永馨仙子?第四百三十九章 殊途同归朱雀和永馨仙子,在仙界时,发生过小小的冲突。
紫薇大帝曾在紫霄殿宴客,朱雀也受邀前往,它地位不高,席面排得不算好。
眼看前方席面上,有人没到,等到开席了,它就假冒上前,坐了下来。
不成想正主儿永馨仙子驾到了,负责安排席面的女仙见状,吓了一个半死,要求它离开。
朱雀却嘲笑说,不能准点来的宾客,也算得上贵宾?女仙火了,要叫仙卫将它拖走治罪,朱雀这才慌了,我随口一说罢了。
永馨仙子也不是好惹的,尤其她讨厌对方得了便宜卖乖,说既然这样,你喜欢喝酒不是?咱也不惊动别人,我正好带了一壶酒,你喝了走人吧。
本来是一壶美酒,被永馨暗暗发力,渗入了些许寂灭之冰。
朱雀也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但是它不想被治罪,只能硬着头皮喝了,回去就闭关了百年,才驱除了那些寂灭之冰。
在仙界里,这属于小纠纷,朱雀惹过的比这大的麻烦,海了去啦,区区百来年,在它漫长生命中也不值得一提,若是没有人提,它早就想不起来了。
至于说怨恨有没有?肯定有一些,但是永馨仙子确实是它惹不起的人,别的不说,只说人家随手凝出的寂灭之冰,能让它消受百余年,这份修为,就是它要仰望的。
它开罪了对方,受到点教训也再正常不过了,毕竟人家惩处的也不是很过分。
朱雀性情暴躁,却不是个记长仇的。
它发现对方居然是永馨仙子转世,着实吓了一跳,它连永馨都惹不起,怎么敢替她家大人管教一二?当然,现在的永馨仙子很弱小,它这分身出手,也随手将对方碾杀了,可是这主意只是在它脑子里走了一遭,就直接消散了。
永馨仙子家世极好,它可惹不起她身后的势力,更别说她身边还有本位面的观风使,就算它有心杀人,也得能杀得了才行——真当仙使令牌是假的?若是出其不意偷袭,也可能如愿,但是它得连观风使一起干掉,那才保险。
可是干掉观风使,仙界不可能不知道,一推算就清楚是谁干的,到时候它恐怕是想死都难——或者有人能干掉观风使而安然无恙,但绝对不是它。
所以朱雀明白对方的身份之后,立刻就吓瘫了,它干笑一声,咳咳,永馨仙子……我忘记了您的气息,您这相貌也有变化,不如当初我看到的漂亮。
嗯?赵欣欣的脸黑了下来,你这老鸟儿,居然说我不好看?也好看,就是比仙界的您差一些,硕大的鸟头又干咳两声,我这人就是耿直。
一边说,它一边又看一下李永生,心里暗暗琢磨,听说永馨仙子的夫君,可是永生仙君,此刻她却是跟一个下界的男性观风使在一起,我若是告知那谁……下一刻,它硕大的鸟头又是一哆嗦,原原原……原来是永生仙君下界了?要说李永生在仙界的名头,比永馨还要强出很多,撇开家世不提的话,他的修为、声望和人脉,都远超永馨。
朱雀一开始没怎么注意这个男人,再看一眼,发现抹去脸上那道疤的话,跟永生仙君有八九分相像——无非是年轻了一些,没有那么多威严。
再一想,永生仙君和永馨仙子在仙界,那是出了名的恩爱伴侣,现在仙子在下界转世,仙君追下来回护,也是很正常的。
想一想自己刚才在这对伴侣面前,竟然大喇喇地摆架子,朱雀觉得自己整个人——整只鸟都不好了。
李永生轻笑一声,现在知道惹到谁了?嗯,给我一个不使用仙使令牌的理由。
我就很不服气,为什么这里就不能享用香火呢?朱雀大喊了起来,可以修气运,可以修灵气,就偏偏不能修香火愿力?新月国那些地方都可以的!这不关我的事儿啊,李永生一摊双手,这是上界规定的……那些能修香火不能修灵气的位面,也不见你抱怨。
浪费啊,这真的是浪费,朱雀气得大叫,我修的香火愿力,也是为了增强仙界的实力,总好过便宜了那些异族不是?你说这些没用,李永生冷着脸发话,你先告诉我,中土国怎么兴起香火的?你怎么来的?他身为观风使,主要任务是体察舆情,感受世情,但是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也是他要管的——观风使一职,本来就是仙界管理下界的手段。
当然,他若不想管,也可以撒手,毕竟在这里,修炼香火愿力的修者,还是被称作野祀,还是要躲躲藏藏,并没有改变位面格局的实力,如此,他就不需要上报。
总而言之一句话:不管,是人情;管,是本分。
有个信众遭逢仙厄,转世在这里了,朱雀倒是无所谓说出实情,然后自我觉醒,被人追杀掉,留了心法下来,我觉得这里也还不错……其实我也庇护信众的。
李永生冷笑一声,你若只知道血祭,我刚才就驱逐了你,也就是看你口碑尚可。
没错啊,朱雀又激动了起来,你看这些灵修,都是什么玩意儿啊,根本不管黎庶的死活,靠他们怎么能管理好一个位面?我俩也是灵修,赵欣欣听得不高兴了,你会不会说话?灵修照样下界观风,这不是关心黎庶是什么?永馨仙子,咱别的不说,就说您入的这个玄女宫,打着供奉我的旗号,玩的是灵修的手段,朱雀兀自气愤填膺,什么玩意儿啊……这不是坏我名声吗?那是遥尊,好吧?赵欣欣冷哼一声,没有遥尊的位面,就是道宫当权,管理世俗了,根本没有运修什么事儿。
运修更不是好东西,只认世家大族,根本不管黎庶的死活,朱雀振振有词地回答,您说就这些玩意儿,能管理好位面吗?运修管理的位面本来就不多,这是要传承道统的,赵欣欣不屑地一笑,有种你在仙界说一说运修的坏话!运修在仙界已经式微,但是道统必须承继下来,在仙界,这是政治正确,谁敢说运修当绝,那属于仙界公敌。
事实上,运修确实有传承的必要,他们在战阵厮杀上很有一套,是仙界暴力机关的主要组成部分。
赵欣欣的话已经很不客气了,李永生说得更绝,修香火愿力的,就能庇护所有黎庶?不信我的,我没必要庇护他,朱雀理直气壮地回答,收钱办事,这不是正常吗?好像信你的,你就能庇护?李永生不屑地一哼,你跟我玩狡辩,就没意思了……真当我什么都不懂吗?都是千年的狐狸,别说什么聊斋,朱雀吸收香火愿力,主要是增加修为和战力,能回馈给信众的,真的不多,多了要赔本——这年头哪里来的那么多雷锋?这也不能怪我啊,朱雀振振有词地回答,你说有的地方信众多,有的地方信众少,我花同样的香火愿力,值得吗?看得出来,它对这一套辩解很熟悉,也是老司机了,比如说降雨……赵欣欣干咳两声,我还真没听说过,朱雀能负责降雨。
就是一个比喻嘛,朱雀干笑一声,比如说降雨,同样一里方圆的庄稼地,受了干旱,这块地一万个信众,那块地一千个信众,我先给哪块地降雨?一里方圆的地,一万个信众?赵欣欣不屑地一笑,你这是在种树吧,住都快住不下了,还种庄稼?李永生看她一眼。
赵欣欣很奇怪,你看我干什么?你这也算受到锻炼了,李永生笑一笑,以前你从来不关心这些的。
我当然锻炼了,赵欣欣狠狠地瞪他一眼,有种你转世到下界试一试,我吃了很多苦。
你是亲王的女儿,吃了很多苦?李永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知道。
我也就是个比喻,朱雀歪着鸟头想一想,这么比方吧,一里方圆,有二十个信众,和有五个信众,我给哪块地降雨?不等他俩回答,它又补充一句,这一里地方圆,都是有一百个人……其他的都是不信我的。
赵欣欣思索一下,方始回答,肯定给二十个信众降雨的地方,才更合适。
这不就对了?朱雀又叫了起来,我降雨不能一块一块地降吧?那一家人里,还有信和不信的,我又该怎么办?降雨降一半?说句良心话,给二十个人那块地降雨,我都要赔本,它重重地叹口气,我要是不管,人家就要说白信我了,我庇护不住!可是,我能按着别人的头,强求他们信我?赵欣欣无言以对。
你明显在混淆话题嘛,李永生笑了起来,就是我说的,灵修、运修,还有你这香火愿力,谁也庇护不住所有人,信众里还分深信和浅信呢……你凭什么指责别人?第四百四十章 好玩吗这道理太好理解了,纳税人交上去税款,官府肯定会搞一些基础设施建设什么的,方便黎庶,当然,是不是豆腐渣工程,这不好说,看黎庶的运气了。
关键是,税款会养活这些官员,让他们活得滋润,活得有尊严。
若是说官员一无所获,谁吃傻逼了,去维系这个体系?朱雀显然不是傻逼,它肯定有所得,否则张罗这个做什么?李永生是活得够明白,这话骗不了他。
朱雀没想到,永生仙君不但威名赫赫战力超群,见识也非同小可,它犹豫一下,方始低声回答,反正,我也没有挑战位面秩序的意思,仙君你就只当看不到了,好吗?看看,还是有所得,李永生微微一笑,这就是你让我放你一马的理由?朱雀眼珠一转,那这样好了,我一直庇护黎庶,对灵修和运修也有督促作用,给我一个小小的生存空间,对这一方世界,也不无裨益,对吧?这个倒是!李永生觉得这话有点道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老鸟儿是触了永馨的霉头,而且还非常装逼,于是他侧头看一眼赵欣欣,你说吧,要不要驱逐它?九公主想一想,才回答一句,今天你我相逢,它也算个功臣,我暂时回答不出来,待我想一想好不好?你俩今天才相逢?朱雀的两只圆眼一眯,尼玛,我这是得有多倒霉啊——好吧,往好里想,也许真的是幸运呢。
咱俩今天才相逢吗?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你还真敢胡说八道啊。
不过他心里非常清楚,永馨就是个感性的性子,这个时候,肯定要卖她一个面子。
至于说其他手尾,慢慢收拾就行了,既然知道玄女道能勾连到朱雀分身,那野祀就再也不会成为威胁了。
说来也有意思,野祀若是勾连不到朱雀分身,李永生还真要好好对付一番。
不过这也就是遇到李永生了,若是其他人遭遇了翼大师,她情急之下,请出来朱雀分身,除了真君根本制不住!就连赵欣欣这一界的师尊栗化主来了,那都是送菜。
严格来说,是真君都制不住朱雀分身,不过朱雀肯定不敢跟本位面的真君对战,只能避战,否则真君气息一出,被仙界察觉,那麻烦就更大了。
那就先想一想吧,李永生倒也不着急,现在他的修为不算高,但是永馨已经觉醒了,这个位面再没有能让他顾忌的事儿了,安心提升修为即可。
所以他看向朱雀,这个……你今天见到我俩,能管住嘴吗?仙君放心好了,朱雀忙不迭地点头,我会抹了她们三个的记忆,终究是信我一场,也为信众做了点事……饶她们一命可好?是为你做了点事,赵欣欣冷笑一声,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她就气儿不打一处来,连我都敢刺杀,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啊?朱雀分身吓了一大跳,它还真不知道,野祀曾经刺杀过永馨仙子,再也不敢保这三人了,那我遁去之后,您随便处置她们三人好了。
算了,这大喜的日子,不想再见血了,赵欣欣沉着脸,很随意地一摆手,跟你的信徒说一声,不许再动玄女宫,听到没有?听到了,朱雀委屈地表示,心说你们拿我的名头糊弄人,我还得捏着鼻子认了。
关键是野祀不找玄女宫的麻烦,玄女宫也要找野祀的麻烦,这日子……还真不能过了。
可是它还必须得应承下来,谁让眼前这两位,它一个都惹不起呢?下一刻,眼前的景色蓦地一变,李永生和赵欣欣又重新回到了山岭中,朱雀和那几人也不见了去向,甚至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李永生四下看一看,然后扭头看向赵欣欣,呲牙一笑,九公主,很好玩吗?嗯,很好玩,赵欣欣波澜不惊地点点头,然后抬起右手食指,轻轻一点自己的眉心,身上的化修气息悄然退去,又恢复了原来的修为。
李永生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我说,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没觉得啊,赵欣欣下巴一扬,满不在乎地回答,我觉得你一点都不担心,慢吞吞的,该上修院就上修院,该结识美女就结识……喂喂,够了啊,李永生不满意了,你任性也得有个谱儿,中土国就是这户籍制度,我这观风使,身份也不能随便泄露。
赵欣欣白他一眼,没好气地发问,那你这次下界,是为了做观风使,还是为了找我?得,又开启不讲理模式了!李永生一听就懂了,这个时候不能辩解,只能顺着她来,我肯定是为了找你嘛,不过,既然兼了这差事,我也得做点事,你说对不对?哼,赵欣欣绷着脸哼一声,那你还说自己没错?错了,我错了,李永生没办法跟她较真儿,不过……你就不能来找我?你左拥右抱,日子过得那么舒服,赵欣欣没好气地回答,我何苦去碍眼?好好,都你对,李永生彻底被她打败了,你骗我你有理……咱们先回去吧,要不然他们该着急了,你怎么会寻到此处?我想知道你在做什么,还不简单?赵欣欣得意洋洋地回答,发现你失了踪迹,我不好跟别人解释,就悄悄地过来了,幸亏我来了,要不然……哈哈,一代仙君陨落下界。
看把你美得,然后你就好改嫁了?李永生瞪她一眼。
两人之间实在是太熟惯了,虽然也有二十余年不见,可是几句话就回到了当初的感觉。
喂喂,为了救你,我可是暴露了!赵欣欣眼睛一瞪!李永生白她一眼,抬腿往营地走去,都懒得说话,不过他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我说,你没必要这样吧?赵欣欣跟上去,抬手抱住了他的胳膊,笑着摇一摇,笑靥如花,我就是跟你玩一玩嘛,真的生气了?没事,你高兴就好,李永生一抬手,笑着刮一下她的鼻子,好了,滨北双毒来了……赵欣欣此前一直装聋作哑,这次真的暴露了身份,有太多话想说了。
所以众人一上路,她就扯着李永生,一直嘀嘀咕咕。
她的异样,几乎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从杜晶晶到张木子,从滨北双毒到贴身女侍。
一行人走了多久,她就跟李永生聊了多久。
当然,很多时候,是她在问李永生的经历,你怎么跟北极宫的瘸子认识?他早飞升了,在五峡当差,李永生轻描淡写地回答,这种比较正经的问题,很好回答,老七不是跟五峡的采办惯熟?招呼一下就能见到人。
紧接着,不正经的问题就来了,那你为什么不跟张木子明说,看她漂亮,对吧?李永生翻个白眼,拜托,那时我还没入制修,你让我告诉她……你家瘸真君飞升了?我问你,她漂亮还是我漂亮,赵欣欣果然不正经,你不要避重就轻。
李永生一翻白眼,有气无力地回答,你漂亮,当然是你漂亮,必须是你漂亮。
哼,骗人,赵欣欣一甩手,快步走向前。
还是一点没变啊,李永生苦恼地一抹额头,喂喂,我还没找你麻烦呢。
不过同时,他心里是说不出的安详,还有一丝丝甜蜜,当然,他非常确定,自己不是被虐狂……这心情一好,路就显得短了,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就来到了朱雀城。
回来之后,赵欣欣第一件事是去玄女宫销假,顺便交任务,至于她这些年的经历,她说要等从宫里回来。
那就等吧,李永生也无所谓,他最关心的是永馨的觉醒,既然觉醒了,还是化修修为,那么这个位面能威胁到她的,也没多少了。
所以他回到了我们酒家,打算找的地方修炼一番,伴侣都化修了,他才司修,有点没面子不是?回来之后,他先在酒家里查看一下,发现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打算搭建聚灵阵了——此前他没有搭建阵法,一来是不想出风头,二来就是聚灵阵的材料有点不够。
这次去了英王府,又往摩天岭走了一遭,弄到了不少材料。
结果还没等他动手,一眼就看到了林家的二长老。
二长老自打来了我们酒家,就一直不跟人接触,偶尔摘下面具的时候,也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哪怕是被李永生用手段下了禁制,也从来不给人好脸色。
比如说现在就是,他阴着脸走过来,李掌柜你正好回来了,我……我去,你司修了?李永生对他也没好心气儿,要不是他允了林铁鹰,不找林家的麻烦,他现在就想干掉这厮——本来说两清了,你家又勾结野祀来害我。
不过,若是没有遇到朱雀分身,他还不知道再过多久,才能发现永馨在作怪,所以他只是冷哼一声,我司修关你什么事儿?有事说事,没事儿一边儿待着去。
二长老的嘴角抽动一下,心说才晋阶司修,也不知道你张狂什么。
但是他真的有事,见到这厮张扬,也懒得琢磨其中的蹊跷了,我想请个假,家里出了点事。
第四百四十一章 幺蛾子李永生心知肚明,却是要故意问林二一句,出了什么事儿?二长老犹豫一下,还是没说原因,是真的有事,大约得请一个月到两个月的假。
家里太上长老的精血牌裂了,对林家来说,这是一等一的大事,他必须赶回去。
不过,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林家是不会声张的,化修陨落,对一个家族来说,打击实在不小,更别说林铁鹰是林家修为最高的。
消息一旦传出,真不知道会引来多少觊觎。
当然,林家还得判断,太上长老是不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万一对方还没查出来林铁鹰的身份,林家反倒是大操大办地祭奠,那岂不是惹祸上门?就是因为种种类似的考虑,很多家族有高阶战力亡故的时候,会选择秘密下葬,并不让外人知晓,所以一般评估一个家族的实力,通常是用最少X个化修来形容。
别说化修了,就连真君也是如此,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上党杨家若不是有子弟出了山门,谁能知道杨家又出了真君?李永生见他不说,也就懒得提了,那快去快回吧。
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件事,你非要藏头藏脑掖着不说,那是活该不知情。
总不能让我上杆子去告诉你吧?没找你麻烦,我已经很讲究了。
林二愣愣地看了他一阵,没头没脑地说一句,账面上有人动手脚。
说完之后,他转身走了,李永生反倒是愣住了,我说,你这不是闲得蛋疼吗?李永生一度曾经被银钱所困,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世俗的银钱基本不需要在意了——最关键的是找到永馨了,她也觉醒了,不需要变着法儿地乱花了。
接下来的修炼,还需要财力支撑,但是很多资源,根本不是用钱买得来的。
二长老这堂堂的化修,居然去琢磨酒家的账目,也真是……怪不得丫修为一般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算是善意的提醒,说明林家人并没有把林铁鹰的死因,怀疑得到他的身上——尽管那厮不是他杀的,但起因可是他。
算了,既然有人汇报,还是去查一下吧,李永生又来到了柜台,跟管账的要账本。
现在管账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邓蝶介绍来的。
赵欣欣一行人北上之后,只留了一个侍女看家,邓蝶在玄女宫有功课要做,也顾不过来这么大个酒家,跟那侍女商量一下,雇了一个管账的。
年轻人是中阶制修巅峰,隐隐有晋阶高阶制修的势头,以他这个岁数,能到这样的修为,应该也不是没有根脚的。
他看着李永生,犹豫一下发话,李掌柜,这个账……是不是等邓道长来,您再过目?咦,李永生是彻底地火了,他本来对账本是没兴趣的,只是想着帮永馨把一把关,但是这小子的态度,实在成问题。
你这叫什么话?既然你也知道我是李掌柜,掌柜二字,你知道是何意吗?李掌柜您是大人物,可邓道长也是东家的师姐啊,小伙子面无表情地发话,您这些大人物之间多沟通一下,何必让我们这些小人物为难?哦,李永生和颜悦色地点点头,原来她是道宫中人,我不是,你就觉得她的话比我的话更重要?这话已经是很难听了,小伙子偏偏不觉得,他摇摇头,我也没这么说,只不过……行了,你不用说了,李永生一摆手,从现在起,你不用管账了,跑堂吧。
小伙子站在那里不动,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我的差事是邓道长派的。
李永生看一眼其他人,你们都听到他说的了吧?谁愿意给我做个见证?小伙子张口闭口邓道长,李永生也知道,邓蝶和永馨的关系不错,他打算给她留点面子,先找人做见证。
然而这话问出口,却没人回答,有几个小二悄悄给他使个眼色。
行,你且狂着,李永生点点头,转身从后门走了,他本不欲再插手柜台的事,这次他还非插手不可了。
他出来没多久,一个小二就鬼鬼祟祟地过来了,李掌柜,那厮的根脚,是宫中的丁真人,轻慢不得。
他说的宫中,肯定是玄女宫而不是皇宫。
李永生眉头一皱,哪个丁真人?小二犹豫一下,低声发话,经院的那位,您知道就好,别说是我说的。
丁青瑶?李永生颇感意外,没有搞错吧?她可是堂堂的经主哎!我敢骗您吗?小二苦笑一声,应该是丁经主家的小辈,将人介绍过来的。
李永生想了一想,沉声发问,酒家里跟他沆瀣一气的多吗?倒不算多,大部分是敢怒不敢言,小二小声发话,小的这也是要回家了,所以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李永生更加奇怪了,为什么要走?我都回来了。
家里吃了官司,须得我这个制修出面撑着,小二叹口气,有这点修为,我又是在朱雀城讨生活的,官府想来不会太过偏帮,就是不知道要打多久官司。
不管哪个位面,只要文明进化的程度足够,打官司都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他也是怕官司打个三年五年的——哪个东家会放这么长的假?李永生对这个小二印象不错,这是酒家一开业就在的老人,做事也有眼力,关键是心在酒家,他扬一下下巴,去吧,你的位子给你留着,谁敢为难你,报我们酒家的字号。
这可是不敢,小二笑着摇头,掌柜您有这心思,我谢谢了,不过目前东家也烦着,我何必给她添乱呢?你是个会说话的啊,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旁敲侧击打听朝廷的事儿?我哪儿敢呢?小二委屈得叫了起来,我也想借用酒家的字号啊,就怕借错了,能赢的官司都输了。
都是什么事儿!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教你一个乖,只管借酒家字号,只要不仗势欺人就好,官府比你更了解京城消息。
原来英王果然没事了?这小二不是一般的伶俐,他喜笑颜开地点点头,那我修书一封回去即可,就说我在我们酒家帮闲,走不开,何时审案,我会赶过去。
随便你,李永生一摆手,然后又补充一句,我提前跟你打个招呼,既然借了酒家的字号,你若是恃强凌弱,做事不讲究……那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这小二点点头,李掌柜放心,我心里有分寸,区区制修不远万里往家赶……您见过这么恃强凌弱的吗?话真多!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既然不着急回,酒家里的事,你操心点。
好嘞,小二点点头,笑眯眯地离开了。
李永生勘察了两天,设计了一个完美的聚灵阵,不过他要等永馨回来,再定下来。
至于酒家的事儿,他不着急,人都回来了,对方也有根脚,还怕跑了?这两天的修炼,他就是用灵石,外加服用灵谷,用得还比较奢侈,不行啊,得尽快晋阶,要不然夫纲不振,很没面子的。
赵欣欣是第三天回来的,可见她一路上也很赶,而且栗化主对她足够照顾——出去近四个月,汇报一下就回来了。
李永生很想知道她在这一界的经历,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说了酒家的事儿,……这点银钱我无所谓,就是怕你不高兴。
好大的狗胆!赵欣欣听得眉头一扬,然后又一皱,算了,给邓蝶一个面子,先将人软禁起来……我活了这么大,还真没遇见过敢这么占我便宜的。
滨北双毒去拿人了,李永生才笑着问一句,我看你演戏有点上瘾,不担心丁青瑶吗?栗化主也不差于她,赵欣欣不以为然地回答,让栗娘出面好了,我懒得亲自出手。
咦,你能使唤得动她?李永生感到有点意外,莫非她知道了你的根脚?赵欣欣闻言,狠狠地瞪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了……李永生委屈到不得了,不过,几千年的夫妻了,该忍还得忍,她收你为徒的时候,我好像还没去顺天呢。
那你为何不早点去?赵欣欣又狠狠地瞪他一眼,你下界来找我,不去帝都,反倒在下面州郡厮混,你知道我等得多着急吗?又是我的不是了,李永生郁闷地挠一挠头,好吧,让你久等了,可是中土这么大,我也没想到你就能转世到位面的帝都。
就算我转世在州郡,也会尽快赶往京城的,赵欣欣气呼呼地哼一声,我在顺天等不到你,满中土地释放气息,所以才会被栗化主发现,入了玄女宫。
啊?李永生顿时愕然,然后他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她为难你了?倒也没有为难,赵欣欣悻悻地发话,就是悟真的时候,不小心被她发现了……这么年轻,就能悟真,她的反应,你可以想得到吧?第四百四十二章 诉往昔在李永生的心里,永馨偶尔比较刁蛮,但是大部分时候,是非常体贴的。
多年夫妻下来,一般对配偶,都是这么评价。
可是想到永馨满中土地找自己,他觉得她现在表现出的刁蛮,完全可以理解。
十几岁的小姑娘悟真,还被人发现,这尼玛……得有多大的危险?他微微叹口气,是我对不起你,下一次仙厄……好吧,呸呸,我不乱说。
永馨幽幽地发话,若不是栗化主发现了我,我打算走遍中土去寻你……我已经悟真了,可以散放出神识去找你。
李永生嘿然不语,半天才叹口气,好吧,我一开始就想错了。
也怨不得你,永馨苦笑一声,你要强,接了差事就要做好,我还不知道你?好吧,总是见到了,说点高兴的,李永生岔开了话题,嗯,你啥时候觉醒的?当然是五道坊觉醒的啦,那时候我已经八岁了,赵欣欣又瞪他一眼,怎么,我堂堂的永馨仙子,你打算让我十八岁再觉醒?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李永生干笑一声,心说十几岁觉醒真不算晚啊。
赵欣欣却是开始吐苦水,除了修炼,我大多数时候,都在琢磨,怎么让你找到我……她转世真的转得不差,直接转到了亲王家,因为从小就聪慧,家里又超级富有,接触的灵物比较多,所以早早就觉醒了。
觉醒之前,她就意识到自己要做一件隐秘的事,所以甩开了随从,结果在一个小巷觉醒,气息正正地感染了吴小女和任永馨。
任永馨能变得那么漂亮,多少是受了点这个气息的影响。
至于说依莲娜的漂亮,基本上就是天生的了——她的美丽,其实并不符合仙界的审美标准,多少带了些异国情调。
赵欣欣觉醒之后,除了修炼,就是全国各地四处走,不过她身为亲王之女,不可能无拘无束,所以只能在别人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仿佛是屡次觉醒的模样。
比如说她去不了东方,因为知道史家两女都要东行,才在京城动了手脚。
李永生觉得自己寻找得辛苦,永馨何尝不辛苦?不过好的一点是,她知道有人在找自己,而李永生却不知道她已经觉醒了,更加惶恐。
最为危险的,就是她在南方的时候,也是孤身一人悟真——这秘密不可能让别人知道,结果好死不死地,被路过的栗娘发现了异象。
栗娘好悬把她当野祀处理了,两人还做了一场。
不过永馨使出的,全是堂堂正正的灵修手段。
而且她的修为虽然不行,眼力却是不差,战斗中就喝出了对方的几个破绽,说我看到你的破绽了,只恨修为不够,拿不下你。
不过你今日若杀我,我还可以转世,但是我的家人寻来,你玄女宫必定会化为齑粉。
栗化主一听,呦呵,这是转世大能啊,咱商量一下吧。
这一商量,她就被折服了,永馨懂得实在太多了——绝对是上界的转世大能。
若是本位面的转世大能,栗化主敢惦记着阴一下,但是上界的,谁敢啊?人家随便下来俩朋友家人的,就能直接摧毁了玄女宫的道统。
然而,永馨不承认自己来自于上界,只说反正我是转世的,你看着办。
栗化主当然也明白转世的风险,也不去探究,尤其是她了解了一下,发现此女是英王的九公主——哪怕这不是上界大能转世,也不是可以随便处理的。
于是两人商定,栗化主接引她入玄女宫,永馨允诺,十年内让栗化主证真。
这原本是一场交易。
不过栗化主证实她确实不是野祀之后,暗中对她照顾极多,而且并未对外宣扬——她又不傻,自家的机缘,何苦便宜了别人?当北方四真人南下,在玄女宫附近,放出神识四处探查的时候,栗化主还专门问过赵欣欣:这是不是你朋友找来了?当然,四真人最后悻悻而去,栗化主也没有得到答案,不过她也真的不着急:十年时间证真……好吧,其实二十年都无所谓,你说话算话就行。
李永生听得惭愧不已,赵欣欣却说着说着就笑了,总算你还不是太傻,终于还是找了过来,当时我就让栗化主带我们回宫了。
啊?李永生再次傻眼,合着我第一次发现你的时候,你就发现我了?区区几里地罢了,赵欣欣不以为然地回答,当时心情有点激动,不想见你,所以就让栗化主带我们回宫,调整一下情绪再来找你。
李永生点点头,幸亏我没以为那是错觉……嗯,就算是错觉,也要查清楚才肯干休。
后来咱们就碰到了,赵欣欣斜睥他一眼,不过,你好像对我这一世的容貌很不满意?满意,很满意,李永生赶紧点头,你重视这一世的因果,也很正常。
是啊,所以我都不叫赵永馨,我叫赵欣欣,永馨很干脆地点点头,然后又幽幽地发话,若不是转生在英王府,等你找到我的时候,没准我都嫁人了呢。
我错了,李永生再次认错,见她情绪不高,少不得讲个笑话,哎呀你不知道,我一开始以为吴小女是你的转世,当时心里那个滋味啊……呵呵,赵欣欣果然被逗乐了,然后她又想起一件可乐的事情来,对了,你见到我以后,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份,反而是那么蹩脚地追求我呢?那样觉醒的效果差一点,李永生老老实实地回答,然后又眼珠一转,奉上甜言蜜语若干,上一世的时候,我就觉得,差你一场轰轰烈烈的追求。
这一世,既然你懵懵懂懂的,我就正好补上,给一次追得你上天入地的相恋。
他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赵欣欣已然情动,伸出纤纤玉手,握住了他的手,眼中的柔情,简直要流淌出来一般,你这家伙,就会哄我开心。
真不是哄你开心,李永生老老实实地回答,我都打算看护吴小女转世了。
呵呵,赵欣欣再次笑了起来,然后忍不住打个哆嗦,呀,要转世成她的模样,那我可惨了……虽然她的人很不错。
女儿家都是爱美的,永馨仙子很确定,自己若是转世成吴妈妈那种相貌,她宁愿他找不到自己。
两人在路上说话的时候,还要顾忌旁人,但是现在在园林里,那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赵欣欣也表示,自己很享受这次被追求的过程。
她捂嘴轻笑,看着你傻乎乎献殷勤的样子,真的很好玩,舒服得很,所以就想多享受一阵……呵呵,看着你傻乎乎地帮我抵挡刺客,觉得真的太好玩了。
说到这里,她悻悻地一哼,都是那只老鸟儿,破坏了气氛。
是啊,李永生点点头,出声附和,要不然你还能享受一段时间……不过当时你进了南明阵,也是有点冒险。
我不去的话,你的麻烦就大了,赵欣欣哼一声,仙使令牌可是对付不了化修围攻,反正我看到有人欺负你,我就火了……你去义安林家,我可是也悄悄跟着去了,心里也很开心。
李永生听到这话,心里生出了浓浓的感动,伸手摸一摸她的小手,笑着发话,对了,我打算在附近布置一个聚灵阵,咱们就在这里修炼好吗?好吧,赵欣欣无可无不可地回答,我还以为,你会去抢广陵韦家的秘境呢。
她并不是锱铢必较的性子,不过她可知道,自家的夫君喜欢以牙还牙——韦家屡次三番地为难,连她都生气了,抢了对方家族的秘境来修炼,不是很正常吗?欸,身为观风使,哪能干那种事?李永生一摆手,我可是个讲究人。
赵欣欣撇一撇嘴,那身为观风使,却是下界来寻找伴侣,也算不务正业吧?不是为了你,我吃撑着了,做这小小观风使?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又色迷迷看她一眼,你这厚厚的嘴唇一嘟,看起来挺性感……亲起来一定很舒服。
色鬼!赵欣欣白他一眼,眼中满是绵绵的情意,有什么想法,回仙界再说,这里可真是有点荒芜……什么人?一名侍女走了过来,诚惶诚恐地一拱手,公主,我只负责库房,却没有想到,酒家账上出了那么多纰漏。
滨北双毒拿下那名年轻账房,马上就轰动了酒家。
酒家里的众人都知道,这两人是东家的心腹,修为又高,马上就有人指控,说此人用虚开花头不入账或者少入账的手段,勾结一些小二,上下其手。
这名侍女是留守的人,不过她不管酒家的销售,只负责库房采买——其实采买这一块,也是相当厉害的,必须得心腹人看着。
她不是王府的家生子,这年头没有奴籍了,不过能来服侍九公主,忠诚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她规规矩矩地采买,不成想柜台上出事了,她听说之后,忙不迭来告罪:真的跟我无关。
第四百四十三章 陇右丁家赵欣欣也不相信自己的侍女会出事,跟牢了她这个九公主,不比什么强?所以在听完之后,她一摆手,很无所谓地发话,柜台和库房根本不是一回事,你这一块没问题就行,对了,你知道不知道,邓师姐怎么推荐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家伙来?得,她真是装什么像什么,前两天还对朱雀喊打喊杀呢,现在就毫无顾忌地称呼一个制修为师姐,脸上还么什么异样。
此人是太一庙都厨荐来的,侍女小心翼翼地回答,那都厨姓丁,据说跟丁经主是亲戚。
太一庙不是小庙,也是南七北六十三子孙庙之一,只不过不是南七庙,而是北六庙之一,而且都厨也是三都五主十八头的三都之一。
道宫系统里,子孙庙和十方丛林,并不是特别泾渭分明的,很多世家大族不但有人在子孙庙,也有人在十方丛林甚至四大宫。
玄女宫的丁经主,跟太一庙的丁都厨是亲戚,这很正常。
但是北六庙的都厨之一,向我们酒家推荐管账的,这似乎……有点不妥。
不过朱雀城里,落拓的子孙庙弟子太多了,也算不上多奇怪。
然而,赵欣欣的眉头却是微微一皱,此子是陇右丁家的人?他没这么报,侍女规规矩矩地回答,只知道姓丁,大约是旁支吧。
没这么报就无妨,赵欣欣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先将此人看管起来,等邓师姐来了,看师姐怎么说话。
她也不是特别看重钱财的,但是在她离开之前,我们酒家已经处于盈利状态了,现在她回来之后,得知已经亏损了两千块银元,搁给谁也不能忍。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九公主的面子不能被这么落。
就在这时,滨北双毒的老妪也来了,共有四五名小二一起作践酒家,九公主是个什么章程,送人见官还是打出去?朱雀城就是这点不好,虽然道宫能在这里做生意,可是一旦有纠纷,还是要见官说话——前些日子我们酒家能杀人,那是因为对方冒犯了道宫的尊严。
像这几个小二贪墨东家财物,只能说他们是见利忘义,划不到挑衅道宫里去。
当然,若是赵欣欣执意认为,这是挑衅道宫,倒也不是不能操作,所以老妪前来请示。
赵欣欣想了一想,轻描淡写地发话,先关起来吧,分别关起来,不要让他们接触,一切都等我师姐来了再说。
邓蝶来得很快,第三天中午就赶了过来,她在酒家里转一圈,看到柜台上换人了,马上跑到园林里去找赵欣欣。
赵欣欣和李永生正再一片空地上忙碌着,摆放着各种物品,邓师姐则是被老妪拦了下来。
滨北双毒知道,九公主和李掌柜在摆设聚灵阵,他俩是灵运双修,大多数离开官府的修者,都是灵运双修,毕竟离了体制之后,不太容易得到气运了。
所以对于这个聚灵阵,两人看得也很紧,想他们在英王府上的时候,气运室和灵地,也不是说用就能用的,每个月就那么几天使用时间。
其他时候,总是要立些功劳,才能得到在里面修炼的机会。
眼前这聚灵阵,比之英王府的灵地,规模要小很多,据说功效也差一点,但终究是聚灵阵,九公主说了,在她和李永生不用的时候,他俩可以轮流使用。
这消息就太好了,滨北双毒的修为,已然是没有上升的空间了,但是勤加修炼的话,延缓衰老延年益寿还是能做到的。
邓蝶并不知道里面在架设聚灵阵,她等了一等,见赵欣欣和李永生出来,就忙不迭地抱怨,哎呀,赵师妹,你怎么把丁家的人抓起来了?他窃取我的钱财,我就抓人了,赵欣欣正色回答,我走之前,酒家是盈利的,走了四个月,回来一看,竟然亏了两千多银元,邓师姐,你选的这个人不好。
窃取你的钱财?邓蝶顿时石化了,好半天才嘀咕一句,有没有搞错,他是陇右丁家的人啊。
我皇族里还有窃贼呢,陇右丁家又如何?赵欣欣不屑地哼了一声,邓师姐,你怎么想起选这个人来了?唉,别提了,有一次有人闹事,林二镇不住,邓蝶苦笑一声,幸亏有经院的胡师兄在场,将事情摆平了,后来经院的师兄就带了此人来,说陇右丁家也算个字号,能镇场子。
陇右丁家何止算字号?人家那叫隐世家族。
赵欣欣听明白了,合着是因为她把人都带着进京了,我们酒家只留下了林家二长老。
二长老镇场子的作用不大,也就是一个化修的威慑力,他一来不能报来历,二来脸上还戴着面具,一股藏头藏脑的模样,不能服众。
当然,若真是要动手,他还是有化修的战斗力,可是开了酒家,总不能整天跟人打架不是?赵欣欣大致能理清头绪,可她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那这又和太一庙丁都厨有何关系?小丁手里,拿着丁都厨的荐书,邓蝶一摊双手,很委屈地发话,胡师兄说,丁都厨和丁经主是同族。
赵欣欣眨巴一下眼睛,哪个胡师兄?胡珩,中阶司修,邓蝶很肯定地回答,我在经院见过他。
哦,不认识,赵欣欣摇摇头,玄女宫里人可不少,她又进去没几年。
她侧头看一眼李永生,李掌柜,你处理吧。
这不仅仅是她玩角色扮演上瘾,在仙界的时候,遇到这种纠纷,她也懒得动脑子,一般都是他来处理的。
李永生想一想,觉得这也不能怪邓蝶,于是出声发问,邓道友是什么意思?邓道友?邓蝶奇怪地看他一眼,这才骇然地叫了起来,你……你居然司修了?李永生微微一笑,不过是得了点机缘,没什么吧?信你才怪!邓蝶心里暗哼一声。
一年以前,李永生可才刚刚晋阶制修,现在竟然晋阶司修,这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了,但是她知道,此人是隔一段时间晋一阶,并不是得了什么天才地宝或者气运重宝。
反正自打她见到他起,就觉得此人的身份背景成谜,先是银钱很多,后来竟然拿出了有价无市的储物袋。
其实邓蝶一直觉得,自己请来这个账房,事情办得不错,眼下听说此人中饱私囊,都有点不敢相信,不过她心里也清楚,赵欣欣和李永生都不是信口开河之辈。
她犹豫一下,方始发话,此事……我先去了解一下可好?随便你吧,李永生笑一笑,对方的不信任,其实让他有点不高兴,不过为这点小事生气,也不值得。
待她离开之后,他才侧头看一眼永馨,这个陇右丁家,很有名吗?他虽然来到这个位面时间不短了,但是所处的层面相对比较低,对英雄谱不太熟。
隐世家族,赵欣欣很干脆地回答,是太一庙的护法,丁经主出身于丁家。
这就很厉害了,不是曾经的隐世家族,那就证明族里有真君,北六庙之一太一庙的护法,那就是对太一庙拥有足够的影响力。
这还不算完,四大宫之一的玄女宫里,竟然有高阶化修,还是五主之一,也是丁家人。
横跨隐世家族、子孙庙和四大宫三大领域,听起来都渗人。
李永生也忍不住皱一皱眉头,这家伙……丁青瑶这种背景,玄女宫也收?这种情况也不多,隐世家族不是靠着子孙庙就是四大宫,两头下注的很少,很多隐世家族,甚至都不跟道宫多打交道,杜晶晶出身的曲阿杜家,以前就很少接触道宫。
赵欣欣侃侃而谈,陇右丁家有人来四大宫,这是比较少见的,不过比我这皇族入道宫,倒是常见得多,关键是丁家是北方的,我玄女宫位处南方,倒也问题不大。
李永生微微颔首,丁青瑶若是去北极宫,北极宫真的未必会要,那样的话,在北方会有一个庞大的隐势力形成,别说北极宫,就是官府知道了,估计也会难受。
丁青瑶来到玄女宫,不可能把家族势力的影响带来,玄女宫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他想一想,微微颔首,这丁家做事,野心可是不小。
丁家人丁兴旺得很,赵欣欣笑一笑,从秘境里都迁出好几支了,但是资源有限,落魄的丁家人也很多,我看丁经主,没准也是因为这个……呵呵。
她的话没说完全,否则看在滨北双毒眼里,就有点不敬师门了,不过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
李永生微微颔首,看起来比上党杨家还要麻烦一点。
杨家的秘境比丁家的强,赵欣欣轻描淡写地回答,丁家大是足够大了,但是资源未必赶得上杨家。
怪不得上党杨家连张木子的账都不怎么买,人家的资源足够多。
不多时,邓蝶回来了,她犹豫一下发话,欣欣,能不能把人放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第四百四十四章 不肖子其实邓蝶并没有确定,小丁贪墨了酒家的银钱——起码他自己不承认。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求情有点过分,所以只是耷拉着眼皮,都不敢直视赵欣欣。
九公主也不表态,只是轻轻地吐出三个字来,李掌柜?李永生也只能开口了,为什么这么便宜他,起码他得把亏的银钱补上吧?问题是,他就不承认啊,邓蝶心里苦笑一声,可她还没办法解释,这个亏的银钱,算在我头上好了,我慢慢赔,可以吗?她的家里不算太宽裕,两千块银元,也算一笔巨款。
最关键的是,为了把她塞进玄女宫,家里已经花了很多钱了,当然,若不是野祀肆虐,花再多钱也不好进,更别说制修就能得到牒牌,这是玄女宫历史上都少见的,是真正的机遇。
简而言之,她已经入了玄女宫,接下来怎么说也该自食其力了,她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回报家里,至于说再跟家里要钱?她没那么厚的脸皮。
而她现在的修为和地位,在玄女宫赚不到多少钱,而修炼这东西,也着实费钱,她既然打算接下这一桩因果,也只能慢慢还了。
她倒是想不接,可能吗?陇右丁家就很恐怖了,而介绍小丁来的胡珩,据说也比较入丁经主的法眼。
赵欣欣这边,邓蝶也惹不起,她只能自己掏腰包了。
凭什么让你赔呢?李永生的眉头一皱,你也是接受那个师兄的推荐罢了,又不关你事……你是不是害怕招惹丁经主?邓蝶无奈地看他一眼,谁不害怕呢?别说丁经主,胡师兄我都怕。
那你不用管了,李永生一摆手,送官好了。
处理这种事,原本就是官府的职责,此前他不想惊动官府,是觉得闹到那里没面子,现在看起来,送到官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官府不会买丁经主的账。
丁青瑶在玄女宫多年,肯定跟地方官府有接触,不过,那又如何?双方的关系再好,官府总要忌惮赵欣欣的身份——这是来自于体制内的压力。
不要了吧?邓蝶叫了起来,这么做,可是会惹恼丁经主的。
李永生微微一笑,丁经主肯定就没听说过这件事,否则她怎么也跟你打个招呼不是?无非一些无知宵小,打着她的牌子招摇撞骗。
我能让经主打招呼?邓蝶气得笑了,那我得多大的脸?那么,这厮能出动丁经主保他?李永生笑一笑,就是你刚才的话,他得多大脸?朱雀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破落户,以及前来寻机缘的主儿,以丁青瑶的眼界,根本扫不到制修这个层面——她就算扫到也不会理,丁家真正的栋梁,又怎么可能落魄到朱雀城来?邓蝶有点意动,但还是有些犹豫,可万一丁经主知道怎么办?李永生觉得有点腻歪了,于是看向赵欣欣,这是你的师姐,你做主吧。
永馨还是有点犹豫,她这个人有点虚荣心,一般来说,愿意卖自家人一个面子,不过这次发生的事儿,又有点扫她的面子。
她犹豫一下表示,再等两天好了,看邓经主有没有过问的意思,不行就送官。
又等两天,聚灵阵刚刚搭建好,正在搭建外面的防御阵和幻阵的时候,有人来问此事了。
来的是一个初阶化修,三十出头,自称叫丁朝晖,他想知道,自家的族人,为什么被我们酒家关押了起来。
赵欣欣没兴趣见他,她正跟李永生探讨,接下来的阵法该怎么摆,于是她派出高大老者,跟对方接触。
但是丁朝晖不想跟别人谈,他点名要见英王的九公主,说钱不是问题,我就是想问一问九公主,我丁家人到底做错了什么。
赵欣欣不想理他,但还不能不理——她如果真不理,这位找上丁青瑶做主的话,她就算失了礼数。
于是她和李永生出了园林,一起来到了前院。
此时未末,接近下午三点,天上下着雨,丁朝晖没有在酒家里等着,而是背着手在小院的屋檐下。
丁真人长得白净英挺,谈吐和行止极为端庄,也很自信,一看就是有根脚的人家出来的。
他看到了李永生,但是并没有太在意,而是跟赵欣欣了解自己族人的情况。
赵欣欣对此人的印象一般,不过人家执意要跟她谈,她也只有表态,说证据确凿,钱不是很多,但非常影响我的形象,既然丁家来了真人,我给你个面子,把钱补上就行了。
家教不严,让九公主见笑了,丁真人很光棍,并不探究细节,他微笑着发话,这点钱是小事,我此番来,主要是想代表丁家,跟九公主探讨一下长期合作的可能性。
不得不承认,大家族出来的,言谈举止确实不一样,丁朝晖原本就仪表堂堂,三十多岁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一言一行,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李永生看得有点不舒服。
长期合作,你要跟玄女宫谈了,赵欣欣微笑着回答,我只是一个小弟子,还未入制修,做点小本生意罢了。
其实这话,就是不想再谈下去的意思——你丁家有丁青瑶,找我做什么?巧了,我正好也没什么本钱,丁朝晖继续笑,听说贵酒家有庇护江湖同道之意,区区不才,也有意出一份力。
赵欣欣沉吟一下,缓缓发话,丁真人的话,我不太听得懂,能说详细点吗?丁朝晖的眉头轻蹙,顿了一顿才出声,这样,贵酒家在修者中口碑不错,我有意合作,借贵酒家字号,开个分店。
只是合作开分店吗?赵欣欣有点不太相信,此人前一句话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对上陇右丁家,她也不能直接拒绝,所以微微摇头,朱雀城就这么大,再开分号是要赔钱的。
丁朝晖微微一笑,我可以开到别的城去,只是借用一下贵酒家的名头。
其实他的本意,根本不是开分号,而是想入筹我们酒家,开不开分号,那都是以后才会考虑的,不过这九公主有点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他又不便强行入股,所以才先拿开分号说事。
赵欣欣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我们酒家这么大的名气了吗?向佐和絮鹭都不敢在酒家动手,御林军都带不走人,丁朝晖轻笑了起来,风度翩翩的样子,这名声,我在北地都有耳闻,影响真的很大。
传到北地也还罢了,连堂堂的化修真人都注意到了,可见名头真的不小。
赵欣欣开心地笑一笑,丁真人谬赞了,酒店开在朱雀城外的话,难免影响家父。
丁朝晖却是没想到这一层,他只是临时找了一个理由,闻言他眉头一皱,这个……英王殿下是在北地,不要紧吧?赵欣欣无语了,她已经看出来人不对路了,于是侧头看一眼李永生,李掌柜?李永生的眉头皱一下,丁真人,阁下族人管账尚且作践东家,这个合作……不太合适。
这理由赵欣欣也想到了,但她身为九公主,不便这么说话,只能由他来做恶人了。
你……丁朝晖闻言,狠狠地瞪他一眼,你还真敢这么跟化修说话?不过他也知道,对方的理由堂堂正正,如果他不想大欺小的话,就得认,这一刻,他恨不得掐死那个不成器的旁支族人,坏了丁家的名声不说,还弄得他如此被动。
他轻咳一声,不若这样,我可令其自裁谢罪,丁家的名声,不容不肖子糟践。
李永生叹口气,但是他确实这么做了。
你怎么处理你的族人,不关我们的事儿,但是丁家确实没给我们好印象,谁能保证你不是不肖子?丁朝晖眼睛一眯,眼中透露出一丝隐藏得极深的杀意,李掌柜这话,我听不太懂,能详细解释一下吗?欣欣跟丁家不熟,李永生笑眯眯地发话,他其实不喜欢打嘴皮子官司,但是永馨不出面,他只能硬着头皮来了,或者丁经主出面作保,会好一点。
说来说去,他还是信不过丁家的口碑,但真的不能直说。
丁经主出面,你倒是想得多,丁朝晖冷笑一声,又看向赵欣欣,看来九公主是信不过我了?赵欣欣耷拉着眼皮不说话,也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们……丁朝晖有点生气了,他可能请来丁青瑶吗?真的不可能,丁经主不但身份高,她还要在玄女宫做人呢,为这点小事出面,真的不够丢人的。
丁真人想发作,但还没办法发作,撇开赵欣欣的身份不提,只说她现在身边有滨北双毒,他就不能放肆——在朱雀城,一旦跟玄女宫弟子冲突,丁经主都不可能帮他。
身入道宫,那是要断绝红尘中的往来的。
于是他冷冷地瞪一眼李永生,我怎么感觉,你这个掌柜,有意诱导九公主仇视我丁家?他不便招惹九公主,可是拿捏一个小司修,还是没问题的。
第四百四十五章 作死李永生听到这话,顿时就是一怔:怎么冲着我来了,你这么做,真的好吗?他这一怔,丁朝晖只当他怕了,所以微微一笑,很有风度地发话,你不了解我丁家,我不会因此怪你,以后注意点尊卑,年轻人做事要稳,不要那么大火气,老要张狂少要稳。
跟我装逼?李永生被说得火了,他呲牙一笑,不张狂,还能叫年轻人吗?尼玛……丁朝晖被狠狠地噎了一下。
你丁家,我还真是了解一点,李永生不等他说话,就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我现在就请教一句,丁真人,丁家已经横跨了隐世家族、子孙庙、十方丛林三个领域,现在又想往江湖道上插手,这就是你说的不张狂?你有没有搞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丁朝晖又被噎了一下,甚至他连生气都顾不上,因为……对方好像说得确实有道理啊。
李永生的话还没完呢,尤其是,你还想跟英王九公主合作,那就是还要往庙堂里插手,你丁家这么搞,确实不是张扬,那根本是在作死!你说什么?丁朝晖脸一沉,一股气势散放了出来。
高大老者往李永生身前一站,挡住了那股气势,又轻咳一声——大家好好说话。
丁真人怔了一怔之后,又笑了起来,看来今天真的是做了恶客。
赵欣欣微微一笑,丁真人说笑了,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丁经主更是我们仰视的准证,就算合作不成,也有人情在的。
九公主说场面话,那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丁朝晖得了台阶,也不再咬牙切齿,很随意地笑一笑,那九公主再考虑一下好了,我很有合作的诚意……对了,那厮贪墨了你们多少?我补上。
此刻他也不说什么令其自裁了,既然不一定谈得成合作,何必当众伤害自家人?至于说该如何处理这厮,那就是他们那一支的问题了,他将人带回去即可。
赵欣欣若是明白事的话,现在她就该表示些许银钱,算不得什么,毕竟对她这种身份的人来说,这点钱不值得一提,提出来还不够别人笑话的。
但是她偏不,而是看向李永生,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李掌柜,账上差了多少?李永生有气无力地回答,两百多两黄金吧。
什么?丁朝晖听得眉头一扬,两千多块银元,不过是二十多两黄金,到了你嘴里,就成两百多两了?他对这种狮子大张嘴不能满意,但是还不能显得自己很在乎钱,于是眉头微微一皱,笑了起来,合着一天能贪墨一两多黄金,我们酒家……果然是财源滚滚!这就是婉转打脸了,但是李永生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笑着发话,那咱们就找几个名头大的账房,一起查一查?我也觉得有点蹊跷。
丁朝晖又被噎住了:你小子心够黑啊,这公然查账,我丁家名声就毁了。
他肯定不愿意查账,但是也不能认这两百多两黄金,大家都知道丁家势大,但是丁家的资源紧张,也是公认的。
丁朝晖出门游历,身上也没有多少钱,要不然也不会盯上九公主的产业。
关键是两百多两黄金换一个制修,不值啊。
于是他轻咳一声,查账我不懂,回头找他们一支的人来,跟你们查好了。
这就是闪人了,这件事我不管了,丁家旁支来查账,丢人的也不是我。
然而,李永生还有手段等着,他呲牙一笑,耽误了好久了,我们也不想再等了……现在丁家好歹来过人了,真人您走吧,我们直接把人送捕房好了。
尼玛!丁真人又想骂娘了,送捕房,事情肯定要捅出来,你糟蹋我丁家,也是不遗余力了。
事实上,丁家子弟在朱雀城被送进捕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丁家资源少,来朱雀城寻机缘的很有一些。
但是这次不一样,以往丁家子弟被送进捕房,大家就都觉得,这是破落户,可这一次,丁家子弟入我们酒家的时候,手里拿着太一庙丁都厨的荐书。
好吧,丁都厨的荐书也不算什么,但是要知道,此人是玄女宫的弟子胡珩送进来的,而胡珩又是在丁青瑶的经院里行走。
一旦捅到捕房,丁经主的面子上都会有点挂不住。
可是,丁朝晖是绝对不会出这个钱的,两百两黄金都够买动他杀人了。
他深深地看李永生一眼,既然如此,那你好自为之,我知道你是个考虑周全的。
说完之后,他一拱手,就施施然走进了雨中,离开了院子。
切,滨北双毒里的老妪不屑地哼一声,不知死活。
赵欣欣笑着摇摇头,算了,给胡师兄一个面子,放人吧。
她是真有点不高兴,不过既然身在玄女宫,她也不想为这点银钱恶了同门——不是怕,而是不值得。
但是李永生不答应,你给他面子,胡珩也得出个面不是,现在放人算怎么回事?其实他担心的是丁朝晖,那厮此来,明显有点不怀好意,虽然被他一通暗损逼走了,但是对方会不会死心,那还真是难讲。
既然是这样,这个时候处理丁家人,就不能太软弱,否则知道的人心里明白,这是赵欣欣给同门面子,不知道的没准以为,这是九公主怕了丁家。
最关键的是,李永生从对方的眼神中,发现了不加掩饰的觊觎——没准是想人财两得。
对于惦记自己老婆的家伙,他怎么可能客气?赵欣欣也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但是还有个问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啊,我总不能一直等着,要不让邓蝶通知他一下?李永生翻个白眼,没必要,上杆子做的不是生意……你以为邓蝶不会通知他吗?赵欣欣微微点头,也有道理,那你拿主意好了。
再等两天好了,李永生笑着发话,声音也不低,足够远处的小二和大厨们听到,大后天一大早送官。
中土国没有非法拘禁罪,但是一直不处理也不行,要知道他们除了关了丁家人,还关了四五个小二,其中两家是本地人,时不时要过来聒噪一下。
我们酒家是道宫弟子的产业,朱雀城的人也不敢胡来,但是总被人骚扰,也烦不是?大后天一大早,李永生就将人带到了捕房,严捕长听说他来了,还专程过来打了一个招呼,待问清楚事情之后,很直接地表示,你放心好了,谋一追三问题不大。
李永生笑一笑,我可得提醒你一句,这是陇右丁家的,玄女宫经院里,也有姓丁的。
无所谓,多大点事?这种事儿,朱雀城里多了,严捕长不以为意地回答,我又不针对什么人,既然吃了刑捕这碗饭,公事公办,咱也不怕人找麻烦。
他是做老了的捕快,猜得出来那姓丁的经院中人,十有八九指的是丁青瑶,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不怕,堂堂的四大宫经主,会去捞一个落魄到贪墨酒家银钱的制修族人?真还不够丢人的!李永生笑一笑,那就麻烦严老哥了。
你的事儿,我肯定得办利索了,严捕长笑着回答,他很清楚面前年轻人的份量,撇开九公主的因素不提,这位可是能让朝安局和御林军吃瘪的。
而前来宣誓的天使公公,都要看这位的眼色。
然而下一刻,他就是一怔,那李小友……我去,你司修了?呵呵,李永生微微一笑,也不接这话茬,而是一拱手,麻烦严老哥了。
慢着,严捕长这次不答应了,他还想搭上这条线儿呢,李大人,既然见真了,怎么也得请大家喝一顿吧?回头吧,李永生一指对方身后,笑着发话,等这案子结了……现在瓜田李下的,别人容易说闲话。
没问题,严捕长点点头,你准备酒钱就是了,尽快给你办。
一大早刚交了人,结果下午胡珩就来了。
李永生正跟人在小院里口角呢,一个本地小二的家人神通广大,居然请了一名去年博本结业的修生,前来说情。
虽然说李永生不认识此人,但是人家说得清楚博本里的物事,肯定是货真价实的同窗,若不是李永生一直跳级到结业,他还得称人家一声学长。
学长的要求也不高:这家人退赔了那些银钱,你撤下对此人的状子吧。
前文说过,中土国是注重道德的社会,小二非法侵占东家财物,这属于道德败坏,传出去就是无赖子,想要说婆娘都不容易。
酒家的小二做错了事,也很有一些人知道,但是不管怎么说,过了捕房和没过捕房的,那影响绝对不一样。
当然,一旦过了捕房,就是谋一追几,有罚款的,经济上也会受到影响。
然而,同样因为是注重道德,黎庶们遇到官司,也可以通过自家的诚意来私了——事情做差了,但是态度积极弥补,就可以把状子撤回来。
其实官府也不喜欢治下案子多,那表明教化不利,会影响自家考评的。
第四百四十六章 想打脸校友出面,李永生必须给个面子见一下。
学长是受人所托,他解释说,主要那小二家里就没多少钱,赔偿损失没问题,但是再加上处罚,家里实在承受不起。
至于说坏了形象,小二家倒并不是很在乎,朱雀城原本就是个混乱的地方,无赖子又怎么样?这里的通缉犯,比整个百粤郡的通缉犯加起来还多。
学长的意思就是说,过不过捕房,其实对小二影响不大,关键是他家没钱,谋一追三的话,追到的钱也不会全落到你手里,你能不能给我面子,撤回状子私了?校友的脸真大!李永生有点无语,但是别说,中土国还就认这个,尤其两人是同一年结业的,说起来还可以算同年,那关系就要更进一步。
反正这位同年说话挺不着调,李永生还不能干脆地拒绝,否则那是不近人情,他想一想,为难地表示,若光是他一个也就算了,他的同案犯很多,状子没法撤。
你可以只撤他一人的,小二家属表态了,因为家人遇事,他们早就了解了相关的律法,你都可以把他的名字写到状子上,就是强调一下,家人积极补救了,不追究他的责任即可。
这样的要求,就是家里想省钱了,毕竟这世道,大部分人家都不富有。
按说请出了李掌柜的同年,这家人也是用心了。
李永生苦笑一声,那其他人有样学样怎么办?都赔了,岂不是不用见官了?同年愕然地看着他,不经官,总是要好过经官吧?无为而治岂不是很好?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把小二们都撤诉,只针对丁家的账房告状,这里面就算没猫腻,别人都会想歪啊,我这个同年,读书读得傻了。
就在此时,邓蝶伴着一个极为漂亮的男人走了进来,看起来是二十八九岁,中阶司修,李同参,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胡珩大人。
正跟李永生说话的小二家人,看到两名玄女宫弟子走了进来,齐齐噤声。
胡珩的相貌,只能用漂亮来形容,脂粉味极重,漂亮得有点不像话,小鲜肉都不足以来形容,说是小受还差不多。
他走到李永生面前,抬手一拱,所荐非人,实在对不住李同参,幸好两日内及时赶到。
李永生抬手一拱,面无表情地发话,抱歉了,胡道友,今日是第三天,你来晚了。
嗯?胡珩的眉头微微一皱,不是前日下午的事吗?不是,李永生摇摇头,是大前日下午,我等到今天早上,实在等不得了,就送官了……你该早点来的。
李掌柜,邓蝶忙不迭地发话,我一直在经院寻胡师兄,他有事出去公干了,前日下午才回来,经院又有事,我们已经是在努力赶来了。
那实在抱歉了,我应该没说错,李永生一摊双手,今日一大早送官,所以就送官了,咱生意人,诚信最重要,胡道友听错,那也是遗憾。
他才不信对方会听错,想必就是卡着点儿来的。
那现在撤了状子吧,胡师兄淡淡地发话,你的损失,我两倍赔你。
看看,迟不来早不来,就等送官了之后赶来,这不是来息事宁人的,是来打脸的。
送上去的状子,怎么好随便撤?李永生笑一笑,胡道友前日下午就回来了,若是早走一步,其实是赶得上的。
邓蝶的眉头一皱,侧头看向自家的师兄,她还真没想到,胡珩此来,竟然是来扫面子的。
我回来要交任务,经主还有别的安排,胡珩不动声色地点出了丁青瑶,一路上我都在赶,不信你问邓师妹。
好像也不是很赶吧?邓蝶想一想,真不能说赶路时有多匆忙,昨晚甚至还休息了一夜,不过也没有故意延误罢了。
她没想到的是,胡珩在出发时,就已经算准了路程——当然,就算想到,她也不敢说。
夹在中间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和稀泥,胡师兄确实赶路了。
李永生也懒得跟她计较,于是点点头,哦,一路辛苦,先休息一会儿吧?胡珩见他不接话,有点不高兴了,哪里顾得上辛苦?先撤状子吧。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我是说邓蝶辛苦,我和赵东家都跟你不熟,不太方便安排你休息,阁下请便。
胡珩真的生气了,我好歹也为贵酒家仗义执言过,你就这么……好,不用说了,李永生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也给你安排个房间休息。
我要的不是休息,胡珩漂亮的脸蛋上,泛起了一团青气,你赶紧撤状子。
你这是命令我?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奇怪了,怎么这么跟我说话?想撤状子,你自己去撤呗……我没打算撤状子。
胡珩气得身体都有点发抖,我凭什么能撤了状子?我是说……小丁贪墨了多少?二十多两黄金,加上小二贪墨的,几达五十两黄金,李永生正色回答,这么多钱,我怎么可能撤状子?我们酒家账上亏空的是二十多两黄金,事实上被贪墨的不止这一点,账房和动手脚的小二,可是对半分账的。
胡珩冷笑一声,你好像说过,他贪墨了两百多两?很显然,他跟丁朝晖有过接触,那么就是说,他这次真的是有意来晚的——否则的话,就算丁经主找他有事,涉及到自家族人,怎么可能不网开一面?说来说去,就是想给我们酒家一个下马威。
李永生根本懒得理会这指责,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算错了。
这话把胡珩噎个半死,尼玛,你这理由也太简单粗暴了吧,算错……这就是答案?谁能不犯错呢?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所谓地回答,当时我跟丁朝晖真人建议了,找几个账房核对一下,他拒绝了,这次应该没错了……捕房的会核算的。
丁朝晖可能答应找人核算吗?胡珩差点没气破肚皮,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朝晖真人为什么说起这个李掌柜,就是一脸的阴沉——简直是个赖皮。
胡师兄是文明人,不跟这粗人一般见识,二十多两黄金,那真的不多,我翻倍赔你,给你五十两……撤了状子吧。
事实上,他要感谢这厮,若是前两天就说是二十多两黄金,没准朝晖真人就直接认赔了,哪里轮得到他来谈这件事?他心里最清楚朝晖真人的打算,那位就是想借着经主的势,入主我们酒家。
丁青瑶或者看不上我们酒家,但是丁朝晖游历天下,就是想搜刮一些资源,陇右丁家的名头老大了,但是丁家也老穷了。
别的不说,太一庙里,就有百余名丁家子弟。
作为北六庙之一,太一庙一共三家子孙庙以及十余家小庙,有千余人,丁家子弟占了差不多十分之一,以至于太一庙表示,近十年是不会考虑再招丁家人了。
丁朝晖来到朱雀城,觉得这里确实不错,而且丁家有个准证在玄女宫,也有必要开发一下,合理地利用人脉资源。
他找来找去,觉得这个我们酒家不错,赚钱赚得不算太多,但总是赚钱的。
关键是我们酒家遭遇了几场硬仗,在江湖上已经打出了一定的名气,接下来只要不出昏招,收获大增是指日可待的。
更关键的是,我们酒家的东主是赵欣欣,是英王九女,而且相貌也没问题。
丁朝晖就认为,虽然我们酒家名气很大,也很难啃,但是真的啃下来的话,酒家的收入倒是在其次,英王府的资源多啊。
没错,他就是打着人财两得的心思,才盯上这里的。
至于说英王目前的处境不算好,那算是事儿吗?那算是机遇!英王随时可能翻船,一旦翻船,财富总要有个去处,天家能拿走大部分,但是流出的财富能到赵欣欣手里很大一部分——她是玄女宫的弟子,保险啊。
天家不可能因为这些财富,就去触玄女宫的霉头,而赵欣欣也能借此庇护一些英王子女。
丁朝晖将这个因果,分析得一清二楚。
那么问题就在于,如何拿下赵欣欣,达到人财两得的目的。
赵欣欣不好拿下,玄女宫的男性真人里,不止一个人惦记过她——以其不到制修的修为,就算相貌不差愿意盗贴,真人未必愿意跟她双修,但是架不住,人家真的有钱啊。
可是化主院的栗真人,一直保护着她,令她不受到其他真人的骚扰。
丁朝晖很是琢磨了一阵,觉得这是一个很合适下手的对象,至于说栗化主,他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我家有丁经主。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丁家跟我们酒家的接触,虽然比较顺利,但是竟然出现了很奇葩的事情——丁家人贪墨赵欣欣的钱财。
这个事情真的太操蛋了,可是丁朝晖也找不到人出气——当初介入我们酒家的时候,酒家里出了一个账房的空额,他就临时找了一个在朱雀城讨生活的丁家人。
本来以为是本家人,是值得信赖的,哪里想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第四百四十七章 果报事情发展到现在,很有点戏剧性,不过胡珩知道,丁青瑶丁经主,对这件事心里也有数。
撇开此事中的各种因素不提,对丁家而言,撤状子未必是必须的。
胡珩见李永生难缠,也不跟他多说了,脸一沉,对着邓蝶发话,去把赵欣欣喊来。
不多时,九公主从小院的后门走了进来。
她身着常服劲装,修长的双腿衬得她英气逼人,抬手一拱,见过胡大人,不知有何吩咐?胡珩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赵师妹,一向少见,自那回天极峰一遇,已经两年未见。
赵欣欣根本不记得见过他,不过她当然不好这么说,只是微微一笑,胡大人勇猛精进,修为日见不凡,可喜可贺。
这是标准的客套话,年轻修者的修为,肯定是要精进的,怎么说都不错,但是也可以理解为:你这个人,我根本就不熟——就像地球界的久仰久仰一般。
得,这位估计不记得我了,胡珩有点小失落,他的俊美,在玄女宫也是有名的,很多女弟子认识他,他却不认识人家。
这次倒是相反了,他识得大名鼎鼎的赵欣欣,人家却不认识他。
胡珩有点意兴索然,不过他还保持着和煦的微笑,师妹离开之后,我给酒家引荐了一个人,原本是想襄助师妹一把,不成想所荐非人,煞是惭愧……我前来领人,顺便赔偿师妹的损失。
都是同门,赔偿之类的话,就免了吧,赵欣欣摆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胡大人本是好意,这笔账怎么也算不到你头上。
胡珩见她话里有话,有意排斥自己介入,索性直接点明了,我想把人领走,此人另有干碍……赵师妹可否给我一个面子?嗯?赵欣欣冷冷地看李永生一眼,你怎么没有答应我同门的要求?那人已经关了九天了,连梅雨季节都等来了,李永生伸出手来,感受一下细密的雨丝,又抬眼去看天,我都说了,昨天是最后期限,今天一大早送的官,结果胡道友此刻出现。
送官了?赵欣欣的眉头一皱,那你能不能撤了状子?官府的事儿,怎么可能这么开玩笑?九公主你该知道,官府是最重规矩的,李永生摇摇头,而且他是主犯……没了主犯,这状子还怎么递?确实是这样,若没有账房的配合,其他小二怎么可能贪墨了酒家的银钱?赵欣欣冲着胡珩一摊手,无奈地发话,这就没办法了,李永生是掌柜,他都这么说了,看来是帮不上胡大人的忙了。
赵师妹,胡珩眉头轻蹙,眼神也有些怪怪的,你才是我们酒家的东家,对吧?我的产业很多,不可能亲自过问每一个产业,我必须仰仗下面的掌柜,还请胡大人理解,赵欣欣正色回答,李掌柜是我非常信赖的,我们酒家的事,是他在做主。
胡珩碰了一个软钉子,他是真的不想跟李永生谈,赵师妹,看在同门的份上……我已经看在同门的份上了,我刚才在修炼,特意出来的,赵欣欣很干脆地表态,你也看到了,我希望撤状子,但是你来得晚了,你这么不给我的掌柜面子,你要我怎么帮你?我……胡珩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赵师妹,他只是你的下人,我何须给他面子?我纠正你两个看法,第一,他不是我的下人,他是合作者,赵欣欣竖起一根葱葱玉指,接着又竖起第二根,第二,就算是下人,我既然着他负责,当然要信任他。
否则我其他的产业就不好管理了,你明白了吗?胡珩气得脸都青了,他侧头看一眼李永生,你给句痛快话,肯不肯撤状子?李永生白他一眼,转身看向自己的校友,笑着一拱手,刘学长,今天我破个例,给你个面子,你这边的状子我撤了……你看到了吧,玄女宫的压力,我都不给面子的。
你岂止是不给面子,简直是当面打脸啊!刘学长等人,一直在旁边旁听,连插话的胆子都没有,朱雀城里,谁敢惹玄女宫的弟子?耳听得李掌柜拒绝了玄女宫的请求,他们心里都绝望了,但是哪曾想到,人家一转身过来,直接宣布撤掉这边的状子。
刘学长愣住了,小二家属愣住了,胡珩愣住了,连邓蝶都愣住了。
学长最先反应了过来,笑着一拱手,这个……多谢了,永生,这份情谊我记住了。
不管怎么说,先敲定了撤状子。
胡珩却是勃然大怒,李掌柜,你这是有意跟我玄女宫作对了?李永生不屑地一笑,凭你也能代表玄女宫?真是好大的脸!够胆你就再说一遍!胡珩铁青着脸,往前迈了一步,感觉马上就要出手的样子。
咳咳,滨北双毒中的高大老者轻咳两声,我家东主,可也是玄女宫弟子。
胡珩顿时为之语塞,怔了一怔之后,转身就向外走去,姓李的,你最好自己掂量一下,配不配跟隐世家族作对!他走得并不快,一路走,一路就等着李永生跟过来赔不是——那可是隐世家族啊,你知道自己是在跟谁为敌吗?遗憾的是,李永生还真没追上来,他就那么一步步走出了小院。
甚至连邓蝶都没追上来!胡珩狠狠地一攥双手,心里暗暗地发狠:你先得意着,咱们走着瞧!邓蝶倒是想追上来的,因为她觉得,这件事里,她起了很不好的作用。
引荐失误了,平时也失察了,更要命的是,她在通知胡珩尽快前来的时候,也做错了。
这两方,她哪一方也惹不起,眼见胡师兄愤然离开,她就想跟上去解释一下。
一直冷眼旁观的张木子,抬手拽住了她,你要干什么?邓蝶忙不迭地回答,我要跟他解释一下啊。
出去之后,你就不要想再回来了,张木子放开了手,淡淡地发话,如果不是特别蠢的话,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
邓蝶愣了一愣,好半天之后,缓缓地蹲了下来,蹲在细密如丝的梅雨中……李永生则是看向了自己的学长,走吧,跟我去捕房走一趟……撤状子其实是很简单的,官府不鼓励人打官司,被告少一个就是一个,倒是捕房的人有点不开心,少了一个被告,就少了一份钱财,不过只撤一个人的话,问题也不是很大。
小二家里人的要求不高,所以诉状也不需要改,只需要补上一份和解书——被告还是这么多,但是其中一个被告,获得了原告的谅解,这个人不需要判罚了。
相当于还是少了一个被告,双方能够私了,也代表了官府在和解上已经下了功夫。
不过这个手续,也不是说办就能办的,大约明天这个时候,才会走完所有流程。
当天晚上,小二家人选了一个酒家宴请众人。
他们肯定不会选我们酒家,贵是一方面,主要是没脸在那里请客。
李永生不想去,但是同年一定要他赏脸,他也只能走一趟,不过他只干喝了三杯酒,一口菜都没吃,就离开了。
因为要防备人暗算,赵欣欣派了滨北双毒中的高大老者随行——她知道李永生不怕那个初阶化修,但是……这不是要做戏吗?而且没谁规定,暗算人只许用一个化修,万一丁朝晖又找了两个帮手呢?当然,在朱雀城里,这种丧心病狂的暗算,基本上不可能发生,但是赵欣欣还是坚持这么做。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在回去的路上,李永生明显地感受到了些许杀意。
不过其时天尚未黑,他和高大老者在一起,那杀意若即若离,始终离得很远,直到他回到酒家。
第三天上午,李永生正在聚灵阵里修炼,老妪匆匆走了过来,李掌柜,你的那个同年来了,双腿被打断。
李永生闻言,顿时勃然大怒,站起身就走了出去,要紧吗?刘学长被打得开放性骨折,白生生的骨头茬子都刺出了皮肉,若是没有好药的话,极有可能落下毛病。
李永生来到小院的时候,赵欣欣已经来了,正在问情况。
刘学长有点义愤填膺,他昨天陪着小二的家人,保出了那名小二,因为天色已晚,决定今天动身。
结果才一出朱雀城,路边蹿出一名蒙面男子,司修的修为,抬手就将他打倒,然后冷笑着打断了他的双腿,再让你多事,你那同年不是会治伤吗?刘学长一听,就知道自己受了无妄之灾,忍不住回答,他愿意撤诉,是我们的同窗情谊,你却来找我麻烦,好没道理!因为他走在大路上,路边人来人往,他赌对方不敢杀害自己。
拳头大的就是道理,司修冷笑一声,从路边蹿走了,回去告诉你的同年,他若不识趣,便也是这下场!刘学长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李永生,因为他知道,对方就是想激怒李永生,可是有了这句话,他不得不拦了一辆马车,回城来到了我们酒家。
第四百四十八章 荆王府来人李永生听完之后,眼睛微微一眯,轻喟一声,真是给脸不要啊。
邓蝶听得脸色一白,是灵修还是运修,看出来是谁了吗?我哪里看得出来?刘学长苦笑一声,豆大的汗珠沿着他额头滚落,那是疼的,感觉就是一个陌生人,我连具体修为都没看清楚。
先治伤吧,赵欣欣递给李永生一瓶丹药,面无表情地发话,不能耽误了。
她的丹药都是精品,一般也不会随便给人,不过此子是遭了李永生的池鱼之祸,倒也该给。
李永生推开她的手,自己摸出了一瓶丹药,冲刘学长呲牙一笑,你自己选吧,是先验伤,还是先治疗?刘学长的脸一变,你还要报官?当然可以报官,李永生冷笑一声,光天化日之下,打断官员的双腿,他们是要干什么?本修生结业,成为制修,基本都能进了官府体系。
我只是个高修院的教谕,刘学长苦笑一声,算不得官。
教谕教化众生,怎么算不得官?李永生微微一笑,你想报官的话,我坚决支持,倒不信他们还敢杀官造反!听到这话,连赵欣欣的脸色都是一变,中土国现在太乱了,往日里官员被害,想扣上造反的帽子很难,但是现在……肯定比以前容易多了。
刘学长双拳紧握眉头紧皱,咬牙切齿地思索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喟然一叹,身子也放松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发话,算了,不给永生你添麻烦了。
他是真想报官,才结业的制修,年轻气盛受不了委屈,但是转念一想,不管暗算者来自于玄女宫,还是来自于陇右丁家,都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真不是一般的惹不起,那是绝对的庞然大物,中土国顶尖的势力。
他甚至出声相劝,永生,你也别太意气用事,你的资质那么好,总有一展抱负的时候……成长起来的天才,才是真的天才。
李永生无奈地笑一笑,心说这同年还真是……倒也不能说人家就是胆小鬼,主要还是力有不逮,而且人家还为自己考虑。
他有心再劝两句,说我有把握对付他们,可是转念一想,那边现在如此地没下限,万一害得刘学长死亡,倒是他的不是了。
于是他点点头,把丸药递了过去,你先吃药,在我这里将养几日吧。
真是打扰你了,刘学长很惭愧地接过丸药,虽然他的断腿,跟李永生有直接的关系,但是这次来,人家是卖了他的面子的,现在又给他丸药,人情反而欠得更大了。
李永生也是无语,说实话他是很想替刘学长报仇的,不管是从同年的角度上讲,还是不满意丁朝晖的嚣张,但是苦主不配合,他也就只能暂时搁置了。
其实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是胡珩干的,还是丁朝晖干的,就算报官,也不过是恶心对方一下,倒不如坐观其变了。
他想像得到,对方不会仅仅打断一个制修的腿,就算了结了,肯定还会有别的动作,那他索性在酒家坐等了。
倒是很快有人上门了,第三天下午,天上下着小雨,李永生正在聚灵阵里修炼,赵欣欣过来了,有人找你。
李永生运行完一个周天,也不起身,耷拉着眼皮坐在那里缓缓发话,我说,正好你没修炼,你接待一下就行了。
人家是来找你的,赵欣欣强调一遍,人家找的不是我们酒家。
咦?李永生睁开了眼,却是依旧懒得起身,我正在紧要关头呢,他们是从哪儿来的?我不知道,他们也不说,赵欣欣很无奈地回答,一定要见了你才说。
李永生叹口气站起身来,你是不是怕我修为进展太快,总要给我找点事?我还奇怪呢,赵欣欣不满意地哼一声,来我们酒家找你,真是不给我面子。
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身后还站了一个年轻的跟班。
男人是化修,女人是司修,身上的气场极强,一看就知道是运修,年轻的跟班是个高阶制修。
李永生走进小院,招呼对方在房檐坐下,眼下已经到了梅雨季节,赵欣欣又格外喜欢雨,所以两人来小院之后,他俩一般喜欢坐在房檐下,沏上一壶茶,一边聊天一边赏雨。
就算待客,一般也懒得进屋了,这里就不错。
李永生被打断了修炼,心情不是很好,总算看在对方有个化修的份上,沏了几杯茶,然后出声发话,两位从何处来,找我什么事?果真卓尔不凡,男性化修微微一笑,端起茶来随意地喝一口,我叫吴梓仁,在荆王账下行走,不知阁下对荆王殿下有何观感?嗯?赵欣欣本来很随意地在旁边站着,听到这话,忍不住侧头看一眼。
我对荆王的观感?李永生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你这话问错人了吧,我对荆王能有什么观感?我根本不认识他,谈何观感。
吴真人笑着斜睥赵欣欣一眼,九公主应该知道,荆王殿下真的很无辜,就像英王殿下一般,是被人迫害的。
赵欣欣淡淡地回答,你说的这些,跟我无关,我已经身入道宫了。
吴真人不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了,李永生打断了他的发挥,你还是说重点吧,此来何事?吴梓仁侧头上下看他两眼,微微一笑,阁下可有兴趣来荆王府效力?殿下一向很看重你,只要你肯来,不吝财货。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当着九公主的面挖墙脚,真的好吗?我若去王府效力,肯定也是选英王,吴真人你是堂堂化修,跟我们这些小辈说话,就不用拐弯抹角了吧?那我就直说了,吴梓仁倒也光棍,殿下想从阁下手里收购收音机技术,以正视听。
收购收音机技术?李永生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看来你们也猜出京城的手段了?那是肯定的,吴真人笑一笑,伊万国持续挑动边衅,李清明和英王殿下呼声甚高,李清明称自己身体未复……一环接一环,阁下好手段啊,九公主果然独具慧眼。
咦,竟然有这事?李永生饶有兴趣地发问,那最后结果呢?你还跟我装!吴梓仁有点无语了。
近日里京城的广播电台,整天就报道这些消息,英王在黎庶中的口碑暴涨,就连来京城出差的地方官员,也是有点愕然:这是风头变了?荆王在京中的眼线,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广播电台的宣传作用,于是马上联系几个电台,说湘黔边境有土族不稳,荆王显然是独一无二的人选。
好吧,第一次面对广播电台的威力,荆王府借鉴了一些创意。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几个广播电台表示,这种消息不能播,除非有内阁拍板。
荆王的人又找内阁了解,才知道目前还没有专门负责管理这一块的机构,几个部门争得很厉害,不过毫无疑问的是,现在想发类似的消息,得经过朝安局审核。
荆王在朝安局也有暗子,但是很显然,暗子不太够得到这种层面,就算够得到,为了这么一条消息,就损失一个暗子,划得来吗?多天持续不断地播报,才能起到效果——关于这一点,大家已经认识到了。
紧接着,荆王的人又惊闻,宗正院正在讨论英王的世袭,于是他们终于意识到,今上好像改变了对英王的态度。
其实今上的改变,并不出人意料,目前军方未稳,新月国和伊万国蠢蠢欲动,再加上十二亲王投书,再不变的话,中土国要大乱。
所以对亲王的分化瓦解,那是必然的,只不过,对英王的态度,转变得有点快了。
荆王发现了广播电台的妙用,对于天家控制电台的手段,也就能理解了,他是一个擅长举一反三的人:你不让我用?切,我自己建个电台,不用你的!他的电台会建在三湘,影响力肯定不如在顺天府建电台,但是那又如何?有广播电台宣传的话,起码能帮他经营好三湘。
搞这个东西,当然最好是联系上发明人,其实吴梓仁心里很清楚,眼前的李永生,不但是发明人,舆情影响黎庶一说,也是此人提出来的。
甚至对于英王的一系列宣传,也都出于李永生的谋划。
对于李永生的装傻,吴梓仁微微一笑,结果可想而知,所以我们觉得,有必要宣传一下荆王殿下的苦衷,让黎庶周知,他们有知情的权利!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我一向少介入这些争执,我想你们搞广播电台,不会太难吧?荆王既然有造反的意图,怎么可能没有眼线?吴梓仁又是一笑,难肯定不难,但是既然李小友在三湘,殿下当然要请您帮忙了。
荆王的势力,确实掌握了一些广播电台和收音机的技术,但是这个东西比较冷僻,想全盘制作下来,还要克服不少难点。
最关键的是,荆王想从李永生这里,得到一些造势的技巧。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明说。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不欢而散对于吴梓仁的请求,李永生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抱歉。
为什么呢?吴梓仁幽幽地发问,为了避免让对方感觉到压力,他扭过身子来,直面小院里细密的雨丝,李小友肯去的话,价钱好说,你只管开价,提前支付也无妨。
价钱随便开,这是句空话,荆王封地现在已经是一座大兵营了,李永生进去容易,想出来就难了,不过提前支付,这诚意就是满满的了。
没办法,荆王现在迟迟不敢举起反旗,尤其是英王出现变数之后。
但是机器已经开动了,停不下来了。
这个时候,任何有利的手段,都是荆王需要掌握的,更别说舆论这种大杀器了——此时民众获得消息的渠道有限,有力的宣传,能左右民心向背,闭塞状态的黎庶,真的很单纯。
荆王甚至打算免费发放几万台收音机出去,只是为了宣传,其实这也是战争资源。
所以荆王邀请李永生前往,真的是不惜代价——一旦举事失败,那些钱留着也没用了。
李永生缓缓摇头,不是钱的问题……不等他说完,吴梓仁又出声了,九公主,荆王府和英王府同气连枝,都是受害者,今上无道,他答应英王殿下的事,未必都能做得到,你还是跟李小友分说一二的好。
我说了,对这个不感兴趣,赵欣欣也不看他们,还是盯着天空的雨丝,而且回来的路上,我也看到了,五个知府被驱逐,黎庶们活得很苦。
有了广播电台,五个府就好管理了,吴梓仁侃侃而谈,这五个知府,是黎庶们忍无可忍之下,自发驱逐的……朝廷选官只看关系不看能力,太不负责任了。
我都说了,不是钱的问题,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对方没命地把责任往今上头上甩,不过是借口罢了,这五个知府就算很不负责任,哪里可能同时遭到驱逐?他很明确地指出,荆王殿下想要广播电台,不过是起事之前的最后造势,所以我不能支持。
今上不能讨吗?女司修叫了起来,她死死地盯着赵欣欣,有道罚无道,此为天道。
赵欣欣不理她,倒是李永生又说话了,其实谁做天家,对我来说无所谓,关键是生灵涂炭,黎庶遭殃,我不可能支持这样的事。
女司修冷笑一声,这是英王脱难了,你会这么说。
够了,赵欣欣发话了,淡淡的,却又是不容置疑的,我玄女宫在雁城府宁平县,留了行事令旗,就是看不过下面的乱象!荆王府二人嘿然无语,五府的乱象,他们当然知道,但是这也是无解的。
荆王可以授意人驱逐了那五个知府,但是一天不举反旗,他就一天不好入这五府,否则那就是实际意义上的造反了。
严格来说,这五府其实是在荆王控制之下的,可是没有举反旗,不能实际控制,那么有些事情,荆王不好过度干预。
雁城府惨成什么样,荆王能不知道吗?吴梓仁笑一笑,无所谓地回答,个例而已,建了广播电台,大家知道了向背,这就好办了。
但是中土国就要陷入内战了,李永生毫不犹豫地发话,他有点小小的激动,发生在雁城府的事情,完全可以发生在中土大地上任何一处。
你难道不知道,荆王撑不下去,英王也可能遭殃吗?吴梓仁大有深意地看着他。
这个假设是成立的,若是国内政局很快稳定下来,英王没准要被今上找后账。
我再次声明,英王与我无关,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我不忍心生灵涂炭,是为了黎庶着想,恕难从命。
黎庶,那算什么?吴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当然,他的话不能这么说,驱逐了几个知府,局势就乱成那样,天家偏偏不管,这不是生灵涂炭吗?你这纯粹是因果倒置、倒打一耙好不好?李永生冷哼一声,一旦战乱起了,涂炭的就不仅仅是五个府的黎庶了,这道理,想必真人比我懂。
战乱倒也未必,天家若知道了荆王殿下的委屈,没准会体谅一下,世袭亲王也不是不可能,吴梓仁睁着眼睛胡说八道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当然,对方是聪明人,他也没指望能瞒过,只不过说话嘛,总要讲个大义,哪怕这大义他自己都未必相信。
然后他又说点实际的,若真是殿下被逼着起事,一统中土的话,大乱之后必有大治,这也符合李小友的悲悯之心。
荆王还真以为自己能一统中土?李永生听得很是有点哭笑不得,在他看来,荆王能达到割据的目的,就可以偷笑了。
不过他不想跟对方争辩这个,因为毫无意义,于是他冷笑一声,荆王能不能一统中土,这我并不感兴趣,但是国内一旦陷入混战,磨刀霍霍的伊万、新月等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缓缓发话,到了最后,国祚甚至都可能断绝,国族被异族统治,甚至被断绝承祀,也未可知。
这次,轮到吴梓仁吃惊了,不会吧?不是还有道宫的吗?不会?李永生冷冷一笑,若是没有八王之乱,哪里来的五胡乱华?张木子从远处缓缓走来,她冷冷地发话,真人大才,倒是连道宫都算计上了。
绝无此意,吴梓仁摇一摇头,伊万、新月等国只不过是想占点领土,偌大的中土,他们还是吞不下的。
赵欣欣闻言,勃然大怒,根本顾不得对方真人的身份了,这是什么屁话,我赵家天下,为何要割让领土?没错,李永生点点头,斩钉截铁地发话,中土虽大,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那当然是暂时的,那女司修见吴真人说的话被人揪住,马上出声表示,失去的领土,必须要夺回来,其实……这种情况本身只是一种假设。
李永生冷哼一声,若是使用族群灭绝的手段,有什么吞不下的?众人闻言,齐齐无语,族群灭绝的情况,他们听闻得不少,新月国尤其擅长干这个,不过此前,他们还真没想到,中土国可能遭遇这种情况。
良久,那女司修才出声发话,你开玩笑的吧?中土国亿万人口,谁敢这么做?李永生冷冷地回答,你不敢做,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敢做。
赵欣欣也微微颔首,亿万人口,真算不上什么,仙界对位面做出惩戒时,百亿的人口,也不过仅仅是个数字。
吴梓仁沉寂了半天,现在才缓缓开口,你再考虑一下吧,我重复一遍,价钱好商量。
李永生摸出一块留影石,对着绵绵的梅雨拍摄了起来,良久,他才侧过头来,坚定地发话,不用考虑了,我不可能答应荆王殿下的请求,我也重复一遍,这不是钱的问题。
吴梓仁的脸色有点发黑,不是钱的问题也就算了,你特么拿着留影石对着我,这是几个意思?他很想劈手夺过留影石,不过那样的话,就彻底恶了对方。
而且他并不确定,自己就能夺过留影石,据说赵欣欣这帮人的战斗力,非常可观,目前又在对方的地盘,实在不好太过嚣张。
现在是密谈,对方连留影石都拿出来了,吴真人也实在没办法再纠缠了,于是站起身告辞。
直到走到小院门口,那跟班一般的年轻制修才冲赵欣欣点点头,九妹,你还是多考虑一下。
赵欣欣闻言,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世……世子?原来这一直不说话的跟班,竟然是荆王世子!看到九妹过得开心,为兄心里很高兴,年轻制修轻笑一声,转身走出了小院的大门。
走出大门之后,门外迅速有几个闲汉凑过来,又有人拉过了马车和几匹马,一行人迅速上车,快马加鞭,消失在茫茫的烟雨中。
马车上,女司修放开了气息,竟然也是一名化修,开玩笑,世子出行,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化修随行?还是在眼下这样的时刻?她悠悠地叹口气,这李永生果然是言之有物,不愧偌大的名声。
九妹慧眼识珠,原本也是她的造化,世子微笑着发话,他跟九妹的关系,其实一直不错,而他本人,并不像他的父王一般野心勃勃。
吴梓仁冷哼一声,小子忒不识趣,真当金銮殿那位是吃素的?他们离开之后不久,又有人来到了我们酒家,李永生喝完一杯茶,正要继续去修炼,见到来人,忍不住冷冷一笑,你还真来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玄女宫经院弟子胡珩,他也不看李永生,而是走到赵欣欣面前,笑着打一声招呼,赵师妹,五日后经主在弘道殿讲道,可想去旁听?丁青瑶身为经主,讲道的次数非常少,想一想北极宫的柳麒就知道,身为经院的经师,柳真人去其他十方丛林讲道,听者云集。
就连李永生讲道,都会有那么多人来听。
经院经主亲身讲道,对于连制修都不是的赵欣欣来说,诱惑力可想而知。
第四百五十章 刀名断岳胡珩觉得,这样的机会非常珍贵。
赵欣欣当然不会说,去特么的丁经主,那是什么玩意儿,她想一想之后,方始回答,这种机会,化主院的其他人有吗?她这话听起来是关心其他的师姐师妹,事实上话里还有别的意思——啥时候轮到你安排我了?赵欣欣在玄女宫的各种活动,都是化主院安排的,尤其令人羡慕的是,栗化主很看好她,有些什么不合适的活动,栗化主直接就推了。
别看她连制修都不是,但是知道她的人都清楚,栗化主不是一般地赏识她。
胡珩却是没听出来她话里的嘲讽,而是兴致勃勃地发话,如此机缘,化主院也没几个人遇得到,可能会有五六人可以旁听。
只有五六人旁听,我怎么敢去?赵欣欣见他蒙昧得很,只能说得再清楚一些,我的修为太低,不合适去。
对于她的拒绝,胡珩并不意外,化主院真人都不止五六个,下面还有司修和制修,赵欣欣前去,真的不合适——关键是一个连制修都不是的家伙,基本上没可能听得懂丁经主讲道。
但是就算听不懂,那也是去听经主讲道了不是?传出去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
而且,也不是一点都听不懂,能听懂多少算多少,万一有所得,那岂不是赚大了?胡珩微微一笑,你贸然去当然不合适,将那个账房……撤了状子好了,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他站在细雨中,笑吟吟地说完这话,背着手抬首向天,双眼微眯,很享受地呼吸着雨中清新的空气。
胡珩原本就长得俊美,这一刻,这般气定神凝的姿势,更显出他的丰神俊朗。
胡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赵欣欣不动声色地回答,心里却是异常地愤怒,你还没完了?至于酒家的事情,我已经委托给李掌柜,不可能出尔反尔。
什么?笑容顿时僵在了胡珩的脸上,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会遭到拒绝,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发问,你知道错过的是什么吗?那是丁经主的讲道!丁经主的讲道,自然是好的,赵欣欣不紧不慢地回答,不过我的修炼进度,是栗化主安排的,我还是静待她老人家的授意吧。
别总是经主经主地跟我说,烦!好像谁没有个五主的靠山似的。
胡珩顿时语塞,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传说中,赵欣欣是有栗真人撑腰,还真没必要上杆子去巴结丁经主。
类似的讲道,只要栗化主愿意,每次都可以安排赵欣欣去听。
这丁朝晖眼力还真可以!胡珩原本还不怎么信那些传言,现在亲耳听到赵欣欣的话,不得不承认,赵师妹虽然尚未筑基,但真的值得男性真人出手了。
感叹归感叹,这个事儿办不好,是很没面子的,他于是侧过头来,冲李永生呲牙一笑,听说贵同窗前几日遭人打断了腿,不知是否需要灵药?我这里倒有一些。
灵药?那是需要一些,李永生斜睥他一眼,白送吗?白送当然是不可能的,胡珩笑着发话,因为心中愤怒,他俊美的脸上,笑容显得有点扭曲,玄女宫的宝物,怎么可能凭空便宜了外人?这又是话里有话,指灵药,也指赵欣欣。
不白送就不要说了,李永生看都不看他,很随意地一摆手,我的药也不差。
苦口良药不能白送,逆耳忠言我倒是能奉上一句,胡珩彻底拉下了脸,他冷冷地发话,交友须慎重,不要交错了朋友,连累了自家。
李永生闻言,脸顿时黑了下来,他侧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对方,掣出了一块留影石,听你这话的意思,我的同窗被人打断腿,是你所为?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胡珩真的很想说一句,此事就是我干的,你待怎样?反正道宫中人大多都是率性而为之辈,玄女宫的弟子更是敢作敢当——主动揽祸都不怕。
但是考虑到赵欣欣的背景,胡珩决定还是不逞这口舌之快了,我可没说是我干的,我只是说交友要懂得识人啊,哈哈!大笑声中,他一转身,施施然地走了。
赵欣欣和李永生对视一眼,谁都懒得说话,他俩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想说的话:这个二货,还真是奇葩啊。
看着他俩默不作声,张木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沉吟一下发话,要我帮忙吗?李永生侧头看她一眼,笑了起来,谢谢了,不过……凭他还不配!张木子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不是该生气的吗?一天之后,捕房做出了判决,这种民不举官不究的犯罪,刑捕房就可以判,走一下法司的程序即可。
账房涉嫌职务侵占,数额巨大,判谋一追三,并罚劳役一年,其他的小二视情节轻重,谋一追三追二不等,也有长短不一的劳役期。
据说丁姓账房当场表示不服,但是法司认可了,服不服的没用。
又过四日,刘学长身体将养得差不多了,虽然尚未痊愈,剩下的就是慢慢恢复了。
他早就想走了,毕竟在百粤郡还有差事,李永生却是今天才同意他离开。
至于说原因?很简单,今天丁经主讲道,胡珩那厮应该是在玄女宫,刘学长这时离开,会保险很多。
当然,这次李永生绝对不会让他独自离开了,少不得帮他定了长程马车,自己又骑了一匹马,亲自送行。
马车驶出朱雀城,行了三十余里之后,只听得一声长笑,路边蹿出四个司修,还有一个化修,均是黑巾蒙面,拦在了路中间,相好的,给我停下来吧。
马车的车夫有眼力价,停下车之后,直接一拱手,四通车行,见过各位过路神仙,江湖行路有深浅,不挖坑就一切好商量。
这长程马车不是镖行,并不负责客人的安全,但是也不会像地球上的长途客车司机一般,无视客人的财产损失,任由盗匪作乱——传出去是要砸招牌的。
所以车夫报出字号之后,很明白地指出,你们不是有根脚的盗匪,这条路我天天走,哪里有什么危险我都清楚,你们就是临时起意作案的,是过路神仙。
你强抢客人,我们惹不起,但是你是抽成还是全抢,后果肯定不一样,最关键的是,你们不能杀人,否则就没得商量了。
你乖乖停着就是,一名司修冷笑一声,别乱跑,我保你没事……李掌柜,你终于出来了啊。
李永生并不在马车上,他是骑着马跟随着马车,对方拦住马车,也是怕他转身就跑——好歹也是初阶司修呢,一心逃跑的话,还真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现在你若敢跑,我们就收拾你同年。
奇怪,我有什么不敢出来的呢?李永生呲牙一笑,几位是要钱还是要命,我又怎么招惹你们了?你还不知道怎么招惹我们了?那司修狞笑一声,分明就是胡珩的声音,乖乖地跟我走一趟,要不然别怪我下狠手。
他是玄女宫弟子,现在做的事情,很是有失体统,所以他不好亮明身份。
那你就……死吧!李永生长笑一声,身子一闪,已经来到了胡珩的面前,抬手就是一刀斩下。
胡珩还真没想到,对方二话不说就开打——你真敢对我经院的弟子动手?所幸的是,跟随他前来的三名司修,也都知道李永生不好惹,大家虽然没想到这厮直接动手,但是他们原本就是摆了一个小三才阵,见状齐齐出手阻拦。
三人的配合不够默契,三才阵的威力不算大,只堪堪地抵挡了李永生一下,让他一刀就斩落了胡珩的右臂。
众人见状大怒,才要出手惩戒对方,哪曾想李永生身子一闪,又来到一名司修面前,一刀斩下。
与此同时,他用神识攻击了另一名初阶司修,来中止三才阵的运转——这阵法真的运转起来的话,是非常可怕的,甚至可能困住化修。
总之,单身修者被人围攻,是最不幸的,两个人被围攻,还能背靠背硬撑,或者作出其他战术配合,但是单身的话,真的是双拳难敌四手,一加一绝对大于二,更别说遭遇三才阵了。
不过他擅长应对围攻,反应也够快,神识一击,直接令那名初阶司修栽倒在地——同阶修为的神识对撞,这位就算不昏迷,也得在地上打半天滚。
另一名司修来救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被攻击的司修放出一面青色盾牌,身子一晃,要掣出长剑迎敌。
哪曾想,他放出的青色盾牌,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长刀轻而易举地斩开了盾牌,就像斩开薄薄的一张纸一般,余势不减斩向对方。
又一条胳膊被斩落,这次是左臂。
这一刀,再次震惊了对方——被斩的司修可是高阶,怎么可能被初阶司修一刀破盾?换谁来都做不到这一点,盾牌本来就是用于防御的。
但是李永生做到了,原因无他,这把刀是赵欣欣给他的,名为断岳,是英王府十大宝刀之一,一般的化修都要垂涎的。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不愧博本第一人就在李永生斩落第二条臂膀的同时,化修动了,他一抬手,一道白光打出。
李永生一转身,躲开了来自化修的攻击,然后毫不犹豫地冲向唯一没有受伤的司修。
这名司修是名女子,见他来势汹汹,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逃。
化修的白光打空,身子一闪,来到李永生面前,手中多了一柄长剑,当胸刺向他。
与此同时,逃开的女司修一扭腰,一抖手,三道红芒打向了他。
李永生根本没有管那红芒,抬手就迎上了化修的长剑,同时一抖手,一团黑雾打向对方。
三道红芒击到他身上,只见白光一闪,他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而他的长刀跟对方的长剑碰撞,也是硬碰硬,倒是那长剑哀鸣一声,似乎有点受损。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胡珩已经从断臂的疼痛中清醒,他怒吼一声,找死!怒吼的同时,他打出了一个白点,那白点速度奇快,视线根本看不清楚,直接穿过了李永生。
但是那些能看清楚的人,反倒是会赞叹李永生的身法,那奇快的一击,化修都未必躲得过去,可李永生身子奇快地晃了一下,硬生生地避了过去。
这李掌柜硬是要得啊,四通车行的车夫赞叹一声,他载人去过我们酒家,知道李永生,见他如此勇猛,忍不住感叹一句。
他要糟糕了,一名乘客丢一颗松子进嘴里,点评一句。
此人是高阶司修,倒是看到了李永生的不凡,但是他的看点不在这里,他看到的是,被斩断膀子的司修都开始反击了,唉,没能一鼓作气拿下来。
识得他的人都知道,此人是朱雀城大名鼎鼎的独行客,曾经力斗化修不落下风,战力非凡。
他的分析也很有道理,李永生只是打了对方一个冷不防。
虽然造成了重大的杀伤,目前还有一个司修躺在地上打滚,但是两名断臂的司修,加上一个完好的女司修,再加上一个化修……什么样的初阶司修,能挡住这样的围攻?老司机了,看清这点东西,还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现实教育了老司机,李掌柜的一团黑雾,打中了化修。
看得出来,化修原本是想硬挨这一击,拿下对方的,但是他身上的白芒连闪几下,整个人也僵在了那里。
就在李永生再一刀斩下的时候,化修终于动了起来,他刻不容缓地躲过了这一刀,身子没命地向远处蹿去,嘴里大喊,风紧……扯呼!女司修又打了一道白芒,冲着李永生而去。
李永生本来想追击化修的,但是那胡珩的手段,令他有点忌惮——问心钉是可以无视距离的,他追过去缠斗的话,万一胡珩判断对了位置,一记问心钉打过去,够他喝一壶的。
而女司修这一道白芒,也有文章——上面隐隐有空间之力。
他刚才能硬扛女司修的三道红芒,但是这道白芒不能硬扛——这尼玛是一张网!硬扛的话,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的?自投罗网!他身子微微一闪,让开了这一张网。
哪曾想这女司修也相当了得,大网落空之后,直接将其他三个司修卷了起来,一转身,没命地逃走了。
那逃跑的速度,也是令人叹为观止。
李永生愣了一下,也没追赶,而是四下走一走,挖了几块沾有鲜血的泥土。
他想捡拾断臂,但是很遗憾,那两位都把断臂带走了——有灵药的话,接续断臂还是很方便的,比令断臂重生要容易很多。
将泥土收起来,李永生走到车前,一抬手,笑眯眯地打一个招呼,刘学长,一路好走,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刘学长早就看傻了,他知道李永生很强,号称博本院第一人,而且结业还不到一年,就晋阶初阶司修,倒也配得上第一人的称谓。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以一己之力,力败四个司修加一个化修……你这么厉害,你妈妈知道吗?不过不管你再厉害,也是我的同年,刘学长挤出一个笑容,永生好样的,身为博本院的修生,我以你为荣!是我连累学长了,李永生笑着发话,你们快走吧,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在这里等一会儿,不会影响到你们。
车夫二话不说,就驱动马车走了,走出老远之后,才感叹一句,握草,怪不得我们酒家那么大名头,你们看这李掌柜,生猛成什么样了……李永生在原地等了半个多时辰,不见有人来,倒是张木子骑了一匹快马,赶了过来,见到他之后就是一怔,我来晚了?没有!李永生摇摇头,我正他们来报复呢。
等待的结果可想而知,又等了半个时辰,两人相伴往回走,张木子一路抱怨,说李永生不够意思,怎么就不等我,偷偷地跑了?一群土鸡瓦狗而已,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你要来了,没准他们就不敢露面了。
事实证明,他这话说得有些错了,人家不是土鸡瓦狗,是有组织的。
第二天,就有玄女宫的人来到了我们酒家,三个化修六个司修。
六个司修里,有一个是李永生的熟人——巡寮执事杜晶晶。
事实上,带队前来的,就是寮头的副手,一个姓轩辕的中阶化修。
寮头是专管客房事宜的,属于十八头之一,比五主的级别要差一点。
轩辕真人带队来到我们酒家,传唤李永生,并令闲杂人等回避。
他也不说那些虚的,而是直接发问,昨日你做什么去了?李永生还没回答,闻讯而来的赵欣欣不满意了,轩辕真人,这酒家是我的,您隔开我问掌柜,有什么说法吗?轩辕真人对赵欣欣很和蔼,他笑一笑回答,我哪儿敢刁难你?你是栗化主的弟子,我可惹不起,主要是有弟子投告,李永生恶意伤害本宫弟子。
寮头其实只负责客舍,为玄女宫弟子出头的事儿,轮不到寮房,但是玄女宫对外的机构,除了化主院和堂主院,就是寮房了。
说白了,玄女宫没有专门的、负责对外惩戒的机构。
能负责这一方面的,除了化主、堂主和堂头,就只有寮头了。
而其中以寮头最为专业,毕竟寮房有巡寮执事的设置,负责巡查和处理纠纷。
所以轩辕真人此来,程序上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赵欣欣愕然地看向李永生,你竟然敢伤害我玄女宫弟子?哪儿有?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回答,我一向很本分的。
是吗?一个面白无须的化修冷笑一声,那你说一说,你昨天做了些什么。
此人也姓李,是经主院的。
我又不是玄女宫的人,为什么要跟你说?李永生微微一笑,你若怀疑我做了什么,请出示证据,否则的话,还请找捕房的人来问我。
这话一点没错,玄女宫在朱雀城是实力超群,但是日常事务的处理,还是归官府管,如果玄女宫想处置道宫外的人,最好先拿出证据。
经主院的李真人咬牙切齿地发话了,你昨日连伤我宫中两名弟子,敢说没有吗?啊?李永生闻言,大惊失色,我昨日确实是杀伤了两名拦路的歹徒,不成想,竟然是玄女宫弟子?你!李真人眉头一竖,就有动手的样子,你竟敢辱我玄女宫?好了,换个地方说,轩辕真人冷哼一声,李真人你也稍安勿躁,赵欣欣也是玄女宫弟子,先把情况问清楚。
赵欣欣主动将一行人请进了园林。
轩辕真人负责巡寮,对气息的波动再熟悉不过了,才一进园林,他就眉头一皱,看向一个方向,然后收回目光,递给赵欣欣一个狐疑的眼神:那里有聚灵阵?赵欣欣微微颔首,没错,就是聚灵阵。
我去,竟然连聚灵阵都架设起来了!轩辕真人有点无语,你父王和栗化主得多偏心啊。
聚灵阵可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尤其是高级一点的聚灵阵,更是少见,想一想摩天岭就知道了,那是邵真人建立的子孙庙,都只有一个粗疏的聚灵阵。
直到李永生去了,才改动了聚灵阵,有助于邵真人二弟子冲击化修。
众人选一个亭子坐了,轩辕真人出声发问,你怎么敢污蔑玄女宫弟子为歹徒?他们黑巾蒙面,也没穿道袍,我怎么知道是玄女宫弟子?李永生翻一个白眼,他们将我和四通车行拦在半道上,还要动手,这不是歹徒是什么?轩辕真人想给赵欣欣点面子,问话相对还算客气,他们没有亮明身份?哪里有,李永生一摊手,四通车行的人可以作证,他们真的没亮明身份,就是让我跟他们走。
经主院李真人黑着脸发问,你敢说不认识胡珩?他此来是为胡珩出气的,但是具体的经过,他还真没了解,只知道胡珩和李永生有旧怨,路上遇到了,李永生痛下杀手,于是胡珩就悲剧了。
事实上,李真人也没打算了解经过,敢对玄女宫弟子出手者,虽远必诛!玄女宫弟子就算犯了错,也该宫中出手处置,别人还真不配!第四百五十二章 挖坑李永生讶然地看着李真人,胡珩我当然见过,不过,昨天有他在?他是打定主意不认账了,谁让你丫黑巾蒙面,活该!李真人被噎了一个半死,不过他此来,也不是来讲理的,他们让你跟着走,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走?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那是看白痴的眼神,四个司修加一个化修,让我跟着走……换了你是我,你会跟着走吗?李真人脸一沉,这就是你跟真人说话的态度?小子……好了李真人!轩辕真人有点受不了啦,他大声发话,此行是我寮房的差事,你想接手也可以,让我们先走行吗?李真人不做声了,他只顾生气,却没注意到,自己有点喧宾夺主了。
轩辕真人不跟他一般见识,而是看向李永生,昨天你在什么地方出手的?李永生老老实实地回答,城南三十多里处。
轩辕真人又问,你好端端地不在酒家,跑那里做什么?这才是个问话的样子!李永生又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一个同年要回百粤郡,我相送一程。
轩辕真人又问几个问题之后,突然发问,你区区一个司修,怎么能打得过四个司修加一个化修?李永生微微一笑,呵呵,这是我个人的私密,我只会对官府说。
这尼玛丢人啊!轩辕真人觉得脸有点热,他只知道,宫中有两个弟子受伤了,却没想到,是四个司修加一个化修,围攻眼前的年轻人。
围攻也就罢了,居然还被伤了两个,一点便宜没沾着,尼玛这就是我上宫弟子?他心里暗恨,脸上还不能表达出来,你确定,是你一个人打他们五个,没有帮手?我确定,李永生很干脆地点点头,我又不知道他们是玄女宫弟子,动手的时候没压力。
合着玄女宫弟子只能靠山门的威名取胜?轩辕真人越发地不能忍了。
不待他说话,李真人又问一句,除了伤了的这俩,那三人你也没看出来历?他也觉得丢人,就想着自家的两名弟子,会不会被猪队友连累了。
李永生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轩辕真人——你才是主事的。
轩辕真人微微一扬下巴:你回答这个问题。
我都没看出来历,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不过,我已经将断臂的那俩人的鲜血收集,送到了朱雀城捕房。
你伤了我玄女宫弟子,还敢报官?李真人愕然发话,他可不信李永生没看出来,伤的是玄女宫弟子。
我当然要报官,李永生淡淡地回答,前几日荆王招揽我未成,然后我就被人拦路,这里面肯定有说法。
轩辕真人和李真人闻言,齐齐惊呼一声,荆王?李永生点点头,没错,荆王,我还有证据。
拿来我看,轩辕真人迫不及待地发话,若是胡珩勾连荆王的话,玄女宫非但不能出头,反而要配合官府行事,否则的话,其他三大宫都不会答应。
李永生看着他就笑,也不说话,不过他的眼神已经清楚地表示出了他的意思:你觉得合适吗?轩辕真人反应过来了,这种事真的是超出了自己的责任范围,于是他看一眼李真人,李真人,胡珩到底因何跟李永生结怨?我也不知道啊,李真人觉得自己冤枉透了,他问过胡珩,但是胡珩含含糊糊地表示,就是一点小纠葛。
说实话,他当时根本没有继续问的兴趣,不管怎么说,伤了我玄女宫弟子,就是大错。
轩辕真人又看向李永生,他如何跟你结怨的?一点小纠纷吧,李永生这答案,也是跟胡珩不谋而合,我觉得没准是荆王的手段,以便有理由报复我不听从他,这谁说得准呢?轩辕真人的脸黑了下来,半天才说一句,小子,我警告你啊,别玩火。
他已经猜出来了,这没准是李永生坑胡珩的手段,这年头没几个傻瓜。
呵呵,李永生不屑地冷笑一声,轩辕真人,是我被别人拦路,不是我拦别人的路;是我被别人围攻,不是我围攻别人,这也叫玩火?李真人冷哼一声,你们的恩怨,肯定是其他方面的……而且是你做差了。
他说得不全对,但是大家都是自由心证的高手,推断出真相真的不难。
随便你怎么说,李永生不以为意地回答,然后站起身子来,我得去一趟捕房,告诉他们最新线索,诸位,广告之后……不,我一会儿就回来。
站住!李真人急了,大喊一声,谁让你走了?我是养正室的小吏,皇命在身!李永生侧过头,冷冷地看着他,李真人,你真的要阻挠官府办案?好了,你稍等一下,轩辕真人发话了,不知你得了什么最新线索。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这还用问吗?涉嫌勾结荆王绑架我的人,可能是玄女宫弟子……这都是你们说的。
握草,李真人恨恨地吐出两个字,却也没有其他的举动。
轩辕真人也头大如麻,虽然荆王尚未正式举兵反叛,但是玄女宫就在三湘郡,家门口的事情,能不清楚吗?他顿了一顿,看向了赵欣欣,这时候他能说动的,就是这个玄女宫弟子了。
小赵,宫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勾结荆王是不可能的,安顿一下你的掌柜,给我点时间,我去查一下,你看可好?赵欣欣迟疑一下,一脸不情愿地点点头,好吧,我也是玄女宫的一份子,需要多久?轩辕真人很干脆地回答,马上,很快的……果然很快,朱雀城虽然是官府当家,但是早就被玄女宫渗透得有若筛子一般了。
不多时,轩辕真人就跟严捕长一起进来了。
严捕长会做人,不卑不亢地一拱手,见过两位真人。
另一名寮房的真人摆一摆手,并不说话,李真人出声发问了,严捕长,我们酒家的掌柜,昨天报了什么案子?呦,李真人问的是这个啊,严捕长笑眯眯地摸一下下巴,然后眉头一皱,看向轩辕真人,这事儿……我是该跟寮房谈,还是跟经院谈,您得给我一个章程啊。
握草,李真人的脸色黑了下来,小家伙,你最近长本事了啊。
玄女宫大部分弟子,都认识这严捕长——丫就是玄女宫和官府之间的纽带。
李真人甚至知道,严捕长介绍了两个人入玄女宫,近水楼台先得月,严捕长的工作压力很大,但是也能弄到好处。
严捕长见他这么说,只能无奈地一摊手,看向轩辕真人——他修为虽然不高,但是职责所在,不需要怎么害怕李真人,不过,他也没必要去招惹人。
这个动作的意思就是:咱办事能有点规矩吗?轩辕真人心里暗骂李真人,真是给玄女宫丢人,可是当着外人,他还不能这么说,只得轻咳一声,李真人有些其他原因……李掌柜昨天向捕房报官了?报了,送人的时候,路遇劫匪,严捕长很干脆地回答,他杀伤了两人,还将两人的气息采集了回来,我们已经上送郡房了。
上送郡房了?轩辕真人的眉头微微一扬,没搞错吧,他不是没事吗?你还上送郡房?朱雀城虽然是在三湘郡内,却是归百粤郡管的,若是气息上送到三湘郡,玄女宫或许能想点办法出来,可是送到百粤郡捕房,那还真是麻烦。
这个事儿……有些要紧,严捕长吞吞吐吐地发话,不方便明说。
涉及荆王的事情,别说他不方便说,当时他都后悔听了。
轩辕真人的脸沉了下来,握草,不会真让这掌柜的说准了吧?于是他一侧头,看向不远处的杜晶晶:轮到你开口了。
杜晶晶不仅仅是巡寮执事,她还有一重身份,是曲阿杜家的人,她冲着严捕长微微一笑,严捕长,这里又没有外人,说一说呗。
严捕长也知道此女特殊之处,他不怕跟玄女宫坚守原则,但是这位还能调动家族之力,他是一点都不愿意招惹。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安慰自己一下,然后开口,这个事儿呢,前些日子荆王殿下派人邀请李掌柜就职,被李掌柜所拒,然后没过几天,李掌柜就遭遇袭击了。
我去!在场的玄女宫中人齐齐一愣:还真是这样?李真人又忍不住了,就他……荆王会专门邀请他出山?轩辕真人不满意地看他一眼,又看向严捕长,未知……荆王看重了李掌柜什么长处?你这简直是难为人嘛,严捕长不满意地抱怨一句,我是朝廷的捕长,又不是玄女宫的捕长,这般机密,如何能泄露?轩辕真人淡淡地看一眼杜晶晶,杜执事?好了好了,严捕长气得叫了起来,翻来覆去也就这两招……李永生是收音机的发明人,荆王殿下发现,广播电台能有效地教化民众,所以来请他。
第四百五十三章 多大仇荆王……教化民众?李真人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话谁信?话刚说完,他就看到寮房的两名真人眼睛一亮,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去,有名堂?他是经院的真人,平日里就是精研各种理论,最近两年并没有出山,并不知道收音机。
可是寮房的两位真人,跟外界接触得极多,对收音机这新鲜玩意儿并不陌生,尤其是一听到教化民众四个字,以两人的老辣,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教化’二字,怕是改为‘煽动’更好一点,另一名寮房的真人毫不客气地指出了这一点,他是道宫的人,点评朝廷事务,一点压力都没有,倒是有些鄙夷。
轩辕真人则是侧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永生:荆王若是为这个理由延揽此人,那绝对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感叹,这小家伙果然厉害啊,弄出这么一个东西来,还琢磨出了新鲜的用法,竟然连荆王都要来相请。
这还是他不知道京城的情况,否则更是要为李永生的奇思妙想所震惊了。
轩辕真人不知道京城的情况,可是有人知道,一名司修刚从京城回来,看到李真人一脸的茫然,少不得将嘴巴凑过去,低声嘀咕几句。
这一次,李真人再看向李永生的眼神,就不仅仅是愤恨了,居然还夹杂了一丝丝的骇然!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服,心说不过就是个传声器,我玄女宫有真君在,何须这种东西?他却刻意忽略了,官家也是有真君的。
轩辕真人愣了好一阵,才看向严捕长,你可有证据,荆王曾经延请李永生?我说,你这是什么表情……嗯,杜执事?握草!严捕长悲愤莫名,大喊一声,然后看向李永生,你也看到了,我实在被逼无奈……展示你的证据吧。
那块录了音像的留影石,早就上交给朱雀城捕房了,不过交证据的时候,李永生当众复制了三份,严捕长等人并没有阻止。
复制的留影石,效果就很差很差了,但是依旧能看得出荆王府派来的三人,以及李永生那斩钉截铁的话。
……不用考虑了,我不可能答应荆王殿下的请求,我也重复一遍,这不是钱的问题。
在场的玄女宫众人,齐齐默然了,良久,李真人站起身来,我去找胡珩!坐下!轩辕真人不耐烦地发话,他的眉头皱做一团,你这么一走,就更说不清楚了!不愧是寮房的副头,他瞬间就判断出来了,只要李真人敢离开,严捕长就能扣个串通口供的帽子上来。
李真人也不傻,一听这话就明白意思了,于是颓然地坐到石凳上。
还是轩辕真人有办法,他侧头看向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知道这是你的设计,恭喜,你成功了,我玄女宫不追究你伤人的责任了……说吧,你和胡珩到底是什么恩怨?我也很奇怪啊,若不是受荆王指派,那么……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他,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话,不如你们去问问他?轩辕真人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现场一片寂静,空气沉闷得像是要凝固了,只听得到亭子外沙沙的雨打树叶的声音。
轩辕真人,我认为,还是问一下胡珩吧,赵欣欣幽幽开口,打破了寂静,这两天丁经主讲道,他居然放弃这种机会,去袭击李永生……我也是很奇怪呢,这得多大的仇?这话又是重重的一刀,显然是要坐实胡珩勾结荆王一事。
李永生点点,再次补刀,没错,当时他是要带我离开,也不知道要带我去哪里。
胡珩若是在现场,肯定会气得吐血——我不带你离开,难道要当着那么多人,表示我玄女宫弟子的鼠肚鸡肠?至于说选择讲道的时间袭击,也好理解,胡珩邀请赵欣欣前往经院失败,又被李永生再次抢白,他就打定主意,要再收拾那刘姓制修一次。
——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连累同年!刘姓制修在百粤是有差事的,不可能在朱雀城久待,所以胡珩判断,既然赵欣欣知道了丁经主讲道,那么此人若是想离开,十有八九要选择这两天。
事实证明,他猜得没错,李永生也确实是选择了这样的日子。
不过,既然李永生亲自出面护送,胡珩当然不会再为难刘学长——有正主儿在,他何须对付旁人?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很高估了李永生的实力,并且还防备那北极宫的女修跟他一起出现,所以摆下了偌大的阵势,哪曾想,还是被对方打得屁滚尿流。
这两记补刀,彻底让轩辕真人失了章法,他犹豫一下,看向赵欣欣,抬手递出一块令牌,看来只能麻烦你的人,去通知一声胡珩了……要他速速前来酒家。
原来胡珩就在朱雀城将养,而且是在水月庵旁边的别院。
不多时,滨北双毒带着胡珩来了,他右半个身子包得跟粽子一般,原本就极为白皙的面孔,白得有些发青了,异常憔悴。
他冲轩辕真人微微一弯腰,见过真人。
好了,不要搞这些虚礼,轩辕真人一摆手,说一说,你跟李永生是怎么结怨的?嗯?胡珩可是没想到,李永生给他扣了一顶偌大的帽子,他犹豫一下,方始缓缓发话,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来见过赵师妹一次,他似乎有些不喜。
那就值得你邀请一个真人,三个司修去拦截他吗?李真人怒吼了起来,就这样还打不过,玄女宫的脸,真是被你丢尽了!严捕长不满意了,尼玛你这么赤裸裸地泄露消息,真的好吗?他哼一声,李真人,你说得有点多了。
李真人扭头过来,狠狠瞪他一眼,我教训经院弟子,关你屁事!严捕长也光棍得很,直接站起身来,既然不关我事,那我现在就离开……来,你再叫杜执事来拦我!杜晶晶扯动一下嘴巴,我说,这关我什么事儿啊。
严捕长息怒,轩辕真人不得不出声,又看一眼李真人,你不要说话了……胡珩,实话实说,你因何跟李永生结怨?胡珩直接就懵逼了,轩辕真人,是他伤了我,伤了玄女宫弟子,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道宫中人从来都是护短的,只要有外人伤了道宫弟子,错非十恶不赦的大罪,肯定是先拿下外人再说。
呵呵,赵欣欣轻笑一声,倒也没有说别的。
轩辕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心里失望透了,原来果真邀请了三名司修和一名化修,那你交待吧,你如何跟荆王勾结的?什么?胡珩叫了起来,他愣了一愣之后,一蹦老高,根本顾不得重伤在身,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不可能吗?轩辕真人冷笑一声,你连听经主讲道的机会都放弃了,专门去埋伏李永生……你俩有多大仇,至于你这么去做?我……胡珩顿时无语了,这里面的因果,他真的没办法说啊——想要帮助丁家人强占赵欣欣的产业,他合适说吗?要知道,赵欣欣也是玄女宫弟子,勾结外人算计本门弟子,这是大忌。
而且赵欣欣身后不是没人,有栗化主给她做主呢。
尤为要命的是,他做这些事,并不是奉了丁经主的命令,丁青瑶还没有无聊到这种程度。
他只是想讨好丁朝晖,如果丁朝晖能跟经主说点什么,他冒这一次险就太值得了。
他犹豫半天,还是不敢说出自己的算计。
但是轩辕真人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说不出来吗?那你说吧,跟荆王是如何联系的。
我真的没有啊,胡珩哀嚎一声,愣了一愣之后,他看向李真人,皱着脸哀求,李真人,能借一步说话吗?他讨好丁朝晖的想法,并没有跟外人提起,原因也很简单——能借此讨好丁经主,何必跟外人分享?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向李真人求助了,勾结荆王的罪名,哪里是他能背的?然而,李真人是彻底觉悟了,他为了维护这个经院弟子,已经非常尽力了,都弄出来不少笑话,被轩辕真人呵斥也不止一次,大失面子。
现在他见对方说话吞吞吐吐,却是再也不肯掺乎了,勾结亲王阴谋颠覆朝廷啊——尼玛这罪名谁爱背谁背,绝对不关我的事。
所以他冷哼一声,有话,就站在这里说,玄女宫弟子,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一边说,他一边瞥严捕长一眼,暗示此人在场,才是事情的关键——小胡啊,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这货在场,我才没法说啊!胡珩心里真是别扭极了。
他的心思,赵欣欣一方的人知道,他也不怕跟轩辕真人明说——反正是玄女宫内部的事儿,做差就做差了,该怎么处理我,就怎么处理好了。
但是被官府的人看了热闹去,这就成了玄女宫的耻辱!第四百五十四章 步步紧逼面对李真人的提示,胡珩还是不想说话。
轩辕真人受不了啦,阴森森地发话,长本事了啊,居然知道勾连亲王了,接下来勾连野祀,勾连真神教,也问题不大嘛。
他侧头看一眼严捕长,苦笑一声,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无所谓,我们是端官家饭碗的,严捕长淡淡地回答,他在朱雀城不是一年两年了,更古怪的事也见过,我核实一下此人的气息……然后该怎么处理呢?轩辕真人看着胡珩,沉吟半天方始发话,既然他不肯说,那你核实完之后,给他一个体面……注意不要盲目扩大,玄女宫一向与世无争的。
没问题,严捕长干脆地点点头,我们也不容易,大家都体谅一下,还请轩辕真人拿下此人……要活的。
当然得要活的,四大宫弟子勾连亲王反叛,这关碍太大了,肯定要追查幕后指使之类的,死了的话……那叫灭口。
轩辕真人淡淡地看着胡珩,还不肯说?那就去跟官府说吧。
我说!胡珩叫了起来,这一刻,他再也不敢犹豫了,我……我跟李永生结怨,其实是因为,我一个朋友被他送进了捕房,我想报仇。
直到此时,他还想遮掩一二,不过李永生何等人物?少不得冷笑一声,你的朋友……开玩笑,是荆王的暗子才对吧?当然不是荆王的暗子,胡珩叫了起来,是丁经主的族人!得,他这一句话,令所有的人都沉默了,良久,李永生才叹口气,你的意思是说……跟荆王勾结的,是丁真人?现场的气氛,再次凝固了,李真人甚至不怀好意地看了严捕长一眼。
关键的时候,该灭口就得灭口,丁青瑶勾结荆王,这消息一旦传出去,玄女宫都危险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胡珩惨笑一声,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此刻就自裁。
但是到了现在,自裁都是一种奢望了,他一旦死了,很多事情就没办法说清楚了,就真的成了玄女宫的罪人。
此时他不交待也不行了,于是开口发话,怎么说呢?丁经主有个族人,前些日子来朱雀城,觉得赵师妹酒家开得很是不错……这个时候,他不会再搞什么春秋笔法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甚至连丁朝晖择人不当,丁家人在酒家上下其手,因而被报送进捕房,这些事他都说了。
当然,他会强调这不是丁经主的意思。
一席话说完,众人相对无语,玄女宫的脸,简直都被你丢尽了!轩辕真人狠狠地瞪他一眼,又看向严捕长,阴森森地发话,你早就知道,李永生送了几个小二进捕房?我是知道,但是……但是我哪里想得到,李永生会为此被偷袭?严捕长觉得自己冤枉透了,偷东西被抓,也不该这么报复吧?轩辕真人眉头一皱,冷冷地发话,你既然已经知道是报复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握草,真是翻脸不认人啊,严捕长无语地翻一翻白眼,我还有问题没问呢,他跟李永生有仇,不代表他就不能跟荆王勾连,这是两码事好不好?轩辕真人无语了,这个逻辑漏洞被对方发现,他也不能撵人了,于是有气无力地一摆手:你问吧。
严捕长看向胡珩,淡淡地发问,你跟李永生的仇,大到足以令你不听经主传道,专门去堵截他?胡珩这次是彻底没脸了,少不得又吐出了自己曾经袭击李永生的同年的事情。
李真人实在忍无可忍了,站起身冲着胡珩就是一记耳光,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此事处理完,然后回经主院领罚!他恨的不仅仅是胡珩对同门下手,也不仅仅是对普通无辜者出手,他还恨这一切经过,被外人看了去——你真出息啊!严捕长不受他的影响,又问一句,那你要带走李永生,要带去哪里?现场那么多人,我总不可能在现场说,胡珩悻悻地回答,总要顾忌玄女宫的脸面。
哈,脸面?轩辕真人气得大笑一声,你也知道脸面?那你有没有想过,赵欣欣也是玄女宫弟子,是你的同门?勾结外人对付同门,这就是你的脸面?胡珩不敢做声,心里却悻悻地嘀咕,同门又如何?不同命啊,我这堂堂司修,还是出任务的时候才有机会借用储物袋,赵欣欣没有筑基,却是能拿储物袋送朋友了。
她这么有钱,大家占点便宜,不行吗?见他不做声,轩辕真人又看向严捕长,你也不用再问了,此事,我玄女宫自会调查,然后给捕房一个交待。
我也不想再问,严捕长苦笑一声,站起身抬手一拱,听了很多不该听的东西,我肯定会守口如瓶。
你知道就好,轩辕真人冷哼一声,玄女宫你也是有牵挂的。
严捕长跟李真人一样,冒雨仓皇离去,在场的人却谁都没有心思说话。
良久,轩辕真人冲着李永生微微颔首,此次错怪你了,你可以离去了。
得把外人清走,玄女宫才能内部处理问题。
李永生缓缓摇头,抱歉,轩辕真人,我还是想搞清楚,有没有荆王的授意。
轩辕真人看向赵欣欣,良久才叹一口气,小赵你信得过我吗?我自然信得过真人,赵欣欣点点头,您将人带回去调查好了。
轩辕真人斜睥李永生一眼,发现他没有反应,心说果然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玄女宫一行人离开了,就像他们来时一般,极为迅速。
赵欣欣斜睥李永生一眼,笑吟吟地发话,我发现你这家伙,真是坑人没商量。
我当时留影,也只是图个有备无患,李永生端起茶杯喝一口,慢悠悠地发话,若不是他们太过贪婪,得寸进尺,我也算计不了他们……被坑的,都是自找的。
哎,总算能喘口气了,赵欣欣也端起茶喝一口,刚才三个真人六个司修,我都不好意思喝茶,你猜他们会怎么处理?我哪儿知道?李永生笑着摇摇头,要看你玄女宫的规矩了。
杀了那厮才好,老妪冷哼一声,敢惦记九公主的产业,纯粹是找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九公主现在就是会走路的人形灵石,大家当然要一拥而上。
你才是会走路的灵石!赵欣欣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李掌柜,给你个任务,牺牲一下色相……你看成不?我没有色相,李永生断然拒绝,他抬手摸一下脸上的疤痕,摇一摇头,破相倒是有……别让我联系杜晶晶啊。
咦,赵欣欣讶然地看向他,上下打量两眼,小李子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啊。
滨北双毒交换一个眼神,都看得到对方眼中的无奈:九公主现在跟李掌柜,也越来越熟络了,连玩笑都随便开。
两人可是没想到,这是九公主碍着他俩在呢,否则根本就不是熟络,而是亲昵了。
这用得着猜吗?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寮房执事,当然能帮你关注调查过程,除非经院坚持他们亲自处理。
经院内部处理?想得美,赵欣欣不屑地哼一声,他们敢这么做,我就去找栗化主告状。
你看,你有化主撑腰,我觉得寮房会公正处理的,李永生干笑一声,那么,我何必牺牲这个……破相?赵欣欣摇摇头,你想错了,我只是想知道,另外三个对你动手的是谁……咱早知道了,就好做提防。
碍于滨北双毒在场,李永生也不好多说,而是抛过去一个眼神——我去找杜晶晶,你不生气?赵欣欣微微颔首,我不生气,不过她的眼神中,却带着浓浓的警告的味道:你别玩火。
李永生笑一笑,转身向聚灵阵方向走去,这也不急在一时,今天的修炼又被打断了,真是倒霉,就不能消停点儿吗?还真不能消停,当天晚上,杜晶晶冒雨不请自来,找到了李永生,神色肃穆,能不能跟严捕长说一声,这只是个误会?李永生顿时不高兴了,跟荆王勾连,你当这是民事纠纷,说撤状子就撤?确实是误会,杜晶晶一摊手,郑重其事地发话,我们已经抓了三个荆王的密谍,搜魂得知,荆王有强行带走你的意思,不过……执行人不是胡珩他们。
已经抓了三个密谍?李永生愕然,这玄女宫的人办事,效率还真高。
不过想一想也是,道宫敕牌弟子跟亲王勾结,这性质真的很严重,一旦处理不好,玄女宫都有可能被其他三大宫联手惩处。
密谍可以交给官府,也算玄女宫自证清白,杜晶晶一本正经地发话,你心里知道,这是你自己搞出来的,现在下台阶,最好不过了。
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其他的三人是谁?第四百五十五章 丁经主亲临发问的是赵欣欣,她从黑暗中走过来,一任细密的雨丝打在她的身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赵欣欣你别这么吓人好不好?杜晶晶瞪了她一眼,又扭头看向李永生,宫里上层都被惊动了,都管发话了,一查到底。
赵欣欣再次发话,丁青瑶那边什么意思?经主的大名,也是你直呼的?杜晶晶翻一个白眼,丁经主才讲道完毕,听说此事后大发雷霆,说她既入玄女宫,当然就要斩断红尘因果。
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发问,玄女宫既然捉了密谍自证清白,还着急让我撤状子?状子能不能撤是小事,首先要表明态度,杜晶晶很干脆地回答,这种事情,根本拖不得,一旦造成误会,再解释就晚了。
李永生觉得这话有道理,才要点头,不成想赵欣欣发话了,先说一下,那三个人是谁。
……杜晶晶沉吟一下才回答,最迟后天给你名单,李永生,还不跟我一起走?对严捕长来说,今天是很刺激的一天,他亲眼见到了玄女宫弟子的丑闻,还听到了不少八卦,而且他还置身其中,这样的体验,真的是太难得了。
对于杜晶晶和李永生漏夜联袂造访,他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吃惊,现在上层的斗争波谲云诡,下面的人也莫衷一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荆王可恨不?可恨,那五个府现在都是无政府状态,甚至整个三湘郡都不稳了,但是谁又敢保证,人家一定不能身登大宝呢?事实上,李永生被荆王府强请一事,对于捕房来说,根本都不算大事。
他不是个有名的人,虽然真正了解李永生的,才知道这家伙的厉害,可他终究不是那种名动天下的名士,荆王府强请的人多了去了,能造成多少轰动?大事是在于:荆王府可能勾连玄女宫,这可是了不得的。
既然玄女宫极力自证,严捕长又亲手经办了账房贪墨案,此事到此也就告一段落了。
他甚至没兴趣接收那三个荆王府的密谍——现在收得爽了,将来万一有后账,算谁的?玄女宫不怕荆王身登大宝之后报复,严捕长可是怕的。
于是他婉转地表示,这事儿你不该跟我说啊,那个……朝安局不是在朱雀城有人吗?朝安局?这就轮到玄女宫为难了,他们可是不想跟这个情治机构打交道,倒不是怕,关键是这样的接触,很容易被人视作是介入朝争。
手里的这三个密谍,该怎么处理啊?最后寮房的人一横心,留下证据之后,直接将三名密谍扔进了朝安局在此处的一个秘密据点——你们爱怎么处理,随便了。
朝安局的人见了三名密谍之后,顿时目瞪口呆:握草,这里面有俩,是我们辛苦送进去的钉子啊,剩下一个也知道身份,一直在关注着,等着钓出大鱼呢。
他们真是欲哭无泪,尼玛,这是谁的手这么欠?玄女宫在第三天一早,遣了杜晶晶来通报:另外三人的身份已经查明,两司修分别是玄女宫和十方丛林的,化修则正是丁朝晖。
丁青瑶了解事态经过之后,亲自出手,追回了胡珩的修为,将其驱逐出玄女宫。
其他参与此事的两名弟子,也都受了惩罚,十方丛林那位,玄女宫不好处理,只是行文过去,说此人品行不端,不足以堪当大任。
这位的运气真背,他本是想巴结上宫弟子,哪曾想得了如此评价,以后在十方丛林都难出头了。
不过……冤吗?真的不冤,堂堂道宫弟子,蒙面去劫道,道宫的体面呢?这些人都有了处置结果,唯一剩下的,就是丁家的那名化修丁朝晖了。
都管亲自出面,说此人就算了,终究不是咱道宫系统的,修成化修也是不易,驱逐了吧。
丁经主马上表示:陇右丁家,十年之内不得踏足三湘郡,谁敢不听话,不用玄女宫出手,本人就了结了他!据说化主院的栗真人,从头至尾都没有表态。
不过第四天,栗真人遣人,将赵欣欣召了回去。
李永生倒也不担心,那师徒俩是有约定的,而现在的永馨,不光是修为比他高,战力应该也高于他,吃不了什么亏。
正经是他该好好修炼了。
然而,身在红尘,又哪里避免得了纷扰?赵欣欣离开后的第三天早上,李永生正在聚灵阵里修炼,猛地觉得哪里不对,他不动声色地搬运完一个周天,缓缓睁开眼睛,探手去前方不远处的小碗——里面有水果和糕点。
我要是你,就不动那个机关,有人轻叹一声,好精妙的阵法,好强大的感知。
李永生的手虚悬在那里,微微抬头,看向不远处蓦然现身的女修,愕然发问,你是何人?女人身着宫装,头戴高冠,鹅蛋脸,端庄大方气度雍容。
她淡淡地看着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话,你猜不出来吗?李永生心里暗叹,抬手一拱,可是丁经主当面?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丁青瑶上下打量他一眼,嘴里发出啧啧声,不愧是能以一敌五的奇才,果真威风得紧。
这可不是什么好态度,李永生愣了一愣之后,才缓缓回答,我不是什么奇才,是他们太弱了。
丁青瑶面现古怪之色,既知我是玄女宫经主,还敢出口不敬,你凭什么认为我杀不了你……是我也太弱,还是凭你眼前的小小阵法?我没觉得有什么不敬,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
还有点年轻人的火气啊,丁经主轻笑一声,我只当你是少年老成,心思奸猾之辈。
李永生缓缓摇头,我从未主动得罪过任何人,自卫的话,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了。
丁经主微微点一下头,那么你猜一猜,我为何来到这里?你有点准证的样子好不好?一个劲儿地让人猜,有意思吗?李永生很有些无奈,但他还不能不回答,大概是丁经主心里也拿不定,是解决我,还是彻底揭过此事。
呵呵,丁经主轻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彻底揭过此事?凭什么这么认为?凭我表现出来的潜力,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若是我心怀怨怼,将来难免会对丁家不利,虽然经主已经身入道宫,但是能顺手为丁家铲除一个没有成长起来的威胁,想必也乐意去做的。
哈哈,有意思的小家伙,丁经主又笑一笑,狂妄得很啊……站起来说话吧。
李永生站了起来,抬腿走出了聚灵阵。
胆子也不小,丁经主又评论一句,不过凭你想成长到对丁家不利的程度,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一人,正是滨北双毒中的高大老者,他眉头一扬,显然异常惊讶,园林里怎么突然多出一人来。
当他发现,这宫装女修的修为,还远高于自己的时候,浑身的肌肉瞬间就绷紧了,同时不动声色地缓缓向后撤了一步。
是玄女宫的道长,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你去聚灵阵修炼吧。
高大老者惊魂未定地看一看丁经主,青莲亭有人值守,可以喝茶。
李永生带着丁经主来到百丈之外一个小亭子,着侍女冲上香茗,又令她退下,才侧头看向丁经主,未知丁经主此来,有何见教?其实你猜得不错,我此来的目的之一,就是看一看,该不该顺手毁掉你,丁青瑶漫不经心地回答,也许你不知道,栗娘召走赵欣欣,还是听了我的建议。
李永生沉默半晌,微微颔首,谢谢。
他谢的是她将赵欣欣调开了,不管她做得对不对,她的本意是不想伤害赵欣欣,这就当得起他一声谢谢。
我也没说要对付你,丁经主笑一笑,不过你知道的,修者中有很多秘术,我不用伤害你,只是让你修为增长得慢一点就行了,你信不信?你要是能暗算了我,我佩服你!李永生微微一笑,我信,现在的我很弱小。
看起来有点口不应心啊,丁经主的观察力十分敏锐,不过也无所谓,你猜得并不太正确,我跟家族的关系并不好,否则我不用大老远跑到南边来……顿了一顿之后,她又感触颇深地叹口气,可是呢,我终究是姓丁的,族里也有点交好的族人,而你的潜力,确实令我惊讶。
丁青瑶遭遇此事,压力也很大,虽然她和栗娘同为五主,但是据她的观察,栗化主正在向巅峰化修冲刺,修为已然隐隐胜了她一头。
玄女宫里也有竞争,两人都是五主,争的自然就是三都的位置了,既然存在竞争,自然会有跟真君多走动,跟下面多亲近的行为。
可是栗娘这两年,心思并不在这上面,更多时候是闭关修炼和出门历练,也就是说,她可能打算靠修为取胜了。
甚至,靠修为取胜,都不该这么冷落众人,丁经主有时候忍不住要怀疑:栗娘这不会是打算,在化主位置上证真吧?这样的栗化主,是丁经主不愿意招惹的。
第四百五十六章 处处机锋丁青瑶不想招惹栗娘,丁朝晖惹出这样的事来,栗化主没反应,她不能不有所表示。
她将自己秘藏的一本前人心得,借给了栗娘观看。
搞定栗化主之后,她才来找李永生——正如她想的那样,栗化主喜欢赵欣欣,却未必待见李永生。
可是丁青瑶不会小看李永生,她虽然只是经主,阅历不像栗娘那么广,但是她直觉地感到,这个年轻人不得了。
然后她随便找寮房和十方堂的人了解一下,就知道这李永生,长处并不仅仅在于制造收音机。
这个传言,杜晶晶贡献了很大一部分,她有要好的闺蜜,少不得要卖弄一下,自己如何帮着曲阿杜家,疯狂地收割广陵韦家的真人性命,还吓跑了上党杨家。
而且,她去摩天岭会道友,这也算她完成的任务。
在这些事里,李永生不可能隐身,甚至可以说,很多时候他无可替代。
当然,丁经主印象最深的,是李永生以一敌五,毫发未伤——她细细地了解了战斗经过。
这样的战斗力,根本不是爆表能形容的,根本就是作弊嘛。
而她可以确定的是,胡珩和丁朝晖,不会配合他作弊。
所以她真存了毁掉李永生的打算——这厮如此地擅长算计,硬生生坑了胡珩一把,想必肚量也不大,待他成长起来,会不会报复丁家呢?陇右丁家不怕战斗,学艺不精是自己的问题,但是被人算计被人坑,那就划不来了。
用她的话说就是:我出手算计你,别人都感觉不出来,当然也就没啥后果。
防患于未然,这是一点没错的,丁经主不怕承认这一点——身为经主,连这点担当都没有,那就太丢人了。
不过李永生那句从不主动惹人,以及不卑不亢的态度,打消了她这个念头,你既然知道分寸,我就信你一次。
这其实是典型的隐世家族中人的心态,为了家族,可以不顾脸面地把隐患扼杀在摇篮里,但若不是隐患的话,也不必为家族树立强敌。
强敌?没错,在丁青瑶的眼里,李永生具备成为强敌的潜力——事实上,她知道李永生背后,隐约站着北极宫的瘸真君。
她甚至怀疑,自己暗下阴手的话,能不能瞒过瘸真君的眼。
所以她不介意多说几句,打消对方可能残存的怨念——睚眦必报的人,她见过不少。
很多人本来不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但是随着修为和势力的膨胀,就逐渐容不下别人了,这时万一遇到昔日仇家,难免会想起旧恨:尼玛,你当初欺负得我可够惨……丁经主的心态,李永生能理解,事实上,他现在和永馨联手,使出全力的话,败丁青瑶没有问题,问题在于能不能留下此人性命。
所以他真不在意区区的陇右丁家,揭过了就是揭过了,对方要是再不开眼找上门,那就再说,于是他微微一笑,那丁经主来寻我,是有别的事?是有别的事,丁青瑶点点头,你的阵法造诣果然很高,传言不虚,深得太乙生生之道。
行家!李永生一听,就知道丁经主的水平了,他的聚灵阵,强就强在生生之道。
这生生之道,有点类似于地球界的超导,聚灵阵越通畅,消耗就越小,就越能引来更多的灵气,当然,必须消耗的,那还得消耗,要不然就成永动机了。
不过人家夸他,他就要谦虚一下,丁经主谬赞了,防御杀阵的阵眼,都被您发现了。
他布设聚灵阵的时候,还布设了好几个阵,一个是幻阵,不让人发现这里有聚灵阵,今天他没想到有人会直接闯进来,就没激活幻阵——虽然需要的灵气不多,那也是灵气。
还有防御阵,防御阵他是开了,这是必须的。
不过防御阵之外,还有防御杀阵,杀阵又分为内杀和外杀,还有气运杀和灵气杀,种类很多,就不一一介绍了。
他要动的那个碗,就是激发防御杀阵的,身边猛地冒出一个高阶化修,这种反应太正常了。
这个阵眼的设计,非常巧妙,我都不太看得出来,丁青瑶微微一笑,她身为经主,自然有经主的气度,求道之人,不懂不可笑,不懂装懂才可笑。
她很直接地表示,我是觉得,聚灵阵里有糕点,这实在有点不应该,一旦陷入深度修炼,三五个月转瞬即逝,糕点就算不坏,也失了新鲜,你应该放辟谷丹……就算放点灵谷,也比这个强。
原来是因为这个?李永生很无语地摸一摸下巴,这是永馨的习惯啊。
这是永馨在仙界就养成的毛病,她的家世好,享受上从来不肯委屈自己,聚灵阵里摆糕点,那是爱好,一个周天之后,拈一块糕点进嘴里,也不影响修炼,不过就是糕点要经常换。
但是跟了他之后,永馨也放弃了很多,她喜欢享受,但是也很容易满足,她不会逼着李永生弄来仙兽肉当零嘴——糕点就够了。
后来两人闯出了名堂,仙兽肉也可以吃一块,扔一块了,但是她还是喜欢在修炼的时候吃糕点——有这个就很好嘛。
但是在玄青位面,在聚灵阵里吃糕点,就是很奢侈的行为了,吃点灵药甚至辟谷丹,才是正道,糕点才能顶多久?然而,没办法,永馨就是这样,上一世,她的家世不错,这一世……她的家世依旧不错!丁经主见他发呆,又是微微一笑,给我介绍一下这个防御杀阵?这是赵欣欣喜欢修炼的时候吃零嘴,李永生苦笑一声,我就由着她了……丁经主您还是说您的来意吧。
她还真是娇生惯养啊,丁青瑶忍不住感慨一声,她对这些也门儿清,我是想问你,你从哪儿弄到的万载幽水?呵呵,李永生微微一笑,您觉得问这个问题,合适吗?他对这个问题并不奇怪,前几天他以一敌五,吓退真人丁朝晖,用的那团黑雾,就是万载幽水。
他奇怪的是,丁青瑶怎么会问这种奇物的出处,你这是又打算强取豪夺吗?丁经主微微一笑,这么说,你有把握还能弄到万载幽水了?李永生耷拉下眼皮,我还以为经主会关心,朝晖真人的伤势。
万载幽水是永馨靠功法凝练出来的,这种奇物比万冰之祖要逊色一个等级,不过在有形之冰里,也算一等一的奇物了。
永馨的万冰之祖,那可是能冻住朱雀的攻击,万载幽水击伤一个初阶化修,也不算多奇怪的事——永馨自己使出来,击伤中阶化修都问题不大。
以永馨目前的修为来说,凝练万冰之祖,是很艰难和痛苦的,比李永生制作撼神符还要难一些,而且化修使用万冰之祖,需要的神识和灵力,也是超负荷的。
简而言之,像永馨上次那样,使用万冰之祖对付朱雀,不但消耗了好不容易下积攒的万冰之祖,本身也精疲力竭了,几近于拼命。
不过凝练万载幽水,对永馨来说就简单很多了,所以她拿了几滴给李永生防身——不是她舍不得给李永生万冰之祖,而是李永生拿上都无法使用。
修为不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他就没有习练过冰系功法,等他的修为到了真君,才可以模拟出冰系功法,来使用万冰之祖——就像他模拟白虎庙的道统一般。
李永生用万载幽水伤了丁朝晖,他并不指望丁经主认不出来。
他体内的万载幽水,就算是一个教训吧,丁青瑶淡淡地发话,受几年折磨,也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他的姑姑跟我关系很好,不成想被这小子坑了一道。
果然啊,哪个位面都会有坑亲戚的二代!李永生笑一笑,他这次的运气不太好。
这话里其实有刺——我们要是没点本事,也就被他强取豪夺了。
丁经主听得明白,侧头看他一眼,事情已经过去了,他永远都没资格成为你的对手了。
丁经主谬赞了,愧不敢当,李永生又拱一拱手,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感慨一下……对我本人而言,是十分反感那些强取豪夺的行为的。
如果觉得修炼资源不够,伊万国、新月国有的是修炼资源,只管去抢就是,关住门在家里横,欺负自己人,说实话我瞧不起这种人。
这小子还有点草根性格!丁青瑶做出了判断,事实上,她也赞成他的说法,只不过她更明白,以丁朝晖那两下子,去外域抢夺资源,估计很难活着回来。
我也瞧不起他,但是他终究姓丁,我也将丁家撵出了三湘和百粤两郡,她淡淡地发话,你都说揭过此事了……我此番来寻你,最主要的是,我现在在炼器,需要万载幽水。
炼器?李永生的眉头一皱,玄女宫主要是修水火的,这是要炼什么器?万载幽水本来就是用来炼器的!丁青瑶眼睛一瞪,没好气地看着他,竟然被你拿来伤人,你知道这是多么大的浪费吗?浪费也是我的事儿啊,李永生很无语地看着她,我自家的材料,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第四百五十七章 有所求丁青瑶的看法,代表着玄青位面的主流意识,是的,这是一个相对荒芜和落后的位面。
想一想张木子就知道,她使用储物袋的频率,明显低于李永生——她要考虑使用寿命。
没办法,物质不够丰富,又没有高超的理论水平和工艺水准,就是这样的结果。
李永生皱一皱眉头发话,万载幽水炼器,用不了多少吧?宫里就有,但是存货不多了,丁经主淡淡地发话,涉及存续的时候才会用,不可能给我。
她虽然是五主之一,但是相对于整个玄女宫道统存续问题,她的份量就不值得一提了,顶尖势力都是这样,必然会留下足够多的底牌,以便延续道统。
丁青瑶若是真君,或者还能争取一下,化修就不要想了。
李永生皱一皱眉头,我印象里,北极宫不缺这个吧?自打伊万国被打败之后,他们就严禁给供应中土国万载幽水了,丁青瑶冷冷地发话,北极宫的产出,一年不过五六十滴,供应整个中土,价格早炒上天了,还未必买得到。
五六十滴万载幽水很少吗?真的太少了,少到有的真君都分不上。
北极宫就有不少修习冰系功法的人,他们需要这个——十来个司修共用一滴万载幽水修炼,很正常吧?北极宫起码有四位数的司修,修冰系功法的起码三位数,这得多少万载幽水?官府里还有很多大型器具,炼器时也需要万载幽水……偌大中土国,这么点万载幽水哪里够用?所以李永生用万载幽水打人,哪怕打的是初阶化修,也足以称得上奢华。
一滴万载幽水,足以请得动摩天岭邵真人这样的高手,对丁朝晖穷追猛打,不死不休了——错了,是对一个初阶化修不死不休,陇右丁家可不是好惹的。
伊万国的万载幽水也不多,不过因为位于极北之地,每年上千滴是有的。
当然,若说这上千滴万载幽水,能打伤中土国上千初阶化修,那就又想得太简单了,没有什么东西,是能不被克制的,这不符合天道……就像李永生,知道赵欣欣能凝练万载幽水,但是他不可能公然售卖。
所以他表示,原来万载幽水这么珍贵,这丁朝晖害我不浅啊。
你就给句痛快话吧,能不能卖给我几滴?丁经主的脸黑了下来,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讲明白了,你一个男人家,要学女人惺惺作态吗?李永生笑了起来,有你这么说女人的吗?丁经主你可也是女人。
丁青瑶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我若是只有女人心态的话,就该对你下阴手,为侄儿讨回公道了。
没准你已经下了阴手呢,李永生很想这么说一句,调笑一下对方,但是再想一想,这么做有点不够稳重,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这却是要对机缘了。
丁青瑶微微一笑,你的机缘,我是相信的,我也不会白要你的,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李永生想一想,缓缓发话,容我考虑一下……能提前要东西吗?丁经主又是微微一笑,当然可以,我对你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提前讨要物品,看似是有点无礼,事实上这才是正确的态度,只要他敢要,丁青瑶就敢给——赵欣欣身在玄女宫,他莫非还敢跑了不成?正经是提前要了好处,就表明他会努力寻找万载幽水,不是想敷衍了事,而丁经主有了期盼,自然会照拂赵欣欣甚至我们酒家一二。
正是因为如此,丁青瑶才又夸他一句,我很看好你。
不过饶是丁经主思维再缜密,也想不到,被栗化主召走的赵欣欣,才是能凝练万载幽水的正主儿。
又过两日,赵欣欣回来了,还带回了两块灵石,这是栗化主赐下的。
栗娘说听说你架设了聚灵阵,我这儿也没啥拿得出手的,给你两块灵石,增加一下聚灵阵的威力——事实上,这是她对没有照顾好赵欣欣的补偿。
堂堂化主出手,才两块灵石,实在有点惹人耻笑,不过没办法,玄青位面就缺这东西,张木子有一块下品灵石,都忍不住要向李永生炫耀。
英王府遭遇厌胜之术时,曾经拿出了十八块灵石,但那是一个亲王的秘藏,王府遭到了巨大的威胁,家底儿都得取出来。
所以栗化主拿出两块灵石,真的是不少了,而且两块灵石用在聚灵阵上,还能提高一半的灵气,够李永生修炼很久了。
当然,她也不亏,丁经主借给她观看的修炼心得,价值也不是能用灵石衡量的。
赵欣欣回来之后,听说丁青瑶曾经亲自来过,忍不住发一点小牢骚,这个栗娘也真是的,本仙子看重的人,简单得了吗?她居然把我调开?别生气了,丁青瑶还是个有想法的人,李永生笑了起来,跟她把话说开,效果也不错,能换点需要的资源……这个万载幽水你想卖吗?我当然想了,赵欣欣一翻眼皮,倒不是缺钱,关键是这个东西暴利啊,以前我不敢随便卖……是因为没有可信赖的人。
她修炼的是仙界的功法,这个位面,就没有人能通过修炼,凝练出万载幽水,就连丁青瑶也没想到,李永生认识修炼这样功法的人,她只当他有瘸真君或者别的什么门路。
然而,栗化主是知道永馨的根脚的,知道她是上界大能转世。
赵欣欣一旦售卖万载幽水,栗化主肯定会胡思乱想,所以她索性也就不卖了。
事实上,九公主一直就没缺了修炼资源,她也没多大兴趣售卖,毕竟是她自家凝练出来的东西,万一卖出去之后,被男修得到,她也会感觉不自在。
卖给丁经主的话,那不是男修,而且她也会多一个人庇护,最关键的是,售卖者是李永生,他身后隐约有瘸真君的影子,栗化主估计也不会多想。
赵欣欣很干脆地决定,卖了!凝练万载幽水,会耽误她的修炼,不过这不是问题,就算她是转世大能,修炼也要讲一张一弛,闲的时候多凝练几滴就行了。
甚至她都想好了换什么,就换灵石,先把你的修为堆上去。
李永生有秘术,可以直接用灵石修炼,这跟用灵石搭建聚灵阵是两回事,聚灵阵里,灵石的作用是驱动阵法,聚拢天地间的灵气,灵石本身的损耗不大。
否则的话,丁青瑶也不会赞许阵法的生生之道了。
直接用灵石修炼,那就是抽取灵石里的灵气,简单粗暴,就连真君都要小心使用,否则生出内伤,会遗留后患。
李永生的秘术,就是可以直接使用灵石修炼,还不怎么伤身,这秘术因人而异,永馨都使用不了,但是她知道他能。
比如上一次在英王府,李永生利用六块灵石配合大阵,灵石也消耗了不少,不过最后收功的时候,他将所剩无几的灵气直接吸收了,所以就晋阶司修了。
但是世间事有利就有弊,这秘术太浪费灵石,很多灵气就消散在天地间了,李永生不认为自己应该采用这种方式修炼。
他笑着一摊手,这方世界本来就很贫瘠了,给他们留点资源吧,咱好赖也是观风使,不能干这种事……不差这一年两年。
赵欣欣冲着他狡黠一笑,我看你一直着急修炼,感觉你在计较,修为比我差。
那当然要计较了,李永生也不否认这一点,只有强大了,才能保护你……这一滴万载幽水,能换多少灵石?我也不知道,赵欣欣撇一撇嘴,这里实在太贫瘠了,我又不需要自己买东西,不过丁青瑶出手,一滴怎么也卖她五块灵石。
还是换点轻棂果吧,李永生笑着发话,你不是最喜欢那个果子吗?轻棂果?赵欣欣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不会吧,中土国……有这种东西?轻棂果的味道一般,不过用万冰之祖冰过之后,会产生一种奇异的味道,而且这东西吃了之后,能轻身健体,保持肌肤的活力。
永馨在上界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轻棂果,除了她喜欢那股怪异的果香,还因为能养颜美容,从小开始吃的话,对身体的好处极大。
但是这轻棂果栽培不易,对生长环境的要求很苛刻,大多都是下界带上来的,仙界里也算稀罕东西。
那是青龙庙的道草,李永生笑着回答,不过他们不叫轻棂果,叫椥豆。
他下界的时候,做了很多准备,对玄青位面了解比较多,而永馨转生的时候意外遭遇仙厄,根本就不知道会转世到哪个位面,就算她从小是在这里长大的,很多辛秘反倒不如李永生知道得多。
但纵然这样,她一转世就是亲王的女儿,而堂堂的观风使下界,只能冒充孤儿被人收留,这差距也太大了一点。
咦?这个椥豆我倒是有所耳闻,赵欣欣点点头,然后哭笑不得地发话,在仙界只是异果,到了这里,竟然是道草……这里也太荒芜了一点吧?第四百五十八章 道草所谓道草,就是问道之草,可以通过此物感受天道,是化修以上的最爱。
类似这种东西,四大宫各有一些,珍贵之处自然不必说,不过大部分的道草,是人工通过灵力种植的,种植者的辛苦可想而知。
像玄女宫的玄女花,也是道草,起码要五个以上的司修,日夜不停地输入灵气,一年之后,才能开花。
也就是说,起码要有二十名司修专门伺候,才能保证玄女花开花。
若是十五名,都未必忙得过来,须知每次换人,都会对玄女草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所以每一轮司修,都要坚持一天一夜,然后精疲力竭地被换下去,时间太短的话划不来。
休息两天,也就是勉强休息过来,但是这些司修还要修行不是?四天一倒是比较正常的。
而玄女宫用在培植玄女花上的人手,其实超过了百名司修——种植的规模越大,越划得来,但是无限制地扩大也不好,玄女宫那么多事呢。
不过,因为种植玄女花太辛苦,所以对每个玄女宫弟子来说,领到敕牌之后,必须做的任务之一,就是用一年的时间,培植玄女花。
当然,这任务其实是有些深意的,全部释放完灵气,然后再补充回来,对于新晋阶的司修,是有好处的,能夯实基础,让体内的灵力更稳固和精炼。
这玄女花,也是很受四大宫追捧的灵物,其他三大宫和官府想到得到它,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
其实外界对玄女花的需求,每年都有定数,玄女宫也会按需求酌情增加或者减少玄女花的种植,当然,无限增加那是不可能的,很多不符合条件的申购需求,玄女宫根本不会搭理。
青龙庙的椥豆也是如此,跟玄女宫不同的是,大部分的椥豆都被青龙庙自家使用了。
这不是废话,每个道宫的道草,肯定是优先自用的,但是青龙庙的椥豆不一样,青龙庙用椥豆来炼制一种特制的丹药——悟真丹。
正因为它是悟真丹的主材料,才被称为椥豆——椥是通知的。
这丹药能增加悟真的概率,很受修者欢迎,虽然悟真是司修才关心的事儿,但是架不住司修的人数多啊。
也有很多化修真人费尽心思,弄来了椥豆,但是传言说,这东西对问道的帮助,不是特别大,所以现在道宫中人对椥豆的需求量并不大,他们更在意悟真丹。
需求不大,表明交易困难,而椥豆的好处,李永生也不稀罕,但是他知道永馨喜欢。
别人当作道草,他俩只将这东西看成是零食——当然,长久服食轻棂果,对永馨还是有好处的,不过那要坚持才行。
长期坚持服食道草……这种话听到四大宫耳中,肯定感觉有些操蛋。
李永生本来不想跟赵欣欣说这事,他只想着自己有能力之后,亲手去青龙庙取了椥豆,来给她一个惊喜。
而且万载幽水冰过的椥豆,比万冰之祖冰过的,肯定要差一些味道。
但是赵欣欣打算出售万载幽水了,他也不想让她全换成灵石,倒不如换一些椥豆回来。
赵欣欣听说这之后,犹豫一下才发话,那我可以让栗化主帮我弄一些来,她手上有玄女花,交换轻棂果应该问题不大。
你何必欠她这个人情呢?李永生翻个白眼,欠下的,都是要还的,我觉得你跟她要轻棂果,不是个好选择。
好吧,赵欣欣点点头,给丁青瑶两滴万载幽水,一滴换灵石,一滴换轻棂果。
这事也不着急,李永生笑着发话,先抻着她,说拿就拿出来,那成什么了?正好你可以问一问,该怎么换才好……你就说我对这两样东西比较感兴趣。
赵欣欣则是一脸的郁闷,惨了,不跟你说还好,一跟你说,现在就想吃轻棂果了,你说,还得等那么久,我怎么熬过去啊。
怎么熬是你的事,跟我无关,李永生一摊双手,我的任务是尽快提升修为……希望不要再有其他事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还真没有其他的事,李永生除了在聚灵阵修炼,就是跟赵欣欣品茗聊天,现在是她最喜欢的雨季,他几乎每天都要陪她去小湖边赏雨。
其间丁经主还来了一次,称赞了我们酒家的就餐环境,认为这里可以成为经院弟子的就餐点之一。
别小看这个就餐点,这跟地球界的定点接待,是一样的道理,要说经院弟子出门,少不了别人的款待,但是很多时候也得自掏腰包,尤其是在完成一些任务的时候。
任务是有考评的,有些指令性任务还能报销食宿,那么在我们酒家就餐,是个不错的选择,甚至在这里过夜,都能增强安全性。
总之,丁经主此来,会给赵欣欣带来一笔财富,同时也是变相向大家表明,前一阵的事儿是误会——我没有因为丁家的事,就怨恨上赵欣欣。
当然,看在赵欣欣和李永生眼里,这就是丁青瑶很希望尽快得到万载幽水——我是主动做了一些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
他俩商量一下之后决定,再拖她起码一个月。
丁经主来酒家之后的第三天,荆王府也来人了——我们的广播电台已经建成了,开始教化民众了,此前多有打扰,以后不会了。
严格来说,这不是荆王府受不了,而是朝安局受不了啦,我们好不容易安插两个人进去,玄女宫这么一乱搞,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他们很大方地将广播电台的资料泄露了出去——荆王府其实已经有了眉目,所差的不过是一点细节,那我们就送给你好了。
这真的不算资敌,朝安局的人已经估算过了,广播电台影响力的大小,取决于它的消息流通领域。
顺天府的广播电台,影响的并不仅仅是覆盖的区域,那里是中土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每天出出进进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很容易就能将消息传遍整个中土。
三湘就不具备这优势,这里进出的人流量,比顺天府差多了,尤其是荆王不稳之后,那些路过的人,能绕道就绕道了。
所以就算荆王架设七八个电台,影响力着实有限,就算被洗脑,影响的也就是地方上这点人。
朝安局想来想去,还是给荆王府补足这些资料吧,你们别再折腾了——关键是玄女宫不按规矩出牌,我们受不了啊。
荆王府也知道,此前因为收音机的事,跟李永生弄得不太愉快,后来还导致我们酒家跟玄女宫,发生了一点误会。
其实这也不算多大事,按说荆王府的注意力,放不到这点小事上去——我们建起电台了,何必跟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解释呢?可是事情还不能这么想,荆王府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尝试拉拢赵欣欣。
此前邀请李永生失败了,王府有强请的打算,不过非常糟糕的是,这个算计被玄女宫干扰了,更糟糕的是,他们的密谍被抓,供出了他们打算强请李永生。
李永生不算什么,尤其是在电台架设起来之后,就更不算什么了,但是后来他们意识到了,得罪了李永生,竟然……是得罪了赵欣欣?赵欣欣是英王的女儿,天然就站在亲王的阵营,更别说英王原本就是今上重点打击的对象,更要命的是,她是玄女宫栗化主看重的人,是道宫中人。
而玄女宫,一直是荆王府想要拉拢的势力。
对现在的荆王来说,什么道宫不得介入朝争,那都是扯淡,能身登大宝才是最重要的,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放弃任何原则。
更别说赵欣欣的我们酒家,还让经主丁青瑶吃了一个闷亏。
所以荆王府认为,有必要对李永生释放充足的善意。
对于荆王府的示好,李永生和赵欣欣都表示得很淡漠——我们原本就没打算跟你们打交道,不请自来的是你们,事后解释的也是你们……有必要吗?或许是感受到了他们的淡漠,荆王府的人解释之后就离开了,临行之前说了一句,雁城府宁平县那里,玄女宫的行事令旗,一直没人敢动。
这又是一桩因果,起因是赵欣欣他们诛杀盗匪,其实栗化主已经认下了这桩恩怨,不过荆王府不知道不是?所以又示好一次。
这两件事都没怎么影响李永生的修炼,不过第三件事,就令他不得不停下了修炼。
博本院来人了,来的是武修总教谕谷随风,他是前来征召李永生的。
李永生其实比较烦征召二字,感觉比被捐款还恶心人一些,但是有些征召,是他推不掉的,比如说这一次:他要将育种基地的学弟学妹们,护送回博本院。
这些修生所处的范围,就在失控的五府边缘,眼下荆王的动静越来越大,修生们想要回博本院的话,必须穿行这失控的地区。
按说修生们早就该离开这不稳的地方,但是育种这种工作,讲究个持之以恒,一旦中断,就可能前功尽弃。
现在是要放假了,大部分的修生要休息,所以博本院派了谷随风前来接人。
第四百五十九章 微妙的平衡博本院武修总教谕亲自出动来接人,可见对情况的重视。
而且这次接人,还有些要注意的地方,为了避免激起当地势力的敌视,博本院派出的全是本修院的教谕和研修生。
要说博本院身为博灵第一大本修院,结业的修生遍布整个博灵郡,修院从哪里也不愁找上一帮高阶修者,但是不行,那样的话容易引发事情。
正经都是修院的修生和教谕,那就好办得多,虽然武力值低下了点,但是错非必要,一般势力也不愿意招惹他们——这些都是未来官府的苗子。
就连荆王,都派了一队人马去保护育种基地,在中土国,以农为本是公认的准则,育种基地若是出事,荆王府的形象会大损。
而且育种基地的修生,也是荆王看重的,且不说将来他坐了江山,还要使用这些人,就算为了在修生中博取好的口碑,他也必须得保证他们不被骚扰。
本修生在中土国,是个联系得非常紧密的团体,像李永生买本院刘学长的面子,这就不用说了,关键是不同本修院的修生,相互之间都很容易串通声气。
这是真正的朝廷未来的栋梁,天生就是一个阵营的,有共同的利益需求,博本院的修生若是在三湘遇到大事件,很快会传遍全中土的本修院。
荆王可不愿意跟整个中土的本修生为敌,所以他派人守护育种基地,也是必然。
他甚至还派了三女儿,专程去育种基地走了一趟,让她跟女修生们多接触,同时尝试招揽这些本修生。
当然,可以想像得到,他的招揽肯定不顺利,基地里的三湘本修生,有几个被说动了,但是博本院的本修生,毫无例外地全部拒绝。
大多数博本院修生的理由是:将来我们会留在博灵郡,为家乡效力。
荆王府的人对此很是不爽,不过依旧派人看护着育种基地。
博本院的修生曾经试图收留一些流民,被荆王的人拒绝了:这育种的场地,关系到整个中土人能不能吃饱的问题,是何其重要,不能有乱七八糟的人进入。
本修生都是一帮年轻人,血气方刚,有人在恼怒之下,就口无遮拦地指责对方:他们落得这么惨,还不是你们干的好事?所以,荆王的人和博本院的修生,关系也不是很融洽。
谷随风带了六个教谕三个研修生匆匆赶到,了解到情况之后,心说不行啊,这些修生在育种基地里,估计比较安全,出了基地可就真的难说了。
修生在回修院的途中遇袭,那就不怎么关荆王的事了,尤其是现在三湘乱得很,很多势力知道,不宜招惹本修生,但是也绝对有那些不开眼的土棍。
谷随风觉得,自己带的人少了,这里的博本院修生有八十余人,有七八人会留下来观察长势,在育种基地过夏,其他的七十多人,会一次性集中回去。
当地有大家族,提出说我们出人护送,但是现在的三湘,哪个家族是哪边的,还真说不清楚,谷教谕不想给博本院带来麻烦。
然后他就想起一人来:李永生虽然是博灵教化房的人,但同时也是我博本院的研修生。
而且据说,李永生在朱雀城,混得还不错,跟人开了一个酒家,也是没人敢惹。
于是他就亲自跑到朱雀城,来征召李永生——反正两地之间离得不远。
一见到李永生,他就有点晕菜:我去,你竟然跟我修为一样了?李永生倒是客气得很,说我就是得了机缘,以后怎么样还不好说呢。
谷随风虽然很惊叹,却也没感到太意外,中土国的人还是很讲运道的,而且类似的情况也有,鸿运当头的话,发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反正他的心情轻松了一些,李永生修为越高,修生们的安全就越能得到保障。
李永生听完情况介绍,也没办法拒绝,他现在已经是学长了,保护学弟学妹的安全,是天经地义的事。
眼下博本院即将放假,他也该回去一趟了,一道走吧。
已经知道了永馨的真正修为,他没什么可担心的,而且在朱雀城,除了栗化主,又有了丁经主的看顾,他可以放心离开。
倒是赵欣欣听说之后,想将滨北双毒里的高大老者派出来随行,她有点担心他的安全。
李永生断然拒绝了:滨北双毒是英王的人,出现在队伍里,算怎么回事?谷随风在我们酒家的小院里歇息了一晚,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和李永生上路了——跟李永生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高阶司修,据说是北极宫之人。
本修院一向不太愿意跟道宫的人打交道,他们培养出来的修生,是官府体系的,跟道宫格格不入,而本修院最好的苗子,有可能被道宫看中,接引了去。
不过这种恩怨,不算太大的问题,尤其在眼下,谷随风认为,道宫之人跟着本修院的修生,不会引起其他势力的不满——道宫不介入红尘纷争的。
几人正待打马上路,远处驰来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名艳丽的道姑,也是高阶司修,她笑眯眯地冲李永生一拱手,去哪儿?我也跟你一起走。
谷随风忍不住心里嘀咕一句:这李永生的桃花运,还真是强啊。
李永生却是有点愕然,杜执事……你,你怎么来了?我也是得知,你要北行,杜晶晶左手抬起马鞭,轻敲右手的掌心,漫不经心地发话,正好我也要北行一趟,嗯……这是有人托付。
李永生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一眼,此刻他若是猜不出是谁托付的,那就真的是智商欠费了。
想不到爱吃点小醋的永馨,居然能请来对头护送他!当然,这对头是赵欣欣自己凭空想像的,李永生可没有什么想法,不过杜晶晶对他有好感,这也是事实。
既然杜执事跟来了,九公主也没有露面,大家就相伴着扬长而去。
在路上,李永生向谷随风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杜晶晶的身份。
谷教谕一听此人来自玄女宫,就更没有意见了——也是四大宫弟子啊。
一行人来到育种基地,外面的守卫看到来人衣着光鲜,就直接放行了,倒是没在意道宫不道宫的——他们的守卫,是封锁宵小,至于有没有资格进育种基地,不归他们管。
抵达时已经是下午了,以李永生的意思,在山脚歇息就行了,但是杜晶晶情绪不错,一定要进育种基地内看一看。
她没有进过类似的地方,纯粹是好奇,当然,也不排除她想学点什么东西的可能。
育种基地的人已经少了很多,而且博本院的修生也都撤到了山脚,只等踏上归途了。
杜晶晶进去随便走了一圈,不得什么要领,又悻悻地出来,本想拉着李永生再去看一看,却发现李永生跟一帮学弟学妹们聊得极为开心。
现在育种基地的修生,大部分都是上舍生,也就是本来跟李永生同一年入学的,不少人回了修院之后,还要争取冲阶结业。
大家对于这个本是同年的学长,听说得太多了,博本院的第一人,此番见到,发现他又晋阶初阶司修了,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还有人说起,去年他们刚来的时候,遇到了李永生晋阶中阶制修,还逼着他请客。
这短短的一年不到,此人又连晋两阶,居然见真了,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捏?李永生也不跟他们摆架子,学弟学妹们要求他请客,他就再次请客。
不过大家还是没有折腾到太晚,谷总谕过来警告了大家,说明天要上路了,这一路不一定好走,早点休息吧。
上舍生比外舍生和内舍生难管理,尤其是快结业的上舍生,不过谷随风威名赫赫,现在三湘也确实很乱,所以大家轰然散去。
李永生倒没有休息,对现在的他来说,三五天不睡觉,那都不算什么。
他沏了一壶清茶,坐在房檐下,淡淡地看着夜空,放空思绪,修复着识海中的神识。
撼神符比较好用,他就要抽空多做两张,总不能一直靠着永馨的庇护,那成什么了?甚至临行之前,他还留了两张撼神符给永馨——再多她也不肯要。
不知不觉,一夜就过去了,凌晨时分,车行的长程马车就赶来了,四辆四匹马拉的大车,装下博本院的修生绰绰有余。
马车旁边,就是骑着马的护送队伍了,看护育种基地的守卫,淡淡地看着一行人远离。
三湘的路本来就不太好走,现在没了人管理,路况就更糟了。
很多时候,车上的修生不得不轮流下车跑上一阵,减轻马车的重量,遇到非常险峻路又损坏的地方,修生们甚至得帮着把马车抬过去。
这样的速度,怎么快得起来?三天也不过才走了三百里。
路上他们也遭遇过一些来历不明的人,不过看到这么大的车队,对方还是老实避开了,只不过那些眼神,委实令人不舒服。
除了来历不明的人,路上还多了很多收费的关卡,只要是过往的行人,就得交费,你若不肯交费,周围顿时就能围上一群闲汉来。
正经是没什么关卡检查路引,官府都瘫痪了,谁还操心这个?第四百六十章 无序年代博本院修生的名头还不错,很多收费的关卡一听说他们的来历,就不收钱主动放行了。
不过李永生觉得,这或许跟修生太多有关。
要知道,中土国结伴而行的修生,尤其是大量的修生,是一般人不愿意招惹的存在,且不说招惹了这些修生,会带来什么后果,只说当场,修生们就可能让对方头破血流。
这跟一般的长程马车不一样,大家来自四面八方,共同搭车走一段路,没什么交情可言,遇到这种收费的,也不会抱团而上。
然而,也有例外,在路过山脚一个村庄的时候,收费的人要求所有人必须交钱,他们振振有词地表示,这路是我们村子修的,你们必须交钱,不交钱不许过!博本院的教谕对于这种事,也有一定的经验,就有人上前,引经据典地说出了这段路的来历——这路就根本不是你们建的!然而,收费的人又给出了回答:说我们没说是我们建的,是我们修的……修的!官府不管这里了,路又经常损毁,就是我们村子自己修的。
对于气势汹汹的修生,村民们半步不退,不远处还有大批的村民扛着锄头钉耙赶来。
前方路边的山崖上,也冒出了几个村姑,抱着人头大小的石头,大声叫喊着。
没人听得清她们在喊什么,但是也没必要听清,她们已经用行动表示了:你们敢不交钱强闯的话,我们就扔石头。
李永生见状,眼角忍不住抽动一下:早知道三湘民风彪悍,却不知道彪悍到这样的程度。
谷随风却是大怒,他是武修总教谕,脾气从来就不好,现在当着这么多修院的修生,他怎么可能忍受这种挑衅?他怒喝一声,头顶冒出一只白色的大手,抓住前方的两个村民,直接扔到了一边,给你面子好好商量,却不是我博本院怕了你们!谷随风这一招,明显是借鉴了孔舒婕的手段,不过他玩得没孔总谕娴熟罢了。
他这次出手不重,却也不轻,总得让这些挑衅的刁民,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是惹不得的。
本修院从来都是极为超然的存在,不沾染市井琐事,结业的修生遍天下,又能成为他们可以倚仗的关系网。
连荆王府都不愿意跟他们多计较,几个村民居然敢强行收费,这真是太欺负人了。
有村民见状,灵机一动,直接躺在路中间,嘴里大叫,本修院的打人啦,本修院的打人啦。
有人示范,就马上有人有样学样,一转眼,路中间就黑压压地躺了一片人。
修生们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冲下马车就冲上去拽人。
年轻人血气方刚,就受不得别人欺负。
村民们见状,也抓狂了起来,不过由于修院里有司修,还有几个教谕是手执短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也不敢挥着锄头和钉耙冲上来,只能赤手上前缠斗。
有几个家伙不开眼,想要使用棍棒,结果被教谕们打得满头是血。
混战在几个老头老太太赶到的时候,得到了一定的控制,不是他们的战力有多么高超,而是这些老人家抱着修生的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就不起来了,哭号连天。
年轻的本修生们顿时傻眼了,这是老人啊,打不得的。
当然,以中土国这看重道德的社会,老人们不会堕落到去学碰瓷,可是道德社会里,年轻人怎么能对老人出手呢?连谷随风见状,都傻眼了,你们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村民们也火了,尼玛,老子们收费也不高,还本修生呢,我呸……抠逼!他们收费确实不高,一个人十个钱,搁给一般的长程旅客,图个破财免灾,就给钱了。
博本院八十多个人,也就八百钱。
但是这条路每天能过一千人的话,他们每天就能坐收十块银元,一个月下来三百块银元,顶得上一百多个教谕的收入了。
谷随风气得骂一句,卧槽尼玛,劳资不能报销!这个钱,博本院当然不会认的,让修生们自己出,倒是可以,但是回了本修院之后,谷随风的名声得受到多大的影响?堂堂的武修总教谕啊,坐视自家的修生被村民们勒索?他们在这里争执,李永生和两名道姑尾随在后方,看着这一幕。
杜晶晶都为村民的疯狂而震惊,我去,三湘郡还有这么猛的村子?其实更猛的村子也有,但那基本上都是一姓村,一个村子就是一个家族,或者还会有几户异姓,但基本上都是靠边站的。
可眼前这村子,绝对不会是一姓村,所有的一姓村,基本上都有专门负责沟通的人——或者是族老,或者是见多识广的。
说句有点极端的话,一姓村基本上没可能跟本修院的人收钱——一个大家族里,不可能一个明白人都没有。
杜晶晶惊讶的就是这杂姓村的凶悍,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出手的行事令旗,同样是杂姓村,两个村子怎么能差这么多呢?那个村子也不差,敢跟山匪拼命呢,张木子专爱跟她抬杠,不过这个村子的人本性不好,太让人恶心了。
李永生笑了起来,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是官府的呢,你考虑的角度不对,这是无政府的状态下,必然会产生的混乱,良家子作恶,你也见过的……因为犯罪成本降低了,官府管理不力,就都要推到民众头上,这是什么逻辑?张木子思索了起来,她红尘历练,就是看清楚这些东西,而且她也是小家族出身,虽然有点看不惯世家豪门,但是对底层的疾苦,她了解得也不是很多。
杜晶晶却是非常乐意看到她吃瘪,闻言笑了起来,看来张道友还需要历练很长时间。
那是当然,张木子反唇相讥,我怎么也要跟李永生历练三五年,宫里也是同意的。
杜晶晶的脸色,顿时就黑得不能再黑了,倒是衬得胯下的白马,越发地白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好了杜执事,李永生笑着一拱手,驱散他们吧。
哼,杜晶晶白了张木子一眼,又冷哼一声,催动白马向前行去。
来到打闹之处,她抖手打出一团烟花,在一声巨响之后,她冷冷地发话,玄女宫办事,众人回避……不回避者,死!村子里的人早就看到,四辆马车后面,有两个骑着马的道姑,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跟道宫的人收钱,想的就是收完马车的钱,不能收道姑的。
见到道宫中人现在出面,村民也不敢闹了,不过大家还是不甘心啊,于是就有人发问,未知这位大德,跟这博本院师生有何关系?我这就成了真君了?杜晶晶觉得有点好笑,当然她也清楚,这是村民们胡乱称呼,表示恭敬之意。
但是她并没有被这小小的奉承打动,而是抬手一鞭,就将发问的村民抽得打了一个滚,然后冷冷地发话,我玄女宫做事,何须向你们解释?我就问一句,你们退……还是死?这话真的是霸气十足,然而道宫中人行事,就是这么张狂,尤其是玄女宫本来就在三湘郡内,若是在三湘说话都没人肯听,那成什么了?村民们闻言大骇,纷纷转身就跑,有人连草鞋都跑丢了,因为他们非常清楚,道宫的道长,跟博本院的人不一样,人家是真的敢杀人,而且杀人都不用偿命。
杜晶晶发话完毕之后,催马就走,前方一个躺在地下的家伙,起身慢了一点,差点被马蹄踏住,他嗷儿地尖叫一声,没命地往远处奔去。
四辆长程马车的车夫见多识广,催动马车跟了上去,果不其然,村民们没谁再敢拦着。
本修生们见状,知道过了这一关,纷纷快跑几步,跳上马车。
有几个女修生动作慢一点,但是男修生们充分发挥互助互爱的精神,将她们拽上了车。
村民们还是有点不甘心,可是没办法……马车后面还有个道姑呢。
于是有惊无险地,车队冲过了这个收费关卡——走了这么多关卡,数这个地方难缠。
就连谷随风都忍不住骑马跑过来,冲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永生,多谢了。
按说他该谢杜晶晶,但是这不可能,所以他就只能谢李永生了。
都是学弟学妹,谈什么谢?李永生一摆手,笑着发话,耽误了这么久,我看天又要下雨,谷总谕你还是问一下行程吧。
车夫们都是老司机,但是也说不出个准话,谁知道下不下雨呢?谁知道这山路变成什么样儿了呢?走着看吧,他们只能这么回答,反正这一条山路他们也走熟了,就算走不到客栈,选一片宽敞的地方扎营,还是没有问题的。
倒是博本院的修生们听说,可能在野外扎营,又是忍不住一阵兴奋,跳下马车奔走相告,野外扎营啊,太浪漫了有木有?谷总谕见状,很煞风景地厉喝一声,给我老实点,滚回马车去,你们不但可能野外扎营,还可能野外遇敌!第四百六十一章 诡异山民车队行不多远,果然是下起雨来,因为是山间遇雨,还不同一般的梅雨,雨比较大。
山间行路,遇到大一些的雨是比较令人头痛的,因为山洪这个东西不讲道理,你看着雨似乎不是很大,但是下雨的面积大,总水量不小,万一汇集到几条线路冲下来,还是很可怕的。
老司机们不为所动,照常赶路,不过他们也提出要求,希望探路的人能走得远一点。
因为成本问题,长程马车一般不配备探路的人,但是手边既然有探路的人,又能增加安全性,为什么不用呢?李永生自告奋勇去探路,本来嘛,他只是研修生,让教谕们去探路,不合适。
但是谷随风看一看他身边的两名道姑,果断地驳回了他的请求,你和道长们保护好学弟学妹就好,探路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你要是去探路,那俩肯定跟着你走,倒不如留在这里应付意外了。
李永生对此无所谓,只是有点担心,希望教谕们耳聪目明一些,毕竟山路上也会有积水,上面还可能掉落泥石。
到了申末时候,雨小了一点,却见前方探路的教谕策马狂奔而来,嘴里高声地喊着,前方……前方的山路断了,差不多有五尺宽,好像是被人挖断的!挖断的?众人齐齐一皱眉。
谷随风冷笑一声,五尺宽?是不是有人租借木板?他虽然脾气暴躁,智商却不低,这条山路不算太宽,可也是三湘郡的一条主要道路,挖断这么一条路,影响非同小可,不知道要阻塞多少过往车辆。
做这种犯忌讳的事儿,只可能是求财,而且也不敢真的阻绝交通。
若是真的敢阻绝交通,收拾他们,都轮不到博本院出手。
正经租借木板是王道,想过这么一条沟,硬过不可能,车轮会卡住,填沟又太费时间,租借两块木板过去就是。
这原本就是某些穷山僻壤的生财之道,谷教谕听别人说过。
是有人说租借木板,探路的教谕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制修可以撑起防雨水的气罩,但是太累,穿着蓑衣淋点雨不算什么,留点力气应付意外才是真的。
又有一名教谕苦笑一声,这个讹诈,看来有点麻烦。
一起去看看,谷教谕发话了,又冲着车夫们一摆手,往前走。
前行里许,一条五尺宽的沟出现在大家面前,山路一边是山崖,一边是陡沟,想填平这条沟,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土方填进去,会往坡下滑的。
事实上,过沟的木板都不好做,周边树木不少,可最多不过是小腿粗的树,想让四匹马拉的大车过沟,操作起来很麻烦。
谷随风看一眼地形,就知道必须要接受这次讹诈了,他四下看一眼,说要租借木板的人呢?探路的教谕闻言,也四下看一眼,对啊,人呢?他刚才商量的对象,就是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家伙,自称是附近的山民,说是可以提供木板,哪曾想,这一转眼间就没人了?倒是张木子翻身下马,到断掉的道路处看一看,发现最浅处也有丈许深,都是石头,这得花多大力气挖断路?用道术就快多了,李永生笑着回答,然后看一眼谷随风。
我们酒家当初就是用道术建造的,极为快捷,不过,谷总谕好像没考虑这一点?谷随风确实没有考虑这一点,他虽然能快速搬运土方,但是想填好这条路,还是力有不逮,想一想之后,他还是做出了决定,砍树,搭桥。
就在此刻,后面传来了人声,众人扭头一看,发现身后出现了十几名衣着褴褛的山民,手执刀枪棍棒,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一名教谕厉喝一声,他是一名高阶制修,给我站住!交钱,你们才能过,一名瘦小的山民手执木棍,走了过来。
这教谕被气了一个半死,这般明火执仗,根本是要抢钱了好吧?小王小心!谷随风大喊一声,然后才又出声发问,怎么算钱?一个人一块银元,瘦小山民呲牙一笑,又抬手抹一下脸上的雨水。
直接就升级成以银元计算了,那王教谕闻言大怒,莫不是想死?小心!谷随风又高叫了起来,他是司修!司修?王教谕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身子就受到一股大力,直接飞向了山崖,重重地撞在崖壁上,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来。
小子你好胆!谷随风厉喝一声,飞身上前抢下了那名教谕,查看一下,发现他只是震伤,才松了一口气,怒视着对方,堂堂司修压制修为来打劫,不觉得丢人吗?不丢人啊,我也要养家糊口的,瘦小山民呲牙一笑,我是收过路费,不是打劫。
他的身上,隐约冒出中阶司修的气息,怪不得谷总谕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动手。
啪啪两声轻响,李永生拍着手走了过来,他笑吟吟地看着瘦小汉子,自力更生,这是好事,不过这过路费要得有点多了,凭什么啊?就凭我这个司修,小个子一拍胸脯,傲然发话,然后抬手向后方一指,还有我这一票兄弟。
因为天上还下着雨,离得远了看不太清楚,待到那一票人走近,众人才愕然地发现,里面竟然有六七个司修。
谷随风彻底傻眼了,集他这边所有的力量,能跟对方一战,但是战斗中肯定不可避免地要伤到其他修生。
而且,就算他脑瓜再笨,这时候也看出来了,对方根本不可能是山民,大山里藏了这么多司修,绝对有文章,最少也是积年的惯匪了。
但他还是搞不懂,以对方的实力,怎么会盯上这小小的车队,少不得出声发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们就是想收过路费啊,小个子微微一笑,给了过路费,我们就不打扰了。
李永生蓦地出声,那给了过路费,你们负责不负责填平那条沟?填沟那不可能,这是财路,小个子又抹一下脸上的雨水,不过我们可以租借木板给你们,过一辆车一两黄金。
我们不会出这个钱的,几个老司机叫了起来,他们只是车行的伙计,不是老板,哪里出得起这种钱?谈不拢我们只好掉头回去了。
掉头回去只是威胁,等到这里的车辆越堵越多,倒不信这帮人还敢这么开价。
只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又下着雨,所以目前才只有他们一个车队受阻。
谷随风没辙了,想一想之后,他铁青着脸问一句,若是我们不给钱呢?你说什么?小个子轻轻往前迈了一步,嬉皮笑脸地发话,我耳朵不好,有种你重说一遍?李永生冷哼一声,确认一下,你说自己耳朵不好吗?不关你们三个的事,小个子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我们惹不起道宫,但是道宫也别坏我们的饭碗。
杜晶晶冷哼一声,原本她是不想插话的,但是对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令她忍无可忍,你的小命暂且寄下,把你们能做主的人喊来。
别介啊,小个子嬉皮笑脸地发话,弟兄们,摆阵,让道宫的高人看一看!他身后的人早就列好了阵势,闻言就压了上来,虽然只是十来个衣衫褴褛的人,竟然生出了些千军万马的肃杀。
莫非只有你们有阵法,谷随风见状大怒,正要招呼教谕们摆阵,然后就是猛地一怔,他看出了对方的阵法,那是两个三才杀阵,和一个四象阵。
他倒吸一口凉气,你们……你们是军人?杜晶晶的脸色也有点难看,真是军人的话,她也不好擅自出手。
我们不是军人,随便混口饭吃,小个子吊儿郎当地回答,你就说吧,给不给过路费。
过路费我出了,李永生发话了,他抬手一拍腰间的储物袋,摸出几片金叶子,这是五两黄金……把木板拿出来!做这些的时候,他并没有隐藏身边的储物袋,已经到了司修的修为,他就不会再隐藏储物袋了,至于说有人敢不开眼动手,他也不介意让对方明白一下,什么叫自食其果。
果不其然,小个子盯着他的腰间,惊喜地叫了一声,储物袋!李永生冲他微微一笑,这款式怎么样,好看不?端庄大气,一看就很上档次,小个子竖起个大拇指来,然后很不屑地看杜晶晶一眼,这个储物袋有点俗,镶什么金边啊。
你找死!杜执事在瞬间就暴走了,二话不说,就掣出长剑斩落了下去。
她含恨出手,气势和威力可想而知,那小个儿直接就傻眼了,不过他身后的四人齐齐一动,手中的兵器诡异地四下一指,一柄长枪凭空幻化出来,硬硬地挡住了这一剑。
四象归一阵,这是实实在在的杀伐军阵!非军中精锐不能掌握。
第四百六十二章 有真人在中土国,四象阵也是分多种的,不但分了内阵和外阵,还有生灭分化之别。
所谓内阵,就是将人引入阵中才能动手的阵法,最有名的内四象阵,当属道宫所掌握的四象灭绝阵,四大宫联手占据四个方位的话,威力尤其大。
有人说这是上界传下来的阵法,原本是叫做四象诛仙阵的。
外阵就是合击之术,分化之术有四象分八卦、四象化两仪之类的。
四象归一阵,就是四象化两仪之后,两仪又归一,这种复杂的阵法,非军中精锐不能掌握。
这阵法极其强悍,别看出手的只是两名司修和两名制修,但是不但挡住了杜晶晶的一击,幻化出的长枪还在空中一抖,明显地还有余力。
杜执事先是一愣,然后冷笑一声,玄女宫巡寮执事杜晶晶,你们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她说得凶狠,但是心里却有几分忐忑,跟军队结怨的后果,可不是她能轻松承受的。
这里又不是朱雀城,小个子司修呲牙一笑,满不在乎地回答,至于我们兄弟是何人,也不劳阁下动问,咱们就当没见过好了。
杜晶晶略略有些犹豫,她虽然强横惯了,但是对方屡次表明,并无针对道宫之意,刚才她含恨出手,只是因为对方说自己的储物袋难看。
现在已经知道对方是军人,若是再强行出手的话,很可能产生她承担不起的后果。
正没个理会处,李永生轻笑一声,她们做个见证也好……喏,这里是五两黄金,还是快点拿木板过来吧。
李掌柜果然出手不凡,小个子司修斜睥他一眼,轻笑着发话,不过,为他们花这么多钱,值得吗?永生,这些人不地道!谷随风大喊一声,不用给他们钱!不地道……还用你说?李永生心里暗暗一哼,脸上依旧满是笑意,无所谓,谁让我是学长呢?咱也不差这几个钱,我都有储物袋!这话就实在太卖弄了,学弟学妹们的眼里满是星星……那可是储物袋啊,传说中到了化修修为,才能拥有的神器,而这学长结业才不过一年,就拥有了这东西。
小个子司修微微一笑,我怎么感觉,你一直在诱惑我杀人夺宝呢?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李永生一抬手,将金叶子扔了过去,好了,废话少说,天快黑了。
小个子司修一抬手,接下了金叶子,然后抬手打一个响指,拿木板过来!断路的对面一阵响动,出现两个人,各扛着一个大木板走了过来。
这五尺宽的缺口,其实挡不住行人,尤其对于这些本修院的修生来说,稍微迈个大步,就跳过去,主要拦的还是马车。
看到对面又出现两人,谷随风的心情越发地沉重了,这些人如此兴师动众,肯定不是五两黄金能打发走的,他们是要干什么?谷总谕认为,这些人很可能想绑架修生。
别看他对过路费斤斤计较,但是事实上,本修生里真没几个差钱的——前文早就说过了。
这七十多号本修生,真的被对方绑架勒索了,那他就成了博本院的笑柄。
马车先过!他大声发话,这个时候,他不会考虑是否可能得罪对方,对方的古怪,已经是怪到不能再怪了,他小心提防,肯定没错,过去之后,往远处走一走!果不其然,这些山民根本无所谓他说什么,就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
四辆马车很快就从木板上过了断口,谷随风又安排其他教谕先跳过窄沟,列好阵势防御——他们防御的,只是扛来木板的两名制修。
这有点大材小用,不过他们要负责接应走过来的修生,肯定需要一点实力才好。
修生们排着队,快速冲过木板,有那胆子大的,就直接跳过去了。
就在此时,马车处传来一声哀鸣,山崖上同时站起数人,他们手持多根长矛,一根接一根地投掷了过来,目标正是教谕们组成的阵势。
握草,小心!谷教谕看得睚眦欲裂,转身就冲了过去。
来处路上,保护修生的就只有李永生和两名道姑了。
三人虽然战力不俗,但是对着两个三才阵和一个四象阵,也不敢大意——必须指出的是,他们身后就是本修生们,对于战阵的攻杀,只能硬扛,不能躲闪。
李永生是最不喜欢这种情况了,他失去身法的话,战斗力会明显下降。
然而,谷总谕才冲过去,李永生的身子也是一闪,一刀狠狠地斩向山崖边的无人处。
张木子一见他的动作,想也不想,直接一口气放出了四五面盾牌,嘴里大喊一声,有真人,先防御!几乎在同时,小个子司修厉喝一声,动手!两名道姑,竟然要面对三个战阵和一名中阶司修。
不过她们也无法抱怨李永生——那家伙对付化修去了。
为什么要防御?杜晶晶气得抱怨一声,在她的眼里,这些本修生并不值得她来保护,她保护的人是李永生。
玄女宫倒是以防御见长,但那是柔性防御,而不是刚性防御,也就是说她们在采取防御时,需要有广阔的空间来退让和腾挪。
但是想到李永生对那些学弟学妹的态度,她还是冷冷一哼,不情不愿地撒出几个小盾牌,同时又抖手打出一张大网。
这大网本身就具备很强的韧性,柔性攻击不容易破开,同时因为不着力的缘故,甚至还可以反制对方。
不过打出这一张大网,也极令她心疼,嘴里大喊一声,李永生,你得赔我!张木子全力跟对方战斗着,但是偏偏还耳聪目明,她嘴里轻笑一声,让他陪你,你确信你的师妹不会杀了你?李永生却没有心思听她俩斗嘴,他一刀斩过去,正好空气中波动一下,隐约间有个人影现身出来。
人影的个头很小,比那个小个子司修还小了一圈,但却是初阶化修的修为。
他一直就潜伏在那里,而且他非常自信不会被发现,终于到了出手的时候,他却愕然发现,自己才要发动,那个初阶司修就一刀斩了过来!这实在太令他震惊了:要知道他藏踪匿迹的手段,是祖传的绝技,他潜伏着不动,能瞒过高阶化修的感知。
他原本是打算蹿出去掳人的,一切都准备好了,手都开始往外探了,哪曾想探出去的手,正在抓向一柄长刀!不过,他不愧是祖传吃这碗饭的,身手矫捷异常,人在空中,身子猛地一扭,硬生生平移了五尺多,让过了这一刀。
握草!他顿时大怒,一抬手,三道黑点就打向了李永生,奇快无比,死吧!李永生并不知道这黑点是什么,不过根据方位判断,并不会波及身后的学弟学妹,于是他身子一闪,一股神识重重地击出——对方的身手太敏捷了,他甚至来不及摸出撼神符激发。
神识击出之后,他才取出一块撼神符激发。
没办法,对于这种全敏型修者,必须高度重视,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巨大的破坏。
这厮果然身手极强,而且神识也相当坚韧,身子一闪,又闪到了两丈开外,那速度简直跟瞬移似的。
不过,他终究是没有逃脱李永生的双重神识攻击,身子顿时就是一僵,可就算是如此,在这瞬间里,他再度打出了三个黑点——是对着博本院的修生。
遗憾的是,因为身子僵了,三个黑点直接打到了空中——打飞了!见这厮如此地顽强,李永生身子一晃,又拉近了距离,抖手一刀斩下——不是只有你身法好!一刀斩出,瘦小化修的右臂就被斩落了下来——全敏型选手果然防御低。
李永生更不答话,又是一张符箓打出去,嘴里大喊一声,网住他!说完之后,他转身冲向战阵一方,一抬手,几点青芒打向四象归一阵。
就这短短的几息时间,张木子和杜晶晶已经被战阵逼得左支右绌了,以她俩的修为和战力,原本不至于这样被动,但是为了保护身后的本修生,她们只能选择硬扛。
张木子甚至气息都有点紊乱了,显然是吃了点亏。
见到李永生援手,杜晶晶精神一振,抬手向上空打出一道焰火,嘴里大喊,缠住他们!玄女宫求救焰火!小个子司修脸色一变,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嘴里大喊一声,快撤,这是朝安局的毒锥!他认出了李永生打出的青芒是什么东西。
何止毒锥,杜晶晶又是一声冷笑,又是四五团焰火接连打出,焰火破裂开来之后,化作漫天的白雾,洒了下来,遍布里许方圆。
对方逼迫得是如此之紧,她甚至没有时间发出求救焰火,现在得了手,她不但要求助,还要打出寻仇焰火。
这后面漫天的白雾,就是用来寻仇的,只要沾染半点在身上,就逃不脱玄女宫的追踪。
而且这名唤寻踪的白雾,不是灵气罩能防得住的,用气运重宝倒还能抵挡一下。
第四百六十三章 援兵到李永生上前助攻,杜晶晶也含恨出手,可是这军中杀阵,也真不是开玩笑,硬生生地扛下了毒锥和白雾,不过四象阵里,还是有个制修被毒得摇摇欲坠。
剩下的三人见状,果断地四象阵转为三才阵,硬生生地将毒气抵挡了下来。
这也是李永生选择攻击四象阵的缘故。
三才是杀阵,杀气极重,天地人三才,对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天生就是军中杀阵,对毒攻、幻象、诅咒什么的,有相当的免疫力。
四象阵对毒攻的承受能力,相对要差一点,而现在的四象归一阵,威力比三才杀阵还大一点,李永生当然要优先攻击四象阵。
三个三才阵,在白雾中缓缓地向后方撤退,他们没有气运重宝,但是仅仅凭着三才的军中肃杀之气,挡住了毒攻和寻踪丝。
不过他们由攻转守,却是必然了。
甚至那小个司修和制修,却是被毒气毒倒,其他九人,不得不放弃他俩。
这一方战线稳住了,李永生回头一看,发现那化修已经被本修生们打出的大网,缠得跟个粽子似的——身上起码缠了十几张网。
远处投掷长矛的人,也四散奔逃,谷随风也不敢追得太远,远距离诛杀了两人,悻悻地回来了。
而这边,张木子和杜晶晶还在对三才阵穷追猛打,三个三才阵却是因为要抵御寻踪丝,不能放手一搏,只能苦苦抵御。
但就算这样,他们也不失章法,进退有据,缓缓退却,三个三才阵之间,隐隐还相互支援,成了一个大号的三才阵。
以张木子、杜晶晶这种四大宫中数得着的司修,都不能迅速破防,可见军中的杀阵,真的是不可小看。
就在这时,远处奔来三人,有人高声叫着,玄女宫道友,紫府院刘澌来了!紫府院是子孙庙,却是承继了玄女宫的道统,算是苗裔,主要是因为,玄女宫收的男修太少,有刘姓弟子因此不满,玄女宫念在他劳苦功高的份儿上,只是逐出宫去。
结果就有了紫府院,但是有意思的是,这刘姓弟子生下的后代,倒有八成是女子,反倒是跟玄女宫越走越近。
这刘澌跟京城的幽思真君同名,也是男人,但也是男人女相,目前是紫府院的都讲——紫府院也在往子孙常住发展,所以有三都五主十八头的设置。
刘都讲是化修,跟玄女宫有不少交集,正好路过此处,看到有玄女宫的求助焰火,直接奔了过来。
三才阵里强撑的九人听到这一嗓子,长叹一声,抵抗的意志更弱了,有人高喊一声,两位手下留情,我们有话说。
放下兵器,老老实实待着,张木子冷哼一声,或可饶你们一具全尸。
我们是军中之人,这几位倒是不含糊,虽然求饶了,嘴上也不软,你们想杀,只管来杀便是。
能杀吗?真的不好杀,张木子游历天下,偶尔杀一两个军人无所谓,但是这种能组成战阵的军人,不是随便杀的,倒是玄女宫的杜晶晶,有巡寮执事的身份,顾忌可以少一点。
但是杜执事有其他顾忌,三湘算是玄女宫的地盘,杀人可以,得给军方一个交待。
而保护博本院修生的理由,显然有点不过关。
刘都讲很快赶了过来,果然是男人女相俊美异常,跟胡珩都有得一比了。
他识得杜晶晶,笑着点点头,原来是杜执事在此,我没来晚吧?有劳刘真人了,杜晶晶笑着一拱手,正好劳驾您主持一下公道。
杜执事你这话就见外了,刘澌笑着回答,紫府院和玄女宫同气连枝,哪里有什么劳驾不劳驾的。
他对杜晶晶的底细非常清楚,事实上,刘家也是半隐世家族,对隐世家族有天生的景仰,而杜晶晶又是上宫执事,还是极有可能马上晋阶化修的。
所以刘都讲虽然身为化修,对上杜晶晶,却不敢摆架子。
刘都讲客气了,杜晶晶发话,有点事情,麻烦你见证一下。
此时战斗已经停了下来,刘澌走过去,首先看到了被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小个化修,顿时大惊,冥蛇阴六?冥蛇阴六是大名鼎鼎的刺客,据说四大捕手中的扒皮曾经追踪了他七年,经历了三次受伤,有一次差点重伤死掉。
事实上,阴六都是假名,大家只知道此人姓阴,只不过是擅长隐匿和遁逃,别人说他很溜,所以被称为阴六。
阴六?杜晶晶闻言,都吓了一跳,这厮在七八年前,还在玄女山附近作案多次,现在玄女宫里,还有对阴六的悬赏。
她做梦也没想到,李永生居然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将此人擒获。
这悬赏能拿到手的话,对她这个巡寮执事,真的很重要,于是她眉头一扬,毫不客气地发话,这个人我要了。
凭啥呢?张木子不高兴了,永生擒住的,你这嘴张得倒是轻松。
不用争了,阴六在十几张大网里发话了,他苦笑一声,我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不过……我现在是荆王府的人,你们真敢抓走我?荆王府算什……杜晶晶话说到一半,终于还是没有说完,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在我玄女山作案多起,谁来说情都没用!阴六冷冷地看着她,我可偷过你玄女宫弟子的东西?你不是不偷,而是不敢偷罢了,杜晶晶冷笑着回答,我玄女宫的悬赏,却不是假的……敢在玄女山作案,你也是一等一胆子大的。
对一般偷儿来说,玄女宫弟子的东西,可真不是好偷的,人家是有师长的,万一偷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被人家推算出天机,那就等着倒霉吧。
而且七八年前,玄女宫出道的弟子,起码是拥有敕牌的司修,偷了玄女宫司修的东西……你说人家会不会计较?那我也不是大罪,阴六淡淡地回答,我可以出钱赎罪。
想都不要想,杜晶晶很干脆地拒绝了他,玄女宫的面子,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落的!敢动我军中真人?三个三才阵的人怒吼了起来。
原本他们还是遮遮掩掩,眼见阴六说出了来历,索性大方地承认了。
杜晶晶处理这种事也有经验,她一抖手,将一道红光打入阴六体内,冷冷一笑,你乖乖地跟我走,还可能有活路,这得由宫中长辈决定,你若拒绝的话,一年内必会死于非命!这道红光可不是寻踪丝那种大路货了,而是更高级的恩怨烙印,只有真君出手,才能消除。
当然,使出这种烙印,对杜晶晶也有不小的负担,所以她没有在打斗中使出。
这烙印一旦打上,玄女宫想要追踪阴六,真的不要太轻松,一年之内,派出人斩杀了阴六就行——甚至玄女宫都不用亲自出手,泄露了他的行踪就可以。
这正是杜执事所说的意思:你若是仗着荆王府的身份,我现在放了你也无妨,反正回头你死了,也未必是我玄女宫出手——你自己看着办吧。
阴六终于沉默了,半天之后,他才出声,我问一个问题,如能得到答案,我跟你走。
杜晶晶冷哼一声,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玄女宫讨价还价?话很难听,然而,她虽然仅仅是高阶司修,但在宫中有职位,还是巡寮执事这种对外的职位,当然要维护玄女宫的尊严。
阴六也是桀骜不驯之辈,不过他知道那道红光是什么东西,想到自己可能死于非命,他只能强压怒火,咬牙切齿地回答,我阴某人好歹也是号人物,并没有得罪你玄女宫太死。
杜晶晶迟疑一下,终于点点头,轻笑一声,行,好久没有看到你这种胆大包天之辈了,阴真人,你的要求我允了。
张木子微微颔首,心说这杜执事虽然毛病多多,却也有几分不输男儿的豪爽。
阴六艰难地扭动一下身子,看向李永生,我想问一下,你是如何发现我的?我自问,藏踪匿迹的本事,天下无人能及。
李永生没有想到,他的问题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微微一错愕之后,他笑着点点头,没错,我见过的人里,以你的隐匿手段最强……我只是觉得,周围应该有化修隐藏。
阴六嘿然不语,半天才问一句,是因为有你在的缘故吗?有北极宫和玄女宫的道长在,这点人不够看,李永生回答得八面玲珑,不忘捧一捧张木子和杜晶晶。
不过最后,他还是霸气侧漏地说一句,荆王府也知道我李永生,没有化修,怎么敢来?这话说得非常自信,看得一干学弟学妹们心荡神驰不能自已。
可是阴六知道,这话是真的没错,李永生独斗一个化修和四个司修的事情,早就被荆王府得知了——毕竟李掌柜还利用了一把荆王府。
但是这个答案,并不能让阴真人满意,于是他又问一句,那你如何能判断出我的位置?对他而言,这个答案很重要。
李永生微微一笑,我没有判断出你的位置,只是猜到了你要对谁动手!第四百六十四章 人情往来阴六闻言,顿时愕然,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不可置信地发问,你一直在等着我动手?没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
呼,阴真人颓然地叹一口气,那么,我也栽得心服口服,李永生你……不愧是号称博本院建院以来第一人,佩服!他这话,听得懂的人不多,只有寥寥几个司修,才知道他为何如此佩服李永生。
要知道,预判到一个人即将行动,并且在起意之际,就能抓到蛛丝马迹,并且还能及时发出雷霆一击,这样的修者,实在太少了。
尤其是,阴六是初阶化修,而李永生只是初阶司修,两者之间差着一个大阶位,能做到这一步,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倒是博本院的修生,发出了雷鸣一般的欢呼——这可是化修啊,一个堂堂的化修,当着众多人宣称,李永生不愧是博本院第一人,大家都是与有荣焉。
待欢呼声稍弱,杜晶晶轻咳一声,好了,阴真人,你已经问了不止一个问题了,满意了吗?呵呵,阴六苦笑一声,我就知道……我此番就不该来,唉,果然是如此啊。
就在这时间,又有一道人影划破长空而至,来的是一个英挺的少妇道姑,她一抖手,放下了裹着的三名玄女宫弟子,四下扫视一眼,何事示警求助?见过高真人,刘澌走上前,笑着拱一拱手,又俊俏了不少。
你个混货,当着这么多孩子,不知道个羞耻!高真人明显跟刘澌很熟,笑着白他一眼,又看向杜晶晶,嗯,怎么回事?巡寮执事杜晶晶,见过高真人,杜晶晶规规矩矩地施礼,今日弟子……听完杜晶晶的话之后,高真人侧头看向李永生,你此行,是为了护送此子?嗯,是赵欣欣师妹请求的,杜晶晶依旧依足了礼数,老实地回答,走了宫中任务流程的。
宫中弟子也能发布任务,宫里会适当地收一些管理费。
九公主在玄女宫,算是明星人物,名气甚至比杜晶晶还要大不少。
高真人又看向那些衣衫褴褛的山民,淡淡地发话,军中人物,不宜过分招惹……杜执事你既然在寮房,当知道分寸。
弟子知道,杜晶晶老实地点点头。
不过敢对我玄女宫弟子出手,些许教训,是该有的,高真人冷冷地发话,又看向被大网裹着的阴真人,此人便是阴六?正是此獠,杜晶晶再次恭敬地回答,弟子已经答允,尽量为他争取一丝生机。
哼,高真人冷哼一声,并不做正面回答,而是冲张木子微微一笑,三宫主曾对我有点拨之恩,你若如有机缘,请待我问候,说我来年定会去拜望她老人家。
她只知道,张木子是北极宫弟子。
弟子谨遵真人敕令,张木子不卑不亢地回答,定会上报恩师。
你是三宫主的弟子?高真人微微地吃了一惊,然后又看向她腰间的储物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语气却更和蔼了,记名的,是吧?一点小心意,算我的见面礼。
一边说,她一边抬手,一张玉符轻飘飘地飞到了张木子面前。
谢过高真人,张木子并不抬手去拿,而是深施一礼,未得恩师允诺,愧不敢领。
三宫主的规矩,实在有点严,高真人笑一笑,然后一绷脸,长者赐,休辞!张木子再次深施一礼,实在不敢坏了宫中规矩,还请长者莫要为难弟子。
高真人幽幽地叹口气,让你领个人情,还真难……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张木子迟疑一下回答,弟子在朱雀城游历,有事自会求到高真人。
有栗化主和丁经主,何须求到我?高真人嘴角微微一撇,前一阵子胡珩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她当然也听说了。
然后,她又看向杜晶晶,我出手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你代收了吧。
杜晶晶上前一步,接下了玉符,谢高真人赏赐。
她跟高真人不怎么对路,但是这时候,她必须得接下来,这关系到玄女宫的面子。
见她接了玉符,高真人微微一笑,好了,你的允诺,我自会考虑。
然后她一转头,看向刘澌,你我二人,带阴六入玄女山?好啊,刘澌俊俏的脸上,泛起妖异的笑容,你就算不说,我也有此意,三湘郡现在有点不太平。
那就走吧,高真人看向阴六,淡淡地发话,把这些束缚网收了。
真人且慢,谷随风喊一嗓子,众目睽睽之下,他走了过来,恭敬地一抱拳,在下博本院武修总教谕谷随风,此番护送修生回博灵,中途遇袭,有些问题,想跟阴真人请教一二。
高真人眉头一皱,就想呵斥对方,你弟子遇袭,跟我玄女宫有屁的关系,你找阴六的麻烦,该排在我玄女宫之后,懂吗?就在此刻,张木子轻声嘀咕一句,高真人,李永生现在是博本院的研修生。
咦?高真人纳闷地看李永生一眼,她还真没想到,这个司修居然还在修院读研修生——你这修为,都赶上修院的武修总教谕了啊。
有些天才,生来就是让人产生失落情绪的,她暗暗叹口气,凌厉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冲谷随风点点头,好吧,你随便问一问,我还等着赶路。
谷总谕虽然脾气暴躁,但也不是不会做人,闻言又一拱手,多谢真人厚爱,现下天色已晚,又下着雨,不如就在山中扎营,等明日天亮,真人再回转,您看可好?这个……高真人有点犹豫,若仅仅是她带着三名弟子,并不害怕漏夜赶路,不过再加上手里的阴六,又是撞破了荆王的好事,她再坚持赶路,就有点对弟子们不太负责了。
这建议,我看不错,刘澌笑眯眯地发话,歇一晚上吧,大雨天的赶什么夜路?高真人又白他一眼,微微颔首,好了,那赶紧选个地方扎营吧。
地方很好选,前方一里多一点,就有一块相对平坦的高台,约莫有百丈方圆,视野比较开阔,关键是半夜一旦雨大,这里也受不到影响。
刚才的战斗中,还是有两个本修生被波及了,其他本修生则是挑选树木,兴致勃勃地打算扎雨棚——这是博本院的必修手段之一。
长程马车也不得不停下来,几个车夫一脸的苦大仇深——白天那些人投掷长矛的时候,先杀了两匹马,吓得他们不敢再多事,可是现在,他们就要考虑,如何向车行里交待了。
在一片纷扰和喧闹中,李永生默默地往更高处走一走。
他放出一把大阳伞,又取了桌几出来,坐在椅子上,虎视眈眈地四下扫视——他并不认为,现在就是绝对安全了,该有的戒心,他绝对不缺。
他的行动,不少人没有注意到,但是只要注意到的人,心里都忍不住暗伸大拇指:传言一点不假,年纪轻轻就思维如此缜密,行事如此老辣,成功果然从来不是幸致。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营地不那么乱了,才有一名教谕带了两名本修生过来,笑着发话,你下去歇着吧,这里我们来看守。
那这阳伞给你们用了,李永生也不客套,起身就走。
他离开之后,一名本修生才苦笑一声,谁敢学李学长这样放警戒啊。
无妨的,有俩真人呢,教谕笑着摇摇头,若是他们镇不住,咱们躲在哪儿都一样,后半夜可是凉,还是有个避雨处好一点。
李永生走过去,发现修生们还在手忙脚乱地扎雨棚,少不得一抬手,直接放出一个现成的来,用这个好了。
他的雨棚是标准的野外装备,连撑杆都准备好的,不过一般来说,没人会随身携带。
买这一套可不算便宜,更关键的是,本修生们虽然富有,也没谁会带个储物袋出门——这一套东西占地可不算小。
这行为多少有点炫耀的感觉,不过学弟学妹们早就将他视作偶像了,马上有七八个人过来,帮着他搭起了雨棚。
这个雨棚极大,长有三丈,宽有两丈多,难得的是,撑杆异常结实,猎猎的山风吹过来,撑杆纹丝不动。
四辆马车也被修生们连推带抬地弄了上来,有那被雨淋湿的修生,赶紧钻进马车避寒。
李永生见状,又取出三幅帘子,挡住雨棚三面,紧接着,就冲进来三十多号修生躲风雨。
又有修生从马车上取下干柴,就地点火做饭。
扎营没有问题,但是讯问却出了点问题。
十余名军人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尤其是组成三才阵的九人,他们认为自己属于主动放下武器,你们不能拿我们当囚犯来对待。
而道宫的人并没有参加审问,他们没兴趣了解军队的事情,只是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着。
谷总谕审问半天之后,忍不住心浮气躁,狠狠地盯着阴六,说吧,你打算对谁动手?阴六不屑地看他一眼,冲雨棚里的李永生扬一下下巴,你去问你的研修生吧。
第四百六十五章 真相谷随风好悬没被这回答气炸了肺,他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阴真人,是不是你以为,只有道宫的人制得了你?初阶司修威胁初阶化修,这也真是没谁了,要知道博本院的院长,最多也不过是高阶司修,承受不起化修一怒——差着级别呢。
然而,谷随风真的很狂妄吗?未必!阴六气得怒火中烧,但他还真不敢发作,博本院里,不用说别人,只说李永生,就是他惹不起的,更别说李永生的朋友杜晶晶,还为他缓颊来着。
于是他强压怒火,冷冷地回答,看在杜执事的面子上,我不计较你的冒犯,我只强调一点,我们对博本院没有什么恶意,今天没有打算杀人!没有打算杀人吗?也许是吧,反正只是两个本修生受伤,反倒是他们死了两个人。
荆王的人从一开始,就在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收过路费的、扛木板的、投掷长矛的,这些都没有强力进攻,否则从一开始,修生们就会损失惨重。
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掩护阴真人出手。
谷随风想一想,觉得自己还是要先搞清楚,阴六打算对谁出手。
虽然他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冲着李永生招一下手,永生……过来一下。
李永生也没兴趣听这些,不过见到谷总谕招手,还是走出雨棚,走了过来,您有事?看看,还是自家的修生好,谷随风很不屑地看了阴六一眼,你再牛,这膀子还不是被我博本院的修生斩断的?阴真人不肯说,他打算对谁出手,你能说一下吗?李永生怔了一怔,然后一扬眉头,四下扫视一眼,冲着一个方向一指,并不说话。
谷随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里暗叹一声:果然是她!一个白衫女子,正手执雨伞,静静地站在雨中,不是别人,胡畏班的班花依莲娜。
依莲娜并没有出手干活,也没有做饭,上了高台之后,就一直那么静静地站着。
她的手肘上,挎着一个白色的小包裹,时不时地,她从里面取出点东西,似乎是干粮,然后扭身塞进嘴里,闭着嘴轻轻咀嚼。
一名教谕听到这话,忍不住愕然张大了嘴巴,荆王还好这一口?李永生嘿然不语,教谕,你想啥呢?阴六听得都闭上了眼睛,博本院……这也真是良莠不齐啊,修生像教谕,教谕像修生。
小王,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样,谷总谕干咳一声,永生,给他讲一讲?三湘动荡,大家都是知道的,李永生沉吟一下,含含糊糊地发话,我觉得这个……斗争吧,有的时候,要讲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这话真不好明白地说,荆王终究是没有举反旗,他若胡乱说话,是可能被追究责任的,虽然他并不在意被追究责任,但是,何必没事找事呢?谷随风终于确定,自己猜的没错,此前他怕说错了遭人笑话,所以没敢开口。
当然,涉嫌亲王跟胡畏族勾结的话,他也不敢乱说——恶意挑唆皇族感情,情节严重者,可以诛三族。
胡乱说话的王教谕狠狠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发话,是啊,咱修院胡畏班的修生,来历都不简单。
尼玛,你能闭嘴吗?谷随风苦恼地一拍额头,又看向阴六,你打算擒走她?嗯,阴真人哼一声,点点头,难得地配合了一下。
谷随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怪不得你们一开始没下狠手。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阴六,擒下之后,你觉得能带走人吗?阴真人还真是有点怕他。
原本他们出任务的时候,是打算强行将人带走的,依莲娜的父亲,前一阵出人意料地成为了胡畏族一个部落的酋长,那么在育种基地的依莲娜,就成了荆王眼里的香饽饽。
在育种基地发难的话,麻烦太多,他们打算在修生回程的路上,冒充山匪来一次突然袭击,趁乱将人掳走。
可是当修生队伍上路的时候,猛地多出了李永生和两个道姑,荆王府的人顿时傻眼,最后不得不请阴真人出马。
阴六都不想来,不过当他听说计划之后,觉得自己抢了人就跑,逃脱的概率应该不低,所以才接下这个任务。
哪曾想,李永生比传说中还要变态,居然能后发先至地发起攻击,抢了他这个化修的先手,最后竟然……还斩了他一臂。
听到对方这么问,阴真人干笑一声,能不能带走人,总要试一试吧……要不现在去了我的禁制,咱俩比一比脚力?你都这样了,还敢挑衅我?李永生不屑地一哼,带不走也要杀死,我说得对吗?这话背后的意思很残忍,但却又真实无比,皇族绝对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既然不能为我所用,给对手制造点麻烦也不错。
活的依莲娜有价值,死了的依莲娜,一样可以废物利用。
阴六嘿然不语,这话他是不敢再回答了,身为曾经的江湖中人,他蔑视一切冠冕堂皇的虚伪,所以他无法否认。
然而,对在场的众人来说,不回答……那就是回答了。
谷总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狠狠地瞪那些军人一眼,怪不得你们没胆子说!那些人脸上的桀骜之色消失,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耻辱!军人的耻辱!王教谕又跳了起来,卫国战争,这才过去多久啊?你们配说自己是军人吗?依莲娜在远处听到了这一声,讶然抬头看了过来。
然后,有人低声嘀咕一句,胡畏族又不是新月国的,你们博本院,不也有胡畏班?你!王教谕气得暴跳如雷,却又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气得哼一声,又悻悻地坐下了。
李永生冷哼一声,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句,有些底线,不能逾越。
搞明白遇袭的真相之后,别说是博本院的人,就连道宫中那些人,也有点意兴索然——这尼玛都是些什么狗屁事。
杜晶晶站起身来,走到那个小个子司修面前,淡淡地发问,你说你耳朵不好?小个子有气无力地看她一眼,再也不复白天的嬉笑怒骂之色,有些东西一旦被戳穿,当事者的心理防线就会轰然崩塌——丑恶终究是见不得阳光的。
那留之无用了,杜晶晶手一抬,手中已经多了把短刀,手臂划过,两只血淋淋的耳朵就掉落在地上。
她扭头看一眼高真人,发现高真人脸上没啥表情,心里那点忐忑也就不翼而飞:就是嘛,敢对玄女宫弟子出手,些许薄惩,总是该有的……雨在子时停了,卯时又开始下,高真人和刘真人带着阴六冒雨走了。
至于那些军人,高真人根本没有过问,博本院的人也没理他们,径直走了——不是不想理,而是没能力,本修院凭啥抓军人?拉车的马匹少了两匹,不过四匹马拉的车,三匹马也拉得动,修生们主动轮流下车,跑一阵之后再上车,以求加快速度。
又过两天,车队抵达了博灵郡,距离关口十余里,就碰到了江陵府的两名司修,分别是府房教化长和府房捕长,还有十余名制修。
江陵府的知府,是博本院出身,听说学弟学妹们在三湘遇险,特地派出人手,进入三湘郡接应。
待进入博灵郡之后,又有江陵军役使带了小校等在关口处。
江陵府的六房,派出三房的老大接应小小的修生,看得出来,发生在三湘的事情,带给了博灵郡极大的刺激——起码是江陵府被刺激到了,因为他们紧邻三湘。
江陵军役使是由副使扶正的,正使涉及了连鹰案,已经被撤职查办了,为了避免动荡,所以将他这个跟连鹰不对头的副使扶正。
军役使忽视了几乎所有人,眼里只有李永生——此人不但是他仕途上的恩人,而且据说,还跟京城的军役部长李清明交好。
他对李永生的巴结,令其他人都不忍直视,他甚至公然表示,若不是受到体制约束,军人不能跨境,我早提一旅人马,去三湘接你了。
杜晶晶见状,都忍不住一拍额头,中土国的军人,都堕落成这样了?张木子淡淡地看她一眼,比荆王的军队更堕落吗?杜晶晶很无奈地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要说车队在三湘是提心吊胆,那么进入博灵之后,简直是换了人间,走到哪里,都有当地官府热情接待,沿途还有民壮甚至军校随行,就像打了胜仗回来一样。
江陵军役使直接将李永生送进了七幻城。
进入七幻城地界之后,军役使小心地跟他商量:郡军役房新上任的王军役使,想要请你前去坐一坐,认识一下。
李永生不是个古板的人,但是他挺烦这种迎来送往的礼节,就说我回博本院,事情还很多,这个……回头吧。
他确实事情挺多的,这是一学年结束,他要写报告的,这次谷总谕征召他,算是修院任务,完了任务之后,他的考核就算过关了。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得写个东西不是?要不然就太不给教谕们面子了。
然而,就在他进七幻城的当天晚上,王军役使亲自来访。
第四百六十六章 又到结业季李永生回了七幻城之后,其实没有休息的地方。
理论上,他在研修生宿舍里,有一张床铺,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连那个房间都没进去过,至于说同舍还有什么人,更是不知情了。
此刻他也能回去,但是他并不确定,自己的床上,是不是堆满了杂物,甚至睡了其他(女?)人,倒不如不去了——反正从来没去过。
博本院他还有几间门面房,曾经的中土国第一家广播电台,就开设在那里,后来被投石机砸了,又修好了。
但是那门面房,本来就是副院长宋嘉远给他的福利,本修院收走了没有,真的不好说,就算没有收走,目前应该也是小鲜肉在操作经营。
肖仙侯是他窘迫时交的好友,还曾经为他仗义出头,尤其是小鲜肉的家庭,也有点难言之隐,他肯定不会去关注门面房的经营情况。
确切地来说,他不可能去门面房那里住。
那么该住到哪里呢?博本院周边,是有客栈的,尤其是这一年,又有一家比较上档次的客栈开业了,这种行业,永远不会少了新来的竞争者。
李永生在一路上已经了解得明白了,跟着车队走到博本院门口的时候,直接停了下来,好了,我就住这里了,今天晚了,大家也累了,我就不进修院了。
谷总谕不能答应,直接喊了出来,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修院里能少了你住的地方?实在不行,你住我家,我一家人住到我妹妹那里。
他的妹妹在博本院外面开了一个药房,顺便卖点兵器什么的,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意思,关键是,谷总谕在博本院,住的是独立小院——武修总教谕呢。
这个不合适啊,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又瞥一眼身边的两人,这客栈里也有独立小院,我就住这里吧。
正争执间,客栈里冲出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秦天祝,他笑着跟李永生打个招呼,永生才来啊?房间我给你订好了。
李永生很无语地看着他,老秦,我是要住独院的。
就是独院,秦连成笑着点点头,出言调笑他,堂堂司修了,怎么能委屈你住客房?你这家伙,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竟然这么跟本司修说话……咦,你也中阶制修了?汽车人也是去年升的研修生,一年时间,居然也晋阶了。
只许你勇猛精进,我们只能原地踏步?秦天祝得意洋洋地反问他一句,然后冲谷随风点点头,谷总谕,永生就交给我了,您忙去吧。
谷随风翻一翻眼皮,仔细招呼好了,要不然小心我让你挂科!秦天祝也真是有心之人,李永生住进小院才知道,原来这客栈是刚开的,干净整洁,入住的人很多,而小院更是非常抢手,秦天祝早早就订了下来。
小院不大,正房三间,左右各是两间厢房,院门口还有厨房,足以供一个七八口之家以及几名仆人居住,甚至能自己做饭。
这种档次,搁到地球上也是五星级酒店豪华商务套的级别了,考虑到私密性的话,甚至可以媲美总统套房。
张木子和杜晶晶实在不见外,根本都不跟秦天祝打招呼,直接霸占了两间正房,李永生和秦天祝也只能相视一眼,无奈地笑一笑。
博灵郡也正值梅雨时分,李永生刚安顿下来,外面就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没过多久,又有两人找上门来,却是胡涟望和肖仙侯。
原来三人早就商量好了,要跟李永生在这里好好聚一聚,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永生这家伙一飞冲天,在修院里已经很少能见到人了,既然难得回来一次,还不好好地喝两盅?谈笑中,李永生才知道,原来秦天祝也是刚晋阶的中阶制修,据说是秦家倾斜了资源,打算好好地扶持一下。
他不知道的是,秦天祝受到家族的重视,跟他还有很大关系,秦天祝的大伯可是在十方丛林的,知道李永生不但跟瘸真君有关,更知道他这两年混得风生水起。
别的不说,北极宫的张木子,一直跟在他身边,而他又交好了同为十方丛林的巴蜀烟霞观,现在在朱雀城,也是一号人物。
这样的人,能跟秦天祝有交集,不但是他的造化,也是秦家的造化,这层关系必须维系下去。
想维系关系,秦天祝的修为就必须得跟上去,人都是活在现实里的,双方的修为和地位差距太大的话,就算想珍惜昔日的友情,也不得不正视差距。
修为和圈子差得太多,坐在一起,甚至连共同话题都没有——一直谈昔日的同窗之情吗?所以秦天祝就得到了一些家族资源,他本身也是相当杰出的,于是晋阶了中阶制修,一年晋一阶,这个速度也很令人震惊了。
当然,不能跟李永生相比,正常人就不跟变态比。
秦天祝此次租住小院,走的也是族里的公账,他现在是有收入的研修生,不过那点钱还不够他自己折腾的,租这样的总统套,压力是很大的。
他的现状如此,而胡涟望和肖仙侯也是心神不定,他们是担心即将到来的结业测试。
本修生能三年结业的并不多,外舍生升内舍生和内舍生升上舍生,不会卡住太多的人,但是上舍生一年期满,就要晋阶制修,这卡住了大部分人。
更多的本修生,是四年完成结业的,就连五年完成结业的本修生,也比三年结业的要多——没有六年完成结业的,五年就是极限了。
胡涟望和肖仙侯都是三年的修生,按说今年压力不用太大,但是能进本修院的,有几个是甘于平庸的?他们也想今年就结业。
当然,愿望是美好的,但是操作难度真的很大,两人的课业并不占优,胡涟望还好,勉强算得上是中游,而肖仙侯则是下游里面的中游。
单论武修修为的话,肖仙侯略微强一点,这是他天生底子好,论勤奋他还不如胡涟望。
两人来了不久,就到了饭点,秦天祝早点好了酒菜,着人送过来。
大概是受到李永生影响,张木子现在也有点喜欢赏雨了,她在正房的屋檐下,就坐在台阶上,拿出了自己的酒,又跟送菜的小二点了两个菜,并不上桌去吃。
搁给一般人这么吃饭,叫寒酸,但是道宫中人如此做,那叫洒脱!她不想跟那些红尘俗世中的小男孩坐在一起吃饭,就这么简单。
杜晶晶也凑了过来,学她一般坐在台阶上,点了两个菜,然后挑衅地吐出两个字,喝点?屋外两人喝得正酣的时候,胡涟望开始在屋里的酒桌上抱怨,说今年的课业测试十分艰难,都已经超过往年四年级生的难度了,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刚刚补测过最后一门。
一般来说,三年级生的测试,要比四年级生略略简单一点,这也是鼓励优秀修生提前结业的意思,然而这只是本修院默认的,并不是规则。
秦天祝听得就笑,可以去气运室冲阶,你就知足吧,谁规定新生科目就该易于老生的?这是学霸的自信,汽车人从来不觉得,那点难度算差距。
我的心思全放在补测上了,胡涟望颓然地表示,对于冲阶……真的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李永生侧头看一眼肖仙侯,你今年能冲阶不?能冲,小鲜肉点点头,然后干笑一声,是那谁主动帮我的,我不好再提别人……合着他过测试的时候,肖田遵找人打了招呼,积累下来的两门补测顺利过关,他是堂堂的副教化长,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旁人羡慕不来,当然,若是肖仙侯实在差劲的话——比如说差到杨国筝那个程度,恐怕是肖教化长也无能为力了。
反正这世上从来不存在绝对的公平,不过肖仙侯对于自己帮不上胡老大,也是有点内疚。
值得高兴的是,他跟他父亲的关系,是有所缓和了,起码那个人改成了那谁。
如此一来,他在课业上花的精力少了,冲阶成功的可能性就要大很多。
秦天祝斜睥他一眼,冲制修有几成把握?四成……不到吧,肖仙侯一摊双手,我俩又没有你俩变态,明年结业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找个小气运室,先冲一下,秦天祝淡淡地发话,成功率会高一点。
去年他就是这么干的,指望赚教化房的悬赏,不成想遭遇李永生这个变态,输得令他绝望,甚至都后悔不该花那笔钱。
不过因为积累得厚了,今年他轻松晋阶中阶制修,倒也是福祸相依。
小气运室……肖仙侯翻一下白眼,那得花多少钱?便宜一点的……估计也就五六百,秦天祝很随意地回答,他去年找的气运室很不错,就算对方看在秦家的面子上,打了一个折扣,也花了八百多块银元。
对着两个穷人,他就不炫耀自己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礼下于人肖仙侯闻言,狠狠瞪了秦天祝一眼,我俩又不像你家这么土豪!是啊,胡涟望也跟着点点头,五六百块银元……我不如再等一年,明年结业好了。
秦天祝没好气地回答,你俩可以合用一个啊,肯定会有优惠的。
砍一半也用不起,肖仙侯很干脆地摇头,就算只花两百银元,能提前一年结业……这一年时间,我连二十块银元都赚不到好不好?再加上少了一年修院的费用,了不得五十块银元,胡涟望跟着发话,花两百,能省五十,这账怎么算也不合理。
我跟你们就没话!秦天祝气呼呼地回答,他去年可是花了一大笔钱的,哪怕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也不能同意这俩的说法。
所以他很明白地指出,肖仙侯你肯定听说过,年龄是个宝,文凭不可少,在官府里做事,你年轻一岁,不知道会比别人多出多少机会来……这东西是能拿钱买得到的吗?唵?这话有道理,但是这二位齐齐摇摇头——没办法,穷啊。
秦天祝知道,肖仙侯跟李永生关系更好,于是看向他,你帮永生张罗产业,应该也攒下了点家底,还差多少?我借给你!那是永生的,回头我还要跟他交账呢,肖仙侯摇摇头,再说了,你要是不帮胡老大的话,我一个人还是用不起气运室啊。
秦天祝哭笑不得地一摊双手,拜托,我也没那么多钱,你当我能帮却不帮?正说得热闹,小院大门咯吱吱被人推开了,推门的是两个年轻人,身后还有一名四十岁许的中年人。
中年人跨进门槛,站在那里笑着一拱手,冒昧前来,打扰了,请问李永生在吗……咦?看到两名年轻道姑坐在台阶上喝酒,他忍不住揉一揉眼睛:尼玛,这是啥意思?李永生见状,站起身走出正厅,站在房檐下发话,我就是,请问你是?这个……中年人看一看对方身后的三个年轻人,又看一看那俩道姑,有点为难地表示,我是郡军役房才到的王志云,敢问李朋友,可否借一步说话?高阶司修……还是刚到的!李永生心里盘算一下,沉声发问,可是郡军役使当面?一个年轻人向前迈一步,傲然发话,王大人是军役正使!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规矩呢?我们两个司修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制修插嘴?再想一想让自己吃过苦头的连鹰,他心里越发地不满了,于是面无表情地回答,借一步说话不必了,军役使大人信不过我的朋友的话,就请回吧。
小齐,你怎么说话呢?王志云冷哼一声,怒视着身边的年轻人,自己掌嘴二十下,回去领二十军棍,禁闭三天。
可是……小齐闻言,顿时愕然了,您和副使,都是刚到的!他也知道,军役使今天来看望的年轻人,是了不得的人物,连鹰的倒台,更是跟此人有关,不过看到李永生年轻的面孔,他本能地生出一些嫉妒。
而且,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连鹰被带走之后,没过多久,博本郡的军役副使也因为失察的缘故,被军役部找个理由,调回京城养老了。
博灵军役房的正使和副使,都是新来不久的,他强调一下王大人是正使,这就错了吗?王志云的脸色,越发地黑了,他冲李永生苦笑一声,抱歉,这孩子被家长宠坏了,小李……替我掌嘴!另一个年轻人微微一怔,身子一闪,就来到了小齐的面前,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抽了过去,既脆且响。
那小齐怔住了,他捂着自己的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小李,你……你敢打我?我在执行军令,小李面无表情地回答,同时左眼微微挤一下:你小子配合一点!啪啪声连续响起,眨眼之间,小齐就被扇了二十记耳光。
耳光扇完,他的嘴角淌血,脸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这还是小李手下留情了,没办法,在场这么多司修,玩猫腻也不敢玩大。
小齐也不敢多嘴了,只是极为隐秘地看李永生一眼,眼中充满了怨毒。
李永生却没在意这一眼,而是冷着脸看着王志云,军役使大人在我的住处动手,这是打别人呢,还是打主人呢?握草!王军役使一咬牙,这李永生果然不是好相与的。
他其实也知道,在对方的地盘惩戒自己人,有对主人不敬的嫌疑,不过他着急冲李永生示好,就忽视了这可有可无的禁忌,然后被对方点出了失礼之处,示好不成,反倒被说成了示威。
说白了,他还是小看了对面的年轻人,人家虽然年轻,行事却老道无比。
他只能讪笑一声,永生,别这样,我跟曲婉儿是同窗。
曲婉儿?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干笑一声。
他虽然治愈了曲胜男,跟曲老的关系也极好,但是他对曲婉儿的印象,可一直不怎么样,那女人身上,二代气息太浓,有意无意间,都是一副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的做派。
不过,曲老的面子,他还是要买的,于是淡淡地发问,你是来给曲老带话的?这个倒不是,王志云讪笑一声,他能点出曲婉儿,却绝对不敢胡乱打曲胜男的旗号,我是有事跟阁下相商……那个小齐,是我老友之子,有点骄纵。
我也说嘛,军中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了,李永生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跟我商量事情,那就不必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研修生,担当不起厚望。
王志云早打听清楚此人的性情了,也知道此人对军方的态度。
但是当他直面此人的时候,才能感受到这副年轻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桀骜。
不过,人家是真的有嚣张的本钱啊,别的不说,四个年轻人在屋里喝酒,而两个年轻貌美的道姑,还是高阶司修,居然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吃饭。
——见过不把道宫放在眼里的,没见过这么糟蹋的。
张木子和杜晶晶一看军役使的表情,就知道这厮想歪了,不过,想歪就想歪了,这关她俩什么事?她们也没兴趣解释。
她俩是跟李永生熟惯,才如此不拘小节的——好吧,其实跟道宫中人熟惯,那也是李永生的不凡之处。
王军役使想歪了,就更加恭敬了,事关博灵郡黎庶的安危,还望阁下能一听。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你是军役使,博灵郡黎庶的安危,是归你考虑的,跟我这个研修生无关!正是因为我在考虑,所以才来找你商量!王志云很无奈地回答,顿了一顿之后,他又说一句,我强调一点,这是商量,绝对不是征用。
嘿嘿,李永生被他最后一句话逗乐了,你对我也算下功夫了,那进来边吃边说吧。
正厅里碗筷都是现成的,秦天祝想将上首的位置让出去,王志云很干脆地坐到了靠门的下首,大家不用客气,我这人不讲这个。
相比坐在台阶上那两位,我起码是坐在椅子上的。
既然吃喝了起来,王军役使也不着急谈正事了,而是听这几个小家伙闲聊。
年轻人聊的话题,无非就是那些,他听了一阵,也开始插嘴,说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
必须指出的是,他这个身份,对其他三人,还是很有威慑的——秦天祝算个眼高于顶的了,但是就算他伯父亲自来,也不敢小看一郡的军役使。
王志云有意跟李永生拉近关系,说话的时候没有丝毫架子,而他说的那些往事,年轻人听了,也是大开眼界,不知不觉中,他就占据了谈话的主导位置。
往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京城最近的风云——这东西,是李永生也爱听的。
不出意外地,王志云说起了英王,不知道军役使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说东北不稳,而英王在民间的威望极高,有人甚至呼吁英王前往东北镇边。
哦,对了,宗正院已经行文,英王贤名在外,亲王爵位应该世袭,无错不削,目前就等内阁审批过关了。
不过事实上,内阁对此没有太大的发言权,他们可以批驳回三院六部正职的委任,让天家重新换人,但是对内廷十二监司监的委任,他们就只能劝谏了——那是奸佞小人啊。
至于说皇族内部的事情,内阁的话语权就更小了,赵家人内部的事情,只要宗正院同意了,今上点头了,内阁凭什么干涉人家家族内部的事?若是像襄王一般,行事太出格,想要世袭亲王,内阁可以不给太皇太妃面子,直斥其非,不同意落印。
但就算不同意落印,亲王世袭的决定,可以走中旨昭告,不带你内阁玩了,天家直接宣布,只不过这么做,天家形象会受损,内阁也会有被打脸的感觉。
所以英王的王爵世袭,基本上算是板上钉钉了,既然板上钉钉,英王就算被正名了,镇守东北的呼声,当然是越发地高涨。
第四百六十八章 有所求秦天祝三人,哪里听过这样的辛秘和形势分析?小鲜肉若不是肖教化长苗裔的话,或者还能接受到一些这个层面的消息,而秦天祝更是只关心道宫的消息,心思没用对。
至于说胡涟望——他根本没有任何听到这种消息的途径!李永生脸上没什么表情,这让一直暗暗观察他的王军役使,有点小小的失望。
大家聊得高兴,不知不觉间,就过了戌正时刻,八点多快九点了。
王志云看一看屋外,醉醺醺地发话,还下着呢,天不早了,先散了吧,回头接着聊。
秦天祝知道此人有话跟李永生说,正要答应下来,哪曾想肖仙侯大着舌头发话,别啊,继续喝着,大不了晚上我不回宿舍了,是吧老大?没错,胡涟望的舌头更大,他的酒量其实不如小鲜肉,这么大的雨,就睡这儿了,老四也短不了我们一床铺盖,是吧?是啊,咱宿舍的老兄弟,以后还能再喝几次酒,真的难说了,肖仙侯抬手拍一拍李永生的肩头,醉眼惺忪,永生,咱今天通宵了……是男人的,你就别说不行!通宵就通宵,谁怕谁?李永生笑着回答,我就写个任务报告,你们不怕结不了业,我还怕什么?看看,永生还是没变,小鲜肉又重重地拍他两下肩膀,别看司修了,还是老兄弟,做事没的说……讲究!这货跟李永生的关系,是真的好啊!秦天祝看得忍不住暗暗感叹,心里决定,以后要多跟肖仙侯走动。
他们酒后率性,王志云有点头大了,我这都喝一晚上了,正经事还没办呢。
一郡的军役正使,做人做到这个地步,也是有点憋屈。
不过他今天必须早点回去,一郡的军役事务,实在太多了,比如说这连绵的梅雨,可能导致水灾,工建房负责这一块,但是临时防涝得召集劳役,这就是军役房的事儿了。
更别说,他还是初来博灵郡,很多事情还没有捋顺。
所以他犹豫一下发话,永生,找地方聊两句?那三位闻言,都有点退避的意思,聊了一晚上了,因为王军役使的刻意奉承,大家对他都有点好感,身居高位而和蔼可亲,这样的人值得敬重。
就在这儿聊呗,李永生带着点醉意发话,他对这点小手段,根本不买帐,我们要通宵呢,是吧小鲜肉?不行的话……咱们改天?我倒是想改天呢,时间不等人啊!王志云心里暗叹。
想一想这一晚上,他已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那么,有些更不该说的话,也不怕别人听到了,于是他心一横,阁下从三湘回来的,三湘的情况,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
李永生漫不经心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是很清楚……你继续。
听着这种类似于命令的语气,王军役使心里有点不舒服,如此年轻的小家伙,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但是同时,他心里非常清楚,人家是真有狂妄的本钱,要不然自己也不会上门相求。
就当是跟那些老帅之子打交道了,他暗暗对自己说,然后很平淡地回答,毫无疑问,大半个三湘已经糜烂了,我是说……荆王殿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后面一句话,是他犹豫一下才说出来的,荆王的不对劲,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以他的地位,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那还真是需要点勇气。
大概是吧,李永生点点头,对方身居要职都敢这么说,他当然也不会害怕,他灌一杯酒下肚,然后呢……你想说什么?他一旦起事的话,博灵郡会首当其冲,王志云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再无半点的醉意,这里的黎庶会因此遭殃。
敢直说荆王起事,你也是个胆大的,李永生微微颔首,并不说话,等待着对方的后续。
我忝为郡军役使,有保境安民之责,王志云斜睥着李永生,而你也是博灵人,总不愿意看到家乡受到涂炭,乡亲惨呼哀嚎吧?我还真不是博灵人!李永生点点头,正色回答,这是当然的,但我只是个研修生,能力有限,王军役使对我的期盼,似乎有些高了。
用对每个人的能力,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王军役使直勾勾地盯着李永生,你的能力不在战场上,虽然你的战力很强大,我不会征用你,永远不会……因为你能做到更多。
是吗?李永生笑了起来,对方的恭维话连绵不绝,他也不好一直冷着脸,我倒是不知道我有这么厉害,要不然,也不会被连鹰逼成这样了。
一边说,他一边抬手,摸一摸脸上那道伤疤——你跟我说那么多奉承话,也不能抹杀军役房曾经为难我的事实。
王志云早就想过应对这一招的手段了,他下巴一扬,身后脸颊红肿的小齐,就摸出一个玉瓶来,轻轻地放在桌上。
他虽然在极力掩饰,但是没有表情的脸,和僵硬的动作,显示出了他内心的不甘。
没办法,惯坏的孩子大多这样,知道忍让,但就是无法完美地克制情绪。
不过他保管着玉瓶,由此可见,王军役使对他的信任,还是高于对另一个年轻人小李的信任。
这是复颜丸,王志云淡淡地发话,我的一点小诚意,还请……算了,军役使的好意,我心领了,李永生一摆手,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他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嘲讽之色,您不会认为,以我现在的能力,还搞不到这东西吧?对三年前的他来说,想搞到复颜丸很难,还是孔舒婕帮他弄到一颗。
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否恢复容貌,取决于永馨的心情,复颜丸什么的,根本不是障碍。
王志云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心说所谓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不过他还真有点不明白,那为何……你不修复容貌呢?你是如此地英俊。
堂堂的郡军役房正使,马屁拍得这么顺溜,也真是辛苦他了。
大约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吧,李永生笑一笑,又有意无意地刺对方一句,我希望自己能够牢记,弱小,就要被欺负,这是一次难得的生命体验。
这尼玛……能好好说话吗?王志云心里,真的是要多无奈有多无奈了:你这分明是在记仇嘛,还偏偏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连鹰你个混蛋,为什么要得罪这么一个人呢?现在你去吃牢饭了,啥也不用想,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却偏偏要劳资来收拾!王军役使勉力笑一笑,不管怎么说,这是我军役房对你的歉意,接受不接受,在你,但是给不给,在我……连鹰作的错事,我会努力弥补,请相信我。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发话,连鹰做的错事,不止这些,他一心往上爬,根本不考虑军队的战斗力,导致武备废弛,真特么的是个混蛋!听到这话,连秦天祝都忍不住哼一声,是啊,那厮以为博灵郡在中土腹地,就可以远离战争……听说那厮很害怕打仗。
这些话就别说了,李永生一摆手,看着王志云,武备废弛,这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赖也赖不到我头上……可以继续吗?现在的博灵军役房,欠缺很多东西,王军役使直勾勾地看着他,尤其是……缺马!这尼玛才是的……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
缺马,这个正常吧?秦天祝愣头愣脑地发话了,咱博灵郡本来就不产好马,没有太多平原,水系又多,不适合骑兵作战啊。
不是一般的缺马,王军役使扭头看向他,却也不见多么恼怒,他的话,原本就不是让这个人听的,战马不足百匹,军中挽马不足五百……这是整个博灵郡啊!握草,秦天祝对于军事,只是一个半吊子的水平,但是就算这样,他也知道这个数据的份量,这岂不是说,战马都未必够保证斥候和通信所需?谁说不是呢?王军役使一抬手,狠狠一拍桌子,握草踏马的连鹰,博灵郡本来有一个骑兵旅的编制!中土的骑兵旅,差不多是三千的模样,但那是三千匹战马,骑兵大约就是一千出头,外加少量辎重兵,每一个骑兵,都拥有不止一匹战马。
偌大的博灵郡,只有一个骑兵旅,那真的是中土腹地才有的现象。
事实上,博灵郡的骑兵旅,已经很久都没有满员了。
和平时期,这只是个架子旅,骑兵不足五百人,战马也就七八百匹,一旦发生战事,扩充为一个满编旅,还是很轻松的——预备役士兵有,战马的话,拉来就行了。
可尼玛坑爹的是,现在的博灵郡,所有的战马加起来,不足百匹,那么骑兵旅能有多少马?对王志云来说,这是他必须马上要解决的问题,否则无法应对来自三湘郡的压力。
第四百六十九章 尊重李永生听得嘿然无语。
听到缺马二字,他已经猜到了王军役使此来的目的,不过他也真没想到,博灵郡缺战马,居然能欠缺到如此程度。
博灵郡过亿的人口,马匹不会很少,几十万总是有的,但是战马和普通马,是有全方位的差别,不管是身高、体重还是冲击力,都相差太远太远。
就连军队里的挽马,耐久力也会比普通马强很多。
李永生也很明白,欠缺战马会令博灵郡陷入怎么样的被动,马匹就是机动战斗的能力,马匹就是物资运输的能力,马匹就是远程袭击的能力……博灵郡有一支强大的骑兵的话,会拥有太多的主动性。
然而话说回来,李永生跟博灵军役房的关系,实在太糟糕了,而且不管是连鹰倒台前,还是倒台后,他从未收到过来自博灵郡军方的歉意。
也就是这一次回来,江陵府的军役使,对他稍微热情了一点,但人家那是冲着李清明去的,那位也不可能代郡军役房表示歉意——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
李永生是观风使,不是圣人,他不可能不记仇,博灵的黎庶免遭涂炭重要吗?很重要,但是观风使近距离观看内战,也不是不可以。
更别说,他现在跟宁致远的关系,也非常微妙,他若开口,宁御马卖面子的可能性是有的,可是这份人情,未必能很容易地还上——人情债是最难还的。
李永生沉吟一阵之后,似笑非笑地看向王志云,你说的这些难处,我很同情,但是首先,我未必帮得上你,其次,我为什么要帮你?你不是在帮我,是在帮博灵郡的黎庶啊,王军役使急得汗都出来了,军役房需要马匹,有了战马才能更好地保卫黎庶。
把黎庶两个字,压到一个研修生身上?中土国的军人,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申请战马,是你军役房的事,李永生冷笑一声,把战马搞没了的,也是军役房,不是我李某人!这话就是赤裸裸地翻脸了,他实在太生气了,此前连鹰做的错事,军役房没什么表示,事到临头只想拿一颗复颜丸化解。
化解就化解吧,他也不可能再对军役房报复了,但是对方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轻轻吐出黎庶二字,就指望我为你前后奔走,浪费各种资源,帮你争取战马?做人不带这么幼稚的。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王志云居然没生气,而是赔着笑脸回答,没错,战马确实是被连鹰弄没的,这个我们都认,军役部都认,但是现在马匹缺口太大,暂时拨付不到博灵。
他俩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不敢随便接口,就连秦天祝也只插了一句话,不过听到这里,肖仙侯实在忍不住了,为什么不优先给博灵郡拨?咱就这么点马了,情势已经很危急了。
上面有通盘考虑,王志云苦笑着一摊双手,迟疑一下又发话,而且,这不是战事还没起吗?肯定还是优先考虑东北和西北边陲。
他的难做之处就在这里了,荆王若是起事,博灵郡必然首当其冲,可荆王没起事,他总不能说那位早晚要起事,你们得快点拨付我们马匹。
他只能婉转地催,或者暗示一两句,绝对不能明着说。
可是这话,又把胡涟望的话勾出来了,他愕然地发问,东北和西北……这是又有摩擦了?身为本修生,哪怕是没有结业,他也自动地将自己视为了中土国的管理者,连胡涟望尚且如此,可知其他本修生的主人公意识了。
就算没有摩擦,防备边陲也是必然的,王志云情绪不错,居然肯跟他解释,而且边陲……什么时候少得了摩擦?现在就更是了。
现在就更是了?胡涟望狐疑地看一眼李永生。
李永生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实情,十二亲王上书,你以为只有三湘郡有问题吗?对于下面的郡州来说,获得消息是很慢的,很多人也不关心政治,他的话,顿时让三名修生目瞪口呆。
好在中土国对言论的管理,是比较松的,起码是不会有意制造消息断层,尤其是对已经发生的轰动事件,很少刻意去封锁,更不会去查水表。
倒是王志云对这话,没有什么反应,显然他也是知情者。
秦天祝最早反应了过来,哪十二个亲王?我哪儿会记得那么多?李永生听得就笑,我只知道,荆王是第一个。
我呸!不要脸!胡涟望直接开口骂上了。
还有一个事实,可能你们更不愿意听到,王志云猛地发现,与其跟李永生对话,倒不如忽悠一下这几个热血的本修生。
于是他轻叹一口气,皱着眉头发话,因为博本郡的战马,是管理不善造成的,所以补充的话,可能还会排在庐陵郡和巴蜀郡之后。
握草,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我说,你堂堂的郡军役使,这么忽悠年轻人,真的好吗?军役使这话,是什么意思?果不其然,胡涟望愣头愣脑地发问了。
王军役使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回答,也就是说,庐陵郡和巴蜀郡,原本就比咱们战马多,然后还会比咱更早得到补充。
那又怎么样呢?胡涟望想一想之后,眼睛猛地瞪大,骇然发话,然后这几个跟三湘毗邻的郡,数咱们博灵郡的战斗力弱了?会成为首先被攻击的目标?对的,就要你这个表现!王军役使叹口气,这个,战马只是一方面的因素,但是毫无疑问,在这个上面失分的话,博灵郡的危险系数会增大。
不等胡涟望再说话,肖仙侯开口了,也就是说,如果咱们郡战马足够多的话,能威慑对方,甚至可以逼着荆王改变策略?改变进攻方向?李永生苦恼地一拍额头,我去,小鲜肉你以前没这么聪明吧?王志云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正是如此。
其实他恨不得笑出声,不愧是国朝培养出的本修生,果然是心怀天下,还能举一反三。
永生,能帮就帮一把吧,肖仙侯侧过头来看李永生,虽然以邻为壑这种想法不好,但咱都是博灵人,武备也被连鹰糟蹋得差不多了,给王军役使一个整顿的契机。
刚才他插不上嘴,现在知道,如果博灵郡能弄来大批战马,可能逼得荆王向另外两郡出兵,他就不能不说话了。
李永生很无奈地看他一眼,然后又看向王志云,冷冷地发话,你很得意是吧?握草!王军役使好悬拉下脸来,这话实在太过分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算了,这厮越是失态,我就越该高兴才对!他微微摇头,你说的这话,我不懂。
忽悠我的同窗,为你的事情挤兑我,你玩得很溜嘛,怎么会不懂呢?李永生铁青着脸发话,堂堂军役使,你能不能把心思用在正道上?我就不明白,我怎么没把心思用到正道上,王志云终于忍不住了。
他狠狠一拍桌子,大声发话,你的同窗尚且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都已经司修了,反倒不懂这个,你不惭愧吗?问题是,特么的我不负责战马调拨!李永生也一拍桌子,用比他还大的嗓门发话,你找到我来,要干什么?你要借用我的关系,我特么的还要搭上人情。
不是笑话你,劳资的人情,比你的人情贵得多!永生,你别生气,这时候敢出声发话的,也就只有小鲜肉了,王军役使也是为了咱博灵郡,你说话客气点……其实你也该出力的。
我可以出力啊,但是某些人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就想让我四下奔走,搭自己的人情,李永生又是重重地一拍桌子,半点付出都没有……我呸,你算什么玩意儿?好大的脸!王志云被骂得脸色铁青,差一点就要暴走了,一个比他儿子年纪还小的年轻人,居然敢如此羞辱他,他何曾有过这样的经历?总算还好,他是在军役部坐了多年冷板凳,因为跟几大势力都无关,这次才空降到博灵郡,所以涵养比一般人要高很多。
听到最后,他才意识到,合着对方痛恨的,是自己没有上供,靠着嘴巴就想说服对方,他忍不住冷笑一声,造福乡里是为人的本分,原来在你眼里,这些都是要有代价的。
你放屁!李永生冷哼一声,你去求宁致远,你能靠嘴巴说服他?你却指望说服我,这不是我贪婪,而是对我的不尊重……你都不尊重我了,我何必尊重你?王志云顿时语塞,他是能听进去话的人,仔细想一想,对方说得也确实没错,他来找李永生,除了准备了一颗复颜丸,再没准备别的东西——你身为博灵人,就该为家乡做贡献。
他的想法也没错,却没考虑到一点,人家也要付出代价的,人情债是很难还的。
第四百七十章 顺水人情其实从根本上讲,王志云虽然对李永生已经很恭敬了,但是他的态度,并不是诚惶诚恐,面对一个能解决问题的人,他应该有更充足的准备才对。
换句话说,李永生能起到宁致远的作用,但是王军役使对上宁致远,要付出的就太多了,人家还未必会搭理他——李永生肯搭理他,已经是看在博灵郡父老的面子上了。
王志云想到这里,叹一口气,好吧,你打算要多少活动经费,先拿百两黄金,够吗?其实这话里,还是带着刺——你不就是想要钱吗?可李永生在意的,还真不是金钱,他是心气儿不顺,于是冷笑一声,我真的不差钱!我给你百两黄金,你别再来烦我了,行吗?永生,胡涟望看不过眼了,你这是啥话呢?咱都是博灵人,我以老大的名义跟你说……能帮,你就帮一下。
李永生很无语地看他一眼,年轻人就是好忽悠啊。
不过既然老大发话了,他就要卖这个面子,于是没好气地看一眼王志云,便宜你了!既然我老大说话,我就提一个条件……胡老大和肖老二,马上要冲阶制修了,通过的可能性不大,你有什么办法没有?这个……王志云想一想,试探着发话,军役房倒是有几个气运室,多待几天,晋阶制修没有问题,这个可以吗?郡军役房掌管一郡的军人,当然要有气运室,帮助筑基制修的气运室,是最多的——没有筑基的军人,战斗力要差很多。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这气运室虽然多,但是管理绝对严格,军器私用,那是掉脑袋的罪名,社会上那么多私家小气运室,使用起来,比这里安全得多。
借用小气运室要花不少钱,但是借用军方气运室,那真不是花钱能摆平的,有点能力的,宁愿花钱在外面筑基,也不会去找军方气运室——为这点钱搭进去天大的人情,不值得。
可是对军方来说,这种人情,有时候又是很廉价的,郡军役使徇私放几个人进气运室,那算多大事?厨子做了一道不错的菜,我吃得很舒服,让你儿子进气运室筑一下基,嗯。
注意出去别乱说,这就行了。
王志云也觉得,李永生提的条件太简单了——对他来说,这就不是个事儿啊。
所以他才小心翼翼地发问,生恐猜错了对方的意思。
在外面借用气运室,帮两个非制修筑基,也不过千把块银元,十来两黄金的事。
而他可是打算拿出百两黄金,让对方在京城公关——这还是前期费用。
这李永生,总不可能傻到这种程度吧?可是李永生微微一笑,不用筑基,我的同窗,肯定是要在博本院筑基的,就借用你的气运室,冲刷一下气运,保证筑基,有问题吗?啊?王志云愕然地张大了嘴巴,好半天之后,才如梦方醒地点点头,当然没有问题,那个……我还需要做点什么?军队上的筑基,其实远没有本修院苛刻,有关系的话,在气运室待上十来天,猪都能筑基,社会上的小气运室也是如此,钱给够了,气运随便刷。
所以本修院出来的制修,含金量才是最高的——好吧,或者不该叫含金量,应该叫潜力值。
王军役使当然知道,这点条件,简直跟没有条件差不了多少——都不需要筑基!这就够了!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很不屑地一笑,我要的只是尊重,再说一遍……我不差钱。
好吧,王军役使在这一刻,也不得不服软了,人家不但人脉广博,而且有钱任性,他还能说什么呢?果然是可以媲美老帅之子一般的存在啊,他心里暗暗感叹,战马的事,就拜托阁下了。
我不敢打包票,李永生淡淡地发话,顺天府我有点关系,但是你的问题,卡在哪里了,我并不知情,现在你说一说吧。
好的,王志云大喜过望,终于可以谈实质性的问题了,下意识地,他扫一眼四周,想将无关人等请出去……不过下一刻,他就反应了过来,恐怕某些无关人等在场,他的话,才能更有市场。
于是他轻咳一声,这个事跟连鹰的案子,是相互关联的,部里的意思是,先追出连鹰私卖战马的银钱,然后将钱补充到军需司,再由军需司调拨战马……战马从连鹰手上消失,肯定得有个去向,撇开一些特殊去向不提,大部分的战马,肯定还是私下里卖掉了,然后再巧立名目报损失,账就做平了。
不过这存在一个问题,连鹰的案子,不止是涉及军方,也涉及了民事方面,法院那边还要过问,追出来的钱该如何处理,这也是个问题,想必你也知道,法院的人做事,是非常拖拉的,而且未必会倾向于军方……好了好了,李永生不耐烦地打断他,然后很不客气地发话,废话少说,说重点。
他不想听这狗屁倒灶的事情,主要是他看军役房的人不顺眼,所以就没什么兴趣这厮絮叨,如若不然,他还真可以通过此事,多了解一下这个位面的世情。
王志云的嘴角又抽动一下,这种口气他很熟悉,很多时候,他对自己的下属就是这个态度,想不到今天自己也体会了一下。
以后要对下属客气点,这口气真的让人不舒服!他暗暗告诫自己,同时马上改变解释的方式,好吧,重点在于……李清明部长已经答允了为博灵军役房添置三千匹战马,但是军需司钱不多,博灵这边又算坑了军需司,他们心里有气,所以优先给别的郡拨付马匹。
李永生的眉头一皱,你是让我去找李清明吗?找李部长当然好了,王军役使忙不迭地点头,他知道李永生跟李清明走得也算近,不过李部长手头也吃紧,我的意思是,最好能在御马监想一想办法。
现在中土国一片混乱,军役部目前还在清洗坎帅和兑帅的势力,十二亲王也不稳了,外面又有新月国和伊万国搞风搞雨。
这种情况下,李清明这个军役部长的位子,坐得实在头疼,他需要大把的钱来做事,来稳定局面,而他并不能得到太多的钱。
更别说,军役部从来都是钱不够花,以前的欠账还不少呢。
所以,他虽然同意拨付三千匹战马给博灵——这里可能成为抵御荆王的前线,但那也只是同意而已,同时军需司也缺钱,而且他们对私卖战马的博灵军役房,印象是非常差的。
王志云对于李清明的心态,把握得比较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李部长就算答应优先供应博灵郡,军需司的人也会歪嘴——凭啥先给那个破地方?当然,李清明若是一意孤行,军需司不能挡,可是李部长凭啥要一意孤行?没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作为部长,没钱了还这么吊,真当军役部是你自己家的?说白了,军方的各种势力太复杂了,虽然两个老帅下狱了,还有三个老帅活着呢,那俩老帅的手尾也没收拾干净,李清明不过刚刚履新,又遇到这种关键时候,哪敢随便颐指气使?王军役使提的建议还是不错的,军役部这边太乱了——关键是没钱闹的,还不如直接从御马监下手,更方便一点。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也忍不住感叹:怪不得这小小的研修生,会如此嚣张,这厮是既能跟李部长说上话,也能跟宁御马打招呼啊。
被这样的人接连训斥,倒也……劳资忍了!早这样多好?说话说重点嘛,李永生看他一眼,想一想之后又发话,为何要找御马监?想拖延费用的话,我也不好开口。
军需司的钱紧张,给御马监付款肯定就不利索,可御马监是天家产业,虽然主要目的是控制战略资源,但是天家的钱,哪里是那么好欠的?钱只是一方面,王志云很无奈地回答,关键是现在御马监放战马放得很少,能多放出一万匹战马,咱博灵郡要上三千匹,军需司肯定要给这个面子。
御马监放战马放得很少?李永生的眉头一皱,都这种时候了,宁致远搞什么鬼?还不是陈布达闹的?王志云有气无力地回答一句,今天晚上,他真的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现在直呼前部长的名字,也是小儿科了。
陈布达跟宁致远叫劲儿,结果宁御马这边……出了马瘟。
李永生无语凝噎,好半天之后才叹口气,这货也真是能玩火啊。
有意思的是,王志云居然听出来,这货是指的宁致远,而不是陈布达或者别的什么人,他苦笑着发话,宁御马目前在主推自行车,据说那个东西,比战马好伺候。
李永生撇一撇嘴,我倒是忘了,自行车已经被宁致远抓在了手里,虽然是通过御用监管理下的军械局制造的,但是这个项目,却是归御马监管的。
第四百七十一章 推人及己自行车有自行车的好处,但也有赶不上战马的地方。
在博灵和三湘这种水网纵横的地方,战马的作用,要受到一些限制。
倒是自行车遇到水网,比较有优势,扛起来就能走。
在西北和东北,才是战马驰骋的主战场,那里水网不多。
但是同时,博灵和三湘还有不少山地——水网纵横的地方是平原,山地上,自行车毫无用武之地,这些地方只能指望战马。
李永生想一想,然后出声发问,博灵需要自行车吗?军需司肯给,咱们就肯要,王志云很无耻地回答,然后又加一个注解,自行车虽然好侍弄,但是在战阵上的冲击力,却不如战马,先要战马为好,短期内就能提升战斗力。
李永生是彻底地无语了,好吧,先弄战马,我给宁致远写个条子,你着人去找他……先说好了,他不卖我面子的话,你的气运室,就算我白借了。
怎么可能呢?王志云干笑一声,你可救过宁御马的命呢,他手里那么多马,一万匹算多大点事?事情不大,那你去要啊,李永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跟宁致远的关系,根本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懂,王志云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是在嘀咕,不管关系简单不简单,你起码能跟宁致远有瓜葛,我想攀上那个门路,都不可能呢。
李永生看他不折腾了,终于将心思全部放在这件事上了,想了一想之后他发问,负责战马发放的,是御马监的哪一位?是一个叫奥斯卡的小太监,王志云马上就回答了出来,可见他琢磨此事,真的是用心了。
不过紧接着,他又表示,那个人不好接触,我听说他好色,还送过他两个相公,可是……有些隐秘的话能说,但是某些超越底线的话,能不说还是不要说了。
太监也好色?李永生笑一笑,然后又问,他不是整日里做天使,出行的吗?怎么会负责这一块呢?这李永生真厉害啊!王志云就算再不服气,这一刻,也不得不感叹此人的强大,随便说出个人名,人家张嘴就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他得到这些消息,都下了不小的功夫。
他笑着回答,奥公公全国四处跑,除了做宣旨的天使,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了解各地马场,并且对马匹分配,提出合理化建议。
这倒也是,御马监往外放马,各地情况也要掌握一些。
这些数据,他们能从军需司、朝安局等相关机构得到一些,但是很显然,自己调查的话,能在马匹的发放上,拥有更多的话语权——这不但是对天家负责,也关系到自身的利益。
但是偏偏的,御马监都是一帮太监,无事不能随便出京,所以经常出京的天使奥斯卡,在这一点上,就很有发言权。
这样的话,就好办了,李永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跟此人也见过几次面,行事确实……独特,我再给他写个条子好了。
慢着,我怎么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呢?王志云闻言先是一喜,紧接着就怔了一下,然后,他期期艾艾地发话,既然此人不好打交道,是不是……是不是您亲自去一趟,比较好一点?我知道哪里不对了!李永生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给宁致远写条子,应该是没问题,宁御马虽然是天家的红人,但是要操心的事儿太多,自己专门去一趟,人家都未必能抽出时间来相见。
大家都很忙,写个条子沟通一下,这无所谓,也不存在不恭敬的问题,更别说他还是宁致远的救命恩人,宁御马应当不会介意这点小事。
但是奥斯卡可不同了,此人是下面负责办事的,他若只写个条子,没准那厮会心生不满,这就是传言中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而且,奥公公真的是心里做文章的主儿,行事也极为阴毒,想一想黄昊是怎么被这厮收拾掉的,就可以知道,此人心怀不满的话,会生出多少事来。
可以这么说,李永生若不是亲自去见奥斯卡,写这条子,倒还不如不写。
可是不打通奥斯卡的关节,直接走宁致远的门路,又有点目中无人,而且宁御马就算答应了,也要将事情安排下去,倒不如由下面报上来,宁公公批一下,就算完事。
想到这里,李永生忍不住自嘲地笑一笑,刚才还觉得别人不够尊重我,现在自己也犯这毛病,严以律己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还真不容易。
王志云见他从善如流,并且能公然坦承错误,心里忍不住一惊,我去,这家伙的未来……还真的不得了啊。
他在京城的军役部厮混多年,见识过太多年轻俊杰了,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大多都是桀骜不驯,有个好出身的话,眼皮就抬到天上去了。
能低调隐忍的年轻人并不多,毕竟那里是军役部,强调脾气和血性。
而像李永生这样的年轻人,嚣张的时候敢公然骂郡军役使,这不算少见,可是同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能马上坦然承认并自责,这样的年轻人……一个都没有!如此年纪轻轻,修为高、人脉广,这已经相当难得了,更难得的是,能勇于正视自己的错误!假以时日,这样的年轻人,必然会成为中土国的栋梁。
只是一瞬间,王军役使对此人的印象大变,不变也不行啊,这么可怕的家伙,还是少惹为妙。
所以他笑着发话,我也就是这么个建议,是为了稳妥起见,冒昧了。
你还真是冒昧了!李永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要是不去招惹奥斯卡,我还可以当作不知情,直接忽略他也无妨,你偏偏招惹了他……我这还必须得跟你去一趟顺天府了!是是,是我冒昧了,堂堂的郡军役使大人,也只有赔着笑脸点头的份儿,没办法,人家说得确实有道理——现在想绕过奥斯卡,都不合适了。
李永生见他一个劲儿地赔笑,也真的是生不起气来,于是点点头,算了,等我忙完博本院的事儿,跟你走一趟京城。
可是……王志云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发话,可是现在,实在是耽误不得了,去京里活动,要花时间,等马匹调拨,还是要花时间,最关键的是,骑兵成军依旧要花时间,谁知道,荆王能给咱们多长时间呢?永生,你还是尽快走一趟吧,秦天祝见状,也出声相劝,本修院你有什么事,尽管交待给我好了。
博本院的事,我军役房也愿意出力,王军役使马上表态了,你若是担心小肖和小胡,那我拍胸脯保证,他们今年若是不能结业,我军役房负责赔偿黄金百两!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你军役房还是先出个章程,不得随意征用在读本修生服兵役吧。
这尼玛也是连鹰干的好事!王军役使忍不住脸一红,但是他还要坚持底线,这个章程不能随便出,出了就成规矩了,别的郡也没有这样的章程,咱真不能开这个头。
李永生没好气地哼一声,别的郡也没有在和平时期,强行征召本修生服兵役的例子!所以……连鹰完蛋了,王志云犹豫一下,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坚持原则。
因为他已经判断出来了,李永生此人虽然很难说话,但是善于自省的人,本质上都是做事比较客观,通常也愿意讲道理,这样吧,这次麻烦你帮忙,我给你们修院出任务书,行吗?咦,那不如出两个人的任务书,秦天祝眼睛一亮,永生,反正你也不差多带一个人。
李永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一路可不会太平,你老老实实地在博灵郡呆着吧。
小秦想去,那也没问题,王军役使大包大揽,无非是任务书上多写一个人,至于说路上的安全,咱们肯定坐飞舟去……交给我了。
咦?李永生忍不住看他一眼,心说这新来的军役使,跟连鹰简直是两个极端啊,不但放得下架子,还殚精竭虑地在做事。
纵然对军役房诸多诟病,他也不得不承认,王志云此人确实是个办事的,所以他也不再计较,跟我同行的,还有两位道友,也可以上飞舟吗?王军役使顿时想到了门外,还有两个道姑坐在台阶上喝酒,他犹豫一下点点头,很干脆地回答,没问题。
这人做事还算靠谱啊,就在此刻,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比李清明那货讲究多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张木子,她可是亲眼见到李清明拆李永生的围墙的。
王志云闻言,又吓了一大跳,合着门外坐在地上的道姑,也见过李部长?他干笑一声,硬着头皮发话,不过,您二位若是能换便装,就更好了。
没必要,这次是杜晶晶发话了,登记了敕牌就行,好像谁没坐过飞舟似的。
第四百七十二章 效率道宫弟子不入红尘,很少有人坐过飞舟,但是事实上,他们是可以坐飞舟的,就像他们能坐长程马车一般,只不过很多时候,他们不愿意登记敕牌。
而且飞舟的资源,确实很宝贵,也很敏感,总得有郡里的大人物出面,才能协调成功。
若是有人仗着道宫身份强闯,那绝对不可能——不登记敕牌,不得上飞舟,若登记了敕牌,回头官府就把状告过去了:你道宫不给我们交待的话,我们就自己下手处理了。
杜晶晶本来就负责对外事务,她又是隐世家族出来的,对此再明白不过了。
听说有个道姑居然坐过飞舟,王志云又吓了一跳,心说李永生这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到了戌末时分,王军役使冒着雨走了,胡涟望和肖仙侯则是拉着李永生继续喝,说是一定要通宵,四个人喝到兴发,也跑到屋外台阶上坐下,一边喝酒一边听雨。
这时他俩是真的放开了,有王军役使一句话,今年结业简直是必然了,喝到九分醉的时候,胡涟望莫名其妙地叹口气,可惜老三不在……老三就是宿舍四人里唯一不在此地的樊长平,此人是七幻本地人,跟宿舍的其他三人不怎么来往,入学时弄了一个衣柜,还挡住了大家的采光。
后来他也发现,自己被其他三人孤立了,有心化解一下这种情况,但也只是随便尝试了一下,并没有多少诚意。
胡涟望有点老好人,就感慨一下,但是肖仙侯听到这话,忍不住哼一声。
那小子还托我帮他关说过补测的事,我说不太方便,那厮的脸上能刮下半斤霜来……都是同窗,做人那么势利和市侩,有意思吗?不在就不在呗,李永生笑了起来,各有因缘莫羡人,他的前途,也许好过咱们三个,这谁知道?他能好过我俩,都可以偷笑了,肖仙侯冷笑一声,至于说好过你,永生,你说句实在话……你自己相信吗?好了,差不多就该休息了,李永生笑着发话,没准明天你们就要去冲刷气运了,养好精神才好作战。
少扯,没那么快,肖仙侯摇摇头,官府办事的效率,我比你清楚。
这个王军役使可不一样,是个做事的人,李永生摇摇头,正色发话,而且他都是军役使了,军役房里,他就是效率,没准天一亮就来人了。
那咱们更得喝了,胡涟望狠狠一拍大腿,大声发话,今天喝过,下一次喝,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事实证明,李永生猜得还真没错,第二天辰正时分,就有两名小校来到了小院门口,还带了一辆马车,说要接走胡涟望和肖仙侯。
天可怜见,这俩是一个时辰之前才睡下的,肖仙侯睡得极死,呼噜打得山响,胡涟望警醒一些,终于强忍着不适爬了起来,你二位稍等,我现在去叫他……不好意思,喝得太晚了。
没事,接着睡吧,两个小校特别热情,我们只是按时来了,你们该休息还是休息。
这怎么可以呢?胡涟望觉得,自己得摆正态度,不能让您两位等我们……当然可以,小校笑得跟一朵花似的,你俩是去冲刷气运的,休息好了,效果才能好,现在这个状态不合适……还是接着睡吧。
胡涟望觉得,对方的话说得有道理,也就不再反对,本质上,他是个相当老实的人,那我就睡一会儿,没吃早饭吧?我给你们叫餐……想吃点什么?我们吃过了,军队里吃饭早,两名小校坚决不肯接受,开什么玩笑,军役使大人特意交代的,招呼好这两位,还有……不要随便进房间。
两名小校硬是在房檐下,站到了午初时分,肖仙侯起来,才招呼大家一起吃饭。
然后,他俩就坐着军役房的马车离开了。
到了军役房,房务室室长亲自接待,发现他俩状态不怎么样,又安排他们睡了一个时辰,才将人领到了气运室。
这是个小气运室,容纳五人的,室长表示,这里就你俩使用了,没关系,敞开用,不过千万记得一点啊,觉得要冲阶成功了,千万出来……别在这儿冲阶。
他出去了,胡涟望和肖仙侯却也没着急冲刷气运,老二,你说这老四……不要黄金要冲刷气运,这不是给咱们压力吗?老四的眼界,根本不是咱们能比的了,小鲜肉笑一笑,人家照顾咱们,是念着这份人情……百两黄金在老四眼里,那算个屁啊。
不能吧,胡涟望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家三十多口人,这百两黄金,够我们舒舒服服用五十年,你说……我该不该今年就结业呢?合着他在考虑,今年不结业的话,军役房没准能赔他一百两黄金。
没办法,人穷就是这样,提前一年结业,这辈子也不可能多挣一百两黄金啊。
你要这么丢人,咱兄弟都没得做了,肖仙侯哼一声,你不要面子无所谓,得给老四绷起场面来吧?我就是那么一说嘛,胡涟望轻声嘀咕一句。
结果他俩在气运室一坐,就是四天,到了早中晚的时候,还能出来吃饭,跟博本院的气运室相比,这舒爽……简直了!终于在第四天的晚上,肖仙侯有感觉了,然后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他的武学底子,本来就比胡涟望扎实,虽然只是肖教化长的私生子,但还是听说过不少东西,觉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离开了。
他有信心在博本院的气运室里,两天之内晋阶制修。
事实上,他非常清楚,在这两个气运室里,他冲刷气运的时间加起来,是非常恐怖的——如果没有来军营的气运室,他甚至有可能在四年级都晋阶不了制修。
当然,五年的话,那肯定可以。
跟他相比,胡涟望就要更差一点,他是在第五天的凌晨,冲出气运室的,一边跑还一边喊,老二,老二,不好了,我控制不住气息了……这尼玛晋阶不成,会不会反噬啊?他的见识少,对晋阶的了解不够多,总想攒足了资本,好一鼓作气。
但是当他发现,停都停不下来的时候,就着急了,直接冲了出来。
别说,肖仙侯还真的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情况,他一猫腰,从地上捡一块砖头,狠狠一砖,直接将胡涟望砸倒在地,昏迷一下就好了。
胡涟望是两个时辰之后醒来的,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在博本院旁边客栈的小院里了。
他调整一下眼睛的焦距,然后看到了肖仙侯,尼玛……你打我?后天就冲制修了,小鲜肉干咳一声,永生已经走了三天了。
听到永生两字,胡涟望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了,然后一摸脑袋,轻声嘀咕一句,尼玛,你就不能下手轻一点吗?两天之后,本届修生开始冲刷气运结业,胡涟望是第一波进入气运室的,他只用了十四个时辰,就冲阶成功。
同班的修生,对他的修为,其实相当清楚,见他脑袋上缠着绷带,都这么快晋阶成功,就有人忍不住嘟囔一句,今年教化房没奖励了啊,这厮怎么也会在外面冲刷气运呢?旁边有外班的修生低声驳斥一句,人家有钱,不行啊?他家还真没多少钱,同班的修生,还是很知道胡涟望底细的,一脸的不解,这家伙真是……算了,总算是有点机缘。
胡涟望心里却清楚得很,这哪是一点机缘的问题?若没有那四天多的气运冲刷,他起码也要多待一年……甚至两年。
第一波出了这么一个怪事,第二波依旧有怪事,肖仙侯竟然用了九个时辰,也冲阶成功,这消息在诸多修生里,传得沸沸扬扬——今年咋土豪这么多呢?最不开心的,当属樊长平了,他也是第二拨冲阶的,结果失败了,当他走出气运室,听说肖仙侯也冲阶成功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宿舍一共四个人,比不上李永生,他认了,那就是个变态,但是……他没道理输给胡老大和肖老二啊。
那两位的状态,他再清楚不过了,十来天之前,他俩还哀嚎说,这次铁定过不了啦,哪曾想李永生回来之后,这俩消失了七八天,再回来的时候,胡老大的脑袋上还有绷带。
樊长平还以为,他俩是彻底放弃今年结业了呢。
然而他没想到,这俩居然奇快地冲阶成功了。
当然,这么冲阶成功,肯定是有过气运冲刷,结合这俩人前一阵的表现,樊长平马上就确定:变化的发生,就是在那俩消失的七八天里。
想到这一点,他心里越发地不平衡了,看到胡涟望和肖仙侯还坐在气运室外,等待第三拨的同窗冲刷气运,他真的气儿不打一处来。
他走上前,恶形恶相地发问,你俩冲刷气运,是不是李永生安排的?第四百七十三章 区别对待面对樊长平的发问,胡涟望点点头,很实在地回答,是啊。
这是他的机缘,他当然不怕说,而且他也想让大家知道,永生对同窗很厚道,前两天,他帮我们找了一个气运室……我们进去感受了一下。
只能说感受,不能说花了五天时间,胡老大再实在,也知道其中的关窍,一旦说前期就冲刷了五天气运,结果第二次才晋阶,他的未来绝对不会被大家看好。
然而,樊长平在意的不是这个,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发问,为什么,只有你俩,舍友三个人,为什么没有我?永生回来的时候,你去看他了吗?肖仙侯冷笑一声,自己做得不好,怪永生不照顾你?我就奇怪了,人家凭什么就要帮你找气运室,他欠你的?他对老三的观感也不好,尤其是前不久他表示补测上不便帮忙,老三竟然觉得他绝情。
这天底下,除了你爹妈,没谁天生就该帮你做什么的!然而,此刻的樊长平,哪里听得下这些话?他额头的青筋不住地乱蹦,大声发话,我就知道,那货想要我难堪,我呸,什么博本院第一人?我看就是狗屁!这厮魔怔了,胡老大无奈地苦笑一声,然后向四周拱一拱手,对不住大家,老三冲阶不成功,心理压力比较大……大家包涵一二。
现在第三拨修生正准备进气运室呢,樊长平这么搞,会影响别人的情绪。
狗屁!都是狗屁!樊长平一摆手,情绪越发地激动了,他就是想看我丢脸,李永生这个小人,他就是针对我来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永生针对你?肖仙侯也火了,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大声发话,永生帮咱们,那是人情,不帮是本分,凭你这德性,就算他想帮你,我也会拦着他!都给我闭嘴!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厉喝,紧接着,一个粗壮的身影走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武修总教谕谷随风,马上要冲刷气运了,谁敢捣乱,我取消他结业资格!说完之后,他阴森森地看一眼樊长平,李永生针对你?你还真看得起自己……特么的现在我都没有被他针对的资格,人家领任务,都是郡军役房的指定任务,你算老几?樊长平张口结舌半天,却不敢再说什么,最终身子一矮,蹲在地上抽泣了起来。
把他弄走,谷总谕皱着眉头,吩咐一下身边的教谕,然后又看向胡涟望和肖仙侯,微微一笑,你俩小子运气不错啊。
樊长平被两个教谕拖着离开了。
肖仙侯微微一笑,舍友嘛,关系一直都不错……不知道他去京城,事情办得顺利不?李永生去顺天府,事情办得……不是特别顺利。
飞舟是很快地到达了,但是非常遗憾的是,奥斯卡……竟然不在京城,这厮又去当天使了。
李永生带着王志云,去求见御马监司监宁致远。
宁公公很给李永生面子,听说他求见,直接将其他人推后,提前接见了他。
对于博灵郡军役使,宁御马并不是很给面子,只是淡淡地发话,我知道你,张剃头的女婿,你父亲是乾帅亲卫,要懂得珍惜机会。
乾帅是八大帅里第一帅,可惜死得早,卫国战争里身先士卒,留下暗伤无数,战争胜利后,不到十年就死了。
因为是第一帅,先皇大清洗的时候,乾帅的人马也遭清洗了,所幸的是他死得早,他这一系人马,只是被打散,不成气候了。
张剃头是乾帅的爱将,位列十大将,手上杀戮极重,人送外号剃头,不过也是死得早,又是小家族出身,名气虽然不小,影响力却是一般。
王志云在军役部蹉跎至今,受到别人的打压,那不是没有原因的。
说完之后,宁致远就不理他了,反而是跟李永生聊起荆王派人劫掠修生的事。
此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绝对瞒不过朝廷的耳目,别的不说,当时当事的修生就很多,不可能封锁得住消息。
可以感觉得到,宁致远对荆王有勾连胡畏族倾向的消息,异常重视。
当然,这应该是来自于天家的重视,十二亲王上书已经够乱了,再加上勾连胡畏族甚至新月国,谁受得了?李永生也将自己了解的情况解释一二,捉拿阴六的事情,他一笔带过,重点说的是,依莲娜所在的部落,是胡畏族五大部落之一。
依莲娜的父亲,原本是不被看好的,不过前一阵部落首选继承者在爬山时遭遇雪崩,意外地死了,生命垂危的酋长听到这消息,直接挂了。
事实上,她的父亲在那时,都不是有力的竞争者,只不过第二顺位继承人,在当地官府当差,族人们才选他出来。
宁致远听得很细,迟迟不肯说话,最后才叹口气,你觉得此女……对朝廷的认同程度如何?李永生想了一想,才回答,认同程度的话,我觉得一般吧,她的心思,在改善族人的生活条件上,所以她去了育种基地。
其实他想说的是,依莲娜的态度,未必就是她老爸的态度,要知道她的姐姐莎古丽,可是非常亲近新月国,并且鄙视国族的。
不过这些话,他也没必要说,朝中重臣云集,不可能连这点因果都看不出来,他是来求人的,就不要自作主张,好为人师了。
宁致远最后一个问题是,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还是博灵郡的战马一事,忘宁公公帮忙关注一下,李永生拱一拱手,想了一下,终于还是又补充了一句,依莲娜的姐姐莎古丽,曾经在幽州艺术修院学习,朝安局似乎有备案。
你小子总算说出这句了!宁致远暗暗地长出一口气。
事实上,天家不但怀疑荆王跟胡畏族勾结,他怀疑任何一个亲王——此前他没有这样的怀疑,因为这实在是太扯了,赵家人跟新月国,是不共戴天的大仇。
但是听到三湘的密报之后,少年天子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就算做得再差,你们也不该去勾搭这样的外敌啊,将来真的有脸见列祖列宗吗?这个金銮殿的宝座,就值得你们这么丧心病狂吗?得了这重重一击之后,天家的心态急转直下,原本他是不相信这种事,现在正好相反,他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亲王的节操。
三湘的事情,宁致远知道得也不少,他要李永生细细地说,一来是想多知道点细节,二来就是想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英王有没有勾结外虏的征兆。
依莲娜可是荆王派出化修来掳掠的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的相关信息,被查了一个底儿掉,而且莎古丽可是曾经涉嫌顿河水库投毒案的,根本就是一查一个准。
宁致远偏偏不说莎古丽三个字,就是想看李永生会不会做出提醒——要知道莎古丽对国族的友善程度,远远不及她的妹妹。
不做出提醒,这就证明英王可能有别的想法——就算做出提醒,也不代表英王就没想法。
而且李永生也未必能代表了英王,就像依莲娜和莎古丽,都代表不了她们的父亲。
然而不管怎么说,李永生这个态度总是善意的,天家听说之后,肯定也会心情好一点。
宁致远是以天家的心情,为自己心情的。
想着这个消息能令天家开心片刻,他微微颔首,好了,这个我知道了,战马是吧?五天之后奥斯卡回来,你跟他说一声,就说是我的意思,要他报上来,我就给你批了。
不得不说,随着权力的稳固,宁致远行事,也越来越有章法了,现在居然知道强调流程了。
告辞的时候,王志云摸出一个大红封,恭敬地递过去。
殊不料宁致远眼睛一瞪,冷哼一声,拿走,我给你办事,是看永生的面子,没他的面子,你连我的门儿都进不来……你若是敢留下这个,这事儿我不管了!王军役使犹豫一下,期期艾艾地发话,一点小心意,京城里一个小院子。
宁致远一摆手,好好报效天家,维护黎庶,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王志云只能乖乖地退了出去。
离开御马监之后,他忍不住感叹一句,总听人说,宁公公只是弄臣,哪知也是一副忠肝义胆,可见传言真的不能轻信。
李永生看他一眼,心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谁能不懂?宁致远不过是不算糊涂罢了,不过……这年头能守得住本心,得意不忘形的人,似乎也不多啊。
十二亲王都因为这样那样原因,搞出那么多的事情来。
算了,想这些也没啥用,他叮嘱一句,宁公公好说话,那奥斯卡你可要小心。
没问题,王志云亲眼见到李永生跟宁致远的交情,是彻底心服口服,不过下一刻,他又紧张了起来,一个小院子,不知道能不能打动奥斯卡。
哪里有什么小院子,李永生哼一声,就是百两黄金。
第四百七十四章 横生枝节百两黄金……够吗?王军役使有点患得患失,那个小院子,价值三百两黄金左右,他有点担心,百两黄金买不动奥斯卡——这位可是出名的不好招惹啊。
不够也就是这么多了,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凭他,也配比宁御马收得多?宁致远明明没有收啊,王志云才待这么说,下一刻,他就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才苦笑一声,刚才我又多嘴了。
他确实多嘴了,宁致远不收红包,他还要报出礼物,那么,他若也给奥斯卡一个小院子,万一宁致远知道了,会怎么想?这是你对我不恭敬啊,不收你的红包,是我的事,你凭什么对下面人,跟我这个司监一样的待遇呢?念及此处,王志云真的是惭愧无比,李永生都能想到的事,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竟然想不到,没送惯礼,当时有点紧张,真的……很抱歉。
无所谓,李永生轻描淡写地一摆手,这王军役使做事真有点愣头愣脑,但是对他而言,没送惯礼,真不是什么大过错,甚至他本人都比较欣赏这种人。
重视奥斯卡是应该的,但他最终也不过御马监里办事的,心意到了就行了。
王志云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是越发地佩服李永生,不但人情达练,气量也不是一般人能及的——亏得他一直以为,李永生肚量很小呢。
反正搁给王军役使自己,下面人若是犯了这样的错误,他起码要训斥两句。
既然宁致远说了,奥斯卡五天之后回来,两人暂时就没什么事情了,王志云就邀请李永生去家里小住。
他以前虽然是闲职,但是级别在那里,也有军队上分配的住房,还是半卖半送的那种。
我在京城也有房子,李永生很干脆地拒绝,而且我身边还有道宫的人。
王志云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亲自将李永生送到细柳巷,约好了碰面的时间,才转身离开。
李永生又见到了吴小女,此时的吴妈妈,已经不复当初潦倒的样子,穿着打扮不能说是华贵,但基本上都是新的,她甚至戴了两个小小的金耳环。
她对此感触颇深,打小就穿的耳朵眼,终于可以戴上耳环了。
五天时间转眼就过去了,李永生和王志云终于等到了奥斯卡。
奥公公见到他俩,相当地热情,脸上一直在笑,他表示说,这事宁翁已经跟我说过了,不就是一万匹战马吗?指定给博灵郡三千匹,小事儿一桩,交给我好了。
在王志云奉上一百两黄金之后,奥斯卡更加地热情了,我觉得博灵郡的战马缺口有点大,三千匹未必够……这一万匹战马里,给你们五千匹好了。
王志云在离开御马监之后,脑子都有点晕乎,这事儿……就这么谈成了?他可是亲身感受过奥斯卡的傲慢,人家根本就不跟他谈——我多少事儿呢,你缺战马,跟军需司要好了,找我御马监,这不是有病吗?而且,奉上百两黄金,就多得了两千匹战马,要知道,一匹战马也得一两多黄金,这买卖可是赚大了。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非常不好打交道的奥斯卡?还是人家李永生面子大啊,王军役使郑重其事地发话,永生,多谢了!谢什么,我也是为家乡父老出力,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事情我已经办完了,没别的事的话,我就要回博灵郡了。
最近朝议英王镇东北呢,王志云笑着发话,不想关心一下?这关我什么事?李永生下意识地想这么说,但是想一想赵欣欣,最终还是点点头,民意沸腾,我倒是很好奇,衮衮诸公如何抵挡。
他在京城这几天,早就体会到收音机的威力了,尤其是目前传得正凶的东北战事。
昨天被伤了几个边民,今天又被抢去多少财富,甚至还有村民失踪,据分析,可能是被饥饿的伊万人掳走吃掉了……民间早就沸腾成一片了,最强烈的呼声,就是请李清明重返东北,对伊万国以牙还牙。
更有甚者表示,这次不但要俘虏王弟,还要掳几个公主回来,供大家XXOO……李部长特地通过政务院的电台表示,东北的摩擦,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要朝廷许可,他愿意拖着未痊愈的病躯,将伊万国人赶出国门!不得不说,老百姓太好哄了,一听说他尚未痊愈,就说不行换个人也可以,一定要将伊万国的势头打下去。
还有人则是不满意李清明的软弱,赶出国门,那算什么惩罚?必须得打回去才算报仇啊。
但是他们也不能指责李部长什么,打出国门这种事,真不是小小的军役部长能做主的。
谁能做主?内阁才能做主,拍板则得是天家。
不过好像似乎大约也许……亲王出手的话,可以先造成既成事实?李永生打算好好看一看,中土国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舆论煽动,能起到什么效果。
所以他在回细柳巷的路上,索性买了一台收音机,也省得吴小女总去蹭别人的收音机听——吴妈妈是很爱听戏的。
收音机一拿回细柳巷,就在周围造成了些轰动,京城的收音机,民间的保有量已经很高了,但是目前的细柳巷,工程还在继续。
虽然有些人家入住了,也有收音机,但那是外来人,不是本地土著,吴小女在此地定居五十年,熟人太多了,直接将收音机放在楼道口播放。
来听收音机的,除了老街坊邻居,还有不少施工人员,基本保持在百人以上。
只有夜深之后,人才会少一点,不过也有七八个老头老太太,专门过来听戏。
买来收音机之后的第三天,李永生通过它,得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的消息:襄王有意带自己的亲卫以及招募的民壮,去东北给伊万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这货……真的不是一般的能作死啊,这是哪个广播电台发的消息?播报这一则消息的,还正是政务院的广播电台。
李永生似乎能看到少年天子气急败坏的样子:你带着亲卫和民壮去东北,路过京城的时候,随便折腾一下,谁受得了啊?然而,政务院虽然是内阁的执行机构,可是太皇太妃的影响力,也能辐射到这里,出点幺蛾子,那也是在所难免了。
第二天,最新的消息传来,海岱今年春旱,引发蝗灾,农院希望有关机构能认真对待,须知民以食为天。
想来这就是天家的反击了,反正李永生前一阵也曾经在海岱的摩天岭待过,没听说过有什么严重的旱灾。
其后又有消息说,朝廷打算派出使团,跟伊万国友好协商边境事宜,甚至可以考虑将公主嫁过去——这尼玛能在广播电台里说吗?根本就是在火上浇油。
李永生听广播,听得也挺开心,因为吴妈妈听的娱乐节目多一些,他又买了一台收音机,专门听政治方面的消息。
他不会认为,那些消息都是真的,但是这些宣传手法,对于他体察世情,还是很有好处的。
不知不觉,他又在京城待了十天,英王镇边的消息,还没下来。
这一天,他呆在玄天观外的一棵树下,正津津有味地听着收音机,远处驰来几匹骏马,马上有人高喊,永生……永生你在哪儿?李永生的眼睛微微一眯,待看清楚打头的人,蹭地站起了身子,然后摆一摆手,汤师姑,我在这儿呢。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孔舒婕的同窗,其时天上正下着细碎的小雨,李永生身在树下,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但是在马上的汤师姑,粉色衣衫已经微湿了。
汤师姑打马跑了过来,你小子真会躲啊,我问你,九九归元针法……你会不会?你是说……九凤九鸣吗?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扬,开什么玩笑,九九归元针法,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位面。
具体我也不知道,汤师姑苦笑一声,有个推不过去的人情,阴大师说,需要九九归元针法,还说只有你可能掌握了。
阴九天说的?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阴九天的实力,他是知道的,想必不会弄混九凤九鸣和九九归元,具体是怎么回事呢?汤师姑才待发话,又听得一连串马蹄声响起,远处又有人高喊,永生,永生……你在哪儿?大事不好了。
李永生对这个声音,是再熟悉不过了,于是长啸一声站起身,这里!四匹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飞扬的马蹄,抛起了一团团的泥土,四名骑士瞬间就飞奔了过来。
当先一人跳下马来,不是别人,正是博灵郡军役使王志云,永生,出事了。
汤师姑很不满意地看他一眼,我说,咱们有个先来后到好不好?王军役使根本顾不得理她,就像没看到一样,永生,军役部只给博灵郡一千匹!李永生很无语地看着他,我说,这种事你也找我……咱俩谁是郡军役使?第四百七十五章 出尔反尔汤师姑本来是满腔的不爽,猛地听说,这冒雨赶来的居然是一郡的军役使,顿时没话了。
她是在法院做事的,算是三院六部中人,要知道这是中枢机构,可不是下面的三司六房,位置不同,京官的身份也要高于同级的地方官。
然而地方有些机构,是京官也不能随便招惹的,尤其涉及到军队这种国家战争机器。
王志云不但是高阶司修,还是郡军役使,汤师姑这小小的中阶司修,就真的不够看了。
所以她只能默默地后退两步。
王志云没兴趣计较她的冒犯——他也不敢计较,这位可是来找李永生的,谁知道人家是什么关系?他冲着李永生苦笑,这次还真得你帮忙了。
你这郡军役使,当得太容易了吧?李永生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拿了俸禄,你得做事……一个劲儿找我这小修生做什么?你当我没做事?王军役使苦恼地一摊手,我这几天一直都在忙这个事,实在是没效果啊,所以只能来找你了。
李永生斜睥他一眼,你做了些什么呢?我都找到李部长的头上了,王志云回答,我还找人求坤帅了……没人给我做主。
你找的人级别太高了,李永生很无奈地看着他,你这堂堂的郡军役使,做事怎么这么不靠谱呢?关键是,你得找军需司的人啊。
军需司的司长不答应啊,王志云苦恼地回答,那厮说军需司对军马发放,早有安排,我若想改动,得李部长亲自下令,他是不敢做主。
李永生眨巴了一下眼睛,你没说,是你要下来的这批军马?我说了啊,要了一万匹,给博灵郡拨五千匹,王军役使是要多无奈有多无奈了,御马监都出马情告知了……建议优先补充博灵郡。
这种私下的约定,肯定不可能出现在公文里,御马监多拨付一万匹战马出来,最多也就是出个建议性的告知:我们认为博灵郡的军马太少了。
可是从管理的角度上讲,军需司没必要听御马监的,马匹是我们花真金白银买来的,该怎么用,我们比你们更清楚——要说起来,你们还欠我们很多马呢。
对王志云而言,五千匹军马里,有两千匹是意外之喜,军需司就算只给三千匹,他也认了——毕竟军需司做的计划里,就是博灵郡补充三千匹战马。
但是只给博灵郡一千匹战马,这就是他不能忍的了。
要是没有搭上李永生的线儿,一千匹战马,也能暂时缓解他的当务之急,可是已经搭上线儿了,还硬生生要了一万匹战马出来,奥斯卡更是明言该给他五千匹。
这时候再给他一千匹,那就是明显的欺负人了。
说到这里,他气愤不已,我都提前跟黄永超打过招呼了,说我要了一万匹战马出来,他得给我拨五千匹,这厮硬是不认账了。
黄永超就是军需司的司长,理论上讲,跟王志云是平级,不过军需司的权力极大,下面的军役房都要看他们的脸色。
李永生沉吟一下,他跟你有个人恩怨?没有啊,王军役使很无奈地回答,他说了,再要两万匹,他给我凑够三千匹……这尼玛,真当御马监是我家开的?就算御马监是他家开的,遇到这种出尔反尔的家伙,他也不会再去帮着争取了。
李永生沉吟一下,那你希望我怎么做?这个……你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王志云能不能了半天,终于开口,能不能跟李部长说一声,其实博灵郡位置极为关键,莫说是三千匹战马,一万匹战马都不多。
博灵郡的骑兵旅,其实是中土国腹地的常备军,用来剿灭盗匪、平息宗族冲突什么的,真要发生战事,这么大的博灵郡,一个骑兵旅根本不够用。
中土国自打卫国战争结束之后,蓬勃发展秩序井然,所以武备上有点松懈,骑兵旅战马都被卖掉,也没什么人知晓。
但是荆王一旦起事,博灵郡卡着三湘的北上要道,一个骑兵旅真的不够打。
王志云认为,军需司的计划做得就有问题,若是能改了计划,不但对将来有好处,现在争取战马,也要容易很多。
从流程上讲,这是必要的一环,否则就算李永生救过李清明,了不得也只能要三千匹战马。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话……你跟李部长说过没有?说过,王志云颓然点点头,不过李部长说,战马主要会用于边陲,战略重心不会变。
边陲当然就是西北了,东北虽然也是边陲,但是不具备骑兵大军团作战的条件,有十来八万匹战马,就基本够用了。
王军役使心里也清楚,西北的新月国是大仇,而且那里甚至容得下数十万匹战马的大作战,也具备骑兵长途奔袭的条件。
跟这两处相比,博灵郡也不太好多争取战马。
话多,李永生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唉,确实是话多,王志云又叹口气,我这是又做错了,对吧?你都求过李清明一遍了,让我怎么再开口?李永生的眉头皱在了一起,我说王军役使,你做事不要总这么漏气好不好?我这不也是想着……尽量别麻烦你吗?王军役使叫了起来,他承认对方说得有理,但他还真是有点不服气。
他甚至很委屈地表示,李清明眼里只有外敌,国内的形势就很乐观吗?我不跟你说这个了,李永生不想做无意义的辩论,你确定我去跟李清明说一下,他就会改变战略重心?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哪一个国家的军役部长,也不会这么逗逼。
王志云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犹豫一下,期期艾艾地回答,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呢?实在不行,要出来三千匹战马,他总不能一而再地拒绝吧?李永生看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发问,你确定李清明说给三千匹,军需司就能拨出三千匹?其他的资深郡军役使,能量一定比你差?王志云愣在了那里,细密的雨丝,打湿了他的肩头,他甚至没有发现。
他其实很清楚,很多郡军役使,资格比李清明还老——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期,安抚这些老军役使,也是李部长的一项任务。
良久,他才长出一口气,那该怎么办呢?找李清明,你纯粹是找错人了,李永生呲牙一笑。
不过下一刻,他的眉头皱一皱,迟疑一下发话,算了,还是先见一下李部长吧。
看着他起身,走向不远处的马车,汤师姑着急了,李永生,我还找你有事呢。
李永生停下脚来,回头看一眼,汤师姑,是您自家的事儿吗?汤师姑犹豫一下,网红脸上一阵纠结,最后还是摇摇头,不过,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那抱歉,您只能稍等了,李永生正色回答,我们要办的事情,关系到很多人。
汤师姑刚才在旁边,也听出个大概来,知道两人商谈的是军国大事,闻言也只能长叹一声,哎……李永生和王志云来到军役部,却发现李清明不在这里,至于他去哪儿了,军役部的人拒绝透露,李部长这种级别的官员,行程哪里是那么容易打听的?尤其在眼下这种时候。
事实上,军役部的人对李永生非常警惕,眼神也非常不友好,可以确定,若不是有王军役使在场,没准他都会被强行留下来。
李永生无视了这些目光,直接对王志云发话,走,跟我去李部长家。
王志云的脸上,显出为难之色,可是……李部长很反感在家里忙公务。
那厮哪里会反感?只是你的级别不够!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不想跟我谈,他也得给个说法才行。
说完之后,他转身离开了,王志云愣了一愣,赶忙追了上去,身后留下一圈愕然的目光。
过了一阵,才有人冷哼一声,这厮是谁啊,敢这么说李部长,疯了吧?没准是谁家子弟,有人有气无力地发话,王志云又不傻,总不至于带来不着调的人。
别看是小小顺天府,藏龙卧虎之辈太多了,哪怕是军役部这种军方重地,也有人敢撒野——其中肯定有白痴之类,但也真的有家世惊人的豪门子弟。
就在这时,一个初阶化修路过此地,他原本没在意这些同僚,但是王志云三个字传到他耳朵里,他忍不住停下脚步,王志云带什么人来了?原来是黄大司,周围的军人笑着打个招呼,军需司是军役部一等一的大司,黄永超负责军需司,算是极为重要的实权人物。
所以大家很热情地说了一下刚才的事情。
黄司长听完之后,眉头微微皱一皱,若有所思地低声嘀咕一句,这小子……又在玩什么花招?第四百七十六章 莫名的敌视对李宅而言,李永生可是常客了,没谁不认识这个给自家老爷治病的修生,事实上,就算吴小女来了,李家人也得客客气气地接待——因为她被关押,李清明亲自打到了御林军统领门上。
门房非常热情,李清明的二儿子正好在家,主动迎了出来,还热情地要留饭。
李永生说不用了,我就是找李部长商量点事儿,他不在,那我回头再来。
李二公子很抱歉地表示,我是真不知道父亲的行踪,家里也没谁知道——现在是非常时刻,你应该也清楚,不过只要能联系上父亲,我们一定会通知到他。
他甚至热情地跟王志云打个招呼,这不是王军役使吗?有什么事,可以先跟我说一下不?李二公子也在军中办事,目前是中阶司修,不过人家有那么个老爸,肯过问一下王军役使的事儿,那都是很给面子了。
现在就算打死王志云,他都不敢再随便说话了,已经被李永生嘲笑了两次,他实在不想再接受第三次了。
所以他笑着表示,这是永生个人有点想法,要跟李部长谈一谈,我就是跟着过来看看。
李二公子的智商也不欠费,一看就知道,这是王志文撺掇李永生找上门的,于是稍微保持了一点距离,客套几句之后,将人送出门口。
见他俩离开,他回到屋子里,想一想之后,联系了一下小九,如此这般地说一遍。
小九一直跟着李清明的,听说这两人上门,一时也有点纳闷,王志文怎么可能认识李永生,而且还专门找上门来?下一刻,他反应了过来,我去,李永生好像是博灵人,博本院的……我知道了,肯定是博灵军役房要马的事,回头我跟老头子说吧。
离开李清明家,李永生和王志云都有点意兴索然,两人出了戒备区,见到汤师姑正呆在不远处焦急地左顾右盼。
她是法院的中阶司修,但是这里的戒备级别太高,不是她能进的,李永生也是有王军役使作保,又有御林军识得这厮,才勉强够资格进去。
见到两人出来,她着急地迎上前,永生,这个……事情办得怎么样?行了汤师姑,你不用跟我客气,李永生笑着回答,现在你可以说一说了,你那病人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汤师姑犹豫一下,看一眼王志云,期期艾艾地回答,是我们副院长的一个亲戚,这个副院长以前帮过我。
王军役使沉吟一下发话,我们的事儿,也不急在一时,一起去看看好了……要我帮着找两个军医吗?我跟柳大师也有点交情。
柳大师就是南杨北柳里的北柳,刘师姑的师傅,在顺天府里,唯一能跟阴九天并肩的医师。
谢谢王军役使,还是永生先去看看吧,汤师姑发话了,据阴大师说,是需要比较好的针法,柳大师的手段比较极端,我……我不能把人治坏了。
南杨北柳就是这点不好,爱用虎狼之药,倒是比较拿手治疑难杂症,但是同在顺天府,御医是阴九天,而不是柳云鹏。
汤师姑推不过人情,但是很显然,她可以治不好人,却不能把人治坏了。
从这一点上来讲,针灸的安全性,要高于汤药,汤药不对症,能把人治坏,而针灸就很少发生类似的情况——最多是治不好。
王志云也知道这说法,不过他的心里,依旧不能把李永生和神医划上等号——这个年轻人已经相当地不凡,甚至用妖孽来形容也不夸张。
他还有时间钻研医术,并且超越柳云鹏?真的令人不敢想像。
所以,他很有兴趣见识一下,我跟着你们去看一看,不碍事吧?当然碍事了,汤师姑心里暗暗嘀咕一句,但是她也知道,这两位要办的是军国大事,暂时办不了,但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具备条件了,她可不敢影响了人家。
所以她也只能带着两人,前往病患处。
有意思的是,这病患并不是在顺天府居住,而是在城北的一处山坡,那里有一个极大的庄园,据说是副院长夫人的陪嫁。
法院的副院长姓叶,是并州郡的大家族,他在城里有自己的住所,这城外的庄园,主要是供叶家子弟居住——这些年下来,有不少叶家子弟从并州来京城发展。
门房认识汤师姑,不过态度也很一般,叶院长手下的中阶司修海了去啦,若不是她说带了大夫来,门房未必肯放李永生进来。
庄园极大,怕不有两百亩,有专门的人负责带路,那是一个中年人,仅仅是中阶制修,但是言谈举止很有章法,从他身上就看得出来,叶家具备大家族的底蕴。
走了百余丈,穿行了好几个院落,中年人在一座独立小楼前停了下来,三位止步,接下来有别人接手,我要告辞了。
这简直就是李永生去治疗宁致远的翻版。
中年人离开之后,一名三十多岁的初阶司修走了过来,冲着汤师姑点一下头,言谈很是随意,汤室长,这就是你带来的人?见过大少,汤师姑抬手一拱,正色回答,是中土国第一针灸高手。
怪不得此人不把汤师姑放在眼里,原来是个二代。
第一针灸高手?叶家大少侧头看一眼王志云,不屑地笑一笑,修为尚可,不过……是不是有点狂妄了,真的敢说自己是第一吗?王军役使无奈地翻一翻眼皮,大少你看清楚了,我是军人!军医吗?那更扯淡了,大少不屑地一摆手,算了,既然来了,给你个机会开开眼,多看少说……懂吗?大少!汤师姑低低地喊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气愤,那是王军役使……我的朋友是这个!她不能不生气,你是叶院长的儿子,对人无礼惯了,我可不想招惹一个郡军役使!王军役使?叶家大少看一眼王志云,微微点一下头,算是道歉了,然后又看向李永生,眉头顿时一皱,这么年轻?李永生很无语地看一眼汤师姑:你这给我介绍的什么病人?汤师姑递给他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正色发话,大少,我请郎中之事,叶院长是知情的,若是你觉得他年轻,那麻烦你跟叶院长说一声,我来过了……可以吗?我不让你们进了吗?叶家大少脸一沉,很不高兴地看着她,这人就是年轻嘛,我说得有错?汤师姑撇一撇嘴,忍气吞声地回答,大少说得没错,不过我也说了,他虽然年轻,却是中土国针灸的第一高手。
荒谬!大少狠狠地瞪她一眼,医师是经验型职业,你懂不懂?汤师姑才待解释,他又是一摆手,大喇喇地发话,跟你们女人家,我就没话,反正记住了,进去以后多看少说,明白了吗?大少带着他们进了小楼,然后拾级而上,直接到达了三楼。
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有两名高阶司修把守,问了大少两句之后,抬手放行,然后又走过来一名初阶化修,低声发话,尽量少出声。
上了三楼之后,是一个宽敞的大厅,一边是走廊,通向几个房间,一边是对开的大门,看得出来,门后是一个阳台。
李永生三人站在大厅的一角,他轻声发问,汤师姑,刚才那化修是叶院长?汤师姑摇摇头,脸色也相当凝重,不是叶院长。
我看也不像,跟大少长得不像,李永生轻笑一声。
永生,我知道委屈你了,给师姑一个面子,汤师姑嘴巴微微翕动着,轻声发话,我去,我也没想到这么大的阵仗。
阵仗真的不小,维护秩序的都是初阶化修。
就在这时,旁边有人出声了,是一个中年帅哥,刚进级的高阶司修,他冲汤师姑微微一笑,小汤也来了?呦,这是请了军医来?汤师姑嘴角抽动一下,微微点头,梁庭长好。
她就算对李永生再有信心,这个时候也不敢再强调了,无他,李永生的年纪,实在让别人生不出什么看重的心思——医师真的是经验型职业。
叶大少微微一笑,梁庭长看错了,汤室长请来的是那名年轻人,是中土国第一高手呢。
在场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只敢低声交流,他的声音稍微大一点,整个大厅的人就都听到了。
其他人的眼光,刷地就看了过来,要看看谁敢自称第一高手。
以李永生的胆识,都被看得有点不舒服……尼玛,这都是啥眼神啊?汤师姑却是被激怒了,虽然对方是叶院长的大儿子,她也忍不住低声反呛,大少请自重,我只不过是说,他是中土国第一针灸高手,没有说他医术第一。
好了,我不过就是少说两个字,叶大少不以为意地发话,反正都一样……他不可能是第一!比我请来的高手,他差多了。
这时,旁边有人冷笑一声,针灸第一高手?呵呵,会七曜天衍针法,还是会九凤齐鸣?这样的年纪,会天罡地煞针吗?第四百七十七章 悬丝诊脉说话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高冠长髯,一副得道高人的做派。
他所说的三种针法,其实都很了不得。
九凤齐鸣是针王桂一男的绝技,早已失传,自不必说。
七曜天衍针法,也相当了不得,七曜对的是北斗七星,须知南斗主生北斗主死,这是相当凶险的针法,尤其是再加上天衍二字。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那遁去的一,才是生机。
这针法是南杨的绝技,针灸本来是比较保守的治疗,但是南杨北柳都习惯弄险——这么评价两名大师,可能不太准确,他们只是想通过弄险,发掘出新的可以推广治疗手段。
七曜天衍针法,号称续命针,吊住一口气,就能采用别的治疗方法来治疗,当然,如果手段不纯熟,那就续不了命,倒也不愧七曜二字。
中土国会这个针法的,大约有二十来人,不过道行有深浅,玩得纯熟的,能保证续命的,就那么三五人。
天罡地煞针要容易一些,天罡地煞共计一百零八针,对行针时间和手法都有要求,治疗范围广阔,能熟悉了这个针法,可以称一代名医,起码在一郡之内,可以横着走了。
像博灵郡的第一号名医陈三和,能用天罡地煞针行针。
李永生淡淡地看此人一眼,这三种针法,我都……略有涉猎。
略有涉猎?呵呵,高冠老者笑了起来,笑得非常地……挤眉弄眼,略有涉猎四个字,弹性可是太大了。
这是我请来的张大师,梁庭长淡淡地发话,只是眉眼中,有掩藏不住的得意,南杨的大弟子,一身医术,尽得南杨精髓。
汤师姑微微点头,看得出来,是高人呢。
梁庭长笑一笑不再说话,她的心里却是有点嘀咕了,于是低声发问,永生,你行吗?李永生本来有点腻歪了,听到这网红脸师姑的问话,忍不住生出了点促狭之心,他微微一笑,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呢?汤师姑可是没有经过网络段子的洗礼,她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她抬手拧一下李永生腰间的软肉,咬牙切齿地低声发话你个小混蛋,说什么呢?敢调戏师姑……信不信我找孔舒婕告状?师姑饶命,李永生低声求饶,我就是觉得,不想给这人治了,这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啊,怎么这么大阵仗,汤师姑犹豫一下,低声发话,其实……唉,我早该猜到的。
原来这治疗伤患,是叶院长在法院内部发话,说自己有个亲戚病重,经阴大师诊断,需要九九归一针法治疗,你们要是认识好的医师,尽管来尝试。
这种求医的事,大家见得多了,谁也不想死,遇到疑难杂症,总要四处求告。
但是说话的人是叶院长,这就不一样,他那个地位,等闲难得求一次人——对大部分人而言,是发愁怎么给叶院长送礼,该送点什么稀罕东西。
尤其是叶院长说了,能救治了我这个亲戚,我亏不了他!这话传出去,法院有太多人动心了,名医的范畴,这个不好界定,但是谁还不认识两个医术高超的人?汤师姑确实是受过叶院长的恩惠,她有报答的心思,如果能帮一把,就算不亏欠他了。
而且她在法院,也面临升迁的问题,需要叶院长的继续扶持。
不过眼下看来,这么想的人太多了,所以她带人来,不怎么受重视。
尤其那梁庭长,简直视她为寇仇!叶大少的仇视,她有点意外,不过现在看来,叶院长的这个亲戚,应该是比叶家的来头,还要大一点。
看一下在大厅里的十余人,明显地分作了四五堆,其中有几个上年岁的,一看就是多年的医师,汤师姑想一想身边的李永生,只能暗叹自家这个师侄卖相不好。
错了,李永生不是卖相不好,其实他的相貌还是很不错的,只可惜太年轻了。
过不多时,大门处传来一声轻响,门口出现一个中年妇人,高阶司修,她冲着大厅里的人一招手,都来看一看,我先明说,切勿发出声音……冒犯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叶家大少走上前,低声发问,舅妈……里面没效果?中年妇女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正是该集思广益之时,你莫要乱说话。
紧接着,门就被打开了,映入大家眼中的,是一个极大的阳台,差不多有半亩地大小。
阳台中央搭着一个小小的雨棚,雨棚旁边,有诡异的灵气波动。
雨棚中央是一个软榻,软榻上端坐一名年轻人,他双目紧闭,呈打坐的姿势,不过脸色蜡黄,胸腹间也看不到起伏,仿佛没有生机一般。
有两根丝线,悬挂在他的两腕上,牵引到丈许开外,显然是要医师悬丝诊脉。
雨棚旁边,站立了四五人,其中有两名化修,一名是个初阶的中年男人,另一个则是中阶化修,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瘦高老者。
看到大厅里走出十余人,初阶化修眉头一皱,眼中略过一丝不快,奉贤真人,我实在是力有不逮,不如看看这京城里,有多少藏龙卧虎之辈。
不平真人海涵,奉贤真人歉然地回答,老夫实在是心急如焚,内火发于外,冒犯之处,还请谅解。
呵呵,不平真人嘴角扯动一下,不再说话。
看到悬丝诊脉,后来的医师们并不奇怪——这点手段都没有的话,敢来这里?但是张大师一见,脸色一沉,转身就向外走去,这人我不治!大师留步!前方身影一闪,却是刚才那个待客的初阶化修,他面无表情地发话,为何不治?态度不好,张大师淡淡地回答,一点不在意对方是化修,悬丝诊脉……呵呵,他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我何必凑这个热闹?梁庭长着急了,南杨的大弟子,可是他请来的,张大师,您肯定会这个的嘛。
我隔着半里地都能望气色治人!张大师冷哼一声,但是悬丝诊脉和亲手诊脉,效果能一样吗?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贵人既然信不过我们,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好张狂的小辈,远处的不平真人轻哼一声,却是只有他身边的奉贤真人听得到。
张大师这么一折腾,就坏了不许说话的规矩,不过他的气愤是有原因的,就算不平真人看他不爽,也不能否认人家说的有理。
郎中治病本来就是这样,求我治病,就不能藏着掖着,不能最大程度了解病情,不但是对病人不负责任,也容易坏医生的名头,对很多名医来说,这是一种羞辱。
眼前这位又非女眷,看都看到了,还要悬丝诊脉——莫非担心我加害于他?张大师心里有气,就不想治了,别的医师心里也不高兴,但是大家都是受请托来的,多少要注意点面子。
中年妇人和初阶化修也愣了一下,梁庭长见状,赶忙上前去哄这位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张大师你给我个面子,成不?众人交涉几句,张大师终于冷哼一声,行,我可以诊断,但是绝对不悬丝诊脉。
中年妇人和初阶化修低声商量了一阵,终于答应了他的要求,不过他们也提了一个条件——那你最后出手好了。
梁庭长还有点犹豫,最后出手的话,万一被别人诊出,岂不是失了头功?张大师却看出了他的犹豫,傲然发话,别人能诊治了的病,我不治也罢。
别人都道南杨北柳,但是他自问自己的医术,已经比肩师尊,就算是柳云鹏、阴九天当面,他也不怕比试一场。
说话间,旁人就开始悬丝诊脉了,一个个都非常娴熟,其中一个医师,更是双手诊双脉——敢这么做的医师,起码能分心双用,若是能双脉合一来辩证,那是绝对的大国手!三名医师诊断完,就轮到李永生了,汤师姑上前去拿丝线,被他伸手拦住,然后摇摇头,不用了,无须诊脉。
不会悬丝诊脉就让开!梁庭长不满意地发话,他心里原本就有火,总要找个地方发泄不是?年纪轻轻,还是脚踏实地做点事情的好。
李永生没说话,王志云却是火了,扭头张嘴就骂,妈了个巴子的,就听你鸡巴了,不说话你会死啊?你!梁庭长做梦也没想到,猛地冒出这么一位来,你算什么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王志云看起来脾气偏软,事实上,在军役部里厮混的,不少人还是习惯直来直去,惹火了老子,带兵抄了你家!梁庭长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个军人。
他正要反唇相讥,却见那初阶化修发话了,吵吵什么?不诊脉的赶紧走,诊脉的上来!李永生转身就走,王志云狠狠瞪梁庭长一眼,也跟着走了,汤师姑左右看一看,低头跟着离开。
进了大厅之后,她才怯怯地出声发话,永生,能下针吗?李永生摇摇头,脸上若有所思,不是下针的问题。
九九归元针就能治的嘛,不知道何时,叶家大少走了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不是中土国第一高手吗?第四百七十八章 傲娇的代价李永生淡淡地看叶家大少一眼,谁告诉你的,九九归元针能治?阴九天阴大师说的,叶家大少冷笑一声,你不会说,阴大师说的有错吧?李永生冷冷一笑,那他为什么不治?阴大师不会这个针法,没有医师能掌握所有技能,哪怕他是大师,叶家大少理所应当地回答,而且还反问一句,你不是天下第一高手吗?不会连这个也不会吧?你有病吧?李永生真是懒得理他,只是看一眼身边的人,汤师姑,我还有其他事,若是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一步了?汤师姑的网红脸上,一片惨白,沉默半天才叹口气,点点头,那你走吧。
别啊,叶家大少又发话了,治不了,你等一会儿跟大家道个歉,我也不为难你,年轻人,不要那么太好高骛远。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呲牙一笑,那我要是治得了呢?我冲你道歉,这不是问题啊,叶大少坦坦荡荡地一摊双手。
李永生又怪怪地看他一眼,你觉得……你的道歉,我会很稀罕吗?叶大少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教你做人的准则,难道错了?凭你也配教我?李永生看着他,冷冷地发话,我无意找你麻烦,一直都是你在找我麻烦……汤师姑将我请来,她做错什么了?没有治病的本事,就别滥竽充数,叶大少轻描淡写地回答,又看汤师姑一眼,意味深长地发话,庸医,可是害人害己啊。
汤师姑脸色发白,一拽李永生的衣襟,永生,咱们走吧。
嘿,李永生气得笑了,他站住了身子,我还就不走了,看看他们如何会诊辩证。
切,叶家大少还待发话,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一个中年微胖的人,走上了三楼,初阶化修的修为。
见到他来,众人纷纷停止低声交流,更有人热情地打招呼,叶院长来了?叶院长心不在焉地冲众人点一点头,皱着眉头走到中年妇女身边,嫂子,情形如何?怕是……唉,中年妇女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很显然情形不乐观。
叶院长扭头过来,看着在场的众人,抬手一拱,正色发话,此人是我叶某人至亲,还望大家多多费心,若是认识医术高超的大师,也请明言,叶家不吝重谢。
叶大少的嘴角撇一撇,眼中满是不以为然的神色,似乎是要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不过最终,他看了中年妇女一眼,还是没开口。
我们定会用心治疗,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出声了,若是力有不逮,我可以请出在中南院做供奉的师兄。
这话也是绵里藏针,我们尚未会诊辩证,你倒觉得治不了啦,是不是有点过分?王太医的手段,我还是很佩服的,叶院长一拱手,他识得此人。
但是他并不认为,对方的手段能超过阴九天,因为心里有事,他表现出的态度,就有点随意,敢问现在就能联系贵师兄吗?王太医脸一沉,半天才哼一声,待大家束手无策之际,再联系师兄不晚。
医者父母心,按说自己治不了的病,就该让贤才对,但是对方这么看不起他,他反倒要博一下,你凭什么小看人?他自己拿不下这个病例,但是现场这么多岐黄高手,大家聚在一起商讨一番,各抒己见扬长避短,也未必就没有办法,重症会诊,原本就是常见的。
当然,这样的会诊,也有发展成争论的可能,甚至大打出手的时候,也不罕见。
叶院长听到这话,就对此人的水平有了更直接的认知,他黑着脸点点头,心里却说:庸医!然后他又挨个地看去,看到李永生和王志云的时候,忍不住微微怔了一怔,待看到他俩身边的粉色衣衫女子,心里嘀咕一句:小汤这是……搞什么玩意儿?不过这时,他也没心情多问,倒是梁庭长走过来,献宝一般低声发话,叶院长,现在诊断的,是南杨的开山弟子张大师……医术可以媲美阴、柳两位大师。
是你请来的?叶院长淡淡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不错。
梁庭长微微一笑,谦恭地回答,应该的。
说话的时间,张大师差不多就诊脉诊了两炷香,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嘴唇越抿越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猛然间,他的身子一震嘴巴一张,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来,将软榻染红半边。
打坐的年轻人,身子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又像是幻觉。
张大师抬手抹一下嘴角,松开了诊脉的手,又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擦拭一下嘴巴和手。
然后他又坐了几息时间,才颤巍巍地站起身,向大厅里走来。
梁庭长当先迎了上去,低声发话,张大师殚精竭虑,实在是辛苦了,可能治得?张大师漠然地看他一眼,很干脆地摇摇头,治不了,你找错人了!找错人了?梁庭长愕然。
张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有人发问了,我们可以一同会诊,所谓一人计短……会诊我就不献丑了,张大师很干脆地摇摇头,诊治半天,已经疲惫不堪,心力交瘁,想早些回去歇息了。
张大师听一听,总是无妨的,叶院长终于出声了,他笑吟吟地发话,让大师累得吐血,实在是罪过,我这里也有清净客房,大师可以歇脚,也好让我聊表寸心。
张大师看他一眼,略略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叶院长是吧?那我就叨扰了。
其实他在后悔,刚才我为什么那么犯贱,一定不用悬丝诊脉呢?诊脉诊到后来,他实在难以拿定主意,就送了灵气进对方体内探查——修为高的医者,有时候会这么做,但是大多时候,是同门师兄弟才能这么做。
他查探一番,死活不得要领,就尝试着触碰一下对方的气海——对医者来说,未经对方同意,这么做是犯大忌的。
虽然他已经很小心了,生恐伤害了对方,哪曾想尚未触及气海,一股奇大的灵气就反击了过来。
幸亏他存的是一碰就走的心思,见势不妙,忙不迭猛退,但饶是如此,那股灵气跟他擦个边,也击得他喷出一口血来。
原本张大师以为,这个年轻人是哪个大家族的孩子,没有修为,却没有想到,这位本身就修为奇高。
修为有多高?他不确定,但是最少最少,一个中阶化修跑不了,是高阶化修的可能性更大。
张大师这才反应过来,人家要悬丝诊脉,不是对医师不敬,而是要保护医师,生怕他们着急的时候乱来,会伤到自己!想明白这些,他的脸色能好看了才怪,这尼玛纯粹是自找的啊!尤其是对方在灵气反击之时,身上的肌肤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过电一般,令他的手指微微一麻,他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医生能治的病,需要请高阶修者来才行。
所以他才说,你们找错人了,至于详细的话,他也不说,省得丢人现眼。
然而,直到叶院长亲自拦住他,并且出声挽留,他才意识到,人家宁愿悬丝诊脉,宁愿被误会,也不明说这个年轻人的身份,证明此人身份是极为敏感的。
而同时,此人的修为……奇高!反应过来这些,他就明白了,自己若是想强行离开,没准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别人都是悬丝诊脉,想走就能走,独独他不能走!将这一切因果剖析开,张大师简直是欲哭无泪:这尼玛不是阴人吗?他只顾着怨天尤人了,魂游天外好一阵,直到有人再次出声,才将他唤醒,张大师,您怎么看这个重伤失魂?说话的是梁庭长,他正巴巴地看着自己。
张大师虽然一直心不在焉,但是众人讨论的经过,还是进入了他的耳朵,辩证来辩证去,大家一致认定,此人是重伤失魂了。
不得不说,这些人说的真有点道理,因为那年轻人的脉搏和气息都非常弱,人也没有意识,这非常符合失魂症的特点。
至于重伤,那只是个猜测了,王太医很肯定地认为,这人不应该一点修为都没有,而现在脉搏虽然极弱,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灵气,只能说此人遭受了重伤。
又因为此人外表没有明显的伤痕,也没有异常气息进入体内,所以他大胆地推测,此人可能是服用了拓宽经脉的奇物,搞得身体成了筛子,内外通透,存不下灵气。
重伤失魂是公认的,但是伤从何处来,该怎么治疗,这就存在巨大的分歧。
张大师知道,王太医分析的很多,都是没有错的,但是……你根本就猜错了此人的修为,那就什么治疗手段都是错的。
我不了解此人病症,也没有看法,他淡淡地发话。
王太医不满意地哼一声,你觉得我们说得不对,可以指出来,一味的敝帚自珍,你觉得这么做合适吗?话是没错,但是你以为我想啊?张大师只当听不到了。
有意无意之间,他扫一眼那年轻的司修。
或许……还真的只有针灸,才能治疗此人的病症吧?第四百七十九章 我欠你的?张大师认为,这个高阶修者,可能是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需要人唤醒——当然,也不排除受了一些伤的可能。
但是唤醒的手段,只能通过高阶修者唤醒低阶,最多同阶唤醒,那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低阶修者不可能通过正常手段,唤醒高阶修者。
而那年轻人极有可能是高阶化修,唤醒此人……岂不是得请来一个真君?若是此人还患有一定伤势的话,真君一出手,不但可能没唤醒人,直接将人弄得身陨。
所以通过针灸刺激,来唤醒此人,是目前看来,最有可能成功的手段。
要不说阴九天就是阴九天,能提出最合理而且最安全的治疗手段。
其实张大师还可以提供一些更准确的治疗手段,但是那样的话,他需要知道更多的东西——大师也是人,望闻问切不可少,想达到最好的治疗效果,患者要提供足够的信息才行。
然而,对方明显不想让他知道更多消息,他只不过是没有悬丝诊脉,就被对方强行留客了,知道得更多的话,万一被灭口咋办?而且中土国的高阶化修,真的不多啊,现在的顺天府暗流涌动,能令一个高阶化修受伤的事情……这尼玛谁敢掺乎?所以他不想知道更多,至于说被人嘲笑,那就嘲笑吧——不是我不想出手,你们这就不是个求医的态度。
他看向李永生的一眼,被叶院长发现了。
副院长也看一眼李永生,又看向他身边的粉色衣衫女子,小汤,介绍一下?叶院长对小汤,还是相当了解的,她平日里做事有点率性,但是这种大事上,应该不至于。
叶院长,这是我特意请来的,中土国第一针灸高手李永生,汤师姑也豁出去了,再次强调第一,他会针王桂一男失传的九凤齐鸣。
哦?叶院长饶有兴致地又看一眼李永生,和蔼地发话,小伙子很年轻啊。
叶家大少冷哼一声,这么年轻就敢称天下第一,倒是够狂妄。
叶院长没理会自己的儿子,而是出声发问,你怎么看这个重伤失魂?叶院长,此人根本没有悬丝诊脉,梁庭长在他身边低声发话,他似乎不太精通这些。
哦?叶院长淡淡地看一眼年轻的司修,并不说话,要看他如何解释。
但是李永生根本不解释,就站在那里,淡淡地同副院长对视着。
沉默良久,还是叶院长涵养好,他微微一笑,请问阁下,会九九归元针法吗?他不再纠结重伤失魂的辩证,这令其他医生有些不解,没人注意到,张大师的嘴角微微一撇。
李永生终于开口,缓缓发话,我想问一句,此人是何身份?是何身份,关系到你治病吗?叶家大少厉声发话,岂不闻医者父母心?李永生根本不理他,只是看着叶院长,良久,他才微微一笑,叶家好家教。
这尼玛……好一张利口!叶院长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只能轻咳一声,占宁妄言,一会儿去领家法……李小友,此人身份我不便透露。
那这样的人,我是不治的,李永生一拱手,淡淡地发话,我也没有收诊金,叶院长……我可以走了吗?说得你好像会治似的,梁庭长不屑地哼一声,又看一眼张大师,孺子可笑,是吧?下一刻,他就闭嘴了,因为他发现,张大师很不满意地看了他一眼。
法院也是好规矩,李永生淡淡一笑,嘲讽味儿十足。
叶院长被他说得有点下不来台,可是他能呵斥自家儿子,却不便为这点小事,呵斥下属,所以他只能看向粉衫女子,小汤?汤师姑只能苦笑一声,看向李永生,永生,给师姑个面子,九凤九鸣针法,你总会的。
叶院长的眉头一扬,九凤九鸣……听起来跟九九归元也不差很多嘛。
这根本就不是针灸能治的,李永生笑一笑,汤师姑,我很想给你面子,但是他自家不小心,选错了修炼的地方……他应该考虑到这种后果的。
说完之后,他冲叶院长一拱手,告辞了!然而,不待他抬脚,一道人影瞬间出现在楼梯口,挡住了他的去向。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头发花白的中阶化修,他死死地盯着李永生,小友且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当然知道,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麻烦让一下,我要走了。
中阶化修根本不退,而是颤抖着发问,你……能治吗?能治我也不治,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因为我不知道他是谁。
能治,那你就留下吧,中阶化修释放出了浓浓的威压,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我公……叶家不吝重谢。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确定……要跟我动手?我不想动手,中阶化修发现自己的威压,不能撼动对方,于是微微收敛了一些,公子既知因果,也该明白我的心情。
小汤,叶院长果断地发话,留下他,我欠你一个人情。
李永生回头看他一眼,冷笑一声,你好大的脸!叶院长的嘴角抽动一下,叶家大少却是发话了,留客!别逼我们动手。
二货!李永生笑了起来,强留郎中,真是嫌自家病患好得快!大家都不知道二货是何解,但是却明白,叶家这大少,还真是个草包。
对谁用强,也不能对郎中用强,郎中不该害人,但是有怨气的郎中,那就难说了。
那中阶化修犹豫一下,还是沉声发话,事关重大,阁下不能说出一二的话,恐怕暂时不便离开。
嘿,我倒要看,谁不让我们离开,王志云气得笑了,本人博灵军役房王志云,受李清明部长之约,和李永生前来京城公干……够胆的,你强拦我们试一试?王志云?叶院长愕然,他对英雄谱背得也比较熟,尤其最近中土国风云变幻,不少后起之秀出现在了舞台上,很是惹人注意,新任博灵军役使?中阶化修听到军役房,就有点迟疑,待听说是博灵军役使当面,顿时脸上一片纠结——他就算修为再高,对方是一郡的军役使啊。
高阶司修确实不算什么,但是手握一郡的兵马,代表朝廷对军国利器的掌控,这样的人,他私下找点麻烦可以,公然留人,那就是挑衅朝廷威严了。
可是要让他让开,那又是不可能的,京城虽然大,现在看起来,唯一靠谱一点的郎中,就是这个年轻的司修了。
这样吧,还是叶院长最先反应了过来,他清楚王志云的身份之后,就知道不能再给小汤施加压力了——凭她的身份,根本就请不来博灵军役使。
而王志云力保年轻的司修,那么李永生的身份,也是她压不住的,唯一的渊源,不过是李永生口中的师姑二字了。
所以他也来到李永生面前,很诚恳地发话,那个年轻人的身份,我知道你在忌讳什么……咱们可以私下里说,这样吧,王军役使先去忙公事,李大师留下,王军役使你总不会担心,我对他做什么吧?将王志云送出去,是他的诚意,有了人证,李永生又是李清明想见的人,叶家敢胡来吗?你别问他,你问我,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就问你一句,我要是不答应呢?不答应……叶院长很苦恼,然后他又看到了粉衫女子,小汤?老汤也没用!李永生冷笑一声,我来你家,是想给汤师姑一个面子,但是你看一看,你家都是什么玩意儿,说家教没家教,说规矩没规矩……我他么的欠你叶家吗?汤师姑听到这话,也想到了刚才受到的屈辱,于是一拱手,抱歉了,叶院长,这位师侄能来,真的是我同窗的面子……你家大少和梁庭长辱我无所谓,再三辱他,我兜不住。
走了汤师姑,李永生一扬下巴,人就向前走去。
尊客留步!中阶化修再次放出气势,得罪了!你给我滚!李永生厉喝一声,抬手一记手刀斩了出去!中阶化修真没将这小小的司修放在眼里,他敬重的是对方的医术,所以打算力扛这一刀,然而下一刻,一股奇大的力道传来,他整个身子都飞了出去。
握草,啥时候初阶司修的战力,这么高了?李永生三人,横冲直撞地冲出了小楼,向庄园外冲去。
庄园里起码四个化修,但是看到这三道身影,也是一筹莫展——李永生和小汤无所谓,但是那王志云……谁敢去拦?最后还是那不平真人发话了,挡不住的,送一程吧,奉贤真人,你最好结个善缘。
奉贤真人便是那头发花白的中阶化修,他苦笑一声,这厮的战力,堪比初阶化修了……那一刀好生厉害。
高阶司修的中年妇人也叹口气,竟然有储物袋……第四百八十章 辽西公孙李永生刚才攻击的刀,是凭空出现在手里的,若是他刚才想害人,直接就将病患害了。
当然,中年妇人想说的是,初阶司修就有储物袋,此人……绝对大有来历。
李永生和王志云上了马,汤师姑却不肯上马,只是一拱手,永生,师姑送你离开,剩下的事,你不用管了,都是师姑的不是。
师姑不用担心,他们不敢怎么样的,李永生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地发话,跟我们一起走吧,姓叶的不敢找你麻烦。
算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汤师姑摇摇头,网红脸上满是颓唐之色,你不知道体制的威力,他是我的上官啊。
跟我们走吧,李永生笑一笑,直接将她裹上了她的马匹,松开缰绳,只要不傻,他懂得选择的……跟那个患者相比,他屁都不算。
三匹马冲破细密的雨丝,扬长而去。
驰骋了一阵,汤师姑才回过神来,永生,你真是害死我了……那患者真的比叶院长还厉害?岂止厉害,李永生微微一笑,那货是准证的。
准证?王志云身子一抖,好悬掉下马去,握草……受伤的准证,这谁敢治?顺天府的风云谁不清楚?这时候有个准证受伤——这尼玛绝逼是摊上天大的事儿了。
他总算能理解,李永生为什么要坚持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王军役使你想错了,李永生笑了起来,其实这是个外地的准证,嗯……真正的准证。
王志云有点小懦弱,靠山不太硬,也不太会送礼,还不太会说话,但是他不笨。
他愣了好一阵,终于反应了过来,真正的准证?准证,是大家对高阶化修的尊称,但那仅仅是尊称。
真正的准证,那是什么意思,大家都知道,即将证真的真人。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旁人感受不到那位准证的气息,却瞒不过他。
莫非这厮证真的时候,遇到麻烦了?王军役使的两颗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了。
准证证真,那是准证证真啊,这尼玛根本是传说中的事好不好?对他这个郡军役使而言,悟真距离并不远,但是证真基本上是遥不可及。
啪嗒一声轻响,却是汤师姑从马上掉了下来。
还好她的身手也不错,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不过粉色的衣衫上,沾上了一大片污水。
然后她身子一纵,再次上马,你能确定,他是证真时候遇到的麻烦?这个问题很重要,那人已经是巅峰化修的修为,还被伤成那样,若不是证真时遇到麻烦,那肯定就是发生了重大的事件。
而且非常明显地,叶院长在掩饰此人的身份,这真的是……细思极恐啊。
怪不得以她的修为,都被吓得掉下了马去。
我很确定,李永生微微一笑,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极为细微、若有若无的大道气息,不过这个理由,他却是说不得的,省得别人把他当作疯子。
于是他有意无意地岔开了话题,所以我说,他是选错地方修炼了。
明白了,王志云点点头,其实不是选错地方,而是证真时被人打扰了,对吧?虽然对他而言,证真是极为飘渺的,根本够不着的,但是证真时大致需要注意什么,他大致还是清楚的。
证真不能选在秘境里,而且还是得在灵气或者气运充沛的地方,若是灵气匮乏,还得布下大阵——没错,大阵,起码方圆几百里的大阵。
与此同时,得找人护法,否则即将证真之际,是最容易遭受攻击的。
攻击准证,这不需要理由——你家多个真君,就要比别人家强大几分。
四大宫中人证真,一般是选在山门里,别人就算想算计,也没那个能力,而官府中人证真,也有皇宫、宗正院或者文渊阁之类的地方。
可是一般隐世家族证真,就要面临巨大的风险,必然会遮遮掩掩,同时邀请外力来护法,当然,若是道宫或者官府中人机缘到了,临时择地证真,也存在风险。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没错,证真证到一半,被人干扰了。
那还……王志云犹豫一下,重重地叹口气,还真是可惜了啊。
他并不知道那位的身份,但是作为一个军人,站在国家的角度上讲,多一个真君,就是多一张底牌,若是中土国连续证真五六个修者,新月国、伊万国哪里还敢炸刺?正经是,这些心存不轨的异国,该担心来自中土的挑衅了。
李永生笑一笑,并不评价他的话。
可是汤师姑忍不住了,她讶异地看李永生一眼,你怎么能判断出来这些?舒婕虽然博学,不可能博学到这种程度吧?我自有机缘,李永生微微一笑,然后有意无意地看一个方向一眼,汤师姑,此次跟我进京的,可还有北极宫和玄女宫的弟子。
汤师姑也知道,他跟道宫有些往来,大约能得到一些关于证真的信息,她轻哼一声,嘿,舒婕倒是收了一个好徒弟……我去,你干什么?她的前方蓦地出现一人,她猛地一勒缰绳,坐骑的前蹄高高扬起,差一点将她甩下马去。
拦路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试图挡路的中阶化修奉贤真人。
他冲李永生一拱手,见过李道友!阁下果然耳聪目明。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沉默了差不多五息时间,才出声发话,向我师姑道歉。
道歉?奉贤真人的额头冒出了黑线,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差了,于是冲着粉衫女子一抱拳,汤……小汤,惊扰你了,是我的不是。
真人不必多礼,汤师姑哪里敢生受了他的道歉?回头还不得让叶院长穿小鞋到死?不过她是场面上的人,可以不计较自家的事,但也不会太给师侄掉链子,现在尚是在城郊,倒是无所谓,进城之后您这么贸然现身,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也是一时着急,奉贤真人讪讪地一笑,心说一个小小的中阶司修,也敢跟我这么说话,搁在家族里,直接治你个不敬之罪,打你个骨断筋折。
不过眼下,他实在无暇计较这么多,也不想招惹她——她不可怕,但是她的师侄,实在太令人忌惮了。
然后他冲李永生一抱拳,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李大师不但修为、战力惊人,更是独具慧眼,在下深感钦佩,果然是天纵英才。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停了一两息之后,过奖了……真人若是无事,我们还要赶路。
咦?奉贤真人有点不高兴了,我话都说成这样了,你就不知道谦虚一下?于是他也直接发话,阁下既然看出了证真时的弊端,未知可有治疗手段?李永生点点头,有!你现在可以让路了吗?让……路?奉贤真人好悬没气得喷出一口血来,他强压怒火发话,既是如此,还请李大师回转,不吝出手,我家必有重谢。
李永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然后一抖马缰,重谢又如何?我不稀罕啊,没兴趣!奉贤真人身子一晃,挡在了坐骑的前方,又是一抬手,有情李大人出手。
李永生不屑地一笑,我欠你家的吗?藏头藏脑之辈,给我让开!吐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冷厉了起来。
我家乃是辽西公孙,奉贤真人闻言,赶忙忍气吞声报出字号,正如大师所料,证真时遭遇宵小,跟朝争无关。
这与我也无关,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我好心去救治,热脸贴一个冷屁股,现在我告诉你,心情不好……我不治了。
公孙奉贤是真的火了,说不得阴阴一笑,李大师,你现在知道了我公孙家的字号,不治……却也由不得你了。
王志云也是冷冷一笑,我们有军务要事,你试着拦一拦看?拦也就拦了,公孙奉贤横下心了,他哼一声,满不在乎地回答,我公孙家跟李清明也有旧,东北一旦有战事,少得了我辽西公孙家的支持?此前他不想得罪王志云,那是因为不划算,现在知道李永生有治疗公孙不器的本事,说成什么,他也不会把人放走。
李永生呲牙一笑,我问你,你可知道,我手下死了几个高阶化修,又死了多少中阶化修?公孙奉贤闻言,眼睛一眯,沉吟半天才发话,李大师,这种玩笑不能随便开。
我一点都不开玩笑,李永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奉贤真人这次是真的愣住了,在他的计划中,完全没有应对这种意外的预案——你说你曾经杀死过高阶化修,还有很多中阶化修?真的假的啊?咱不带这么吹牛的。
他有心不相信,但是刚才李永生一击的威力,他还记忆犹新,而且此人能看破他的行藏。
更关键的是,他若真不相信,在对方明显不买帐的情况下,动手就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他嘴上说得厉害,真要动手,又怎么合适伤了一郡的军役使?第四百八十一章 真人不多公孙奉贤正没个理会处,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了,我也不想对你动手,你若是心存疑虑,建议你还是先去了解一下,广陵韦家为何关了山门。
广陵韦家关了山门?奉贤真人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韦家虽然比公孙家略有不如,但也是堂堂的隐世家族。
应该是关了吧,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你自可以去打探,反正我在京城,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重申一遍,我只是不想对你出手……中土国的真人不多,还是死在对外战场上的好。
你丫也太狂了一点吧?公孙奉贤的怨气值就要爆表了——什么叫死在对外战场上的好?你还真以为能拿下我?但是偏偏地,他还是不能动手,且不说对方狂妄与否,只说此人可能救治了公孙不器,他就不能跟对方搏命。
不搏命的话,留得下人吗?估计不容易。
正为难的时候,李永生双腿一夹坐骑,对着他就撞了过来。
公孙真人有心强行拦住对方,但是看到对方已经将长刀掣了出来,气势汹汹,他心念一转,还是闪身到一边。
双方的关系已经很糟糕了,不能再继续糟糕下去了。
王志云和汤师姑见状,也顺势冲了过去——他俩还真有点犹豫,不敢硬闯一个中阶化修。
公孙奉贤站在路边,纠结了起来:这尼玛该怎么处理呢?就在此时,身后有马蹄声响起,却是不平真人和叶院长追了上来。
看到他站在这里,任凭雨水浇在头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叶院长轻咳一声,奉贤真人……追丢人了吗?公孙奉贤猛地抬起头来,伸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广陵韦家关闭山门一事,你可知道?韦家……关闭山门了?叶院长愕然,然后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有此可能,前一阵韦家恶了英王,据说被斩杀了十余名真人。
十余名真人?公孙奉贤的嘴巴张得老大,他这时才理解了,什么叫中土国的真人不多,真人再多,也经不住这样杀啊。
不平真人接一句嘴,这个事儿,据说摩天岭的邵真人也有份参与,就是憨真君的道统,据说此战之后,邵真人块垒尽去,已然晋阶准证。
邵真人我知道,公孙奉贤点点头,姓李的这小子说,他也参与了?这个我却是不知道,叶院长摇一摇头,然后下意识地问一句,不过,他够那个资格吗?公孙奉贤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他发现了我的隐身追踪,你说呢?此刻的他,竟然是连叶家都恨上了,尼玛,也不知道你叶家怎么做事的,请来了好大夫,都能把人活活气走!叶院长能说什么?他也只能暗骂自己的儿子了,就这短短的片刻,他已经搞清楚李永生为什么被气走了。
对于自己这个奇葩儿子,叶院长简直无言以对——要不是你妈也姓公孙,老子就活活打死你个混蛋!没错,这就是叶院长和公孙家族的关系,他娶了公孙家的女儿做正妻。
总之,自己的儿子不但招惹了公孙家,还令自己的下属心寒了,更是得罪了一个可能是前途无量的年轻人。
叶院长有点郁闷,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怨天尤人是没用的,尽快补救才是王道,于是他点头,我马上就去了解此人消息,会很快的……此人果然看出了名堂?他甚至看出,大长老是证真时被人打扰了,公孙奉贤的脸色,越发地黑了。
叶院长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他不是没有悬丝诊脉吗?他身边的不平真人发话了,有些症状,跟悬丝诊脉无关的。
公孙奉贤想的却是别的,这个姓汤的,可靠吧?这姓李的别是提前就知情了?绝对无此可能,叶院长干脆地摇摇头,小汤受过我的关照,而且这个姓李的,也有根脚……朝阳大修堂的高材生。
受过你的关照!奉贤真人又是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样的人都能被气走,你还真是好家教!他母亲姓公孙!叶院长回他一句,然后就扯开了话题,好了,我先了解此人身份,然后保证不要让他乱说。
不要乱说个屁!奉贤真人气得一翻白眼,人家能治!什么?果真……能治?叶院长顿时就石化了。
不会吧?连不平真人都愣住了,一脸的不可思议。
公孙奉贤看着叶院长,咬牙切齿地发话,公孙家的……又一名真君,后果需要我说吗?叶院长额头上,顿时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就算他是法院副院长,也绝对承担不起一个隐世家族的怒火,尤其是涉及到了一个可能的真君。
身为公孙家族的姻亲,他当然知道,现在的公孙家族连一个真君都没有,眼看着有人要证真了,希望又硬生生地被扼杀,现在的公孙家族,就是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这个家族是老牌的隐世家族,战力也极强,跟上党杨家是一个级别的,就算目前没有真君,也比广陵韦家、曲阿杜家强大得多。
所幸的是,叶院长是公孙家的女婿,他马上表示,现在我去核实李永生的情况,保持接触也是必须的,这就麻烦奉贤真人了。
公孙家虽然隐世,但是隐世家族想要发展,不可能不跟外界接触,事实上,很多家族在朝中都有一些势力,就像这个副院长女婿一般。
而且公孙家在京城里,能联系上的势力也不少,比如说曾经威名震东北的李清明,也跟公孙家打过交道。
公孙奉贤想一想,觉得目前也只能这样了,你那个叶家庄园,到底安全不?公孙家这次陪着公孙不器进京的,只有三名化修,公孙奉贤是一个,那个初阶化修是一个,小楼的周边,还游荡着一个中阶化修。
至于说不平真人,他还真不是公孙家的,只是一个子孙庙的医主。
这子孙庙名唤二郎庙,位于西北,香火倒是很旺,主要这里是行医治病的道士。
子孙庙不讲三都五主十八头,不过行医是庙里的大项,所以设了医主这个职位。
前一阵,公孙不器找到了二郎庙,说我游历天下,偶有所得,来到这里结个破境之缘。
其实公孙家跟二郎庙,有着不一般的交情,别看一在西北,一在东北,正是因为离得远,两家的交情才能超然于利益之上。
公孙不器早就是高阶化修了,近些年也时常游历天下,二郎庙主持对此有所耳闻,说不器真人的破境之缘,我们深表荣幸。
结个破境之缘,这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不过公孙不器要破的境是证真,这也让小小的二郎庙鸭梨山大。
二郎庙的基业不小,但是同时,因为他们有一大块是借行医收敛香火钱,所以周围的闲杂人等特别地多。
主持很小心地让道士们在百里之外的山中布置大阵,同时急报公孙家——不器准证要借小庙证真,小庙诚惶诚恐,不敢当此重任,还望公孙家遣德高望重之人来指挥调度。
公孙家接到这消息,也是一阵鸡飞狗跳,证真这种事,怕就怕这样的心血来潮——有感觉了,附近就要找个地方证真,撑不到赶回去。
于是公孙家派出十余名化修数十名司修,日夜兼程前往二郎庙护法。
他们用了三天时间,就从东北赶到了西北,一路就是靠着飞行道器,一个累了就换另一个——反正化修足够多。
他们赶到的时候,大阵还欠缺很多,公孙不器也在涤荡身体和神魂,在为证真做最后的准备——时间是绰绰有余。
公孙家商议了一下,要不要请真君来护法,不过最后决定还是算了,西北这边,公孙家的影响力很小,也没几个铁交情。
公孙不器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说派几个人司修子弟,去那些有真君的势力处,就说是公孙家的试炼任务,一旦证真异象出现,负责向主家说明真相。
这也是很常见的手段,异象一起,真君们肯定要搞清楚原因,搞不清楚原因的,就直接出手灭杀,谁让你在附近证真不跟我打招呼?但是在异象未起之前,通知那些真君,就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了,万一有的真君心怀歹意,让别人出手破坏,喊冤都没处喊。
公孙不器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相信,只要在起异象之前,不被人发现,一旦进入证真的过程,真君之下,不可能打断他。
这跟他修行的功法有关,跟他的心性也有关,很多真君在证真的过程中,丝毫不能受到干扰,哪怕证真完毕,都要隔绝干扰,用若干年的时间来稳固境界。
公孙不器想得很好,他认为公孙家也是老牌隐世家族,异象一出,自家子弟一报来历,起码真君们就不能伪作不知地来大欺小了。
真君之下,他无所畏惧。
然而他真的没有想到,两个多月后,就在他触摸到了那一丝大道真意,即将踏上证真之途的时候,猛地遭遇了袭击。
其时……证真异象,将起未起。
第四百八十二章 京城的优势袭击公孙不器的,是八个人,三个高阶化修,五个中阶,一个低阶都没有。
为公孙不器护法的,是两个公孙家的高阶化修,以及巅峰中阶化修的二郎庙主持,还有公孙家三个中阶化修,其他都是低阶化修甚至是司修。
公孙家的高阶化修一重伤一轻伤,二郎庙主持受伤,公孙家还死了一名中阶化修,初阶化修死了三人。
这样的损失,似乎不大,比之李永生等人围歼韦家化修,战绩要差很多。
但是事实上则不然,那种恐怖的战绩,是直接面对面的战斗,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硬杀,发生在卫国战争时,真君也陨落不止一个。
而这次神秘势力的偷袭,却是不想让人认出根脚,讲究的是闪电一般的袭击。
而化修又是出名的难杀,一击不中就飘然远遁,所以能打出这成这样,才是正常的。
神秘敌人的袭击,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了一名中阶化修的尸体,还有两名中阶化修受到了重创。
敌方的两名高阶化修,猛攻正在冲阶的公孙不器,没有什么效果,就掳走他,哪曾想二郎庙主持祭出的镇庙之宝二郎神眼,重创了二人,终于仓皇逃遁。
公孙家准备的护法力量,其实还是相当雄厚的,不过高阶战力不太多,猛地遭遇这种高阶修者的突袭,没有太好的办法。
接下来,他们一边护送公孙不器转移,一边穷追猛打那些袭击者——战力不够,人数凑!然后他们又杀死了一名中阶化修,以及一名前来接应的初阶化修。
这一仗打得不小,但是公孙家不想声张,对方更不想声张,所以当地官府只知道,有高阶修者大打出手,至于说双方是谁,他们不清楚。
公孙家倒是多少清楚了一点。
他们杀死了三名化修,有一名中阶化修死前自爆了,另外两名则是留下点线索来,中阶化修是纵横西北的大盗,初阶化修是胡畏族在官府里的人,还是个郡同知。
很久以后,公孙家才知道,公孙不器证真的时候,不远处有一个胡畏族小部落,正在悄悄地搞真神教的祭奠仪式。
这种事,在胡畏族里是公开的秘密,没人举报就没事。
结果当天,真神降下神谕,说某一个方位,正有邪恶的异端要诞生,真神教徒当将其诛杀。
这个小部落的人,肯定没胆子在中土国举事,但是对神谕不敬也是不行的,于是他们顺着方向,小心翼翼地找过去,仔细观察之下,发现了异常。
层层上报之下,就有人判断出来了,有人打算在这里证真!所以,在最关键的时刻,有人冲出来突袭。
这是后来揭露出来的真相,但是当时,公孙家族不知道。
他们觉得是有人透露了风声,但是二郎庙的主持也受伤了,还因为动用镇庙之宝二郎神眼,损失了大量的精血,作为赫赫有名的老牌隐世家族,公孙家不能随便冤枉人。
可是二郎庙的主持感觉到了,这尼玛破境之缘未结,说不定结下一个隐藏的仇家来!于是,作为二郎庙医术最高超的医主不平真人,就被派了出来,看顾公孙不器——万一你们啥时候觉得,这事是我们二郎庙干的,先拿不平真人出气好了。
其实也就是个质子的性质。
不过凭良心说,不平真人的医术相当了得,二郎庙为了收敛钱财,不乏用符箓、符水、咒术什么的治疗民众,但是要说医术,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至于说公孙家为何将公孙不器一路护送到顺天府,肯定是看中了京城的各大国手,希望他们能将公孙不器治愈。
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须知公孙家其他的两个受伤的高阶化修,重伤的去了太一庙养伤,轻伤的回了辽东。
公孙不器回辽东的话,家里没啥治疗经验,就是等死,留在二郎庙或者太一庙的话,那是作死,肯定有很多人,有兴趣干掉他。
一个随时可能证真的准证,给大家的压力太大了,这是一股可以影响格局的力量。
也就是现在的京城,能护得住公孙不器。
顺天府风起云涌剑拔弩张,各大豪门世家都受到了严密的监控,是很危险的地方,公孙家想尽办法,也才混进来三个化修。
但是同时,这里也是个暂时安全的地方,谁敢擅自动手,要考虑朝廷的反应。
这里既安全,又能找到名医,公孙家还有个亲戚,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那么他们的选择,就不用再说了。
同时,正是因为怕被人惦记上,叶院长不敢对外界征求名医治病,只是要求法院内部的人,帮忙介绍,这相当于加了一层保险——介绍人要担当引荐之责。
然后有那些悬丝诊脉等遮掩手段,也就不奇怪了,莫非他敢说——麻烦你帮我看一下,这个准证证真的时候,出现了什么问题?公孙奉贤想去协调李永生的事,但是他还是有点担心,那里只剩下一个中阶化修和一个初阶化修的话,能不能保证公孙不器的安全。
叶院长很无奈地看他一眼,那已经是顺天府最安全的地方了,要不你换个地方,或者换个人去跟其他人交涉?公孙奉贤愣了一愣,又抬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尼玛,我公孙家的化修,还是太少了啊。
叶院长无奈地翻个白眼,连不平真人,都露出了一丝苦笑——公孙家化修还少,谁家的化修多?李永生三人甩开公孙家的人之后,来到一个岔路口,李永生抬手一拱,汤师姑,我去玄天观走一趟,你若进城,可以自便。
汤师姑讶异地看他一眼,你不是去军役部办事吗?李永生淡淡地一笑,我还有别的事儿要办。
搁在以前,汤师姑肯定要说你小子真不地道,居然敢忽悠人,或者会问一问他,你有什么事,会大过我的人情?但是听了刚才一席话,她是真的不好再随便放肆了,李永生可是能看出准证的隐患,还知晓证真的奥秘,人家愿意敬重她这个师姑,她也不能太不知趣。
李永生去玄天观,是去看看在那里挂单的张木子和杜晶晶,她俩本来不想入住这里,但是现在的顺天府查得太严了,为了图个自在,她俩就懒得进城了。
事实上,李永生也想问一问张木子,公孙家族的名声如何。
两名道姑正在试剑石边喝酒赏雨,有意思的是,这俩人身边各放着一台收音机,还是不同的频道,一个是教化部的电台,一个是朝阳大修堂的频道。
就这样嘈杂的声音中,两人若无其事地喝着酒,时不时还低声聊两句。
李永生走过去,跟她俩聊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起身走人了,他还要进城等李清明的消息。
王志云也跟着回去了,去一趟军役部无所得,等到下班时刻,只能悻悻回家。
他回到家的时候,正是饭点,王家的规矩比较严,他这个户主在,大家才能开始吃饭。
一家人大小二十几口,正要坐下来开动,猛地有人叫门,王志云的妻子很不高兴,悻悻地嘀咕一句,谁呀,这个时候来,真是不懂规矩。
饭点拜访人,是很失礼的——主家留不留你吃饭?王家的小院子不大,坐在屋里就能看到大门,待看清外面进来的人之后,王志云的脸,刷地就变了,你怎么进来的?他住的地方,是军役部的生活区,进出这里虽然没有李清明家那么难,但是出入也要有证件,外人很难进来。
来人正是公孙奉贤,他微微颔首,王军役使,又见面了,我进这里不难,你不会认为,我在军役部没熟人吧?你跟李部长都是熟人呢,王志云冷笑一声,不知道真人前来,有何指教?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公孙奉贤冷冷一笑,对真人不敬,你考虑过后果没有?那你动手试一试,这里是军役部生活区,王志云冷哼一声,正色发话,说我说话没礼貌,吃饭的时候,你闯进来,连个歉意都没有,这就是你公孙家的礼数?公孙奉贤愣了一愣,终于强压怒火,对着四下看一眼,此次我前来,有些仓促,打扰各位用膳了,非常抱歉……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一边说,他一边摸出个袋子,丢在桌上,一点灵谷,你们吃好。
他这个歉意,其实是很有限的,尤其那袋子是丢在桌上,而不是放在桌上,也不太尊重人。
但是只冲真人二字,王家就没谁敢多计较,人家有份心意,就足够了,谁还敢计较姿势?好吧,你跟我出来说,王志云站起身来,又看家人一眼,你们吃,不用等我。
看着他俩离开,一个年轻人看一眼灵谷,低声发话,母亲?军役使夫人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等你父亲回来再说。
我是说……年轻人挠一挠头,我是说,那个真人,用的是储物袋啊。
王家人齐齐默然,在军役部里,就算是化修,储物袋也不是谁都能随身携带的……第四百八十三章 军役使教客王志云将公孙奉贤请到一边的书房,面无表情地发话了,未知公孙真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你叫我奉贤真人好了,我公孙家的真人很多的,公孙奉贤淡淡地发话,果然是霸气侧漏。
你心里清楚,你找错人了,王志云淡淡地发话,希望你找我,能有个合适的理由……奉贤真人,中土国的真人并不多。
凭良心说,此刻没有李永生在场,军役使大人对上中阶真人,还真的是鸭梨山大,不过这时候,他也不可能示弱——退缩,就意味着放纵对方进攻。
而且他觉得,李永生那句话,说得简直太牛掰了,忍不住就要借用一下。
行了,我也不跟你说废话了,公孙奉贤装逼不成,有点不高兴,直接说吧,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请动李永生出手……他有什么弱点?奇怪了,王军役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怎么知道,他有什么弱点?他对博灵军役房,印象一直不好,你能请动他出面,肯定有你的办法,公孙奉贤单刀直入,我不想跟你多费口舌,我赶时间……你知道的。
我用诚意打动了他,王军役使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你问我这些,也是找错人了。
公孙奉贤淡淡地看着他,深吸一口气,两千匹战马……够不够?他这一下午可是没有白忙,将李永生资料,探听了七七八八,然后才愕然发现,对这个人不能用强,还是托人情比较好。
不过他能找到的、可以跟李永生递话的渠道,也很有限,姓汤的女司修,是个不错的渠道,但是此前,叶家大少已经将她得罪死了,这个渠道,只能作为最后的手段来使用。
公孙家也确实跟李清明有来往,公孙奉贤都见过李部长两次,但是这种事情请李清明出面,还是有点冒昧——人情不是这么用的。
正经是公孙家在京城惹出乱子的话,求李清明睁一眼闭一眼,那货必须要卖些面子。
所以想来想去,公孙奉贤觉得,不如直接来找王志云。
公孙家跟王志云没交情,但是这无所谓,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你找李永生来军役部,不是要战马的吗?我公孙家给你战马!两千匹战马,对公孙家也是一笔支出,但是跟公孙不器的安危相比,那就无所谓了。
必须指出的是,公孙不器冲阶失败,李永生未必治得好,不过就算治不好,能让人清醒过来,把证真心得说一说,交待一下后事,也是好的。
再退一步讲,一个垂死的准证,起码也能拼掉一个高阶化修,这笔买卖划得来。
两千匹战马,王志云真的心动了,他也没必要问对方怎么能知道这个消息,对隐世家族来说,这真的是小儿科,不过,他还是不会轻易出卖李永生,那你可以找李清明关说。
两千匹战马,是我公孙家的私人赞助,公孙奉贤淡淡地发话,李部长尊贵得很,人情不能那么用……我再赞助你一千两黄金!王志云的喘气声,变得粗了起来,一千两黄金多吗?不算太多,但是对于他这个一直在军役部赋闲的人来说,也真的不少了。
要知道他试图用来贿赂宁致远的小院,以及送给奥斯卡的一百两黄金,也是他自己垫付的,将来想从博灵军役房走账报销,都有些难度。
为了做好这个军役使,他并不是很在意钱财,但是既然有钱可赚,为什么不赚呢?当然,真正能打动他的,还是公孙家答应的马匹,不通过军需司,你能弄来两千匹战马?辽东有的是好马,公孙奉贤傲然回答,跟我公孙家的准证比起来,两千匹马算什么?我想,你不会怀疑公孙家的信用吧?王志云默然,半天之后才发话,如果我拒绝呢?拒绝也无所谓,公孙奉贤阴森森地一笑,我公孙家已经将诚意摆出来了,不过,若是让我就这么离开你家,将来没准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不是玩笑。
公孙家不便直接对王志云出手,但是他们一旦记恨上王家,暗中使用什么手段,根本不是一个区区的郡军役使能抵抗的。
连鹰很跋扈吧?但是道宫中人腰斩了连志磊,他也只能干生气。
若不是王志云有军役使的职位,他连跟公孙奉贤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面对这软硬兼施、双管齐下的手段,王军役使的嘴角抽动一下,缓缓发话,李永生的弱点,我还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很讲规矩……如果这算弱点的话。
弱点是讲规矩?公孙奉贤闻言,好悬没把鼻子气歪了,王军役使,咱能不开玩笑吗?我是很有诚意地在请教,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我还真不是开玩笑,王志云苦笑一声,我就是不懂规矩,一开始还惹怒了他,他骂我可比骂你狠多了……然后,他就将跟李永生见面的经过,完完全全地说了一遍,这种事说出来有点丢人,不过也能体现出他的诚意。
到最后,他总结道,百两黄金不要,只要了两个气运冲刷的名额……其实他这个人,是很好说话的,但是首先,你得讲规矩。
尼玛,这小兔崽子,公孙奉贤骂一句,待看到对方古怪的眼神,才马上解释一句,我不是骂李永生,我是骂叶家那个混蛋。
光骂顶用吗?王志云冷冷一笑,人家是看着师姑的面子,前去帮忙,被左一句右一句地嘲笑,热脸贴了冷屁股……搁给我,我也不会再管了。
搁给你,我就直接绑了你走,短不了你的好处就是了,公孙奉贤不屑地哼一声,然后又有些意动,说说看,怎么样才能让他出手?不知道,王志云也不跟这厮一般计较,沉吟一下才发话,惩治那个叶家大少,是必须的,那个小汤,也得落点好处,才能跟他谈。
小汤那边好说,公孙奉贤早就想到这一节了,这点小事也难不住叶院长,然后他咬牙切齿地发话,那个小混蛋……我回去就打烂他的嘴。
那是你的事了,王军役使淡淡地发话,奉贤真人还有什么话?我还没有用饭。
公孙奉贤斜睥他一眼,就说了这么一点东西,就想要两千匹战马和一千两黄金?呵呵,王志云微微一笑,不给也由你。
劳资没能力在李永生面前帮你说好话,歪两句嘴的本事,还是有的。
哈哈,玩笑而已,公孙奉贤爽朗地一笑,手一抖,摸出十锭黄金,摆在了桌上,这是千两黄金,战马回头给你……提一个能让他马上出手的建议,我再给你千两黄金。
这个……没必要,王志云犹豫一下,还是摇摇头,我建议你多了解他一下,投其所好,才更能打动他。
这用得着你说?公孙奉贤又急躁了起来,问题是我能多做准备,病人可等不得了。
公孙不器都那样了,多拖一阵,就多一份变数。
咦?王志云讶异地看他一眼,你家准证遇袭,是在七天前吧?嗯?公孙奉贤的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你怎么知道的?李永生说的,王志云的眉头一皱,沉声发话,奉贤真人,麻烦你搞清楚,你是在求人,如果是这个态度,黄金你拿走,前面那番话,就当我没说!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公孙奉贤苦着脸,不住地拱手,心说你跟李永生学啥不好,学这么大的谱儿?不过对方说得也没错,是他做得不讲究,他只能干咳一声,王军役使……王大人,你也知道,我是关心则乱,那个,他还说了点啥?王志云淡淡地看他一眼,才沉声发话,他说半个月才会伤势恶化,你还有八天时间。
握草!公孙奉贤愣住了,顿了一顿,他马上解释,我是在感叹,不是骂人。
别人根本束手无策的病症,那厮居然知道遇袭的时间,还断定半个月内不会恶化!公孙奉贤若不是打听清楚了,李永生确实有根脚,他都要怀疑李永生是幕后指使者了。
可以理解,不过你已经是真人了,尽量少说脏话,注意教化作用,王志云淡淡地发话,李永生就是博灵郡教化房的……你还有足够的时间。
我哪儿还有时间?公孙奉贤刷地站起身,刮风一般冲了出去,谢了,王大人……跟你家人说一声,我不跟他们打招呼了……王志云愣了好一阵,才看向桌上的十锭黄金,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一般:刚才……我教育了一个中阶真人?不知道发呆了多久,他才被一个声音喊醒,父亲,这灵谷?他抬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小女儿手里捧着一个小袋,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第四百八十四章 针锋相对王志云家里有点根基,但是这灵谷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偶尔得到一些,不是他用来增强修为,就是打点了其他人,子女们能得到享用的机会,少得可怜。
看着女儿欣喜的样子,他的心里生出一股柔情来,于是微微一笑,你们弟兄姐妹们分一分,多给你母亲留点。
夫君,这时,一个美妇出现在门口,冷着脸发话,他们未到关键时节,这样服用未免浪费,每个人的份额定下来,我先保管起来。
好吧,由你,王军役使无奈地笑一笑,他的妻子管家可是很精细的,这种事情,就由她做主好了,若是叶院长的正妻,有自己妻子一半的贤惠,想必也不会把儿子骄纵成那样。
多亏了那个傻女人,我才有机会得到这种好处啊,王志云心里生出些感叹,然后他猛地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告诉所有人,不得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否则……会死人的!这个你放心,交给我好了,他的妻子微微一笑。
王志云点点头,他相信妻子能将此事处理得很好。
事实上,公孙奉贤根本没心思考虑,此人会将消息泄露出去,一来他认为,这个可能很小,只要那厮有点理智,就不会这么做。
其次就是,公孙真人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办。
王志云认为,八天时间够做很多事,但是对公孙家族而言,再给八天时间,也还是太少了。
不过公孙奉贤得了这么个消息,总算不用心急火燎地去找李永生了,当然,他要做的事情依旧很多——比如说,彻底查清楚李永生的来历,以及他的各种社会关系。
就在这天夜里,公孙家的子弟齐出,通过各种渠道,打听李永生的所有事宜。
第二天傍晚,公孙奉贤归纳了一下收到的消息,也忍不住大吃一惊:这个李永生,比他想像的还要难缠,竟然跟英王、玄女宫、北极宫、朝安局、御马监等势力,都有联系。
而且此人的战力成谜——不是说战力不强,而是不知道他强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起码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挡住了红莲业火!公孙奉贤并不认为,自己能挡得住红莲业火——准备充足的话,差不多能逃得脱。
当然,好消息也有,无心真君对此人的评价都极高。
那么,能将公孙不器救过来的可能性也极大。
尤其令公孙家高兴的是,这人根脚非常清白,而且从来不主动惹事,低调得很——王志云说得没错,这人其实并不难缠。
接下来,公孙家就要选个合适的人选,请其跟李永生说情了。
不过这个人选,还真有点不好选,曲胜男拒绝了公孙家,朱捕长拒绝了公孙家,英王拒绝了公孙家,就连蝼蚁一般的吴小女,也拒绝了公孙家——她不知道什么叫隐世家族,但是她知道,让永生不高兴了,就是你们不对!公孙奉贤知道张木子和杜晶晶在玄天观挂单,但是他不可能去求张木子。
北极宫在乌桓郡,公孙家在辽东,双方没什么仇怨,但是两家离得太近了,平时有点小龃龉,那倒是无所谓,但是公孙家猛地多出一个真君的话,北极宫真的未必愿意看到。
他不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但是他认为,自己哪怕是去找杜晶晶,也比找张木子强——玄女宫和公孙家之间的距离,决定了他们只可能是朋友,没必要成为敌人。
杜晶晶的出身,本来隐藏得还算不错,不过经过围剿韦家一战,很多上层人士都知道了,她其实是曲阿杜家的人。
公孙奉贤认为,同为隐世家族,杜晶晶或者会更好说话一点。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朱塔任家,任家不答应,他才会选择杜晶晶。
为了说服任家,他带着叶院长和那个高阶司修的女人,亲临朱塔。
叶院长的身份很高,虽然是副院长,但是三院本身就比六部高半级,也就是说,他的身份跟六部的部长相当,而规划司就算号称第七部,其实也只是个副部级机构。
三人的到来,惊动了整个任家,撇开隐世家族、法院副院长不提,只说修为,也是两个化修和一个高阶司修。
叶院长很干脆地表示,听说任永馨跟李永生关系不错,我们有个亲戚病重,他能治,但是家里孩子不懂事,不小心得罪了他,能帮忙缓颊一二吗?公孙奉贤并没有表明身份,但是一个中阶化修坐在那里不出声,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任永馨的美貌,令两名化修也颇为惊叹,不过她倒是没有轻易答应,而是很恭敬地表示,我跟李永生也不是很熟。
她是未出嫁的大闺女,待客总要家里长辈陪着,任家的主妇就在场。
关键时刻,高阶司修的中年妇女说了一句话,可以获得隐世家族的友谊。
于是,任家的主妇就拍板了,永馨你试一试吧。
任永馨沉默半天,才缓缓发话,那得带上永玢,李永生比较喜欢她。
叶院长希望,马上就去找李永生,他知道他住在哪里,但是任家的大妇这时候不能答应,永馨和永玢还小,女孩子家的,要注意名声,明天早上再说吧。
公孙奉贤恨不得掳了人就走,在隐世家族里,世间的理法根本不放在心上——他们的家族里,倒是讲理法,但是家族之外的溷浊尘世,有必要讲理法吗?总算是前一天晚上,他刚被王志云喷了半天,终于按捺下了心中的暴戾情绪——咱隐世家族,也是讲规矩的。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公孙家过来接人,才知道任家的女眷正在化妆——如非必要,女眷不宜太早出门。
等他们赶到细柳巷的时候,才知道李永生已经去了军役部,只能再往军役部赶。
李清明已经知道了李永生的来意,说实话,他真的都不想见他——战马,全国各地都缺,我可以给博灵郡多拨一点,但是其他郡都眼巴巴地看着呢。
今天一大早,他将李永生和王志云召了来,所要表示的意思就是:军需司能给你们先拨付一千匹战马,已经不错了,这样吧,剩下的战马,我在一年内给你们拨齐如何?对王军役使而言,一千匹战马,再加上公孙家答应的两千匹,他已经可以知足了,但是李部长这么处理问题,他不服!公孙家的两千匹战马,是他私人化来的,虽然军需司拨付,和公孙家赠与,都不用军役房出钱,可一个是体制内的拨付,一个是他自己的人情,那能一样吗?李清明也不想激怒李永生,于是着人吩咐一声,把黄永超喊过来。
因为是一大早,黄司长还没开始工作,听说李部长召唤,肯定要过来。
不过对于王志云的要求,他直接拒绝了,五千匹,你想都不要想,就没有这个计划……三千匹,两年内拨付完毕,这次给你一千匹,已经给你博灵郡面子了。
李永生冷哼一声,两年时间……都够荆王打到幽州郡了吧?黄永超冷冷地看他一眼,你是什么人?区区初阶司修……我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李永生微微一笑,也不理会这货。
王志云却是恼了,黄永超,我都跟你说了,这一万匹战马,是我走了关系要来的,你得给我五千匹,你当时为什么不反对?你说是你要来的,就是你要来的?黄永超眼皮一翻,冷冷地发话,我还说是我要来的呢,御马监这三年,累积欠咱们八万匹战马……你知道不知道?王志云冷笑一声,不是我要来的,告知上能写‘博灵郡缺马’吗?各处都缺马,李清明轻咳一声,小王啊,我再给你拨五百匹,黄司长,给博灵郡拨一千五百匹战马,就这么说了。
不够!王志云大喊一声。
不行!黄永超也大喊一声,这一万匹战马,早有安排了……给博灵郡一千匹,都算是给多了,幽州军役房还差五千匹呢。
幽州军役房的军役使吴文辉被刺杀,位子虚悬了半年,最终落被一个叫罗立的家伙抢了去,此人的父亲是一名上将军,坤帅麾下的人马。
黄永超的意思很明显,坤帅现在暂代大司马,你抢谁的战马,抢到坤帅头上?早有了安排?李清明淡淡地看黄永超一眼,眼神有点复杂。
尼玛,我这堂堂的军役部长,怎么就不知道,早有了安排呢?是早有了安排,黄永超硬着头皮回答,军需司的司长,不好做,他是要听军役部长的,但是只听军役部长的,这司长他当不安稳。
您若是能搞定坤帅的话,这五千匹战马,我给别人也行。
我要的战马,是用于前线的,王志云冷笑一声,幽州郡拱卫京畿,责任也很重大,但是他们离着御马监这么近,自己不会要吗?他要马,可比坤帅要马难多了。
黄永超冷笑一声,你能要来,那你让御马监别拨付啊,这是入了给付马账的!李清明的脸色,顿时就是一黑。
第四百八十五章 开心的奥斯卡马账,是中土国的军需环节的一环。
御马监欠军需司八万匹战马,这就是马账,但这是应付马账——付不了就先欠着。
给付马账,那就是要交付的战马,要给付了,那必须得给啊。
到了交付的环节,御马监答应交,军需司答应收,这就是定数了。
黄永超不怕给付马账出问题,他本来就不相信,王志云能走通御马监的关系——宁致远是那么容易给别人面子的吗?他宁可相信,王志云在御马监有眼线,知道御马监要拨付一万匹战马了,所以就来冒充,说这一万匹战马是他的情分。
至于说博灵郡缺战马这种告知,他直接就无视了,哪个郡都缺战马,这种告知他见得多了。
马到了军需司,就是军役部的事儿了,御马监你们瞎掺乎什么?所以他说,你要是真有本事,卡住这一万匹战马别拨啊。
已经进入流程了,他才不信,御马监能卡住这一万匹战马——就算真是你王志云活动来的战马,你还能让宁致远卡住不拨?然而,这话让李清明有点坐不住了:尼玛,你还真敢说啊。
王志云也不知道,李永生有没有能力让御马监不拨付,少不得侧头看他一眼:黄永超都这么说话了,咱该咋办?黄司长眼睛也很毒,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纳闷,莫非这年轻人,还真能说得动御马监?他又仔细打量李永生两眼,觉得京城里该没有这么一个人物。
至于说李永生可能是谁家的二代,他根本无所谓——你说话没用,叫你家大人来吧。
别看他仅仅是个司长,要知道,他可是化修,掌管着军需司,不知道要接触多少大人物,他还真不需要随便卖人面子——不能坚持原则的,就做不好这个司长。
换句话说,若是谁的面子他都要给,只做老好人,也轮不到他来做这个司长——不能帮大人物争取权益,要你作甚?所以他就认为,这年轻人可能是谁家孩子,也许有点办法,但是……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永生冲王志云微微颔首,又看一眼门外——咱们走吧?李清明坐不住了,出声发问,永生你这神神叨叨的,啥意思?李永生微微一笑,没啥意思,就是起得早了点,现在瞌睡了,想回去睡一觉。
算了,打扰李部长了,王志云也清楚这话的意思,于是站起身来,冲李清明拱一拱手,您先忙着。
李清明淡淡地看着他,嘴巴动一动,似乎要说点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微微颔首,并没有说话。
这是……怎么个意思?黄永超有点愣神,看到这两人离开,他才看向李清明,呲牙一笑,部长,他们这……真是莫名其妙得很。
李清明也不接话,只是淡淡问一句,军需司还有多少匹战马?两千匹,黄永超回答,再过五天,御马监又能交付一万五千匹。
这两千匹,乌孙郡一千匹,乌桓郡一千匹,李清明淡淡地发话,马上安排了。
可是……黄永超犹豫一下,有五百匹是御林军的,他们的战马报损近八百匹。
李清明微微一笑,五天之后,一万五千匹战马,他们挑起来多舒服?黄永超愣住了,心里生出些不舒服的感觉:五天之后……那些战马到不了吗?他的智商绝对是够用的,心里隐约猜到,刚才那个年轻人,估计是真的不简单,李部长这是担心后面的战马出岔子,所以就要我拨付给西北和东北。
到时候御林军要战马,剩下一万五千匹如果真的不到,我可就把离帅得罪了。
黄永超最近是比较看离帅眼色的,随着坎帅和兑帅下狱,离帅在军中的地位空前高涨,甚至内阁都称他为三朝柱石!光宗时受封十大帅,先皇和今上,都是放心他执掌御林军,更是在擒获坎帅和兑帅时,立下了大功——拥戴之功还不够大吗?于是他出门之后,马上去安排,让人先提走给御林军的那五百匹战马——就算李清明问起来,他也可以说,是昨天就被提走了,我今天早晨没收到消息嘛。
至于李部长会怎么想,他顾不上考虑了,剩下的一千五百匹战马,该如何分给乌桓郡和乌孙郡,那就要看他们怎么争了——嗯,先给乌桓郡一千匹,是比较合适的。
乌孙郡那里,原本就产战马的,御马监就近拨付都正常。
哪曾想,他将事情安排下去之后,不久就传来了消息,马场那里,乌桓郡的军人把门堵了,不许马匹出门,要先拨付一千匹给乌桓。
乌孙郡的人也去了,不过没有那么激烈,只是在旁边看着——乌孙产马,多少有点底气,一千匹战马也不多,所以他们讨要的手段,就是跟在乌桓郡后面。
御林军的人还没有到,正在向马场赶来……李永生和王志云离开军役部,迎面就撞上了公孙奉贤。
李大师,公孙真人脸上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不过还是掩饰不住笑容背后的重重忧虑,还请借一步说话。
我暂时没时间,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还要去御马监。
永馨,公孙奉贤一扭身,轻呼一声。
任永馨特别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李永生,可是家里已经做出决定了,她也只能从车上探出头来,冲李永生微微一笑。
李永生听到永馨两个字,就觉得不好了,扭头一看,又是一呲牙:我去,你公孙家好歹也是隐世家族,这么搞……合适吗?就在此刻,车上跳下一个小家伙,连蹦带跳地跑过来,肥嘟嘟的婴儿脸上,带着满满的欣喜,永生哥哥,回来也不知道来看我!李永生无奈地一猫腰,将小永玢抱了起来,狠狠地瞪了公孙奉贤一眼,我要去御马监,你们有什么事儿,等等再说。
还等啊?公孙奉贤要抓狂了,不过看到李永生和王志云一脸的阴沉,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翻身上马,叶家那个小畜生……我已经把他的脸打肿了。
李永生怀里抱着永玢,翻身上马,一抖马缰,头也不回地走了。
行到半路,天上又下起雨来,李永生撑起了气罩,将永玢也遮蔽住,很不高兴地发话,我说,你该上初修院了吧?永玢一侧身,送给他大大的两个卫生球,现在是假期,你就不能让我再舒坦两个月吗?得得,你有理还不行吗?李永生无奈地撇一撇嘴。
公孙奉贤见状,焦虑的心情,顿时缓和了一些——这任永馨的建议果然不错,还是带上任永玢这小娃娃,比较好一点。
然后,他就又开始浮想联翩了,既然这厮喜欢这个,我公孙家,应该也有不少可爱的小女娃娃,该选个谁来呢……李永生一路奔驰,来到御马监,奥斯卡正站在一个凉亭里,眺望着东方。
永生来了?奥斯卡依旧是那么热情,远远地就打个招呼,快上来看热闹。
李永生走进凉亭,也向东望去,看到远处有密密麻麻的人影,却是因为降雨,看得不甚分明,那里……怎么回事?那是军需司的马场,奥斯卡笑嘻嘻地回答,然后一抬手,从一个小黄门手里接过一根烤肠,大口嚼了起来,一大早就很热闹,在抢马。
御马监有很多马场,军需司旁边也有,事实上,这片马场,是从御马监里划出来的。
军需司从御马监接了马之后,一般都会放到这里,一来这里地方足够大、马料丰富,二来也便于两家沟通。
李永生笑了一笑,我此来,就是请奥公公想一想办法,暂时不要给军需司拨付马匹了。
他身边的王志云眉头一扬,心说果然如此,怪不得李永生一开始,都不想找李清明,最后还是说给他个机会,才有了军役部一行。
可惜那黄永超实在不开眼,做得太过分了。
不拨付马匹?奥斯卡侧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永生,嘴巴兀自在咀嚼着,这种事情……你得跟宁翁说啊,军国大事,我这小人物,哪里能够做主?李永生呲牙一笑,行了,都很熟惯的,别搞这个了……你看黄永超不顺眼,很久了吧?哪有的事儿?奥斯卡脸一绷,紧接着,却是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我们各司其职,你休得挑拨。
少扯,李永生笑着回答,你既然建议给博灵郡五千匹战马,肯定是想到黄永超不肯答应了,然后借我之手收拾他,我说得对不对?喂喂,五千匹战马,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奥斯卡笑嘻嘻地回答,又狠狠咬一口烤肠,咀嚼几口之后,吞了下去,给军需司的建议告知上,可没这么写。
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不过那眼神已经很明显了——装,你继续装!两人对视好一阵,奥斯卡两口干掉了烤肠,吞咽下去之后,才微微一笑,你这家伙的脑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你就不能装一装傻吗?第四百八十六章 纠葛奥斯卡对黄永超,确实有怨念,御马监既然出产战马,自然有人求上门去,希望能多得到一些好马。
事实上,御马监的战马,并不仅仅供应军队,比如说宗正院、亲王府、朝安局之类的地方,都可以通过法定程序,找他们要好马。
甚至内阁里的官员,也能到御马监求马,这些战马,相当于是皇家给出的一些福利。
举个例子,内阁大臣出行,拉车的马匹肯定不能差了,这涉及到官府的颜面,几匹驽马拉车的话,还不够人笑话的。
不过这些人来御马监求马,也得端正态度,不能因为走了程序,就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惹得御马监不高兴了,拖延几个月给付马匹,那都是正常的。
甚至还有拖延好几年,都不肯给付马匹的例子。
所以有些人,索性就专心经营御马监的门路,成为了中间的掮客。
然而,一旦成了掮客,就有人比较有理想,尝试为军队运作马匹。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军队的战马分配,御马监说了不算,他们只能将战马卖给军需司,然后由军需司做出分配,这是双方的职能确定的。
按说这样的运作,其实是比较合理的,符合制衡的原则,御马监既然负责养马,就不能再负责分配,负责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容易导致权力失衡。
但是奥斯卡并不这么看,他当然知道,御马监为何不能分配军队里的马匹,可是同时,他认为这分配的权力,完全交给军需司,也不合适。
跟太监主导的内廷相比,军需司对天家的忠诚度,肯定要略有不如,而天家对军需司,也不能完全放弃监管。
正是因为如此,御马监才有了对军马的调查和建议权,奥斯卡就负责这一块。
他已经多次建议军需司,哪里需要战马了——这里面,肯定有战马掮客的缘故,但是同时,他四处出使,也确实掌握了一些详细的信息。
不过令他恼火的是,军需司的黄永超,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甚至曾经对军马掮客说过:让那些没卵子的货干预军队事宜,这是乱政!若军需司仅仅是因为花了钱,就要掌握分配战马的权力,奥斯卡还不会太生气,但是敢说这是乱政,他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此前因为陈布达和宁致远的冲突,御马监曾经暂缓供应了不少军马,黄永超也屡次来御马监催讨过——那个时候,黄司长的态度还是比较客气的。
等到恢复战马供应之后,奥斯卡就认为,你该知道我御马监的不好惹了,我们提的建议,你们应该多考虑一些才好。
然而,一旦恢复供应军马,黄永超也恢复了原来的态度——坚决不听御马监的。
奥斯卡也火了,就跟宁致远说,他们这么无视咱们内廷,不合适啊。
宁致远想得比较多,说李清明才就任军役部长,现在局势很复杂,咱不能给他拆台。
要不说宁御马就是宁御马,考虑问题是从全局方面想的,比奥斯卡高明很多。
不过奥斯卡还是不服气:他们分明是在借着时局,增加军需司的权限,最终目的,肯定是摆脱咱们御马监的监管——真真是其心可诛!宁致远一听,这话也对啊,值此非常时刻,你军需司一点都不考虑御马监的建议,非要一意孤行,这可不合适,遇到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双方同舟共济的吗?军需司一定要摆脱内廷的影响,这并不是好事。
然而,就算御马监有再多的不满,这种时候也只能忍了——兑帅和坎帅的倒台,已经令军队系统一团糟了,再得罪新上任的李清明,那可真是玩火了。
就在这样的时候,李永生前来御马监,为博灵郡活动战马。
宁致远见李永生的目的之一,是要试探一下,英王是否有借用外国势力的想法,但是合理地利用机会,达到一箭双雕甚至一箭三雕的目的,也是一个上位者必须掌握的技巧。
所以他见过李永生之后,就跟奥斯卡打个招呼:李永生来为博灵郡要战马了,我让他去找你,那个……他跟李清明关系不错,你懂的。
奥斯卡简直太懂了,所以他热情洋溢地接待了李永生,二话不说就答应多拨一万匹战马,在收到一百两黄金之后,他又大方地许了五千匹战马。
要不是有这一层因素,他也不会这么爽快——没错,他和宁致远都跟李永生关系不错,可是官府里有些忙,不是说帮就要帮的。
现在黄永超顶了李永生,御马监就好为难军需司了——李清明你生气也没用,我们这是在帮李永生出头,有本事你就去对你的恩人呲牙咧嘴。
奥斯卡一直觉得,自己这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哪曾想却被李永生看破了?所幸的是,看破归看破,李永生还是得承担起这个冲冠一怒的角色。
事实上,李永生并不介意自己被利用,他在意的是,内廷一味地跟军方争夺权力,你考虑过没有……会不会因此而降低军方的效率?内讧这种东西,其实挺可怕的。
奥斯卡不以为意地笑一笑,我们做得还不够,兑帅和坎帅出事……证明军方这帮人,远不如内廷可靠,加强监管是必须的。
王志云在一边听着,汗都快下来了,这二位说的这些话……真是恐怖啊。
李永生也不能驳斥奥斯卡的话,事实上这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宁致远、奥斯卡、李清明和黄永超,都有他们的立场,然后就有不同的选择,这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他并不知道,李清明其实也对黄永超有些不满。
总之,官府里的事情,并不是能依靠简单的对错来判断,李永生自认,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和信息量,也给不出完美的解决方式。
所以他也只能采用最简单的法子了,屁股坐在哪里,就怎么做事,那奥公公是打算给我这个面子了吗?面子我当然会给了,奥斯卡微笑着回答,不过这是你和我的事,李部长那里,还要你去解释了。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当然是你和我的事,我仗着宁公公的名头压你的……当然,宁公公肯定是不知情的。
宁致远不知情才怪!不过他既然想达到目的,就得有相应的觉悟,该背锅的时候得背锅。
只想享受成果而不想背锅,那是不可能的!仅仅背锅,当然还是不够,李永生摸出一块玉符来递给奥斯卡,笑着发话,奥公公,这是撼神符,一点小心意,莫要见外。
奥斯卡本来是想接这一块玉符的,但是听说撼神符三个字,吓得顿时缩回手去,骇然发话,这是可以抵挡红莲业火,那谁……真君都称赞的撼神符?英王在寿诞上遇刺的时候,李永生和宁致远是坐在一张桌子上的,撼神符的威名,就连奥公公也听说了。
当然,无心真君这四个字,可是不能乱说,容易被真君感应到。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看来不需要我教你怎么用了。
开什么玩笑,奥斯卡吓得连连摆手,这种贵重东西,我怎么能收?虽然他是利用李永生敲打军需司,但是博灵郡确实得了好处,所以他并不介意收点礼物。
然而,撼神符这东西,实在有点逆天,他不敢收这种烫手货——哪怕他真的很想要。
李永生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将撼神符塞进对方手里,不过是用来防身罢了,奥公公在御马监的作用重大,别人替代不了,值此非常时期,当然要防宵小暗算。
奥斯卡推脱一下,还是收下了玉符,笑着表示,永生你放心好了,姓黄的要是胆敢不给足博灵郡五千匹战马,军需司的战马供应,就别想顺溜!李永生笑着一拱手,那就拜托奥公公了。
得,你也别跟我客气了,我是真的称不起‘公公’二字,奥斯卡笑着摆一摆手,直呼我的名字就行了。
奥大人这不是开玩笑吗?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也知道你事务繁忙,就不多打扰了。
奥斯卡沉吟一下发话,永生,你这几天不着急走吧?休假呢,倒也没什么事,李永生笑着回答,奥大人有什么谕令?谕令?我说,咱不带这么埋汰人的,奥斯卡又笑,回头吧,我联系你。
王志云直到走出御马监,才回过神来,他冲李永生一拱手,真是……让你破费了,这撼神符不好买到吧?他听得清楚,奥斯卡可是说了,这东西连真君都称赞。
肯定买不到,李永生摇摇头,淡淡地回答,不过这跟你无关,是我的人情。
你这么说,简直让我没脸见人了,王志云苦笑一声,我能做点什么呢?经过这些天的熏陶,军役使大人总算明白,什么才叫讲究了,他当然不能占李永生便宜。
然而,李永生却是很无所谓地一摆手,你把你的事情做好,保证博灵郡的生灵不受涂炭,就算回报我了。
王志云才待说些什么,前方匆匆走过一个人来,哎呀,李大师您可算出来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随口开价公孙奉贤不敢打扰李永生办事,所以只能在御马监外苦苦等候。
见到李永生出来,他又忙不迭地迎上去。
因为事情办得比较顺利,李永生的心情也不错,于是侧头看他一眼,有些东西,真的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想求我出手?没错,公孙奉贤笑着点点头,价钱好商量。
先拿一百块灵石来,算是诊金,李永生淡淡地发话。
一百块灵石?公孙奉贤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这还……仅仅是诊金?公孙家是老牌隐世家族,家大业大,但是就算家底再厚,也不是这么糟蹋的。
是啊,就是这么多诊金,李永生看他一眼,牵着马缓缓前行,免费送上门的,你们不知道珍惜,那我就让你感受一下我的身价。
这身价……也太为难人了吧?公孙奉贤有点受不了啦,阴九天也没这身价。
李永生侧头看他一眼,很轻蔑地一笑,阴九天……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也就是在这玄青位面,在仙界,一百块最下等的赤色灵石摆在他面前,他看都不会去看一眼。
若是阴九天能治了,我还会找你?公孙奉贤苦笑一声,能便宜点吗?公孙家是隐世家族,一百块灵石还是拿得出来的,这一点上,英王府都不能跟他们相比。
普通的亲王府,可能就一两百块灵石,因为运修对灵石的要求并不大,身为皇族,他们得来这些东西也比较容易,固然可以当做硬通货储存,也可以拿来消耗。
隐世家族就不一样了,灵石的储备,代表一个家族的底蕴,而每一个家族最大的使命,都是延续和传承,就连发扬光大家族的使命,都只能排到第二去。
所以对公孙家族来说,灵石再多,也没有一块是多余的。
李永生很干脆地点点头,便宜点也行,那就十块灵石。
一下子就缩水了九成。
十块灵石倒是不多!公孙奉贤先是一喜,然后就又是一怔,你这诊金……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当然有说法了,李永生微微一笑,战马和驽马,价钱能一样吗?他是帮着博灵郡跑军马,就想到了这个比喻,可是公孙奉贤一听这话,少不得侧头看王志云一眼,不知道区别在哪里?嗯?李永生觉出来有点不对劲,少不得也看王军役使一眼——这是怎么个意思?这隐世家族的礼物,也不是好收的啊,王志云只得苦笑一声,永生,奉贤真人答应我,送博灵郡两千匹战马,他还是比较有诚意的。
李永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送博灵郡的,还是送给你个人的?公孙奉贤马上抢过话头来,很肯定地回答,当然是送博灵军役房的。
李永生轻哼一声,沉默片刻,才看向公孙奉贤,这倒是多谢公孙真人了。
不客气,一点小心意罢了,公孙奉贤笑眯眯地回答,做错了事,就要弥补错误不是?王志云心恨这厮摆自己一道,少不得干笑一声,其实当时客气一点,哪里至于这样?你!公孙奉贤狠狠地瞪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发话,提高博灵军役房的战力,是我家的心意,就算当初没做错事,李大师或者王军役使说一声,我们也会做的。
好了,李永生一摆手,那我简单地说一下吧,一百块灵石的诊金,就是保住他的修为,甚至有可能继续证真,十块灵石的诊金,就是保住他的性命……你公孙家怎么选?我去,你这不是废话吗?公孙奉贤直接嚷了出来,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不怎么恭敬,少不得干笑一声,我这人粗鲁惯了,李大师你海涵。
对于真性情,我不怎么在意的,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自己考虑一下……永玢,来,我带你骑马……对公孙奉贤来说,这根本是不用考虑的问题,灵石虽然好,哪里比得上保住一个高阶化修的修为要紧?更为重要的是,公孙不器还有继续证真的可能!当然,对于还能公孙不器继续证真,他不可能完全相信李永生,这种事儿,别说是一个医师的保证,就是真君的保证,他也不会全信。
但是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眼看走到了北郊的野外,他终于做出了决定,策马追上李永生,李大师,我决定了,给你一百灵石的诊金,不过……不过出来时匆忙,没有带够,是吧?李永生抱着小永玢,笑嘻嘻地指点着雨景,却是头也不回地发话了。
这个……公孙奉贤犹豫一下,才讪讪地一笑,我本来想这么说的,不过你都清楚了,我也就不矫情了,一百灵石……我先预付十灵石,你看如何?可以啊,李永生点点头,满不在乎地回答,谁出门也不可能带那么多灵石,对吧?我还真带了那么多灵石!公孙奉贤心里清楚得很,公孙家现在京城能动用的灵石,差不多接近两百块。
但是必须指出的是,公孙家准备了这么一大笔灵石来,不是要支付诊金的,而是一旦有了治疗方案,准备拿来购买各种灵药的。
反正花一百灵石做诊金,是他一开始没想到的——似乎原本也是不用花的。
想到这里,奉贤真人恨不得撕碎了叶家的小畜生——把你全身拆开卖,也卖不了一块灵石啊,卧槽尼玛了隔壁的。
看到李永生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下——这家伙就不担心,我不给剩下的九十块灵石吗?当然,他就算再莽撞,这个时候也不可能问出这种问题,于是他发出邀请,那李大师现在……是不是可以跟我去诊治病人了?我不想再去叶家了,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我对那里不舒服。
只要你答应出手,去哪儿都行啊,公孙奉贤很干脆地点点头,没问题,你说去哪儿吧。
去玄天观好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那里我有两个道宫的朋友,也方便护法。
公孙奉贤顿时就坐蜡了,他躲张木子还来不及呢,犹豫再三,他还是吞吞吐吐地表示,我公孙家这个……距离北极宫比较近,那啥……李永生何等聪明,马上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想一想此前公孙家的重重戒备,他忍不住摇摇头,你们……还真是谨慎啊。
那么谨慎,都被人算计了呢,公孙奉贤苦笑一声,李大师,换给是你的家人,你一样会谨慎,只不过你现在是郎中,在意的东西不一样。
这话入耳,李永生忍不住想起自己为永馨操心的那些日子,那种无时无刻的牵肠挂肚。
这种共鸣一上来,他也懒得再计较了,那好吧,就是叶家好了,别让那些恶心玩意儿再出来跳脚了,要不然……我可能会涨价的。
公孙奉贤闻言,又吓一大跳,他还打算当着李永生的面,再惩戒叶家那混蛋一遭呢,现在听说是这样,忙不迭地点头,你放心好了,肯定不会有的。
然后他使个眼色,让人去安排了。
要说起来,叶家的庄园在城北,御马监也在城北,距离不是很远,于是一行人微微折向,就直奔叶家而去。
诊金谈好了,公孙奉贤在意的就是成功率了,李大师,您这个诊断,还需要什么辅助手段不?我安排人提前准备。
不需要,这个人的情况,我已经全部了解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当时你们若是客气一点,我肯定就直接说出判断了。
握草,公孙奉贤的嘴角抽动一下,李大师,你这么直爽,真的好吗?咦,不对啊,他愣了一愣,看向李永生,那你直接告诉我诊断结果好了,咱们就可以着手安排治疗了,不着急去叶家吧?诊断结果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李永生的回答,非常摧残一个中阶化修的尊严,不过他根本不考虑这些,我这次去,就顺便治了他。
治了他?听到这三个字,公孙奉贤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您是说,现在去……是治疗?没错,李永生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回答,其实挺简单的事儿,诊金是一百灵石,我直接收钱就行,但是有些原理你们不懂,还是现场治吧。
公孙奉贤决定,不再跟这货讨论病情了,实在太伤人自尊了。
不过有些事情,还得问清楚,您着手治疗,我们得准备点什么吧?准备几根银针就行,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我自己也有银针,不过你们那么谨慎,还是自己准备好了。
你说话能不这么带刺吗?公孙奉贤有点不高兴,但是还不敢叫真,不需要别的灵药?李永生看他一眼,并不说话,但是眼神已经表明了态度——你听不懂我说的话?说话间,就接近了叶家庄园,不过到了门口,李永生脸一黑:那个梁庭长正站在门口,跟门子指手画脚说着什么。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一针见效不等李永生开口,公孙奉贤就跳下马走了过去,沉声发话,你在干什么?梁庭长扭头看一眼,脸上挤出个笑容来,原来是您老人家……我是说,我正在邀请中南院的老供奉,不过中南院那边,需要一些配合,比如说病人受伤的经过……公孙奉贤脑后冒出一只大手,直接将他抓起来,丢到了一边,滚!然后他笑着冲李永生一拱手,李大师,请进……把中门打开!中门打开,就是马车都能长驱直入,李永生虽然是骑着马,任永馨可是坐着马车的,永玢玩了一阵之后,也坐回马车去了。
看到一行人通过中门,直入庄园,梁庭长从泥水中站起身,悻悻地看了半天,才一转身,偷偷地吐一口唾沫,呸!再次来到那栋小楼,李永生下马之后,也不着急上楼,而是在小楼的房檐下放出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又拿出一罐茶叶来,给冲点茶……任永馨,来这边坐。
他是不想跟任永馨多接触,省得真正的永馨打翻醋葫芦,而且他也不喜欢她盲目地替别人说情——你跟我啥关系啊,凭什么帮别人说情?但是他真的有点喜欢永玢这小女娃娃,而且任永馨也是真正的美女,男人对美女,包容心肯定是要强一些。
他已经跟公孙家谈得七七八八了,何必做那个恶人呢?任永馨下了马车,携着任永玢,款款地走到房檐下,仿佛是雨中绽放的一朵白莲,婷婷袅袅不食人间烟火。
旁边早有叶家的侍女,手疾眼快地冲泡茶水。
茶水冲上,喝了半杯之后,公孙家的另一个初阶化修走了过来,小心地笑着,李大师,上面……都准备好了,可以上去了吗?三楼的阳台,还是跟前几日一样,一个雨棚下,那个年轻人在软榻上打坐,而周围的阵法,也在缓缓地运行着。
唯一不同的是,用来悬丝诊脉的两根丝线不见了,旁边多了两个司修,只看长相,就知道是公孙家的人。
李永生上了三楼,并不说话,只是站在中间的大厅,淡淡地看着阳台上的人。
初阶化修的嘴巴动一动,似乎是想催促他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未几,公孙奉贤走了过来,手里托着十块红色的灵石,笑眯眯地发话,李大师,这是预付的诊金,请你收好。
李永生一伸手,接过了那十块灵石,然后手一翻,十块灵石就不见了去向。
然后他才迈腿走出大厅,来到了阳台上。
他背着手,绕着软榻转了两圈,然后走回了大厅,随口吩咐一句,把阵法撤了。
公孙家的几人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公孙奉贤走上前,抬手去撤阵法。
七伯,那高阶女司修发话了,这生生阵可是保命的。
公孙奉贤看她一眼,淡淡地发话,求医治病,不信医生怎么治?李大师自有分寸。
女司修不再说话,只是看了李永生一眼,里面有浓浓的警告味道。
李永生也不理会她,病患家属都是比较难打交道的生物,这人叫什么名字?公孙奉贤犹豫一下,公孙不器可是公孙家顶尖的战力,万一传出去,好不好呢?那高阶司修的妇人却没想那么多,直接回答,真人名讳不器。
然后,她才后知后觉地看他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李永生并不回答她,看到公孙奉贤将阵法撤掉,才又淡淡地发话,取一根最粗的银针,取他尾闾祖窍……那个初阶真人,我看你就可以。
初阶化修愣了一愣,下意识地发问,为何要取那里?因为他神庭藏于气海了,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他身上的伤倒是小事,精血受损问题也不大,关键是他打算自爆了,将神庭搬入了气海,这个法门倒是罕见。
自爆?公孙家人齐齐一愣,然后又看向那初阶化修,是这么回事吗?经历那一场大战的,现场只有他一人,就连公孙奉贤,都是后来族中赶来的。
自爆……可能吧,初阶化修不确定地回答,当时两名高阶真人久攻不下,要将叔祖带走,亏得二郎庙用了重宝。
公孙奉贤一听就明白了,当时的不器真人,真的可能存了自爆的心思,外人也无法评断,不过他还是有点不解,那为何要针刺尾闾呢?他现在的问题,是神庭回不去,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脱离不了气海,有一口气顶住了,针刺尾闾可以泄气,神庭归位,剩下的就好治了。
公孙奉贤狐疑地看他一眼,就这么简单?我就说你不懂,李永生看他一眼,所以你也别问了,照做就是了。
初阶化修犹豫一下,还是不敢下针,这样……真的就能治好?我人在这儿呢,又跑不了,还有王军役使,还有任家的女眷,李永生眉头一皱,很不高兴地发话了,你们还差我九十块灵石呢!还是我来吧,公孙奉贤接过银针,走到年轻人身后,犹豫一下,一抖手将银针刺进了尾闾祖窍。
噗地一声轻响,就像放了个屁一样,银针倒射着飞出,一股灵气从年轻人的尾闾之处,喷了出来,直接将软榻击了一个大洞。
然而,公孙不器并没有醒来,而他的胸腹之间,却逐渐地鼓胀了起来,越鼓越高。
这是……公孙奉贤傻眼了,看向李永生。
李永生也不理他,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公孙不器。
看着公孙不器的胸腹越鼓越高,中年妇人忍不住了,大声叫了起来,这该怎么办?闭嘴!李永生冷冷地发话,下一刻,他嘴唇一嘬传音成束,公孙不器……醒来!公孙不器身子一抖,七窍里同时射出了庞大的灵气,胸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下一刻,他的七窍里,都冒出了血,先是黑色的淤血,然后很快就变成了鲜血。
七窍流血,没有见识过的人,想不到那样的场面,有多么震撼人。
嗷儿~中年妇人倒吸一口凉气,但是同时,她伸出双手捂住了嘴巴,眼中满是惊骇之色。
公孙奉贤沉得住气,他侧头看李永生一眼,轻声发话,唯恐惊动了公孙不器,这就是你说的治好了……七窍流血,咹?废话,李永生冷冷地看他一眼,知道准证自爆的威力有多大吗?流点血……这都是轻的。
你!公孙奉贤无言以对,他只能希望,李永生真的很在意任家的小女孩儿了,那我们现在,什么也不做吗?不用做,他神庭已经归位了,要晕一会儿,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公孙不器,感觉好点了,就点点头。
须臾,公孙不器终于有反应了,他嘴巴一张,似乎是要说点什么,不成想鲜血汩汩地冒了出来,他又赶紧闭上了嘴。
然后他微微点头,顿了一顿之后,又大幅度地点点头。
我去!公孙奉贤一蹦老高,真是……神奇啊,接下来该怎么办?接下来就是上聚灵阵,再弄点补充气血的天才地宝,李永生淡淡地回答,公孙不器,你不要说话,先搬运一百零八个周天。
公孙不器的眼睛还是闭着,闻言点点头,显然是听到了他的话。
聚灵阵很难得的,不过公孙家这次准备得很充足,竟然拿出几个准备好的阵基,嵌入九块灵石,聚灵阵马上就运转了起来。
这聚灵阵的水准,李永生嘴角抽动一下,很无语地摇摇头,太粗糙了吧?公孙奉贤早就将他视作神人了,早早地站在他的身边,听到这话,眼睛又是一亮,听说李大师对阵法颇有造诣,能帮着改动一下吗?李永生微微一笑,改动没有问题,但是我要收灵石的……先将欠我的九十灵石拿来吧。
什么都要收钱啊,中年妇人忍不住哼一声,我公孙家不会短了别人的钱,不过李大师,您这就扎了一针,喊了一声,就收一百灵石,是不是有点过了?扎一针,喊一声,肯定不值一百灵石,李永生笑着回答,不过呢,该在哪里扎针,该何时喊这么一声……想搞清楚这些,一百灵石,花得绝对值。
走开!公孙奉贤冷冷地瞪那妇人一眼,别给公孙家丢人现眼。
中年妇人只是公孙家的媳妇,闻言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悻悻地离开。
公孙奉贤也不理他,只是出声发话,三长老,好点了吗?公孙不器点点头,动作依旧是很轻微。
好了,尽量少打扰他,李永生出声发话,那个啥,我也没啥事了,两天之后,把情况跟我说一下。
你这就要走?公孙奉贤愕然地看着他。
怎么?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也觉得,一百灵石花得冤枉?让李大师走,就在此刻,一个轻微的声音传来,公孙奉贤扭头看去,却发现公孙不器嘴里正源源不断地冒出鲜血。
第四百八十九章 悲催的黄司长李永生在三楼上治病,任永馨姐妹并没有跟上来,但是王志云却全看到了眼里。
叶家想要留饭,但是李永生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公孙家到是派了一个高阶司修,跟着李永生一路沿途服务。
王军役使认为,事情办完该回城了,可是李永生要去玄天观,原因很简单,永玢想去玩,他甚至表示,王军役使你想回城的话,自便好了。
王志云有点不能理解,趁着没人的时候,他低声嘀咕一句,公孙家不是……这个,张木子是北极宫的啊。
我想去哪儿玩,还用请示他公孙家?李永生笑一笑。
公孙家的司修看他们去了玄天观,心里也是极为不爽,但是他甚至连阻拦的胆子都没有,只能抽个空,悄悄跟族里的人说一声。
然而公孙奉贤对此,也毫无办法,身为患者,总不能拦着医生去游玩。
李永生对玄天观的兴趣不是很大,倒是旁边的山林里,有些野果子熟了,他和永玢去采野果,居然一不小心捉到了一条近一丈长的大蛇。
令人瞠目的是,这条大蛇,竟然还是永玢捉住的,小家伙的力气比蛇也大不了多少,扭在一起半天,然后被李永生发现,帮忙出手制服。
紧接着,两人又在附近找到了十余枚蛇卵,这才知道这蛇为什么不怕人。
永玢知道李永生的烹饪水平,要他给自己做蛇羹,还要吃那蛇卵——她也被吓得不轻,一定要报复。
正值雨季,山野之外做饭不易,不过李永生的储物袋里装得有干柴,大家支了一个雨棚,开始动手洗剥。
李永生这次做的蛇羹,却是将蛇卵也打成了荷包蛋,他很满意自己的创意,笑嘻嘻地表示,这叫母子相会。
李大哥,不用说得这么残忍吧?今天第一次,任永馨主动跟他说话,她的脸上有些微微的不忍,你这么说,我们吃的时候,都会有些不忍呢。
这蛇吃鸟儿的时候,在家里等吃食的小鸟儿,也会饿死,那倒是母子永不相见了,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你说是蛇幸福呢,还是鸟儿幸福?当然是蛇幸福,永玢高声回答,然后又咽一口唾沫,永馨姐,正经是你的话,很影响我吃饭的心情啊。
任永馨却也没着恼,而是微微一笑,李大哥果然是有慧根之人,吃个饭都能吃出道意来,永馨佩服!胡乱说的,李永生随口回答,却是不再去看她——这丫头今天有点不对劲。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声轻笑,母子相会?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倒是要尝一尝永生的手艺。
随着话音,出现两名道姑,不是别人,正是张木子和杜晶晶。
公孙家的司修见状,脸顿时就是一黑,他们这些外出公干的,都已经记下了一些敏感人物的相貌,而张木子绝对是敏感人物之一。
张木子和杜晶晶则是没在意别人,大喇喇地坐下,拿出酒来,一副等着上菜的模样,就连不远处的王志云,她俩都直接无视了。
总算是张木子识得任永馨,招手要她过来一起坐。
公孙家的人直接傻眼了:要不要警告任永馨,不要乱说话呢?若任家仅仅是朱塔任家,公孙家绝对不介意警告一下,但是这任永馨还是李永生的朋友,这就令人为难了。
最坑人的是,这任永馨,还是公孙家主动从朱塔请出来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就在吃喝完毕,旁人烧水冲茶的时候,公孙家一名司修凑到李永生身边,低声发话,李大师,那任家小姐和张道长,是个什么关系?该不该警告她,还是要请教正主儿才对。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回答,任永馨一旦筑基,就会被接引到北极宫……你说是什么关系?我去!公孙家的司修只觉得胸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见过坑人的,没见过这么坑人的!这警告也是白警告,倒不如不提了。
哪曾想,张木子这时一侧头,略带一点醉意发话了,辽东公孙?这司修不敢怠慢,站起身一拱手,见过上宫张道长。
嗯,起码没有杨家那么令人讨厌,张木子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你家准证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用那么提心吊胆。
啊?公孙家的司修目瞪口呆,然后脑子一转:莫非是李永生传出去的?你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张木子猜出对方是怎么想的了,她冷哼一声,这种事,能瞒得过我北极宫真君的天机推演?她这话一点没错,公孙不器在当天,就多少有点证真苗头,足够让心细的真君心血来潮了,此后又发生一场大战,更是惊动无数人。
袭击公孙不器的势力,有神秘人物帮忙遮蔽气息,但是公孙不器可没有真君护持,虽然他在准备证真的时候,也请出了族中重宝遮蔽气息,可是又哪里挡得住真君的推算?其实真君们推算出宝物,就差不多推算出相关人了。
公孙家的司修越发地骇然了,这么说,也有其他人,知道了我家的事情?张木子冷冷地看他一眼,我北极宫还不至于容不下一个隐世家族!公孙家的司修顿时汗颜,我是说,还有其他真君,也会推算吧?这我哪里知道?张木子淡淡地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地发话,不过你家还知道来京城,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多谢张道长指点,这司修深施一礼,又抬手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是我以小人之心,置君子之腹了,还望仙姑宽宥。
我这也是得了宫中真君口谕,张木子淡淡地发话,中土尚未恢复到战前状态,少一点猜忌,多一点宽容,明白吗?明白,公孙家的司修再次深施一礼,我这就去报于族中长辈得知。
他匆忙地离开了,李永生却是笑了起来。
张木子只当他笑话自己——北极宫也是如此对瘸真君消息的,没好奇地瞪他一眼,笑什么?殊不知,李永生笑的是,他寻找永馨的时候,其实也是这么诚惶诚恐。
听到她的呵斥,他奇怪地看她一眼,我笑一笑都不行了?王志云摸着下巴,来回地看着他们:怎么我感觉,这话里大有深意呢?事实上,他对自己意外卷入的这件事,还是相当感兴趣的——郡军役使,也可以有一颗八卦心。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他有事没事就跟着李永生在一起。
他逍遥得很,但是黄永超的日子不好过了,乌桓郡军役使直接将状告到了李清明那里,说您让我们去领战马,结果黄司长不许领,要我们排在御林军后面!御林军是禁军,在军队里也是高高在上,但事乌孙郡军役使来头也不小,家世雄厚不说,还曾经是李清明的战友。
关键是这家伙脾气也不比李部长好到哪里,哪怕是跟禁军掐上,也一点不怕,军队里就是这样,想要东西就得争,你不争,别人不会感激,反倒觉得你是软骨头。
御林军归离帅管,那又怎么样?我乌桓就是缺马啊,还直面伊万国的压力,谁敢抢我的马?李清明闻言大怒,将黄永超叫过去就是一顿臭骂——老子让你给乌桓和乌孙各一千匹战马,你通知御林军来领马,你小子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军役部长了?黄永超也没想到,他本来打算的瞒天过海,彻底演砸了。
于是他索性很光棍地表示,我确实惹不起御林军,要不您跟离帅说一声,这马晚两天给?李清明气得笑了,我安排的事儿你不听,是吧?行,那你忙去吧。
黄永超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御林军那边就撤人了,说边军要战马,我们给个面子,下一批我们再要,这不是我们怕事,是照顾军中袍泽。
黄司长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李清明听说之后,倒是轻哼一声——老帅到底明白事理,不愧是三朝柱石。
抢战马这种事,说小很小,你要把它放大,也很大。
离帅已经是三朝柱石了,深得今上信赖,荣宠已经到了巅峰。
他要帮御林军争夺资源的话,没人争得过他,但是盛极而衰的道理,他也是懂的。
御林军就该是御林军的本分,跟军需司勾结,强抢战马份额的话,那就有架空军役部长之嫌。
而李清明这个军役部长,偏偏还是今上亲手简拔的,算是在军中扶持的亲信!离帅只要没有忘乎所以,只要事情传到他耳中,想必他知道该怎么办。
李清明还真的有点担心,老头老糊涂了,听说是这样的结果,总算出了一口气。
黄永超的层面低了点,一时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想巴结离帅,离帅这次根本不出头,他反倒是将军役部长得罪得死死的了。
当然,细想一想,他也能琢磨出点味儿来,然而,根本轮不到他细想,又一个消息接踵而至:御马监疑似马瘟重发,交付军需司的战马要暂停!!!第四百九十章 连连碰壁御马监给出的解释是,暂停并不是不交付,而是要将战马细细检查一遍,以免将疫情传出,待隔离观察完毕,再交付军方使用,这是负责的态度。
卧槽尼玛了隔壁!黄永超的头顿时就炸了:御马监的马场多了去啦,怎么可能每个马场都发生马瘟呢?于是他求见奥斯卡,奥公公根本不见他,说你找宁翁去吧。
黄司长哪里敢去找宁致远?按照对等原则,宁致远对的是李清明。
他若真的敢去找宁公公,宁公公直接把他打出去都正常——你算个什么东西?可是他也没脸去找李清明,只能托门路找坤帅说情。
与此同时,他是发了疯地四处找王志云,就算他以前不相信,但是现在他终于确定了——这幺蛾子,就是王志云搞出来的。
偏偏地,王军役使不在家,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用了一天多的时间,黄永超的人,终于在后海的园林里,发现了王军役使。
非常遗憾的是,发现王志云的那个人,是个棒槌——这么说也不完全对,这位主要是不知道,黄永超最近很奇葩地得罪了很多人。
他想着黄大司在部里能量大,王志云不过是才脱离了冷板凳,新扎的郡军役使,于是就很傲慢地表示:黄司长找你有事,跟我走吧。
王志云却淡淡地问一句,你有他的手书没有?黄大司找你,你居然敢跟我要手书?这位有点出离愤怒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去尼玛的,王军役使脸一翻:老子跟他平级,他想见我,让他自己滚过来!这位快气炸肺了,马上出去联系黄永超:黄大司,王志云吃错药了,居然要让您来见他。
我去见他!黄永超马上就做出了反应,不过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失势了,于是又表示:他那人一向无礼,你别跟他计较,先安抚一下吧。
这位确实是个棒槌,根本没听出来事情的严重性,放下传音海螺之后,他心里不舒坦,所以去解了一个小手,又在园子里赏了一阵芍药,才回来跟王志云说话。
王军役使早就不知去向了。
然后他一问侍者才知道,合着他用传音海螺说话的时候,王志云就起身走人了。
黄永超赶到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是欲哭无泪……你敢不敢再笨一点?王志云知道黄永超在找自己之后,索性晚上都不回家了——你不好好地痛一痛,印象不深啊。
黄司长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到最后,不得不请托到军情司:能帮我找一找王志云在哪儿吗?军情司是军役部的情报机构,按理说只接受军役部长和大司马的管理,不过同僚之间,相互帮点小忙还是可以的。
王志云是郡军役使,当然是军情司的关注对象之一——就算是出于保护的目的,他们也要尽可能地掌握他的行踪。
当初幽州郡军役使吴文辉遇刺,军情司就有好几个人遭殃了。
黄大司面子够大,而且他只是想知道王志云的行踪,这要求并不过分,军情司很快给出了答案。
所以就在第三天,黄永超终于得知了王志云的消息,于是他马上赶了过去。
但是他的速度,还是有点慢了,赶到客栈的时候,王志云已经离开了,直奔北门而去。
他带着几个亲兵一路打马飞驰,终于在一个大院的门口,见到了王志云的背影,他大声喊一句,志云……我找你好久了。
马上的人影扭过头来,虽然面无表情,但那不是王志云又是谁?不过王军役使根本没理会他,策马就进了大门。
黄永超狠狠地抽一马鞭,加速冲了过去,哪曾想前方大门缓缓关闭,两个制修手持钢刀,冷冷地看着他们一行人。
咣当一声,大门重重地关上了,黄永超好悬一头撞到门上去。
幸亏他胯下的马不错,一勒马缰,战马长嘶一声,两只前蹄抬起,又打个转,硬生生停了下来。
黄永超顿时就怒了,虽然这庄园极大,但是他还真没放在眼里,而且此处,还真不是他记忆中不可招惹的地方,他少不得怒吼一声,给老子开门。
滚!一名制修厉喝一声,睁开狗眼看一看,这是叶家大宅,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叶家的门子本来就眼高,尤其是最近,有叶家的亲戚,更猛的一帮人住了进来,这几日都不知道遇到多少探头探脑的家伙了,他们心里烦得要命,也生出了不少戾气。
黄永超越发地火了,他冷笑一声,什么叶家,老子不知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法院副院长是很牛了,但是别的不说,跟他地位相同的,在京城里起码能数出一百多个。
老子管你是谁,制修也很牛逼,求法院副院长办事的人多了去啦,他手中的钢刀一指,要么滚,要么死!制修威胁人死,听起来不可思议,其实也很正常,叶家大宅是纯粹的叶家私产,非请莫入擅入者死。
尤其叶家的门子,最近被人烦透了,语气当然不可能好了。
老子是军需司黄永超,黄永超是真的火了,随便一个制修都能跟我呲牙咧嘴了?来,你让我死一个看看?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厉喝,要么滚!要么死!黄永超侧头一看,身子猛地一抖,高阶化修?你……你是何人?你管老子是谁?出声的是一名年轻人,他狞笑一声,辽东公孙办事,你选择滚,还是选择死?隐世家族?黄司长倒吸一口凉气,拨转马头就走,打扰了。
其实到了他这个位置,隐世家族半隐世家族,也见识过一些,不过他最看重的是,目前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一名高阶化修。
高阶化修啊,那是仅次于真君的存在,离帅、兑帅、坎帅很牛了吧?最多也就是高阶化修。
借用气运之宝,他们能发挥出可媲美真君的战斗力,但是高阶化修……真的是黄司长惹不起,也不敢招惹的。
呸!那年轻人冷哼一声,吐一口唾沫。
此刻,李永生已经和王志云进入了第二重小院,他们旁边跟着的,是中阶化修公孙奉贤,他赔着笑脸发话,三长老伤势一稳定下来,就一定要请您来,真是……冒昧了。
李永生哈哈一笑,我还以为,你是打算把剩下的诊金付了呢。
这个钱,肯定要付的,公孙奉贤笑着回答,四长老都赶来了,他带了灵石来的……此前我们也带了点灵石,但是,不是要考虑给三长老疗伤吗?王志云想一想门口见到的年轻人,忍不住八卦心起,你公孙家四个长老,都是准证……高阶真人吗?公孙奉贤脸一黑,我是二长老。
得,我不说话了行不行?王军役使自己也觉得有点没意思。
几人上得小楼来,才踏入三楼的大厅,一名白衣男子已经飘然而至,他抬手一拱,笑嘻嘻地发话,见过李大师,多谢李大师不吝出手,不器感激不尽。
说话的正是前两天那位活死人一般的年轻人,此时他已经换下了身上的青衣,白衣飘飘,仿佛神仙中人一般,只是脸色白得令人发指,还有夹杂有一丝隐约的憔悴。
不器真人客气了,李永生笑着回答,区区小事罢了,何足挂齿?在你是小事,在我却是天大的大事了,公孙不器仰天大笑,他样貌虽然年轻,实则是驻颜有术,所以这几声大笑,并不显得张扬,反倒有几分拓达和豪放。
术业有专攻罢了,李永生随口回答着,不器真人擅长勇猛精进,而我只是专精医者小道。
公孙不器将他们带到阳台上,那里已经撤去了软榻,摆了一张圆桌。
桌上有茶水果品,圆桌周边却是摆满了奇异的花卉,坐在这里,还能看到郁郁葱葱的叶家大宅,以及远处的山峦。
李永生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身后有人出声发话,医者岂是小道?李大师妙手仁心,但是过分的谦逊,可就是虚伪了。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刚才在大门外站着的高阶化修。
也不知这公孙家怎么搞的,高阶化修竟是一个赛一个年轻,不像公孙奉贤一般,老老实实地弄个中年人扮相。
公孙不器笑着介绍,这是我家四长老公孙未明,说话比较呛人,只是性格使然,为人却是很真诚的。
公孙未明走上前来,很随意地选个椅子坐下,我就不喜欢听你们客气来客气去,有什么话,直截了当地说不好吗?李永生笑一笑,并不做声。
公孙不器招呼众人坐下,王志云惶恐得很,坚辞不受,说你这准证不坐,我哪里敢坐?不器真人很不高兴地表示,你能跟李大师来,也是我的福星,再坚持就是看不起我。
大家落座之后,众人随意聊了两句,李永生主动问起了公孙不器的伤势——身为郎中,要记得自己的本分才对。
恢复得很不错,公孙不器笑着回答,但是伤了根本,怎么也要休养五六年。
第四百九十一章 自爆秘术证真遇袭导致失败,只需要休养五六年,这已经是天大的惊喜了。
要知道证真失败,大多数时候,当事人会直接身陨。
就算高阶化修遭遇偷袭,一场激烈的战斗过后,可能十来年都缓不过来,修为停顿甚至跌落,也都是可能的。
公孙不器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也自承伤了根本,竟然觉得五六年就能恢复,真的令人难以置信。
公孙未明第一个表示不信,李大师,三长老这话,是真的吗?当然是真的,李永生淡淡地回答,若是有足够多的天才地宝,五六年之后,他可以尝试重新证真。
说得你好像证过真似的,公孙未明有点不高兴,毕竟这三长老,是族中最为关键的人物,对方虽然是治疗了三长老的功臣,但你也不能信口开河不是?三长老都伤了根本了。
伤了根本,五六年能好吗?李永生白他一眼,很不客气地回答,他说的根本,跟你想的不是一回事。
公孙未明眉毛一挑,那他说的是什么?你能说服我,算你本事!他也知道对方是神医,应该心存敬重,但是那区区的初阶司修的修为,让他实在生不出多少敬重之心来,这么说话都是客气的了。
然而李神医的架子,远比他想像的大,李永生淡淡地回答,说服你?可以啊,但是……给我个理由,我为什么要说服你?为什么……公孙未明有点傻眼,这李大师还真不是一般地张扬,他想一想之后表示,因为三长老是个要强的性子,身为公孙家人,我不能坐看他胡来。
我又不是公孙家人,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就按着我的判断来,你愿意信就信,不愿意信就另请高明,我没有必须给你解释的理由。
呦呵,公孙未明气得笑了,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医生,态度如此恶劣……剩下的诊金,你不想要了?你若不给,那也随你,李永生的脸上,还是波澜不惊,他看向三长老,不器真人,你还有别的事儿吗?没事我就告辞了。
四长老!公孙不器冷哼一声,你说的什么话?跟李大师道歉!公孙未明冷哼一声,却不见动作。
他就是这个德行,李大师不要理他,公孙不器也有点头疼四长老,他有点无奈地看着李永生,诊金当然要付,这个事情他说了不算,我说的才算。
李永生很无所谓地笑一笑,不付诊金,后悔的绝对不是我。
公孙未明眉头一扬,又有点不服气的样子,但是公孙不器点点头,很干脆地发话,这话我信,李大师的医术神乎其神,仅仅跟你交恶,就已经是公孙家不能承受的损失。
李永生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不过脸上的表情,已经说出了他想说的话:你知道就好!交恶的后果已经很严重了,公孙家敢毁约不给钱——那咱们就走着瞧。
公孙不器无意在此事上叫真,李大师,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您指点:您也知道,神庭藏于气海的自爆方式?这是他在偶然间得来的上古秘术残篇,跟中土国的很多理论有冲突,因为不确定真实性,他都没有跟家族提起,不料证真时遭遇了劫数,他才选择了此法应劫。
哪曾想,这秘术的神奇之处,还远超他的想像。
自爆没成功,神庭藏于气海的时候,初开始他是庆幸,然后他发现,没人治得了自己的肉身,神庭又被气所阻,不能回归的时候,心里的憋屈,简直是无法形容。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都知道,可是他偏偏不能做出任何反应,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那一刻,他只想高声大喊:给老子把这气泄出去啊。
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李永生指出了神庭藏于气海,他当时就知道,自己有救了。
当然,他对自己自爆的威力,也是相当的清楚,那段气有所松动之后,他整个神智,有短暂的不清醒的时刻,就在那时,又有人以秘术出声唤醒,然后他才发现,那是李大师。
公孙不器对李永生的评价,比旁人不知道高出多少去,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此人到底有多么神奇。
所以他宁可暂时停止搬运周天,口喷鲜血,也要阻止别人对李大师的不敬。
待他发现,自己在清醒之后,情况迅速地好转,心里就彻底明白,这是对症的手段。
这么休养下去,只要几年就能恢复到鼎盛期——还有比这更对症的治疗手法吗?他现在想请教的就是:李大师你怎么能知道这种上古秘术?李永生微微一笑,这种秘术不是中土国手段,你能修成,也是你的幸运,你公孙家其他人,还是谨慎使用得好。
这秘术岂止不是中土国手段?根本就不是这个位面该有的,是仙界的手段!仙界里,证真也算大门槛,但是仙界的大能太多了,有种种诡秘手法,像这种神庭藏于气海的自爆方式,在证真遭遇干扰的时候,是最有用的。
事实上,这种手段在仙界也不常见,李永生都是机缘巧合之下,得知这秘术的。
不过,这玄青位面不知道来过多少任观风使,又有仙人可能像朱雀信徒一样,遭逢仙厄转世,带来一些不属于本位面的东西,倒也不足为奇。
公孙不器能得到这秘术,是相当有造化的,更难得的是,使用得也正确。
但是最关键的是,他的体质合适修炼这种秘术,很多秘术是因人而异的,并不适合大多数人使用——当然,若是多次习练,也有可能勉强学会。
然而公孙未明却直接会错意了,莫非是香火成神道的手段?香火成神道,在中土国就是野祀,但是事实上,这种手段运用得最多的,是外国的诸多一神教徒。
像伊万国的几个教派,走的就是一神教的路子,新月国的真神教,更是以一神的香火立国。
修炼这种性质的秘术,在中土国比较犯忌讳,当然,借用法门不颠倒灵修根本的话,倒也是问题不大,但是传出去总是不好。
倒也未必是香火成神道,李永生摇摇头,不器真人心里应该最清楚,不过这个法门不宜推广,万中难得其一。
咦?公孙不器心里大奇,他还真不知道,李永生竟然如此了解此术。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若是不了解,也不可能轻松就治好了他,为何不宜推广?我还说此术甚妙,想纳入族中收藏……还请李大师指教。
别人修不了的,李永生摇摇头,跟你说了,这个法门因人而异。
因人而异也无妨的吧?公孙未明又发话了,同是公孙家血脉,能差多少?就没有见过你这么爱抬杠的,李永生白他一眼,那你自去修炼好了,我提前声明,你修炼出来问题,我是不救的!好了四长老!公孙不器气得冷哼一声,然后一抬手,桌上已经多了一个硕大的玉盒,这是一百块灵石,多出的十块,算是公孙家的谢意,不过我真的想多请教几个问题。
李永生淡淡地看那玉盒一眼,然后一摆手,你能修炼此法,真的算你运气不错,要知道这样的法门,有挑衅天道之嫌。
他这话半真半假,主要是他不想表现得对这法门太了解。
当然,挑衅天道这话,也不能说完全就错了,这原本是上界秘术,结果被传到了下界,严格来说这是不被规则允许的。
其次,证真原本也是修者对自身的挑战,验证对大道真意的认知,本来强调的是勇猛精进有去无回,出现这么一个法门,也是对证真过程的不敬。
也只有仙界那帮闲得蛋疼的家伙,才会考虑尝试,在证真时玩各种小手段,下界的人,想这么玩都没条件。
原来如此,公孙不器却是相信了他的话,也是啊,天道当敬,不能启衅,我的运气还不是一般地不错。
可是公孙未明却嚷嚷了起来,都要自爆球的了,谁还会在意是不是挑衅天道?李永生本来不想理他,看在那十块灵石的份上,又冷哼一声,然后发现自爆不了,那就热闹了,被人制成傀儡,那就更热闹了。
四长老你再胡闹,就回家去好了,公孙不器气得冷哼一声,我想讨教些后续修养的法子,你却执意阻拦,看来是想让我早点入宗祠了。
得,我不说了还不行?公孙未明摸出一条帕子,直接嘴巴封住,还在后脑上打个结。
堂堂的高阶化修,做出这么个举动,让人看得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公孙不器这才长出一口气,李大师,我感觉神念受损比较重,未知有什么好的将养办法?他说的伤了根本,就是指神念。
李永生一摆手,七曜天衍针法,上下午各一个时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就稳固了,不过我建议你……将养好身子之后再扎针。
第四百九十二章 售后服务李永生刚说完,公孙不器就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用死生之意锤炼神念?对于这种准证,很多东西根本是一点就透。
公孙不器当然也知道神念锤炼之术,但是哪一种最合适现在的他,他还真不知道。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天地人三劫,你已经过了两劫,用死生之意锤炼神念很安全,也是最好的。
证真也讲劫数,而且说法颇多,其中天地人三劫,就是其中一大类。
大致来说,能不能证真,要看自家对大道的领悟是否得了真谛,此之谓天之劫数——要看看天道认可不认可你。
地之劫数,则是能不能觅得灵地证真,像公孙不器这样,半路上有了感应,就要匆忙证真,算是比较大的地之劫数了。
人劫则是证真者能不能邀来足够的人手护法,能不能排除其他人的干扰。
公孙不器的地之劫数和人之劫数,是相当艰难的,但是以因果而论,他算是撑过了这两劫,下一次证真的话,这两劫不会再怎么为难他了——如果有下一次的话。
当然,若是他身上其他因果太重,下一次证真,没准会重新经历这两劫。
总之,这种天道之数,没谁能完全判断准确,有个大致去向就是了。
公孙不器当然也听得懂这话,闻言微微颔首。
不知道什么时候,公孙未明已经解下了嘴上的帕子,然后他猛地发话,我公孙家有生死竹林,用那个可以吗?好吧……我再扎起来。
李永生也是被他逗得微微一笑,沉吟一下方始发话,有生死竹林更好了,不过要百亩之上,一竹成林方好。
这生死竹林也是中土国的奇物,是天生天长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就会冒出这么一片来,也不能移植,以百年为期,过期则枯死。
竹林中朝有雨声暮有风声,最是慑人神魄,用来锤炼神念是极佳的,有生死竹林的地方,一般都会被大势力圈起来,用来锻炼己方的人才。
生死竹林真的很罕见,目前中土国已知的,也不过三处,一处在玄女宫中,一处在宁王府,还有一处在海西一个隐世家族的秘境里。
不过这竹林锤炼神念,只能偶尔为之,长久下去,时间长了修者容易受不了,比如芝城黄家,就是海西那个隐世家族,他们家的生死竹林一大作用,就是对犯错的族中子弟执行家法。
这东西很稀罕,用得很少,锤炼神念的手段也不止一种,所以公孙未明并不怕说出来——对着郎中隐瞒这些,有意思吗?百亩的一竹成林,还真的有,公孙不器微微一笑,身在北地,难以看到竹子,所以家里就多种了一些。
一竹成林百亩,这可是未必能百年时间做到的,所以他才说种了一些。
生死竹林天生天养不能种植,但那是没人看护的情况下,有人看护的话,百年期限到了,只要肯花本钱,用灵气维护,并使用阵法稳固,竹林经历了枯荣,还会继续壮大。
但是这样折腾,成本可不低,而生死竹林只是来历成谜,真正的作用不太大,舍得大力维护的,都是那些家大业大的世家。
李永生微微颔首,便是用那个生生阵催发出来?唔,差不多吧,一年就得耗费数十灵石,委实价值不菲,公孙不器含含糊糊地回答,不过李大师需要的话,我可以免费提供给阁下使用。
生死竹林除了自家用,外人当然也能用,不过想使用肯定要付出代价——有些修者神念不够扎实,想找地方去除隐患,还得拿出大把的好处才行。
这个再说吧,李永生笑一笑,你公孙家有没有心脉和神庭共振……嗯,呼应之术?公孙不器用了好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内察和内视都好说,但是这潮汐之法……我们也只是听说过,族中没有如此秘法。
如果条件允许,你还是争取买一套吧,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对你证真有好处。
我勒个去的,你还真敢说啊,公孙不器有点无语。
不过他倒是不敢怀疑这话,事实证明,李永生是个很有水平的医生,患者很难生出你自己做不到,凭啥敢教我的念头。
就像地球界给百岁老人看病的医生,不可能也是百岁老人,所以初阶司修向准证建议,你这么做更容易证真,准证也不能拿对方的修为说事。
人家修为虽然低,没准给真君看过病呢。
他犹豫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嗯,我记下了。
那么,注意事项我就交待得差不多了,李永生侧头看一眼王志云,王军役使你还有别的事儿吗?我当然有事了,王军役使一直腰板就想说话,公孙奉贤连忙表示,战马的事没问题,族里准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提马?提马?王志云一愣,想一想之后,他才发话,你们能送吗?我们出路费和辛苦费。
我们送,那你可得等了,公孙奉贤一摊双手,你们提马,可以过幽州郡,但是我们送马,必须绕幽州才行。
幽州郡现在对各种势力查得很严,公孙家哪里敢驱赶着这么一大批战马过境?我没人手啊,王志云苦笑着一摊手,我手下骑兵都不知道有没有一百个,这长途押运,真的是做不到,我不熟,我看他们也够呛熟……要不,永生?你别叫我,李永生一摆手,很干脆地发话,御马监押运战马没有问题,但是一来,那帮人不好打交道,二来……这战马算谁家的?万一有人歪嘴,不好说清楚,宁致远的仇家多了。
王志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打的主意不切实际。
公孙未明已经解下了帕子,他看一眼王志云,我就奇怪了,你军中没几个有点份量的袍泽?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是啊,公孙奉贤狐疑地看他一眼,你人缘不会差到那一步吧?拜托,这是战马啊,王军役使哭笑不得地一摊双手,还是我化来的……人家帮了忙,张嘴要个几百匹,我给还是不给?公孙家三个真人不说话了,好半天公孙奉贤才嘟囔一声,那起码得绕并州郡……并州郡还不行,那里在查荆王旧部,得再往远绕。
一匹马的价钱,变成两匹了,公孙未明哭笑不得地叹口气,撇开路上的损耗不说,肥马也变成瘦马了。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那走海路呢?海路可以!公孙未明狠狠地一拍大腿,好办法,海路还省心,从大河入豫州……不对,从扬子江走更方便。
这个时节,走扬子江太危险,公孙不器淡淡地发话,走豫州吧,省得过海岱的时候,被襄王沾染上。
别看他们是隐世家族,这种非常时刻,照样要关心朝廷动向,若是别的事,他们或者不需要太在意朝廷的反应,但是战马……这玩意儿太敏感了。
好的,王志云一拍大腿,答应了下来,运到博灵郡关口,就算不用你们管了!他是一郡的军役正使,战马又是他自己弄到的,根本都不需要跟军役副使或者任何人商量,价钱什么的,咱们商量个章程,都是好朋友来的,好说。
公孙未明翻个白眼,我们还以为,运到府城就不用管了呢。
未明准证,我这也是为了博灵郡的黎庶,王志云一摊双手,然后又挤出一个笑脸来,不过,骂我两句能让您舒服的话,您只管骂好了。
一桌人又聊了一阵,公孙不器告个罪,去房间休息了,他已经连续多少天没有休息了,今天强撑着见李永生,那是对大师的尊敬。
他走了,公孙奉贤和王志云到一边商量战马的事儿去了,只剩下公孙未明和李永生,还坐在圆桌边,慢慢地喝茶,两人谁也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上又下起雨来,两人谁也没有撑起灵气,更别说撑伞了。
雨逐渐地大了。
公孙未明侧头看李永生一眼,呲牙一笑,你也喜欢淋雨?算是个知己……这雨还是有点小了,是吧?我这……真的是不想跟你作对的!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我喜欢小雨。
他喜欢雨是受永馨的影响,喜欢的也是那种绵密的细雨。
小雨?呵呵,公孙未明不屑地笑一笑,那是娘们儿才喜欢的,男人就该喜欢暴雨,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那才是男人的天气。
是啊,在那样的天气里,选个山峰,练一练长枪大戟,最好再练一练链子锤什么的,李永生幽幽地发话,那才是男人的生活。
握草,你也被电过?公孙未明讶异地看他一眼,看不出来嘛。
你真这么玩过?李永生有点吃惊,不过想一想,一旦进入化修,不是遇到特别大的雷电的话,对身体的影响并不大,要是你常玩,最好修习一下木系功法。
第四百九十三章 定位不准的后果雨逐渐地大了,不过不是雷雨天气,雨再大也是有限的。
李永生又坐了半个时辰,见王志云也谈完了,起身告辞,不过那高阶司修的中年妇女走过来,说不器真人希望晚上能宴请李大师,而且,现在还在下雨。
李永生婉拒了,说不器真人安心休养就好,过个一两天,我再来看望。
两人冒雨策马走向叶府门外,只听得身后马蹄声响起,扭头一看,却是公孙未明骑了一匹马追了出来,等等,我陪你们走。
不用了吧?王志云勒住马,笑着发话,不器准证正在养伤,你看好他才对。
他现在的状态,高阶化修也偷袭不了,公孙未明很随意地回答,我倒不信,谁家敢动用真君……对了李大师,多谢北极宫的传话。
呵呵,李永生无奈地笑一笑,我又不是北极宫的人,你谢我做什么?那好,我不谢你,公孙未明这厮做事,真的是率性得很,我帮你们收拾军需司的混球,你们肯定有点头疼吧?这公孙未明还真是个怪胎,说话确实直得……几近于无脑。
李永生当然不需要他帮着收拾军需司,但是人家这么热情,他不好拒绝。
王志云则是更直接一些,那好啊,我正头疼那混蛋呢,不过你做事,有时候太激烈了。
需要小心的时候,我自然会小心,公孙未明大喇喇地发话,对那厮,我需要小心吗?李永生愈发地头疼了,你家准证还在养伤,低调点行吗?我肯定不会傻到跟军需司对着干,公孙未明得意地一笑,不过我看他不顺眼的话,收拾他就只管动手好了……谁敢参与我公孙家的私人恩怨?李清明也不够看。
这才是隐世家族的底气,他们本就不是运修,又不像道宫一般,彻底不干预红尘的事儿,真要是私人恩怨的话,隐世家族并不需要看重官府的那一套。
当然,他们的行事,若是影响到了朝廷的大事,朝廷也不吝于出手。
所以这其间有个度,需要把握好。
希望这货别捅出什么篓子吧,李永生对这厮,也是无语了。
不过还好,三人出了叶家大宅之后,并没有撞到黄永超,也许是雨比较大的缘故吧。
当天晚上,三人是在西城寻了一个小院子住下,那是汤昊田给找的住处,据说是他一个朋友的房产。
汤昊田之所以如此帮忙,那是因为汤师姑说了,你好好地接待一下李永生。
自打公孙不器醒来,就亲自交待叶院长,要好好感激法院那个女司修,叶院长哪里敢怠慢?专程去小汤家问候,并且表示,你想的我都知道,回头一定给你办妥了。
还有一件事,叶院长也不得不求恳她,那就是叶家大少的事情,那家伙是彻底恶了公孙家,公孙奉贤只是着人暴打了他一顿,公孙不器再开口的话,没准是要杀人的。
没错,叶家大少的母亲也是姓公孙,但是公孙不器是何等人?证真失败的准证啊——而且还是因为受到干扰失败了,并不是没有能力证真。
更别说他还有第二次证真的可能性。
这样的人,哪怕是毫无理由对叶家大少出手,大少的母亲也不敢说什么,而叶家大少还差点耽误了公孙不器的救治。
叶院长承认自己教子失败了,但是他总不能坐看自己儿子被杀,所以他希望小汤能帮着说一说情,饶过大儿子这一遭。
汤师姑这次主意拿得很稳,说此事我能帮着缓颊一两句,成不成的可不敢保证,有这工夫,你不如好好地跟李永生说一说——其实你教育儿子真的有点失败。
不管怎么说,她这次是相当承李永生的情,师侄给她挣了大面子,也挣了好处来。
不过她本是法院中人,行事要注意分寸,而她自身又是女人,有些不便,所以就令汤昊田,好好招呼李永生——这也是她在为弟弟铺路。
汤昊田在京城里,三教九流之辈认识不少,他使出浑身力气,借到这么个小院,招呼李永生。
这院子不算小,差不多有两亩地,在西城这种地界,只这么一个院子,差不多就得五六百两黄金,别嫌贵,没关系的人,想买还买不到。
汤昊田会招呼人,不但带了两个帮闲篾片开心,还请来了歌姬和舞姬,而且还是很有点小名气的那种。
公孙未明别看是高阶化修,还真是有点不成体统,竟然跟那些女人搂搂抱抱的,酒之半酣处,竟然开始上下其手。
夏天,大家都穿得不多,少不得就有些许春光,暴露了出来。
汤昊田也好这一口,看得有点蠢蠢欲动,不过看到李永生无动于衷,他又硬生生地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当然,让堂堂的高阶化修一个人玩,也有点失礼了,说不得他使个眼色,两个帮闲心领神会,也搂了两个少女坐在自家大腿上。
就在晚宴即将结束之际,有人敲门,门子是原来主家的门子,听说来的是军需司司长黄永超,不敢阻拦,只能将人带了进来。
黄司长心里的气,没办法说了,找了王志云整整一天啊,最后多亏军情司的兄弟给面子,查出了此人的落脚处。
他猜测御马监是王志云在使坏,但是他更怀疑,是奥斯卡公报私仇。
虽然他心里也打算跟王志云好好商议一下,怎么才能令奥公公满意,但是知道王军役使的落脚处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心生愤怒——你丫在京城里有家不回,跑到别人家去住?尼玛,这不是等着要我好看吗?再加上他在军需司被人奉承惯了,心里知道该怎么做,也是忍不住心中的怨气,进了院子之后,就是冷笑一声,王志云,你还真是好大的谱儿!然而下一刻,他就愣住了,直勾勾地看着席中的一个年轻人——高阶化修也在?公孙未明从身边的美女裙中抽出手来,冷冷地看着他,我见过不开眼的,还真他么的没见过你这么不开眼的……找死吗?这位真人,你听我说……黄永超一拱手,打算好好地说一下,目前朝廷的状况,以及军马对军役部的重要性。
滚!公孙未明头顶冒出一只大手,直接将此人捉了,随手就丢出了院子,再有下一次,死!然后他侧头看一眼李永生,这厮擅闯民宅,我击杀他也是正常吧?李永生很无奈地看他一眼,你想干什么都正常,谁让你是准证呢?嘿嘿,公孙未明干笑两声,探手搂过身边的两个女子,听到了吧?我是准证,这是李大师自己说的,我这人……其实不爱卖弄。
两名女子听说,跟自己嬉玩的居然是高阶化修,难得的又是如此年轻,身子越发贴得紧了。
黄永超被丢出门外,心中的怒气越发地膨胀了:尼玛,要不是劳资身上有重宝护身,起码得丢掉半条命啊。
马勒戈壁的王志云,这次是有你没我!不就是奥公公的为难吗?我去跟御马监求饶,大不了以后多听从奥斯卡一些,至于你想要的战马——你且等着吧!人一气上头来,就顾不了那么多了,黄永超下定决心,要王志云好看,他认为相较博灵郡军役使,自己这个军需司长的投靠,御马监会更乐于接受……第二天一大早,又有人来小院敲门,来的不是别人,是御马监的小太监雅易安。
雅易安见过李永生之后,恭恭敬敬地发话,奥主事请您巳末午初时分,去御马监走一趟。
李永生微微颔首,可要我准备什么?奥主事没说,雅易安笑着回答,不过……好像黄永超上午也会过去。
辛苦雅主事了,李永生微微一笑,递过去个金馃子,十两的那种,跟奥大人说,我会按时过去的。
我可不敢称主事,雅易安笑着收下了金馃子,左右看一眼,低声发话,军需司那帮夯货,早该收拾了,这一点上,我是支持您的。
毫无疑问,他是想让李永生宽心——今天的事情,军需司讨不了好。
可李永生又哪里用得着他宽心?他早就想明白了,奥斯卡还要借自己跟李清明的私交,挡住来自军役部的发难呢,根本不可能出卖自己。
当然,就算他心知肚明,对雅易安这善意的提醒,也要表现出感激来,所以又是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相较李永生的料敌机先,黄永超所做的决定,就未免可笑了,他只是想着,我是军需司的司长,愿意配合你御马监行事,已经是破坏了规矩,是天大的让步了,你该知足了。
殊不料,他有点太高看自己的地位了,太一厢情愿了——军需司长那个位子,谁都坐得,没有足够的支持,他屁都不是。
说穿了,他身处的位子,还是低了一点,眼界不够却又没有自知之明。
李清明、离帅和宁致远在下棋,他这点小聪明……真的不够看。
第四百九十四章 病急乱投医李永生赶到御马监的时候,仅仅是辰末时分。
他做人还是比较注意这一点的,别人给他面子,他就一定要有所回报,哪怕身为观风使,也是如此,这叫讲究。
御马监的人对他也熟悉,见到他之后,根本没有耽搁,就将他放了进去。
他前脚进去,黄永超后脚赶来,正好没有看到他。
要说这黄司长也真够点儿背,今天是奥公公答应他见面的日子,他既然已经拿定主意,要向御马监服软了,当然也想着争取早点来。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进军役部之后,本想点个卯就离开,哪曾想军械库出了问题,对不上账了,前来领取军械的并州郡军需室长不答应了,找来了在京公干的并州军役副使。
要说这军械,比军马还要敏感,毕竟别人养出好马来,不能说其僭越,最多不过是军役房征用,但是谁家敢造军械,那是绝对要被镇压的。
中土国尚武之风极重,民间可以持有刀枪,但是像床弩、重甲之类的战争重器,民间绝对不许私藏和制造。
内廷十二监里,御用监下属的军械局,负责给军需司提供重要军械。
军械局对军械的流向,话语权要比御马监大,没有军械局和军需司共同画押,大型军械就不可能流出。
内廷必须要主导军械的流向,这一点不容更改。
所以军械库对不上数了,黄永超必须亲自过问——他可以不参与调查,但是人不去的话,那就属于态度不端正了。
事情也不算太大,那是一个小库房,并州郡军需室长此来,就是来清库的,不过签收的时候,他发现多出了差不多一成的数量,当然就不能认这个账。
这种花头,其实在军需司也常见,陈布达当权的时候,很多关系单位拿损毁的军械,来换取新的军械,就造成了库房的亏空。
当然,陈部长在位的时候,有些军役房领走崭新的破损军械,也没地方说理去,但是陈布达被拿下之后,军需司也是大力清理了一番,现在没谁敢这么玩。
可是军需司这边的出库,还得跟军械局那里对得上号才行,所以闹出这么一出来。
黄永超处理这样的问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经验是有一些的,但是……耽误时间不是?所以他来的时间,比李永生还晚。
好死不死的是,他刚赶到,宁致远几乎是同一时间到了御马监。
宁公公在御马监的耳目,真的不要太多,不多时就有人说小话——黄永超那厮说是来御马监商讨马务,却是来得比李永生还晚。
宁致远面无表情地哼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
奥斯卡当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心里却是越发地痛恨黄永超。
来找奥公公办事的人,其实不少,不过他接待了一个拿着皇太妃条子的家伙之后,将其他人就推掉了——皇太妃介绍的这位推不掉,但也不是什么大买卖,无非是给两个马场供应精饲料,他答应帮着说一说情。
待这位走后,他直接扯了李永生到后面的小院喝茶,又饶有兴趣地问起,昨天对黄永超出手的,是何方人物。
李永生才不相信,他不知道那是辽东公孙家。
不过奥公公既然装傻,他少不得要大致介绍一下,至于说他是怎么结识公孙家的,他就用了含糊的说法——我帮公孙家救治了一个人。
奥斯卡幽幽地叹口气,你救治的这个人,很是不得了啊。
能将证真失败的准证救活,这消息其实已经惊动了天机殿。
不过就像公孙家想的那样,天机殿知道城外多了这么一个准证,可是这准证明显是冲着官府的威严,求庇护来的,他们也不能将其如何。
事实上,在天机殿的眼里,证真失败的准证,也不算多么了不得的人物。
当然,这样的巅峰战力,朝廷肯定是想收归己用的,可是他们若是敢乘人之危强行征召的话,那真的会激起公孙家强烈的抵抗。
要知道,隐世家族发起飙来,很多时候不考虑后果,想一想上党杨家就知道了,当年光宗取得卫国战争的胜利,威名正盛,而已经没有真君坐镇的杨家,都敢大骂他是昏君!尤其是,朝廷若是这么对公孙家,很可能引发隐世家族同仇敌忾。
为了一个证真失败的准证,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奥斯卡不知道天机殿的反应,他只是感慨,李永生这家伙,真的是逆天了,运气也太好了——没错,他认为运气才是最主要的。
医术好,那是一方面,运气好才是真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轻松遇到一个证真失败的准证的,更别说人家还肯接受救治。
李永生微微一笑,并不做回答,他能说什么——准证于我如浮云?这时奥斯卡也反应过来了,这个话题其实不是很合适,于是讪讪地一笑,嗐,我也是糊涂了,说这些干啥?那是宁翁要考虑的事儿。
主要是跟这些人结交,有些不方便,李永生笑一笑,还有些事情,目前也不宜评论,过了这一阵,我再细细说给你听。
过了这一阵,你这家伙又要回三湘了吧?奥斯卡笑一笑,然后又是精神一振,你对荆王那边的底细,了解多少?李永生翻个白眼,奥大人,你这话似乎问错人了,我是正儿八经的教化房的人。
我是想知道,荆王麾下战马的状况,奥斯卡眼睛一亮,正好了,你是神医,你说北方的马瘟,对南方的战马,影响大不大?你这家伙,打算在这个位面使用生化武器了?李永生狐疑地看他一眼,我是治人的,对兽医这行真的不熟,不过这事,似乎是可以找朝安局的试一试……别指望我能帮忙。
奥斯卡上下打量他两眼,其实你还真的合适,想不想立下这个大功……咱哥俩的?你还是问一问宁公公吧,让他拿主意,李永生呲牙一笑,御马监能养好战马,这是本事,但是该不该掌握毁灭战马的能力,这事儿的责任可是不小……你懂的。
咦?也是啊,奥斯卡猛地惊醒,这个点子原本是他随口一说,然后就觉得可操作性很强,再和李永生相互配合,没准两人能独揽这天大的功劳。
他虽然贪鄙,但是也有年轻人的心性,想要为朝廷立大功。
直到李永生的提醒,他才反应过来,独揽功劳原本就容易遭到嫉恨,再加上身为御马监中人,学会给战马下瘟疫,实在就有点太多才多艺了。
那样一来,御马监的影响就太大了,相当于是垄断了中土的马政。
御马监是内廷十二监之一,如此垄断未必就不好,但这垄断到底好不好,要看天家的意思——起码也得看宁御马的意思,并不是他一个主事能拍板的。
不过他还是很兴奋,这也是为御马监的发展出谋划策不是?建言也是功劳呢,那我得空了,跟宁翁说一说……两人说得热闹,直到巳正时分,有小太监过来提醒,奥大人,到了见黄永超的时刻了。
把他招过来,奥斯卡很随意地一摆手,就说我不良于行,不去迎他了。
李永生看得暗暗点头,心说这奥斯卡也是个了不得的,如此春风得意,做事还没忘记分寸,哪怕再看不起黄永超,却还能给个不良于行的理由。
这种既阴险毒辣,又懂得隐忍和表面功夫的人,才是最合适干这活的。
不过,黄永超显然不会这么想。
他干坐了半个多时辰,心里是有所准备的——服软就得有个服软的样子。
待他听到小太监解释,奥公公不良于行,他心里还挺高兴,心说这家伙也不是绝对无礼——看来是打算接纳我了。
他兴冲冲地跟着走了,旁边两个小太监露出同情之色;奥主事在场面上如此客气,单独见面的时候,这厮肯定要倒霉了。
黄永超不知道这些,他跟着领路的小太监进入小院,努力地挤出一丝笑脸来,打算展示出自己的诚意。
不过下一刻,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见过奥主事……咦?奥斯卡旁边坐着两人,一个是李永生,一个则是他恨之入骨的王志云。
他心里的火,腾地就上来了——劳资都打算服软了,你整出这么一出来?总算是他已经做好准备,今天要忍辱负重了,所以按捺下了火气,奥公公,咱们今天商量军马事务,闲杂人等,能不能回避一下?没有闲杂人等,奥斯卡摇摇头,云军役使……错了,王军役使也是找我讨马来的。
合着他连王志云的名字,记得都不牢靠——当然,没准他是故意的。
李永生就认为,奥斯卡的智商,犯不了这样的错误,无非是想有意无意之间,保持跟地方军役使的界限。
御马监负责提供军方马匹,也有些许监督之责,但是跟军方实力派人物走得太近,那也不合适——太监结交外臣,本来就是大忌。
所以说御马监的定位,其实也有点尴尬,要管军方的事,但还要注意保持距离。
说得难听一点,御马监的存在,就是为了卡军方脖子的,而不是要交好军方。
第四百九十五章 忍气吞声黄司长黄永超顾不得琢磨奥斯卡的话,而是一转眼看向李永生,这位总不是来讨战马的吧?他也猜到了,王志云跟御马监的关系,就着落在此人身上,但是他心里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少不得就要微微发难。
我都说了,他不是闲杂人等,奥斯卡的回答,是相当无礼的,他甚至没有向黄永超解释,李永生是何人——我何必跟你解释?事实上,他不信黄永超没有打听出来点名堂,所以他直接发话,还是说你的事儿吧,听说关于马务,你有好的建议?这尼玛……黄司长又看一眼李永生和王志云,当着这俩亮出肚皮服软,还真是有点难为情,他好歹也是堂堂的军需司司长来的。
不过下一刻,他就说服了自己:奥斯卡是如此地年轻,没准没猜到我有投靠之意,所以才对我不客气,我要明白表示出来,他应该会给我面子的。
有鉴于这样的猜测,他索性彻底放弃了底线,以后军需司战马的分配,我愿意跟御马监共同协商,若有争议之处,愿意听御马监的。
握草,王志云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马勒戈壁的,你要点脸行吗?别看他是求到了御马监这里,但是骨子里,他还有点军人的底线——我找御马监,是因为军需司你对我太不公,我辛苦争取到的东西,被人截胡了!没人说一声谢谢也就算了,给我一千匹战马,都要摆出一副施舍的样子,我不服!然而无论如何,从情感上还是从阵营上讲,他都更希望军需司能为军中袍泽争取来更多的东西——军役部里骂御马监和军械局的人,海了去啦。
这些没卵子的家伙,有时候做事也特别操蛋,卡供应、钱不到不发货,质量问题……等等,这些都出现过,而为此付出代价的,就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而黄永超现在做出的承诺,是任何一个正直的军人都无法忍受的:若有争议之处,愿意听御马监的——面对军械局,军需司都可以据理力争的啊!此刻的王志云,对黄永超失望到了顶点。
黄司长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奥斯卡尖细的声音响起,脸上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军马调派,当然是军需司为主,口活儿我们见得多了,同时还想坏我们御马监的名声,那可就太不厚道了。
口……口活儿?黄永超想起自己前一阵在万花楼的经历,觉得这三个字实在太恶心人了。
这些没卵子的腌臜货,糟蹋人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
不过他真的是不敢计较,我答应了的事儿,当然要算数的……只是现在军马奇缺,还望御马监看在我的诚意的份上,解一解军方的燃眉之急。
奥斯卡斜睥着他,但是马瘟真的很可怕,你让我这么违规操作,我很为难的。
先多少放一点出来吧,国事艰难啊,黄永超眼含热泪,抬手拱一拱,奥公公,我也不是圣人,行事难免出错,但是一国的黎庶,他们是无辜的啊。
当以黎庶为重,奥斯卡点点头,一脸的凝重,确实如此,民众是国本……那照你说,我该先放出多少匹呢?御马监本轮,该交付一万五千匹的,黄永超沉吟一下,缓缓发话,能保证一万匹是最好的。
他打算给御马监留点面子,你说马瘟了?好啊,我少要一些。
呵呵,奥斯卡干笑一声,然后脸一沉,那你不如说御马监没有马瘟隐患好了,真以为我是在故意刁难你?尼玛,你明明就是在刁难我好吧?黄司长心里委屈,但还不敢说出来,真的缺马啊,一万匹已经是最少需求了。
马瘟隐患,必须杜绝,这个没有商量,奥斯卡淡淡地发话,然后看一眼李永生,保质保量没有隐患的话,拨付三千匹,是比较合理的。
黄永超也看一眼李永生,苦着脸发话,三千……真的太少了,奥公公,我是为中土黎庶着想。
我总不能为你嘴里的大义,掉了自己的脑袋,出了马瘟算谁的?奥斯卡冷哼一声,出了马瘟包赔的话,我给你十万匹,你敢要不?十万匹战马,黄永超哪里敢赔?不管赔得起赔不起,他都不敢赔。
好吧,我投靠你了,三千匹就三千匹好了,他勉力一笑,希望马瘟尽早过去。
等等,奥斯卡轻哼一声,我有点好奇,三千匹马……你打算怎么分配?黄永超看一眼李永生,斟酌着发话,优先供应博灵郡两千匹,御林军五百匹……他们上次就要了,还有五百匹,是早答应了南桂郡的。
南桂郡要个毛线的战马,奥斯卡冷冷地一哼,你不知道博灵郡差多少战马吗?那这……黄永超是彻底明白了,这三千匹是有说法的,给博灵两千五百匹。
给御林军的五百匹战马,他是不能让的。
你可以走了,奥斯卡一摆手,毫不客气地发话,真是没眼色的东西,瞎耽误洒家时间!三千匹都是博灵的,黄永超高声叫了起来,心里郁闷得却是要吐血——你不是说,不干预军需司分配战马吗?没卵子的腌臜货,说出来的话就当是放屁,你们玩的这才叫口活儿!奥斯卡冷冷一笑,那我若是给你五千匹呢?你如何分配?五千匹,那就好分配一些了,黄永超才要回答,猛地反应过来,这个问题不对啊。
他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回答,五千匹,那也都是博灵的。
至于说军需司给博灵郡做的计划,只有三千匹,他已经不予考虑了,王志云上次就说了,博灵郡要五千匹战马。
上一次,他当王志云是在放屁,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人家放的是通天屁。
奥斯卡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这样好吗?御林军的五百匹……该怎么办呢?老子敢给御林军发吗?黄永超心里在滴血,脸上还不敢露出什么不满,那就下下一次呗,博灵郡的情势,确实很危急。
你早这样做,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奥斯卡冷哼一声,盲人骑瞎马,说的就是你这种不长眼的,这五千匹你处理好了……才会有下一个五千匹,明白吗?黄永超沉默半天,方始点点头,明白。
虽然这屈辱的感觉,令他几欲抓狂,但是终于要过去了,他心里绷得紧紧的那根弦,也为之微微一松。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奥斯卡又看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发问了,我有点好奇,若是御林军问起来,你怎么说?我能怎么说?黄司长快吐血了,我肯定要说,是博灵郡的王志云,抢了你们的战马!不过,既然要玩口活儿了,他当然也不会实话实说,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军马调派原本就是军需司的事,我何须给御林军解释?这话说得好,奥斯卡笑着点点头,我就喜欢你这种有担当的,不枉我豁出去,冒着马瘟的危险,为你拨付战马。
马勒戈壁的,你好好说话会死吗?黄永超面无表情,心里却是在大骂。
他就忘了,往昔他对很多人,也是这么说话的。
不过他还是从这话里,听出了明确的警告:自己若是没有担当的话,这厮就不会冒险了——也就是说,他若是敢跟御林军歪嘴,奥斯卡肯定还要作怪。
一时间,他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心说算了,御林军那里,还是顺其自然吧。
其实严格来说,御林军的军马,根本就用不到他这个小小的军需司长操心,若是御林军真的出现大量的军马缺口,离帅可以直接跟天家说的。
到那时,不管御马监还是军需司,能做的就是执行上谕,连宁致远也没胆子出幺蛾子。
黄永超着急为御林军拨付的战马,只是补充他们在训练中的损耗,他想的是借此讨好御林军,而不是御林军对这个需求有多么迫切。
真正有迫切需求的,是那些边军,还有紧挨着亲王封地的军役房!然而对黄永超来说,那关他鸟事,没关系的话,你慢慢等着好了!王志云就是最明显的例子,博灵军役房武备废弛是不应该,但那是连鹰做下的事情,不该算到他头上——当时他还在军役部赋闲,跟博灵郡根本没交集!但是黄司长欺他在高层没有得力臂助,就是要卡。
不过现在黄永超也想明白了,我希望讨好离帅,但是离帅不帮我出头啊,上一次硬生生的恶了李清明,这次嘛,我也不跟御林军说那些了——就按章程走吧。
热脸贴冷屁股,这滋味并不好受。
奥斯卡见他魂游天外,少不得哼一声,既然这样,后日御马监会拨付五千匹战马给军需司,你且去准备吧。
还真是只有五千匹啊,黄永超心里暗暗一叹,你这御马监,还真是欺人太甚。
不过他也不敢计较,只是壮起胆子问一句,那下一批战马,有多少匹呢?奥斯卡很随意地回答,先把这一批办好,再说以后。
第四百九十六章 再次拉拢黄永超总算明白了,御马监这是一点不打算给我军需司面子啊!他光顾自己哀叹了,却没有想到,他此前也没在意过御马监的种种建议。
反正这次,他是彻底地认栽了,离帅不管他,又得罪了李清明,本来想投靠御马监,人家还不稀罕他,直接出手拿捏他的。
更过分的是,这些话,都是当着李永生和王志云说出来的。
这让他堂堂的军需司司长,情何以堪?以往遇到这种事情,他还能找李清明歪嘴,但是现在,那真是想也别想了。
他就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我往日里尽心尽力巴结的那些权贵呢?都死到哪里去了?真的是不服气啊。
看着他颓然离开,奥斯卡笑吟吟地看一眼李永生,解气不?解气,王志云先回答了,虽然他对黄永超的软骨头,是非常地不耻,但是无论如何,奥公公是在帮他做主,这个人情他要认。
黄司长的不服气,他看到眼里了,但是他没有半分的同情——当初劳资更不服气呢。
三人又聊了一阵,才说要告辞,一个小黄门过来,说宁公公召李永生相见。
宁致远见了李永生,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发话了,永生,你现在是辽东公孙家的恩人了,跟他们说一声,这两天他们应该感觉到了,朝廷的稳定,对大家都有利。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好的,话我一定传到,其实我也一向这么认为。
宁致远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此前你可是一直站在英王那边的。
那我也没做错什么吧?英王是亲王啊,是赵家皇族,李永生很无奈地看着他,莫非是英王做错了什么?我不该支持他?宁致远顿时无话了,就算是天家,也不敢说英王做错了什么——那位错就错在声名太好,对天家的位置,构成了威胁。
但是这样的理由,又如何说得出口?莫非各个亲王声名狼藉,才是对皇族的贡献?反正你知道为什么,宁致远不跟他斗嘴皮子,公孙家一向跟燕王走得比较近,希望你能让他们搞清楚,亲王只是亲王,能代表中土国朝廷的,只有天家。
李永生笑了起来,他公孙家还自顾不暇呢……好的,没问题。
宁致远闻言,眼光顿时缓和了不少,永生你知道的,我不会坑你……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现在正是你报效天家的好时机。
李永生微微一笑,我虽然对做官的兴趣不大,但是也不想看到天下动荡,宁公公你只管放心好了。
对你我当然放心了,宁致远笑着点点头,然后又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就不愿意为天家效力呢?以你的资质和能力,位极人臣并不难啊。
又攀谈一阵,宁公公亲自将李永生送到御马监门外。
黄永超虽然离开御马监了,但一直没走远,就在御马监外面待着。
他想的是见宁致远一面,他今天为御马监做出那么大的让步,肯定不能让一个小太监将功劳全部抢去,必须得面见宁御马,强调这是自己对宁公公的景仰。
此前他是不怎么跟御马监打交道的,军需司长当然要有军人的傲气,交好御马监,也容易遭人耻笑。
但是他今天已经对奥斯卡服软了,那么再对宁致远服软,也是正常了,人性本是如此,下限一旦被打破,那么再往下破一点,也就没什么心理障碍了。
事实上,他选择这么做,也是心里不乏对李清明和离帅的怨念,我也想做一个称职的军需司长啊,但是你们一个个对我这样,那就不要怪我对御马监服软了。
既然已经服软,御马监最大的头目,我也得见一下啊。
当然,黄永超也知道,自己就没资格求见宁致远,索性就在御马监门口等着,想着是等宁公公的马车出来之后,直接上前求见。
搁在往常,宁御马可能将他直接撵走,但是今天,他不是跟奥斯卡达成意向了吗?仅凭着这个由头,他就可以求见一下。
要不说歪才就是歪才,黄永超能借助一件令自己郁闷的事情,最大程度地为自己捞取人脉和好处,这份心机倒也难得。
他此来用的是军需司长的马车,御马监的门子也看得清楚,虽然御马监门口不许停靠车辆,小太监们对军役部也没什么好感,不过既然是军需司长当面,他们也懒得理会。
没等了多久,黄永超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不少:握草,我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宁致远,更看到了宁致远是送人出来的,送的还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坏了他好事的李永生!不应该啊,黄司长觉得自己的头皮都是麻的,这姓李的何德何能,竟然能劳动宁御马送出门来?这几天时间里,他已经调查清楚李永生的身份了,无非就是一个有点潜力的修生,曾经在朝阳大修堂借读过。
至于此人为何跟李清明和宁致远交好,原因也很简单,他治好了李清明和宁御马。
被治愈的病患对医生心存感激,这是人之常情,但是以宁致远的地位,能对李永生客客气气,甚或者帮忙卡一下军马的供应,这就是极限了。
劳动宁御马亲自送出门来,凭良心说,李永生不配,连阴九天都不配——这不是治愈的当天,而是治愈之后很久了。
宁致远和李永生的身后,还跟着王志云,堂堂的博灵郡军役使,耷拉着眼皮,身子也是溜边,恨不得藏在人群里,一付尽量减低存在感的样子。
宁御马站在门口,四下扫一眼,一眼就看到了斜对面停靠的军役部配车。
他甚至很轻松地认出了黄永超——他不可能不认得此人。
但是宁致远就像没看到他一样,目光茫然地扫过,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又跟李永生笑着说了几句,又抬手拍一拍年轻人的肩头,显得异常亲近。
李永生也笑着回答两句,然后和王志云翻身上马,拱手道别。
宁致远目送他们离开七八丈,才转身进门,这一次,他连扫一眼黄永超的兴趣都没有。
黄司长受的这个打击,真叫个大,官场里最刺激人的,就是这种赤裸裸的无视了——压根儿没有存在感啊。
不过黄永超也是心性坚毅之辈,值此非常时刻,他直接无视了那份屈辱的感觉,反倒快步走过去,宁翁,我有事要向您汇报!宁致远淡淡地看他一眼,根本没有停下脚步,你去跟奥斯卡谈,要不,你让李清明来跟我谈。
宁御马就有这么霸气,他连你不配三个字,都懒得说——明白着的事儿,说什么说?黄永超想追进去,却被门子冷冰冰地拦住了,想再进来,重新登记!情急之下,黄司长大喊一声,宁翁,我已经跟奥主事谈得差不多了!宁致远头都不回,直接走远了,倒是他身边的护卫,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黄永超——这厮的情绪似乎有点过于激动,大家要小心才是。
门子冷哼一声,跟奥主事都谈好了,还找宁翁,你这是什么意思?唉!黄永超狠狠地一跺脚,今天的事情,办砸了啊。
若是他能沉住气,等宁御马的马车出来,他上前拦住,没准能多说两句,现在已经被对方拒绝,他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其实这是他看到李永生遭受厚待,下意识觉得,这对我也是个机会——宁致远你能厚待一个郎中,总也要给我说两句话的机会吧?哪曾想,宁致远半点机会都不给他,他心里忍不住哀嚎一声:为什么会这样呢?事实上,宁御马送李永生出来,自然有他的动机。
首先他要显出交好之意,自然要纡尊降贵,其次他是要让李清明知道,御马监和军役部这次起龌龊,中间还有一个年轻的小家伙——李清明你看清楚了,这厮也是个因素。
第三点,却是冲着李永生刚治好的公孙家族。
黄永超哪里知道这些?以他的消息层面,甚至不知道公孙家的准证遇袭了。
所以他相当的不忿,眼见宁御马不理会自己,他马上回到马车,追上前面的两人!车夫的嘴角抽动一下,追……追上?您昨天已经被这二位扔出去过一次了,现在还要追?咳,黄司长干咳一声,冷冷地发话,我让你追你就追,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昨天的那厮又不在!李永生和王志云虽然骑着马,速度并不是很快,两百多丈之后,军需司的马车就赶了上来。
你俩站住!车夫硬着头皮吼一声,马车直接横在了两匹马前方。
李永生和王志云齐齐一勒坐骑,就停了下来。
王军役使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发话,握草,你小子有完没完?黄永超才待发话,旁边又驰过一匹快马,马上之人冷哼一声,我说你不丢个零件,是不是不舒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公孙未明。
第四百九十七章 反复小人公孙未明是跟李永生他们一起来御马监的,不过御马监规矩大,高阶化修上门的话,不但不能免了登记,还要有担保和文书。
这也难怪,御马监这里有数万匹的战马,高阶化修若是心存不轨的话,能造成很大的破坏。
当然,偌大的马场,高阶化修想下手的话,随便选个地方,也不是很难,但是从御马监本部出手,一个铁铁的玩忽职守,是跑不了的。
所以说御马监这个要求,其实也仅仅是个流程。
不过公孙未明原本就没兴趣跟太监打交道,用他的话来说,太监就是一群变态的人,公孙家耻于跟他们来往,再加上还要登记,他根本就懒得到门口晃悠,而是在不远处等着。
看到昨天被他丢出去的那厮,又来纠缠李永生,未明真人顿时恼了,直接冲了过来,放出气势来,狠狠地盯着黄永超。
昨天是在私宅中,对军人出手无所谓,现在是在马路上,他需要一个出手的理由。
黄司长不愧是军人出身,直接扛住了高阶化修的威压,他冲着王志云一拱手,笑着发话,志云啊,大家都是为了公事,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没必要记我的私仇吧?是公事吗?王军役使冷冷一笑,优先供应御林军战马,也是公事?我活动来的战马,你只给一千匹,跟打发叫花子一般……真当老子的头上顶着一个孙字?我也是身不由己啊,黄永超赔着笑脸发话,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下一步军马交付,还有军械,我也会跟你配合的……你何必上升到私人恩怨?说实话,王志云跟黄永超是真的没交情,撇开以往的恩怨不提,只说今天黄司长在御马监的表现,也很令他看不顺眼。
但是想到接下来的战马交付,军需司终究是军需司,哪怕是个人形图章,那也是个流程,万一出个幺蛾子,就算奥斯卡再怎么肯帮忙,博灵郡终究是要吃眼前亏的。
所以他只能强行按捺下心里的不快,皱着眉头发话,黄永超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好了,我特么的不像你,总要给人说话的机会。
你对我的误会,还真的不小,黄永超微微一笑,然后竖起个大拇指来,不过志云啊,我就一直佩服你这直脾气……勇往直前,不愧是军人典范,可惜我不像你这么纯粹,做不到!你特么的能说人话吗?王志云有点懵了,下意识地警告对方,别套近乎,五千匹军马,我一匹都不会让的。
这是肯定,黄永超笑着点点头,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天色不早了,咱们找个地方随便吃点,顺便商量一下,这军马的交接,是个重活儿。
王志云摇摇头,淡淡地发话,交接就无须黄司长操心了,这些路子我也熟,军需司开出签票来,我自会张罗。
军马交接,其实有一套成熟的流程,甚至在遇到特殊情况下,可以在顺天府办手续,但是直接在当地马场移交。
当然,像博灵郡这种,当地没有马场的,就需要把军马从幽州郡一直押送到博灵。
不过这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军需司出具红签马票,王志云可以在京城雇佣一帮马夫,再从军役房调出几百军士,一路就能押送回去。
甚至京城都有专门吃这碗饭的人,平日里做马贩子,或者开车行,手下有一帮人,接这样的单子——能接下,就是白落的。
关键是有红签马票,途经的地方,官府不能干涉,甚至当地的军役房还要提供些马料——马料可以收钱,也可以不收钱,看双方关系了。
反正就是那句话,欠下的,都是要还的,有人不想帮助同袍的话,将来他需要帮助的时候,莫要怪同袍不帮他。
所以王志云对黄永超的建议,没什么兴趣——有种你别给我开马票。
相较而言,公孙家那两千匹马没有红签马票,运送的过程才是麻烦。
你这就说得不对了,黄永超正色发话,有些东西,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比如说……现在马上要到庄稼收获的季节,路上约束不好战马,啃了青苗,当地官府不会答应的。
这话是一点都不假,别看军人的地位超然,别看有红签马票,但是农事在中土国,那是重中之重,三司六房里,农业可是一司,军役房不过才是一房。
军队若是糟蹋了青苗,当地农司绝对可以发作。
王志云的官场生涯里,大多时候在军役部里厮混,虽然有些基层经验,但是他真没运送过马匹,他知道黄司长说得有理,不过下意识地,他不想接纳黄司长的善意。
可是黄永超哪里容得他拒绝,他转头冲李永生笑一笑,一起坐一坐?免了,李永生直接给他个冷脸,我不是军人,也没兴趣参与。
他是真的见不惯这厮,见风使舵之辈,令人齿冷。
王志云在犹豫,该不该接受这个提议,他也见不惯黄永超,可是这五千匹军马路上出个岔子,真不是他希望见到的。
然而,黄司长并不容他犹豫,他笑着发话,志云,我这是真想帮你……以前我有冒犯的地方,我改还不行吗?公孙未明看不过眼了,冷哼一声,运送军马而已,是个人就会吧?交给我了!他一说话,黄永超就不敢接话了——昨天那一跤,他现在腰还疼呢。
王志云一听开心了,未明真人,我先谢过了,你堂堂准证,不能跟我这小人物食言啊。
永生,黄永超并不在意他们说的,而是冲李永生一拱手,笑嘻嘻地发话了,咱俩都是永字辈的,给个面子吧?我自有一番心意。
他都不去公关王志云了,直接对准了李永生。
堂堂的军需司长,居然说出永字辈什么的话,真的令人有点难以接受。
看着他谄媚的笑容,李永生只觉得一阵恶心,一策马,就绕过了马车,做人做成你这样,真不知道活着的意思在哪里。
王志云也反应过来了,合着黄永超最想请的人是李永生,他脸一沉,也策马一绕,径自离开了。
公孙未明则是恶狠狠地瞪黄永超一眼,马勒戈壁的,有种你动一动手脚试试!看着三匹马渐行渐远,黄永超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狠狠地吐出两个字来,握草!他之所以放低身段,目标还真是对着李永生的,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这厮不但在宁致远眼前吃得开,也是李部长的座上客。
若仅仅是区区的王志云的话,还真不值得他折节下交,他以前吃得定那厮,现在也吃得定。
现在的问题在于,黄司长已经将李部长得罪得死死的了,宁御马也不卖他的账,再加上离帅态度暧昧,他的位置已经岌岌可危,他需要尽快再抱上一条大粗腿。
李永生的腿,粗未必有多粗,但是将他拉出现在的泥淖,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他在多方投靠未果,奥斯卡又阴阳怪气的情况下,果断投靠李永生,想的就是缓解当下的危机——事实上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可惜的是,人家根本看不上他,直接甩脸子走人了。
黄永超有点心灰意冷,但是他实在搞不清楚,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然而天下事就是这样,一旦失势,那就是有再多的想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两天之后,御马监又拨过五千匹战马来,黄司长想一想,觉得我该尊重李部长一下,于是前去汇报——又有五千匹战马来了,您看我该怎么拨付?李清明用看死人一样的眼光看着他,你不是很有主意吗?随便你了。
我也是被逼的啊,黄永超哭出了声,我想再给乌桓郡拨两千匹,可是……可是博灵郡想五千匹全要。
东北是李清明的大本营,乌桓郡也位于东北。
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离帅呢,李清明冷冷地看着他,你把五千匹都给御林军多好。
黄永超还想垂死挣扎一下,真让我选,我宁可把五千匹都给了乌桓。
你特么的当老子弱智?李清明气得拍案而起,一千匹舍不得给,五千匹就舍得了?我现在就通知你……别走了,劳资要查军需司的账!黄永超的脸色,刷地就变了,李部长,这个……您得跟大司马说,这不合章程!理论上说,军需司的账,军役部就能查,但是事实上则不然,军役部查其他司的账没问题,但是涉及到军需司,最好经得大司马的同意,如有必要,还得联系内廷的御马监和军械局。
李清明冷冷一笑,老子是军役部长,老子的话,就是章程,大司马那里,自有我去关说,好了,你现在不许走,我安排人去封账。
黄永超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您……您这是?死到临头了,还挑唆我和永生的关系?李清明不屑地冷哼一声,你这混蛋玩意儿!第四百九十八章 诡异的平静李清明这次是忍无可忍了。
他知道黄永超是军需司的老人,也知道他身后有点势力,最近还抱上了坤帅的大腿。
但他是真的没办法忍了,前两天因为战马的事,离帅固然给了他面子,可结果并没有出了他的意料,御马监开始卡军马的供应了。
这时候,李部长就想拿下黄永超了,等黄永超跟御马监沟通好,他就更想拿下此人了——不通过我,你就搞定了御马监,指不定你小子答应了什么离谱的条件。
李清明非常清楚御马监的难缠,而黄司长事前没请示,事后没汇报,目中没有他这个军役部长是小事,关键是,谁知道那厮做了什么?直到黄永超来请示,这五千匹战马该如何拨付,还暗示愿意拨付给乌桓两千匹的时候,李部长没反应都不可能了:挑唆我和宁致远、和李永生斗?你算个什么东西!阳奉阴违、目无上官就已经很过分了,现在竟然为了自己的利益,惦记拉上官下水,尼玛……再不处理你,老子就成了李永生说的智商欠费了。
黄司长也没想到,他只是想过来卖个好,顺便轻轻挑拨一下,居然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他都没指望挑拨一定成功,李部长,我只是说跟军马的计划不符……把这个混蛋玩意儿拿下!李清明狠狠一拍桌子,马勒戈壁的,敢忽悠我对付永生,军马计划……缺了你军役部就不转了?七八个小校冲过来,将黄司长夹在了中间。
黄永超大喊,李部长,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服,我要找大司马上诉!想瞎你的心吧,李清明不屑地一哼,大司马不会管你的。
我不信,我不信!黄永超没命地挣动着,嘴里也大喊,大司马会为我做主的!嗤,李清明冷笑一声,又叹一口气,仅仅就是个查账,这厮就吓成这样……军需司那里,得烂成啥样?一旁的陇右军役使出声了,李部长,大司马那里……此前,陇右军役使在跟李清明交谈,他算是坤帅派系的人马,但是跟李部长私交不错,眼看李清明拿下了坤帅罩着的黄永超,忍不住提示一声。
大司马不会过问的,李清明淡淡地摇摇头,看到黄永超被押走,他才又饶有兴致地发话,要不……咱俩打个赌,看坤帅的反应?我傻了才会跟你赌,陇右军役使白他一眼,你知道的消息,比我多的多,而且你是上官,赌赢了你,我也没胆子要。
世间的无奈便是这样,好端端的朋友,走着走着就成了上下级关系,虽然也能畅谈一些东西,但真的不是单纯的朋友了。
是李永生,李清明倒也不是不认朋友的人,于是出声解释一下,那家伙不但治好了我的病,现在正给天家治病呢。
陇右军役使闻言大惊,忙不迭地出声发问,咦,那是怎么回事?天家有恙?天家患的是心病,李清明干笑一声,然后很随意地回答,这事儿现在不合适跟你说,不过……你应该会很快听到风声。
郡军役使的地位真的有点不够,但是再往上一层,不少人已经知道,前几日,今上眼前的大红人、御马监司监宁致远,亲自将李永生送出了大门。
这消息重要吗?不会看的人,当然看不出其中深意来,但是真正懂的人,就能品出其中的味道——须知李永生,可是刚刚救了辽西公孙家一个准证的性命!其实这是两条消息,后一条消息更为隐秘,正是因为如此,李清明虽然愿意念旧,却也不好跟陇右军役使明言。
两条消息结合起来,就能知道,拉拢李永生,就是意味着拉拢辽东公孙家。
诚然,公孙家虽然号称隐世家族,现在已经没有真君了,但是公孙家的实力,可是比广陵韦家、曲阿杜家强太多了。
这样一股势力,用于争霸天下,可能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却是谁都不能小看的。
宁致远笼络住了李永生,就相当于天家笼络住了公孙家,这岂不是在帮天家治病?这个消息在最高层,已经是传得沸沸扬扬了,但是下面的人,基本上没什么感觉。
不过就像李清明说的那样,暂代大司马的坤帅,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没有任何的反应。
军役部对军需司的查账,进行得不太顺利——也可以说太顺利了,军需司的窟窿,真不是一般的大,只检查了一个开头,就把李清明吓到了。
黄永超对此的解释是,他接手的时候,军需司的窟窿就很大了,那是猝死的前任留下的,但是当时陈布达还是部长,前任是陈部长的人,他也不敢声张。
更坑人的是,随着调查的深入,牵扯到的人和事越来越多——兑帅能在军队里一手遮天,除了大力培植亲信之外,他也会给一些人额外的好处,而军需司这一块,正好做交易。
查到后来,李清明都不敢再查下去了——里面涉及的不少人,都是亲天家的势力,他就算想下手,也绝对不能选择这个时候。
当然,李部长的烦恼,跟李永生就无关了,博灵郡需要的五千匹战马,已经全部办完了手续,只等起运了——查账归查账,该办的事还得办,偌大的军需司,不可能停摆。
手续齐全的话,运送战马就是很简单的事了,博灵郡那里派了一队军士过来,由军需室室长带队,又聘用民夫若干,启程直奔博灵而去。
来的军士们,甚至都没有在京城里活动,当天来,第二天就火速离开了。
没办法,不敢多待啊,京城里大能人物太多了,现在这五千匹战马是属于博灵的,一旦有人出声,没准又要被军役部收回去一些——在大能人物的交锋中,这是很正常的事。
东西再好,到手才能算自己的。
只有离了顺天府,才算比较保险,当然,出了幽州郡的话,就更保险了。
目送战马离开,踏上南下的旅程,王志云的一颗心,才算放进了肚子里,总算踏实了,生恐什么时候被人夺走。
他不知道的是,军需司正折腾得天翻地覆,那些有能力的大人物,根本顾不上操心这小小的五千匹战马。
有些份量略略差一点的主儿,很不服气博灵郡包圆了这五千匹战马,就找到李部长说,博灵的军马已经超出计划了,您就算向着他们,也不能太厚此薄彼吧?李清明正焦头烂额呢,哪里顾得上管这个?惹得急了就直接来一句:那五千匹是博灵郡自家要来的,你若是能跟御马监要到一万匹战马,我也拨你五千匹。
王志云放下了这五千匹军马,就又惦记上了另外两千匹,公孙未明直接提议,你博灵郡有五千匹马,足够自己用了,也不用提马了,折现吧,我公孙家赞助博灵军役房一笔钱算了。
这哪儿成呢?王军役使的主意拿得很正,博灵郡加上这两千匹战马,也是远远不够。
一个骑兵旅,大约是三千匹战马,加上训练用马,这总共七千匹战马,最多也不过是支持起两个骑兵旅。
而博灵郡有多大?足足有近亿的人口!至于说以前只有一个骑兵旅?拜托,那是因为博灵郡身处中土国腹部,一个常备骑兵旅,不过是用来平息地方上的突发事件。
现在,博灵郡即将成为抵抗荆王的第一线了,别说一个骑兵旅,十个骑兵旅也未必够!而且王志云也是军人世家出身,他深切明白战略物资储备的重要性,一旦战事起了,可能有其他军队入博灵来支持,但是到了那时,军马只可能更紧俏。
真正战事紧张的时候,钱都不算什么了,粮草、军械和战马,才是最重要的,有钱未必买得到。
王志云态度很明确,这战马我是一定要的,哪怕是不白要,给你钱都行。
公孙家于是表态,说我们可以负责运送,但是你得跟着,要不然万一被人刁难了,可就耽误了你的事儿了。
凭良心说,王志云是没有太多时间的,现在博灵郡正在抓紧时间厉兵秣马,但是这一批战马也容不得出岔子,他就想派几个人跟着。
当然,李永生是必须随行的——别说派人,就算王军役使亲自跟着,李大师也得在场,否则他真的压不住公孙家这帮人。
可是李永生就郁闷了,我真的是很帮你的忙了,虽然是坐飞舟来的,但是在京城一呆就是这么久,你也得了七千匹战马,按说应该请我坐飞舟回去的。
现在倒好,我还得跑到辽西,帮你押运战马——拜托,我是在教化房挂职,不是在军役房挂职。
说句实话,他真不信,公孙家会为了这点小事,惹自己不开心。
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王军役使已经相当了解他了,说不得苦苦哀求,说咱们事情已经做了一大半,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就当看在家乡父老的面子上,你伸伸手,成不?第四百九十九章 入辽西李永生实在磨不过王志云,最终提出一个要求:你若跟着去,我就去,你若不去我也不去,别说你事儿多,谁的事儿也不少,你赚的就是这个薪水,我可不赚钱的。
说白了,他是不想再跟其他军役房的人打交道了,王军役使这人还算可以,已经被他调整过来心态了,他也不想再费劲调整别人。
王志云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只能很直白地表示,我不是连鹰那种货色,不管你去不去辽西,我肯定不会让你白忙。
扯淡吧,李永生很不屑地回答,你知道我贴进去的那块撼神符,值多少钱吗?这下,王军役使是彻底找不到理由了,只能一咬牙:行,我跟你一起去辽西。
说得好像我占了多大便宜似的,李永生没好气地回答。
两人说走就走,正好公孙不器也休养了一段时间,打算回辽西家里继续静养,然后再修复神魂——他对七曜天衍针法,兴趣也不大,觉得还是自家的生死竹林好。
一行人很低调地出了顺天府,然后直接驾起了飞行灵舟,贴地直飞,虽然有点嚣张,但是对隐世家族来说,也不算什么。
最关键的是,除了公孙不器之外,随行的还有三个化修,不用担心没人操控。
公孙家的灵舟不小,差不多能坐二十个人,跟官府飞舟的不同之处在于,飞舟有比较强的防护系统,可以飞得很高,而灵舟只是为了赶路,没有必要有太强的防护。
当然,一路上也有关卡检查,不过公孙家在幽州郡也小有名气,又是手续齐全,看着那艘可以飞行的灵舟,关卡上也无人刁难。
用了三个时辰,灵舟就出了幽州郡,一路北上,经辽东进入了辽西。
路上似乎曾经有人示意灵舟停下,但是公孙族人理都不理,直接冲了过去。
公孙奉贤笑着解释一句,一看这手势,就不是跟我家相熟的,不用理会。
入了辽西之后,就有了公孙家人的接应,来接应的人多是司修修为,一脸的精悍之气。
这时公孙家人就下了灵舟,策马赶路,路途上还有官府中人相迎,公孙家在辽西,排场真的是很大,等到了公孙家所在的扶余府,甚至连扶余府通判,都到路边迎接。
有人迎接,公孙家也不失礼数,除了马车外的两名化修,车里的公孙不器和公孙未明,也时不时掀起车帘,跟众人打招呼。
公孙奉贤又跟李永生嘀咕,有传言说,我公孙家前段日子遭了大劫,更有人说不器真人已经陨落,所以这些俗礼,还是要讲一下的。
合着公孙家进入辽西之后,不坐灵舟,改为骑马和坐车,是为了向别人展示存在,而身体尚未痊愈的公孙不器频频露面,当然也是要以正视听。
李永生想一想,好奇地问一句,这种隐秘消息,怎么就能传到这里来呢?公孙奉贤苦笑一声,公孙家族人数万,贤愚不齐,也是难免的,而且,谁家还没有几个别人家埋的钉子?李永生想一想,确实也正常,公孙家有外面娶进来的媳妇,也有嫁出去的闺女,再严密的家族,林子大了,也会出几只幺蛾子。
当天众人就在府城外公孙家的别院歇息了。
这院子占地也有十余里,连上周边的土地,方圆百里差不多都是公孙家的产业,其中还有一个小型的玄铁矿。
大家晚上在别院里好好地吃喝了一顿,酒桌上,公孙未明发出邀请,请李永生明天去家族的秘境参观游玩。
王志云听说参观秘境,眼睛顿时就是一亮,甚至都顾不得说战马了——秘境这东西,他只是听说过,还真没见过。
算了吧,李永生笑着摇摇头,那是你公孙家的根基所在,我一个外人,就不打扰了。
秘境那是自成一体的小世界,虽然是很简陋的空间折叠之术,日月星光跟外界一样,但是既然被称作秘境,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不是研究阵法的吗?公孙未明笑嘻嘻地发话,其实秘境就是个大型的阵法,不想去看一看?我此来是办公事的,李永生笑着回答,游玩的事情,真的不着急,你若是真想请,那我们一起去游玩,你看可好?公孙未明扫一眼正在喝酒的张木子,苦笑一声,这个……真是有点不方便。
他不怕杜晶晶跟着去,但是北极宫的人嘛……最好还是不要了吧?张木子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来,李道友,去我北极宫游玩几日好了,那里也有秘境……王军役使可以一起去。
公孙未明的眉头一皱,我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就是个邀请,张木子坦坦荡荡地看着他,未明准证是觉得我哪里说得不对?虽然差了一个大境界,但是她终究是背靠北极宫,可以据理力争,对方肯定不敢大欺小的,当然,太过分的话,她也不能说。
好了,李永生一摆手,两位不必争了,都是盛情难却,我很感激,但是对我来说……尽快把军马运走才是最重要的,下次吧。
公孙不器终于发话了,是这样的,我族中还有一名兄长,也是受我拖累,有些微恙,目前正在族里养伤,希望李大师能帮忙看一看……他的伤势比我要重一些。
比你还重?王志云的眉头一皱,尼玛……你当时都快死了好不好?公孙未明白他一眼,有点不高兴,我们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不过他最近跟王军役使接触得比较多,知道这厮本质里还是个丘八,一根肠子通屁眼也是个真性情人物,所以就懒得发作了。
搁给庸医,我当时就没治了,公孙不器很坦荡地一摊手,笑着发话,但是搁给李大师,那就是微恙,不是大事。
李永生想一想,然后回答,来别院治吧,我真的是想早点把战马运回去。
战马的事简单,公孙不器很干脆地回答,然后一拱手,我兄长因我而受伤,我必须尽自己的心意……李大师既然来了,诊金你开口便是,至于军马,你也不用随船,我保证运到。
说完之后,他又看一眼王志云,哪怕再想要战马,那也好说!王志云顿时晕乎了,好半天才说一句,合着就是忽悠我们来辽西一趟?你还真没有被我公孙家忽悠的资格!公孙不器看他一眼,顿了一顿才笑,我再借十名司修子弟给你,做一年的马战教谕,你看如何。
说话的口气是句号,不是问号。
谢过不器准证,王志云站起身来,长施一礼,正色发话,如此一来,我也觉得……永生留下比较好。
卧了个槽,不带这么将军的,李永生呆呆地看着他,战场上,你不会也这么做吧……出卖战友?王志云很无耻地一摊双手,我这是为了博灵的黎庶。
我也是博灵的黎庶!李永生没好气地一翻眼皮,正经你才是外乡人好不好?好了,不开玩笑了,公孙不器笑着拍一拍手,放松一下……舞来!丝竹声响起,两队少女身着轻纱,排着队走了进来,一队九人,一共十八人,一个个都是青春靓丽,粉臂玉腿乍隐乍现。
一缕渺渺的歌声,在远处响起。
就在少女们轻舞飞扬之际,公孙奉贤笑着发话了,这都是家里的舞姬,可靠性没有问题,今天招待你这贵客,来的全部都是处子……你看上哪个,只管说话好了。
不过一些凡俗女子罢了,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处子娇柔,不堪鞭挞,咱们观看歌舞即可,赏花何必要折花?公孙未明正好扭过头来,看李永生,猛地听到这话,眼珠一转,一抬手,招过一个人来,低声耳语几句。
一曲舞罢,少女们退了下去,下一个节目却没有上来,等了差不多半炷香的功夫,又是两队舞姬入场,却已经都是丰乳肥臀,一个个都是靓丽的青春少妇。
公孙未明得意洋洋地看着李永生,这些花熟到顶端了,不折的话,不光是你的遗憾,也是她们的遗憾。
你把这心思,用到修行上,没准已经证真了呢,李永生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未明真人,你为什么一定要逼着我折花呢?原来你喜欢踏草,公孙未明抚掌大笑,这也简单……孩子们,谁家养得有相公?够了,李永生脸一沉,冷冷地发话,我敬重公孙家,请你们也敬重我一些,我喜欢女人,但是我已经有了心仪的人。
公孙未明先是一怔,然后又是哈哈大笑,你这人忒没趣,一点玩笑都开不起,我也不喜欢男人,但是我不歧视喜欢男人的人。
我歧视,李永生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来。
酒宴的气氛,为之一僵。
在场的公孙家的人,都知道李大师很了不得,但是真正知道他到底有了不得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马上就有人不服气了,于是阴阳怪气地发话,李大师,你说话的时候,给我公孙家的准证一点面子,可以吗?第五百章 专治各种不服不可以!说出这三个字的,是张木子。
她左右看一眼,淡淡地发话,我们首桌说话的时候,其他人不要随便插嘴,好吗?这话说得很轻巧,但是会听的人都知道,这是在指责公孙家不懂规矩。
现场的气氛又是一僵,公孙不器这下有点不高兴了,张道友,我们愿意敬重北极宫,但这里终究是我公孙家别院,你有什么想法,咱们回头再说好吗?张木子对公孙未明不算客气,但是面对公孙不器,她的压力要更大一些,毕竟这位是有过证真经历的,而且此人不像公孙未明一般话唠,一般话不多,一说就说到点子上。
接下来晚宴继续,不过也没持续多久,不到半个时辰,就散场了。
公孙家给李永生安排的住宿地方,是一栋独立小楼,不远处是公孙家的书阁,算是个僻静场所,周围松柏矗立,还有华美的日月晷柱,颇有点文化气氛。
小楼没有院子,李永生也没着急回楼里休息,而是背着手在楼前的空地散步。
张木子和杜晶晶也在此楼居住,两人在房间里捯饬一番,换了便服走了出来。
三人一边散步,一边就聊了起来,说起刚才张木子的发作,杜晶晶有点纳闷,往常看你也不是个脾气很大的,怎么倒喧宾夺主了起来?我脾气本来就不大,这不是我的问题,张木子很停下脚步,侧头看李永生,永生,你不觉得公孙家对你热情得有点过分?这也……正常吧,李永生笑着回答,不器真人对于公孙家族来说,是相当重要的,我治好了他,当然该受到一点礼遇。
他倒是没说,公孙不器还有可能证真,他不是个喜欢嚼舌根儿的。
我看他们对你,未必仅仅是感激,张木子不以为然地一笑,又是拿美女试探,又是邀请你游玩秘境,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不就是帮他家的伤患治疗吗?李永生不以为意地回答,也许是怕我不尽心?呵呵,张木子意味深长地笑一笑,人家没准是惦记着,把你留在秘境里呢。
怪不得她在席上言语强硬,原来是担心这个,要知道她现在跟着李永生,红尘历练是一方面,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保护他——毕竟他是目前唯一可能联系得上二宫主的人。
张道友如此说,怕是过虑了吧?就在此刻,不远处一个声音响起,然后两个人自一排松柏后走了出来,正是公孙未明和公孙不器。
说话的是公孙未明,李大师能治好三长老,我公孙家怎敢不敬?强行留客,也未必就需要不敬,张木子冷笑一声,他一旦进了秘境,能不能出来,就要看你公孙家的意思了……你敢说没有强留李永生的心思?小住几日,那是有这心思,公孙未明不以为然地回答,强留的心思,那是没有……我家好心待客,却被你如此误会,真是令人扫兴。
小住几日?几十日也是小住,几百日还是小住,张木子的嘴皮子很是利索,她淡淡地还击,李永生是我北极宫的贵宾,我不希望差事在我手上办砸。
公孙未明眼睛一瞪,李大师也是我公孙家的贵宾。
好了,公孙不器很随意地一摆手,我公孙家确实有留下李大师几日的意思,一来是救治莫问真人,二来则是对我的恢复,做出一些指导和安排……不过我可以声明,公孙家不愿意跟马上坐镇东北的英王作对,更不可能忘恩负义。
英王镇边东北的呼声,越来越高了,公孙家最近忙得手忙脚乱,按说没心思关注这种事,但是谁让公孙不器跑到顺天府了呢?那里的收音机,可是现今中土国最时尚的东西。
以公孙家的消息渠道,未必能知道李永生跟赵欣欣的关系,但是英王寿宴上的出手,整个京城知道的人实在太多了——这可是英王的救命恩人。
在英王可能镇边东北的前夕,公孙家就算不念李永生的好,也不可能去强留他——最多最多,也不过就是拉拢腐化他。
当然,若是能将李永生留在秘境里,是不是强留,就很难说了,毕竟那里是公孙家的私人空间,沟通消息不便,而且旁人不得公孙家的允许,也没资格进入。
不过就算强留李永生,也不会太久,这是必然的。
张木子却是冷冷一笑,原来只是忌惮英王,我北极宫是好欺的?好了,不扯这些了,直接说吧,公孙不器淡淡地一摆手,我本来没想到能邀到李大师来辽西的,但是他偏偏来了,我当然要留客!我留客,一是为了救治三长老,二是为了救治我的朋友,二郎庙主持朱尔寰朱真人。
二郎庙?杜晶晶的眉头,微微一皱,那是西北的子孙庙吧?公孙不器证真失败有段日子了,玄女宫哪怕没有真君推演,也应该知道风声了,不过这种辛秘,知道不知道是一回事,会不会公开是另一回事。
杜晶晶若是在玄女宫的话,如果刻意打听此事,有可能听到一些风传,但是她现在外面,没有打探消息的渠道。
她知悉此事,还是从张木子的嘴里,不过她也仅仅知道,公孙家有准证,在外面证真失败,被李永生救了,后来才知道此人是公孙不器。
至于说公孙不器是在二郎庙证真,二郎庙的主持因此身受重伤,别说是她了,就算是张木子,也未必知情。
杜晶晶对西北了解得不是很多,连二郎庙都是一知半解。
李永生一听果然是如此,就有点不高兴了,不器准证,你有这个想法可以明说,遮遮掩掩的,就未免不合适了。
我哪里有遮掩,根本就是来不及说,公孙不器苦笑一声,今天也不过是庆贺一下,二郎庙那边是怎么回事,朱真人愿不愿来辽西,我还不知情呢。
好吧,你去问二郎庙好了,李永生一摆手,很随意地发话,他若是愿意赶来,我多等几天也是无妨。
咦?张木子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我从来都很好说话的,只要大家不遮遮掩掩,能开诚布公地谈,就没问题,李永生笑着回答,不过……我倒是也想起一件事来。
他看一眼公孙不器,若是英王镇边,公孙家可愿辅佐一二?嗯?公孙不器的眉头,顿时皱做了一团,过了一阵,他才字斟句酌地回答,我公孙家有祖训,子孙不入红尘……不知李大师所说的辅佐,是何等意思?英王镇边……当然是抵御外寇了,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不器准证……你实在是想得有点多了。
能不想多吗?公孙不器很无奈地回答,现在这情况……燕王还要嫁女给我儿子,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在西北证真,公孙家不掺乎这种事儿的。
他在二郎庙证真,原因是多方面的,燕王的压力,对公孙家族不算什么,但终究也算是压力之一。
紧接着,他的声音一提,大声发话,不过若是对于伊万国那帮畜生,公孙家不用动员,到时英王传个信,公孙家子弟……自带粮马兵器出征!伊万国人不事生产,专以劫掠为生,兼且性情残暴,中土国人对其恨之入骨。
公孙家的子弟,既然在辽西雄霸一方,当然也要守土有责,跟伊万国人是几百年的老冤家了,打他们根本不用动员。
如此,那我李某人就先谢过了,李永生笑着一拱手,若是能在情况允许的范围内,多听一听英王的指挥,那我就感激不尽了。
这个却是不好办到,公孙不器摇摇头,很直接地回答,多听指挥……其中的分寸很难掌握。
公孙未明好奇地发话,李大师你跟英王,是什么关系?听说此前是你救了他,可不是他救了你。
李永生沉吟一下,还是直接承认,英王的九女……是我注定的伴侣。
我去,这理由真差劲,公孙未明不屑地冷哼一声,你们年轻人啊,就爱说什么注定不注定,等再过个几十年,就会发现,扯淡!天下女人没什么不同……公主又如何?找个真心待你的,比什么都强。
找个真心待自己的,然后你就可以出去风流了,是吧?公孙不器冷冷地发话,四长老你还是闭嘴吧,英王的九女,绝对不是英王拿出来笼络李大师的。
公孙未明不服气地瞟他一眼,你又如何得知?京城里你的消息,你还不如我!那是自幼入了玄女宫的!公孙不器没好气地哼一声,她在玄女宫,也好大的名头……论京城外的消息,你差得多!咦?李永生和杜晶晶闻言,齐齐地吃了一惊,你又如何得知的?他俩都清楚,赵欣欣在朱雀城的名头不差,可是出了朱雀城,真没几个知道她的。
第五百零一章 义务诊脉公孙不器见到他俩的表情,忍不住嘴角抽动一下,燕王说的……燕王想跟他的儿子结亲,三长老对此兴趣不大,若是嫁女儿出去到亲王府,公孙家无所谓,把外人娶进来,那就要慎重考虑。
当然,公孙不器也不会明确说,你这个亲王公主我不想要,就说我隐世家族不入尘世,你天潢贵胄,入我隐世家族不合适。
结果燕王就拿出了英王做例子,英王府九女连道宫都能入,我女儿入隐世家族又如何?这几年公孙不器游历天下,也曾经去过朱雀城,还真就听说过赵欣欣的大名。
公孙未明听说之后,侧头看一眼杜晶晶,英王九女,果然是自幼入了玄女宫?是不是自幼,我不清楚,杜执事回答得颇有章法,不过似乎有准证比较看好她。
准证……公孙未明撇一撇嘴巴,显然并不怎么在意这个词,说来也是,他还是准证呢。
公孙家两名准证知道了李永生跟英王的关系,表态就更干脆了,多配合英王一点,实在不算什么。
第二天中午时分,公孙家第三名准证出现了,此人名唤公孙莫问,是公孙家的大长老,不同于那两名准证的是,他略带一点肥胖,长了一副富家翁的模样。
李永生替他诊了脉之后,沉吟良久,还是叹口气,表示你现在静养就是了,天才地宝之类的,该进补就进补,根基伤了,维持好气血,争取能恢复巅峰状态。
他的诊断跟别的名医没什么不同,治病这种事原本如此,中土国有很多病症,别说是他了,就算是拿到仙界,也不会有更出色的治疗手段。
公孙莫问对此也看得很开,他的修为到了高阶化修就是头了,这次为了救替公孙不器护法,导致受伤很重,当然,太上长老受的伤比他还重——甚至现在都无法回归公孙家养伤。
但是公孙不器活了下来,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尤其是三长老不但被人救了过来,据说还有可能继续证真,对大长老来说,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身为隐世家族中人,能在家族的大事上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死都无所谓,更别说他现在还活着——些许小伤,慢慢地养个十年八年的,无所谓的。
倒是公孙不器和公孙未明有点接受不了,虽然别的神医也判定,公孙莫问就该是这样,但是……还是不甘心啊。
公孙不器长叹一声,公孙未明却又发问了,李大师,大长老根基受损得不厉害吧?据说找到一些天才地宝之类的,还能重塑木脉。
二郎庙一战,公孙莫问就是木脉大损——原本他是个微胖的年轻人,现在成了微胖的中年人。
其实……李永生犹豫一下,还是觉得,自己不能白被人叫做大师,少不得指出一点,有天才地宝,倒是有修复木脉的可能,但是莫问准证在先天之际,就受了火气侵袭。
什么?公孙未明和公孙不器齐齐一愣,不可置信地发问,大长老在娘胎里就受了火气?没错,李永生淡淡点头。
他不敢说自己能包治百病,但是涉及功法和属性的诊断,这个位面没谁能超过他,这先天之殇,最是难以补齐,囟门合拢就很难治了……十二岁之后,谁也救不了。
先天之殇确实很棘手,这是天道规则,在仙界也是如此,母体便是混沌世界,在那里面受到损害,后天得没命弥补才行,一旦耽误了,那就无法改变。
永馨仙子够强悍了吧?她转世到中土国,照样要经历混沌,所谓的胎中之谜就是如此。
然后,她才能觉醒,母体就是这么神圣而伟岸。
公孙莫问微微一怔,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我少时杰出,后来就蹉跎了,当时我曾偶遇简单神医,他说我可能是胎里带了火气。
简单神医姓简,叫什么无人知道,不过他的医术超凡,任何疑难杂症到了他的手里,都不是多大的问题,而且开出的单子也很简单,所以大家都尊称简单神医。
这么说吧,此人从未收徒,只是有两个药童,一姓杨,一姓柳,就是现在名扬天下的南杨北柳。
南杨北柳只是跟神医学了一些普通手段,相互之间还有点理念分歧,所以最终分道扬镳。
要说这俩药童治病,善于弄险,也是因为理念分歧逼出来的,都想证明自己是得了神医真传,简单神医本人,可不喜欢弄险。
可以作为佐证的是,御医阴九天治病四平八稳,但是他从正式行医之后,偶然接触了简单神医的单方,就疯狂地收集起神医的一切资料。
大家都知道,想请阴九天出手救人,那是非常难的,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不过,谁要是有简单神医的单方,不用专程去请阴大师,稍微露一下口风,阴九天自己就跑来了——哪怕只有神医的笔墨,也请得动阴大师。
简单神医?公孙不器眉头一扬,大长老竟然见过他?六十年前吧,公孙莫问笑一笑,那时咱公孙家想见谁,都很简单。
其时公孙家,尚有真君在,还不止一个。
公孙未明点点头,又不解地发问,既然受了火气侵袭,大长老你为何会少年精进?听起来不是那么回事啊。
李永生哼一声,火气可是有很多种,为何不能少年精进?当时我跟你一样,也是不信啊,公孙莫问看公孙未明一眼,又叹口气,意兴索然地发话,少年得志,又怎么能听得进去别人的劝告?接着,他面色一整,但是蹉跎了这些年,我想一想,这还真有可能,因为少时正值生发的年纪,扛住了火气,又因为木脉受到磨练,初开始反倒比旁人精进,李大师,我说得可对?没错,李永生点点头,其实证真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儿,若没有这些火气的磨练,大长老你都未必能臻达高阶化修……你真的不用太介意。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大长老长出一口气,笑着发话,我今天是彻底放下介怀了,高阶化修已经很不错了……公孙家数万人,高阶化修才几人?不是吧,这么神奇?杜晶晶在一边看得都忍不住了,走上前一伸手,一截雪白的玉臂露了出来,永生,帮我号一号脉,你看我有什么隐患?杜执事唯一的隐患,就是长得太美,李永生哈哈一笑,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发话,容易被人骚扰,要静心修炼才好。
开什么玩笑,他的诊断,不是这么容易就给的,反正在地球界的网络上,这样的言语,连骚扰都算不上,他也不怕说这话。
然而,这里可是中土国,杜晶晶看他一眼,脸上泛起一团红晕,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你惨了!然后李永生就真的惨了,接下来公孙家里的人,纷纷跑了过来,要他帮着判断一下,自己或者自家孩子在修炼上,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
公孙家的别院,人数真的不少,万把人总是有的,很多人知道庄子里来了神医,不过那神医高高在上,族里顶尖的人物才能搭上话,所以有点什么不适,也不会费心挤上去。
公孙家自己就有医生,手段也不差,扶余府很多病患,都来这里就诊。
可是这神医能断修者的未来,这就太逆天了,谁不想在修行中勇猛精进呢?很多族里的中高层,就前来问诊,只要是自问有点身份的,没灾没病也要来问一问,哪怕自己没什么前景了,但是……家里不是还有子女吗?面对这众多的求诊者,李永生也有点晕乎了,奉贤真人,我昨天给莫问准证诊脉,没有要诊金,可是你们不能……这样吧?昨天的事情,他真不能要诊金,观风使自命讲究人,若是真的做出了什么贡献,他会理直气壮地要诊金,但是……他真的没比其他医生做得更多。
就算点出了关窍,但是无法改变现实,这不算有用的建议。
然而他讲究,也不能容忍这么多人,乌央乌央地扑过来……这算怎么回事啊?公孙奉贤也头大如斗,这个,都是族里的人,消息传得比较快,你包涵一下。
我没办法包涵,李永生一摆手,开什么玩笑,排队的人目测有五百了,挨个诊脉,起码要五天才行,我没那么多精力。
诊脉就是这么费功夫,其实一天能诊脉五十的人,都算一等一强悍的医生了,那不是手搭上去一下,就能判定的,匆忙一点不是不行,但那是病患……出错了算谁的?李永生有办法提高诊脉的速度,但也得有个度,一天一百人就是最多了,再多的话,整个中土国的人都会知道——这厮有问题。
公孙奉贤挠一挠头,要不你去秘境好了,那里比较有章法。
公孙家在外面有别院,但是真正核心的力量,还是在秘境里,不管是官府还是家族,想要讲究章法的话,还是有秩序的。
第五百零二章 诊出意外不去,李永生一摆手,很干脆地回答,我就在这儿,没章法的话,我不出手。
这时候,他有点理解,道宫选苗子为何高高在上了——没规矩的话,不成方圆啊。
公孙奉贤犹豫一下,才又苦笑一声,那就只能等未明真人来了。
公孙未明不在别院,昨天晚上,他护送公孙不器和公孙莫问进秘境了,那里才是公孙家的老巢,灵气比外面强多了,养伤也便利。
未明真人将人送回去之后,第三天才又出现在别院里。
对于族中很多人央求李大师诊脉,他第一时间知晓了,然后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咱们自家先优选,最后选出五十个苗子,供李大师诊脉断病。
传承千年的家族,行事都是有章法的,这样的情况,其实类似于道宫选徒,一个家族里选出最杰出的几人,然后由道宫来测试资质。
若是真敢选得人太多,道宫的道长直接撒手走人了——去尼玛的,劳资不收了。
李永生觉得五十个也有点多,不过公孙未明会做事:十块灵石的诊脉费用,只要你肯为这五十个人出手,十块灵石就是你的了!灵石的诱惑,李永生实在抵挡不住——这种在仙界他根本看不上眼的红色灵石,却是此时他提高修为的最佳途径,他总不能一直靠着永馨庇护,那算怎么回事?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又一件轰动公孙家的事发生了。
李永生为这五十人诊脉,时间基本控制在半炷香,太长了浪费时间,太短了,这赚灵石的态度不够端正。
这五十人里面孩童居多,但是也有年轻人甚至中年人,李永生针对不同的情况,给出不同的指点和建议,一般点评得都很到位,不过也没有太令人惊艳的举动。
只有一名高阶司修受益比较大,他曾经是初阶化修,境界尚未完全稳固的时候遭遇战斗,又掉回了司修,此次他也是抱着恢复修为的希望,前来诊脉。
李永生很干脆地指出:你曾经是化修,但那是用药物堆上去的,这些年又服用了不少灵药,你现在存在两个问题,一个是神魂虽然庞大,但不够凝实,一个是需要淬体去丹毒。
他一言既出,这位差点掩面而走——此人一直顶着族中天才的名头,虽然也服用了一些丹药,但是真没人想到,他的修为是丹药推上去的。
此人的祖父曾经是族中对外管事,那是个有油水的位子,不过他家一直中规中矩,也没有表现出多富裕来。
直到他出现,家里知道他确实是个小天才,才悄悄动用家里资源扶持他,但是对外绝对不声张,都是公孙族人,揩自家人的油水,传出去总不好听。
当然,李永生不在意公孙家内部是怎么管理的,他就是实话实说。
公孙未明听说之后,当场黑着脸派出人,押着这厮去了秘境——先去生死竹林锤炼神魂吧。
反正这是公孙家自己的事儿,化修能恢复修为的话,又是公孙家的一大战力,不过此前占了族里的便宜,肯定要多少惩罚一下。
李永生的表现,确实比较神奇,很多被诊脉的主儿,都更加珍惜这个机会,尽可能地多跟他交流,要说此前诊脉用半炷香,后来的交谈,差不多也得半炷香。
李永生倒是不想多说,架不住人家一直挖空心思地提问题。
一天下来,他也就诊了二十多人的脉。
公孙未明觉得有点亏,明天一天再这样过去的话,这十个灵石的诊脉费用,似乎有点划不来。
当然,这原本就是一种投资,沙中淘金的打算,没有收获也是正常的,发现一个高阶司修能重返化修,多少也算没有白费劲。
事实上,发现这个能重返化修的家伙,公孙家很难说是赚了还是赔了,多一个化修肯定是好事,但是想要处理好这一家人,很需要费点脑筋。
不处理是不行的,要不然大家都有样学样,往自己的小家搂钱了,但是处理得过了,令这化修心生不满的话,将来族中遇到事,此人的战力很可能就会打个折扣。
尤其糟糕的是,此人确实算得上小天才,但也仅仅是小的天才。
就算李永生的诊断,能帮其去除隐患,此人成长的空间也极为有限。
对公孙未明来说,这是比较头疼的事儿,所幸的是,公孙家传承这么久,对付此类事情,自有一套章法,真正头疼的人并不是他。
总之,这十块灵石花得,感觉是有点冤枉。
然而,他没有想到,第二天又有了大事发生。
就在诊脉过了三十人之后,一名年轻的中阶司修来到了李永生面前,很显然,这又是公孙家后辈中的一个佼佼者。
不过李永生诊了一会儿脉之后,蓦地手上发力,直接掐住了此人的脉门。
此人猛地一挣,浑身灵力爆发,大声喝问,你干什么!李永生一抬手,一道白光自指尖涌出,直接将此人的身子缚住,同时嘴里淡淡地发话,未明准证,让无关人等出去!他诊脉是在一个小院里,周围围了差不多五六十号公孙家的族人,都是要看他手段和听他建议的,而他身侧不远处,公孙未明正在无所事事地喝茶。
大家看李永生诊脉,已经看了好一阵,虽然有不少好奇心,很注意听他说出的种种事项,但多少也难免懈怠。
猛地见到,李永生竟然对公孙家的子弟动手了,大家都是齐齐一惊,然后就是勃然大怒!就算你是神医,在公孙家的别院,敢对公孙家子弟出手?公孙未明也没想到,会猛地出现状况,他正魂游天外,考虑怎么才能让李永生多诊十个人的脉——没办法,请托实在太多的,尤其是来自秘境里的那些族人。
其实多诊十个人,都有点不够,要不,就多诊二十个人?但是,该怎么跟他说呢……就在这个时候,李永生的一声吼,顿时他收回了思绪。
看到李大师扣着自家子弟的脉门,公孙未明回忆一下刚才听到的话,马上就做出了决定,正信、权亮留下,其他人退出去。
正信是小院里负责秩序的,权亮则是一个围观群众,两人都是高阶司修的修为。
其他人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强忍着怒火,不声不响地退出了小院,最后离开的那位,甚至还将院门掩上了。
秩序井然!这千年传承的家族,真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公孙未明也不着急说话,只是递给李永生一个疑问的眼神。
李永生眉头一皱,看着那中阶司修淡淡发问,你何时去过西疆?西疆?公孙未明听到这两字,体内蓦地爆发出一股气势来,死死地锁住了面前的司修。
中阶司修原本是想挣扎来的,但是被李永生束缚住了,又见族中长老不做声,只能认命了,但是听到西疆两字,他再次尝试挣扎。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未明真人又用气势锁定了他。
这一刻,他是要多冤屈有多冤屈了,大声嚷嚷了起来,我从来没有去过西疆……从来没有去过!不过他想像中的大喊,比蚊子发出的声音大不了多少。
不光是李永生出手了,公孙未明也出手了,一抬手,就形成了一个灵气罩,遮蔽了半个院子,声音传不出去,但却又能让公孙正信和公孙权亮听到。
此人平日里做事粗粗拉拉,关键时刻反应还不算慢。
听到中阶司修的辩解,公孙未明愣一愣,又一摆手,正信你出去安排一下,调查这名子弟的行程……从出生到现在,都要!尊长老谕令,公孙正信一拱手,人影一晃,已经从墙上翻出了小院,根本不走院门。
见到自家的子弟气得脸色刷白,公孙未明笑一笑,你放心,你若没去过,肯定不会冤枉你……四长老做事,你应该清楚,但是你若是敢撒谎,后果你懂的。
我若骗了四长老,愿受抽髓剥皮之苦,中阶司修咬牙切齿地发话,死后不入宗祠!这就是很恶毒的誓言了。
不过公孙未明对西疆两个字异常敏感,三长老在西疆证真被人偷袭,族中损失惨重,而消息是如何泄露的,目前还没搞清楚。
这是宁可抓错,也绝对不能放过的线索。
当然,他也不会冤枉自家子弟,所以又看向李永生,客气地发问,李大师,调查需要一点时间,你现在方便不方便说一说,为什么会判断他去过西疆?话问得非常讲究,简直不像是出自于公孙未明的嘴巴,没有表现出任何质疑的意思,甚至还在意他此刻是否方便。
这是对李永生权威的尊重,不过,他若是给不出理由,那可就闹出笑话了。
公孙未明愿意相信他,但是公孙家的子弟,也不能随便被人冤枉。
那么,就当你没去过好了,李永生呲牙一笑,满不在乎地发话。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一沉,那你的香火成神道,是谁教你的?第五百零三章 拜错神了中阶司修闻言,脸色刷地一变,我……我没有修习香火成神道!握草,公孙未明的脸色也是跟着一变,我跟你说,现在你说实话还来得及,四长老努力帮你挽回……野祀那玩意儿,是你能碰的吗?我……我真不是碰的野祀,中阶司修犹豫一下,小声回答,就是香火成神术,临时用来补益一下,那个毛神还是很好骗的,我打算再骗它一次,冲到高阶司修就罢手。
我去,李永生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一惊,小子你的心还真大啊。
不过,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隐世家族和半隐世家族的区别,半隐世家族对野祀,那是唯恐避之不及,但是隐世家族都是出过真君的,野祀又如何?事实上,野祀虽然是中土国人人喊打的对象,但是围剿野祀最用心的,就是道宫,官府体系就要差很多。
而最不用心的,就算这些隐世家族了——灵修和香火成神,并不存在根本的利益冲突。
当然,造成这个现象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野祀的报复,也颇令隐世家族头疼,官府和道宫是两大体系,一茬一茬地换人,但是隐世家族不能换血脉不是?一旦将野祀得罪狠了,连根拔除隐世家族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不过,能占野祀便宜的时候,隐世家族也不会手软。
公孙未明对野祀就并不是很忌讳,事实上,公孙家有过劫掠野祀香火的行为。
当然,说劫掠是有些过了,骗取香火是真的,平日里多供奉香火,然后关键时刻请下神力来,然后将神力据为己有——大不了砸了神像,以后再不供奉就是了。
这种事儿也不是随便能做的,招惹了毛神无所谓,它们打不上公孙家来,招惹了大神就麻烦了。
总之,劫掠香火的事情,在公孙家也没有发生过几次,基本上是处于传说的性质——供奉野祀本来就不便张扬,万一被道宫知道了,铁铁地打破秘境,将全族屠戮一空。
公孙未明生气的是,这种事,哪怕是族里有真君在的时候,都要再三地仔细商量,尼玛你才区区的中阶司修,就敢背着家族,做这种事?须知一旦搞不好,这就是族诛的大罪,这真尼玛是疯了。
要不是李永生提前将其他人逐出去,公孙未明现在就要考虑是否该灭口了。
就算如此,那旁听的公孙权亮的双腿,也已经抖成了筛糠。
公孙未明却是呆在了那里,良久,才转过头来看着李永生,缓缓地发话,李大师,此子魔怔了,我打算送他入秘境静养,你看如何?李永生微微一笑,很不屑地发话,魔怔的未必是他吧?李大师……你这话何意呢?公孙未明皱一皱眉头,又叹一口气,我很景仰你的医术,公孙家也不欲恩将仇报,但是这样的秘闻,你真不合适听下去了。
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若自认,对香火成神道的了解比我多,随便你怎么做好了,不过对我而言,此事没完……真神教的香火,你公孙家也承受不起!什么?公孙未明再次骇然,然后看向面前的司修,你怎么会想起拜那个东西?在公孙家的认知中,香火成神道里,有大神有毛神,大神是惹不得的。
比如说百粤出现的玄女道,奉玄女娘娘,敢跟玄女宫对着干,这起码就是个中型的神,而九天玄女本是玄女宫的道统,所以玄女道应该是中等偏强的神了。
这样的神,公孙家是惹不起的,哪怕有真君在,也是惹不起,虽然中型神一般不会攻打隐世家族的秘境,但是可以让信徒报复性地杀害公孙家的子弟。
但是中土国也有毛神,机缘巧合之下,草木成精,水石生智,这些东西也能成神。
这种神就可以欺负一下,反正它们神力微弱,修不成正果的话,隐世家族不怕它们,修成正果的话,四大宫也放不过它们。
甚至还有休眠神,就是被道宫和官府抹杀了存在,但还留了一点意念,想要搜集香火慢慢地复活——通常这种着急恢复实力的神,才最是好骗。
对于自家子弟私自劫掠香火一事,公孙未明是大怒,这种行为可能给公孙家带来灭顶之灾,这样的子弟,必然是要处死的,家族大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但是处死之前,他们会向子弟问出祭拜的神的情况,然后再摸一下根脚,若确实是毛神,公孙家就不止一个子弟会因此受益——有组织地劫掠香火,才最符合家族利益。
当然,若是这个子弟祭拜的是玄女娘娘之类的中型神,公孙家是断断不会去招惹的。
然而这些情况,就不方便让李永生知道了,公孙未明甚至很是克制了一下灭口的冲动。
可是听到李永生说,自家子弟祭拜的是真神教的神,公孙未明吓得汗毛都炸了起来,真神教那神,根本都不是大神,是超级大神——一神立国的啊。
这样的神,如果遭受了欺骗——其实以人家的实力,就不可能被骗,公孙家小司修的那点底子,肯定早就被摸透了。
若是大神真的被骗了,想要计较的话,降下神力来,分分钟就把公孙家的秘境化为齑粉了——尤其是在没有真君主持的时候。
我拜的不是真神教,公孙家的子弟委屈得叫了起来,是个休眠的毛神。
公孙未明犹豫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李大师——他都不知道自家子弟修习了香火成神之术,李永生却能诊脉诊出来,真的不愧大师二字。
所以他冷冷一笑,你说不是真神教,就不是了?证据呢?我拜的是个伊万国的休眠神,名唤尼莫的,中阶司修再次叫了起来,伊万国的尼莫教,四长老你也应该知道啊~~公孙未明当然知道尼莫教,尼莫也是一神教,而且是没有神系的教,严格来说也是个中型神。
伊万国的香火成神道比较混乱,光神系就有四个,大神七八个,中型神有两位数之多,不过为了争夺信徒,伊万国内部都要时不时爆发神战。
尼莫教是独立神教,但是战力相当强悍,百余年前在神战中被消灭了,后来还时不时地听说有教徒死灰复燃。
这个教的信徒,在中土国边界的不多,当然,中土和伊万国的交锋中,也出现过尼莫信徒,但是数量有限,还不至于令中土国黎庶咬牙切齿。
所以公孙家子弟得知可以劫掠尼莫神的香火,就毫无压力,首先我不是特别痛恨你,其次,你是外国的香火,又是休眠神,欺负也就欺负了。
但是,天底下的事情,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公孙未明也顾不得李永生在场了,厉声发问,先不说你拜的是什么神,你既然有此际遇,为何不跟族中明说……莫非族中能贪墨了你该有的?隐世家族的规矩很大,贪墨子弟的功劳是不可能的。
但是诸多人分享,又哪里比得过一个人独享?休眠神,香火是有限的!这名中阶司修也不敢说自己的小算盘,不用说,大家都知道的,所以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四长老,我一时愚昧,还请您放过我这一次。
嘿,四长老很无奈地叹口气,然后看向李永生,李大师,你确定是真神教的香火?这点我倒是弄不错,李永生淡淡地回答,然后眉头微微一皱,不过他没有去西疆,却有了修真神教的法门和神像……还是问问来源吧。
听到没有?公孙未明冲着那子弟厉喝一声,你的法门从哪里来的?是……是我母亲给的,中阶司修战战兢兢地回答,她也是国族啊。
就在此刻,墙头人影一闪,却是公孙正信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张纸,递给了公孙未明,目前查到的只有这么多,我怕四长老等得着急……公孙未明只扫了一眼,就重重地将那张纸拍到了桌子上,气极而笑,你母亲是中土国的回归国族?回归国族是一个婉转的称呼,严格来说是被拯救回来的奴隶,中土国富庶,文化和经济也远超周边邻国,国族不会移民国外,只可能被劫掠走了当奴隶。
东北和伊万国摩擦不断,经常有边民被掠走,偶尔也会被中土夺回一部分,只有李清明崛起之后,才改变了守势,偶尔会将伊万国人掳来做苦力,却也极少。
是的,那司修子弟还在不住地磕头,我母亲在伊万国得了机缘,悄悄转送给我,这是娘家的嫁妆……还请四长老明察。
他这话虽然是狡辩,但也有些道理——母亲带来的东西,不上交给公孙家族,情有可原。
但是……这尼玛依旧不能忍啊,这是可能导致夫家万劫不复的东西,怎么能视为你的私产?公孙未明有点为难了,不过还好,大长老、二长老和三长老都在族里,轮不到他头疼。
他下意识地瞥李永生一眼,却又是一怔,你皱眉做什么?第五百零四章 傀儡神李永生皱眉,当然是遇到想不通的问题了。
听到公孙未明发问,他想也不想地回答,这不可能啊,肯定是真神教的香火。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公孙未明也笑了起来,伊万国本来就也有真神教。
握草,李永生终于反应了过来,我怎么就忘了这回事。
信奉真神教的,不一定就来自于西疆,此前他的判定,却是冒失了,他觉得很没面子。
哈哈,公孙未明放声大笑,终于见到李大师吃瘪了,一时间,他十分开心,真神教在伊万国存在感不强,不过可瞒不过我们东北人。
不可能,那中阶司修高声叫了起来,我母亲给我的神像,是个火神!尼莫教信奉火,又称圣火教,跟真神教的神像就不同,神像不同,吸收香火的能力要大打折扣,甚至可能颗粒无收——被本神抢去香火了。
公孙未明冷冷一笑,你就不用狡辩了,到时候定然会水落石出……放心,有我在,容不得李大师冤枉你。
真的是个火神啊,中阶司修没命地喊着,若是真神教,我怎么会去拜?真神教带给中土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东北边陲,应对的是伊万国的进攻,对伊万国最是痛恨,但就算是这样,东北的黎庶,对真神教的情况也相当了解。
公孙未明看一眼李永生,干笑一声,让李大师见笑了。
李永生则是沉默半天,缓缓摇头,我未必会想笑。
公孙未明的眉头一皱,李大师你这话……何解?李永生的嘴巴动一动,似乎是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微微一笑,算了,神战这个东西,你们不懂,跟你说那么多也没用,万一被你灭口,那就惨了。
喂喂,你怎么说话呢?公孙未明不干了,在你眼里,我是恩将仇报的人吗?你今天起码有两次起杀心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当然,你肯定杀不了我,但是你确实有杀意了……你可以否认,我无所谓。
那我不是都克制住了吗?公孙未明叫了起来,你跟道宫的两个美女双飞双宿,我家出了野祀……能不提防你吗?好几万条人命呢!幸亏你克制住了,李永生微微一笑,要不然,咱俩里面,肯定要有一个人后悔。
公孙未明斜睥他一眼,你想说,后悔的肯定不是你,对吧?你可是斩杀过准证呢。
呵呵,李永生干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没准是谣传呢,你可以不信。
好了,不跟你打这机锋了,公孙未明举起了双手,我认输还不行吗?我最讨厌这么说话了,你是大师你牛……这神像不同,是怎么回事?我要跟其他人解释。
说来说去,公孙未明还是一个比较率性的人。
神战之后,有些神会被对手掳去神性,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明白了?神性,那又是个什么东西?公孙未明想一想之后,猛地一扬眉毛,莫非这尼莫神,便成了真神教的傀儡,帮真神教收集香火?你倒也不算太笨,李永生笑了起来,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公孙未明顿一顿,然后奇怪地发问,那你为何能分辨出真神教和尼莫教的不同?这就不好跟你说了,李永生笑一笑,不过我确定,那是真神教的路子。
这些法门,他在仙界了解过一些,毕竟是去下界观风,总要将主要对手的情况摸清楚。
这一界里,应该也有道宫中人熟悉类似法门,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查香火成神术容易,可是想要查清楚香火到底供奉的是谁,大概不是那么容易的。
事实上,一般情况下,看神像和听经文,就能辨别出香火成神的根脚来,也不需要那么麻烦。
公孙未明眨巴一下眼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尼莫教……好像也跟真神教同源?他还是有点不相信李永生的话,而且教派同源这种事,真的很常见,同源教派之间,因为有分歧存在,有时候才更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反正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同源,收集香火的手段,应该就差不了多少。
这种事实在辩不出个对错来,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等你找到他的母亲,再去问好了。
不多时,司修的母亲也被押了来,她压根儿不承认,自己教了儿子香火成神术。
不过这司修的家里,搜出了那一尊神像,也就两寸来高,是个坐像,手中捧着一团火。
公孙奉贤听说这里的变故之后,也赶了过来,他仔细打量一下神像,果真是尼莫像。
公孙未明沉默半天,才又看向李永生,会不会是个误会?李永生冷哼一声,无奈地叹口气,你还真是……要不然请张木子来鉴定一下?我也没那个意思,公孙未明干笑一声,不过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可惜个屁啊,李永生苦笑一声,恨铁不成钢地发话,伊万国有真神教的存在,可是你家拜了不是真神的真神,你觉得是为什么?这很简单吧,公孙未明想也不想就回答,若是公孙家子弟知道是真神教香火,怎么可能去修?问题不是你这么看的,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你该这么想,若是想将香火渗透到你公孙家,需要什么样的手段,劫掠神性骗取香火……你以为真的是随便都能做的吗?公孙未明眨巴一下眼睛,老老实实地一拱手,还请李大师赐教。
李永生伸出一个指头,首先,劫掠神性需要相当强的能力,一般的神做不到。
然后他又伸出一个指头,其次,劫掠过的神吸附来的香火,意念并不纯,香火会有损耗,谁吃多了做这个?公孙未明闻言,脸色就是一变,沉默半天之后,轻叹一声,搜魂吧。
一般来说,搜魂是不得已才为之的事情,不但受术者痛苦,施术者也有风险,搜魂术使用得多了,施术者的神魂屡屡遭到神魂抵抗,会留下隐患,甚至可能损伤根基。
当然,对受术者来说,记忆被别人强行看了去,会成为灵魂深处挥之不去的梦魇,不但异常痛苦,十之八九还会成为白痴,就算勉强扛住了,神智也会变得不太正常。
公孙未明下这一道命令,也很艰难,公孙家的媳妇,也算是公孙家的人,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强行伤害自家人,太令人寒心了。
更糟糕的是,搜魂之后,也可能搜不出证据,到时族人会有怎样的反应,他又该如何交代?不过兹事体大,想到真神教可能处心积虑地渗透进公孙家,公孙未明真的是不寒而栗,这已经不仅仅是勾结野祀的问题了,更涉及到了国仇家恨。
公孙家甚至可能成为真神教进攻中土国的桥头堡——起码是之一。
勾结野祀是族诛,勾结真神教这种野祀,不但会被族诛,整个公孙家就算死了,也要背负一国的骂名,公孙家的祖上若是有灵,绝对会气得活过来,然后再死掉……无论如何,公孙未明不可能拿公孙家的数万人口冒险,更不会成为一国之敌。
公孙奉贤也是这么想的,听到这话,二话不说就将那女人拉了下去。
一个时辰之后,搜魂的结果出来了,女人在被送回国之前,接触到了尼莫教的教徒。
那个信徒对她说,你若回去帮我们发展信众,就可以回国,否则就别指望了。
她当然想回国,心说这尼莫教也不算有多么罪大恶极,发展两个信众也不算什么。
中土国对野祀的态度,她是明白的,不过这种东西也是禁不绝的,只要这世上有不公平,总要有人将希望寄托于飘渺的神灵。
甚至有很多人,是出于对官府和道宫的愤恨,才去信奉香火道的。
机缘巧合之下,女人嫁到了公孙家,这时候她就有点不想履行承诺了,但她本身也信奉了尼莫教,尼莫神通过神像降下谕令,不履行承诺,你会遭遇神罚的。
你在伊万国的弟弟和妹妹,都要因你而倒霉。
这种情况下,她就别无选择了,虽然儿子要比弟弟妹妹更亲近,可是尼莫神一旦执行神罚,她的身份也会暴露,公孙家身为隐世家族,不会容忍一个祭拜野祀的普通女人。
一旦被逐出公孙家,她更担心以后都见不到儿子了。
所幸的是,此后不久,她就听人说到,公孙家在巅峰时期,甚至可以劫掠野祀香火。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问了问劫掠香火的法门,才知道公孙家的某一门功法,除了可以正常修炼,还有骗取香火的额外功效。
至此,她就可以让儿子修炼香火成神术了,当然这事儿不能传出去。
事实上,女人并不笨,她也隐约猜到了,这尼莫神可能所图甚大,但是为了不跟儿子分离,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第五百零五章 惊动北极宫公孙未明知道搜魂结果之后,彻底地无语了。
他性子毛躁,但智商并不欠费,一个休眠神想要吸引信众的话,也用不着如此大费周折——简而言之一句话,成本太高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他公孙家想遮掩就能遮掩的了,天知道尼莫神还安插了多少这样的暗线。
半天之后,公孙家大长老莫问真人带着七八个人,再次光临别院。
了解清楚情况之后,众人商量了一晚上,终于在天亮的时候做出决定,将此事以通报的方式,告知北极宫张木子。
做出这个决定比较艰难,但是没办法,瞒不住的,就算将李永生、张木子和杜晶晶全部干掉,露馅的可能性也很大——知道他们三人行踪的,多了去啦。
尤其是,此事涉及的是真神教,这是中土国公认的死敌,就算公孙家高层想要隐瞒,族人都未必答应!而且公孙家还真做不出来恩将仇报的事情来。
张木子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开始并不以为意,隐世家族有人误修了香火成神术,这真不算多大的事,主动跟道宫坦白,保证以后不碰也就是了。
至于说回归国族里,有人是伊万国埋下的暗线,这就更正常了,根本轮不到道宫操心,官府那边更操心呢。
不过,当她听到公孙家说,尼莫神可能是傀儡,有可能是被真神教掳掠了神性之后,终于不能淡定了,一脸惊骇地发话,怪不得你们主动告知我呢,好了,我马上就告知宫里!北极宫对这件事的重视,还远在她的想像之上,一天之后,就有四名真人驾临公孙家的别院。
来的三人中,有一名是李永生见过的,就是经师柳麒。
其他三人,一名是十方堂堂主,一名是副经主,还有一名是北极宫的护法、辽东郡的木雷准证。
四名真人里,就有三个准证,这意味不言自明,不过还好,木雷准证跟公孙家的交情不错,显然北极宫也不欲过分刺激公孙家。
但是不刺激,该查的问题也是要查的,经院的两名真人很快就确定,那尼莫神像已经丧失本性,沦为了其他香火神的傀儡。
至于说沦为什么神的傀儡,这东西要带回北极宫才查得清楚,柳真人比较赞同公孙家的猜测:真神教的可能性极大。
然后就谈到此事的后续处理事宜了,公孙家的中阶司修,北极宫要带走。
在场的大长老公孙莫问、四长老公孙未明强烈反对。
他们可以允许北极宫带走神像,这玩意儿是个雷,公孙家不好留着,而且他们真想再弄到尼莫神像的话,也不缺手段。
但是带走公孙族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们明确表示,我们现在可以当着你们的面,处死这名子弟,但是绝对不会让你们把人带走。
北极宫的真人们勃然大怒,说你家不但信奉了野祀,还是外国的野祀,我们不计较,你公孙家已经该偷笑了,差不多点,适可而止啊。
公孙家寸步不让,这是子弟们无知,我们一旦知晓,也尽到了告知的责任,还愿意处死子弟,你虽然是四大宫,莫要得寸进尺!事实上,公孙家相争这个子弟,除了面子问题,还有一点,就是想利用这名子弟,多揣摩一下真神教香火成神的奥秘。
原本他们是要处死这名子弟的,但是眼下已经过了明路,只要北极宫不做要求,他们也不会坚持处死此人。
这名子弟的罪过,绝对够得上处死了,否则不能严肃家法,然而此人的存在,能丰富公孙家对真神教的了解,这是增加家族底蕴的机会。
当然,他就算活着,肯定也要受到诸多的约束,自由什么的,那是不用想了,甚至连诞下子嗣,都是一种奢求,余生的唯一任务,就是给公孙家族多做出点贡献。
若是此人的觉悟够高,剩余的生命还不算太糟糕,若是他认为,家族的荣光比不上他的自由的话,那可真就是生不如死了。
事实上,到了这个地步,他连寻死都难。
对于公孙家的算盘,北极宫的十方堂堂主,也猜出来了,十方堂是堂主院最大的机构,负责协调跟全国十方丛林的联系和沟通,个顶个是人精。
十方堂主姓高,本人还是堂主院的副堂主,他很明确地表示,这是北极宫的决定,你小小的公孙家要是不服,我们也不强迫你们,可以传檄其他三大宫,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其实以北极宫一宫之力,就足以轻松平灭公孙家,之所以不这么做,主要是想占据大义,不使其他势力生出不平的念头。
公孙家也不是吓大的,说你们想传檄,我们还想呢,让其他隐世家族来评评理,我们主动告知了你,族中有子弟偷学禁术,我们也有意处死,你们却是要将人带走。
你们这么做,考虑过我们隐世家族的感受没有?以后我们再怎么配合你们?然后木雷准证出面和稀泥,说大家都消消气,这也不是个什么大事,一个小小的司修而已。
最后双方商量的结果就是,公孙家可以将子弟留下,但是这子弟身上,北极宫要下禁制。
北极宫的禁制,不但可以控制此人,还能观察到此人平时的一举一动——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说来说去,北极宫关于真神教的内情,了解得很多,并不稀罕将人养起来观察,他们把人拿回去之后,主要就是将此人所知道的,统统盘问一遍,最后废物利用,再做几个试验。
而公孙家不想子弟被无限制地拷问——万一问起公孙家的密事,或者是功法什么的,那就不好了。
事实上,他们对北极宫给公孙家子弟下禁制,都十分地不满,不过高堂主直接亮出了底牌:你们若是还不答应,那我们现在现场拷问,问完需要了解的,直接斩杀,可以吧?说来说去,公孙家想知道的那点东西,北极宫真不稀罕。
需要做试验的话,再擒拿一些拜真神教的家伙,也简单得很——这样的研究,四大宫能搞,隐世家族却是不能搞的。
正经是坐视一个修了香火成神术的隐世家族的子弟,不受四大宫控制,那才是不可能的。
最后,还是公孙家服软了,没办法,他们稀罕不是?司修的命运就这么定了,至于他的母亲,被当场问斩,甚至他的父亲,都遭受了搜魂,看他是不是知情不报。
商定这些事之后,木雷真人才饶有兴致地发问,你公孙家怎么就能发现,自家子弟拜的是真神教的香火呢?真神教并不一定要有神像,反而是要诵经的,他们自称是修信仰的,而不是香火,但是尼莫教是拜神的,诵经可以,不诵经也行,而公孙家的子弟拜尼莫神像的时候,并没有诵经。
木雷真人是准证了,也是见多识广,可他只知道,香火成神或许可以这样修,但是并不清楚原理,更别说辨识了。
公孙莫问也没想瞒下某人的功劳,事实上,他不先说李永生在此事里起的作用,主要是想强调公孙家的觉悟——他总不能说,我们差点考虑杀李永生灭口,后来发现灭口太难。
木雷真人一听,更感兴趣了,表示自己想见一见李大师。
于是李永生就被召了进来——此前北极宫和公孙家讨价还价,他没资格参与,连杜晶晶都没资格。
两人一块被召了进来,面对木雷准证的提问,李永生淡淡地表示,公孙家感觉不出来,我能感觉出来,至于说原因,抱歉,不方便说。
木雷真人被噎得差点翻个白眼,我好歹也是高阶化修,你这么跟我说话?不过今天的两大势力是北极宫和公孙家族,他只起个润滑油的作用,所以也不便直接发作,只是略带一点遗憾地指出,真神教是中土国的大敌,李小友如此敝帚自珍,可是不太好。
然而,他刚说完,高堂主就发话了,李道友,既然已经司修了,你跟我北极宫果然有缘,随我入宫吧……我可以做你的接引人。
在道宫体系里修行,接引人是相当重要的因素,被一个高阶司修接引,和被一个初阶化修接引,那是截然不同的。
木雷准证听到这话,顿时吓了一大跳。
高堂主虽然只是堂主院的副堂主,但是执掌十方堂这北极宫第一大堂,自己也是高阶化修,被这样的人接引进道宫,可以说李永生基本上可以横着走了。
除非他招惹了跟真君有关的主儿,一般人绝对不会难为他。
至于说修炼资源,肯定也是倾斜的——道宫里的竞争虽然残酷,但是相对公平。
当然,这公平也仅仅是相对的,绝对的公平是不存在的,玄青位面没有,其他位面也没有。
张木子听到这话,忍不住咳嗽一声——高准证,虽然我修为低,但是你这么直接撬我的墙角,这样真的好吗?高堂主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发话,你可以做第二接引人。
木雷真人闻言,心中又是一沉,这家伙不但能直接入四大宫,还值得两个人接引?第五百零六章 东北震动道宫接引外来者入宫,本身就不是常见的事,四大宫大部分的弟子,是通过各种选拔方式进来的,有相当成熟的一套体系。
接引进来的,寥寥无几,像张木子,是保荐进北极宫的,相当于保送生,已经很牛叉了——这人的资质和潜力,保送者包了。
接引进来的,那就更牛叉了——咱们必须主动出手啊,要不然就被别的大学抢走了。
能让两个人接引,这牛叉就没边儿了——被接引者一旦修行有成,接引者是有功的。
修行前景越被看好,接引者就越要争抢。
就像在地球界,地方小报上发表个豆腐块文章,谁好意思写个第一作者,第二作者?但是在国际级的重量刊物上,发表一篇重量级文章,不但有通讯作者、第一作者,第二第三作者乃至于作者团队,都要标明的。
李永生能令北极宫两个人接引,这本身就说明了他的潜力,更别说其中有一个高阶化修。
但是紧接着,令木雷真人更吃惊的事发生了。
被接引的那厮摇一摇头,多谢高堂主美意,不过我觉得自己还缺少历练,这个……咱们回头再说好了。
高堂主脸一沉,很不高兴地发话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北极宫对你已经很宽容了?他不怕从张木子手里抢第一接引者,因为他太清楚李永生的根脚了。
张木子身后的三宫主,当然是很恐怖的,但是高堂主走到这个位置,顶层也有对眼的人。
大宫主就很赏识他,赏识他自立、无私、做事公正、不搞派系——起码不明目张胆地搞。
有大宫主支持,高堂主哪里会在意张木子?须知他是高阶化修,而张木子不过是区区高阶司修罢了。
事实上,最关键的问题不在这里。
关键是在于,大宫主无意中说过,三宫主对二宫主,是有怨念的,若是由着张木子找到二宫主的下落,说不定找到二宫主的当天,咱北极宫要陨落两位宫主。
当然,这是夸张的修辞手法,但是三宫主落花有意,二宫主流水无情,在北极宫不是秘密。
高堂主就很气愤李永生的态度,三宫主派人找二宫主,我们都能理解,但是一直垄断着跟你的接触,是我们的容忍,你倒端起架子来了?真要交给我办这件事,搜魂什么的不敢说,起码要逼得你交待出来,该怎么找到二宫主。
木雷准证听得又是一哆嗦,合着是北极宫一直想接引,李永生就是不肯答应?尼玛,这也太可怕了吧?这是怎样的绝世天才啊?李永生却是不在意高堂主的威胁,他微微一笑,北极宫一直很照顾我,这个我当然清楚,张道友也帮了我很多忙,可是我真的没想好,要入北极宫。
高堂主冷冷一笑,那你就随我入宫,慢慢地想吧。
他竟然生出了强行绑人的心思,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张木子在李永生身边也两年多了,并没有得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消息。
这恐怕不可能,李永生呲牙一笑,我现在博灵郡教化房供职,高堂主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咦?高堂主忍不住看张木子一眼,你的消息,他不是在上研修生吗?木雷准证就算是白痴,现在也看出来了,北极宫对李永生,那不是一般的关注——或许,还惊动了宫主之类的人物。
张木子面无表情地回答,他确实是在博本,不过他在博灵教化房养正室挂职,现在是脱产上研修生。
哼,高堂主气得冷冷一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尼玛是怎么闹的。
道宫不得干涉红尘事,这是两个体系之间的界限,若李永生仅仅是博本院的研修生,道宫着了急的话,也可以强行带走,就是那句话——此人与道宫有缘。
但是他还有了官身的话,那就真不便强行带走了,这真不是开玩笑,道宫的人着急的话,可以斩杀官吏,随便找个理由就行,比如说此人对我道宫不敬。
想接引官吏,也很简单,只要当事人主动表示,我辞官了,要去道宫做灵修了,官府也不能如何——当事人愿意。
但是想强行带走官吏,对不起了,走到天涯海角,你道宫也得给朝廷一个说法!李永生有了官身,高堂主不得不打消了强行接引的念头,心里更是悲愤莫名:看看你张木子做的好事,当初在他还是本修生的时候,为什么不强行接引走呢?这却是他冤枉了张木子,要知道李永生后来是在朝阳大修堂修习的,她就算想强行接引,也得考虑后果——朝阳大修堂可跟博本院不一样,两者的影响,不可同日而语。
现场的气氛,莫名其妙地僵在了那里。
还是公孙未明出声,打破了僵局,几位,这件事,得知会官府一声吧?这是肯定的,高堂主点点头,又怪怪地看李永生一眼,我要是你,就尽快离开这里,没准官府也要问你法门呢,你能拒绝?李永生微微一笑,再有两三日,我就该走了,反正这神像的香火,上宫还是要查一下的,官府里做出反应,也需要一点时间。
他帮公孙家的诊脉,被这意外事件打断了,但是既然答应了下来,他肯定要做完自己的该做的,才会离开。
他的判断并没有错,北极宫在两天之后,才行文告知了东北各郡的官府:现在民间有祭拜尼莫邪神者,实为西北邪神,望周知,尤以回归黎庶为重点。
西北邪神?东北各郡顿时疯狂地动了起来,这尼玛拜的是真神教啊。
官府对野祀不是特别重视,那是因为道宫在前面扛着,是灵修和香火成神的道统之争,争的是天道——有你就没我。
但是若没有道宫的话,官府对野祀也绝对不会手软,官府修气运,香火成神修香火,本质上是争夺黎庶的信仰,争的是生存空间——你多了,我就少了。
但是面对真神教,官府比道宫还要敏感很多,这是国本之争啊,同样是有你就没我。
西北那边,私下祭拜真神教的不少,官府一直在努力打击,同时还要拉拢分化,这是个长期的斗争,暂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可是东北这边,一直就没有真神教生存的土壤,一旦真的被真神教渗透进来了,不知道多少官员要人头落地。
东北的官府也知道,回归的黎庶里,存在伊万国的暗线,也有悄悄祭拜了国外香火的,一直在致力于调查和打击,不敢有丝毫轻慢。
眼下猛地爆出,信奉尼莫邪神的,根本就是在拜真神教,官府根本坐不住了,打击力度增加了一倍还不止。
公孙家族也遭受了一定的影响,不过官府的压力,对公孙家族来说,几近于无,隐世家族不需要看官府的脸色——反正他们跟北极宫过了明路,有事直接往北极宫推就是了。
北极宫对上官府,也确实摆出了四大宫的架子,我们通知了你们,这就是尽到责任了,至于说我们是如何甄别的?抱歉,我没有告知你的义务!这算是北极宫对李永生的保护。
高堂主就算是再想把李永生抓回宫,也不可能对官府泄露太多消息——那样做,确实是能难为李永生一把,但是当官府意识到李永生的价值,越发重视的话,北极宫该如何自处?不过,李永生也确实到了走的时候,他完成了自己的承诺,替公孙家诊了六十个人的脉——是六十个人,不是五十个。
十块灵石,可以安然落袋了。
就在这时候,西北传来了二郎庙的消息,朱尔寰主持依旧伤重,不能来辽西,希望李大师能拨冗前往二郎庙一行。
公孙家再次拿出十块灵石,希望李永生能前往二郎庙。
这灵石拿得,真的让公孙家肉疼,不过没办法,公孙不器在二郎庙的地盘证真,结下了跨境的因果。
虽然公孙不器也是在那里证真失败的,但是他现在已经开始康复了,而二郎庙的主持动用了镇庙之宝,来保护公孙家的准证,不可谓不用心,此人目前还在生死两难中。
因为公孙不器证真失败,二郎庙派了不平真人一路随行,既是照顾又算是人质,算是给公孙家一个交待,那现在二郎庙需要支持了,公孙家也必须给个回应才行。
什么叫规矩,什么叫果报?这就是了。
为了劝说李永生前往,公孙家甚至表示——族中的四长老公孙未明,可以陪同你一起前往西北,以保证你的安全。
这事儿闹得……李永生实在有点哭笑不得,不管吧,道义上有点说不过去,他也不想被人看做是一个只认灵石的人。
可是要管的话,他自己的事情会被耽误,这一次去西北,不定又会生出多少波折来。
最终,还是京城里传来的消息,让他拿定了主意,公孙族人传过来最新情况:英王镇边的事情,已经进入了朝议的阶段。
当然,此事想要定下来,恐怕还得些时日,不过李永生已经不能在东北等结果了,再呆下去,恐怕先等到的是官府上门,找他问尼莫教的事了。
第五百零七章 拉仇恨的水平英王镇边进入朝议阶段,李永生就不得不走一趟西北了。
没办法,终究是永馨这一世的父亲,便宜老丈人要镇边,他必须帮着争取公孙家的助力。
世间事本来就是这样,你帮别人,别人才会帮你,公孙家此前倒是允诺配合英王了,但是配合和配合,那也是不一样的。
不过走之前,李永生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必须将消息告知永馨。
要不然她在朱雀城等不到他,没准又会胡思乱想什么,回去肯定还要在耳根子边嘀咕。
传消息倒是很简单,辽西有个不小的子孙庙,唤作药王庙,虽然不是北六庙之一,但是影响力也不容低估,甚至有跟玄女宫直接联系的传讯石。
以张木子的面子,借用一下传讯石毫无问题,当然,该出的费用还是要出的——距离这么远,费用可也不低。
不过这一行人里有杜晶晶,她直接请客走了公账,理由也很简单,东北发现了尼莫教信徒,实则是拜真神教的,她传讯宫里,要加以提防。
杜执事目前外出,就是接了赵欣欣的任务,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发现了重大消息,这算是多完成了任务,既赚了好处,节省了时间。
玄女宫接到这消息之后,也多少有点吃惊,不过这个消息查证不难,直接联系一下北极宫,确认一下就行了。
杜晶晶完成了公派任务,同时,赵欣欣也得到了李永生的消息,她很明确地告诉李永生,只管去吧,快去快回。
这倒是符合她一贯的性格,不管李永生去干什么,她的要求都是快去快回,要不说永生仙君和永馨仙子,在仙界是大名鼎鼎的恩爱伉俪。
既然决定要去,公孙家也是将姿态做足了,除了公孙未明,还派出了一名化修以及三名司修——这些人出动,是为了驱策灵舟。
灵舟出动,就是相当快捷了,辽西距离二郎庙,有三四万里的模样,一行人日夜不停地赶路,不到三天时间,就赶到了二郎庙。
当灵舟降落在庙门口的时候,下来的公孙家人,都是一脸的憔悴,既然是还人情,必然就要做足,反正他们也是一路赶来的。
二郎庙出来迎接的是二庙祝,大庙祝和老主持一样,都受伤了,三庙祝就是医主不平真人,目前正在外面为老主持求药,所以撑场面的,就只有区区的二庙祝一人了。
不过庙里出来的化修,可不仅仅是他,还有两名护法,初阶化修姓呼延,中阶化修姓丁。
姓丁的不用说,正是陇右丁家,呼延家则是邽水呼延,中落的隐世家族,秘境已失,是实实在在的半隐世家族。
二郎庙的护法并不止这两家,此次庙中遭遇劫难,是想借地结跨境之缘,因为公孙家赶来了足够的化修,又因为保密,护法们都没有出动。
到现在,二郎庙损失惨重,需要平稳地度过这段缓冲期,却也算不上存续的危机,最多是防宵小算计,保护庙产维护秩序。
所以诸多护法轮流来庙里守护便是,不需要聚起一大堆化修。
相较呼延真人,丁真人不但修为高一点,气势也不凡,不过因为有公孙未明在场,他的身份要稍微差一点。
朱主持目前正在昏睡中,大约还有两个时辰才能醒转,二庙祝将贵客们引到旁边的雅舍里,先安排了住宿。
众人梳洗一番,公孙家的族人都累得够呛,纷纷打坐和歇息,李永生和公孙未明来到雅舍前的亭子里,庙祝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热茶和果品。
然后三人就说起了朱真人的伤情,真人此次重伤,纯粹是因为连续越阶祭用二郎神眼,导致精气流失并且遭到了反噬。
二郎神眼乃是准真器级别的道器,朱真人却仅仅是勉强推上去的高阶化修,可以御使它全力一击,第二击就太过勉强了,可还要假装发出第三击的样子。
尤其糟糕的是,当时围攻公孙不器的两名高阶化修,战力超卓不说,还有合击的法门,朱尔寰勉力发出第二击的时候,遭遇了强烈的反击。
说句题外话,公孙不器能在那种情况下,顽强地坚守,固然是因为他身边准备充分,但是辽西公孙家,也不愧战力强横四个字。
现在朱真人的伤情,已经稳定了下来,但是越阶战斗遭遇反噬,在整个中土国,基本上都是难以善后的。
根基受损修为倒退什么的,实在太常见了,现在朱主持伤情稳定,接下来就是用水磨的功夫来休养,过个十年八年,能恢复到往日的修为,都要欢呼雀跃了。
二庙祝担心的是,朱真人会修为大降,直接降到司修去,甚至影响寿数。
公孙未明则是一脸的歉疚,没办法,这人情欠的不小,前一阵公孙不器生死未卜,他们没有拒绝医主不平真人的跟随,现在三长老开始恢复了,公孙家就该表示出诚意了。
李永生对这种反噬,也没有太好的手段,要是搁在仙界,这点根本不叫个事儿,化修的反噬——化修也能叫修者?分分钟就处理好了。
可是在这里,他修为上不去,天才地宝也不多,治疗朱真人,还真是不容易。
对于二庙祝的期待,他谨慎地表示,没有去查看朱真人的伤情,多的我也不好说。
嘿,有人冷哼一声,却是丁真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些许的不屑,我就不知道你从哪儿来的自信,竟然还敢看了再说……这是反噬,年轻人不要太好高骛远。
公孙未明火了,丁祥云,我公孙家请来的大师,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未明真人,这是我丁家和此人的恩怨,丁真人冷冷地还击,总算还好,他的话虽然不中听,嘴上还肯称呼对方为真人,不过,不称准证,也算是不太在意对方的身份了。
他又看李永生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此人不过是个沽酒的小贩,偶尔治好两个人,却不是凭真材实料,未明真人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公孙未明的脾气却是很大,他冷笑一声,针锋相对地回答,我公孙家该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丁家来指手画脚,也用不着你来掺乎!没错,丁祥云干笑一声,掺乎了你公孙家的事的那位,现在还在静室里躺着呢。
混蛋!公孙未明一听就火了,身形一晃,不见作势就来到了对方面前,抬手就是一掌扇了过去,找揍吗?丁祥云也料到了,自己这话会令对方发火,一眨眼就退到了三十多丈外。
不过公孙未明已经锁定了对方的气息,身形一闪就跟了过去。
丁祥云连闪三次,躲不开对方的追击,不过经过这几次闪躲,他终于抽出了时间,直接将一面银盘祭了出来,挡在身前。
公孙未明一巴掌就扇到了银盘上,不过没起到多大的效果——这是他未尽全力,只想摆出一个教训的姿势。
他也不好尽全力,否则的话,以他和丁祥云的战力,绝对会把这里夷为平地。
公孙未明不是稳重的人,但是公孙家本来就欠着二郎庙的人情,他若是再在这里折腾,未免就太不尊重主人了。
丁祥云当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他祭出银盘的时候,就做好了硬接一记的准备,不成想,对方只是不轻不重地在银盘上扇了一下。
紧接着,公孙未明铁青着脸发话了,你敢再辱我公孙家,莫要怪我大欺小了。
大欺小?丁祥云不屑地笑一笑,不过是差个小境界罢了,你也敢说自己大?但是他还不敢这么说,虽然丁家真的不怕公孙家,对方刚才的身法和掌力,显然是未尽全力,他若执意冒犯,肯定要吃点小亏。
他不是很害怕事情闹大——公孙家没真君,丁家有真君。
但是丁家若是在家门口被人教训,他回去之后,也好过不了。
所以他只是冷冷地回答,我也是好意,并无意冒犯公孙家,只是想提醒一声,未明真人莫被奸猾小人骗了去。
然而,公孙未明虽然暴躁,却一点也不蠢,他淡淡一笑,你丁家才是二郎庙的护法,你若是认为,我请的神医是假冒的,那我只能带着人走了,我公孙家的心意尽到了……你敢不敢让我带人走?自打公孙不器被治好之后,公孙家就欠了二郎庙的人情,但是这个人情真的不好衡量——公孙不器若是不治,谁欠谁的人情,那还不好说呢。
而不器真人能被治好,是公孙家自己的能耐。
所以,公孙未明这就是将了丁祥云一军。
事实上,他也真的有就此离开的冲动——李永生未必治得好朱真人,眼下看来,治不好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正好有二郎庙的护法来扛雷,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反正我公孙家的心意尽到了,你们不信,是你们的事儿。
如果能就此了结因果,他真的宁可再送丁祥云十块灵石——如此卖力地背锅,你辛苦了。
丁祥云愣了一愣,才回过味来:我怎么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不过他也不是好相与的,马上就做出了反应,我只是一个建议罢了,未明真人你不愿意听,那也由你,你总不会认为,这沽酒小贩,真的能治好朱真人吧?第五百零八章 傲慢与偏见丁祥云嘴皮子的功夫不差,不在言语上退缩,还不肯背黑锅。
公孙未明却是更绝,直截了当地发话,你身为二郎庙护法,不让治就明说,担不起责任就滚开,别瞎逼逼。
什么叫简单粗暴?这就是了,其实他说得也很有道理,你不能断定李永生没用,还说什么说?丁祥云面对这样的路数,只能退缩了,二郎庙的势力远不如丁家,但是在周边几十万里方圆,有不小的影响力,他怎么肯扛这个雷?所以他只能冷冷地一笑,未明真人您是准证,说的话一定有道理,我拭目以待,看他如何治好朱真人!这就是将皮球踢了回来——我等他治好朱尔寰,否则莫怪我看你公孙家的好戏。
公孙未明好悬气炸肚皮,可是他对李永生的医术虽然很有信心,但是这种众所周知的难题,还是令他不敢说出狠话。
他忍不住侧头看李永生一眼:你能不能治好呢?当然,光比嘴皮子的话,他是不怕丁祥云的,他心里虽然忐忑,嘴巴一动,就要说话。
不过李永生的嘴巴更快,他已经憋了半天了,丁真人,丁朝晖跟你如何称呼?虽然我很看不起丁朝晖,但他终究是我的族人,丁祥云冷冷一笑,你揪着他的一点纰漏,在玄女宫里大做文章,败坏我丁家的名声,这是我整个陇右丁家的耻辱!卧了个槽的,李永生简直无话可说,好半天之后,他才问一句,你觉得那就是一点纰漏?那还能有什么呢?丁祥云眼睛一瞪,无非是借你分号的名头用一用,你不答应可以直说,但是你为什么,一定要踩着我丁家上位呢?李永生左看一看,右看一看,决定不跟这夯货理论了,杜执事就是玄女宫的,你先问一问她,情况是怎么回事,再来跟我理论行不行?切,没必要,丁祥云很不屑地哼一声,跟着你的人,当然向着你说话了。
李永生的肚皮都快气炸了,合着你的族人说的就是真的,跟着我的人,说的就不可信?这是必然的,丁祥云理所当然地回答,脸上带着浓浓的不屑,莫非我不相信我丁家人的话,要相信你的话才对?卧槽尼玛,李永生第一次想骂人了,你就这么相信血缘亲情?而不相信事实?不过他也懒得跟这夯货生气,那你丁家人在酒家里做虚账,你知道吗?做虚账?丁祥云先是一愣,然后冷冷地一笑,怎么可能,丁家没有那种子弟。
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李永生反应过来了,这厮可能不是不知道某些猫腻,只是碍于家族的面子,不愿意承认,选择性地失明罢了。
没有虚账的由头,他根本不可能跟丁朝晖杠起来!遇上这种只会偏帮的选手,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所以他也懒得说了。
正好,他看到杜晶晶换了一身道袍,走了出来,于是冷笑一声发问,我就像问一句,你这么针对我,或者说丁家这么针对我……丁青瑶知道吗?丁祥云的眼睛一眯,冷冷地发话,你在玄女宫讨生活,就这么称呼一个准证吗?我就这么问了,你待怎样?李永生冷笑一声,丁青瑶都要跟我好好说话,你一个区区的中阶化修,就敢跟我呲牙咧嘴,想过后果吗?她跟你好好说话又如何?丁祥云快要气疯了,尤其是现场还有公孙家的高阶化修,他觉得自己的面子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丁青瑶是丁青瑶,丁家是丁家!丁青瑶是陇右丁家对另一个方向发展的尝试,许多年来,丁家动用自己的资源,做过很多类似的事,目前看起来,她是相当成功的一个例子,已经成为四大宫之一玄女宫的经主。
不过非常不幸的是,她虽然成功了,却没有为丁家带来多少好处——这种情况以前也有发生,毕竟入十方丛林或者四大宫要趁早,多年的道宫生涯下来,对家族的感觉就淡漠了。
这不算什么,丁家距离玄女宫也非常远,可是在丁朝晖去了朱雀城,没有得到帮助不说,反倒是限定了丁家不许入朱雀城。
这就让丁家人恼火了,合着丁家培养你,还培养出个仇人来?事实上,丁青瑶做出那样的反应,也不能说是错,她已经听到了李永生关于丁家作死的说法,她认为确实存在这样的问题,丁家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如此作死的地步。
不过她已经是准证了,当然也没兴趣跟丁家解释那么多——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她阻止丁家往南方发展,是再正确不过的。
坑人的人,丁朝晖却没跟家里说起作死一说——他知道李永生说得对,也不会说。
丁祥云听说此事之后,就对丁青瑶相当地不满,哪怕她是高阶化修,甚至可能成为真君,他也忍不住要嚼一嚼舌头根子。
有种的,你再直呼一下丁经主的名字?后面出来的杜晶晶闻言,顿时不答应了。
尼玛,明明是李永生先直呼的好吧?丁祥云恼怒地看她一眼,翻一翻眼皮,也不说话。
他已经惹得公孙未明不满了,再惹恼玄女宫的话,很没有意思。
关键是丁家虽然对丁青瑶不满,却不能让太多人感觉到,否则就是家丑外扬了。
总之,有这么一个家伙在场,谈话的气氛就受到了影响,二庙祝心系主持的伤情,也没心思干预他们斗嘴——二郎庙还指望丁家护法呢。
不过也没过了多久,小道童就跑来说,朱主持醒了。
李永生去为朱真人诊了脉,又问了一下近来的情况,宽慰朱真人两句,走出了静室。
正像他想的那样,透支加反噬,伤情非常地棘手,其他的医生早就做出了判断。
但他也不是毫无头绪,朱真人这种情况,其实想一想……似乎还有办法解决?要说起来,这种情况他在仙界听说过不少次,修者很容易遇到这种事,而仙界里有那些闲得蛋疼的家伙,专门琢磨过救治手段。
当然,高阶修者救治起来,麻烦要多很多,可是化修级别的修者,在仙界基本上是炮灰一般的存在,各种稀奇古怪的治疗手段,都有人尝试过。
实在是修仙者的寿命太长了,无聊的日子里,总要给自己找点乐趣。
不过李永生遇到类似的事情,一般懒得琢磨那些花招,就是用修为和对症的药材治疗,他听人说过一些,可是压根儿没当一回事——他的医术本来就很一般。
这次下界之前,他主要想的是,如何寻找永馨,其次就是中土国的一些相关势力资料——这是观风使的职责。
其他的事情,他就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没必要,而且他还真没想过,自己能靠行医赚钱——他所懂的大部分治疗手段,都要配合仙界的产物来治疗。
直到到了中土国,他才意识到,这里的不但物产荒芜,医疗手段也相当低下。
反正准备不充分,而他又想将人治好,那就只能苦苦思索了。
丁祥云看着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忍了好一阵,才轻哼一声,斜睥公孙未明一眼。
丁家是二郎庙的护法,对朱真人的伤情,不便幸灾乐祸,但是这一眼的味道很明显:这就是你公孙家认为的神医?公孙未明见了,眉头一扬,就又想发作,不过最终也只是冷哼一声——没办法,这伤原本就不好治,公孙家也不过是尽一尽人事罢了。
杜晶晶和张木子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倒是呼延真人犹豫一下,出声发话,李小友,要不要去看看大庙祝?他也需要帮助。
大庙祝的伤势,比朱真人也不轻,但是相对简单一点,就是纯粹的重伤,两臂骨折,五脏受创,经脉断裂了不少。
不过好的一点是,他没有受到反噬,体内没有道器所蕴含的狂暴的灵气的反噬。
公孙家这次带来了不少天才地宝,二郎庙本身的医术水平也极高,能相对缩短大庙祝的康复时间,康复得越快,经脉越能早恢复,没准会不怎么损根基。
对于治疗大庙祝这种伤势,李永生就更没辙了,他提议可以佐以针灸治疗,刺激肌体活性,不成想却被告知,二郎庙擅长针灸,而且还是佐以药炙的秘术。
这下,公孙未明的脸上也有点悻悻——公孙家可是出了十块灵石,才请动李永生来此的。
灵石出得肉疼,这还是小事,他们能请大师级的郎中来,就算公孙家的诚意。
但是现在,李大师却是一点力都出不上,知道的,明白这伤势确实没啥好研究的,不知道的,没准会以为,公孙家请了蒙古大夫来,不将朱真人的伤势放在心上。
这才叫真正的冤枉。
丁祥云在旁边冷眼看着,见到李永生提的针灸,早在二郎庙的治疗方案里,就又是冷冷地哼了两声。
你这是鼻子有问题?李永生诧异地看他一眼,然后对着二庙祝轻咳一声,我有个新的想法,不过需要你们配合一下。
第五百零九章 新的建议不等二庙祝发话,丁祥云抢着发问,你的建议,能缩短大庙祝的康复时间?丁家作为隐世家族,其实有不错的治伤手段,虽然没有二郎庙专业,但是治疗高阶修者的伤势,也很有点门道,他当然知道,目前对大庙祝的治疗方案,已经是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
他才不信,李永生能想出更好的治疗方式——他其实也知道,这厮在医治病患上,很有些独到的手段,但这种伤势属于硬伤,群医束手无策的事,并不是疑难杂症。
所以他忍不住出声,挤兑一下对方——万一真能挤兑出来点干货,也算他的功劳不是?李永生看他一眼,淡淡地发问,谁跟你说是大庙祝了?不是大庙祝?丁祥云顿时愕然,愣了一愣之后才发话,你说的不会是朱真人吧?李永生根本理都不带理他,直接对着二庙祝发话了,如果能让我看一下你们的二郎神眼,也许我能想到治疗朱主持的办法。
什么?二庙祝惊叫一声,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我们的镇庙之宝!没错,李永生点点头,他当然知道镇庙之宝的份量,不管什么样的势力,能称得上定海神针一般的东西,从来都是秘不示人的。
若不是这次想跟一个真君结下证真的跨境之缘,朱尔寰主持都不可能拿出这东西来。
可李永生打的主意,就是要利用这件镇庙之宝,他面无表情地回答,但是伤了朱主持的,也是这件二郎神眼。
二庙祝顿时语塞,愣了一愣之后,才苦恼地摇摇头,这件事……我是真的做不了主,不过,李大师是否可以说一说你的打算?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回答,我尚未看到二郎神眼,哪里能说得清楚打算?做郎中的没有看到病人,能出方子吗?这个……二庙祝开始为难了,镇庙之宝只在每年的大典时,才会由主持请出来,而且还不对外出示,就连庙里排名靠后一点的司修,都见不到。
只有十年大典,庙里的全部司修才能见到一次这镇庙宝物。
这二郎神眼不但可以用来战斗,还有诊断病情的作用,不过这个功能一般不对外人开放,就是大典的时候帮庙里的人检测一下。
昔年曾有郡守夫人病重,想要用二郎神眼检测,价钱好商量,主持根本不为所动,后来还是呼延家出面作保,郡守夫人缴纳了不菲的费用,才检测了一次。
这还是子孙庙不能跟红尘分开,所以不得不卖省委书记的面子,换给呼延家这种曾经的隐世家族,一郡的郡守想要见识人家的镇族之宝,那是想都别想。
见识过的人,大多都死了。
所以二庙祝根本做不了这主,他倒是不怀疑李永生有什么别的想法,毕竟公孙家也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论影响力,比呼延家族大多了,此次朱真人遭遇劫难,也是为了保护公孙不器,这种时候公孙家敢使坏,那真是以后都不要做人了。
但是做不了主就是做不了主,镇庙之宝只有主持能动,大庙祝都不够格。
公孙未明见他犹豫,就不答应了,我说,物件是死的,人是活的,还不赶紧去张罗?未明准证,真的不是那么回事啊,二庙祝急得叫了起来,不是我不肯答应,这是我二郎庙的镇庙之宝,莫说是我,就算大师兄也不能做主啊。
那我们就真的爱莫能助了,公孙未明大声发话,不是我们不帮忙,而是你们有忌讳,解铃还须系铃人,二郎神眼造成的反噬,李大师要求研究一下源头,你们得提供才行。
公孙家对二郎庙的感觉,那也真是太矛盾了,不管不行,管重了也不行。
身为隐世家族,他们当然更清楚镇宅之宝的可贵,但是治不好朱真人,或者说不能在治疗朱真人的过程中,起到巨大的作用,将来这个人情是真不好还。
二庙祝迟疑好一阵,才低声发话,那我得跟师父请示一下,不过,我看呐……二师弟,一个极为低微的声音响起,不仔细都听不到。
好了,公孙未明及时出声,他刚才说话那么大声,自然是有道理的,他果断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大庙祝好像招呼你有事。
几人才从大庙祝养伤的静室里出来,就站在门外不远说话,讨论伤情声音可以低一点,稍微大点声,大庙祝肯定就听到了。
二庙祝回转房间,只见大师兄斜靠在软榻上,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发话,我觉得……李大师说得有些道理,你感觉呢?二庙祝犹豫一下,点点头,确实有其道理……从原理上讲,不同的道器造成的反噬,肯定是有细微差别的,而二郎神眼跟其他道器又有不同……虽然二郎庙里三庙祝是医主,但是从主持到庙祝,对医道都略有研究。
好了,好了!大庙祝赶忙喝住二师弟,却已经着急得快吐血了,这二师弟唠叨起医术来就没完了,我是说,师父有可能治得好,是吧?二庙祝想一想,微微点头,道理上是可以这么说的,不过其中……不过其中的干碍,就归李大师想了,大庙祝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话,咱们要做的,就是把二郎神眼拿给他,对吧?对是对的,但是……二庙祝明显转不过来这个弯。
你既然认为对,那就够了,大庙祝很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却是因为着急,显得有些气喘,那就让他看看二郎神眼。
这怎么……二庙祝才要反对,可是转念一想,既然大师兄同意,我当然也愿意救师父,不过二郎神眼在哪里藏着,咱们都不知道啊。
我知道,大师兄很干脆地回答,师父苏醒时唯恐不治,将二郎神眼藏处告诉我了,现在我却是要取来了,你一定要将师父治好。
这我哪里……二庙祝一听,就倍感责任重大,他的医术纯粹是嘴皮子功夫,要不我将李小友……李大师请进来,你先问问他,是怎么个说辞?他哪里会有什么说辞,大师兄幽幽地叹口气,道器之微妙差别,造成的后果无异于天壤,他现在如何说得清楚?公孙未明一直竖着耳朵,听这两位交谈,听他俩谈妥了,冲李永生使个眼色,往山下走去,张木子和杜晶晶见状,也跟了下去。
呼延真人和丁祥云,也在听里面商量,他俩虽然是护法,但这是二郎庙内部的事情,不方便掺乎,于是也离开了。
不多时,二庙祝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玉盒,身后还跟着四个司修——这是二郎庙的护院战修,共同保护他手上那个小盒子。
子孙庙的镇庙之宝,还是令众人很好奇的,须知能传承下来的子孙庙,总出现过几名惊才绝艳之辈,以摩天岭为例,邵真人若是没有突破到高阶化修,再加上他以前经营摩天岭那尿性,别看是青龙庙的苗裔,几代之后必然凋敝。
起码是能令高阶化修都咋舌的道器,才称得上子孙庙的镇庙之宝,更别说二郎神眼是准真器级别的。
就是丁祥云本人,也没有见过这东西。
于是大家都站在不远处,看李永生和二庙祝交谈,都是有根脚的,倒也不怕谁生出歪心思,不过除了在场的人,偷袭公孙不器的势力还没有查清楚,大家小心提防,还是必须的。
玉盒打开,里面露出一枚两头尖中间粗、小臂长短的青色梭子,非金非玉,看不出材质,梭身中端最粗的地方,大约有拳头粗细,上面嵌着一个直径差不多寸半的黑色珠子。
李永生也不动手,就站在那里,细细地打量着这大名鼎鼎的镇庙之宝,好半天之后,才出声发问,你能……操控一下吗?这神眼只能本庙心法操控,二庙祝犹豫一下,苦着脸回答,可是我的修为不够……准真器级别的道器,连主持朱尔寰都只能勉力激发两次,而他只是初阶化修,受伤的大庙祝,也不过才是中阶化修。
无妨,李永生摇摇头,我没看错的话,它发挥诊断的功效,大约有初阶真人的实力就够了,想要伤人,你的功力或许真的不够。
咦,你如何知道?二庙祝惊讶地看着他。
他只知道,师父在中阶化修的时候,就能祭使二郎神眼了,至于这宝物到底是什么修为才能御使,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李永生笑一笑,很随意地回答,知道点阵法知识就行。
二庙祝郁闷地撇一撇嘴,心说阵法知识……我知道啊。
不过他还是不想动二郎神眼,而是再次出声发话,这个……再仔细看一看不行吗?李永生想一想,然后摇摇头,有些东西,我还是看得不是很明白。
他想说的是,这个二郎神眼,似乎是有点问题——观风使对医术不怎么精湛,阵法符文,他还是比较拿手的。
第五百一十章 神眼的问题二庙祝果然是不想动手祭使,一个劲儿地推脱,直到公孙未明不耐烦地催促,他才犹豫再三,祭起了镇庙之宝。
二郎神眼虚浮在空中,黑色的珠子上,射出一道雾状的白芒,正正地笼罩住了一名中阶司修——这位是二郎庙的战修。
战修的身体被白光笼罩着,逐渐变得透明了起来,身上的经脉、祖窍、血管和骨骼,也隐约可察,密密麻麻的纹路交织在一起,有点看X光片的感觉。
白芒持续了七八息的时间,二庙祝就看向了李永生,够不够?我的灵气损耗得很快。
呵呵,李永生意味不明地笑两声,然后点点头,可以了,找个地方说两句?二庙祝将二郎神眼收了起来,小心谨慎地放进玉盒里,四下看一看,又捧着玉盒往远处走了七八步,点点头,就这儿说吧,也都不是外人。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紧接着,他就将灵气罩撑起来隔绝声音,看着对方。
李永生面容一整,正色发话,你们这个二郎神眼……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吗?二庙祝眨巴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李大师此话何意?我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吧?李永生不解地看着他,这个镇庙之宝……似乎有了损耗。
他想一想,选择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比喻,就像储物袋用得久了,会有损耗一样。
二庙祝的脸色,逐渐地缓和了起来,他左右看一眼,犹豫一下方始发话,这个……怎么说呢?按理说,我是不该让你知道的。
李永生并不说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二庙祝本来想让对方知难而退,可是看到李大师这架势,大概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想一想前后的因果,他发现自己不说也不行了。
于是他叹口气,此事我也知道得不多,听师父说起过一次,二郎神眼是受过损伤,否则的话威力会更大,上上一代主持曾经尝试修复,不过……未果。
正是因为如此,二庙祝才那么不情愿祭使镇庙之宝,物件使用本来就存在损耗,而这二郎神眼本身又受损,若不是师父伤重,他才不会答应李永生的要求。
至于他刚才为什么会沉下脸来,原因也很简单,他觉得自家的东西受损,除了子孙庙里的人,外人就不可能知道——除非是损坏二郎神眼的始作俑者。
就连他这个二庙祝,对此都不是很知情,一听李永生说,二郎神眼不该是这个样子,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不好的地方了。
直到听李永生拿储物袋做例子,他才知道,自己是误会对方了。
真的误会李永生了?也不尽然,观风使已经看出来了,那二郎神眼是有问题的,但是他总不能说,你家的镇庙之宝,是个破损的残次品。
以他的眼光,不难看出来,宝物上的符箓阵法已经受损,大致是因为灵气输入得过于强猛——没准是哪个真君拿着这玩意儿拼命来着。
本来已经破损的宝物,还要继续使用,损耗肯定要更大一点,怪不得那庙祝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不过李永生的心情也是一波三折,他看出了二郎神眼的祭炼流派,是仙界里七大奇门流派之一,这让他心里有点高兴,朱真人的伤情会比较好处理了。
但是等他发现,宝物是残缺的,心里又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
残缺的道器,发出攻击的时候不但使用灵气更多,更是有输出的缺陷。
待到道器反噬回来,那就更热闹了,根本不是能通过常情来推算的,阵法破损处泄露出来的灵气,不但无序,还可能很狂暴。
所以他现在面临的,是两个问题,想要治好朱真人,先得让二郎神眼恢复正常运转。
李永生仔细考虑一下,才出声发问,要是从治好朱真人,和修好二郎神眼里选一样的话,你愿意选择哪一样?当然是治好我师父了,二庙祝毫不犹豫地回答,然后下一刻,他才愕然地张大嘴巴,眼珠子也快瞪出了眼眶,什么?你说什么?你能修复二郎神眼?你确定没说错?修好谈不上,李永生发现自己出现了口误,少不得更正一下,确切地说,这个东西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不过呢,必须对这个东西做出些处理,才能治疗你师父。
二庙祝这次理解能力爆表,直接秒懂了,你是说要对神眼动手脚?素质,素质啊!李永生很无语地摸一摸额头,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那不可能……二庙祝刚要拒绝,却是想起了大师兄的叮嘱,相较师父的伤势,其他都是次要的,于是又硬生生地改口,如何对宝物动手脚?咱们能好好说话吗?李永生有点不高兴了,我要摆个阵势,在温养二郎神眼之后,对你的师父进行治疗。
温养?二庙祝惊得叫了一声。
好了,公孙未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很不高兴地发话了,李大师对阵法的研究,也很有一套,你不该信不过他。
二庙祝又是一惊,撤去了灵气罩,看向公孙未明,一脸的无奈,未明准证,我们说话是撑起了灵气罩的,您这也真是……谁让你不走得远点说呢?公孙未明施施然走过来,很无所谓地回答,这家伙无赖起来,真没有高阶化修的体面,我就是会读唇语,你又没让我闭眼。
二庙祝无奈地翻个白眼,公孙未明却是一抬手,又放出一个灵气罩来,转头看向李永生,一脸的欢喜,李大师,你真的能修复这二郎庙的镇庙之宝?李永生微微颔首,这个东西是要温养的,起码十年才能见功,当然,若是用灵石温养的话,数百块灵石,一年左右也就差不多了。
二庙祝忍不住了,他出声吐槽,李大师,我知道您医术精湛,精通阵法,没想到还能修复宝物,您不觉得,您这个年纪,会的东西,有点太多了吗?他一直是很尊重李永生的,哪怕是丁祥云态度比较恶劣,但是他心里觉得,公孙家不至于这么不靠谱,而且公孙未明也悄悄地跟他说了,此人救治了公孙不器。
公孙不器的伤情有多严重,二庙祝也心里有数,事实上,公孙家人来接公孙不器走的时候,态度是相当恶劣的,好端端的一个准证,借地证真就证成这样,谁都要恼火。
他们非常怀疑,是二郎庙泄露的信息——总不可能是公孙家泄露的。
二庙祝愿意尊重李大师,但是现在,李大师的能力,很显然超出了他的想像范围,那么冒犯一下也顾不得了——上上一任的主持,是巅峰化修,人脉极广,也没有修好宝物。
哈哈,公孙未明得意地仰天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然后才又看向李永生,李大师,那么朱主持的伤情,你也有把握治好了?这可是难说,李永生摇摇头,缓缓发话,我能保证他好转得快一些,仅仅如此……这个破损的二郎神眼,带来了很多不确定因素。
既然公孙未明会读唇语,也没必要再隐瞒二郎神眼受损的事实了——这消息一旦传出去,肯定是对二郎庙不利,但是以李永生跟公孙家的关系,就算公孙未明不会读唇语,二郎庙也相信,公孙家早晚会知情。
总之是能让他好转,这就是好事,公孙未明心里真的是太痛快了。
自打公孙不器好转之后,公孙家族的心情就好了不少,但是紧接着,一个问题就摆了上来:该怎么偿还二郎庙的人情?请李永生来,其实是公孙家表明态度的一种方式,并不是说他们对他真的有多大信心,现在可好,李永生不但能帮朱真人疗伤,还能帮二郎庙修复破损的二郎神眼。
以公孙未明的眼力,当然也看出来了,李永生对修好二郎神眼的信心,比治好朱真人的信心还要大。
这似乎有本末倒置的嫌疑,但是……真的是本末倒置了吗?公孙未明做事虽然不靠谱,但是他这个位置决定了,他的眼光还是要比旁人高一点。
对一个注重传承的势力来讲,核心人物固然重要,但是足以左右势力存续的重器,更为重要,公孙未明认为,修好二郎神眼,甚至比治好朱真人还重要。
这种比较只是一种认知,没有什么标准可言,朱真人也许不会认同,但是认同的可能性更大。
尤为关键的是,想要帮朱主持调理伤势,还必须得温养二郎神眼——捆绑销售来的。
就算朱尔寰更看重自己一些,面对这种情况,首先考虑的,也是要怎么先处理镇庙之宝。
公孙未明目前唯一要考虑的,是这个镇庙之宝在修复好之前,能对朱主持做出多大的帮助,毕竟这二郎神眼温养十年不算长,可是朱真人的伤势,却拖不了十年了。
李大师,咱们温养二郎神眼多久,就可以帮朱主持疗伤了?第五百一十一章 修复神眼面对公孙未明提出的疑问,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起码得三天。
三……天?公孙未明好悬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的不是三年吧?李永生微微摇头,这个二郎神眼,说起来是破损了,其实也就是损耗过大,阵法并没有完全被损坏,也就是说,稍微温养一下,就能起到作用。
咱说话能有点水平吗?这下,是轮到公孙未明不舒服了,他眉头一皱,永生……啊不李大师,稍微温养一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二郎庙这么些年了,也没有温养过。
你说得太轻松,别人不领情啊。
肯定不容易,李永生在关键时刻,肯定撑得起来,事实上,他本来就很有底气,这方面能跟我比肩的不多,要不然轮不到我说这个事,未明准证你未必知道。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但是在他没表现出修不好二郎神眼的时候,谁也不敢对此提出异议。
丁祥云见他们越说越热闹,也凑了过来,公孙未明有意促狭了一下,将灵气罩撤掉,大声发话,李大师,救治朱真人,还非你不可,你可不能藏私哦。
丁祥云听到这话,顿时就气儿不打一处来,他冷笑一声,藏私?那也得有私可藏才行。
他的话说完,也不理那俩,而是直勾勾地看着二庙祝。
二庙祝在他的注视下,勉力地笑一笑,却是没有说话。
咦?丁祥云好奇了,其实他也猜得到,三人在这里神秘地嘀嘀咕咕,肯定是在商量重要事情,但是他真不相信,李永生在看过二郎神眼之后,就能给出治疗方案来。
所以他再次发问,二庙祝,治疗方案你方便说一说吗?大家也好细细参详一番。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朱真人的伤势,令太多人棘手了,一旦出个新的方案来,大家必然要探讨一番,这就是一声们遇到疑难杂症时说的会诊。
不是你说如何治,就能直接出手治疗的,其他医生有资格对治疗方案发出质疑。
二庙祝尴尬地笑一笑,这个嘛……方案却是不便明说的。
他总不能说,我们的镇庙之宝出了纰漏,是个残次品,这话一出口,整个二郎庙的声威,都要受到严重的影响。
何真人,丁祥云脸一沉,连庙祝都不称了,你是否觉得,我丁家是否有点多事?丁家是否多事,我们不便说,但是你肯定是有点多事,公孙未明抢着发话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你莫非以为,自己的医术还要强过二庙祝?总是一人技短,三人技长,丁祥云并不会因为一句话退缩,他炯炯有神地看着二庙祝,何真人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吧?二庙祝都被逼到悬崖角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理我当然是懂的,但是……此间关碍甚大,我却是不便说的。
丁祥云顿时愣在了那里,他看一看二庙祝,又看一看公孙未明,然后狠狠地瞪一眼李永生,呆了好一阵,一转身甩手愤然离开了,既然你都不在意,我多的什么事?事实上,不光是他,就连张木子和杜晶晶,也非常好奇李永生跟二庙祝说了什么。
但是李永生不可能泄露出秘密,否则二郎庙绝对会怨恨上他,两女对此恼怒异常。
二庙祝离开之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三庙祝、医主不平真人,紧接着就再次去看望了重伤的大师兄。
有意思的是,不平真人正在三百里外,跟别人交流一些事情,原本他是想再往西走一走,弄一种天才地宝回来,接到庙里的传讯,用了半天的时间地就赶了回来。
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戌正时分了,却是连饭都没顾得上吃,拉着二庙祝再次赶到了大师兄养伤的静室。
三大庙祝很快就统一了认识——不管能不能成,此事要瞒着师尊!他们非常担心,朱主持宁可自身不保,也不让对镇庙之宝动什么手脚——万一有什么闪失,他就是二郎庙的罪人。
可是三个弟子对师尊都尊敬得很,觉得冒这一点风险,是非常值得的,好歹也是公孙家请来的高手,有整个公孙家做背书。
尤其是医主不平真人,他的医术最为精湛,更是亲眼看到李永生如何救治公孙不器的,要说三个弟子里,他是最支持这个方案的。
至于李永生在见到二郎神眼之前,表示出了对朱真人的伤情束手无策,三庙祝完全能理解——该想的法子,大家都想到了,就算搁给是他,也没有更好的建议了。
二庙祝本来还是有点忐忑的,但是最后,他也想通了:就算师父的伤情好转不了,只要不恶化就行了,万一……万一镇庙之宝能修好,就怎么都值了。
于是第二天,三个师兄弟就将李永生请了过来:你先温养三天二郎神眼,然后给师父治一治,我们看一下效果之后,再做决定。
这温养可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而是要拿出大批的材料,尤其是温养三天就能治疗,灵石是必不可少的,李永生表示,起码要十六块灵石才够。
听说需要这么多灵石,连不平真人都咋舌不已,二郎庙要出的阵法材料就已经不少了,其中有不少罕见的东西,现在还要再出灵石?三天十六块灵石,合着一天都不止五块灵石了,温养一年下来,还不得一千大几百的灵石?不过还好,他很快就得知,这十六块灵石,三天使用不完,差不多也能顶半个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算这样,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关键时刻,公孙未明又表态了,这十六块灵石,公孙家出了,他不可能几百块灵石全部包圆,但是在试验阶段,出这点灵石还是没有问题的——既然你们有所怀疑,那这灵石我们出了。
三个庙祝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下来。
然后丁祥云就很奇怪地发现,李永生一行人,跟那师兄弟三人躲在一起嘀嘀咕咕,然后进了一处石窟中,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而他和呼延真人虽然是二郎庙的护法,却被排斥在外不得与闻。
这令丁祥云十分地不爽,但是呼延真人却看得很开,这是二郎庙的辛密,张木子和杜晶晶虽然也是外人,但是那俩跟李大师关系好。
二郎庙知道,就算让不让她俩参与,她俩十有八九都会知情,那就没必要拦着了。
事实上,杜晶晶和张木子也非常期待,李永生能布出什么样的阵法来,他曾经布置的六合阵,可是激发了五行生灭大阵的,张木子更是亲眼看到过他,在巴蜀的冰洞布阵。
李永生布阵,大约用了一个时辰,刻画阵法,却是用了大半天。
不光是三个庙祝,公孙未明、张木子和杜晶晶全都挤做一堆,看他刻画。
李永生终于刻画完成之后,才笑着一拍手,这便没问题了。
待他起身,看到众人依旧死死地盯着玉符,似乎是想要记下上面的纹路,他怔了一怔,才又笑着说了一句,你们记住这个也没多大意思,这个阵法是专门为修复此物用的,放到别处没用,哪怕二郎神眼修复好了,若是再次损毁,也用不到这个。
然后他就布放阵基去了,直到他激活阵势,众人才从惊愕中醒转过来。
十六块灵石的灵气,疯狂地涌向了二郎神眼,没有半点溢出,仿佛空中有个无形的罩子,死死地封锁住了灵气。
然而在这个罩子里,灵气虽然浓郁,却不均衡,而且还在诡异地流动着,这一点,通过扭曲的空气,能看得清清楚楚。
张木子和杜晶晶看得目放异光,公孙未明嘴巴微张,差一点连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而三个庙祝,则是只有震惊了——大庙祝激动得差点从软榻上跳起来。
这时,就算李永生再吹牛,他们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置疑。
这是怎样的奇才啊,居然能修复准真器!好吧,修复准真器不是没人做得到,但是对着准真器,能有针对性地做出修复,并且独立地设计阵法,实在是令人无语了……中土国有第二个人做得到吗?这里面需要海量的知识,而且有相关的传承体系,就算是这样,李永生也实在太年轻了——这不是奇才,这是妖孽,简直是要逆天啊。
公孙未明都生出将此人掳回家族的冲动了,有这么一个妖孽在,公孙家再也不用担心道器的制造和破损了,而且还能交好其他势力,这么一个妖孽,本身就是战略性资源。
当然,他能做的,也只是想一想罢了,掳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张木子和杜晶晶眼中异光连闪,显然也是打着类似的念头。
倒是重伤的大庙祝,最先恢复了过来,他躺在软榻上,冲着李永生微微颔首,笑着发话,不愧是大师,不但能医人,还能医器,总算是知道,什么才叫惊才绝艳了。
二庙祝的眼珠不住地转着,心说虽然有这些异象,二郎神眼真的能修复好吗?第五百一十二章 事急从权接下来,除了大庙祝离开了石窟,一群人在石窟,整整等了三天,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外面关注此事的丁祥云,急得坐卧不安,就连一直沉默寡言的呼延真人,眉眼间也多了一丝躁动——里面隐约有灵气波动,不知道在做什么?待到二庙祝捧出玉盒的时候,就是傻子也猜到了,那些人一定是对二郎神眼这镇庙之宝,做了点什么。
然而,这令他俩越发地好奇起来了,三个庙祝,怎么就有胆子,对这宝物动手脚?当然,出手的肯定是李永生,这根本是不需要猜的,但是正是因为如此,两人才会更想不通:这师兄弟三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竟然就相信了这个年轻得令人发指的家伙?然后他俩就接到了二郎庙的邀请:请他们在医治朱主持的时候,帮忙护法。
虽然之前被排除在外,两名护法却也顾不上多计较,他们更想知道:李永生拿出了什么样的治疗手段,二郎神眼在其中又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二郎神眼被请到了朱真人静室的外面,然后主持就在沉睡中,被人抬了出来。
紧接着,却发生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在众目睽睽之下,三庙祝不平真人直接出手,用封镇针封了朱尔寰的神庭祖窍。
呼延真人见状,忍不住问一句,不平道友,你这是……要干什么?不平真人轻描淡写地回答,要用神眼救治师尊了,万一他中途醒转拒绝治疗,反倒不美……这主意是我们师兄弟三人拿的,回头他责罚,我们也认了。
呼延真人和丁祥云闻言,默默地点头,三庙祝此举,是对师尊的大不敬,朱尔寰若是知道此事,废除其修为赶出子孙庙都是正常的。
但是没办法,朱真人若是真的醒来,确实有可能暴怒,并且拒绝继续治疗,三个弟子为了救治师尊,也只能事急从权了。
在注重长幼尊卑的社会里,这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接下来,二庙祝开启了防御阵,两名护法也开始戒备,事实上,就连杜晶晶和张木子,都掣出了兵器,防备可能出现的突然偷袭。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二庙祝出手,再次祭起了二郎神眼。
才一发动,他就忍不住惊呼一声,果真……是不一样了,咳咳。
作为三个弟子里唯一祭使过二郎神眼的人,二庙祝也是唯一有资格做出判断的。
此前那次祭使,他已经感受到了宝物的神妙,只不过那次害怕损伤宝物,他没有祭使多长时间,就以灵气不济为由停了下来。
这一次,他是确确实实地感到了,此番祭使,比上次要轻松一些,似乎也圆转了一些……总之,那是一种微妙的感觉,说不出来,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二郎神眼确实在发生着变化。
朱真人躺在榻上,整个身体都被神眼发出的白光笼罩着。
李永生则是手持针匣,来到了榻前,手起针落,开始为朱主持针灸。
二郎庙的针灸是秘术,但是眼下这种时候,还只能由他来针灸,因为他要行的针,二郎庙的人根本不会下。
没错,这就是他治疗朱主持的手段,借用二郎神眼的道器之力,修补受损的躯体。
其实这个原理是很简单的,朱真人遭遇的反噬,是来自于道器之力,而他体内也残存了这种能量,聚积在经脉断裂之处,以及各个受损的部位。
还有一些道器之力,在体内游走着,这股力量跟体内的灵气不尽相同,两者不能相融。
而李永生的做法就是,等二郎神眼祭起来之后,利用这温润的道器之力,将朱真人体内的狂暴的能量抚平,然后再通过针灸的刺激,将这些能量,吸收转化为增益人体的能量。
也就是说,将坏事变成好事,为恶的东西,变成了臂助。
这道理,三个庙祝一听就懂,也认为具备这样的可能,但是真要动手,就连医主不平真人也表示:这手段我是真的不会,还是李大师你来吧。
这样的针灸,考的不仅仅是手法,更考校眼力。
二庙祝稳稳地祭使着二郎神眼,其他人则是一边戒备着,一边看着李永生施针。
这些人中,感觉最震撼的,当属不平真人,他的医术在二郎庙里,是仅次于主持的存在。
在二郎神眼的白芒笼罩之下,朱尔寰体内的情况,也隐约显现了出来。
不平真人没有祭使过二郎神眼,但是对神眼的探查,如何做出相应的判断,他已经琢磨过很多次了。
所以对于朱主持体内情况的变化,以及李永生的行针水平,他看得比较清楚。
看了好一阵之后,他忍不住轻喟一声,心随意动、圆转自如,手法却又不拘一格,李大师的针术,真的可谓是中土国当之无愧的第一!此前在京城,他曾听汤姓的女司修言,说李永生的针灸独步天下,他当时甚至没兴趣质疑——针灸的流派多了去啦,谁敢说自己是第一?要说药炙行针,二郎庙也能争一争第一。
但是现在看李永生行针,随意得很,部位随便扎,先后也没什么顺序,都是信手拈来,直刺捻刺震颤,也是相互掺杂,没有一定之规。
他扎得随意,使用得都是一些简单手法,却又极其有效地修复着朱主持的伤处。
这样的手段,令不平真人叹为观止:所谓的大道至简,不外如是!他身为二郎庙医主,最是明白针灸的本源,从严格意义上来讲,针灸从来就不该有一定之规!人们总结出的各种针灸手段,那都是符合医理,大范围内适用,但是具体到每个单独的个体身上,并不一定是最合适的选择。
用地球界的一句话来说就是: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何况是人?哪怕是七曜天衍、九凤齐鸣这样的顶尖针法,阐述的也是一种医理,好的郎中,会根据受术者的不同,稍微做出调整。
而李永生的针法,就是真真正正的因人施术,还能根据伤者的反应,及时做出调整。
事实上,不平真人的评价,也不能说不对,李永生的医术一般,针灸水平也就是那么回事,可是他现在的行针方式直指本源——不好看,但是最有效。
丁祥云一直在小心戒备着,同时也在注意李永生的行针,以他那点可怜的医术水平,根本看不出哪里精妙了——说良心话,他都看不懂二郎神眼下的朱真人的身体状况。
一般人感冒发烧跑肚拉稀,自己会去药店买点药,但是指望他们看得懂核磁共振的片子,那是做梦。
闻言,他忍不住又出声了,不平真人,我怎么看他是乱扎的?你不懂,不平真人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的心思,全在欣赏李永生行针的手法上。
好久之后,他才又说一句,这是我这辈子看到的、最接近于道的针灸手法!几近于道!这是无上的褒奖,就像简单神医的方子一般,简单,但是直指本源。
丁祥云听到这话,顿时不言语了,心里却还忍不住嘀咕一句:尼玛,有本事你以医证道!不平真人根本顾不上理他,他如痴如醉地看着,深深地沉迷了进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二庙祝的声音响起,老三快点,我要顶不住了。
不平真人不敢怠慢,运转灵气准备接手。
然而这一运转灵气,他才骇然地发话,自己的灵气已经去了三成,我看得这么用心?原来他在看李永生行针的过程中,脑瓜在不住地转动着,看到后来,忍不住运转灵气,模仿着李永生的施针——此处原来该如此,不过……我若是他,下一针该怎么用?不知不觉间,堂堂的初阶化修,竟然已经用掉了三成灵气。
喂喂,三师弟,二庙祝忍不住出声提示,你祭使神眼的时候,千万不敢再分心了。
不平真人猛然警醒,当然也知道分寸,于是强令自己耷拉下眼皮,不再看李永生行针。
祭使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发问了,这针灸还得有多久?差不多还要再有三个时辰,李永生头也不抬地回答。
我最多能再坚持半个时辰,三庙祝哀嚎一声。
轮着来吧,公孙未明出声宽慰他,实在不行,我可以给你输入灵气。
二郎神眼需要二郎庙独特的手法,才能祭起来,现场能祭使的化修,不过是两个人,而祭使这玩意儿,又需要大量的灵气。
那么旁人帮忙输入灵气,也是不得已的选择,靠着自身恢复灵气,实在是太慢了。
当然,使用药物或者灵石迅速恢复灵气,也是可以的,不过那是拼命的手段,容易伤根本。
帮一个准证梳理伤势,需要多少灵气?答案是很恐怖的,二庙祝和三庙祝各自服用了一次回气丸,公孙未明的灵气消耗了大半,就连丁祥云也耗去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灵气。
继续消耗下去的话,大家就都受不了啦,毕竟还得有人护法。
还好,在行针五个时辰之后,李永生喊停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几近于道李永生喊停的原因,其实主要是因为,二郎神眼快扛不下去了。
经过三天的温养,神眼恢复了一点威能,但是再这么折腾下去,神眼很可能重返以前的状态,这可不好。
一旦恢复以前的状态,再次温养,难度会变得更大,这个东西有点像电池的记忆效应。
否则的话,这个针灸是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的,朱主持虽然伤重,那也是准证,身体绝对吃得消的,倒是一直针灸的李永生,可能会先扛不住。
针灸也是个体力活,尤其还需要对灵气的运行做出预判。
三庙祝将师尊送回静室,悄悄地将封镇针取了下来。
然后,二庙祝捧着玉盒,继续温养二郎神眼去了。
不平真人则是扯着李永生,直接跪了下去,李大师,收我做你的医术弟子吧。
子孙庙是非常讲究师徒传承的,但是他们并不排斥就某一个专门的行业,拜相应的师父。
不平真人就是这样,他本是二郎庙的人,还是三庙祝,但是二郎庙虽然以医术出名,最终还是以独门修行手段为主。
他若是敢拜其他修行流派的人为师,绝对要受到来自二郎庙的惩罚,但是医术却是例外。
李永生手上用力,死死地拽住了对方,不令他跪下。
理论上讲,他是拉不住不平真人的,毕竟一个是初阶司修,一个初阶化修。
但是撇开李永生是个变态不提,不平真人也不敢真的用力,那样的话,就不够恭敬了,而且他现在体内的灵气,也匮乏得很。
好了,李永生苦笑着发话,不平真人,你好歹也是二郎庙堂堂的医主,拜我为师,岂不是要将我凌驾在二郎庙医主之上?我实在愧不敢当。
他对自己的医术心知肚明,就是个半吊子水平,偶尔出出手还行,但是真要讲述医理,或者说像普通郎中一般,坐馆救治病人,绝对会闹出一些常识性的笑话。
当然,他也不能说自己医术不行,一来有点没面子,二来就是:所谓的大道至简,其实是没有错的,只不过他对这个位面的医疗传承不太熟悉。
他的价值,体现在对本源的了解上,而不是传授符合本位面认知的医理。
但是不平真人不吃他这一套,他很固执地表示,血雾先后,达者为师,我拜你为师,也是增益二郎庙的底蕴,旁人又能说些什么?好了,旁边的张木子看不下去了,出声发话,李大师是有根脚的,不平真人,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的。
开什么玩笑?若李永生是瘸真君看好的接班人的话,你二郎庙的庙祝拜了他为师,岂不是要凭空生出点事端来?不平真人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根脚是根脚,我只学医术,想必是无妨,医者之间,原本就该多沟通,而且我看李大师不但会医人,还会医器,没准还会医国,所以医人之术的传承,未必就是他的根脚。
不得不说,他的眼光是非常毒辣的。
李永生是肯定不会收他为徒的,所以闻言也是淡淡的一笑,我年纪尚轻,若是此刻就收徒,岂不是应了医者不自医的说法?须知自大也是一种病。
他如此说,就连不平真人也没话了,良久才叹口气,失魂落魄地发话,唉,如此精妙的医术,如此精妙的针术,几近于道啊……李永生笑一笑,道可道,非常道,我施针时你可以细细观看,至于能看出多少,那就看你的机缘了。
他这话看似没多大让步,其实已经很难得了,针灸之术不怎么怕别人旁观,但是同时还有二郎神眼辅助的话,也能看清楚很多机理了。
半个时辰之后,二郎庙主持朱尔寰幽幽醒转,奇怪,居然有些饿了……咦,你们这是给我吃了什么?怎么感觉伤势好了不少?看护他的正是二庙祝——没办法,别的小道童根本没胆子在主持前面撒谎。
他笑着回答,就是您见到的那个李永生,他用九凤齐鸣针法,在您身上行针来的。
撒谎不能满嘴跑火车,真假相伴才是王道,他甚至做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真的好处很大吗?嗯,朱尔寰微微点头,他虽然重伤,但终究是高阶化修,医术也极为高超,稍微体察一下,就知道自己被针扎过,而且不是二郎庙手笔。
又内察了一下,他颇有点惊讶,低声喃喃自语,奇怪,九凤齐鸣针法,能做到这样的程度?然后他一摸自己的额头,才又苦笑一声,这李大师,是不是有点小家子气了?居然还封镇了我的神庭……怪不得我醒不来。
医者中有大公无私之辈,也有敝帚自珍之流,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其实敝帚自珍未必全是坏事,所传非人的话才更糟糕。
嗯,二庙祝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心说您能这么想就最好了,省得我再编谎话骗您。
朱尔寰的精气神,明显地好了一些,他用了点灵谷之后,猛地突发奇想,这针术的奥妙,还果真神奇,你能不能跟他说一声,下一次不要封镇我?这个嘛,二庙祝面现难色,才要拒绝。
猛然间,他又听师父说道,这样也不好,要不下一次让不平来封镇我,用封镇针使醒神针法……我不偷他的艺,就是单纯的好奇。
二庙祝默然,半天才幽幽地叹口气,李大师……非常小肚鸡肠,只怕他不喜,而且,万一被他看出醒神针法,咱们该如何自处?此刻,石窟外的李永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
朱尔寰愣了半天,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二郎神眼第二次温养的时候,众人的关注就少了许多,大部分人已经能猜出,李永生大概是对神眼临时做出了什么改动,让它能在短时间内,发挥出救治朱主持的作用。
还没有人异想天开到去猜测,他可以修复二郎神眼——事实上,知道神眼受创的人都没几个。
不过不管怎么说,终究涉及到镇庙之宝,关注少了,戒备却少不了。
呼延真人和丁祥云作为护法,还是要随时准备战斗的。
不过现在的二郎庙,警戒已经放出了三十里,百里之内眼线无数——很多人都是普通的黎庶,平日里受过二郎庙的救治,就成为了二郎庙的信众。
普通人的力量虽然小,但是无处不在,这样一张天罗地网的覆盖下,很难有大股势力悄然进入。
去了好奇心之后,两名护法还是比较放松的,丁祥云虽然还是看李永生不顺眼,但是不平真人都要跪求拜师了,他当然也不会再贬低其医术了——那是自取其辱。
少不得,他就要跟呼延真人感叹一下,这李永生的手段,也真的邪门了,不知道将二郎神眼改成什么了,你说要是不平真人不弄昏朱主持的话,朱主持见了,会不会气死?不是这样吧?呼延真人闻言吓了一大跳,怪怪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告诉朱主持吧?说实话,丁祥云还真有这么个念头,不过想一想之后,他还是颓然摇摇头,算了,如果这种改动,真的能救治老朱的话,我捅出去,岂不是白白得罪了三个庙祝?在第二次温养的三天里,朱真人情况,确实有了明显的好转,他清醒的时间,都大为延长,而不是需要通过睡觉,来弥补精神的不济。
这种现象很常见,因为这是首次治疗,朱真人的身体太糟糕了,所以第一次的效果奇佳,以后的治疗效果,就会慢慢减弱。
等到他开始康复时,这治疗效果会极大地降低,成为水磨功夫——到那时,有没有神眼帮助,意义都不是特别大了。
当然,在这三天里,对朱主持的常规治疗手段,依旧在继续进行着。
朱真人也发现了自身情况的明显好转,而二庙祝和三庙祝不可能时时陪着他,所以他尝试问一下道童们,那李永生的针法……你们有什么感觉?道童们的感觉?那就是被吓坏了——三个庙祝不许我们跟您说啊。
他们不敢说,又不敢骗老主持,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我们不太懂,不过医主说了……李大师的医术,几近于道!几近于道?朱主持又被吓了一大跳,他当然知道这样的评价有多高,不可能吧?只是九凤齐鸣针法而已……他真是这么说的?真是有点不服气啊,他知道九凤齐鸣的针法牛,桂一男死后就成为绝响了,但那也仅仅是绝顶针法而已,说什么几近于道,一套针法还真不够格。
尤为令他郁闷的是,三徒儿可是还没这么评论过自己这个师父!道童心里忐忑,却是不敢回话,他们位置低下,不管是主持还是三个庙祝,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朱主持等了两天,不见李永生来行针,少不得又将二徒弟喊来,针灸不是应该持之以恒的吗?李大师这两天怎么不来行针?二庙祝叹口气,面无表情地回答,他说行针一次,很伤元气,要休养几天。
第五百一十四章 暴露了二庙祝是真的不敢有任何表情,师尊可已经是高阶化修了。
他随便装出一个表情简单,但是万一弄巧成拙,就不美了。
那可是麻烦他了,朱主持叹口气,想一想之后,又出声发话,多休养几日也是无妨。
他才想着体谅对方一下,结果第二天一觉睡起来,感觉身体又好了不少,然后他认真感受一下,果不其然——又在睡梦中,被人针灸了。
更令他郁闷的是,神庭显然又被人封镇了。
这尼玛还没完了?朱主持心里很不平衡,你敝帚自珍,我能理解,但是你哪怕是趁我醒着的时候,直接表明封镇的意思,我也能接受,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封镇,这算怎么回事?不过三个徒儿都没表示出异议,想必……另有说法?朱主持本有心请来李永生,一来表示感谢,二来也说一说这个事情。
但是对方趁人沉睡的时候封镇,显然是不欲声张此事,他贸贸然点明的话,也不是做人的样子,本来是个好事,反倒弄得不好了。
与此同时,李永生在跟三庙祝交谈,你好好看我的针法,我最多再行一次针,就要离开了,你若还是掌握不到精髓的话,你师父就只能慢慢将养,或者随我南下了……嗯,还得带上二郎神眼。
我哪里能掌握了精髓?不平真人愁眉苦脸地回答,李大师你只管留下,南方有什么事情,我二郎庙倾尽全力,也要帮你办了。
是永馨希望我早点回去啊,李永生颇有点无奈,我在朱雀城小有基业,博灵郡也即将受到三湘乱局的影响,我的道友还在那边,你懂的……道友本来只是个称呼,是个中性词,就像地球上的小姐一样,但是非常不幸的是,现在的中土国,道友前面没有冠以姓或者名的话,这二字也就代表了其他含义。
三湘乱局?不平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你还真是管得多啊。
不过涉及伴侣的事情,他倒是能理解,谁都年轻过,他想一想之后发话,我二郎庙可以派出最少一名化修和十名司修,帮你前往南方办事,也愿意为李大师支付诊金……不拘多少。
此前李永生的费用,都是算在公孙家的头上,现在人家要离开了,公孙家不可能拦得住,那他也只能拿出空白支票来——说吧,你打算在上面填多少?你这人,李永生气得笑了,这真不是诊金的问题,你觉得我差钱吗?在写出《拯救战兵雷锋》之前,你是差钱的!不平真人非常确定这一点,因为他已经打听到了太多关于李永生的事情。
不过自写出那个话本之后,李永生奇迹一般地崛起了,不但修为蹭蹭地往上涨,钱也越来越多——当然,麻烦也越来越多。
但是他不可能跟李永生顶牛,只能苦笑一声,咱慢慢聊,万事都好商量,实在不行,我再央个化修去南方,你看可好?对现在的二郎庙来说,请化修去南方,根本不可能使用庙里的力量,只能去找护法,所以说用央这个字,一点都不过分,本来就是央求嘛。
李永生听到这话,也是无奈地一叹,好吧,先看第三次治疗的情况吧。
若是你能学会手法,那是最好不过的。
第三次治疗,依旧是不平真人出手,用封镇针,将沉睡的朱主持的神庭封镇了起来。
李永生依旧施施然地行针,为了让不平真人看得真切一点,他刻意放慢了一点速度。
然而,大家的没注意到的是,在为朱主持翻身,给背部扎针的时候,李永生施针的手,在空中微微顿了一顿。
第三次扎针,依旧很顺利,朱尔寰的情况,在进一步好转。
甚至他在行针之后,过了一炷香时间,就醒了过来。
对不平真人来说,今天是个非常难熬的日子,因为他尚未学到李永生行针的精髓——他真的是很努力地在学了。
紧接着,令他更难熬的事情发生了,朱主持着人将他唤了过去。
师父的第一句话,就令他心肝儿乱颤。
朱真人躺在病榻上,微笑着发话,我以为是李永生封镇我的,没想是你,我的得意弟子啊……封镇师父的感觉,是不是特别好?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没有,不平真人吓得直接就跪了,真的跪在地上了,师尊对我们有大恩,何来大仇?朱真人微笑着发话,你们小的时候,我管得太严了呢。
小孩子不懂,就该教育的嘛,不平真人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出手封镇您,实在是……想必您也知道了,我们在用神眼为您疗伤,怕您不同意。
朱尔寰嘿然不语,他这次是装睡,同时还准备了防封镇的手段,想要一解心中困惑。
他没想到的是,封镇自己的,竟然是自己得意的三弟子,用的是二郎庙的封镇手法,如此一来,他逃避封镇真的不要太轻松。
然而他更没想到的是,二郎神眼竟然被这几个混蛋拿来治病。
若不是他心里的好奇太多,恐怕当场就要坐起来了。
然后他就感受到了李永生针法的神奇,竟然能将他伤口处的混乱灵气化解。
到了后来,他有个微小的反应,然后他就发现,李永生已经知道自己醒了。
但是这种事,不能当场戳穿,两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将此次治疗完成了。
就算心里再恼火,朱尔寰也不得不承认,李永生的针灸手段,真的是神乎其神,而且……根本不是什么狗屁九凤齐鸣针法!人家就是随意扎的针,简单直接,手法也没什么稀奇之处。
然而就是这样的针法,却正正地对应他体内的灵气变化。
所以他有点明白,为何三弟子会用几近于道四个字来形容——他身为当事人,更能感受到这手段的神奇。
治疗结束之后,他强压心中的怒火,硬生生又挺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假装苏醒过来,然后就马上将三弟子叫了过来。
朱尔寰本身是比较古板的,他也知道,自己若是清醒的,肯定会阻止三个徒儿动用神眼来救自己,但是同时,他也能体会到徒弟们的苦心。
当然,他依旧比较恼怒,你知道不知道,神眼是不能随便用的?知道,不平真人恭恭敬敬地点头,但是……李永生会温养神眼。
知道你还……神马?朱尔寰大惊失色,一挺腰,竟然硬生生地从榻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他一直以为,李永生要弟子祭使神眼,是为了看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好准确地行针,却没想到,人家的行止,还有别的深意。
他确实懂得温养神眼,二师兄可以作证,不平真人赶忙将事情经过解释一遍。
朱主持听完之后,久久没有说话。
好久,他才慢慢地理出了头绪,祭使神眼……难道是要化解神眼反噬之力?是的,不平真人重重地点头,他对神眼的温养阵法,也是针对性的……朱主持又愣了好一阵,才叹口气,果然是……神乎其技啊。
针对性地修复准真器,这里面的难度,没谁能比他更清楚——身为主持,他也曾经尝试过找人修复神眼,不过,真的是无能无力。
不行,我要去温养之处看一看,朱尔寰是个果断的人,此前他可以伪装被封镇,还坚持下来了整个治疗过程,跟李永生心照不宣。
但是涉及镇庙之宝的温养,他就再也装不下去了,必须要到现场看一看。
小道童们抬着他,在不平真人的带领下,来到了石窟旁。
呼延真人和丁祥云正坐在不远处喝茶,见到他来了,一时间有点尴尬,只能笑着点一点头。
倒是朱尔寰,不愧是一家子孙庙的主持,他冲着两人点点头,笑着发话,两位护法,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了。
见到呼延真人怪怪地看着自己,丁祥云有点头大,心说这朱主持,真不是我招来的。
所以他笑着回答,三个庙祝,也是为了主持的身体着想,你不要怪他们。
朱尔寰已然知道,这俩护法其实还是不明真相的,于是笑着点点头,怪是不会怪的,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苦头还是要让他们吃点的。
师父……你来了?二庙祝从石窟里冲了出来,一脸的震惊。
朱主持脸一绷,冷冷地发话,是啊,李大师的九凤齐鸣针法,果真是神妙无双,徒儿你的胆子之大,也是很令师父吃惊啊。
这这……这不关我的事儿,是大师兄建议的,二庙祝吓得噗通就跪倒在地,犹豫一下之后,他又硬着头皮回答,好吧,是我们三个人都同意的。
朱尔寰迟疑一下,才叹口气,好吧,带为师进去看看……两位护法,还请在外看护。
呼延真人和丁祥云交换个眼神,心里都是重重地一叹:连朱主持都来了,现在,就剩下咱俩,是不明真相的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怦然心动朱尔寰一进石窟,就被那阵法和诡异的灵气惊呆了。
十六块灵石……这是十六块灵石驱动的阵法,这尼玛是谁这么败家啊?不过眼下,他顾不得计较这些,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很干脆地发话,停下阵法,把二郎神眼拿过来!他不是不相信二弟子的眼光,但是这件事,他必须亲自验证一下。
二郎神眼拿来之后,他亲自祭使一下,只用了短短的三息,就停下了催动——他的身体太差了,只能支持这么久。
但是就这短短的三息,已经足够了,他放下神眼之后,久久无语。
以他对二郎神眼的了解,当然能感受到,这宝物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以前它就是个婴儿,牵着它走路的时候,总感觉磕磕绊绊的,现在它已经成为了孩童,虽然走路还有点蹦蹦跳跳,但绝对是顺畅了很多。
他沉吟良久,才看向石窟中的公孙未明,大恩不言谢,我代二郎庙历代祖师爷,领了公孙家族的人情……必有后报!这是你我两家的缘法,何必如此多礼?公孙未明得意洋洋地回答,永生说此物须温养十年,才能建功……情急之下,只能用灵石加大温养力度,朱主持见谅。
二庙祝忙不迭地插一句话,灵石还是未明准证出的。
你也不用这么卖弄吧?朱主持见公孙未明的样子,只觉得有点可爱,十年也不算久,弹指一挥间罢了,用灵石加速,会不会影响温养的品质?不会,公孙未明很干脆地摇摇头,见到朱主持的目光,他犹豫一下,又补充一句,是永生说的。
朱真人闻言点点头,既然是李大师所言,那我就放心了,我现在有点困乏,要回去歇着了……有劳未明真人了。
将二郎神眼再次放入阵中,二庙祝和三庙祝送着师父回去。
一路上,朱主持都没有说话,直到回到静室,才出声发话,留下李永生,不管他提什么条件,统统答应他。
不平真人苦笑一声,问题是他不提条件,只说要马上回去,还说以后为师父行针的事,交给我了。
朱主持冷哼一声,他的针法,你学会了吗?几近于道啊。
不平真人又苦笑一声,徒儿愚笨,还请师尊责罚。
责罚你做什么?朱尔寰叹口气,不过无论如何,此人不能放走……在神眼修复之前,至于治得好治不好我,那倒是无所谓。
二庙祝听到这里,直接插话,我们也不想放走他,但是对此人,是不能用强的。
朱主持沉默半天,又是重重地叹一口气。
三天之后,对朱尔寰真人第四次的治疗开始了,这次,不平真人没有再封镇他,李永生也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开始出手。
在行针的过程中,朱主持也催动灵气,主动配合着李永生行针,如此一来,效果当然是更好了。
五个时辰之后,李永生行针完毕,朱主持当即坐起身来,冲着他深深一揖,能得遇李大师,尔寰幸甚,二郎庙幸甚,不知李大师打算何时动身?这三天时间里,他其实是有机会找对方商谈的,但是他还是选择了这个场合。
因为私下接触的话,一旦被拒绝了,就无法再劝说了,而眼下这个场合,不但有两个弟子在场,更还有公孙家、丁家和呼延家的真人。
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缓缓回答,等我回复了灵气,大约就可以离开了,明天早上吧。
我代二郎庙留客,朱尔寰又是一揖,李大师想办什么事,只管交待下来便是,二郎庙八百万信众,愿为大师后盾。
李永生大概也猜到这朱主持的想法了,心说你想通过其他人来劝说我,这可是不行,所以他直接给出了一个彪悍的回答,我想我的伴侣了。
倒不信你这八百万信众,能代我去看赵欣欣。
我去,这是什么理由嘛,朱尔寰听得差点吐血,想伴侣,所以就要离开二郎庙,咱对准真器有点恭敬之心行吗?他沉吟一下,我可以派人,将李大师的伴侣请来,你看可好?不方便,李永生摇摇头,她是玄女宫弟子,尚未得到敕牌,不能远离山门。
这倒是好说,朱尔寰又看向杜晶晶,轩辕真人还在寮房吧?我与他有过命的交情,请他放个弟子出来,应该没问题吧?轩辕真人,是我的主管,杜执事犹豫一下,苦笑着回答,但是赵师妹……是栗化主看重的人物,轩辕真人怕是不便开口。
栗化主看重的人物?朱尔寰倒吸一口凉气,这还真的棘手了。
轩辕真人只是巡寮的副职,就算正职,也不过是十八头之一,五主之一的化主,稳稳地压他一头,更别说栗化主为女,轩辕真人是的男的。
在玄女宫,同等修为和职位下,男修要低女修一头。
她可不光是栗化主看重的,公孙未明微微一笑,他啥时候也改不了爱卖弄的性子,她还是英王的九女,最是得英王宠爱。
我去!朱尔寰更傻眼了,你这伴侣,来头未免太大了一点吧?然而,他终究是子孙庙的主持,心一横,直接破釜沉舟地表示,虽然我很不想明说,但是现在不得不说了,李大师,一旦你离开,我担心二郎神眼不能完全修复!握草……公孙未明直接傻眼了,尼玛,这话你也敢说?修复二郎神眼?呼延真人和丁祥云齐齐叫了起来,眼中是浓浓的骇然之色:原来李永生做的,竟然是这个?丁祥云更是追问了一句,二郎神眼损毁了?有些小损伤,朱尔寰坦然承认,神眼若无损伤,可以持续使用的话,早就可以频繁地为大家诊疗伤势了,高阶化修也救得……我就是个明显的例子。
他这句话,祥云真人和呼延真人都高度认可,接连看了四次对朱主持的治疗,就算是蠢笨如猪之辈,也看得出神眼照射出的东西,跟疗伤大有关联。
而且非常明显的是:经过这四次的治疗,朱主持的伤情,在奇迹一般地好转。
呼延真人的问题,脱口而出,这神眼已然大好了吗?没有,朱尔寰很干脆地回答,温养它,需要十年之功,不过好朋友家若有急事,那也少不得要例外一次。
你们看明白了,这神眼修好的话,不止是我二郎庙的幸运,也是大家的幸运。
朱主持很巧妙地把自己跟大家绑定在了一起,而且如此一来,他泄露神眼受损,也不算多大的事了——这可是能帮高阶化修疗伤的好东西。
当然,他不可能点出,自己受到同源的灵气伤害,治疗起来会格外地快一点——这因果本来就不难想到,想不到的话,也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丁祥云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然后转身向外走去,我要向族里告知一声。
呼延真人看他离开,才又低声问一句,这修复的手段,可是李大师一力提供的?是的,二庙祝很干脆地点头,只适用于修复神眼,还得是眼下的损伤……是李大师自己设计的阵法驱动。
既然师父已经将事情捅出来了,他就不介意将过程说得详细一点,好获得更多的助力。
呼延真人脸色一变,冲着李永生深深一揖,此刻才知道,李大师医器的本事,想来医国也不是空谈……我也要告知家族一声了。
看着两人匆匆离开,李永生叹一口气,很无奈地看着朱尔寰,这下你满意了?朱主持苦笑一下,看向公孙未明——你说两句吧,我这好歹是为你公孙家受的伤。
但是公孙未明不会买账,公孙家跟二郎庙的因果,不会受到这种小事的影响,他帮腔会惹怒李永生,不帮腔的话,二郎庙也不能否认他曾经做过的事。
所以他很干脆地回答,李大师喜欢灵石,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二郎庙哪里有那么多灵石,朱主持苦笑一声,想一想之后,他又出声发话,中品灵石一块……李大师在我二郎庙待一年,可否?中品灵石?李永生眉头一扬,来到这个位面,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中品灵石,什么颜色的?橙色的,朱尔寰看着他的脸色,小心地回答,淡淡的橙色……二郎庙就这么一块。
用过的?李永生叹口气,算了,我没有捡破烂的习惯。
我知道哪里有橙色灵石,朱主持干脆地回答,数量还不少。
哦?李永生这下来了兴趣,说说看,我可以再在二郎庙待十天。
在新月国边境,朱尔寰给出了答案,真神教的寺院里,他们用这个东西,大肆招揽中土国灵修高手……中阶以上的真人,可以得到中阶灵石。
我去,公孙未明头一次听说这事,忍不住也激动了起来,这么大的手笔?第五百一十六章 欲加之罪对公孙未明的提问,朱尔寰淡淡地回答,真神教要这些东西用处不大,对某些灵修而言,绝对的力量才是他们的追求,所以真神教才会拿出来吸引高手。
切,公孙未明不屑地哼一声,然后眼珠一转,能不能假装投靠,骗取灵石?当然……可以,朱尔寰给出了一个令人吃惊的答案,不过他们只会给下品灵石,除非你向他们的真神献上重誓,否则只能偶尔得到一块下品灵石。
公孙未明愣了一愣,然后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好手段,阳谋啊这是。
因为卫国战争的缘故,新月国向中土国渗透,肯定会遭到中土人的抵触,那场战争打得实在是太惨了。
但是先小恩小惠勾引中土国修者,也对其不做限制的话,肯定还是有人会动心的。
就连公孙未明听到这消息,也忍不住生出去骗几块灵石的想法。
但是能骗到的,无非就是下品灵石,还是时有时无,时间久了,修者的心里肯定会生出更多的欲望——这时候,中品灵石的诱惑,就体现出来了。
可以确定的是,大部分的中土修者,还是有家国情怀的,但是盲目痴迷力量的修者,也不在少数——人一旦堕落了,下滑的速度会非常快。
公孙未明非常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属于那种明知道有问题,却又没有什么好手段应对的法子——没错,这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你中土国不爽?不爽那又如何,有本事你拦着修者,别投靠我们啊。
不过,朝安局和军情司的人,想必也有类似吸引对方修者的手段吧?公孙未明想通了这一点,于是就侧头看向李永生,有没有兴趣,去抢他们一把?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颓然摇摇头,可惜了。
他心里是真的感觉遗憾,若没有观风使的身份的话,他不介意去新月国里折腾一下,但是既然身为观风使,他不能做出影响本位面发展的重大事情。
越境跑到新月国抢劫,绝对不是他应该做的。
有什么可惜的?你不去,那就在这边接应好了,公孙未明却是兴致勃勃,那可是中品灵石啊,抢到一块,都能顶得上一百多块下品灵石了。
他甚至瞬间就找到了借口,义正言辞地发话,我非常怀疑,三长老证真时遇袭,就是真神教干的,越境了解一下实情,这也不为过吧?这厮在京城里,听了那么久的广播电台,也掌握了一些无耻的真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想去抢,我也不能拦着,李永生微微一笑。
公孙家若有道器需要修复,也可以找我来,不过,我会要求用灵石结算……尤其是中品灵石。
那我丁家求你出手,也要用中品灵石了?丁祥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能修复真器吗?李永生看他一眼,淡淡地一笑,抱歉,我不接丁家的活儿,拿绿色灵石来也不接。
赤橙黄绿青蓝紫,绿色灵石在本位面,已经是属于极品灵石了,注意了,不是上品灵石,而是极品灵石,在仙界都属于能用来流通和结算的硬通货了。
丁祥云本来是兴致勃勃地赶回来的,他将此地的情况报回了族里,结果直接惊动了刚出关的太上长老——这是丁家的真君。
太上长老直接表示:没错,那个二郎神眼,真的就是受损的,二郎庙上上一任主持还找过我,要我介绍两个制器高手,帮着修复呢。
修复好的二郎神眼,不但能测试身体状况,也能在治疗中起到辅助作用,这一点不假。
太上长老表示,当年我都没找到人修复这东西,现在有人做到了,此人,咱丁家要不惜一切代价留住——族中受损的两件准真器,一件传承真器,还不知道该找谁来修呢。
上报此事的丁祥云,合当受到族中重奖。
丁祥云闻言暗喜不已,他甚至听得出来族长的恼怒。
此番他前来二郎庙护法,其实是个很无聊的族中任务,又有一些凶险——毕竟一个准证被人偷袭了,所以没人愿意来,他是被硬性指定来的。
结果他此来,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直接撞上了大奖。
族中的规矩严,他必须将过程汇报明白,其中细节证明,换谁来都是一样,难怪族长郁闷。
本来他是喜气洋洋赶来的,闻言顿时脸色一变,李大师,你这话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顺眼,李永生淡淡地回答,不管是医人,还是医器,别人家,我收中品灵石,你陇右丁家嘛……呵呵,给灵石也不治。
嗯?丁祥云眼睛一眯,脸色也黑到不能再黑,你是在挑衅我隐世家族吗?这话说出来,不光是李永生不答应,连公孙未明都受不了,嘿,我倒是奇怪了,好像只有你是隐世家族似的。
丁祥云看公孙未明一眼,然后冷冷一笑,我丁家太上长老很关注此事。
这话听起来很普通,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丁家的太上,是实打实的真君。
那么他这话的意思就很明白了,我丁家有真君,你公孙家没真君,就别瞎逼逼了,成吗?公孙未明气得直接一蹦老高,小兔崽子,你找揍吗?我不欺负你,来,你丁家放出个高阶化修来,咱比划比划……你家太上长老厉害,当初何必跟我公孙家求还魂草?丁家的太上证真的时候,公孙家也出过一点力,提供了一味草药,隐世家族之间,有一定程度的资源共享——都是到达了这个层面的,是一个圈子里的。
当然,这样的人情,不足以令公孙不器去丁家证真,事实上,他的证真,会改变隐世家族的部分格局,公孙家防丁家还来不及呢。
但是眼下说起来,那也是人情——当初公孙家知道丁家有人求证真,并没有要求回报,就是提供了一株还魂草,人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可是这样的人情,拿出来说事,只要丁家的太上还肯要脸,就断断不能计较。
就在此刻,呼延真人也一脸喜气地回来了,听到话题谈及真君,脸色也微微一变。
说那些,就没意思了,丁家也不是不认账,丁祥云一脸的铁青,我无意冒犯公孙家,嗯,还有呼延家……但是我家太上长老,希望李大师能帮个顺手的小忙。
不帮又如何?张木子的脸色,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莫非只是你丁家有真君?来,冒犯的话,我还就说了……真君出来大欺小啊。
我玄女宫也有真君呢,杜晶晶呲牙一笑,然后抬头向天,高声发话,丁经主也是我景仰的,倒是要见识一下,真君会不会大欺小。
空中没有任何的反应,也许……丁家的真君看不上这点小场面?良久,呼延真人发话了,这是……大家在请真君?倒也不是,公孙未明呲牙一笑,真君看顾的事情比较多,如何能随便请?不过是丁家有真君,未免看不上咱们这些没有真君的小家族。
公孙家的彪悍,那真不是白给的,你丁家有真君又如何?我还真就不吃你这一套!敢行非常事者,必然有非常的底蕴,公孙家不愿意招惹真君,但是也真不怕,历代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多了,起码保护秘境,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事实上公孙家一直在自责,若是前一阵公孙不器证真的时候,带上个重量级的宝物,偷袭公孙不器的势力,怎么可能全身而退?不过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大部分是用来拼命的,唯一一件保护性质的宝物,实在不宜离开公孙家的秘境,那些拼命的东西,固然能重创对手,可也会影响公孙不器的证真。
总之,过去的事情不提了,现在谁家敢仗着有真君,对公孙家呲牙咧嘴,公孙家绝对不会买账——我家没真君,也不是好惹的。
就算丁家有两名真君,也不可能攻破公孙家的秘境,到时候公孙家强行出手,重创一名真君的话,丁家起码几十年缓不过来劲儿。
丁祥云气得脸色发白,却是不能计较,他冲着李永生冷笑一声,你是一定不打算给我丁家面子了?李永生不屑地看他一眼,面子是人给的,却是自己丢的,丁青瑶还等着我回去,帮她一些忙呢……同是陇右丁家,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我陇右丁家该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丁祥云咬牙切齿地回答,然后又瞥一眼公孙未明,未明准证,你是一定要阻止我擒此人回去了吗?切,张木子和杜晶晶不屑地一哼,合着你眼里只有公孙未明吗?公孙未明却是笑了起来,祥云真人……丁祥云,我其实是在保护你,不知道你信也不信?李大师手上,折了两位数的真人,有种你就对他动粗试一试?丁祥云这才想起来,丁朝晖可不就是栽在此人手上的?第五百一十七章 归化国族这种场面,令丁祥云异常尴尬,动手不合适,不动手也不合适。
最后他一跺脚,愤然离去,小子,你会付出代价的。
李永生根本不理他,而是看向呼延真人,你若需要医器或者医人,不是不能商量,不过我要中品灵石。
中品灵石,呼延真人听得一呲牙,为难地表示,我呼延家底蕴不够,真没这东西。
新月国有,公孙未明兴致勃勃地发话,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新月国抢灵石?新月国有……你这不是废话吗?呼延真人很无语地翻一翻眼皮,那边弄灵石,确实比较容易,但是我还真不知道,哪里能抢到中品灵石。
公孙未明冲朱尔寰一扬下巴,老朱,跟他解释一下。
朱主持少不得将自己所知,又说一遍,而且他强调,这个事情其实是很隐秘的,他也是去年年初的时候,接到了一位朋友的求助,说是受了诅咒,希望二郎庙能帮忙医治。
那人是中阶化修,发誓皈依真神教,得到了几块中品灵石,灵石到手之后,他直接反悔了。
此人敢这么做,是因为他懂得应对神罚,布下了多种手段,甚至连真名报的都是假的。
他本来以为受不到多大的影响,结果对方的惩罚还是影响到了他,他每天要发狂六个时辰。
朱主持赶去的时候,此人已经疯狂到杀害了自己的族人和妻子。
朱尔寰虽然不是战斗型修者,但是修为在那里摆着,在对方发狂的时候,使了手段,控制了对方。
二郎庙对神罚也有研究,朱主持琢磨了好久之后发现,自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名中阶化修最终还是选择了自杀。
临死之前,他将因果告知了朱主持,并且还送了他一块用了一半的中阶灵石。
朱尔寰也没说出此人是谁,但是他郑重其事地表示,这个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他绝对不会骗我,我只说一点,与其指望骗灵石,真的不如去强抢。
呼延真人沉默半天,才看向李永生,高阶化修,经脉寸断……二十年了,能治否?朱主持讶然发话,你呼延家还有高阶化修?您这话说得,呼延真人很无语地看他一眼,我家不能有个把供奉吗?其实每一个隐世家族,顶级的战力都是谜团,有些家族会夸大其词,但是那样很容易露馅,更多的时候,大家会选择藏拙。
当然,丁家顶级的战力,十有八九是真的,两个真君,大家都见过,不可能少了,至于说有没有第三个——真有三个真君的话,丁家早就傲气冲天了。
不能,李永生很干脆地摇摇头,想一想之后,他又补充一句,火属性损伤的话,可以尝试治一下。
二十年的经脉寸断,搁在仙界也是令人头疼的事,这一位面又没有什么好的天才地宝,不过想到永馨的万载幽水,火属性的伤害,还真的可以尝试一下。
还就是火属性!呼延真人一蹦老高,欣喜地发话,真的能治吗?可以尝试一下,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得见到人才行,李永生肯定不可能说死,你先考虑灵石的问题吧。
呼延真人看一眼公孙未明,一脸决然地发话,啥时候去新月国?这个问题,咱们要合计一下,公孙未明眼珠转一转,笑着发话,你能找到几个化修?要战斗力特别强的那种。
呼延真人转动着眼珠,盘算了半天之后,才出声发话,不少于二十五个。
握草,公孙未明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我说的是有战斗力的化修,你确定没听错?呼延家有这样的实力,朱主持在一边发话了,他们是归化国族,朋友很多的。
归化国族跟回归国族不一样,不是传统血脉的国族,多是胡畏族这样的异族,归附了中土国,对中土国的文化和修行表示了认可。
西疆这一块土地上,归化国族不少,很多人是真心实意地归化,不像胡畏族,表面上归化了,暗地里还是在心仪真神教。
事实上,有不少归化国族,比中土人还痛恨真神教。
呼延家能组建隐世家族,那是完全认可了中土,否则的话,他们根本没有组建隐世家族的功法——灵修的法门,和香火成神根本不是一回事。
公孙未明就非常清楚呼延家的根脚,闻言轻笑一声,呼延家才是西疆真正的土著,一直在跟真神教打对台,以前你们信奉的是白牛神教吧?白牛神是个中型神,在两千年之前就灭亡了。
神不可信,呼延真人淡淡地回答,人,还是要信自己的好,现在我呼延家,敬畏的是天道。
敬畏天道,正是中土国的理念,不管是灵修还是运修,都敬畏大道,区别只是在于,一个信气运天道,一个信无上大道。
真神教是一神教,那帮家伙信的是天上地下,真神独尊。
经公孙未明这么一说,李永生也想起来了,呼延家在西疆,其实拥有不小的影响力,中土国的人认可,归化国族也认可,以前实力尚可的时候,算是西疆的一面旗帜。
不过呼延家人,实在是太遭真神教记恨了——从中土灵修到白牛神教,仇恨太久远了。
他们被有针对性地持续打击了数百年,其间起码陨落了五名真君。
但是保护呼延家的势力也不少,所以他们现在只是失去了秘境,潜势力不可小觑。
公孙未明呲牙一笑,既然是这样,咱们就要好好谋划一下了,给真神教长点记性。
呼延真人点点头,没错,这是必须的,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主事人是谁?当然是我了,公孙未明讶然地看着他,你呼延家不会想主事吧?为什么不能是呼延家呢?呼延真人淡淡地看着他,你能找来多少化修?别看他仅仅是初阶化修,以前也表现得很低调,跟丁祥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丁真人做主,但是他说这话的时候,平淡的语气背后,是满满的自信。
然而,公孙未明不会被对方吓住,他很直接地表示,我公孙家可以保证,请到的都是一等一的战修,顶尖战力绝对比你邀请的要多。
未明准证你这么说,那就没意思了,扯皮有什么意思?呼延真人的称呼虽然恭敬,说话却是没多少客气,不过这话确实没错,靠嘴皮子争战力强弱,只会陷入扯皮中。
然后,他反证自己的能力,你公孙家,肯定不如呼延家熟悉西疆。
公孙未明还是不肯放弃,不熟悉西北,这个确实是我家的软肋,但那是向导或者谋士的事,主事者需要的是坚毅果敢,陷入困境中,还要有超强的实力,带领大家突围。
呼延真人也被他烦到不行,索性直接发话,你们只是想夺取灵石。
公孙未明眼皮子一翻,这不是废话吗?你呼延家莫非不是为了灵石?我们还有仇恨,呼延真人淡淡地回答,西疆这里,跟新月国有仇的多了,你公孙家在东北,没有死拼的动力……而且一旦事不谐,你们退回东北即可,我们还要面对真神教的报复。
谁说东北没有真神教?公孙未明一指李永生,不信你问他,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呼延真人侧过头来,嘴里还不服气地表示,个把教徒,算得了什么?李永生听到他俩的争执,却是眉头一扬,坏了,原来真神教,已经从西北和东北,对中土国形成了夹击之势!呼延真人的嘴巴,愕然地张开,眼中也满是震惊,夹击……不会吧?无非是争夺一个主事人,还是一个仅仅存在于口头上的计划,你公孙家用得着这么拼吗?公孙未明闻言,确实也骇然了,夹击……卧了个槽,还真有这个可能。
一直以来,东北边陲面临的是以国家为主体的威胁,伊万人的信仰很驳杂,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全部以伊万人的身份,进攻中土。
就像中土国抵挡伊万人,也绝对不仅仅是官府的军队一般,四大宫、子孙庙以及隐世家族,都会出力。
正是因为如此,公孙家出现了一个认知盲区:真神教托尼莫教之名,在东北发展信众,只是想多搜集点信仰——毕竟不假托尼莫教的话,真神教在中土就发展不了几个信众。
当然,这已经是很严重的事儿了,公孙家甚至还自曝家丑,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可是现在听李永生这么一说,两边真神教徒相互配合的话,中土国的形势,岂不是岌岌可危了?此前大家都没想到这一点,倒不是说就是智商欠费,根本原因在于,大家都是在野之人,遇到事情,很少站到庙堂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朝廷不会发现不了这个情况。
公孙未明也被这个消息打击到了,最终叹一口气,算了,谁主事……这都可以商量,关键是,必须煞一煞新月国的气势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 无关和有染李永生的灵气尚未恢复完全,第二天凌晨,丁家又有人来了。
此次的来人是高阶化修,名唤丁青莲。
此人办事十分敞亮,人一到,先给二郎庙奉上了五块灵石,算是赞助修复二郎神眼——这固然是庆贺之意,但是有了这因果,将来万一需要用到神眼,肯定要多出不少便利。
然后他就找到了李永生,二话不说直接奉上十块灵石,十斤上好的灵谷。
这灵石和灵谷是什么名堂?青莲真人表示没有名堂,就是此前我丁家人屡屡冒犯李大师,算是我丁家一点小小的歉意。
丁朝晖已经出门很久了,还有可能在外开枝散叶,丁家暂时不好处理,但是对于丁祥云不敬贵客一事,丁家肯定会做出处罚。
至于说做出什么样的处罚,李永生没问,丁青莲也就没说。
事实上,很多隐世家族给外人交待,处置族人时,都是这样的章法,说了给你一个交待,就一定会给你,但具体是什么交待,你没必要知道。
你若一定要问,那就是对主家不信任,也显得自家层面不够——跟你交往的,就不该是出尔反尔的人。
换句话说就是,等将来你发现对方欺骗了你,大不了亲自出手惩戒便是,现在计较失身份。
李永生表示得很上路,那丁青莲就更上路了。
他说自己此来的目的,就是求获得李大师的谅解,至于说您方便不方便为丁家医人或者医器,以什么价格医,我们都不强求,能解开这个疙瘩就行。
您是大师,前途无量,我们看好您的发展。
这是句大实话,但也是句很扯淡的话,有前途的年轻人多了,为啥只你给你面子,不给别人面子?要知道,能成长起来的天才,才是真天才。
说来说去,丁家还是想请李永生出手,但是此前丁朝晖和丁祥云,给李永生的感觉太差了,这次无论如何不便主动开口,省得彻底激怒李永生。
当然,就算李永生收了灵石和灵谷,并不为丁家办事,那也不算多么糟糕,丁青莲肯定会遵守诺言,不做任何表示就离开。
但是在隔一段时间之后,丁家就可以去找李永生,商量用合适的价格,办一些相关的事,到时候李永生再拒绝,那就得找一些理由了——咱们都说好了,以往的恩怨勾销了。
起码李永生不便公然说,我可以治任何人,就是不治你丁家人。
隐世家族中人,傲慢起来那是真傲慢,讲究起来,那也是真讲究。
李永生大喇喇地收下了对方的礼物,表示说我最近情绪不好,丁家想求我帮忙,我也不是不答应,但是……过一段时间,等我情绪好了,咱们再说此事。
这个反应,令丁青莲比较满意,虽然不能马上谈事,但是人家已经允诺,将来会考虑,情绪不好要延期,也是能理解的——少年人嘛,谁还没点脾气?所以他对李永生的评价是,率性却不做作,做事也算有章法。
起码丁家的一些事情,可以着落在此人身上了,不过是早几天晚几天的事——当然,若是李永生敢毁约,对这种不懂事的人,丁家也会教他们学做人。
紧接着,李永生又表示了,那啥,将来结算,就不能用这种赤色灵石了。
丁青莲听得有点头大,他也听丁祥云说新月国的事儿了,但是为了点中品灵石,就冲过国境线,去抢真神教的寺庙——这不是穷疯了吗?丁家认为,此事有待商榷,要说丁家的底蕴,那也是不差,虽然连丁朝晖这种初阶化修都要出门寻找机缘,但是事实上,丁家的绝对财富,恐怕比公孙家还要强不少。
丁家现在如此窘迫,一来是族中后辈兴旺,二来就是藏拙,没错,藏拙。
中土国现存的隐世家族里,丁家两真君煞是碍眼,若是再有海量的财富,遭人嫉恨是肯定的,然后不定什么时候就发作了。
一家对一家的话,丁家不怕任何隐世家族,可是表现得太强势,发展的趋势就不好控制了。
这就像地球界的女性,用惯了娇兰和雅诗兰黛,你让她用欧莱雅,这就是生活质量的退步。
同样的,若是丁家极为强势,遇到李永生这种不配合的主儿,那就不计较代价,也要拿下此人,以为后来者诫!这样不计后果地发展下去,丁家或许会变得更强大,但是更大的可能是,在某个关键节点上,遭到强烈的反扑,那时候对付丁家的,绝对不会仅仅是一个隐世家族。
生存的智慧,谁都不缺,吴小女有,隐世家族也有。
不过,在不经意间,丁家还是难免露出一丝豪气,比如说李永生遇到的丁家两个操蛋家伙。
又比如说,丁青莲就认为跑到新月国抢劫,那是疯了——丁家不差这点卖命钱。
有句话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丁家也是如此。
跟新月国战斗,那没有问题,西疆的任何家族,打新月国根本不需要动员,但是为了一点区区的灵石,就这么疯狂,似乎是……有点划不来。
不过他也不便这么表态,想一想之后,丁准证才出声发问,现在国内的局势,已经很不平静了,再贸然擅起边衅,会不会给中土带来灾难?这个问题,考虑得很有眼光,可是李永生淡淡地一笑,我说收中品以上的灵石,却没让你们去新月国,你们怎么得到灵石,跟我无关。
划清,一定要划清这一个界限,堂堂的观风使,不能挑唆战争。
中品灵石,只能去国外获得,丁青莲无奈地一摊双手,若是引得新月国来攻,生灵涂炭,那大家就都是中土的罪人了。
你这话才叫莫名其妙,李永生火了,就顾不得划清界限了,他们攻不攻咱们,跟咱们抢不抢他们,有必然的联系吗?有啊,丁青莲点点头,怪怪地看着他,咱们去抢他们,他们才会报复嘛。
扯淡!李永生直接骂出了口,他不屑地一笑,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咱们弱小和内乱才是原罪,我就问你,卫国战争胜利之后,新月国敢挑衅中土吗?那当然不敢了,丁青莲想也不想地回答,他是西北人,最是明白其中变化了,若没有伊万、迈瑞肯等多国干预,咱们横扫新月国都没有问题,他好不容易停下来舔伤口,怎么有胆子挑衅中土?这不就是了?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现在国内局势……有点微妙,就算你们不出去抢劫,新月国就不会趁乱试探?什么叫你们出去抢劫?丁青莲对这样的话,很是有点无语,不过他还是抓着主题来说,试探肯定是要有,但也仅仅是试探吧?咱们这时候……怎么好再去刺激它?嗤,李永生不屑地一哼,咱们没有刺激他,他们也把中品灵石运到边境了,我说得对不对?但是……但是,丁青莲但是了半天,总觉得对方说法不正确,可是还给不出更好的解释,最后,他终于找出个理由,但是越是这样,不是越应该谨慎从事吗?我再说一遍,蛮夷之辈,不过是没有鳞角的禽兽罢了,李永生冷笑一声,你的谨慎,能换来别人的不冒犯吗?这世道,终究是拳头大的才有道理。
就算灵修进军无上大道,还要跟同样的灵修比拳头呢,李永生越说越生气,他们将灵石运到边境,你们去抢劫,打乱他们的部署,他们就必须改变计划,你说这对中土国的黎庶,有没有好处?但是……但是他们会报复的啊,丁青莲郁闷地挠一挠头,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观,都有点懵懂了,师出有名的话,士气会高很多。
屁的士气,李永生又是不屑地冷哼,我早就说了,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打疼他们,士气自然就低了。
这个……丁青莲觉得这话还是有点不对,脑子里满是哀兵必胜之类的词语,可是待要驳斥,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谈起。
最后他才灵光一闪,畏威而不怀德,无鳞角的禽兽……果然,这不是我中土国人的性格,倒是跟胡畏族有几分相像。
这不就完了?不过一些只会欺软怕硬之辈,李永生微微一笑,你不打他,他认为是应该的,你打了他,也是白打!丁青莲的目中,异光一闪,原来李大师,也是信奉修为至上。
你这么说就错了,对什么人,我用什么样的法子,李永生淡淡地回答,对新月国讲仁义,那叫迂腐,对咱中土国人,我这人恩怨分明……是讲究人。
丁青莲明白了,合着这话,就是说给我听的——我讲究,他就讲究。
他郁闷地挠一挠头,照你这么说,咱们主动挑衅,还是有理了?和异族争夺生存空间,原本如此,李永生笑着回答,跟道理无关,跟实力有染!第五百一十九章 伤于教火丁青莲终于被李永生说服了。
好吧,这话也不是很正确,毕竟说服一个人,是从思想上征服,难度非常大。
这种行为,比从肉体上强奸一个人难多了。
丁青莲只是同意,丁家在以后的合作中,会向李永生支付中品灵石。
中品灵石从哪里来的,李永生不会关心——堂堂观风使,肯定不会擅起边衅。
然后,李永生似乎……就该回了?呼延真人及时出声,说你再帮朱主持针灸一次如何?此次之后,我就不拦着你了——关键是我要让某些人看到你的实力。
李永生有些犹豫,这次西疆之行,时间实在是超出了他的预期——永馨说了,让他尽快回去。
但是同时,他若是能展示出足够实力的话,这些隐世家族的修者,能在西疆边境,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这对中土国是有好处的。
中品灵石对灵修来说,本身就具有致命的诱惑力,再加上他允诺的医人医器,诱惑力就更大了,足以令人铤而走险。
李永生从来都不是一个专注防御的人,新月国敢把灵石调到边境上,摆出了进攻的姿势,他绝对不会任由对方进攻。
擅起边衅不是观风使能做的,但是任由子民遭受异族屠戮,也是观风使的失职。
他只不过是在某些事情上,稍微推动了一小下,让大家意识到,跟异族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好吧,他其实也是有点眼红那些中品灵石,若是有足够的灵石的支持,悟真证真什么的,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任何瓶颈。
身为观风使,怎么也得证真成为真君,才好肆无忌惮地在中土国观风。
当然,到了那个时候,他得隐藏修为,否则的话,真君所过之处,哪里有什么世情可言?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想这些太早,没必要。
于是他又请杜晶晶借用二郎庙的传讯石,给玄女宫发去了信息,告诉赵欣欣,我要晚回去几天,这里有事缠着。
杜执事出面,传讯石的费用,就又是公款消费了,这不是揩公家的油,事实上,她确实有了新的发现——西北边界,真神教的寺庙里,运来了大量的灵石。
要说真神教在中土的真正对手,那就是四大宫,官府都要往后排,官府对的,是在真神教基础上建立的新月国。
这样的消息,哪怕不是源头,作为验证,玄女宫也肯定会报销的。
然后赵欣欣的回话,也传了过来——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又是早点回来?李永生对此,也是颇为无语,永馨的语言表达能力……有时候有点大而化之了。
此事按下不表,然后说李永生对朱主持的第五次治疗,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
其实前四次,他已经将朱主持体内残留的道器之气,化解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那一些,一次两次也转化不完全,更多的是用来修补经脉了。
这一次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差不多有五个半时辰,在这个过程中,二郎庙的人也打破了以往的习惯,居然开始出口发问李永生行针的原理了。
这并不算是偷艺,算是医者之间的切磋,不过李永生回答得多一些,自家问得少一些罢了。
一开始提问的,只是不平真人,到得后来,连二郎庙的主持朱尔寰也出声了。
此次观看治疗的,除了丁青莲和呼延真人,还有一名云姓真人,此人也是归化国族,跟二郎庙小有交情,是呼延真人请来的。
以前四次行针,李永生就是闷着头扎针,这次他居然跟二郎庙的人交流了起来,那么作为旁观者,多少也就听得出点玄奥来。
指望他们完全懂,是不可能的,但是总听得出几分医理,也能真切地感受到二郎神眼的神奇。
治疗完毕之后,云真人根本不等李永生休息,就走上前一弯腰,深施一礼,双手捧上一个玉盒,恳请李大师笑纳。
李永生双手接过玉盒,揭开一看,里面正是一块橙色的灵石,他讶异地看对方一眼,这位真人,这是……什么意思?家父重伤缠身,已有二十余年,云真人恭恭敬敬地回答,此人归化已久,从相貌和口音上,和普通国族一般无二,恳请李大师出手。
二十多年,李永生若有所思地看呼延真人一眼,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受了火伤的?呼延真人迟疑一下,微微颔首。
能不能治,还是两说,李永生将玉盒合上,递还给对方,你将人带来,若是我能治,再收你的诊金不迟。
云真人犹豫一下回答,家父不良于行,已经有多年了,这块灵石,就当请李大师出诊的费用好了。
太贵重了,李永生一摆手,我确认一下,伤者真的不能来二郎庙?小云你别扯了,丁青莲出声了,你父亲坐马车没问题,你把他带过来,我们还能帮他护法。
护法只是其一,大家还能再次见识一下李永生医人的手段。
云真人请李永生上门,也是不放心父亲的安全,眼下被人说破,他又是性子比较痛快的,于是点点头,那行,我去告知他们一声。
他转身出去了,张木子出声问一句,漠南云家?丁青莲笑着点点头,张道友好眼光。
怪不得,张木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杜晶晶不知情,什么怪不得?我怎么没听说过,隐世家族里,有这么一家?呼延真人开口回答,云家不是隐世家族,此前为漠南王族,家中这个……颇有点积蓄,不过千年下来,也败得差不多了。
原来如此,杜晶晶点点头,终于明白,这人为什么能拿出中品灵石了。
曾经的部落王族,纵横漠南,其实就算归化了中土,依旧统帅了部落数百年,才逐渐完成了转化,至于说财富流失,也不过是近几百年的事。
像这种家族,终究不是隐世家族,在财富支出上,没有太长久的规划,但是同时,没准老宅子里挖个坑,就能挖出好东西。
有点祖上留下来的好东西,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丁青莲在一边笑,云家的身家,恐怕还是超出你们的想像,国战天坑,他们可是每年必去,没得了好处,谁会年年去?他说的还真没错,第二天一大早,二郎庙之外,就落下了一艘飞行灵舟,一个矮壮的老人被抬了出来,进了二郎庙。
要知道飞行灵舟这东西,不但价值不菲,更因为赶路快捷,属于战略资源,一般人想买都买不到,多数的半隐世家族里,都未必有这东西。
矮壮的老头叫云沧海,曾经是云家的家主,后来听说练功练到走火入魔了,才让位给他的弟弟,但是在云家,他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没人想到,他原来是受伤了。
李永生昨天治疗了人之后,本来想尽快恢复灵气,今天走人的,接了云家这一单之后,他就不着急恢复灵气了,直到辰正,也不过才回复了五成多。
听说云家的伤患到了,他洗漱之后前来相见。
云沧海此人非常开朗,大声跟丁青莲、不平真人等人说笑着,声音也相当洪亮,不知情的人,不会觉得他有重伤在身。
李永生也不跟他客气,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抬手就去诊脉。
其他人倒是笑着跟他打个招呼,云沧海更是拿他开玩笑,李大师真是年轻俊俏,听说你有了正室,要填个偏房吗?有什么条件没有?李永生冲他呲牙一笑,我那伴侣偏爱吃醋,云真人还是不要难为我了……我先诊脉。
见他耷拉着眼皮诊脉,云沧海也不跟他开玩笑了,而是继续同其他人说笑,似乎并不将自己的伤情放在心上,给人一种非常豁达的感觉。
李永生就最喜欢这样的人,你干你的我忙我的,相互别影响,等到有了结果,大家商量着办就是了。
尤其是伤患情绪好的话,医者的压力也不会很大。
不过诊了几息之后,他就眉头一抬,讶然地发话,怎么竟然是……真神教的教火?所谓医者四诊,望闻问切,李大师若是问出了真神教火,那不算多稀奇,但是只凭切脉,就切出了对方体内的火性,那绝对是有真本事的。
殊不知,李永生对本源的认知,超出这个位面的任何医生——这跟他的医术无关。
反正云沧海是被震惊到了,他讶然地扭过头来,这么短时间,你居然能诊出这个来,果然不愧是大师国手。
细节,我要听细节,李永生眯着眼发话,医者四诊里的问诊,他一般很少用到——本来就是二吊子医术,能治的,他不用问就能治,不能治的,问了也治不了。
但是这一次,他必须要问个明白了。
原因很简单,真神教的教火,一般是在战斗中激发的,很多时候,根本就是请神术降下来的,中土国和真神教,有多久没有打过仗了?二十多年前的伤……你怎么才能受得了这样的伤?第五百二十章 陈年恩怨对李永生来说,这个问题很关键,但并不是教火难治,而是关系到他要不要治这个人。
这个伤势,实在有点蹊跷。
云沧海愣了一愣,才又一笑,我就是野外遇敌,跟对方干了一架,过程很久远了,战斗的时候也很冲动,细节记不清了,对方手持弯刀,一刀斩了过来,我挡住了,但是刀上一团火,正打到我身上。
然后他扯开衣衫,露出胸口,上面是足有海碗大小的烧伤,瘢痕凹凸不平,委实可怖,他苦笑一声,关键是那火,还往身体里面蹿,太可怕了。
伤口确实很可怕,但是这样的伤势,李永生也见得多了,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发问,战斗发生在……哪里?云沧海愕然地看着他,这个很重要吗?我不是很方便说啊。
要不说这人开朗爽快,果然是如此,他不想说什么,就直接告诉你了。
这个真的很重要,李永生点点头,我要搞明白,这是他体内自带的教火,还是请神术降下来的……这两者的区别,还是有一些的。
有区别吗?云沧海越发地愕然了,都是真神教的教火。
当然有区别,李永生淡淡地回答,真神教初阶、中阶和高阶真人的教火,尚且有差别,更别说请神术直接降下来的了。
云沧海眨巴一下眼睛,请神术降下来的教火,最难对付,是不是?是我在问你,李永生呲牙一笑,对我来说,请神术降下来的教火,最好对付,面对我这个医生,你隐瞒这些,有意思吗?云沧海沉默半天,方始回答,战斗地点是在国内,应该不是请神术降下来的。
李永生刚才问战斗地点,其实就关系到了教火的性质。
关于这个,也算是修者的常识,当然,这涉及到了力量和修行体系中的一系列因素,太低阶的修者可能不会知道,高阶修者却都清楚。
不是请神术降下的吗?李永生不说话了,眯着眼睛再次诊起脉来。
约莫半炷香之后,他又一伸手,将云沧海的另一只手也抓过来诊脉。
又诊了半炷香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直视着云沧海,你在说谎,这是请神术降下来的。
李大师你这怎么说话呢?云沧海不高兴了,脸一沉,我只是说,战斗在国内,猜测不是请神术降下来的教火,又没有说绝对不是请神术。
战斗在国内……李永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能伤了你这中阶化修的请神术,二十年前,还是在中土国内,具体战斗地点在哪里?旁人听得也不说话了,这逻辑不对啊,二十多年前的中土国虽然贫瘠,可是对上新月国心气儿十足,真神教谁敢用请神术伤了中土化修?云沧海愣了一愣,然后才苦笑一声,看来我不跟你说清楚,你要问个没完了,不过我想先问一句……能治吗?当然能治,李永生点点头,然后脸一沉,但是撇开问诊不提,我还有官身在身,你若不能仔细回答,我是不会出手的,我不可能救治一个对中土国有潜在威胁的人。
李大师,云沧海的儿子急了,我云家跟真神教仇深似海,西疆哪个不知?真的是请神术伤的我父亲吗?李永生也不回答,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云沧海。
好吧,云沧海苦笑一声,在国战天坑里,我遇到了对方,那里气机混乱,遮蔽气息很正常,我们当时为了一个储物袋,打了起来,后来对方……自我献祭了。
一听说自我献祭,众人顿时明白,云沧海刚才确实撒谎了,这是实实在在的请神术。
不过想一想双方战斗的地方,大家也能理解,云真人为何要说谎了。
那是国战天坑啊,传说中里面宝物极多。
云沧海遇到了真神教的人,逼得对方自我献祭了,他居然还活了下来,这就是说,双方争抢的东西,最后是被他得到了,并且带走的。
这种事儿谁敢乱说?到时候别伤势没处理好,反倒招来恶人。
握草,云沧海的儿子骂出了脏话,眼睛也红了,这种事情,父亲您连我也瞒着?尼玛,那储物袋里就是一些粮草,云沧海提起此事,神情也有点古怪,可就是那些粮草,帮了咱云家的大忙……那时闯天坑,粮草和兵器,都要全部上交!天坑四周,有朝廷的官员管理,探险者在天坑有所收获的话,肯定要上缴费用的,根据收获的不同,缴纳一成到五成不等。
像兵器这些,朝廷肯定会收走,不想被收走的话,只能小心翼翼地走私了。
事实上,只要收获极大,一般人都会选择偷逃税款,这种当然就不能声张。
不过云沧海还有一层顾忌,那就是他抢到的粮草,在当时是比兵器还要敏感的战略物资。
当时的中土国,物资匮乏到了极点,伊万国、迈瑞肯等国还对中土禁运。
尤为糟糕的是,卫国战争后期,新月国发现可能会输,在中土国内疯狂地破坏气运,施放诅咒,以达到破坏中土国战争潜力的目的。
后来中土人打过边境,被多国干预,不得不收兵之后,也是有样学样,中土国遭遇的苦难,新月国一样经历了一遍。
总之,这就导致在卫国战争胜利之后,中土国很多地方,根本是种啥啥不长,只能是通过种种手段,慢慢养护气运。
抢来的战利品并不多,战后基本上谁都吃不饱饭,吃人、饿死人的事件时有发生。
西疆被占领最久,破坏也最彻底,倒是还能放牧,但是哪一天来了瘟疫,你也别抱怨。
云沧海弄到了装有粮草的储物袋,那真是救命的东西,云家本身人就不少,人面又广,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照顾。
但是这消息一旦泄露出去,那就是要命的东西,别看云沧海是中阶化修,在国家机器的面前,那屁都不是。
这秘密他一藏就是这么些年,直到今天方才吐口。
若不是李永生逼得太紧,他现在都不想说,他说是抢了一储物袋粮草,别人也得信不是?丁青莲闻言笑了起来,原来云家探天坑,路子是你踩出来的?哪里有……云沧海才想否认,但是转念一想,面前都是够分量的势力,只能爽朗地一笑,其实我去探天坑,也全是被逼得,家里人都快饿死了,这狗娘养的新月国。
这样的话,倒是能够解释得通了,李永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说这请神术怎么不伦不类的……原来是他在重伤之后,把自己献祭了。
云沧海骇然地看着他,您……李大师您还看得出他受了重伤?真的假的?当然是真的,公孙未明接话了,他得意洋洋地发话,李大师辨别气息和本源的能力,真君之下无人能及!云沧海笑了起来,他又不是你公孙家的人,你这么高兴做什么?这种时候,他居然有心情开玩笑,可见人豁达不豁达,主要还是跟性情有关。
公孙未明下巴一扬,这是我公孙家请来的,老云你看我不顺眼,也可以请一个来啊。
老云性情豁达,但是小云有点忍不住了,李大师,您刚才好像说,请神术降下的邪火……更容易医治一点,是这样吧?是这样,李永生点点头,但是这种老伤,治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有温养妙药的话,他也只能止步于中阶化修了。
能治好就足够了啊,云沧海大声地笑了起来,我这起码还有六七十年好活,再推一推家里后辈,享受一下人生,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小云真人走上前,再次捧出玉盒,这是诊金,您先收下。
不用了,李永生很随意地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能逼得真神教高阶真人自我献祭,沧海真人这个朋友……我交了。
听他说话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真君呢,对上中阶化修都是一副跟你交朋友,是给你面子的感觉。
可是旁人听得都生不起气来,李大师虽然年轻,修为也不高,但他是医生,还是很牛气的医生,所以人家就有资格这么说话。
倒是云沧海闻言,瞪他一眼,小毛孩子,我差这点灵石吗?你既然看重我老云,我还就一定要给了,加倍给!你叫我小毛孩子?李永生的头上冒出了黑线,你要是给灵石,我就不治了!云沧海先是一愣,然后干笑一声,你看,李大师啊,你还年轻,不要这么气盛,这中品灵石真是好东西啊,用一块少一块,我怎么好占你便宜呢?传出去坏你的行情不说,我云家丢不起那人不是?李永生哼一声,我看你顺眼,就不想收你的灵石,你应该知道……神医都是很任性的!云沧海还待说什么,旁边响起了掌声。
第五百二十一章 跑马的汉子众人扭头一看,却是丁青莲在笑眯眯地鼓掌,为了共御外敌,你两位一个要给,一个不收,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丁家有幸见证了。
辽西公孙也有幸见证了,公孙未明喊了起来,顿一顿又补充一句,还撮合了!这货也真是要强,什么都要计较一番。
云沧海见状,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能看向李永生,李大师,啥时候能开始治疗?下午吧,李永生点点头,我回复一点灵气,你记得不要吃饭,准备一点辟谷丹。
说完之后,他起身离开了。
云沧海疑惑地侧头看一眼公孙未明,不要吃饭我懂,但是准备辟谷丹,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要拿阵法治疗我?云家和呼延家交称莫逆,李永生正在用阵法修复二郎神眼的事情,他也听说了。
公孙未明当然不知道答案,但是他肯定不会这么说,他干笑一声,李大师之能,非你能想得到的,阵法治疗对他来说……那就不叫个事儿。
公孙未明的回答有点二,不过云沧海之所以问公孙未明,而不问丁青莲,一来是因为,李永生是公孙家请来的,应该更清楚其根底,二来就是,云家和丁家,其实关系很扯淡。
随便想一想就能知道,丁家是强势的隐世家族,而云家是世俗界的一方王侯,这涉及到了生存空间的问题,存在必然的利益冲突。
哪怕是云家归化之后,丁家是国族,也是朝廷用来震慑归化国族的一手牌。
两家一直是有合作也有冲突,关系真正的改善,还是到了卫国战争期间。
比如说现在,丁青莲就似笑非笑地发话,沧海真人能力拼真神教高阶真人,还逼得他献祭自身,这份战力……真是令我钦佩啊。
我云家的镇族之宝狼王山,也毁在那一场战斗中了,云沧海面现惆怅,轻叹一声,唉,连修复的可能都没有了。
没有人发现,小云真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父亲你说什么啊,狼王山不是好好的吗?那是很可惜,丁青莲点点头,一脸的肃穆,但是你能全身而退,已经很值得庆幸了……真的,我没有小看你的意思。
我也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高阶化修,这话也不是我说的,云沧海皱着眉头回答,或许……是李大师分析错了?开什么玩笑,公孙未明闻言不干了,他现在是李永生的脑残粉,又关系到自家的面子,他大声发话,永生怎么可能会错?他说了,那个是受了重伤的高阶化修。
丁青莲笑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刺激云沧海,这一点,连杜晶晶都看出来了,她低声问张木子,云家和丁家的关系……似乎不怎么样?张木子沉吟一下,方始低声回答,也许吧,丁家一直在跟异族战斗,跟云家的恩怨,也上千年了。
当天未正时分,李永生将云沧海请到了一处小院里。
丁青莲、公孙未明、杜晶晶、张木子、小云真人和呼延真人,齐齐地都赶了过来,就连三庙祝不平真人,也跟了过来,要看李永生出手医治。
李永生先让云沧海脱光上身衣服,盘坐在一个大号的石墩上。
然后,他摸出一个灰蒙蒙的手套,戴在自己的左手上,一开始的治疗,可能比较痛苦,沧海真人你若是想喊叫,就使劲喊好了,无所谓的。
云沧海直接先喊了起来,慢着,李大师,二郎神眼呢?他没看到二郎神眼,医主不平真人倒是来了,但是……说好的神眼辅助治疗呢?咦?李永生奇怪了,我说此番治疗,会用到神眼了吗?哦,那是我多想了,云沧海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还是粗枝大叶地发话,我这人从来不怕疼,可以大声唱歌吧?唱歌当然可以,李永生笑了起来,别太难听就行……有些人唱歌,我想杀人的。
你不会想杀我的,云沧海信心满满地回答,想当年,我也是这千里方圆的歌霸,多少妹子听了我的歌,就想跟我,嘿嘿……咝。
他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李永生戴了手套的左手,已经正正地印到了他赤裸的前胸上。
正是在那个受到教火攻击的部位——云家人管这叫邪火。
云沧海先是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双眼就向外鼓,然后两腮抖动了起来——那是在紧咬牙关。
下一刻,他的脸就涨得通红,紧接着,那通红的脸就变成了紫红,整个身子也抖了起来。
此时他终于知道,李永生为什么不让他中午吃饭了,这种痛苦,足以令大小便失禁啊。
当黄豆大小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的时候,他咬牙切齿地发话,我要,要唱……唱歌了。
唱吧,李永生点点头,轻描淡写地发话,你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确实有点佩服这家伙,下界之人,能挺到这会儿,不容易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今天拿出来的那个灰扑扑的手套,只是一个道具,是遮掩众人的查看,真正起作用的,是手套里装着的仙使令牌。
观风使在玄青位面,不知道有多少任了,虽然大多数人都没有听说过,但是在场的都来自于大势力,尤其是四大宫的两女,不可能不知道仙使令牌,所以他只能遮掩一下。
仙使令牌在他掌心处,隔着手套,就印到了云沧海的胸前。
旁人看不到,但是他心里最清楚了,仙使令牌在驱逐请神术降下来的真神教火。
因为仙使令牌的属性,他才说出,请神术的教火最容易治疗——从上界请下来的火,跟这个位面的火,有本源上的不同。
不过从规则上讲,李永生想要驱逐这样的火,也不是很轻松的事。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中土国不认香火成神道,新月国却是认的,不管是香火还是信仰,新月国的疆域里,支持偶像崇拜。
新月国支持的偶像,中土国可以不认,但是整个玄青位面——好吧,不是整个位面,起码在新月国那一块,是被认可的。
真神教在中土国降下神术,中土国能不买账,还可以让他们遭受气运反噬,令他们不敢随便降下神术,但是仙使令牌的驱逐能力,来自于位面的排斥。
李永生身居中土国,拿的也是仙界的仙使令牌,有主场之利,可是指望能像威胁朱雀一样,威胁真神教,那却是不能。
所以驱逐教火,不能一蹴而就——起码也要花一炷香的功夫。
但是真神教火在云沧海的体内,已经存在了二十多年。
这期间,不但是他的肉体、血液、经脉和骨骼上,被沾染了教火,甚至他的识海内,也被教火侵袭了进去。
所以,云沧海就悲剧了,虽然仙使令牌对真神教的邪火,驱逐得比较慢,但是驱逐时使用的力量,是位面排斥之力,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干扰和抵抗的。
这种痛苦,搁给真君来,也只能跪了,位面排斥之力,那是天道之力。
云沧海马上就大声地唱了起来,跑马的汉子威武雄壮,啊啊啊啊啊啊……嗷儿~他吼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声震四野,嗓子里都飚出血了,紧接着,就很干脆地晕过去了。
小云真人早有准备,知道父亲要遭受巨大痛苦,见状直接伸手,将他扶住。
别直接用手碰他,除非你也想受到教火侵袭,李永生眼睛微眯,及时出声发话,垫一些防具在手上。
小云真人反应很快,马上祭出了一根索子,将云沧海缚住,还操控着索子,不令他倒下,自己则是在储物袋里一阵翻腾,找出了一副黑色的手套戴上。
然后,他才又出手扶住父亲,接着看一眼李永生手上的灰色手套,粗声粗气地发话,李大师,你就不能提前告知一下吗?你自家有准备,却不跟我们说。
李永生叹口气,我这不是没想到吗?沧海真人竟然被邪火烧到了识海,这几十年的老伤,也真是难为他了。
啊?小云真人闻言大惊,居然被烧到了识海?其他人闻言,面色也是微微一变——邪火入识海,不治就很快会挂掉的。
不平真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不过下一刻,他还是出声发问了,李大师,你现在是……帮沧海真人驱逐识海内的邪火吗?不可能吧?丁青莲下意识地发话,那得什么样的修为才能做到?这话说出,连公孙未明都不敢反驳,驱逐识海里的邪火,那不但需要技巧,也需要强大的修为,真君都未必全能做到。
嗯,李永生轻哼一声,这是深入灵魂的疼痛,否则以沧海真人的硬气,怎么可能疼得晕过去?小云真人一听这话,舒服多了,但是丁青莲越发地不解了。
他一脸的惊骇,可是这样的驱逐……李大师,我不是笑话你修为低微,实在是,你怎么做到的呢?第五百二十二章 大手笔治疗对于丁青莲的提问,李永生微微一笑,并不解释,有时候故作神秘,并不是什么坏事。
果不其然,不平真人马上就帮他想好了理由,青莲准证,有些医术,是不可以常情来忖度的,李大师的医术几近于道,未必一定要靠修为取胜。
没错,公孙未明刚才有点退缩,没有帮李永生反驳,早就已经后悔了,现在马上出声附和,我都说过了,李大师对真神教,那不是一般的熟悉,驱逐邪火算得了什么?你们这根本不讲道理嘛,丁青莲有点郁闷,可是他还不能诋毁李永生,否则此前的示好,就算白费力气了。
所以他只能郁闷地叹口气,我只是担心,以李大师的修为,会比较辛苦,要不要休息一下?其实他是有点怀疑,那手套会不会是什么宝物,能令李永生不靠修为就驱逐邪火。
但是见到小云真人也戴上了手套,这怀疑就被大大地降低了——原来是防止邪火侵染的。
可是他依旧不能理解,这邪火怎么会如此容易地驱除——这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
然而李永生的回答,越发地令他惊讶了,他摇摇头,没事,我不累,等我驱除掉邪火再休息。
不会吧?丁青莲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二十多年的邪火,一朝驱除?李永生淡淡地扫他一眼,驱除请神术降下的邪火,这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后续的治疗。
没错,这不是什么难事,公孙未明点点头,得意洋洋地发话,无非就是本源上的那点东西,李大师最拿手了。
丁青莲的嘴角抽动一下,那我拭目以待了。
掌握了本源和规则,当然是能比较轻松地做事,但是这并不代表,就不需要修为了!区区初阶司修,能一鼓作气驱除中阶化修体内积聚了二十多年的邪火?若是搁在一天前,丁青莲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这不天道!就算是现在,他也心存巨大的疑惑,不过现场中,某人的脑残粉实在太多,他又不想得罪人,所以就只能选择做个闷口葫芦。
事实证明,他这么做是明智的,用了不到两炷香的时间,李永生就收手站起身来,好了!好……好了?就连小云真人听到这话,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他愕然地看着李永生,什么好了?邪火驱出来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现在,将你父亲身上的汗珠去了……不平真人,二郎庙有安魂针术吧?短短时间里,云沧海已经淌出了大量的汗水,起码有五六斤的模样,就像是才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还带着一股刺鼻的烧羊毛的味道。
去除汗水很简单,小云真人一抬手,一个风卷在云沧海身上掠过,整个人就变得干爽无比了。
倒是蛋白质燃烧的味道,越发地浓了。
不过在场的人并不奇怪,云沧海遭受火毒这么久,身体里肯定有被烧灼出的杂质,现在这些杂质被排出体外一部分,有这样的味道实属正常。
不平真人也走了过来,犹豫一下发问,我二郎庙的安魂针,很是普通,不打紧吧?其实二郎庙的安魂针,还是很有名气的,但是见识到李大师种种神奇手段之后,医主都有点怀疑,自家的针术会不会拖后腿了。
没事,李永生摇摇头,普通的安魂针就行,护住他的识海,我要开始疗伤了。
疗伤?小云真人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现在就开始?不用等我父亲醒来吗?现在正是时候,不平真人的见识比他多,邪火刚去,沧海真人体内清洁,正是去除残余火毒的最佳时期……李大师,我说得对吧?不愧是医主,正说到点子上,驱除邪火,相当于地球上的外科清创,把那些异物和感染的东西去掉,才好做下一步的治疗。
而李永生接下来的治疗,就是驱除火毒接续经脉,这个工作必须尽快进行,否则又容易发生变故。
没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接下来就是以冰攻火了。
不平真人手一摆,面前已经多出了一盒银针,他一边快速地对云沧海施针,一边出声发话,冰攻火,须防寒气入识海,安魂是必然的……不知道李大师准备用什么冰?火毒是针对肉体而言的,真神教降下的邪火,可以侵袭识海,但有形之火只能烧灼灵魂,留不下火毒——这个位面,不可能产生无形之火的火毒。
同样地,有形之冰能消灭火毒,但是也能侵袭识海,为了避免前门去虎后门迎狼,用安魂针稳定识海,剩下的就是以冰攻火了。
说话间,他就将安魂针扎好了,心里难免有点好奇——什么样的冰,能去了教火火毒?退后,李永生一摆手,又冲小云真人点点头,将你父亲扶正,找个东西支撑一下。
小云真人不擅医术,但是只听两人的对话,就知道接下来是怎么回事了——能去除邪火火毒的冰?他可一点也不想沾染上。
他摸出一张木头躺椅来,可是看一看父亲身下的石墩,上面兀自散放着逼人的热浪,想一想之后,他从不远处,搬了几块铺地的条石过来,将父亲支撑住。
喂他几颗辟谷丹,李永生再次出声。
其实不等他发话,小云真人已经摸出了一个玉瓶,一抬手,就将瓶中丸药全部塞进了父亲的嘴里,然后向后退去。
李永生一抬手,两滴黑色的水,就打进了云沧海的左臂和右腿。
这是……不平真人眼睛一眯,不太肯定地发问,万载幽水?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将灰色的手套收起,没错,不平医主好眼力。
在你面前,我哪里敢称医主?不平真人干笑一声,然后搓一搓手,赔着笑脸发话,两滴万载幽水,李大师身上,果然好东西不少,这个东西……您还有吗?万载幽水,已经算是玄青位面的顶级冰属宝物了,事实上,有形之冰里,它也仅仅次于万冰之祖,不过对于中土修者来说,万冰之祖只存在于少量的典籍中。
李大师,就在这时,丁青莲出声了,他面带着微笑发问,青瑶真人应该跟你说过吧?她也很需要万载幽水的,似乎你还答应她了。
原来他还知道李永生跟丁青瑶的交易,怪不得他一直态度不错。
事实上,现在的青莲真人,心里是极其地无奈,若是换个人敢这么做,他二话不说就动手了——答应了跟我丁家交易,居然敢先给别人,找揍吧你?哪怕是云沧海等着万载幽水疗伤,他也敢照样拦住,丁家就是有这么强势——不是我的我不抢,我的东西看谁敢抢?至于说云沧海会受到影响,他才不会考虑,反正是以冰攻火,差一点的冰,应该也能达到目的,实在不行多用一点。
要不然就是你云沧海开出条件来,打算给我丁家什么补偿,条件能让我丁家满意,我才会考虑让你优先得到。
不过面对李永生,丁青莲真是抱怨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此前他还考虑,李永生身边有各种势力,不宜招惹,但是看了此人出手疗伤之后,他才猛地意识到:单单这大师级的国手本身,就不是能随便招惹的。
而且医人医器都没问题,证明此人对本源的了解,已经到了旁人无法想象的地步,这样的人身后,若说没有超大型势力的支持,打死丁青莲也不信。
所以他只能很婉转地提示一下。
青瑶真人是谁?她要排到我后面,不平道人毫不犹豫表示,自己也要加塞。
万载幽水这东西,治疗火伤的效果,实在太好了,二郎庙必须存一些……我去,不是你丁家那个在玄女宫的经主吧?说到最后一句,他已经是一脸的无奈。
你说呢?丁青莲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老三啊,我丁家好歹也是你二郎庙的护法,你跟护法抢东西,还真是出息啊。
算了,当我没说,不平道人无奈地叹口气,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李永生,你身上万载幽水多吗?怎么可能多?不等李永生回答,张木子先竖起了娥眉,别看我北极宫就出产万载幽水,我想弄一滴,都得在门中排起码三年队……就连排队的资格,都得请托老大的人情。
本位面顶尖的宝物,真的就有这么抢手。
所以,就是丁青莲想的那样,若不是一定要用万载幽水,完全可以用其他冰水代替,大不了用数量冲抵质量。
不平真人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是小云真人闻言,却是吓了一大跳,不是吧,两滴小水滴,竟然如此贵重?云家不是隐世家族,相关方面的知识不算多,是以有此一问。
不过在惊讶过后,他很坚决地表示,这个万载幽水方面的费用,绝对不能让李大师承担……否则我宁可不治我父亲。
真是实在人啊,儿子不让给老子治病了。
不平真人看他一眼,你现在说不治,也晚了!第五百二十三章 上杆子的不是买卖小云真人听说不治也晚了,顿时傻眼了,不平医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还用问吗?丁青莲没好气地发话,治疗沧海真人,最难的就是驱邪火、去火毒,邪火驱除了,用万载幽水冰攻火,不平真人亲自下了安魂针……你父亲已经好了一多半!好了一多半是夸张,但是可以说,最难的部分已经基本解决,剩下的就是自己调养了,比如说经脉需要贯通,肉体需要滋养,再凝练一下受损的神魂。
后面这些,是水磨的功夫,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最难,就是丁青莲说的三样——不算安魂针的话,其实就是那两样,驱邪火、攻火毒。
解决了这两样,换个懂行的人,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实在是云家在医治伤病上,没什么造诣,才会说出不治了的话。
小云真人继续傻眼,然后又扭头去看云沧海,发现父亲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好半天之后,他才看向呼延真人,不可置信地发问,这就算……治好了?大概……是好了,呼延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再静养几年,就应该没问题了。
他是隐世家族出身,有完整的知识传承,再加上丁青莲的解说,得出这个判断并不难,不过这样的结果,还是令他有点瞠目结舌——这样就好了?二十多年教火的折磨,两炷香的工夫里,就这么简单粗暴地……治好了?若是真要花了一块中品灵石来治疗,恐怕会气得吐血吧?当然,他心里其实也明白,时间虽然短,但是不管那两滴万载幽水,还是驱除邪火离体的法门,都是极为珍贵和罕见的,有灵石也买不到。
否则的话,云沧海不会苦熬这二十多年了。
但是……怎么就真么轻易地治好了呢?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在这里发呆,小云真人却是个粗线条,侧头看向李永生,呲牙一笑,伸出了手,令牌!别误会,不是他看到了仙使令牌,而是他手上握着一块巴掌大的令牌,非金非石,看起来古朴厚重,上面刻画着一只白色的牛。
这牛……好肥!李永生的第一感觉,居然是这个,可惜在玄青位面,没有芝麻酱。
这是我云家的家族令,小云真人呲牙一笑,送给李大师你了,你在西疆需要帮助的话,把这块令牌挂在腰上就行。
李永生还在犹豫,收下好,还是不收呢?李大师还是收下吧,不平真人出声发话,云家的令牌,可是比一块中品灵石珍贵,而且这是人家主动送出来的,你若不收,他最少要砍掉自己送令牌的手,或者……挖去双眼。
李永生一侧头,愕然发问,有没有搞错?真没有错,不平真人认真地点点头,他们认为你是值得信赖的朋友,你的拒绝是对他的侮辱,他只能以鲜血来洗刷耻辱,砍手挖眼都是小事,自杀的都有。
遇上一般人,就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这番好意了,但是李永生不是一般人。
他对云家的印象不错,云沧海是条汉子,性情也爽朗,而国族和归化国族,在他眼里没有什么分明的界限——只要你认可自己的国族身份,用心融入这个族群,那就是国族。
但是这样强行交朋友的行为,他还是很不爽,我给你免费治疗,是看在你斩杀了真神教高阶化修的份上,并不是说要图你什么。
你以为我值得信赖,这很好,但是强行送令牌,算怎么回事?你觉得我值得结交,我就一定要顺着你来,否则你就自残?你凭什么要强迫我的意愿?李永生没生云家的气,但是他认为,这个习俗不好。
交朋友是双方自愿的事,生意场上有句话,上杆子的不是买卖。
他犹豫一下,侧头看向不平道人,我可以把令牌转送给他吗?此次事情,其实是你们得了二郎庙的机缘。
小云真人闻言就是一愣,转送我云家的令牌……尼玛,有种你再说一遍?可是转念一想,此番老父亲能得到医治,还确实是二郎庙的因果,他不能否认这一点。
不过他就是不想占李永生的便宜,很固执地坚持,那我再送二郎庙别的东西。
我是不太认可你云家这种交朋友的方式,李永生只能实话实说了,朋友贵在知心,有没有令牌,很重要吗?你强行塞一块令牌给我,想必是怕子孙后代不认账,这太拘泥于形式了,没意思,不是交友之道……交友之道在于,合则来,不合则去,强求无益。
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小云真人眨巴一下眼睛,就愣在了那里。
丁青莲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暗暗点头:这小家伙不但很坦诚,也不是一般的强势。
在西疆大地,有这样交朋友习惯的人,还真不是少数——这杯酒我敬你,干了就是兄弟,以后打架叫上我,绝对不会拉稀摆带,你要不干的话,就是看不起我,咱俩现在做一场!没办法,民风就是如此,非常简单粗暴。
但是李永生偏偏不入乡随俗,因为他认为,你没资格给我划规矩!当然,这样的人也不止李永生一个,但是很多人不喜欢这种交往方式,是认为粗俗,认为对方强势,心里不舒服,而李永生的认识是:我是强者,你弱者跟我提规矩……没道理!丁青莲认为,李永生绝对不是出于心里不平衡——那样的话,他不会提出转送令牌。
有一种傲气,是发自内心的,一般人想学都学不来。
小云真人愣了好一阵,才微微颔首,我这人也不会说话,不过呢,你先带个十来八年,然后转送给二郎庙好了……我没面子倒是小事,关键是我云家占你便宜太大了。
这话我爱听,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收下了这块令牌,那行,我也能跟别人夸耀一下。
小云真人见他收下令牌,脸色就好了很多,李大师,我父亲这样……还得多久?这我可估不准,李永生闻言就笑,很多东西是一直在变化的,不是一成不变,少则七八天,多的话,不会超过一个月。
那他……小云真人犹豫一下,再次发问,那他体内的火毒,两滴万载幽水够不够?应该是只多不少,李永生轻描淡写地回答。
只多不少?小云真人的嘴角又抽动一下,多了……也不好吧?这个无所谓,旁边有人出声了,不是别人,正是很少发话的呼延真人,金火主破坏,水木主生机,水多一点好,对重塑经脉帮助很大,至于万载幽水的寒气……慢慢驱除即可。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将云家父子安顿住了。
接下来,云沧海就要被万载幽水慢慢攻克火毒了,大家呆着也没意思,小云真人留下照看父亲,还召了二十余名司修来看护。
李永生等人回到雅舍,其他人也跟了过来,不平道人先行出声发问,李大师,我们可以用二郎神眼看一下沧海真人的情况吗?此前二郎神眼一直是处于损耗状态,二郎庙不敢随意地用,现在有了修复的可能,而且一直在温养,遇到这种难得的病例,医主大人就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之心了。
这个当然……你可以自己把握,李永生笑一笑,你若是不放心,我再待五天,五天之后,说什么也要走了。
公孙未明挑衅地看他一眼,我们正琢磨去新月国走一趟呢,你真没胆子去?你这个二货!李永生很无语地叹一口气,我有没有胆子,你说了不算。
我们主要是怕被染上教火,公孙未明根本不计较他说话的语气,若是你去的话,这点担心就不算什么了,要不,你把驱除邪火的方式,传授一下?丁青莲闻言,重重地点点头,这个可以有。
对于火毒之类的,大家考虑得不是很多,能及时驱除邪火的话,不会有多少火毒,也就未必用得到万载幽水这种顶尖的冰系宝物。
只要火毒残留的时间不长,换个冰系物品,照样能驱除,大不了就是多用一点。
这个不能有,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其实他自己驱除邪火的水平都很一般。
云沧海体内的邪火,是请神术降下来的,若是修者自身修出的教火,那就属于本位面该有的东西,仙使令牌不顶用——治疗起来,比请神术的教火难多了。
但是这细节,他还不便说,只能笑着表示,涉及到本源了,你们一时半会儿学不会。
丁青莲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我们可以慢慢学,也可以出费用,只要李大师肯教。
对于本源的识别、掌握和运用,在哪一个大势力里面,都是属于不传之秘。
大家现在要去新月国抢劫,李大师本身是赞成的,只是不便参与,那么借机讨要点好处,真的不算过分——我们都要去玩命了,自保之术,教两招呗。
李永生看他一眼,我没听说你丁家也要去新月国啊。
跟新月国打仗,丁家随时待命,丁青莲笑嘻嘻地回答,就是有点担心邪火……呼延,我同意你家主事。
第五百二十四章 四方来投呼延真人愣了好一阵,才下意识地问一句,我家主事?那是,丁青莲点点头,很干脆地表示,必须的,咱西北人的事儿,不让东北人掺乎。
想打架是不是?公孙未明的脸黑了下来,找个山头做一场?切,怕你?丁青莲不屑地冷哼一声,私人切磋,完事儿就完了……敢不敢?问我敢不敢?公孙未明气得笑了,生死斗吧,你行吗?话赶话,就是没好话,瞬间就飙到生死斗了。
但是不平真人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于是大声发话,两位准证,玩笑开一开就行了……李大师出手,手手吉利,你们非要生死斗,岂不是要坏我二郎庙的运道?二郎庙前一阵,是真的不顺,真君的跨境之缘没有结下不说,主持也重伤了,为了防公孙家迁怒,还把医主派了出去,当时庙里真的是一片惨淡。
可是李永生来了之后,二郎庙是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先是二郎神眼可以修复,紧接着朱主持有恢复的可能,再接着……连云沧海的老伤,都有治愈的迹象。
什么叫运道?这就叫运道啊,谁敢胡乱坏别人运道,那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二郎庙的实力不如丁家,也不如公孙家,但是作为一个能立得住的子孙庙,谁敢小看?呵呵,公孙未明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
咳咳,丁青莲干咳两声。
我对本源的掌握,你们学不来的,李永生出声解释了,不是不肯教,而是我学的不是法门。
不是法门?丁青莲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公孙未明也出声发问,难道是……秘术传承?秘术传承是泛指,但是大抵来说,跟修者转世有点类似,通过意念或者道力传承,甚至有些内容涉及天道规则,都不能写出来。
李永生笑一笑,差不多吧,其实……若是能传授的话,我真不怕教给你们。
他说的是实话,观风使不能人为地改变位面发展。
不过别人信他多少,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三天之后,云沧海身上的凉意开始下降,又过一天之后,不平真人忍不住了,将二郎神眼请了来,给老云真人扫描了一下。
扫描的结果证明,云真人体内的暗伤极多,情况不是很好,不过不平真人却是一脸的喜气,伤势确实很严重,但都不算太难治,关键是沧海真人,他已经开始自发地运行灵气了。
事实上,有些暗伤治起来,也没有想像的那么轻松,可是无关紧要的伤,治不好也就治不好了,比如说小拇指上的经脉断了,能影响到什么?就算一条肩膀运转不灵,也可以当它是被斩断了,有啥呢?老云真人也没有继续晋阶的需求了,能恢复巅峰时期的修为即可。
再者说,断了膀子的中阶真人,也未必就不能晋阶高阶。
所以,二郎神眼扫描之后,虽然看到的情况不是很好,不平真人和二庙祝却是齐齐表示,主要经脉能缓缓地、自发地运转灵气,云沧海恢复修为是指日可待。
公孙未明和丁青莲也认可这个说法。
当天晚上,小云真人摆酒庆贺,除了在庙里留守的人,大部分人都来吃酒了。
酒席当中,呼延真人寻个空子,在给李永生敬酒时,低声发话,这样的病例,我族中还有一个长辈,您那里……还有万载幽水吗?李永生看他一眼,眉头微微一皱,呼延真人,咱不能这样啊,万载幽水有多宝贵,你也看到了的。
我真不是故意的,呼延真人苦笑一声,将他扯到一边,低声发话,说实话,族中长辈跟沧海真人一起受的伤……您不会认为,云沧海一个中阶真人,能逼得一个高阶真人自我献祭吧?我知道,李永生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你第一次说此事的时候,就言明是一个高阶化修受伤,云沧海只是中阶化修。
原来大师您还记得,呼延真人讪讪一笑,那最好不过了。
我一点都不觉得好,李永生有点不高兴,今天一个真人,明天又是一个真人,后天没准又是一个真人,你觉得我的万载幽水很多吗?还是说,这么玩我,你会很开心呢?这个……呼延真人干笑一声,我知道这么做不好,但是涉及家族里一些东西,还请您海涵,费用什么的,我们不会要求减免。
这跟费用无关,李永生无奈地叹一口气,要不要减免费用,是我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说,咱们能好好地说点事,做点事吗?呼延真人又是尴尬地一笑,这不是……我有苦衷吗?还请您谅解。
合着只有你有苦衷?李永生脸一沉,越发地不高兴了,我的苦衷呢,又跟谁说去?你只看到自己的苦衷,考虑不到别人的苦衷……只知有己不知有人,这么做真的好吗?呼延真人默然,半天才叹一口气,好吧,是我冒昧了。
我明天必然要离开,谁也拦不住,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也不管你家还有几个真人受了教火,总之呢,若要公道就打个颠倒,你不考虑我的苦衷,我何必考虑你的苦衷?李大师……呼延真人急得一抱拳,不住地作揖,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你没有错,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每个人都习惯先考虑自己的苦衷,你是这样,我也一样……酒席结束的时候,李永生当场表态了,明天一大早动身,……已经离开很久了,未明准证请我来,该办的事,我也都办了,灵石也没赚到多少,不能再留下去了。
小云真人先出口挽留,没灵石?我有,再住一段时间吧,现在南方正热着呢。
李永生坚决推辞,世情就是这样,你若一旦陷进去,就是越陷越深,他只是观风使,要保证自己的中立视角。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洗漱完毕,才一走出雅舍,愣住了,院子外面站着十几号人,其中有一、二、三、四、五……八个化修。
其中有五个没见过。
呼延真人走上前,苦笑着一拱手,李大师,人我都请来了,一共三个……我们也不要万载幽水了,冰水我们自己解决,只要您帮着驱除邪火,一共两块中品灵石,您看成吗?李永生的脸,顿时就皱做了一团,我说,到底有多少真人去了国战天坑?一共六个,有两个真人已经……陨落了,一名白发老者出声了,这是一个中阶化修,当时国战天坑非常凶险,去的人少了不行。
李永生上下打量他一眼,觉得此人的相貌,隐约有点异于国人,敢问这位真人如何称呼?我姓元,一元复始的元,你叫我老元好了,白发老者有板有眼地回答,当时闯天坑,干碍甚大,大家约好了,谁都不说出去……倒是让李大师为难了。
李永生的年纪,其实比这老者大得多了,不过在别人眼里,他还是个小年轻,这么个白发老人,称呼他为李大师,他也不好生受了。
所以他虽然还是有点烦,但是只能笑着表示,姓元,是云家的元,还是拓跋家的?元姓的来源比较复杂,归化国族里的元姓,分为两支。
拓跋元氏,白发老者竖起一个大拇指,李大师果然博闻强记。
李永生四下扫一眼,几位来得有点晚了,我今天要动身,不过这个事情也怪不得我……我们知道,白发老者笑着点点头,东南五十里,有个小镇,我们在那里摆了酒水,还望李大师歇脚。
对于李永生的愤怒,这些人里,也有相当数量的人不开心,不说别的,只从年齿上讲,你一个小年轻,跟我们这帮能做你爷爷辈甚至祖爷爷辈的人摆谱,合适吗?尊老爱幼,这是中土国的传统道德标准。
就是这个白发的元真人,脾气从来不错,所以他被选出来,负责跟李永生沟通。
李永生一听,觉得这倒也行,不管怎么说,他今天是一定要离开二郎庙,谁拦也没用。
哪怕是只离开五十里,这也是个态度问题。
他启程很坚定,二郎庙的人排出阵仗,送了十里出来,感激他为庙里做的一切——若不是庙中还有重宝、主持需要护法,直接送出五十里都正常。
行到二十里的时候,小云真人也告辞了,他还要看护他的父亲。
五十里很快就到了,那里有个镇子,李永生他们来的时候,曾经路过,却是因为赶路的缘故,没有停下来。
镇子在周遭很有名,至于说为什么有名?听镇子名就知道了,甜水镇!甜水镇不算大,也就一条三里的街道,两边各是一个小村落,各有房屋两三百间,远处的山上还挖得有一排排窑洞。
第五百二十五章 呼延书生元真人请李永生吃酒,是在镇子上唯一的车马店里。
甜水镇是周围数百里的一个商业中心,往来的闲杂人不算少。
不过这些真人们似乎打听清楚了李永生的性格,并没有包下这个车马店,而是直接在车马店后侧的一大块空地上,用道术生生造出了一个院子。
院子不大,五亩地大小,装修也很普通,进了院子之后,还能感受到隐约的灵气波动,合着这院子完工还不到半个时辰。
李永生的感知能力极强,忍不住苦笑一声,如此大费周折,何必呢?还是简陋了,元真人笑着回答,只要李大师觉得还行,您走到哪儿,这院子给您造到哪儿,一定得保证您休息好。
今天这个院子,有点匆忙了,不过咱这块地方,搞得太华丽的话,看着有点扎眼,会影响您的安全……您要是觉得不好,我们现在就改?没必要,挺好的,李永生一摆手,这些人殷勤起来,他还真有点吃不消,关键是安排好两位道长,她们的身份有点不便。
那我们再造一个小院,元真人马上点点头。
甜水镇虽然不大,车马店可是不小,要知道这里还是一个交通枢纽,每年的牛马交易大会,会有不少马队路过,在甜水镇里打尖和补充食水。
车马店的空地有七八百亩,足以放得下十来万匹大牲口,再加上守夜人的帐篷什么的。
再起一个小院,也不是什么问题。
不用了,张木子出声阻止,她虽然不是苦修者,也不喜欢这种豪土的生活方式,没错,不但豪,而且土——特别地土。
不费什么事的,元真人笑着一摆手,这车马店是我亲家的产业,加个院子,以后也能用,不能让人扰了道友的清净。
不远处几个司修见状,转身就向外走去。
张木子彻底无语了,侧头看一眼李永生,李大师你做主吧。
李永生沉吟一下,出声发问,元真人,说是来了三个中了火毒的,我怎么才看到两个?不远处的墙角处,走出来一个高瘦老人,是被两人搀扶着的,他冲李永生抬手一拱,见过李大师,我在这里帮着监工。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扬,然后轻叹一口气,你比云沧海伤得重啊……看来你才是主力。
旁人都已经道我死了,高瘦老人又是一拱手,苦笑一声,其实我比沧海兄还小一点。
来人正是呼延家族上一任族长呼延书生,高阶化修,少年意气,十七岁就跟随呼延族人血战沙场,在卫国战争中展露峥嵘,十余年前,据说闭关时走火入魔而不治。
李永生有些无语,他在呵斥呼延真人的时候,只觉得对方婆婆妈妈总是不利索,但是真正看到四十年前的卫国英杰时,就觉得自己其时……似乎也有点反应激烈了。
他又叹一口气,抬手一拱,因为在此地勾留日久,着急回乡,此前有些出言无状,还请书生真人海涵。
李大师何必自责?呼延书生微微一笑,和蔼得很,内中因果我已知晓,实在是族中后辈畏首畏尾,没有推己及人,错本在他。
总是小子无状,惊动了众多长者,李永生笑着回答,那么,我帮三位一起治了好了,不过我还是想确定一下……不会再有别人了吧?众人听得颇为无语,才说这小家伙说话客气了一点,现在怎么又带上刺了?呼延书生却没有生气,他怪怪地看了李永生一眼,笑了起来,看来李大师还有万载幽水。
他可真不愧书生这名字,旁人只是想到,李大师的性格果然乖张,他却是想到,大师如此说话,十有八九是要搞清楚伤患人数,合理分配一下资源。
从李大师免费治疗云沧海一事上,可以看出大师不是个小气的人,两滴极为珍贵的万载幽水,说给就给了,若是手上还有万载幽水的话,也未必就舍不得拿出来。
但是自家的族人,把这个事情搞砸了,使用添油战术增加病患,这种事就算搁给自己,那也不能忍啊,知道的,说你们伤患有苦衷;不知道的,还以为伤患们拿郎中当猴耍呢。
他是真正的推己及人了,才能体会李永生的愤怒。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件事里,自家的小辈也真没做错太多,只是行事保守了一点。
然而,不保守也不行啊,当初私入天坑的罪,本来就很需要保密了,而现在的呼延家,不但没有了秘境,旁人都传说,呼延家连准证都没有了。
因为这个传言,导致呼延家的生存空间,在被一步步地挤压,很多不起眼的小杂鱼,一次次地蹦跶,那是他们背后有大势力,支持他们的挑衅。
总算呼延家在西疆的人面儿还算不错,勉强能够自保,不过可以想像,当别人知道,呼延家的准证可能被治疗好的话,没准要想办法添点堵。
而且还有一点,也非常关键,呼延书生的伤比云沧海重多了,当年他们在国战天坑,对上了四个真神教化修,以及七八名司修。
呼延家这边,死了两个化修,对方则是只有一个化修重伤逃走,那一场战斗,呼延书生是绝对的主力,哪怕到了最后,都是他强忍着伤势,掩护着其他人悄悄溜走。
所以在传出二郎庙来了一个李大师,能治这种伤之后,云沧海自告奋勇地表示,我去给你们打前站做试验,书生不能第一个去。
待他们得知,李大师为了治好云沧海,竟然拿出了两滴万载幽水,顿时傻眼了——握草,你早说有万载幽水,我们就让书生真人第一个去了。
总之这事儿闹得……实在有点阴差阳错,关键是李大师也很不高兴。
不过李永生一听呼延书生的话,就笑了起来,难得还有明白人,老话说得好啊,没有一个准证是幸致的,书生准证懂我。
我保证,就是这三个了,呼延书生笑着回答,颇有点昔日带头大哥的风范,你可以最后一个治我……再有意外,你不用管我。
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两块中品灵石,李永生一拍手,不管治得好治不好,都得给……允许赊欠,现在我来诊脉。
灵石已经带来了,呼延真人走过来,双手奉上玉盒——其实就是前几天小云真人用的那个玉盒,连包装都没变。
但是玉盒打开之后,里面是两块橙色灵石——没准其中一块,还是云家贡献出来的呢。
反正这帮人虽然家族不同,但关系是真的不错,入了国战天坑这样的副本寻宝,也没有自相残杀啥的,最后有了收获回转,依旧是相互掩护。
其实一般情况下,这才叫真正的组队刷副本,那种饥不择食随便组队友,然后相互算计的野鸡队,只可能发生在网络游戏中——现实中,自家的性命只有一条,更不可能删号重练。
先放那儿吧,李永生摆一下手,然后给三名伤患诊脉,外加问诊。
三名伤者中,元真人伤势比较轻,另一名姓高的中阶真人,伤势也较轻,不过此人后来还强行参与过战斗,增加了一些额外的伤情。
但是不管怎么说,呼延书生的伤势都是最重的,他身上遭受的教火,甚至不仅仅出自于一个人——应该是还有一名初阶化修,也对他使用了神术请出的教火。
但是这一缕教火,相当纯粹,如果单独驱逐的话,治疗起来很容易。
然而,难就难在,人体是个整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二十多年下来,呼延书生的身体里,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平衡,贸然打破平衡,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话说回来,也就是呼延书生,换一个高阶准证的话,在这样的伤势下,估计早就灰飞烟灭了。
李永生诊脉完毕之后,看着呼延书生叹口气,你真的可惜了。
呼延书生笑一笑,并不回答,他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倾盖如故白首如新,有些人一生只见一面,却会成为知己。
高真人一直心里有点小不爽,认为李永生不尊重长者,闻言就发问,可惜什么了?李永生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是冲着呼延书生呲牙一笑,书生准证知道。
我若不去国战天坑,证真的可能性极大,呼延书生微微一笑,李大师可是在说这个?李永生微微点头,起码八成……到八成五的可能。
嘿,高真人笑一笑,脸上有点不以为然,明显是在说,你个小毛孩子,也敢说证真?呼延书生默然,他虽然是带头大哥,但是也不会因为要维护小集体的颜面,就刻意掩饰自己的能力——西疆汉子没有那么虚伪,他们讲道义,也讲拳头。
良久,他才出声发话,我家发生羊瘟了,当时我若不去,族人会饿死很多,那么,这个真不证也罢!高真人闻言,骇然侧过头来,书生准证,你当时就快证真了?这显然是一个误会。
第五百二十六章 统筹规划怎么可能呢?呼延书生笑了起来,我当时才多大?还不到五十,但是当时不出问题的话,现在……我基本可以考虑证真了。
不到五十岁的高阶化修,真是一等一惊才绝艳的人物。
强如李清明,现在也五十多奔六十了,才是个中阶化修。
当然,李部长也是蹉跎了十来二十年,拿他做参照物,不是很天道。
原来只是猜测啊,高真人笑着点点头,确实……书生你真有这个实力的。
他是根据呼延书生往昔的表现评判的,虽然有些奉承,倒也不算吹捧。
可是这种话,终究是有些空泛了。
呼延书生和李永生交换一个眼光,都能看得到对方眼中的一丝无奈:他们不懂啊。
李永生是凭借呼延书生体内的情况,判定出此人的潜力。
呼延书生当然更清楚,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么多年的。
他甚至认为,若没有那档子事,自己有九成五的可能性证真,李大师的评判并不准。
但是诊一诊脉,就能给出一个八成以上的几率——这不是想从呼延家得好处的人,那就是真正的行家!李大师是那种指望呼延家好处的人吗?不是!所以,李大师是真正的行家,不愧是号称看得到本源的人。
这一刻,那份源自心底的惺惺相惜,别人真的无法理解。
呼延书生也不理高真人,而是冲着李永生一笑,能治吗?他虽然自命豁达,但是问出这一句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免忐忑。
李永生沉吟半天,方始缓缓发话,有点麻烦,关键是……保证不了你冲证真的门槛,你的伤比沧海真人重得多,很麻烦的。
呼延书生微微一笑,那你就努力送我到证真的门槛好了,你能做到的,我知道。
现在小院里的真人,有十名之多,但是呼延书生一说话,旁人只有闭嘴听的份儿。
他虽然失踪二十多年了,呼延家也今不如昔了,但是一露面,他依旧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李永生歪着头,想一想之后发话,不能在这里治,找个安静的地方,而且……我需要阵法材料,能治好你,对我也是一种挑战。
李大师要阵法疗伤了吗?元真人闻言,简直是欣喜若狂。
他除了是个伤患,还是一个狂热的阵法爱好者,再往正西走三百多里,是我元家的一个矿场,还有林场,山高林密,想做什么都方便,杀万把人都不会有人发现……咳咳,就是个比喻,不过杀真神教徒的话,我有遮蔽天机的阵法。
从这话就能想像得到,他恨真神教,恨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正西……那岂不是更西了?李永生有点无语,这跟我东南的方向,背道而驰啊。
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好表态,就连呼延书生,也是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呼延书生平淡的目光,李永生的心里,反倒生出点不忍来,于是他微微颔首,既是如此,就叨扰元真人了。
不打紧不打紧,元真人笑得跟一朵儿花似的,那咱们中午好好喝一场,明天一大早启程。
西疆人好好喝一场,那是真的可怕,从午正时分喝起,直接喝到和临近子夜。
不过大家都是修者,身体也扛得住,第二天卯初时分,就起身策马,直奔西方而去。
西疆这里是不缺马的,尤其是这些修者又是地方上一等一的头面人物,根本不缺马匹,还有人想请李永生坐上马车,却被他拒绝了。
众人策马狂奔,在古道上掀起大片的黄沙,有若千军万马在驰骋。
偶尔遇到零星的路人,或者十来人的小商队,见到这样的情景,忙不迭地走避。
大约是酉正时分,众人来到了一座大山的脚下。
这山跟二郎庙的山,都是大青山支脉的余脉,名唤神鹿山,是元家的产业。
山上有山泉和一汪小湖,周围林木茂密郁郁葱葱,是西疆比较少见的美景。
李永生等人昨天喝了一下午酒,这边却是一直在忙,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半山腰里,又多了一处占地近百亩的院子。
甚至上山的整齐台阶,都是道术修出来的。
不过这些不是李永生要考虑的,他进了院子之后,就去看元家准备的疗伤场地。
那是山腰里凹陷进去的一个平台,隐蔽性很好,山下看不到,山上却很能很方便地看下去。
平台大约有半里方圆,除了七八株几百年老树之外,还丛生着一些矮小的灌木。
李永生四下看一看,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场地,灵气不算太足,但是风景优美,风水上也没什么忌讳的地方。
没过多久,载着呼延书生等人的灵舟也到了,还是云家的那一艘,灵舟上还下来了公孙未明。
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么来了,不是准备去新月国抢劫吗?十六留在那儿了,公孙未明满不在乎地回答,十六是公孙家跟他同来的一个初阶化修,有公孙家人参与就行了,我的责任是护送你,他的任务才是给二郎庙护法。
我哪里需要你护送?李永生笑一笑,到了二郎庙,你的护送任务就算完成了,你总不能再护送我去博灵吧?公孙未明翻一个白眼,我还要护送你去朱雀城呢,真的……三长老就是这么说的。
顿了一顿之后,他四下看一眼,悄声发话,其实要是商量抢劫新月国,这地方更合适,好几个当地豪族啊。
抢劫,那是你们的事儿,别跟我说,李永生摇摇头,我要做的就是疗伤治病。
你现在要做的是喝酒,公孙未明笑了起来,低声发话,云家来了几个标致的女娘,要灌你酒呢。
谁能灌郎中酒?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
不过当天晚上,他还真没少喝酒,各个家族都带了几个标致女子过来,还有大量的酒水,直接在院子里点了一圈篝火,边吃边喝。
寂静的神鹿山上,猛地多出了百余号人,化修就有十一个,司修四十多个,反倒是没有修为的平常人最少,也就十来个。
众人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还有美女穿梭其中,给个不知情的人,没准以为土匪窑子。
吃喝的时候,大家顺便就说起来疗伤了,高真人和元真人好说,都是一两炷香的功夫,就能将邪火驱离,不过去火毒的话,有点麻烦,尤其他们准备的冰系宝物,也是五花八门。
高真人准备的五百年玄冰,倒还好说一点,不过元真人准备的,竟然是千年雪莲……呼延书生准备的,是十万年冰川晶核,年份非常吓人,但是这东西的属性太温缓,虽然去火毒的效果不错,但是驱除教火的火毒,真有点力道不够。
李永生要考虑,该怎么样才能最大化地利用好这些宝物,他最多也只打算再拿出两滴万载幽水来,再多就不合适了。
元真人和呼延书生,都没问他还有多少万载幽水,倒是高真人,一直在旁敲侧击,想知道他还有多少存货。
李永生并不理会高真人的问话,旁人也觉得他有点冒犯李大师,少不得屡次将话题引开。
如此几次之后,高真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终于不再尝试。
整个晚上,也就是出了这么一点小不愉快,其他都还好。
众人休息得也比较早,没有昨天晚上折腾得那么厉害。
第二天,李永生还是卯正时候就醒了,洗漱之后,跟其他人一起来到疗伤平台,开始考虑阵法的设计。
此次疗伤的人里,呼延书生是最麻烦的,但是高真人也不轻松,他在回来之后还跟人动过手,火毒因此扩散得比较大。
元真人的伤情比较简单,但是他的根基不怎么牢,李永生甚至不敢将邪火直接驱出他的身体——此人根基比云沧海差多了,云沧海虽然伤得极重,但是根基打得牢,谈笑时声音都很大。
怎么治疗他们三个,李永生早就有了腹稿,不能像对云沧海那样,简单粗暴地驱除邪火。
因为有呼延书生这重病号的拖累,李永生起码要在这里待上十天。
要待这么久,闲着也是闲着,帮那两人好好调理一下,也不至于堕了李大师的名头。
事实上,他还打算借此打出名声,这样的话,他下一次出手,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要中品灵石。
什么,你没有中品灵石?那么抱歉了,去新月国抢吧。
就算抢不到新月国多少灵石,能让这帮家伙将灵石撤离边境线,对中土国也是大有帮助。
这就是李永生的打算。
他在平台勘测了一阵,就开始使用材料布设阵法,这一次他要布三个阵,区别治疗。
不过,就在他布阵到辰末的时候,阴霾的天空,竟然下起雨来,下得还不小,而且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西疆下雨的时候不多,夏天雨多一点,但也是以狂风骤雨居多,这样的天气比较罕见。
雨不小,风也不小,李永生本来是打算坐到阳伞下,刻画一些阵基,但是雨丝都被吹了过来,他四下看一看,打算找个避风的地方,重新撑起阳伞。
就在这时,有人从远处跑了过来,元真人是在这里吗?第五百二十七章 民间组织元真人当然在这里,他的身体差一点,但还没到走不动的地步。
更别说他对李永生的阵法,非常感兴趣,一直在跟着大师布阵,偶尔还打一打下手。
见到赶来的是元家子弟,他不耐烦地一摆手,有事就说。
来人的嘴巴动一动,看一眼自家真人周围的客人,最终还是默默地向后退去。
李永生没在意这些小事,他四处看两眼,在山壁旁找了一个凹进去的地方,翻出一张化泥符来,打了上去。
他一出手,别人就明白怎么是怎么回事了,于是纷纷出手,很快在此处掏出一个大洞来。
待李永生坐进洞里,元真人还不忘吩咐身边的人,回头把这个洞弄得大一点,平一点,再弄些家具,外面也稍微装饰一下。
这就是李永生这两天享受的待遇,只要他想做什么事,马上就有人出面,将他那些临时的想法,转化为永久建筑。
初开始他还有点不适应,不过他在仙界时,也是被人前呼后拥的存在,很快就习以为常了——反正待他离开,这些建筑就会成为那些出力者的资产。
新挖出的山洞不算大,旁边偶尔还会有人谈论两句阵法,说到精妙处,李永生也要跟他们讨论,所以刻画阵法的速度不算快。
事实上,李永生这次要架设的阵法,算是他来玄青位面之后,最复杂的阵法,虽然威力不算大,但是其中的精妙程度,是很多高级阵法都不能比拟的。
所以他一直刻画到晚上,才算堪堪收功,但是其中还有七八处,是他不太满意的,他打算再仔细琢磨一下。
李大师,要不先去吃点?元真人出身发话了,你中午就没吃饭。
其实修为到了这个程度,几顿饭不吃真的无所谓,但是元家作为地主,肯定要有所表示,这是态度问题。
李永生头也不抬,随口回答,我不饿,你们饿了的话,就先去吃。
你这叫什么话?元真人苦笑一声,抬手招过来一个子弟,让厨房把饭送过来吧,反正也不远……多送一些,最好弄点酒,这大雨天的,最是喝酒的时候。
要知道,这山洞里,可不止他俩,甚至大部分的真人,都在附近,因为山洞较小,有人就在洞口不远处,撑起灵气罩,听他们谈论阵法。
西疆豪族中,懂得阵法的真的不多,元真人算是个异数,算是西疆一等一的阵法高手了。
这样的阵法高手,都经常被李永生说得眼冒金光,大家当然猜到了,李大师的阵法造诣到了什么程度。
所以他们是一定要旁听的,只要李永生不出声撵人,就算听不懂,他们也要将这个讨论过程记在心上——大不了回头再找人慢慢分析。
元家子弟有点犯愁,这里差不多有五十个人,送那么多酒菜过来,也没地儿摆呀,而且虽说院子离这平台不过两三里路,可这是山路。
他忍不住低声说一句,外面在下雨,怕饭菜过来凉了。
元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不高兴地发话,叫你送过来,你怎么话那么多?算了,李永生正推算到一个紧要处,闻言站起身子来,一起去吃吧。
众人轰然向院子走去,留下七八个司修,小心地将李永生刻画好的阵基收起来,又开始疯狂地扩凿山洞,他们希望能在一个时辰里,将洞扩大两倍并且加固。
李永生一行人来到院子里,酒菜早已准备好了,众人这次也没有怎么喝酒,小半个时辰就吃饱喝足。
饮了饭后茶,才说要站起来离开,两名元家子弟走过来,冲着元真人一拱手,老族长且慢走,我们有事汇报。
元真人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发话,就不能等两天吗?快说!慕容家又派人前来了,一名元家子弟回答,他一脸的无奈,说不卖给他们山的话,后果自负。
握草,元真人的脸黑了下来,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给我打出去!哪个慕容?高家一名真人发话了,这是个中年人,也是中阶化修,是族里派出来,为受伤的高真人护法的。
按说以现在神鹿山的修者数量,尤其是化修的数量,基本上不需要太担心别人打扰,不过呼延家、高家、云家等,都派了化修前来护法,有的人家派了还不止一个。
别看这些家族关系很好,但是西北也是很认拳头的地方,该攀比的时候,还是要攀比一下的,证明家族兴旺。
同时,这几家在近些年,也难得集中聚会一次,还有李大师、北极宫和玄女宫弟子以及辽西公孙家在场,相互结识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不是漠北慕容,元家子弟恭恭敬敬地回答,慕容家的旁支,青山慕容。
这么屁大的一个小家族?高真人发话了——这次是受伤的高真人,他斜睥元真人一眼,这也太不把元家当回事了吧?他们族里有真人吗?有一个,五六年前悟真的,元真人点点头,然后叹一口气,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关键是这家……跟马盟走得比较近。
马盟?高真人的脸也黑了下来——两个高真人都是如此,这帮杂碎!其他几名真人,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李永生本来正考虑阵法呢,见到情况有异,忍不住出声发问,马盟是什么?是个……比较古老的组织,也比较松散,元真人苦笑一声,严格地说,最初是带一点宗教性质的东西。
马盟出现的历史,起码有三千年了,当初是因为游牧民族经常遭遇马瘟,部落之间相互交换养马心得,到后来就是尝试联合起来,垄断马匹市场,不允许低价卖马。
总之,这是个松散的联盟,在本朝立朝之后,就纯粹成为了民间组织,尤其是后来,内廷成立了御马监,将马盟的生意抢去不少。
马盟受不了御马监的存在,尝试消极抵抗,比如说不卖种马什么的,还有人私下串联,打算朝廷不识趣的话,就给他们来一记狠的。
其时正值慜宗时期,看这庙号就知道,天家是个比较喜欢玩小聪明的,因为他聪明,又不太接地气,有些自以为是,后来朝廷被他玩得有点崩坏了。
但是慜宗在初期,还是很让人惊艳了一把,也推出了几个好政策,泽及后人,后来实在是仗着自家的聪慧,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出现了各种荒诞的行为。
慜宗听说御马监被小小的马盟刁难,直接发了大军过去,挨家挨户地谈心,斩首万余人,马盟马上就跪了——我们以后一定配合朝廷。
后来就是御马监负责军马,马盟负责民用马匹一方面,如果马盟出现了好马,必须卖给御马监。
简而言之,高端市场是被御马监占了,低端的民用市场,马盟能有一席之地。
接下来,马盟的存在感越来越差,元家、云家和高家,原本都还算马盟的一员,后来发现民间组织跟朝廷作对,纯粹是作死,所以就退出了。
但是近二十年来,马盟有死灰复燃的趋势,事实上,御马监就不可能垄断中土国所有的好马,马盟这边若是有意隐瞒,御马监不可能全部发现。
最近几年,马盟明显地做大了,不听马盟话的人,会遭遇各种麻烦,他们甚至勾结地方官府,对那些没眼色的人打击报复。
还有人说,马盟中几大势力,跟真神教有染,能请出可以比肩真君的存在。
区区的青山慕容,元家不放在眼里,虽然他们是在场的家族里,势力最小的,但是不算老族长,也有三名真人——其中的大长老,已经是初阶巅峰,目前正在闭关,冲击中阶。
这样的家族力量,慕容家根本不可能抗衡,他们只有一名才悟真不久的初阶真人。
但是加上马盟,那就大不相同了,十个元家绑在一起,也未必能抵御住马盟。
前一阵,慕容家表示,有意买下神鹿山,但是肯付出的价格,不过百两黄金。
神鹿山有林木,也有矿藏,每年的纯利润,也有四五十两黄金。
这样的价格来买山,纯粹是打脸——关键是,元家并不是急等钱用,没兴趣卖。
张木子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发问,那么,这慕容家其实就是一把刀,是用来试探元家反应的?张道友果然聪慧,元真人苦笑一声,若没有马盟,我元家只要豁出去,斩杀了慕容家的那名化修,余子何足道?那就斩杀呗,杜晶晶冷冷一哼,她刚才喝得有点猛,头脑有点晕乎,区区一个初阶化修,也敢随便呲牙咧嘴?马盟不好惹,没受伤的高真人发话了,慕容家?癣疥之疾罢了,就连万俟家的准证,也被马盟诛杀了,同时丧命的,还有三个真人。
万俟家原本也是西疆的大族,却是坚定地做中土国的敌人,失败之后全族退入新月国,卫国战争时,积极地充当了带路党,财富和势力大增。
不过万俟家,却是不信真神教的,在新月国也算另类,不成想,被马盟狠狠地打击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逼出来的承诺这个玩意儿,诡异得很啊,公孙未明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地发话,我家三长老证真,不会是被他们害的吧?说句实话,公孙不器在西疆证真,是得到了二郎庙和公孙家的配合的,基本上是双保险了,能做出这样破坏的,除了有数的几个大势力,就数这马盟可疑。
公孙未明从来没有放弃查证嫌疑人,这也是他来西疆的重要任务之一。
此前他还不敢说三长老证真遇到麻烦,毕竟心怀叵测的人太多了,但是现在三长老成功地康复了,还有可能继续证真,他就不怕说了。
这很难说,元真人忧心忡忡地回答,马盟真的有高人,没准能算出你家准证证真。
你知道马盟是谁负责的吗?公孙未明一脸阴沉,我去收拾他。
不敢这么说,元真人吓坏了,未明准证,莫要惹祸上身,官府不出面的话,想要收拾马盟很难,你也……身单力薄。
他本来想说,你也不够看的,但是这话有点冒昧,所以他还是改了一下口。
你公孙家战力再强,也要认清现实,须知万俟家是四个真人……包括一个准证在内的四个真人,被马盟干掉了啊。
公孙未明看着他冷笑,所以,你就打算屈服了吗?我先拖着,元真人不愧是好脾气,反正他再怎么通知,我家就不着急卖山,他能怎么样?他能找官府,调高你家的税,受伤的高真人皱着眉头发话,你放心好了,他们恶心起人来,绝对是把好手。
元真人报之以冷笑,好像我家官府没人似的。
扯淡,受伤的高真人又是冷冷一哼,我要是你,豁出去跟慕容家两败俱伤,倒要看那马盟再找什么人来……太平是打出来的。
高真人毛病多多,也不被李永生待见,但是……他是真的不怕事,从国战天坑回来的四个真人里,只有他再次战斗过。
元真人幽幽地叹口气,可恨那马盟,一直躲在背后算计人……有种的,你站出来啊。
他没到赤膊上阵的时候,王见王就决胜负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了,眼下的挑衅,其实是一种试探,也是蚕食的必然过程。
没错,受伤的高真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现在马盟四处出击,声势惊人,据说呼延家也被一些小跳蚤骚扰,但是……还是有点威吓的意思。
一个声音猛地响起,试探我呼延家的,可不止是马盟。
大家扭头一看,却是呼延书生被两个人掺着,缓缓地走了过来。
见过书生准证,大家齐齐地打一个招呼。
马盟没什么可怕的,呼延书生冷冷一笑,待我身体康复,去挑他几个马盟的窑子……真以为这西疆,就是他的天下?算我元家一个,元真人马上就表态了,总是撺掇一些跳蚤来恶心人,太过分了。
也算我云家一个,小云真人出声了,操的,一个连化修都没有的小家族,敢惦记娶我亲妹子,这事儿真的不能忍。
看得出来,大家都被这死而复生的马盟折腾得不轻。
受伤的高真人冷冷一笑,人家这叫阳谋,就是想逼出咱们的底牌呢。
然后,他扭头看向李永生,不过,李大师若是能令我康复,我这后半辈子,就是跟这帮杂碎耗到底了。
我努力吧,李永生微微一笑,虽然我不是西疆人,但是总不能看着这些家伙在中土国的国土上肆虐。
公孙未明冷笑一声,直接放出个群嘲的术法,也就是西疆,有种他们来我们东北试试?说啥呢,你说啥呢?在场的人顿时不干了,不就是个小小的马盟吗?西疆的人没死绝,轮不到你辽西的人说话!嗯,轮不到,公孙未明呲牙一笑,等你们家产都被抢了以后,我们东北人来给你们做主。
高真人看一眼李永生,破例地称呼他一声大师,李大师,有迅速治愈我的法门吗?很想体会一下公孙家的绝技。
他没有,我知道的,公孙未明冷冷一哼,要不咱们去新月国,比一下谁抢的灵石多?嗯,你不敢比的话,我也不会笑话你。
公孙未明是吧?受伤的高真人气得跳了起来,我知道你在激我,但是我高家还就是不服,待我伤好了,一起去新月国?他还真的小看了公孙未明的跳脱,只见这货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其实,要不……咱们先扫了马盟在中土的势力?这话一出,周围寂静无声,良久,呼延书生发话了,也好,其实今天来的几家,都是好朋友,联合起来,在西疆也算数得着的了,那就先扫了马盟?谁都想扫了马盟,包括元家、呼延家、高家以及云家,马盟这几年实在太猖獗了,最恶心人的是,他不直接跟你碰,而是扶持几个弱小势力,不住地试探。
这么行事,确实稳妥,但是被针对的这些家族,真的是怒火中烧,敢怒而不敢言。
可以想像一下,只眼前这一拨势力拧成一股,就足够马盟头疼的。
元真人不无遗憾地哼一声,可惜的是,朝廷比以前孱弱多了,天家的这点冲劲儿,可真不像个少年。
这指责其实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少年天子现在的麻烦多了去啦,不过从此也可以看出,民众对朝廷的软弱,是相当地不满。
岂止是软弱,简直是资敌!受伤的高真人愤愤不平地发话,现在的官府里,混进去多少同情真神教的人?一个个都假装看不见。
搞吧,元真人狠一狠心,做出了决定,先打折慕容家来人的双腿。
士气可鼓不可泄,既然都决定了,索性直接下手。
等一等的好,呼延家的真人出声了,咱们还有三名真人要治疗,当真人们治疗完毕,再出手也不迟,否则治疗过程中遇到麻烦,那就不好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就连脾气最不好的高真人,也表示出了支持的意思,到时候商定一下章程……未明真人,你公孙家有没有兴趣参与?公孙未明懒洋洋地回答,只要你们,答应帮我家寻找算计三长老的仇人,就算我公孙家一份……对了,扫掉马盟之后,咱们还要去新月国抢灵石的哦。
他的要求合情合理,事实上,有了当地这些家族的支持,查找凶手真的会容易很多。
呼延书生最先表态,没问题,我可以起誓,我呼延家跟公孙三长老遇袭一事,毫无关系,而且会全力打听此事。
见他这么做了,其他人也纷纷起誓,虽然这誓言是随口发的,没有什么仪式,但是在场的都是西疆有头有脸的家族,这就足够了。
若是谁家真敢不应誓的话,别说什么天道的惩罚,只是在场的其他家族的鄙视,就是无法承受的,西疆的好汉们,看不起那些口是心非的家伙。
到最后,反倒是公孙未明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其实最在意的,就是这些家族,没准介入了算计公孙不器的事件中,所以他才提出了刚才的条件。
公孙家不能帮着算计自己的人,去打强大的势力,有朝一日真相大白,还真不够人笑话的。
别人既然答应得痛快,他就看向李永生,永生……李大师,能不能想一想办法,加快一下真人们的治疗速度?都是好朋友啊,价格好商量。
李永生沉吟一下,缓缓点头,哎呀,看来也是要加把力了。
需要准备什么材料,算我高家一份,没受伤的高真人很痛快地拍胸脯。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能加快治疗速度,傻子才不肯答应。
李永生想一想,也不用多难的材料,就是准备一套聚灵阵的阵材吧,尽量好一点的。
众人闻言,心里暗暗嘀咕,聚灵阵的阵材,还不算多难,您这口气也真大。
不过,怎么说呢?只要李永生不将阵材带走,架设一个聚灵阵的话,对各大家族也是有益无害——就像他们用道术建起的永久性建筑一样。
若是聚灵阵的质量足够高,以后各家族的子弟,都有一个不错的地方修炼了。
于是众人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商量,各自都该出什么东西。
公孙未明没有参与此事的讨论,辽西公孙基本上用不到西疆的聚灵阵。
倒是张木子出声发问了,永生,聚灵阵加速疗伤的效果,不是那么好吧?聚灵阵可以疗伤不?当然可以,但那是修者靠着充沛的灵气,修补自家的伤势,效果确实不错,但是谈不上加速二字。
我自有手段,李永生微微一笑,放心,效果会非常好,不过……大家得商定一下保密的章程。
嗯?公孙未明闻言,眼睛一亮,那我家三长老的伤情……是不是也能尽快好了?第五百二十九章 闻风而动公孙不器的伤情,是公孙家的心病——这可是能证真的存在啊。
人心总是没有止境的,一开始,公孙家想的是,能把三长老救回来,已经很好了,但是三长老被救回来了,还有希望继续证真,他们就又多了点愿望:若是能尽快恢复就好了。
公孙未明听到李永生说,有手段加速疗伤,而且效果非常好,马上就心动了。
李永生沉吟一下,笑着点点头,不器准证若是能在十天之内尽快赶来,伤势起码能好一多半,再多的,我也不敢保证……记住了,不要外传。
咦,聚灵阵能给多人疗伤?张木子的眉头一扬。
人越多,肯定效果越差,李永生笑着回答,而且……只此一次,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公孙未明心里正腹诽呢,我公孙家待你也不薄,又送战马又送灵石的,还答应配合你的便宜老丈人,你有这样的手段,就不知道当时在辽西施展一下?现在要我家三长老往这边赶?但是听到只此一次,他反应过来了,这种逆天的手段,肯定不是能够轻易施展的,李永生当时没答应,大约也是条件不成熟。
好的,我现在就去,公孙未明站起身子,看向小云真人,借你家灵舟一用,去二郎庙传个讯。
我也去,小云真人站起身来,我父已经火毒尽去,正要温养身体。
这个……张木子犹豫一下出声,永生,我北极宫也有真人正在疗伤。
好了,你就别凑热闹了,行吗?公孙未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四大宫要啥没有?别跟我们抢这点可怜的资源了,成不?他可是记得人越多,肯定效果越差,让云沧海沾光,他是没有办法,再多的话,三长老要受到影响的。
张木子悻悻地一撇嘴,心说这些家族中人,真是小气,这么一说,她还真的不便争了。
不过她也没有完全放弃,而是看向李永生,那我旁观一下,总是无妨吧?你自有其他的机缘,李永生微微一笑,想旁观当然可以,但是要发重誓……不得泄露所见所闻。
发重誓,可不是刚才西疆那些人一般随口发誓,那是会涉及因果的。
张木子犹豫一下,看向其他人,他们……也都发重誓吗?那是必然的,小云真人率先表示了,他好不容易为父亲争来了福利,发誓什么的,那完全不重要啊,他很有必要表现出自己的觉悟。
我高家没有问题,受伤的高真人表态了。
呵呵,呼延书生轻笑一声,在场的,都没有问题……虽然我也很好奇,李大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但是我保证,不会泄露给任何人,包括我呼延家的子弟。
要不说是带头大哥呢?直接给在场的人打包票了,这份气魄,一般人学不来的。
我也没有问题,元真人弱弱地说一句。
谁敢传出去,我公孙家不会放过他,公孙未明杀气腾腾地发话了,天道未罚,我公孙家先罚之……一个对后世影响极重的联盟,就在这个雨夜,诞生了。
第二天,放晴了,李永生一大早,就摆好了阵势,然后依次为三名伤者疗伤。
他最先治疗的,是呼延书生,这一次,他没有将手印在对方胸口,而是摆出了一个阵法,戴着灰色的手套,按在一块阵基上,随后将阵法激活。
这一次驱除邪火的时间,持续了多半个时辰,但饶是如此,呼延书生依旧是疼得昏过去又醒过来,重复了三次,才算将邪火驱除。
旁人早知道接下来的步骤了,上前摆放几个玉质的支架,将书生真人的身躯撑住,然后李永生将两滴万载幽水,打到了一块阵基上,整个阵法内部,顿时寒气逼人。
这就算完成了第一步,他歇了一炷香的时间,又来到高真人身边,激活了针对此人摆出的阵法,也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完成了对邪火的驱除。
高真人也疼得死去活来,这自然不必说。
然后李永生放了两块五百年的玄冰上去,用来驱除火毒。
元真人是最简单的,就是两炷香的时间,驱除火毒,用的也是五百年玄冰。
到这里,三人的初步治疗就算告一段落了。
对于李永生只给呼延书生用了万载幽水,大家看得难免有点奇怪,不过昨天晚上才谈好要共同进退,一时间他们也不好发问。
想到李大师还允诺加速疗伤,众人心里的不满越发地少了:大师行事,肯定有人家的章法,咱们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
然后,李永生就离开平台,去山洞里打坐修炼去了。
两天之后,他出了山洞,诊一下三人的脉,在元真人的阵法处,打入了两瓣千年雪莲,半天之后,又往高真人的阵法里,打入了四瓣雪莲。
三个人的伤情不一样,当然要区别对待。
两天之后,他又给元真人和高真人打入了十万年冰川晶核。
然后,他才将仅剩的一瓣雪莲,打入呼延书生的阵法内,半个时辰之后,又打入了大量的冰川晶核。
好了,李永生站起身来,一天之后,给书生真人打入三块玄冰,我去远处山腰闭个关,五日后会再回来,莫要惊扰我。
他闭关的地方,距离平台也不远,直线距离还不到两里地。
几大家族在周围布置了大量的眼线,也有高手在戒备,时不时就能扫到李大师两眼。
他们发现,李大师的闭关,并不仅仅是修炼,有时候,他的身上会有剧烈的灵气波动,但是他身边有小阵法,将灵气阻隔得不错,不至于影响到不远处疗伤的真人们。
但是更多的时候,他是皱着眉头,拿根树枝在地上写划着什么,很显然是在做一些推导。
五天之后的早上,李永生如约来到了平台处。
元真人已经恢复了自由,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紧接着高真人也站起了身,气色似乎还要好于元真人。
事实上并不是那样,高真人的伤要远重于元真人,不过他功底深厚,修的也是霸道法门的路子,讲个虎死不倒威。
而元真人则是根基有点差,虽然对他的治疗,是手段最柔缓的,可是邪火和火毒尽去之后,反倒给他制造了一些新伤。
没办法,功法和个体的差异,导致了真人们的良莠不齐,有人擅长打硬仗,有人却是标准的弱鸡,也容易成就旁人越级挑战的垫脚石。
而呼延书生的火毒未曾尽除,还是坐在那里不动。
李永生走上前诊一下脉,又打了两颗冰川晶核进去,明天这会儿就差不多了,聚灵阵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吗?都准备好了,元真人笑着点点头,在院子里呢,不器准证也来了。
随着公孙家第二位准证的到来,西疆汉子们的热情被彻底点燃了——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准证,不像公孙未明那样,是被人尊称的。
他们甚至听说,在公孙不器证真遇袭之时,丁家已经有真君生出了感应。
这就是若非遇袭,必然证真的节奏啊。
而且后来,公孙家请到了李大师,为公孙不器治疗,据说已然治好大半,有望继续证真。
李大师是谁?一个月以前,西疆无人知道,那时听到这个消息,能够半信半疑的人,已经算是客观地看待问题了,相比之下,对此嗤之以鼻的人更多。
但是这短短的二十多天里,李永生以自己的实力和成绩,征服了西疆汉子的心。
他不但有效地治疗了朱尔寰、云沧海以及元家、高家和呼延家的三名真人,还着手修复二郎庙的镇庙之宝——这是连道器都医得好啊。
所以大家对公孙不器再次证真,也充满了信心。
当然,也有人会想,这公孙家是东北的家族,跟咱西疆有毛线的关系?中土国的黎庶,或多或少还是有点地域之见的。
但话不是这么说的,须知公孙家和西疆四家有约定,要共同讨伐马盟的。
盟友里多一个准证出来,总是好的——而且没准什么时候就成真君了。
所以,趁对方没有再次证真之前,拉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待人家成就真君,再想巴结,那可就晚了——作为本位面顶尖的存在,真君的眼光和真人的眼光,是完全不同的。
更有人想着,若是能哄得这准证开心了,讲述一下证真的些许心得,那就是中大奖了。
所以,虽然公孙不器此来,是蹭加速治疗机缘的,旁人也生不出反对的心思——至于说暗地里有没有人抱怨,那就难说了。
反正没有人将不欢迎三个字,写到脸上。
李永生听说之后,也来小院里看望一下公孙不器,顺便将聚灵阵的材料拿上,准备前去布阵。
见到李永生走进院子,被众人围着的公孙不器马上走上前,主动一拱手,李大师,又见面了,多谢您此前的援手。
他的脸色,比前一个月好了不少,不过事实上,这是表面现象,他体内的暗伤,可不是一朝一夕能修复的。
第五百三十章 强势围观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又辛苦你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此前在辽西,我未得加速治疗伤势的契机,倒不是对公孙家的不敬。
李大师你这是哪里话,公孙不器笑了起来,你的医德,我是相当佩服的,你说有缘故,就必定是有缘故,我公孙家交朋友,是交心的。
没有就最好了,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其间的过程,不器准证还得正式起个誓,嗯……别人也都起的。
大师不用解释,没问题,公孙不器很干脆地回答,你说什么,我们照做就是了。
以他半步真君的身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李永生在他心中有多么重的份量。
李永生笑着点头,你们接着聊,我看一下聚灵阵材料。
这一次四家凑出来的聚灵阵材料,还是相当地不错,起码比李永生在摩天岭一开始见到的那一套,强得太多了。
不过这也是没法比的,邵真人虽然战力很强,可离开了青龙庙,就是无根的浮萍,哪怕晋阶了高阶化修,打算认真地发展一下摩天岭,敛财能力也就那么回事。
西疆这四家就不一样了,他们的传承可能差一点,高阶修者也少,但是家大业大,真要比身家的话,能甩出摩天岭十条街。
嗯,果真不错,李永生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一眼公孙不器,不器准证你们聊着,我上去布阵了,对了元真人,你约束一下……今晚子正之后,无关的人就不要上疗伤之处了。
没问题,元真人很干脆地点点头,关于这一点,大家早就有了共识,能令多名真人加快伤势的愈合,这样的逆天手段,哪能被大多数人知晓?张木子出声了,永生,你可是答应我了,我能旁观。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当然,你起重誓就行,不得跟任何人说,哪怕是三宫主。
只要不危害我北极宫,我当然不会说,张木子很干脆地回答。
我也要旁观,杜晶晶出声了,她肯定不会让张木子独占这个机会,只要不危害玄女宫,我也起重誓,不跟任何人说……李永生想一想,最终点点头,行了,当事人之外,就你俩旁观,顺便帮他们护法。
李大师……有人慌忙出声。
免谈,未明准证你还是……咦?李永生一侧头,才发现自己听错了声音,于是干笑一声,你俩声音很像,不器准证有何指教?公孙不器犹豫一下,方始出声,未知这治疗的人里,能否再加一人?在场的人一听,齐齐噤声,很多人的眉头微皱——咱适可而止啊,已经允许你加塞了,你还再介绍别人进来?李永生想一想,微微摇头,那样的话,效果就不好保证了。
那他换掉我,这可以吧?公孙不器沉声发话,要换的,是我家太上长老当行真人,他现在的伤势,比我严重多了。
公孙当行也是高阶真人,是在给他护法时受到的重创,甚至都撑不回辽西去,找了一个地方养伤,前几日才被人护送回辽西,但伤势依旧极为严重。
李永生无奈地看他一眼,然后一摊手,这个……你就别问我了,问其他几位答应不。
对他来说,已经定下五个人的名额了,公孙不器是高阶化修,换个同样是高阶化修的公孙当行来,他是无所谓的。
但是聚灵阵的材料,是西疆四家出的,他不能自己随便答应,得懂得尊重主人,这是礼节。
可是他这话一说,原本蠢蠢欲动的其他人,也顿时噤声——谁愿意出头得罪一个半步真君?于是,居然就……冷场了。
公孙不器一抬手,向周边作个四方揖,诸位,给个面子,我家的太上,是为了救我,才身受重伤,换一下……应该不打紧吧?换一下肯定不打紧,但是此时此刻,谁敢站出来说一句,那不器准证你别治了?良久,呼延家的真人出声了,我觉得吧,要不公孙家……出一块中品灵石,两个准证都治,不知道李大师觉得,这建议怎么样?是啊,大家长出一口气,纷纷发话,李大师你决定吧。
首先,大家认为,公孙家未必带了中品灵石来,那么,我们在不用得罪公孙不器的情况下,就婉拒了此事了。
若是公孙家带了中品灵石,那答应不答应的选择权,就交给了李永生,大家也就免去了得罪一个准证。
当然,若是李永生非要挣这份钱,众人也无话可说——终究是没有让公孙家占了我们西疆的便宜,这一点很重要。
李永生听得眉头一扬,嗯?中品灵石,那可以啊,加一个吧。
众人一听,都有点三观崩坏的感觉,敢情李大师你是灵石至上者?不会是这样吧?当然不会是这样了!有一个人很确定这一点,那就是才从二郎庙赶来,准备接受加速治疗的云沧海。
他马上就跳了出来,那我也出一块中品灵石,再多加个人。
土豪就是土豪,曾经的王族,实在是不可小觑。
呼延真人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叫苦:沧海真人你捣什么乱啊?这个加一块中品灵石,然后加一个人的主意,还是公孙家主动找到他,悄悄商量的。
公孙家也知道,李永生不喜欢随便发生变故,所以想来想去,找他做个托儿。
对呼延家族来说,交好公孙家,是很有必要的,呼延真人愿意做这个托,但是现在云沧海又掺乎进来,就真的玩大了,他很不开心。
你这啥意思啊?李永生有点不高兴了,不能再加了……不器准证的要求,有情分在里面,我愿意多出一份力,随便加,那可不行。
我也有情分在里面,云沧海马上解释了,我加的是二郎庙朱主持,你免我一块中品灵石,我不占你这个便宜,我是通过朱主持认识你的……他现在状况也不好。
李永生愣了一愣,缓缓地点头,那行,这是最后一个……我得问问大家,谁反对吗?谁会反对?谁也不会反对,二郎庙在当地,影响力也不小,这四家谁没有在二郎庙看过病?更别说……二郎神眼要修好了,大家将来还有求助二郎庙的时候。
那就这七个人了,李永生当即拍板,不给他们墨迹的机会,再加人的话,一个人十块中品灵石……我拿五块出来大家分。
众人哄堂大笑,又有人心里暗暗嘀咕:这李大师,到底是在乎不在乎灵石呢?当天晚上,公孙当行在一名化修和三名司修的护送下,悄然来到了小院里,合着公孙家早已经将人带来了,却是碍于李永生的性情和当地人的感受,没有贸然出现。
从这一点上说,公孙家做事,还是比较讲究的。
到了这个时候,公孙家族在神鹿山上的高阶化修,已经有三名之多,旁人就连抱怨的心思,都不好生出了——这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实力。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呼延书生终于起身了,除了看起来有点虚弱外,其他都还好。
他又休养了两天,将状态调整好最好,在子初时分,跟其他六人,一起进入了李永生布置的聚灵阵里。
聚灵阵上有八块灵石,公孙家出了四块,其他四家一人一块。
李永生也坐进了聚灵阵里,在子正时分,悄然激活了阵法。
这一刻,周边戒备的人极多,公孙未明甚至手中拎着一柄灰色的拂尘——这是公孙家的镇族之宝,定靖拂尘。
可以使用三次,拂尘挥出,有空间禁锢之力,就算对上真君,也能迟缓其一两息。
至于说高阶化修,同时困住两三个,一点问题都没有,能困住的时间,根据使用者的修为而定,公孙未明使出的话,困住对方十来息不成问题。
战场上十来息的禁锢意味着什么,那根本不需要说。
这是攻击性道器,还有使用次数的限制,关键是,甚至可以用于真君对战。
若是再配上公孙家其他的镇族道器,可以重创甚至击杀真君。
正是因为有这么雄厚的底蕴,公孙家就算没有真君,对上丁家也毫不畏惧。
不过这不是防御型道器,将此物带出来,公孙家也是很冒风险的,万一有个闪失咋办?但是公孙不器在证真时,已经吃过一次大亏了,这次又是两名高阶化修同时疗伤,再被人偷袭的话,公孙家起码二三十年缓不过来劲儿。
所以两人商量一下,直接带了定靖拂尘出来,没办法,西疆那鬼地方,似乎对公孙家不太友好。
除了公孙未明,还有十一名真人,也在四下戒备,小小的神鹿山上,一时间竟然聚集了十九名真人,其中还有五人是高阶真人。
就算那些见惯大场面的主儿,也忍不住咋舌:真可谓是风云际会啊。
当然,真人们不但戒备着,也小心体察着平台上的变化,有碍于李永生的约束,大家不好上前观看,怎么才能加速治疗,但是就算不看,感受和猜测一下,总是无妨的吧?第五百三十一章 通慧淬体二郎庙的不平真人,除了护送朱主持前来,也是要感受一下加速治疗的经过。
因为主持朱尔寰说了,他会恪守诺言,不泄露任何消息。
不平真人并不擅长阵法,但是子正时分,聚灵阵的激活,他还是感受到了。
果然是子正时分吗?他暗暗地点一下头,阴去阳生之时,是要借用天道之力了,但是阳生之力,真的可以加速治疗吗?我怎么会有独阳不长的感觉呢?阵中的七名真人,也是有点不解,不过既然选择了接受治疗,他们当然要无条件相信李永生。
接着他们尴尬地发现,聚灵阵的灵气……不够用了!事实上,当聚灵阵激活的时候,他们七人下意识地开始了修炼,用灵气滋补肉身。
而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阵中的李大师身上。
灵气激荡一阵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虽然用了比较好的材质,但是聚灵阵聚起的灵气,还是太少了,不足以支持七名真人的修炼——尤其这七名真人里,有四名是高阶真人!这尼玛……大家有点尴尬了,主动放弃了吸收灵气,还相互看一下:咱不是故意要抢灵气的,实在是习以为常了。
但是……接下来该是个什么章法呢?李永生看他们一眼,取出了两块中品灵石,攥在了手里,笑着发话,阵里灵气如何分配,诸位真人自行商量,我用灵石修炼。
这怎么可以呢?呼延书生先发话了,这个灵气的浓度,足够李大师你修炼了,你自顾自修炼就好,没必要用灵石,我们随便歇一歇,也是不打紧的。
这点灵气,七个真人不够分,供应一个初阶司修,那是绰绰有余——供应三个巅峰的初阶司修,都很有余。
李永生微微一笑,放开了气息,但是不够我用……真的!这一刻的他,赫然是高阶司修,还是巅峰的那种。
咦?有人轻咦一声,李大师的修为,竟然精进若斯?李永生的医术,已经折服了在场的真人,哪怕他非常年轻,但是水平在那里摆着。
而且他初阶司修的修为,在同龄人里,也相当碍眼了,虽然在有些大势力里,也有人在这样的年纪,也达到了这样的修为,不过那是集合了势力的资源,再加上点气运,才能做到。
可是以他的年纪,竟然能达到高阶司修,那根本不是资源的问题了,必须得有逆天的机缘,才可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然而,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用灵石修炼吧?这聚灵阵都够初阶真人全力修炼了呢。
真人们的震惊和疑惑,暂且按下不表,阵外的张木子和杜晶晶,却是有点烦躁。
她俩是唯二还留在平台上,看守现场的人,同时还兼具着护法的重任。
别人也想现场观摩呢,但是对不起,李大师不同意。
大家争取了一下,发现达不到目的,倒也没有坚持——各家都有真人在聚灵阵里,就算碍于誓言,守口如瓶,大家早晚也能得知真相。
当然,能尽早知道真相,那是最好的,所以大家就像不平真人一样,虽然不能使用眼睛和神念查看,却都在用心感受聚灵阵的变化。
然而事实证明,用眼和用神念,也未必就能看得到聚灵阵里发生的一切。
聚灵阵一起,整个阵里就泛起了一阵青雾,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而且声音也被闭锁了,传不出来。
杜晶晶对此,是相当的恼火,忍不住低声发话,这李永生搞什么呢?我都立下重誓了,这厮居然在聚灵阵加上了氤氲阵,还阻隔神识查看……我这誓不是白发了吗?这厮一直是这样,张木子也难得地吐槽一次,装神秘……真让人讨厌。
我用不用大喊一声?杜晶晶恼怒地发话,她做事,有时候是相当任性的,提醒他不能这么搞?还是不要了吧?张木子犹豫一下,还是提出了反对意见,你现在看不清阵里发生了什么,万一惊扰了真人们的疗伤呢?四大宫确实是高高在上的,但是现在阵里疗伤的七个真人,涉及了五个家族,还有一个子孙庙,其中有四个是高阶化修。
这样的阵容,就算是丁经主亲至,或者栗化主光临,也要考虑一下,干扰疗伤的后果。
杜晶晶发火之后,当然也考虑到了这一层,她悻悻地哼一声,我就是看不惯,这小子似乎在故意调戏咱俩。
他好像不是这么无聊的人,张木子心里有主见,却是没有说出口。
事实上,她也有点生气:李永生你让我们发了重誓,就是旁观氤氲阵吗?其实凭良心讲,她俩还真是比较幸福的,起码知道看不到什么东西,更多的心思用来戒备和防护。
正经是公孙未明、不平真人之类的,才更加苦恼,他们一边紧张兮兮地护法,一边还要绞尽脑汁地去感受,聚灵阵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阵里的真人们,感觉又好很多,看到李永生手握两块中品灵石修炼,云沧海甚至很热心地建议,李大师,你没必要这样,我们暂时不修炼也无妨,灵气……你只管用便是。
是啊,高真人出声附和,直接用灵石修炼,总是对身体不好……我去,这是干什么?听到云沧海说,阵里的灵气只管用,李永生的身子微微一挺,疯狂地吸收起了阵中的灵气,那些灵气有若飞蛾扑火一般,冲着他扑了过去。
阵中的真人们见状,就又是一愣,李大师吸收灵气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须知这七人都是积年的化修,眼光的老辣无人可及——哪怕是最弱的元真人,二十多年前受伤时,也已经是真人。
他们当然看得出来,李大师现在吸收灵气的速度,远超高阶司修,甚至超过了初阶化修,比一般的中阶真人也不遑多让。
用灵气来修炼,是有一定之规的,不是说吸纳了就完事,还要对皮肉、经脉和骨骼进行锤炼,吸收灵气过快,容易造成根基不稳。
而李永生现在吸收灵气的速度,远超过快两个字,照这么吸收下去,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得爆体而亡,这根本不是会导致根基不稳,而是自己在作死。
众真人愣了一愣,云沧海出声发话了,李大师这不会……不会是要晋阶吧?他性子比较火爆,想到什么就说,也少有顾忌。
不至于吧?高真人有点不敢相信,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大家都比较清楚李永生的事情了,他不是才二十岁吗?二十岁的化修,可能吗?香火成神道里可能有,运修……也存在这种可能,但是灵修里,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人——除非是大能转世或者灌顶。
二郎庙的主持朱尔寰低声发话,我倒是有个猜测……好了,别说话,呼延书生淡淡地发话,不管李大师现在想做什么,咱们不要打扰他,若是他想悟真,那就更不宜打扰了。
悟真?真人们先是一怔,然后眼睛就是一亮,却是没人继续说话了。
悟真是修者的四大关口之一,过了这一关就是化修真人,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一般而言,修者见真都要寻找个秘地静修冲关,一旦被惊扰,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那么级别还要高于见真的悟真,就更受不得惊扰了,一旦被影响,有不小的概率,会终身悟真无望。
李永生若是能当着五个家族外加一个子孙庙的真人晋阶,那神经得不知道粗大到什么样的程度。
一开始,真人们没敢往这方面想,待意识到李大师有可能想冲阶——这冲阶还是悟真,有人就意识到,他打算做什么了。
不过阵中医术最精湛的朱尔寰,反倒是眉头紧皱。
高真人看一眼呼延书生,无声地用口型发出两个字,通慧淬体?修者的四大关口,突破每个关口,都能获得好处,其中见真一关,有大名鼎鼎的异象知见帐,就可以淬体,并且修复一些暗伤。
证真的关口,就更不要说了,一旦闯过去,天道降下异象来,可以重塑肢体,断肢再生改容换貌,那都不叫事儿。
事实上,证真之际的异象,甚至可能令邻近的草木顽石受益。
悟真这一关,自然也有异象,但却没有见真和证真时的异象那么有名,这主要是因为,悟真强调对大道的领悟,没有初窥大道的惊艳,也没有证见大道的狂喜。
相比见真时统一的知见帐,悟真的异象,就有了差异。
每个人对大道的领悟不同,异象就有不同,大致是道意入体,有玉色光点降下,光点大小不一,还有光柱什么的,入体的位置也不同,有人是全身,有人是头部,还有人是气海……这些异象,针对的是不同道意,所以大家谈起悟真来,说的最多的是领悟了些什么。
大多数人就忽视了,其实悟真的通慧光点,也是可以淬体和修复暗伤的。
高真人发出疑问,是他想到了这个可能,而呼延书生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慢慢地皱起了眉头,缓缓地摇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第五百三十二章 通慧光点不怪呼延书生先点头后摇头,实在是指望悟真异象疗伤,有点不可思议。
而朱尔寰早早地就皱起了眉头,证明他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然而身为一个岐黄高手,他觉得这基本没可能实现。
悟真时降下的玉光,是增加对道意的体悟的,也有淬体和修复旧伤的作用,但是这玉光很少外散,并不像证真时那般,能令身边的动物和植物都受益。
尤其是这种玉光,对修者自身来说,都是越多越好,哪有分润给别人的道理?就连准证证真的时候,身边基本上也是光秃秃一片——没有特殊的机缘,你凭什么分我的好处?当然,之所以出现这一种现象,还有一个很大原因,那就是悟真或者证真的时候,修者是不能受到惊扰的,旁边就不能有东西干扰。
种种原因凑到一起,就导致了几乎从来没人听说过,悟真异象能帮人疗伤。
但是从道理上,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甚至旁人很快就能想到这种可能。
然而,没有人相信,李永生真的能做到,否则的话,这种手段应该早被人验证过。
事实上,这样的个例还是有的,不过都是因缘巧合之下发生的,不具备重复操作的可能性,那么,也就不是一种有效的、可控的医疗手段。
李永生真的做得到吗?大家真的很好奇。
高真人的心思最为典型,他是比较早猜到李永生的用意的,但是他不相信,所以才会用口型问一下呼延书生,看自己是不是想得多了。
从呼延书生那里,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但是他也发现,书生准证对此,都不是很有信心。
所以等着等着,他猛然间觉得,自己的期待,未免有点可笑:这怎么可能呢?又等一阵之后,他又生出了侥幸的心理,没人做得到,不代表李永生做不到,要不然人家凭啥称大师呢?不知不觉间,在这样患得患失的情绪影响下,导致他滋生出了极为矛盾的心理,甚至有点不能自控,这是怎样的一种煎熬啊。
朱主持的想法,却又有所不同,他想的是,就算李大师能做到人所不能,可以利用悟真的异象帮其他人治疗伤势,但是……他又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呢?要知道,李永生只是一个即将悟真的司修,哪怕身体里有点暗伤,他对疗伤的需求也不会很多,完全不可能供应起足够的能量,修复一个高阶化修的重伤。
而这样的高阶化修,在聚灵阵里就有四个之多!这还不算另外三个需要疗伤的真人。
想到这巨大的供需矛盾,朱主持认为,若是自己跟李永生交换一下位置,恐怕心里会是满满的无力感吧?他有点理解李永生为什么要限定人数了,这纯粹就是个大坑。
当然,不能全部修复,治疗好部分伤势,对七名真人也是有益的。
众所周知,跨越见真和悟真关口时,所得到的天道回馈,是非常契合肉体和意识的,不会出现任何的不适,大约这就是加速治疗方案里,最令人满意的方面了。
有这样完美的修复,不管最终进度能达到多少,真人们起码不会太过失望。
那么,他能修复多少呢?兴致勃勃的朱主持,开始了下一轮的猜测。
受伤的真人们,在聚灵阵里很提心吊胆,不知道事态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聚灵阵外的修者们,那就不仅仅是提心吊胆了。
他们的好奇心简直要爆棚了,一个个抓耳挠腮的,为了提防可能出现的偷袭者,他们的神经已经很紧张了,聚灵阵里的神秘,更是加剧了对他们身心的折磨。
公孙未明比较看得开,一个多时辰之后,他彻底放下了对聚灵阵的猜测,专注于警戒和防范——他倒是想看不开呢,聚灵阵里可是有俩公孙家的准证。
而他手上的镇族之宝定靖拂尘,则是无声地提醒着,你的责任有多么重大。
那些无关的猜测,玩儿蛋去吧,真相早晚会大白的,晚知道一段时间,也不会死人。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天上居然下起了雨来,看来天亮的时间,又会晚一点了。
就在东方微微泛白之际,聚灵阵那里,猛地传来了一阵灵气波动,转瞬即逝。
公孙未明先是一愣,却是硬生生压住了自己腾空而起,观看平台情况的冲动,仅仅是用心去感受一下。
可惜这灵气的波动,实在是太隐晦,也太短暂了,他回味了半天,才苦笑着摇摇头,将脑中的猜测,彻底丢开——悟真?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出现悟真的气息?他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一直盯着聚灵阵的张木子,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的慵懒瞬间不见了去向,她倒吸一口凉气,我去……这个家伙,竟然、竟然?刚才那一瞬间,她看得清清楚楚,聚灵阵那氤氲青雾的上方,出现了无数个玉色的小光点,转瞬就投入了青雾里。
虽然时间非常短暂,但是她还是辨识出来了:这就是悟真之后的天道感应和回馈,四大宫称之为通慧光点。
对于这个,她绝对认不错,要知道,她在北极宫里,可是全程观看过两次司修悟真。
这是北极宫弟子的福利和任务奖励,虽然司修悟真,不能有人干扰,但是对于大势力来说,组织一下远程观摩,还是很正常的。
这样提前感悟一下,对弟子们将来的发展,是很有好处的,不但有助于悟真,也有助于对天道的领悟。
不过她所见过的两次悟真,玉色光点都持续了很久,一开始漫天都是,逐渐地,新冒出的光点,就慢慢地收缩到悟真者身边,最后只是衣衫上才会出现——直至最后结束。
可是这一次悟真,玉色光点一下就不见了,这也太……诡异了吧?就在这时,她耳边响起了传声,却是杜晶晶在低声发话,我去,刚才那是……李永生悟真了?不会这样吧?张木子苦笑一声,我也希望看错了,但是……好像真的没看错,这下丢死人了。
她认识李永生的时候,自己是高阶司修,对方还没完成筑基。
而现在,人家已经悟真入化,她居然……还是高阶司修。
这令一向要强的张木子情何以堪?就算她能勉强接受,想来三宫主也不能接受。
二宫主的弟子后来居上,打败了三宫主的弟子!她已经开始想像自己未来的悲剧人生了。
没准失败了呢,杜晶晶的神经,却是比她粗大了一些,就那么一下,我都没看清……哪有这么短时间的?没准不是他呢。
怎么可能不是他?张木子苦笑一声,里面一共八个人,有哪个需要悟真的?也许……是他留的后手?杜晶晶还是不肯甘心,于是脑洞大开,那家伙还会布传送阵呢,没准聚灵阵里套了传送阵,弄了一个高阶司修来故弄玄虚。
为什么一谈起李永生,你的智商就直线下降呢?张木子很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偷偷找高阶司修,有必要吗?他可以冠冕堂皇地带人过来啊。
没准他想将其他真人一网打尽,所以不便声张,杜晶晶的智商,继续疯狂下滑中。
不过还好,她很快触底反弹了,我是在说气话,我是有点生气,找高阶司修为什么不找我呢?好吧……我觉得他这次悟真,可能没有成功。
张木子淡淡地看她一眼,肯定成功了,而且我敢断定,现在悟真的异象,通慧光点,全在青雾笼罩的聚灵阵内。
这……怎么可能?杜晶晶想说,李永生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好吧?不过,既然触底反弹了,她就意识到,对李永生来说,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不过,他才是初阶司修,对吧?是啊,张木子点点头,初阶司修,就能驱逐真神教邪火,就能修复二郎神眼了呢……有几个真君做到这一点了?她早就见怪不怪了,目前正在向李大师的脑残粉方向沦陷。
杜晶晶的智商,终于进入了上行通道,他是利用悟真……来帮真人们淬体吗?张木子缓缓地点头,我感觉也是这样。
那怎么可能?杜晶晶终于不再传声,而是低声叫了一句,谁做得到?张木子冷哼一声,老神在在地回答,要不然,你以为他为啥搞得这么神秘,还要大家发下重誓呢?与此同时,朱尔寰倒吸一口凉气,你竟然……竟然真的做到了?李永生急剧吸收灵气的行为,瞒不过聚灵阵里的七个真人。
虽然大家约好不再说话,但是通过眼神的交流,众人已经渐次地猜到,李大师想做什么了。
但是猜到归猜到,对于这个前景,大家还是有点没信心——悟真的通慧光点,能反馈给无关的修者吗?可是再怎么怀疑,现在聚灵阵里,到处都是玉色的光点,而且这光点,还在不住地融入各人的体内,带给人一种暖洋洋、通体舒泰的感觉。
真的是通慧光点啊,每一个真人都可以确定,这是天道无私的反馈,因为他们都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没错,每一个人都经历过。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中品灵石的用处其实在一开始,七名真人想的最多的是:李永生能不能成功悟真?别以为你掩饰了两阶的气息,就有一定悟真的实力。
毕竟在二十岁这个年纪,悟真的可能性,实在太渺茫了。
然后李永生的气势急剧提升,大家也都看在了眼里,渐渐地,能不能悟真的疑问,就变成了通慧光点能不能分享。
所以聚灵阵内真人对李永生的关注,一直都没有减弱过。
呼延书生甚至在这两个半时辰里,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直到这光点,没入了每个人的体内,大家才忍不住换了疑问——你是怎么做到的?朱主持是最先发出这个疑问的。
李永生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继续打坐修炼,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诸位真人,时机宝贵,抓紧时机疗伤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好了。
得,他这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悟真的异象,能持续的时间,长短不一,长的能持续两天,短的也不过就是七八个时辰,最短的,甚至连半天都不到。
光点带给真人们极大的舒适感,并且极为有效地修补着受伤的肌体和意念,这个时候,再纠结于这些问题,真的是对不起这些天道的回馈。
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极力用心捕捉着这些光点,增益自身。
李永生感受着周边的动静,心里忍不住生出一种莫名的既视感:为什么感觉就像地球界的仙侠小说里,写的那些宗门大比……收获光点最多的人,可以成为优胜者?要是再弄出一些抢夺光点的记录令牌,会不会发生杀人的事件呢?事实上,抢夺光点的事,是不会发生的。
首先,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吸收光点多少,各凭机缘,做不出来太掉价的事儿。
其次,你以为你想掉价就能掉价?别做梦了,光点是随机出现的,而且能不能被你吸收,那也是随机的,是抢不来的,个人能做的努力,其实很有限。
李永生毕竟是悟真的主角儿,大多数光点自发地、飘飘悠悠地就奔着他来了。
朱尔寰主持却是又开始苦恼了,他一边努力吸收着光点,一边在琢磨:我的猜想,已经不再是猜想,但是这悟真,能持续多久呢?这是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简单地说一下,若是李永生的悟真,只有半天时间出现通慧光点的话,他全部吸收了,可以治好一个高阶司修体内的暗伤。
但是想治好这么多真人体内的暗伤,这通慧光点起码要持续十天,差不多才够。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就算李大师是天道的私生子,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更别说在场的这些真人,只能接受一部分光点,差不多有七成光点,还是被李永生吸收了。
朱主持非常确定,这些光点的治疗效果有多么好,不管是从理论上,还是从现实中的体会。
他甚至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在以非常明显的速度恢复着,不过,若想痊愈的话,可能需要十来天的时间,甚至更久。
很显然,其他真人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大家都没出声说话,而是默默地坐着,继续吸收着空中不停出现的光点。
无论如何,李大师确实做到了加速治疗,只不过能加速多久,大家都不确定,既然是如此,倒不如专心治疗,能收获多少算多少。
然而下一刻,大家感觉到了明显的变化,身体康复的速度,正在变得越来越快。
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几乎是同时感受到了其中变化,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他们被空中的异象惊呆了,聚灵阵里,密密麻麻满是玉色的光点,尤其是他们七人的身边,光点格外地密集。
我去,不器准证直接傻眼了,他是怎么做到的?呼延书生连眼字都省了,直接傻掉了——还有可以控制通慧光点的手段吗?紧接着,公孙当行也睁开了眼睛,骇然地低声嘀咕一句,这……如何做到的?其他真人也先后睁开了眼睛,还是高真人反应快,看他手中的灵石。
李永生双手各攥着一块橙色的中品灵石,通过手指的缝隙,可以观察得到,那橙色一点一点地在变淡,虽然变化很小,但是在场的都是真人级别的眼力,仔细看的话,不难看出。
不是吧,朱尔寰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眼前的一幕,实在超出了他的想像,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这个疯狂的世界了,灵气能转化成通慧光点?阵法的力量,李永生眼皮微垂,不动声色地发话,悟真期间不住地说话,这个位面除了他,估计也没几个人做得到了。
元真人出声了,灵石差不多能坚持十个时辰。
他擅长阵法推演,将遇到的现象数字化,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抓紧时间疗伤吧,公孙当行闷声闷气发话,若是能维持现在的效果,十个时辰也够治好七成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通慧光点已经增加了七八倍。
于是众人再次默然,埋头专心吸收光点。
当夜色再次降临的时候,七名真人的伤势,已经有了极大的好转,元真人甚至站起了身来——他身体完全康复了。
他看一眼李永生手中的灵石,轻声发问,李大师,还要中品灵石吗?根据他的目测,这灵石估计也就最多再坚持一个时辰。
以灵石的消耗速度来算,下品灵石完全不够李永生使用,一个时辰得消耗三十块左右,如此频繁地更换灵石的话,可能引发太多问题,还是中品灵石比较保险。
李永生还没来得及回答,公孙不器先出声了,我公孙家还带得有一块中品灵石,还要劳烦李大师了。
只有身处这种加速的治疗中,才能体会到其中的神奇。
公孙家为了将太上长老公孙当行塞进来,做了种种预案,最大的代价就是,用两块中品灵石,换一个参与的名额。
太上长老不答应这么做,但是公孙不器毫不犹豫地表示,这份灵石算到我账上了——没有太上长老你的维护,我不可能活着离开西疆。
现在的治疗效果极好,他毫不犹豫地动用了最后的储备——哪怕仅仅是为了公孙当行,他也必须争取延长时间。
话音未落,高真人出声了,我高家也出一块中品灵石,麻烦李大师了。
他虽然只是中阶化修,但是体内的伤实在太重了,离开天坑之后,还动过手,他甚至没有奢望,自己的伤能够彻底好了。
而现在,李永生带给了他希望。
高家本来也是准备了一块中阶灵石的,不过李永生当时只要两块,元家是地主,呼延家受伤的是高阶化修,所以共同出了一块,云真人这土豪出了一块。
所以高家这真人,保留了一块,现在既然大家都有需求,高家也不是小气的人,直接拿出了这块本来打算出的。
云沧海也治疗得差不多了,八成伤势恢复了,我家的两块中阶灵石都用了,出五十块灵石,谁能凑一凑?呼延书生毫不犹豫地表示,我家最后一块中阶灵石了,和沧海一起出了。
这俩算凑了一块中阶灵石出来。
我那儿还有……半块中阶灵石,朱尔寰也不好无动于衷。
够了,李永生及时出声,我也最多再坚持三块半中阶灵石,我已经很努力了。
那是,众人齐齐出声附和,他们实在不能有更多要求了,要知道,最开始的两块中阶灵石,是李永生自己出的,虽然人家是医生,但是真的不该为伤者自掏腰包啊。
我总算知道,李大师为何要中品灵石了,元真人轻喟一声,你放心好了,此间事了,就看我们西疆爷们儿的表现吧。
说完这话,他走出阵去,去取中品灵石。
张木子和杜晶晶现在已经有点无所事事了,聚灵阵稳定得令人发指,还有大量的灵气在从四面八方涌来,既然看不到聚灵阵里的情况,她俩商量一下,索性轮流休息了起来。
一个负责戒备,一个则是在聚灵阵不远处蹭灵气修炼。
猛然间,青雾里走出一个人来,正在戒备的张木子眼睛一亮,元真人,你这是好了吗?是啊,元真人憨笑着点点头,这一刻,他掩饰不住心里的欢喜,李大师果然神奇……嗯?他一扭头才发现,聚灵阵被青色的雾气笼罩着,他刚才实在太欢喜了,在夜色的笼罩下,竟然没有发现这一幕,我去,你坑我?有什么坑你的?正在打坐的杜晶晶睁开了眼,很不屑地发话,不就是悟真淬体吗?真当我们看不到通慧光点?元真人却没想到,这是她在诈自己,只当外面也曾出现大量通慧光点,于是他一竖手指,嘘,杜执事还请慎言,我们都发过誓的,要有所敬畏才对。
我倒是想敬畏呢,杜晶晶气得冲聚灵阵一扬下巴,你看看,我俩发誓之后,他是怎么对待我们的?第五百三十四章 模仿秀看到那氤氲的青雾,元真人能理解杜晶晶的愤怒,不管是谁,发下重誓之后,只能看到这些,着实有点气人。
但是,他并不认为,李永生这么做就错了,于是他出声劝解,他这个手段,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不遮掩的话,会出大麻烦的,想必你们也能理解。
杜晶晶越发地不高兴了,能理解不代表能忍受啊,元真人你给讲讲?杜执事你饶我这一次,元真人苦笑着一拱手,你这不是让我公然违背誓言吗?杜晶晶还要说什么,张木子阻止了她,好了,你不要为难元真人了。
然后她看向元真人,那你现在出来……是要做什么呢?元真人甚至连这个问题都不想回答,不过他出来的动静,肯定瞒不过这二位,只能皱着眉头回答,我取些灵石,二位道友跟李大师关系极佳,直接问他便是,何苦为难于我?这话说得,连张木子都不好再问了,再问的话,岂不是说自己跟李永生关系不好?元真人一转身,逃一般地跑掉了。
山下不远处,各大家族正心神不定,不知道自家真人的疗伤进度如何,猛地看到元真人出来了,忙不迭地凑上来发问。
听他说已经痊愈,不平真人二话不说,直接探手过来诊脉。
二郎庙的医主只用了十几息的时间,就松开手明确表示,果然是大好了,本来看你气色,我就能确定了,再诊脉象……果然如此!神乎其技!众人闻言,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有人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好奇之色,显然是想问一问经过,不过,最终还是没有人出声。
接下来,元真人收取灵石,也极为顺利,公孙未明最先拿出了中品灵石,没有丝毫的犹豫——若不是太上或者三长老出声,没人知道公孙家还带有中品灵石。
其他人也是如此,倒不信这众目睽睽之下,元真人敢吞下这么多灵石来。
然后他顾不得多说,迅速折返平台,直奔聚灵阵而去。
哪曾想张木子身子一闪,不见作势就拦在了他前方,元真人请留步。
里面急等着用,元真人不想跟她纠缠,身子一晃,就要绕过她。
可是张木子再次拦到了他的前方,耽误你十息时间……李永生悟真结束,还需多长时间?这我不可能告诉你!元真人有点不高兴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更别说他是真人,张道友,大家都发过誓的……还请自重。
果然是李永生悟真!张木子试出了最想知道的消息。
她并没有在意对方的口气,而是一拱手,难得地客气一下,元真人海涵,实在是我也到了化真瓶颈,想借贵宝地,结个跨境之缘。
神马?元真人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你是想借李大师悟真之时,感悟大道?正是,张木子点点头,这是她刚刚作出的决定,但是她并不认为仓促。
原本我并没有想到,永生所说的加速治疗手段,是要通过他悟真来实现,他既然不担心其他真人的干扰,想必也不介意我去感悟一下,您说是吗?元真人愣住了,好久才苦笑一声,跨境之缘……跨境之缘可以是好事,但是偶尔也会成为坏事,前一阵打算结缘的二郎庙朱主持和公孙家三长老,目前还在聚灵阵里疗伤。
跟一般人一样,元真人也愿意跟高阶修者结下跨境之缘,这么大的家族在社会上生存,肯定是朋友越多越好,谁会嫌自己人情少?但是目前的聚灵阵里,已经有了六名真人和一名准真人,再放张木子进去的话,万一有个什么变数,结成跨境之怨,那就太糟糕了。
可是就这么拒绝张木子,似乎也不妥,这可是来自四大宫的直系弟子,同时他可以感受得到,她在北极宫里,都有相当的地位。
犹豫一下,他马上做出了决定,此事我不能做主,需要跟李大师请教一下,张道友,里面可是还有六个真人在疗伤。
没问题,张木子笑着点点头,她所求的也是这个,麻烦你帮忙问一声,若是可以的话,没准能成就你我一番因果。
这算什么因果,张道友客气了,元真人笑了起来,元家的大门,随时为北极宫的道友们打开着……你还有别的事吗?张木子刚要摇头,身后就有一个声音响起,我还有事,元真人,能否愿意跟我,也成就一番因果?不是别人,正是杜晶晶,她也是高阶司修,张木子能提要求,她当然也能来个模仿秀。
元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这辈子他见过不少匪夷所思的事,没见过这么匪夷所思的,真当悟真是喝凉水啊?一个接着一个要悟真?张木子就先疑惑了,我说晶晶啊,你的修为还差那么一点点,才能考虑悟真吧?我现在精气神很好啊,前所未有的好,巡寮执事一本正经地发话了,既然是机缘,虽然争了不一定有,但是不争肯定是没有的,我辈修者,怎能容许自己错失机缘?好吧,你就是个捣乱的!元真人看出来了,不过很显然,劝阻这女子的,不该是他,于是他笑着点点头,我定会转告李大师,至于他如何决定,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说完之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闪身进入了聚灵阵,省得再生出别的事端。
此刻李永生手上的中品灵石,橙色光芒已经极淡,恐怕也就再坚持半个时辰左右。
元真人将拿来的灵石,小心地摆放到李大师面前,李大师,不知道我此刻说话,是否干扰你的修炼……在获得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他才将张木子和杜晶晶的请求说了出来。
张木子吗?那倒是可以一试,李永生心里很清楚她的状况,倒是杜晶晶,应该还差一丝丝火候,不过,两人身份相若,只让其中一个进来,似乎也不妥。
于是他微微颔首,待沧海真人疗伤完毕,让她俩都进来,云真人此番的五十灵石,不用出了。
下一个疗伤完毕的,应该就是云沧海,高真人的伤势,还要略重一点。
无所谓,不过五十灵石,云沧海眼睛微眯,专心地享受通慧光点的治疗,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说话,两名上宫弟子,结个善缘而已。
土豪的境界,一般人就是不懂啊,五十灵石说不要就不要了。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她俩若有人悟真,也可以带来通慧光点,少一点灵石,其实无所谓的。
这话一出口,其他的真人心里又是微微一动:原来还有这样的好处。
他们对李大师,是相当感激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这聚灵阵和灵石,都是大家凑起来的,就算李大师你也出了两块中品灵石,可是你答应放人进来的时候,是不是……也该跟我们打个招呼,走个过场呢?大家肯定不会反对,差的就是一个流程,这代表了对彼此的尊重。
可是李永生的解释,相当于放出了一个大杀器:有人悟真的话,可以省掉大家的灵石呢。
公孙不器马上主动开口表态,合则两利的事情,我和太上长老都支持。
呼延书生微微点头,却是连话都懒得说——疗伤的过程,有一些痛楚,还有点麻痒,总体来说,给人一种另类的享受。
其他真人也纷纷表示赞同。
元真人见状,才要转身离开,猛地想起一事来,李大师,我元家也有子弟高阶司修巅峰了……他有没有这个荣幸呢?元家是有这么一个子弟,不过距离这里相当远,基本上是赶不回来的。
元真人想的是,如果李大师能松口,他就从外面划拉一个高阶司修的子弟过来,哪怕是晋不了阶,见识一番,同时接受一下通慧光点的洗礼,也是不错的经历。
呵呵,高真人笑一笑,我侄儿此刻就在外面,高阶司修,也只差个机缘。
好了,还有重誓呢,朱尔寰忍不住出声了,张道友和杜执事,都是此前立过重誓的,其他人不宜等同相论,李大师你说对吗?二郎庙并没有高阶司修跟来,只是来了一个不平真人和两名中阶司修,其他人还在庙里给修复中的二郎神眼护法呢。
若是谁都能往里塞人,二郎庙的大庙祝,目前还是重伤呢。
此刻的朱主持,无欲则刚,一点都不怕说公正话。
关键是这个聚灵阵,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最多能容纳两名司修悟真,我算一个……这话说出来,大家就都没脾气了,就连张木子和杜晶晶,都只能二选一,再争其他的,有意思吗?元真人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了,只能笑一笑,那我现在出去,给大家护法。
他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还稳固了一阵,直到自己都吸收不到通慧光点了,才起身离开的,此番没有为家中子弟争取到福利,也没什么遗憾的。
西疆汉子耿直归耿直,但是能帮家里争取好处的话,也不会手软。
云沧海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所以三个时辰之后,他才起身。
第五百三十五章 是为大师张木子和杜晶晶是在丑初时分,进入聚灵阵的。
一进来,两人就被漫天的光点眩晕了——我去,这阵里和阵外,是同一个位面吗?她俩脑补了很多情节,在云沧海疗伤的这三个时辰里,不住地猜测,聚灵阵里到底会是一副什么景象。
但是就算有所猜测,真正见到的时候,心里的震撼,也是难免的。
见到还在闭目疗伤的五名真人,她俩也不敢冒失,各自选了一个地方,打坐修炼。
不过奇怪的是,围绕着她俩的光点,比较稀少,能被吸收的更少。
逐渐地,阵里的真人们也发现了这一点,这令他们的心情越发地好了。
甚至已经有人想到了,怪不得一开始选择疗伤位置的时候,李永生一一指点过,果然是位置不同,效果就不同啊。
更有人猜测,这应该是阵法所导致的——李大师的阵法,果然比医术还要高明几分。
李永生若是知道这种想法,肯定会告诉他们一句:你们想多了。
张木子和杜晶晶身上没什么明显伤势,又因为是四大宫的道统,传承厚重暗伤也极少,自身还没有到了化修,能吸引的光点自然很少。
不过就算这样,偶尔的通慧光点进入高阶司修的体内,也是令她俩受益匪浅。
又过两个时辰,高真人身边的光点,也逐渐地减少,这时候,其他四个真人已经猜到了,这意味着什么。
没有一个真人是幸致的,脾气不好性格操蛋,这有可能,但是谁的智商都不会低。
高真人又赖了一阵,站起身走人了,所谓分寸,是存乎于心的,他若是做得过了,别人不会说什么,但是心里的印象分会差。
不过同时,他真的很好奇,就像张木子和杜晶晶没进入聚灵阵前一般——区别只在于,他想的是,我离开之后,聚灵阵里会有什么变故吗?他离开半个时辰左右,只觉得聚灵阵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灵气波动,扭头看过去,却发现天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点,向聚灵阵降去。
握……草,他愣了半天之后,低声吐出了两个字,这尼玛简直太疯狂。
能治好七个真人的伤势,已经很了不得了,现在又让一个司修悟真了?这个世界,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就算是大师,也不能大到这样的程度吧?不过下一刻,有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靠,悟真了,有人悟真的哎。
我擦,是不是真的啊?李大师是在帮真人疗伤呢,谁居然有空悟真?是啊,这绝对是不务正业,护法得有护法的觉悟,你悟个什么真呢?咦,不知道是谁家的哥哥悟真了,不会是公孙家吧?扯淡,为啥悟真的就一定得是哥哥呢?高家那姐姐也高阶司修了呢。
不知不觉间,这悟真异象,引得众人纷纷转头,什么不得乱看的约束,已经不存在了。
若搁在往日,高真人一定要拎出那个胡言乱语的小辈,问一问你说的高家姐姐是谁,不过这一刻,他实在没有心思计较这个。
因为一直在聚灵阵里面,他并不知道,外界基本上没有发现李永生的悟真。
但是现在,他意识到了,原来李永生悟真,还真没什么人感受到,否则众人讨论的,应该是怎么会连续有人悟真。
也许,感受到的人都不会说吧。
高真人特意去自家子弟那里走了一圈,想要看一看,族里到底有谁感受到了。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族中子弟,都在激烈地谈论现在的悟真异象,没谁说别的。
没错,他们议论的,就是现在的异象,那光点不住地向聚灵阵方位投射下去,又不断地生出新的光点,继续向下方投射过去。
原来李大师的悟真,就是这么波澜不惊,没人察觉?大师,果然不愧是大师啊。
于无声处听惊雷,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原本……也该是如此把?高真人心里的感触,无人能知,不过下一刻,他心里就生出了另一个疑问。
无独有偶的是,就在同一时刻,聚灵阵外的另一名真人,也生出了同样的疑问:悟真的……会是张木子还是杜晶晶?能发出这样疑问的,只能是第一个出了聚灵阵,见证了张木子和杜晶晶进入聚灵阵,并且眼下还在聚灵阵旁边护法的元真人了。
大约是张木子吧,想一想自己刚才收到的请求,明显是张道友的信心比较足。
悟真的当然是张木子,她原本就修行到了高阶司修巅峰,因为再进一步很难了,所以才出宫感悟世情,希望借此完满对大道的认识,然后一鼓作气悟真。
她跟在李永生身边,也两年多了,感悟到了不少世情——事实上,不管李永生愿意不愿意承认,他自己就是个麻烦篓子,哪怕他不惹事,事情也会主动找上门。
张木子原本想的就是,再在李永生身边待上两年左右,哪怕得不到瘸真君的消息,也要回宫,闭关冲击悟真境界了。
至于接下来谁会跟在李永生身边,她会给出相关建议,具体人选,绝对用不着她考虑。
她倒是设想过,等自己的境界稳固了,再次出宫,还可以跟在李永生身边——跟这家伙在一起,总能遇到不少有趣的事,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但是没等到实施这些计划,她就猛然间发现,自己的机缘到了。
修者中所谓的机缘,就是这样,她本来需要再游历两三年,积攒到足够的世情感悟之后,闭关冲击瓶颈——这是规划好的。
但是李永生一朝悟真,不但不禁止别人近距离感悟,还能借此给人疗伤,张木子在惊讶之余,也反应了过来:这岂不就是我的机缘?明明能现在悟真,何必要等到几年以后闭关冲阶?对于大多数修者来说,闭关真的很枯燥无味,比网络游戏里无休止地刷小怪还要无趣——一遍一遍地搬运气血,却是连装备都不爆,更别说找萌妹子组队什么了。
像陈昭雪那种视闭关如无物的苦修者,终究不多。
然后,她经历了三个多时辰的通慧光点冲刷,虽然光点不是很多,但是对她来说,也已经足够了,她差的只是一个契机。
再然后,她就顺理成章地悟真了,水到渠成,再自然不过。
她的通慧光点落下,大部分也是落在了她的身上,还有一小部分,落在了四个重伤的高阶真人身上——虽然不是很多,但是绝对比她吸收的李永生的光点要多,起码多出几十倍。
至此,就是皆大欢喜的场面了,没有人不高兴。
就连李永生也没什么不满意的,虽然他付出了两块中品灵石的代价,但是他晋阶了啊。
此前从公孙家弄到的百块灵石,已经被他用得七七八八了,就是直接吸收里面的灵气,要不然他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冲到高阶司修去。
当然,这种事是很私人的,他也不想让张木子或者杜晶晶知道,所以就用个小手段掩饰了真实修为——他甚至有心在再见到永馨的时候,考验一下她的眼力。
不过西疆汉子们如此豪放,也不差灵石,更可能跟真神教作对,那他索性要点灵石,一边自己晋阶,一边帮对方一把,岂不是皆大欢喜?至于他可能因此露出一些根脚,那倒是无妨了,随着修为的逐步恢复,他解决麻烦的能力,也在大幅地提高。
五个时辰之后,两块中品灵石又用完了,张木子悟真的光点,也逐渐到了她身边数丈远的范围内,而四名准证的疗伤,也到了尾声。
李永生此次的悟真光点,持续了已经差不多二十个时辰,算是时间相对比较长的了,当然,最夸张的还是悟真过程中出现的光点数量和质量。
也可以说,他手中的灵石,还真是转成了通慧光点,只不过——大部分还是被他自己吸收了。
四名准证的伤,好得也是七七八八了,其中的朱主持,甚至可以说几近于痊愈,再将养个把月,就又生龙活虎了。
他自己积攒下的陈年暗伤,都被治愈了,这一次真的是太值了。
其他三人,倒是都留得有一点小遗憾,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相信在三两个月内,就能恢复巅峰状态。
对于这样的治疗效果,四人都非常满意,相较付出的那些灵石,能提前数年甚至十数年调养好身体,还是非常划算的。
公孙不器能很快地再度证真,这意味着什么?二郎庙和呼延家里,再次出现健康的高阶化修,这又意味着什么?这里面的价值,根本无法用灵石来衡量。
对公孙当行来说,他若能调养得好,起码能多活个十来八年,对族里有意义,对他也有意义。
所以,眼见张木子的通慧光点,不再在身边出现,他的身子忍不住微微前倾——再来点,再来点呗。
没办法,下意识的反应,不是有意要丢公孙家脸的。
公孙不器忍不住挤一挤眼睛,矜持……矜持呢?太上长老,咱不带这样的啊。
李永生也到了收功的阶段,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看一眼杜晶晶:这边是个什么景象?第五百三十六章 喜事连连杜晶晶没有那么多想法,最初的惊讶过后,她就是专心地吸收光点,感悟大道。
因为境界略略地差那么一丝,她吸收的李永生的光点,比张木子还多些。
等到张木子悟真,杜执事更是专心地吸收光点,因为她离张木子很近——正如女生们总是喜欢扎堆在一起,女修们也一样。
正是因为距离很近,她又专心地感悟,并没有发现张木子的光点范围,越来越小。
李永生看到这一幕,心里微微一叹:算了,也给你一场机缘吧。
他到了收功的边缘,不过稍微做出一点点拨,那是毫无问题的,毕竟在仙界,这点小事根本就不叫事。
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他将中品灵石的灵气消耗殆尽,猛地一收,空中的光点消失不见。
好吧,这话不太对,张木子的光点还在,不过范围越发收缩得小了。
四名准证早有准备,眼见李永生停下了,就调整一下坐姿,也打算收工了。
然而下一刻,一股微弱的灵气波动传来,而且这波动在眨眼间,就变得雄浑了起来。
四人斜眼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还可以这样吗……元真人今天有点苦恼,因为不止一个人问他:平台上悟真的是谁呀?因为有誓言约束,他不可能回答,但是旁人一遍又一遍的旁敲侧击,也委实令他心烦,这时候,他甚至想回到平台护法,来躲避大家好奇的目光。
然而,就连这种想法,都是一种奢侈,因为平台护法的任务,已经被云真人和高真人抢去了,对于两位真人而言,他俩刚刚被治愈,吸收点灵气来稳固,是很有必要的。
两人不能在聚灵阵里完善手尾,已经是非常遗憾了,若是连在聚灵阵旁沾点灵气都不行,那也太没有面子了,于是就赖在这里护法。
至于说元真人也有类似需求,则是被他俩刻意无视了——老元啊,这好歹也是你的地盘,地主之谊你总得尽吧?上下沟通的事情,总不该让我俩去吧?元真人对此,是颇有点碎碎念,不过,都是二十年前就共过患难的老兄弟了,他也不能说什么,他最大的怨念,还是在于他不知道谁在悟真。
不过,就在这天的傍晚,他的怨念不翼而飞,因为……他没必要猜了!平台上又是一阵灵气抖动,天空中再次出现了悟真的异象——通慧光点。
那两名道友都悟真了,至于说谁先谁后……这没必要猜了吧?然而,这个疑惑才解决,另一个疑惑,就不可遏制地疯狂涌了出来——李大师是如何办到的?真的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平台上护法的云真人和高真人,见状也是目瞪口呆:要不要这么夸张啊?良久,云沧海幽幽地叹口气,尼玛,我总算知道,李大师为什么要大家起重誓了。
没错,不起誓不行啊,高真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要说起来,这些接受治疗的真人里,数他对李永生不服气,但是这一刻,他是彻底地口服心服,简直是……真人制造器。
然后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良久,高真人又叹一口气,可惜了,此番良机……早知道是这样,无论如何也要带几个弟子来,多花点灵石,也要塞人进去。
是啊,云沧海点点头,他也有点心疼,自家的子侄没有赶上这么好的机遇,李大师不可能第二次悟真啊。
嗯?高真人闻言,眼珠儿转一下,若是旁人,绝对不可能有第二次悟真,但是李大师,这还真的难保,此人的水平,可不是你我能臆测的。
是吗?云真人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话,倒也不能说全无道理。
沧海你又被他忽悠了,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却是元真人来了,他手里还提着两个硕大的食盒,以及一壶酒。
那二位道友,也是修为到了,水到渠成而已,莫非你真以为,李大师无所不能,还可以包管别人悟真?高真人白他一眼,莫非你能看出来,那二位就是水到渠成?我当然看得出来,元真人笑嘻嘻地回答,我结了两大宫的跨境之缘。
高真人就见不得他这得瑟劲儿,悻悻地发话,可惜结不成李大师的跨境之缘。
李永生是在这里悟真的,但是只有别人欠他的人情,没他欠别人的。
元真人脸色一黑,你这小子的嘴巴,从来是不肯饶人。
好了,点到为止,莫要破了誓,云沧海一拍肚皮,打断他俩的交谈,饿了十来天了,也该吃点东西了……老元这家伙,确实是好运道。
好运道的可不止元真人,聚灵阵里四位准证的运气,也是不错,才说还有点小遗憾,不成想就在即将收功之际,玄女宫的杜晶晶又开始悟真了。
他们看一眼李永生,发现他已经在闭目稳固境界,又看到杜执事的光点,也洒落到众人身上一些,而且并不排斥被他们吸收。
四个人交换一下眼神,就明白了彼此的心理:既然李大师没发话,那咱们就继续待着吧。
通慧光点的疗伤效果实在太好了,相较于这种巨大的收获,准证的面子,那就不算什么了——咱总不能去出声打扰杜执事吧?一天之后,就在杜晶晶的光点也缩小到数丈的时候,四名高阶化修交换一下眼神,齐齐站起身,走出了聚灵阵。
此刻,张木子的通慧光点早就消失了,她和李永生一样,正闭着眼巩固境界。
四人出来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正等在外面的那三位。
公孙不器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扭头看一眼,咦……还有幻阵?他们四个,是最后才发现这个秘密的。
云沧海哈哈一笑,挺好的东西,有幻阵,那是应该的……对吧?呼延书生很干脆地表示,我认为,这个聚灵阵的秘密,必须严格保守,归咱们四家共有……公孙家和二郎庙,可以享受部分资源。
不愧是曾经的带头大哥,一开口就将公孙家和二郎庙排除在外了。
没问题,公孙当行很干脆地点点头,这个聚灵阵,真是好东西,但是公孙家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舍弃得起!事实上,他和公孙不器这次前来,已经收获巨大了,也欠了这四家不小的人情,若不是李永生是他们请来的,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还这份人情。
当然,换句话来说就是:这四家也不能说公孙家就占了多大便宜,没有李永生的西行,你有再多的聚灵阵材料,又能怎么样?最为重要的是,这里是西疆,公孙家就算想强行占一份子,也不能很好地管理,根本是鞭长莫及。
那么,何必丢人现眼地去抢呢?二郎庙的朱主持也点点头,他这次能来疗伤,还是云沧海的面子,连灵石都是云真人垫付的,我已经占了很大便宜了,唯一的希望就是……以后能为大家做点什么。
他还想为大徒儿争取疗伤的机会,但是眼下,却是提都不便提。
四名高阶真人都表态了,聚灵阵外的三人却愣住了。
过了一阵,高真人才出声发问,莫非其他人在聚灵阵里悟真,也能……那啥?呼延书生点一下头,沉声发话,目前看来,是这样的,具体情况,还得等李大师出来……其实就算没那些,这个聚灵阵也很不错,是不是?阵外的三人闻言,顿时心里就明白了:张木子和杜晶晶悟真,这四位准证肯定也是得了好处,所以才会有如此推断。
这样的效果,就太神奇了,以后再有人在这里悟真,大家岂不是……真是想一想都令人激动啊,怪不得呼延书生一出来,就先宣布聚灵阵的所有权,这样神奇的资源,必须掌握在四家手里才行。
不过,公孙家也够体面,直接说不要就不要了,要知道,单比高端战力的话,公孙家一个家族,差不多就扛得下来这四家。
当然,若是真要翻脸的话,在西疆的地面上,公孙家也讨不了什么好处走。
不管怎么说,七名真人已经将章程商定好了,接下来就该庆祝疗伤的圆满成功了。
七人就在平台不远处,摆开了酒宴,也没有人服侍,七个人自娱自乐。
酒宴上,难免就要说起将来打击马盟,以及去新月国抢劫的事。
总之,七名真人都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心情简直大好,尤其是除了公孙当行和朱主持之外,那五人原本在神念方面都有或多或少的损伤,也被通慧光点治愈了。
公孙不器甚至感觉,他再温养和积蓄上一年左右时间,可以再度尝试证真。
一顿酒,不知不觉间,七个人喝了三天。
然后李永生走出了聚灵阵,他的境界基本已经稳固,可以出来了。
不过他还是将修为压了下来,看起来是中阶司修的样子,但是有一点他掩饰不了——脸上那一道碍眼的伤疤,终究是消失不见了。
这副装逼的模样,别人都不便说什么,只有云沧海心思粗疏,大喇喇地发话,李大师,你这是打算扮猪吃老虎?第五百三十七章 黑手隐现李永生并不介意云沧海的玩笑,他微微一笑,我太年轻了,为了避免麻烦,现在这样就挺好,要不然,我为何要请几位真人立誓呢?誓言的问题,你尽管放心,高真人抢着发话了。
要知道,此前数他最刺头,不过,事实最能教人做人,对上李大师,他真的不服不行,你暴露这些,是为了我们,这个……大家心里有数。
我有幸得到了一些传承,李永生呲牙一笑,具体是什么,我不便说,还请诸位看在我帮大家疗伤的面子上,不要问了。
这个我们都懂,云沧海递给他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好了,不说这些了,坐下喝酒吧……我们都喝了三天了,只等你这个贵客来,搞庆功宴呢。
李永生笑一笑,走过来坐下,等那两位上宫弟子出来,一起搞吧,她俩悟真也是大事。
能算多大事?云沧海不以为然地哼一声,他这个土豪,还真不把两女放在眼里——在他的价值观里,女人就不值得重视。
当然,若是白虎庙的女修,那就另当别论了,西疆的这些土著家族,还真没谁敢惹白虎庙——哪怕现在的白虎庙,只有两名真君。
陇右丁家也有两名真君,但是遇到白虎庙的弟子,真的是连说话都不敢大声——那真是一言不合,就敢出手杀人。
四大宫里,白虎和青龙式微,这两家都不自称为宫,而是改称庙了。
但就算是这样,白虎庙和青龙庙的战力,也足以配得上四大宫的称呼。
这些就扯得远了,总之,沧海真人不太看得起悟真的那两位上宫弟子。
其他人不会陪着他疯,那就二话没有,接着喝酒。
痛饮了一天一夜之后,高真人借着酒劲儿,问出了大家比较关心的事情,李大师,这个聚灵阵,若是其他人也在这里悟真,会不会……嗯?你懂的。
这个……李永生犹豫一下,还是微微颔首,这个可能性……是客观存在的。
没错,也仅仅是客观存在,他若是不在聚灵阵里,那些通慧光点,一般会主动地寻找悟真者的气息,而不是随便被什么人吸收。
对于曾经的仙君来说,做到这一点,真的不要太轻松,在真人这种低端层面,他的玩法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说杜晶晶的悟真,按说她的积累还不够,差了那么一点,但是李永生看到,四个真人都意犹未尽的样子,当时公孙当行的身子,都已经非常前倾了。
于是他就决定,给杜执事一个机缘——助你悟真好了。
没错,这才是真正的机缘,张木子那种,只能叫契机。
契机就是积累够了,卡在那个点上了,需要有人稍微加一个力,一个灵感或者顿悟,就能化茧成蝶,实现自我突破。
而机缘呢,是积累不够,也能硬推上去,别说杜晶晶是差了一丝,就算差了很多,才是中阶司修,遇到合适的机缘,照样能悟真入化。
当然,若是初阶司修直接悟真的话,那就不是机缘,而是属于运道了,只有身具无上的运道,才能实现如此逆天的晋阶。
李永生在这个聚灵阵上,还是做了一点手脚的,但是也不多,只是令通慧光点的分布,分散了一点。
高真人听到这个回答,明显有些失落,半晌不语。
但是公孙不器很有点刨根问底的意愿,李大师,怎么叫做客观存在呢?他是即将证真的人了,有问题就问,这并不丢人,反倒是能增长自己的见识。
事实上,他还有别的想法,若是这个阵法真的有那么逆天,他完全可以通过别的手段,央李大师在辽西再布一个——最好能布设到公孙家的秘境里。
若是阵法没有那么厉害,他又何必跟西疆土著抢夺份额?这个吧……主要还是看机缘,李永生笑一笑,打个比方说,对悟真的人来说,这就是一个考验,能不能无视那些影响呢?我看够呛。
公孙不器嘿然不语,半天才端起酒杯来,喝酒吧。
对大多数家族来说,悟真就已经是绝顶大事了,李大师在这里,大家都能比较平淡地看这个问题,李永生不在这里,那确实就是一回事了。
准备悟真的修者,能不能坦然接受旁人的围观,那真是一个问题。
所以这个关窍,不谈也罢。
然后……就又是两天痛饮,七名真人已经狂饮了五天。
当然,这也无所谓,大家高兴嘛。
直到张木子踏出聚灵阵,众人才停止了饮酒,期待她能说点什么。
她倒是说了,还是走到李永生面前,很认真地说的。
永生,谢谢你,我现在已经悟真了,要回宫了……关于誓言,我会记得的。
说完之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别急啊,云沧海站起身来,想要拉她一把,却是因为连着喝了五天,身体有点迟缓,一个踉跄,竟然没有拽住人。
我去,他大着舌头,醉醺醺地发话,北极宫很了不起吗?张木子应该是听到这话了,但是依旧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沧海你喝多了!呼延书生大吼一声,然后狠狠瞪他一眼,张道友悟真,肯定要先回宫里报备,你这都是什么话。
由于出了这么点小插曲,大家也没兴致再喝酒了,呼延家、高家、云家和二郎庙,甚至回了小院。
李永生和公孙家的两名准证,以及元真人,留在平台上,继续给杜晶晶护法。
三天之后,杜执事才从聚灵阵里走出来,也是打个招呼就跑掉了,哎呀,呆了这么久,我先去沐浴……晚上我请客,谁都别跟我争啊。
她的气息略略有点不稳,不如张木子,不过接下来慢慢稳固就是了,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急不得的。
元真人走上前,关掉聚灵阵,同时摸出一个传音海螺,讲了几句。
也就十来息的时间,山下飞奔来十余人,全是四个家族的子弟,牢牢地看守住了聚灵阵。
李永生陪着公孙家两名准证往下走,公孙不器笑着点评一句,我看这个杜执事,比张道友要脾气好一点。
也不能这么说,公孙当行随口回答,关键是看人家遇到什么事了,有些事情别人无所谓,但是你就接受不了。
这话简直说得……没谁了,李永生第一次发现,公孙家的太上长老,居然有一语成谶的能力——错了,简直是言出法随。
下一刻,公孙不器就开始跳脚了,来到小院之后,云沧海第一时间跟他说了一个消息,我手下人收到个消息,说你证真的时候,有几个小部族,跟外界的联系比较频繁。
公孙不器对此事一直念念不忘,听到这话,马上就发问了,哪几个部族?这真的是……抱歉了,云沧海苦笑着一摊手,不器准证,我也是最近才开始查证此事,以前我没有关注过……辽西公孙再怎么牛叉,西疆人是不会在意的,也就是前一段时间开始结盟,四个家族答应,帮公孙家打探真凶。
云沧海的人面,那不是吹的,短时间内就摸到了蛛丝马迹。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公孙不器遇袭一事,已经过去太久了,云沧海的人了解到,曾经发生过这个情况,可是当时转述此消息的人,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并不是说这个人一定是被灭口了,而是西疆就是这样,地广人稀,有很多人从事游牧,直到冬天到来,才会来到固定的聚居点。
转述消息的这个人,倒不是放牧的,仅仅是个小行商,牧民们逐水草而居,他则是逐牧民而居,跟很多部族关系不错,也算是消息灵通之辈。
看到公孙不器呲牙咧嘴的样子,云沧海赶紧补充一下,再过两月有骡马大会,说不定此人会回来,不器准证你莫要着急。
莫要着急?公孙不器苦笑一声,沧海啊,事儿没发生在你身上,这种大仇,我能忍,我公孙家族不能忍啊。
大致方向是有了,未明准证已经去调查了,云沧海笑着安慰他,应该跟真神教有关,那个行商……日常是比较倾向真神教的。
你们竟然跟这种人打交道?公孙不器眉头一皱,下一刻,他也意识到了不妥,于是又叹一口气,关心则乱……沧海真人海涵。
不管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得打交道,云沧海一摊双手,面无表情地发话,我对真神教的痛恨,并不比你少,你知道我云家被真神教杀了多少人吗?然后他叹一口气,但是官府不支持,我总不能把同情真神教的人全部杀掉。
从他的话里,能听得到浓浓的无奈。
好了,这种喜庆的时候,不说那些丧气话,公孙当行出声了,他笑眯眯地表示,咱们的伤势都恢复了,先庆贺一下,真神教的恩怨,慢慢来处理……下一步不是要对付马盟吗?说到马盟,咬牙切齿的就是云沧海,那帮杂碎。
第五百三十八章 恶客上门杜晶晶在房间里收拾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必须承认的是,悟真之后,杜执事的气质,有了微微的变化,以前仅仅是美艳和娇媚,现在却是多了一份雍容。
她所说的请客,元真人当然不能当真,两人争得差点要动手,最后还是李永生出声劝解,杜执事一番心意,让她请吧。
当天晚上的庆祝,是异常的隆重,七名真人伤愈,外加一名道宫弟子悟真。
除了看守聚灵阵的四人,山下就只留了两个看门的,其他人全部都参与了。
外出调查的公孙未明,也回来了。
参加宴会的人数,几达二百人,其中化修就二十三个——这还是没算上某个冒充司修的家伙。
但是人数虽然多,大家还是控制了一下场面,躲在小院子里热闹。
没办法,平台上多了一个聚灵阵,实在不宜声张,而且接下来,大家要对马盟下手了,这个联盟的存在,还是隐秘一点的好。
然而,虽然是关起门来热闹,但是架不住这阵势大啊,只说真人吧,十人一桌的席面,两桌居然坐不下。
在李永生的印象里,也就是昔日围杀广陵韦家的时候,有这么个场面。
跟他一桌的,除了七个接受治疗的真人和张木子,就是赶回来的公孙未明。
看未明准证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是特别顺利,不过眼下是喜庆的时候,明显不适合说这个话题。
杜晶晶则是毫不客气地坐在李永生旁边,她是如此地兴奋,几乎是没喝就已经多了。
但是她跟在场的人又不熟,于是就扯了李大师说话。
而李永生悟真之后,脸上的疤痕不见了,原本就很英俊的面孔,越发地俊俏了。
杜执事看得心旌摇曳眼光迷离,起码说了七八次——赵欣欣配不上你!至于说谁配得上少年英俊而且刚刚悟真的李大师,那当然是某个刚刚悟真的上宫执事了。
李永生能理解她的心情,刚刚悟真欣喜若狂,言辞出点格,也没办法计较。
更悲催的是,他还不能避开,一旦避开,就有人跟他打听聚灵阵的事——大家的誓言,是不能对外流传,找他询问,一点都不违诺。
李大师借着杜晶晶挡掉这些人,心里很无奈地想着,希望她明天就忘了今天的胡言乱语。
亥初时分,正是酒宴最高峰的时期,外面猛地喧闹了起来,然后就有人冲进来汇报,老族长,慕容家有人前来闹事!我慕容风华岂是不讲理之辈?外面有人高声发话,实在是天降大雨,我正好陪贵客路过此地,前来借个宿,元家这么大门紧闭,可是待客之道?众人闻言一怔,然后才纷纷向屋外望去,下雨了?倒是下雨了,远处还亮起一道道闪电,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
慕容风华?云沧海愕然地看一眼元真人,这算个什么玩意儿?青山慕容的族长,高阶司修,元真人面无表情地回答,然后也不管院子外面的吵闹声,而是将眼光看向了自己的族人,到底怎么回事?说起来很简单,方才山下传来消息,说有人拜山,然后传音海螺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多时,就有几十号人来到的小院门口,两名守山门的子弟,也被押了上来。
打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家的族长。
小院这边知道出事了,先组织人戒备,又派人下去探查,正等回信儿呢,慕容家的倒先行一步上来了,闯进了第一进院子。
慕容风华表示,我这边有贵客,你们快腾出几进院子,供我们歇脚。
就在七名真人接受治疗的日子里,小院被再次扩大了,都是用道术修建的,速度惊人而且质量可靠,待元真人、云真人等人结束治疗之后,院子继续扩大中。
最后七名真人全部出来,初步定下这个聚灵阵归四家共有之后,院子继续扩大。
到了现在,院子的面积已经达到了五百亩,一共有十几进。
将来李永生等人走了之后,这里还会花费水磨功夫,打造成铜墙铁壁。
对这四个家族来说,打造这么一处基地,钱不是问题,人手更不是问题,自家的司修和化修,那甚至可以不算进成本里面去。
慕容风华现在见到的院子,其实还远远没有完工。
对于元家在神鹿山上的基业,慕容家不是特别清楚,上来之后,见到有这么大的地方,他们当然想要几进院子来住。
为了保密起见,出来阻拦他们的,全是元家人,七八个司修和十几名制修。
打头的是一个叫元亦杉的高阶司修,算是元家子弟中的高端战力,他很干脆地拒绝了,这是我元家的基业,恕不接待恶客!没错,就是恶客,须知这里距离山脚,起码有十里地,距离元家的两个门卫,也有四里多地,而从山脚开始,就都属于元家的地盘了。
你爬上十几里山路,来这里避雨?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行不行?恶客?慕容风华笑了起来,他肤色白皙高鼻深目,笑起来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元元青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元元青是元家现任的族长,也是初阶化修,而慕容风华不过才是高阶司修,虽然两人都是族长,但是他这么点评元真人,实在有点过了。
你莫非想死?元亦杉冷笑一声,阴森森地看着对方,先是捉了我家的门卫,现在竟然敢不敬我家真人?真人?你吓死我了,慕容风华不屑地一笑,好像谁家没个真人似的。
风华,莫要跟他多说,这时门外又走进七八个人来,打头的是一个白肤中年人,他冷冷地发话,给钱,贵客要住下。
慕容家的真人?元亦杉的眼睛一眯。
慕容风华只当他害怕了,于是一抬手,丢出一块银元来,喏,住宿费!银元是随意丢出来的,直接掉到了地上,此刻天上正下着大雨,它滚了一滚,直接滚到了石道旁的泥水中。
元亦杉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伸手就去抓腰间的短刀。
先把我元家的子弟放了,就在此刻,他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然后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其他事再说!元族长果然在啊,慕容风华笑着打个招呼,然后一摆手,放人……给元族长个面子。
两名元家子弟被推了出来,两人踉跄两步,来到族人面前,一时间只觉得羞愧难当,抬手就去抢族人的兵器,想要跟对方拼命。
住手!出来的元元青不满意地哼一声。
两名子弟就算再愤怒,也不敢不听族长的话,只能气得狠狠一跺脚。
元族长这才看向慕容风华,淡淡地发话,凭你,还不配跟我对话,让你身后那个出来吧。
你是族长,我也是族长,慕容风华冷笑一声,元族长,莫要把自己看得太高。
元元青的右手曲张一下,面无表情地发话,想跟我对话,我得伸量一下你的实力才好。
慕容风华这下就被将住了,他一个高阶司修,实力怎么能比得上真人?他一咬牙,才待拼命博一下,只听他身后的中年人发话了,风华,你退下,元元青……你这是打算大欺小?慕容真人你这是什么话?元族长冷冷一哼,你不过是个刚悟真的化修,架子端得倒挺足的,是仗了你身边这位高阶真人吗?知道我这边有高阶真人,你还能这么说话,看来底气很足啊,慕容真人前行两步,微微一笑,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底气哪里来的?是因为族里那名刚晋阶的真人吗?元元青的脸色一沉,你竟然刺探我元家的情报?这用得着刺探吗?慕容真人冷冷一笑,悟真异象谁看不到?啥也别说了,这位是马盟拓跋供奉,他有意跟慕容家合作,共同经营神鹿山。
元元青看着他们,表情呆滞,其实是在听身后老族长的指示。
慕容真人却以为他怕了,语气越发地冷淡,本来拓跋准证是很忙的,顾不上过来,只是此番路过,偏生遇上天降大雨,所以就顺路来看看,自家未来的产业。
神鹿山是我元家的祖业,不卖的,元元青面无表情地回答,这拓跋准证,我也不熟。
慕容真人身边,是一名须发浓密的大汉,他上前一步,扬着下巴发话,你元家本来就是拓跋家分出来的……我说得有错吗?这话是真没错,元姓的起源有好几支,但是眼下这个元家,还真是从拓跋家里分出来的,是同一个祖先。
不过元元青冷笑一声,我元家已经归化国族,拓跋……食人蛮夷,耻于为伍!竖子!拓跋准证睚眦欲裂,一抬手,一道白光就重重地拍向对方,那你就死吧!元元青一抬手,一道白光迎了上去,紧接着,又是一道白光在他身边出现,砰地一声大响,双方竟然势均力敌。
不过元元青的身边,已经多了一人,跟他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第五百三十九章 比真人多吗?咦?慕容真人轻哼一声,居然是元老族长,你这修为……恢复了?元真人脸一沉,冷冷地发话,慕容小儿,我本来不欲多事,你非要欺上门来,就莫要怪我送你慕容家一个族诛了。
这是你拓跋家的家事,关我屁事,慕容真人还真没想到,元家的老族长竟然恢复了修为,一时间有点心惊肉跳——他原本以为,元家只有元元青和大长老两名真人。
尤其是元家先后两名族长联手,竟然接下了拓跋准证的一击。
若是知道元家还有三名真人的战力,他就算欺负人,肯定也要考虑一下成本,更别说,元家最近又多了一名真人。
不过有些事,一旦做了开头,是注定无法回头的,他冷笑一声,不过,你元家若是只有这点实力的话,我劝你还是乖乖地认祖归宗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没注意到,拓跋准证正皱着眉头,目光四下乱扫。
他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为什么我心里感觉有点慌乱呢?我元家要做什么,轮得到你慕容家说话?又是一个声音响起,又是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他面色通红,明显有点喝得多了。
呦,元家的太上也出来了?慕容真人呲牙一笑,你不是在闭关冲击中阶吗?我是不是冲击中阶,关你什么事儿?元家太上醉醺醺地一笑,你随便拉个蛮夷过来做靠山,就以为自己也能站着尿了?不是我笑话你,你不行啊。
他是在闭关冲阶,但是元家遭遇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能不来吗?西疆四家族里,数元家底气不足,跟四家族之外的二郎庙和公孙家,更是没法比。
这次来,都不用说别的,能结识不少真人,就无憾了,帮元家撑一撑门面,更是必须有的觉悟。
事实上,元家这次将四家共有的聚灵阵留在自家地盘,那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而且还不用担心那三家反悔——有公孙家和二郎庙做背书呢。
更别说,元家还跟玄女宫和北极宫的真人,结下了跨境之缘。
我不行吗?慕容真人呲牙一笑,然后一挥手,多了个真人就牛吗?把他叫出来吧……看看咱两家,谁家的真人多。
在他的身后,又是四个人走上前来,赫然也是真人修为,两个中阶化修,两个初阶。
我真不想靠人数取胜,慕容真人淡淡地发话,然后很遗憾地一耸肩膀,不过呢,这些都是马盟的好朋友,都非常热情……你元家现在献上神鹿山,还来得及。
元真人愣了好一阵,才似笑非笑地发话,你确定……要把我家的真人叫出来?他不出来,我们可以进去抓他出来啊,谁让我们真人多呢?慕容真人哈哈大笑。
慕容风华冷冷地补刀,他若是敢跑,在场的元家子弟,就不要想活。
一个真人想跑的话,留还是真的不好留——哪怕是才悟真的真人,所以他拿元家的子弟来威胁。
不过,他很快就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了。
我就是元家的真人啊,我是来元家做客的,下一刻,一个声音响起,院子的左侧房顶上,出现一人,他看着拓跋准证,似笑非笑地发话,拓跋钝刀……凭你也敢抓我?尼玛……拓跋真人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谁敢叫老子的花名?不过,一眼看到此人,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呼延书生……你居然也在?二十多年前,他不过是初阶化修,被呼延书生狠揍过一次,若不是他及时服软,呼延书生也比较珍惜羽毛,看在同为归化国族的份上,没有大欺小,当时他就要交待了。
饶是如此,他也养伤养了五年,若不是另有机缘,他的修为估计最多也只能到中阶化修。
待拓跋真人晋阶准证之后,曾经想找呼延家族的麻烦来着,不过呼延家毕竟是曾经的隐世家族,人家有什么底牌,他也不清楚。
更重要的是,呼延书生修炼时走火入魔,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人家当年放了他一马,他若上门去欺负那些中阶和低阶真人,也会为西疆人不耻。
西疆人就是这样,暴躁却又直爽,出尔反尔的事情很少见。
当然,这也是因为,西疆目前在中土国有效的统治和管理之下,若是换在乱世的年代,他这么做,倒也未必会有人替呼延家主持公道?——拳头大的就有理,也是西疆人的生存法则。
不管怎么说,意外地看到呼延书生现身,拓跋真人下意识地一抖——当年呼延准证带给他的伤害,实在令他难忘。
不过下一刻,他就是一喜,于是冷冷一笑,当年呼延书生你对我的羞辱,我是没齿难忘,今天正好做个了断……你若是敢逃跑,休怪我对你呼延家下狠手。
对我呼延家下狠手?呼延书生不屑地一笑,凭你也配?配不配,你马上就知道了,拓跋真人冷冷一一哼,吩咐身边的真人,看好这个院子,谁敢逃走,格杀勿论!他的修为,还赶不上当年没有受伤的呼延书生,但是对上眼前的呼延准证,他有起码七成的把握,将对方打落尘埃——既然这厮曾经走火入魔过,再怎么恢复,想必也恢复不到巅峰。
更别说他手里还有其他的底牌。
我也正有此意,有人冷哼一声,阴森森地发话,小小的拓跋钝刀,也敢跟呼延准证大放厥词,这是好日子过得有些久了吧?混蛋,拓跋真人勃然大怒,侧头看了过去,什么样的阿猫阿狗,敢在我面前……咝,你是高真人?高真人受伤之前,不但是中阶化修,而且还是一个狠角色,从他带伤出战,就可以知道他的性情,对于二十年前的拓跋真人来说,高真人是比呼延书生更可怕的存在。
但是高真人力战受伤的消息,在西疆知道的人也不少,只不过没人知道他伤到何种程度,而高家人的狠辣和难缠,在西疆也是数得着的,所以这二十年,也没多少人冒犯高家。
哈哈,元家族长元元青大笑两声,刚才好像有人说,要跟我元家比真人多?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拓跋真人厉喝一声,然后看向高真人,冷冷地发话,我跟你高家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想好了吗,一定要跟我为敌?我最是看不得多欺少、大欺小,高真人懒洋洋地回答,你能为慕容家撑腰,我为何不能偏帮元家?呼延真人的脸色微微一变,才待说什么,就听得身后有人长笑一声,是啊,不就是比真人吗?算我云某人一个。
拓跋钝刀回头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云沧海……你的伤也好了?还没有好全,云真人爽朗地一笑,不过有人想欺负元家,问过我了吗?拓跋钝刀的脸又是一变,云家虽然没几个真人,但是论起在西疆的影响力,那真没几个人比得上的,所以马盟在近些年,一直在挤压云家的生存空间。
现在他猛地见到,重伤缠身的云沧海也现身了,忍不住厉声发话,和我马盟为敌,云沧海你可考虑过后果?我还真没考虑过后果,云沧海笑嘻嘻地发话,你强夺元家的产业,想必也没考虑过后果,咱西疆人做事,何必考虑那么多呢?元家本是我拓跋家的一支,拓跋真人冷笑一声,然后他猛地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地阴森,你们几个伤者齐聚一起,莫非是针对我马盟,设计的陷阱?实在不怪他这么想,这几位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都是出了名的重伤隐世人物,很多势力计较战力的时候,都不会把他们算在其中,几乎可以说是透明的,可以无视。
一个两个真人是这样,也就算了,一下就冒出四个真人来,猛地扎堆现世,这绝对是不正常的现象,拓跋真人直觉地认为,自己被算计了。
甚至,这很有可能是针对马盟的布局。
不过,那又如何?拓跋真人面现冷笑,你真人多又如何?我打不过,还是逃得了的。
你这话说得奇怪,元元青冷笑一声,我求你谋夺我家的产业了吗?那看来是一场误会了,慕容真人讪讪地一笑,我们其实就是来避个雨,随口开了一个玩笑,元族长你不会叫真吧?现在这架势,他必须服软了,拓跋钝刀可以不在乎这些真人,他不能不在乎,准证跑路比较容易,他一个区区的初阶化修,想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中脱身,还真不容易。
而他一旦出事,整个这一支的慕容,都要受到牵连——慕容家族背靠马盟,很是开罪了一些有实力的家族。
当然,慕容家身为归化国族,还是心不太诚的那一种,对家族传承看得不是很重,但是天大地大,自己能好好活着才最大。
所以他果断地服软,哪怕这借口连他自己都不信。
第五百四十章 水货准证面对慕容真人低级的借口,元真人冷笑一声,这个时候还玩这一套,有意思吗?你走了十里山路,还抓了我的子弟,现在跟我说,其实只是一个误会?他都懒得跟对方讲理,西疆汉子从来都是用拳头讲理的,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乖乖束手就擒,一个是力战之后被擒……当然,你可能会被失手杀死。
光天化日之下……慕容真人话说到一半,就住口了,现在不但是夜里,还是大雨滂沱,无论如何也跟光天化日扯不上边,你敢公然说,要杀死一个真人,难道不怕王法吗?呵呵,呼延书生冷笑一声,刚才你要讲拳头,现在倒说王法了?你如此肆无忌惮,不就是仗着马盟吗?云沧海也冷笑一声,现在知道倚仗王法了?慕容真人无言以对,不过拓跋真人却是不吃这一套的,他冷冷地一哼,区区几个蝼蚁罢了,莫非真以为留得下我?你们是否准备好了……迎接马盟的怒火?他的话说得狠,但是他的心已经沉了下去,看来今天自己撞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
四个出名的透明真人齐齐现身,先不说其中诡异,只说这元家跟呼延家、云家和高家,竟然能不声不响地聚在一起,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要知道,这四个家族,都算是西疆声名赫赫之辈,虽然四家加在一起,也不足以跟马盟抗衡,但是不管哪一家的真人出动,都能引起相当的关注。
这四家居然偷偷聚在了一起,风声封锁得如此严密,那么,商量的事情能小得了吗?其实这才是他想歪了,这几家求医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都相当地低调,毕竟这事儿太大了,不但涉及到中品灵石,还涉及到了自家重伤的真人,必须慎之又慎。
拓跋钝刀也真够点背的,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时候,上门来挑衅元家。
原本,他想着自己同行的有五个真人,再加上自身高阶真人的修为,就算元家邀了什么真人来护法,也不用害怕,哪曾想这里出现的真人,比他想像的还要多得多。
不过他还是要博一下,拓跋真人还真就不信了,这四家真有胆子跟马盟对着干。
马盟的怒火?呼延书生等人闻言,齐齐笑了起来,笑得异常张狂,你还是考虑一下,你拓跋家族的下场吧。
我倒要看一看,谁能把我怎么样?拓跋真人冷笑一声,呼延书生,是你来跟我放对吗?你算什么东西!高真人身子一闪,就蹿到了他前方,头顶蓦地幻化出一柄大锤,狠狠地砸了下去,看我教你做人!拓跋真人一抬手柄长枪出现在手中,直接迎上了那虚幻的大锤。
不过,对方走的是刚猛之道,他虽然修为还高于对方,但也不好直接硬架,所以就是一枪将锤头荡开,同时尾指轻挑,一枚青色的尖锥打出,极为隐秘。
这是他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一枚秘宝。
此宝名唤清风锥,速度奇快,能于无形之中伤人,有心算无心的时候,就连高阶真人也得饮恨,唯一遗憾的是,使用一次,就要温养两到三年。
这清风锥,他原本是打算用来对付呼延书生的,但是现在看来,对面四个家族,是铁下心要留下自己一行人了。
虽然拓跋真人认为,对方想要留下自己,那真是想多了,但是他也不能将盟中的好手,都折在神鹿山,否则回去之后,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所以他果断决定,来个杀一儆百,姓高的算是对方阵营里排名第二的好手,动用一次秘宝,也划得来了。
他可不相信,在如此的雨夜里,姓高的能发现此物,挡得下自己一击。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就在清风锥即将击中高真人的时候,前方蓦地出现一个绯红色的小碗,碗口向外,正正地挡下了这一锥。
呼延书生!拓跋真人气得大叫一声,他跟呼延书生对战过,认得这红色小碗。
上一次,他狂攻这一只小碗,呼延书生就背着手站在那里,他也打不破。
他不知道的是,这小碗是呼延家的家传宝物,能发挥准真器级别的防御,而且呼延家血脉祭使的时候,中阶化修都驱策得动,只不过速度会稍微慢一点。
就连呼延书生自己,都不敢时时将这宝贝带在身边,万一有什么闪失,他可就成了呼延家的罪人——也正是因为有这个顾忌,上一次去国战天坑,他没有带上此宝,却差一点陨落。
这一次他来治伤,却带上了此物,因为跟他同行的,还有呼延家两名中阶真人,完全有能力保住此物。
拓跋钝刀气得大喊,你这是打算二打一了吗?难道只许你暗算,不许我看不顺眼吗?呼延书生背着手,淡淡地反问。
按西疆的规矩,比试切磋的时候,这种近乎于暗器的东西,出手之前是要招呼一声的,当然,若是生死搏杀,那就另当别论了。
然而,拓跋真人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这一点了——你真当现在是切磋吗?他冷笑一声,转头看向高真人,你不是最见不得以多打少吗?高真人头上大锤再次砸下,面无表情地回答,你们以多打少,那是错的,我们以多打少,那是对的!我操你大爷,拓跋钝刀气得破口大骂,他身为马盟中人,最是习惯使用双重标准,但是现在被人用双重标准对待,心里却是勃然大怒。
他再次出手挑开大锤,嘴里大喊一声,还愣着做什么,都给我上!跟他同行的,还有两个中阶化修和三个初阶,要是有人能接下高真人,这场仗谁胜谁负,倒也难说。
哪曾想,呼延书生一招手,又出现一个跟他眉眼相近的中阶真人,冲着对方就冲了上去!不对……还不止一名真人,眨眼之间,元家一方又出现了七八名真人。
拓跋钝刀见状,直接就傻眼了——我去,尼玛这么多真人,你们四家是要打算干什么?造反吗?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临时起意,过来逼迫一下元家,竟然是捅了马蜂窝……不对,好像说真人窝更准确一些。
眼看对方出现十余名真人,纷纷围攻了上来,拓跋准证是真的着急了,而更令他心怯的是:呼延书生一直站在那里,并没有缠斗的意思,只不过时不时出一下手,化解己方真人的危机。
比如说,拓跋真人攻得狠了,呼延书生就会出手偏帮高真人。
马盟这一方的情形,顿时就岌岌可危了。
拓跋钝刀总算是看明白了,人家似乎……是真的想将他们全部留下来。
他心里是又惊又气,抖手一道白光打向高真人,嘴里也猛地喷了一口血出来,去死!这白光磅礴雄浑,带着惊天的气势,一眼就能看出,他要玩命了。
可是呼延书生是何许人?那是李永生都要夸赞的主儿,资质、心性和眼力,都是一等一的强悍,如果不是二十年前那一仗,现在十有八九已经证真了。
虽然他现在沉疴尽去,可是起码还要将养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巅峰时的战力。
然而他的反应,却绝对对得起他的名头。
他再次祭出了绯红色小碗,而且那小碗在瞬间就变得有若门板大小,正正地护住了高真人。
而高真人头顶的大锤,却是毫无阻拦地再次砸向了对方——多少年的老交情了,做这点配合,真的不要太轻松。
小碗被白光打得一晃,再次顶住了攻击,与此同时,呼延书生抖手打出一道青气,想跑?留下来吧!他猜对了对方的反应,然而拓跋真人这准证,并不是水货,他身子一闪,诡异地化作一团红雾,就消失在了当地,那青气直接打了一个空。
拓跋真人再次现身,却是在院墙之外,五十余丈远的空中。
他想也不想,身子电一般向外蹿去,嘴里大喊,好一个呼延家,还有云家、高家和元家,你们就等着马盟的报复吧!此刻他若是不走,自身都难保了,现在喊一句狠话,也是希望跟着来的真人,不要被人斩杀。
你跑得了吗?夜空中有人轻笑一声,一根翠绿的树枝,迅疾地打到了他的身上。
树枝不大,尺许长小指粗,但就是这么一击,拓跋真人噗地又喷出一口血来。
刚才他那一口血,其实是激发遁法,伤一点本命精血,回头静养旬日即可。
可是这小树枝一击,却是令他受了不轻不重的伤。
竟然还有高阶真人?拓跋钝刀吓得魂飞天外,玩命地向外飞奔,嘴里大声喊着,元元青,你们死定了,千万别让我活着逃走。
就在此刻,又有一个声音响起,这不是血遁,是真神教化血之术,这个人,绝对不能让他跑了!又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李大师你放心好了,这种水货准证,若是让他走了,我只能自裁谢罪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活口卧了个槽,院中正在打斗的马盟真人们,闻言就是心中一凉——准证还分水货和不水吗?敢说出这种话的人,又会是怎样可怕的存在?准证跑了,都会自裁谢罪?麻烦你醒一醒,准证真要一心逃跑的话,真君都未必拦得住啊。
然后,院子外就没了响动。
而院子里的马盟真人们,已经开始有人受伤了。
这仗没法打了啊,有名初阶真人拼着受了一击,身子一晃,向院子外逃去。
然而,一个人影,极为诡异地出现在他面前,抬手一枪扎去,直接击穿了他的防御。
这初阶真人也硬是要得,百忙之中避开了心口的位置,被扎到了右胸上,他气得大喊一声,堂堂准证,也要偷袭……噗!一口鲜血喷出,他的身子倒飞了出去,反应不可谓不快。
但是这一枪,直接将他的战斗力减少了八成。
偷袭的人影现身,不是别人,正是公孙家的太上长老公孙当行。
他微微一笑,想跑?也得问我答应不答应……李大师,那拓跋邪修,中的是三长老的天机枝,有追踪作用,还有四长老随行,你放心,肯定不会让那厮跑掉。
公孙不器是公孙家近年来最杰出的天才,公孙未明手里可是还有公孙家至宝定靖拂尘,再加上天机枝的追踪作用,这样都让拓跋真人跑了的话,那他俩真的是可以自裁了。
准证不好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锁定气息和因果的话,就算有再强大的战力,其实也不难杀。
受重伤的那名化修不用说了,看到公孙当行露面,在场的两名中阶化修和两名初阶,直接就绝望了——他们四个人,正在面对十七八名真人的围攻,而还有两名准证,站在旁边准备出手。
而解脱出来的高真人,却是猛虎一般,直接杀向了另一名中阶化修。
没法打了啊,跑都不好跑。
一名高鼻深目的中阶化修见状,直接大声颂起了咒语,@%)#%!%#……血祭!果真是真神邪教,有人轻叹一声,手中白光一闪,直接将此人头上刚刚冒出的血雾打散。
二郎庙!那中阶化修惊叫一声,嘴巴一张,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二郎庙的朱主持战力一般,严格来讲,他才算高阶真人里的水货,不过二郎庙在西疆立庙,对付真神教很有一套,解除疫病也好,破除请神术也罢,都有自己的手段。
像他现在使出的白光,就是其中的一种,使用本命精血,凝练出的斩邪飞刀。
斩邪飞刀可以用来治病,不过受治疗的人不会太好受,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那种,施术者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但是用来对付请神术,基本上是同阶可以对抗,对付下手,那就是秒杀。
每一个能生存并且发展下去的子孙庙,都不是可以随便被人小看的。
握草,跟高真人对战的中阶化修,直接就崩溃了,在高真人加入之前,他已经是在应付两个中阶真人和两个初阶化修的围攻了,再加上高真人,他真的不抱全身而退的希望。
可是见到对方又多出一名高阶真人来,他连抵抗的欲望都没有了,无论如何都是个死了。
不过这家伙也是心狠的人,右臂直接爆裂开来,化作一团血雾,血遁!血遁跟拓跋真人使用的化血之术不一样,在中土国,也有人使用血遁之术,要不然李永生刚才也不会出声,指出拓跋真人使用的不是血遁。
血遁是面对强敌时,自保的法门,但是在围攻中使用出来,效果真的是……一般。
这倒不是说,血遁逃不出,而是遁术虽然强大,可终究是没有跨越了空间,只是一种伪跨越——起码玄青位面没有跨越空间的遁术。
那么,使用血遁虽然能逃得很快,但是在被人围攻的时候,很可能主动地撞到了别人的刀口上。
这名中阶化修如此选择,也是别无他法了,他知道此术很冒险,可是不使用血遁的话,那就是等死,不如冒险一搏了。
施展开遁术的时候,他的左腿被一名真人扎了一个对穿,不过更悲催的是,他又接着撞到了一名正在打斗的己方司修。
按说以他的修为,司修是伤不到他的,但是谁让他正在血遁呢?高速的水流,甚至可以击穿钢板,真人的防御再高,架不住自家的速度太快了。
没错,他这就是典型的被围攻时,选择血遁的下场。
所以他的腹部,被斩开一个大口子,半个身子的肠子都被斩断了,差一点就被砍断脊柱。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活着,不是吗?然而非常不幸的是,紧接着,他一头就撞上了一张大网,很大的网。
他带着大网,飞出去七八里,终于扛不住,显出身形来。
而他的身后,有人衔尾直追,见到他落地,才上前一把拎起大网,转身向山上的院子飞驰。
在昏迷之前,他看到了抓住自己的人,脑子晕晕乎乎地想着:怎么会是个……女性真人?刚才院子里打斗的时候,没有见过女的真人啊,西疆这里,好像没有多少女性化修吧?擒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玄女宫的巡寮执事杜晶晶,新扎的女性真人。
杜执事的修为,其实不如他,就算四大宫弟子的战力,相较普通人要强一些,但是想擒住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好死不死的是,她是巡寮执事,这是个什么职位呢?用来巡山的,遇到触犯法规的家伙,她固然可以斩杀,但是很多时候,擒回玄女宫发落,才是正理。
巡寮执事擒人的手段,比一般人强多了,见到他有血遁的架势,杜晶晶想也不想,直接撒出一张大网来——擒得住擒不住是一回事,但是总要预判一下这厮逃跑的线路。
要说起来,杜晶晶和公孙家的三真人一样,都是不便随意露头的,公孙家族在西疆露过面,而他们本身又不是西疆的势力,容易引起当地势力的不满。
杜晶晶也是这样,玄女宫的功法特色,还是相当明显的,她一旦出手,也容易被人认出根脚——你玄女宫的,跑到西疆来搞风搞雨,这是要干什么?所以她也只能跟公孙家人一样,在不远处悄悄地埋伏,等着拦截想要逃跑的家伙。
不管怎么说,今天元家二十多个真人聚会,其中有五个高阶化修,马盟的这一行人,是正正地撞上了大板,想跑个真人出去,那都是不可能的。
当杜晶晶拎着此人,回到院子的时候,院子里的战斗,已经彻底结束,就连地面上的斑斑血渍,都被滂沱的大雨冲刷得快看不到了。
院子的一角,还有炽热的热气传出,几个真人……包括李永生,都站在那里,看着一堆焦黑的骸体发呆。
李永生是最先注意到她的,本来不想打招呼,但是杜执事手里拎着一个大活人,他少不得问一句,此人的伤,如何了?死不了,杜晶晶很随意地回答,然后奇怪地问一句,这是……怎么了?高真人黑着脸回答,真神教邪火。
要知道,他们四人就是被这真神教火折磨了二十多年,真的是生不如死,现在又发现有人使用真神教火,心中的痛恨,是可想而知。
此人是个初阶化修,眼看不能幸免,假装说要投降,却是直接请下了真神教火,攻敌的同时,也焚灭了自己,算是非常惨烈的两败俱伤的手段。
所幸的是,呼延书生一直在旁边观战,他深受真神教火所害,对这种气息,有着近乎于直觉的预感,猛然间赶到心悸,他想也不想,直接用绯红小碗扣住了此人。
若不是他,围攻此人的三名真人,肯定要受到不小的伤害。
现在的问题在于,慕容家此番前来进犯元家的真人,战死了三人,慕容真人眼看不能逃脱,也果断地自爆身亡。
当然,若是有三分奈何,谁也不会主动寻死,不过马盟这次暴露出的底牌,有点太多了,有人会真神教化血之术,还有人会请神术,更有人能请下真神教的邪火来。
也就是说,马盟跟真神教的关系,根本是无法遮盖的。
到了这一步,慕容真人不死都不行了,他自爆只会得罪自己的敌人,若是被人擒下,不得不供出马盟的情报的话,真神教也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他的家族。
真神教的株连手段,比中土国还要酷烈,对于给己方造成大量损伤的敌人,他们都会采用株连方式,屠戮其全族,就更别说对叛徒了。
慕容真人自爆的时候,明显是很不甘心:我只不过是想强买一座山,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但是他别无选择。
进犯的人里,也有活下来的,但是他们身份太低,什么都不知情,唯一可能知情的慕容家族长慕容风华,眼见逃不脱,也服毒自尽了。
经此一役,慕容家在青山的这一支,算是彻底落没了。
不过现在李永生等人要知道的是:这马盟到底是什么名堂?所以杜晶晶带回来的中阶化修,就成了比较重要的活口。
第五百四十二章 逆转貔貅阵进犯的真人里,目前只有准证拓跋钝刀在逃,公孙家两名长老正在追捕中。
虽然他俩口气很大,说什么留不下那人,会自裁谢罪,但是别人也不敢全部指望他俩。
所以杜晶晶抓回来的人,就成了唯一的重要活口。
杜执事也明白此人的重要性,路上就给此人下了禁制。
现在见李永生发问,她犹豫一下回答,搜魂术的话,我恐怕修为不太够。
她是巡寮执事,学得有搜魂术,但是一个初阶化修,还是才晋阶不久的这种,想要去搜一个中阶化修的魂,那真是有点自不量力了。
事实上,搜魂术这种东西有伤天和,谁用得多了都会对自家造成不好的影响,更别说越阶使用了。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在场修为最高的呼延书生。
呼延书生苦笑着摇摇头,我也不懂搜魂,当行准证……你呢?公孙当行摇摇头,淡淡地发话,我也不会用,一般来说,公孙家不喜欢吵吵,我们习惯直接动手。
我西疆这边,也是这风气,高真人傲然回答,没错,大家都是喜欢动手的,没什么人喜欢用搜魂术——我们不需要知道是谁做的,把有嫌疑的全部干掉就行了。
就在这时,有人出声了,对于搜魂,小庙还是颇有心得的。
说话的不是别人,又是二郎庙的朱尔寰主持,他的脸上带着一点不好意思,我们时常为修者治疗识海,所以,也有一番见识。
这话一说,连呼延书生都忍不住感叹一句,二郎庙的威名,果然不是幸致的。
还是多亏了诸位护法照拂,朱尔寰笑眯眯地回答,此番也是呼延家真人照顾小庙在先。
好了,朱主持你快出手吧,高真人有点着急。
不过下一刻,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太合适,于是又讪讪地一笑,早就想给你二郎庙做个护法了,忙完这些,顺便结个缘吧。
一般来说,子孙庙的护法是越多越好,但是事实上,你想做护法,自身也得够硬才行。
呼延家和陇右丁家,是二郎庙的护法,云家和元家,勉强算半个而已——其中云家是熟人太多,分不出这么多心思,元家却是纯粹实力不济。
高家的实力也算一般,不过高家子弟是出了名的悍勇,倒也当得起子孙庙的护法。
朱尔寰笑着表示了感谢,然后开始着手搜魂那名中阶化修。
他搜魂,居然先是摆设阵法,不过阵法摆到一半,李永生就忍不住轻咦了一声,咦?朱尔寰停下手了,扭头看向他,笑着发问,李大师有何见教?没事,朱主持先摆阵法吧,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心里还是生出些感叹来,想不到在玄青位面,还能见到这样的阵法——这明明是仙界的逆转貔貅阵,虽然是简易版的,但也不是这个位面能掌握的。
貔貅是有口无肛的,也就是说只进不出,貔貅阵也有类似的功效,一般是用来吸收病气,或者是不好的阴邪之物,至于说招财进宝的功能,那也仅仅是一个美好的寓意。
逆转貔貅阵,则是只出不进,仙界大多用来开矿的,用来搜魂,李永生还没考虑过这个可能。
但是一看这个阵势,他就明白了,搜魂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主体意念对搜魂术的抗拒和干扰,这会极大地增加施术者的难度。
而用逆转貔貅阵搜魂,主体意念控制不了被导出的意识,可操作性就太强了。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很多东西一旦用户对地方,会起到意想不到效果。
要不说,这世界上的聪明人太多了,化腐朽为神奇,有时候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创意。
他在这里发呆,朱尔寰却是很快地摆完了逆转貔貅阵。
朱主持可不会认为,李大师那一声轻咦是无的放矢,摆好阵法之后,他又来到李永生的面前,李大师你看……此阵是否还有什么不妥之处?不妥之处?那必须得有啊,这是简易版的逆转貔貅阵,仙界都极其少见——会这个阵法的,就不会在意简易和繁复。
也只有在资源贫乏的下界,才会有这种阉割版的,甚至可以说,这是针对下界定制的。
那么,这阵法是怎么传到下界的,似乎是个很有趣的话题。
李永生甚至看出,有几处地方,可以稍作改动,能增强这简易版逆转貔貅阵的威力。
不过此刻,他可不会这么说,他只是微微颔首,这阵法,别有味道,朱主持且去主持,我也顺便开一开眼。
院子里的其他人,开始打扫战场,这一场战斗,虽然是主人一方大胜,没有放跑一个人,但是对方的手段也极为凶残,导致这边有两名司修和一名制修惨死。
还有重伤致残者三人,重伤者六人,轻伤十余人。
都是战斗中造成的伤势,几家都有善于治伤的好手,纷纷相互招呼着上药和包扎,又有人组成了一个审讯小组,在审问那些俘虏。
西疆人的审问,极为简单粗暴,手里拎着刀子,一句话不对就剁手指,手指砍完砍脚趾,然后是手掌脚掌,再然后是四肢……没办法,这片土地上,就是这么暴戾——想一想就知道,这四家都是号称,问不出口供都无所谓。
前来惹事的人就真的惨了,他们原本是想着,跟着几名真人前来强取豪夺,自家可能发点小财,若是顺利的话,没准还能睡个女人啥的,最多就是这样了。
马盟没想着杀掉元家所有人,因为他们认为,元家就不可能有抵抗的余地——明显实力不济的情况下,元家还敢拼死争斗的话,那就要面临马盟的全面打压,灭族都是早晚的事。
来犯之人没有灭绝对手的打算,那么,自己也没有考虑到团灭的可能。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元家等四家人,一点都没放了他们的意思,这种行刑的手段一上,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必然是全体诛杀。
有人吓得连哭带喊,行刑的过程已经是很可怕了,更可怕的是,受完刑也活不了,这实在太吓人了——他们只是仗着人多势众,前来抢点东西而已。
不止一个人赌咒发誓,说以后再也不敢了,甚至愿意卖身为奴,但是呼延等家族长期在这块土地生活,谁又是耳朵根子软的?当你试图强抢不属于你的财产的时候,就要做好被人杀死的打算。
你们说自己委屈的时候,想过没有,元家委屈不委屈?无端被马盟挤占生存空间的呼延家和云家,委屈不委屈?所以对这些哭喊的人,四家人要做的,就是将他们用生牛皮,牢牢地绑在木桩上。
现在天上下雨,这么处置起不到多少效果,但是等天放晴了,将人放在太阳下暴晒,生牛皮失水之后,会慢慢地收缩,然后将人一点一点勒死。
若是天气不好,一会儿有太阳一会儿没太阳的话,这些人可能撑到第三天才会死去,一边是自身的大量失水,一边是生牛皮慢慢地勒紧,这样的死亡过程,足以令最坚强汉子崩溃。
这是在西疆比较常见的酷刑,日头毒,牛皮不值钱,就是这样。
你们不是怕死吗?我们偏要你慢慢死去。
还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你们如此草菅人命,不怕官府吗?回答他的,是锋利的短刀,无情地又带走了一根手指——你们不是一直打着马盟的幌子吗,现在想起官府来了?你们马盟强取豪夺的时候,不把官府放在眼里,我们为啥一定要把官府放在眼里呢?子弟们炮制俘虏、救治自家人的时候,真人们却是在看朱主持搜魂。
对于用阵法搜魂,大家都有极为浓烈的兴趣。
朱主持也不敝帚自珍,布设完阵法之后,开始为那名中阶化修施针。
有意思的是……居然也是封镇了神庭。
行针完毕,他就要激活阵法了,犹豫一下,他问一句,是否要等一下公孙家两名准证?众人的目光看向在场的公孙家第三名高阶真人。
公孙当行怔了一怔,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他俩不一定什么时候才回来,我在就行了。
太上你怎么就这么信不过我俩呢?就在这时,墙外传来一个声音,却是公孙未明在说话。
紧接着,大家的眼前一晃,两条人影已经从院子外飞了进来,一样的年轻俊俏。
公孙不器的手里拎着一人,不是拓跋钝刀又是何人?公孙未明呲牙一笑,不无得意地发话,根本就是个夯货,只知道直线飞逃,我俩绕到前面,一堵就堵个正着……他跑得过飞行灵器?当然,他们能判断出对方逃跑的路线,天机枝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拓跋家族的底蕴,实在是有点欠缺。
像公孙家之类底蕴深厚的家族,都知道一旦被高阶修者伤了,要防范对方感应天机,最好不要直线逃跑。
拓跋钝刀就没想到这一点,当然,这也可能是他对自己的速度太自信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准证就缚看到公孙家的两名长老,竟然将拓跋钝刀活捉了回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拜托,那可是个高阶真人,是准证啊,你们怎么就活捉回来了呢?而那些俘虏见到这一幕,简直要崩溃了,大名鼎鼎的拓跋供奉,居然被人像拎死狗一样,带了回来?同等战力下,活捉一个修者,可是比杀死一个修者,难度大多了。
拓跋钝刀被抓回来,那就是所有俘虏都没有再活下去的可能了,半点都没有。
而四家联军这一方,几乎所有人,都对公孙家族产生了莫测高深的感觉,辽西公孙名气这么大,果然不是随便吹的,是真的有实力啊。
不过公孙不器跟公孙未明不同,他并没有多么得意,而是冲着李永生走了过去,我打算废掉这人的修为,可以吗?李永生微微颔首,废了吧,废得干脆一点,不要让他有任何侥幸的可能,香火成神道,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诡异手段。
他其实不是一个残忍的人,但是真神教是中土国的大敌,拓跋钝刀既然使用真神教的化血之术,那就不要怪别人下狠手。
公孙不器点点头,没问题,我会将他的筋脉挑断,丹田挖出来。
这话他说得轻描淡写,公孙家原本也就不是善碴。
我来吧,公孙未明自告奋勇,然后他的手一动,手中已经多了一把玉质的短刀——这也是中土国人跟真神教打出来的经验,用金属兵器的话,没准会出现什么意外。
四长老的手臂轻挥两下,拓跋钝刀身上,顿时多出了十余条伤口,这就是断去了此人的手脚神经以及筋脉,这么做是必须的——要知道,连朱雀的神术,都能令腰斩的人复原。
还有就是,拓跋钝刀的小腹上,多出一个大洞,正是丹田被挖了出来,这样的伤势,搁给李永生在仙界,都不可能再恢复了。
拓跋真人不知道被下了什么禁止,居然没有丝毫的反应。
不过李永生也懒得关心,准证的生命力可是非常顽强的,没死的话,这样的伤势,再撑一年半载都没问题。
他看向那个被封镇了神庭的家伙,先给这家伙搜魂吧。
朱尔寰犹豫一下,才低声回答,此人的身份敏感,谁来搜魂比较合适呢?搜魂可不是审问,只有施术者才能读取对方的识海,旁人想知道详情,只能听此人转述。
朱尔寰虽然身份超脱,还是高阶真人,但是他跟其他高阶真人相比,还是要差了一些,关键是二郎庙介入此事,原本就是沾光的,这时候不好再抢风头了。
呼延书生微微一皱眉,可是我们都不会搜魂术。
不需要会,朱主持微微一笑,不无自得地回答,直接读取识海就行了,不过……只有一次机会,然后此人会成为白痴。
没有人回应他这个问题,半天之后,呼延书生才看向公孙家的三名准证,要不我先来?必须指出的是,虽然公孙家声名赫赫,公孙不器更是在证真时遇袭,但是呼延准证对上三人,一直都表现得不卑不亢。
也就是拓跋钝刀被活捉了回来,他才真正地对公孙家产生了一些畏惧——不服不行啊。
公孙当行笑着一摆手,那就有劳呼延准证了。
阵法被激活,呼延准证探手去摸对方的额头,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收手回来,闭着眼睛盘坐在那里。
朱尔寰马上给大家解释,这是呼延准证读取了对方的全部记忆,他消化整理这些记忆,需要一个过程。
公孙家的三名准证还是知道这些的,他们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逆转貔貅阵,良久,公孙未明才出声发问,这是什么阵法?这是小庙的秘传阵法祛恶阵,原本也是驱除疫病之用,朱尔寰微微一笑,这阵法,我是不便细说的,还请未明准证海涵。
不便细说,这我能理解,谁家没点秘密呢?公孙未明不以为然地回答,但是老朱啊,你要说这是驱除疫病的阵法,这回答可就不太实诚了。
这我还真没骗你,朱尔寰无奈地笑一声,虽然我不能解释原理,但是它真的是驱除疫病的,不过四百年前,本庙的主持得了一桩机缘,发现阵法略作改动,可以用来搜魂,不过本庙弟子是很少这么用的。
他说得振振有词,公孙未明也不好再叫真,只能轻叹一声,看来这天下的秘术,着实不少。
李永生听得嘴角抽动一下,合着这个位面,还有简化版的貔貅阵?貔貅阵本来就是用来吸收病气的,正合朱主持的解释。
呼延书生足足打坐了两个时辰,才缓缓睁开眼,心有余悸地发话,好家伙,我看到了此人的一生啊……亏得我识海足够坚韧。
岂止是够坚韧,朱尔寰感叹一声,两个时辰,呼延准证就能梳理清楚,这才是真正的强悍,他的一生,只是你两个时辰。
有些不重要的东西,我懒得去整理,呼延书生不以为然地回答,此人是黑风骑的后人……怪不得他没有学真神教的法门。
黑风骑原本是西疆的一群马匪,最多的时候人数近万,号称十万,纵横西疆近五十年,杀人无算,一百多年前,黑风骑被中土国和新月国联手绞杀。
说联手也不合适,主要是黑风骑在两国边界肆无忌惮地行动,谁都敢抢,两国都无法忍受了,同时发力,将这个无法无天的组织绞杀。
黑风骑既恨中土国,也恨新月国,其中恨新月国更多一些——因为当年,新月国是打着收编他们的幌子,将黑风骑残部都骗了去,然后直接铁血杀戮。
这里面的恩怨细节,实在不好说清楚,不过毫无疑问的是,两国的绞杀,并没有完全消灭了黑风骑,此后的百余年里,一直有人自称是黑风骑余部。
而呼延书生搜魂的这中阶化修,是真正的黑风骑后裔,他借着中土国近几十年的和平时期,起出了黑风骑的藏宝,打算重新打响旗号。
不过黑风骑当年行事也有点过了,只知道杀戮,不事生产。
他们就连驱使奴隶放牧,都没有兴趣去做,就是抢抢抢——有了奴隶,就有了束缚和牵绊,他们觉得不自在。
所以黑风骑的藏宝,其实也有限得很,只造就了他一个化修出来。
而他的打算是,先投靠马盟,待势力大了之后,再想办法趁乱崛起。
不过非常不幸的是,他在一个雨夜,来到了一个不该来的地方,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黑风骑重新崛起的希望,被彻底扼杀了。
呼延书生关注的就是这么多,在他的感觉里,这次搜魂意义并不大。
黑风骑的确曾经名震天下,但那早就是过去时了,马匪不善于规划未来,他们也不该有未来。
或许从拓跋钝刀身上,能得到更多的消息?他将目光放在了那个被挖掉了丹田的家伙身上。
公孙当行身为公孙家的太上长老,虽然资质不如公孙不器,但是论察言观色揣摩人心,那是一等一的,见到呼延书生的目光,马上干笑一声,呼延准证辛苦一下,连这个也搜魂了吧?可是呼延书生虽然傲气,却也不缺少交际的能力,闻言他微微一笑,这一次搜魂,我就头大如斗了,我觉得还是要辛苦一下公孙家的准证了,大家以为呢?大家能怎么以为?现场总共五个准证,呼延书生和朱尔寰都不想淌这一趟浑水,那就只能辛苦公孙家了,高真人倒是想不服气呢,但是可能吗?中阶真人去搜魂高阶真人,那不是找虐吗?起码,只看呼延书生搜魂中阶化修,都用了两个时辰消化,而且还仅仅是梳理出了重要的事情,就可以知道,这种用阵法搜魂的手段,是有利也有弊。
云沧海最先表态了,他本是豪爽之人,我同意公孙家的准证出手。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附和。
公孙家的三名准证闻言,相互交换个眼神,最后还是公孙未明走了出来,我来吧。
公孙家虽然准证多,公孙当行却已经是在走下坡路了,而公孙不器虽然公孙家的希望之星,但是前一段时间遇袭,识海也受到了一定的冲击,通慧光点未必就能彻底修复。
倒是公孙未明精力十足,冲劲儿也不比三长老小多少,正合此事。
四长老听到这话,也不会推辞,大踏步走上前,拎着拓跋准证,就想放入阵中。
等一下,关键时刻,李永生又出声了,我觉得这个阵法,还可以改动一下。
改动阵法?众人齐齐地望过来,心里都生出了些许的不解,你莫非能比朱主持更懂此阵?可朱尔寰的眼光却是一亮,声音也颤抖了起来,这阵法……果然还能改进?啧,李永生咂巴一下嘴巴,想一想之后,才出声回答,不改动也行,不过我觉得,对高阶化修搜魂,这么做有点不太保险。
众人闻言,纷纷侧头转向朱尔寰——你不会告诉我们,这货真的是无所不能的吧?第五百四十四章 禁阵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朱尔寰的脸上,不但没有愤恨的意思,反倒满是兴奋。
就连他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李大师,你真的看得懂这阵法?李永生当然看得懂这阵法,事实上,他有一个疑惑,你这阵法,给高阶真人搜过魂吗?没有,朱尔寰很干脆地摇头,最多搜中阶真人的魂。
看到众人异样的眼神,朱真人少不得高声解释,我二郎庙主要是治病,搞这个搜魂真的没几次,主要还是祛恶……你们要相信我啊。
大家很想相信他,但是到底能相信到什么样的程度,真的不好说。
李永生却是信的,他在看对方布设阵法的时候,就感觉有几处的布置,不是很合乎道理。
他不知道传下这个阵法的是何人,但是毫无疑问,这不是最正常的逆转貔貅阵,哪怕是简易版,也不该如此。
等听到朱尔寰的解释,他恍然大悟——这样的阵法,搜魂高阶真人时,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尤其是被搜魂的是真神教的爪牙的时候,这些不正常的地方,甚至可能导致施术者一无所获。
但是搜魂中阶真人,真的是绰绰有余了。
凭良心说,能设计出这个阵法的人,在阵法上的造诣,未必比他逊色多少。
原本,李永生是没打算传下逆转貔貅阵的,这个东西不太合适出现在下界,这倒不是说用阵法搜魂有多么残忍——其实搜魂本来就是残忍的,关键是这阵法在仙界,主要是用来开矿。
仙界太大了,而且有自身循环补足的能力,可以拿这阵法开矿,但是下界学会这样的阵法,很可能导致生态灾难。
一个位面若是在短期之内,疯狂地涸泽而渔,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过简易版阵法,并不存在这个问题,既然已经有人将简易版传下来了,还流传了出来,那么他稍稍改进一下,倒也不算影响这个位面的平衡。
要知道阵法的技巧,可不是仙界绝对强大,很多下界灵气不行出产也贫瘠,但若真是出现逆天级别的阵法大师,开发出于一些令仙界也惊艳的阵法技巧,并不算多么罕见的事。
阵法这东西,真的是非常讲究天赋的,他略作补充,甚至可以不负担任何责任。
李永生皱着眉头发话,这个改动,我要好好地想一想。
他确实要认真琢磨一下,因为就算是他自己,此前也没想过,简易版本的逆转貔貅阵,居然可以用来搜魂。
朱主持却是美不滋滋地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改动阵法非常难……比设计阵法还要难,这个我是清楚的。
这话其实不假,设计阵法是很容易的,但是那种比较成熟的阵法,拿来略作改动,还要强过原来设计效果的,真的非常不容易。
不过,李永生最头疼的,还是如何找到可以代用的、匹配的材料。
他写写画画了差不多两个时辰,雨都停了下来,才拿出一个方案来。
他又算计了半个时辰,大致估算出其效果,才将阵法的关键处,略略改动一些,增减了几样不太重要的材料。
这期间,朱主持就在一边瞪眼看着,眼皮都不带眨一下,也不说话。
待李大师完成了调整,他又等了好一阵,才出声发问,可以试着激活了吗?没必要试吧?李永生很想这么说一句,不过看到对方这副样子,他终于还是微微点头,那就试一下好了。
他的不以为然,旁人也看出来了,大家忍不住暗暗感叹,这李大师做事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好,太狂了。
面对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阵法,随便改动一下,就敢不做测试直接使用,真不知道你是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自信。
当然,必须承认的是,李大师确实是很神奇,可是就这么毛糙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有太多的天才,都是因为被捧得太高了,才会在落地时摔得惨不忍睹。
不过眼下李永生还在无敌光环的保护下,没人煞风景地跳出来说此事。
朱尔寰是唯一不这么想的一个,他兴致勃勃地激活了阵法,又摸出了一块玉符,不知道在查看着什么。
他感受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才笑吟吟地点头,李大师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我感觉阵法有明显的增强,你也这么感觉吧?我只是补足了些漏洞罢了,李永生很想这么说一句。
不过这种话,真的没办法讲的太明白,他莫非能说,我其实很明白这貔貅阵的原理?朱尔寰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那么,可以对拓跋真人搜魂了吗?听他这么问,大部分人的心里,都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我说,此刻不是应该丢进来几个小司修或者制修,继续测试阵法的可靠性吗?直接搜魂拓跋钝刀?要知道,那位可是准证啊,这阵法搜魂只能是一次性的,搜过就变成白痴了……我说,咱们不带这么糟蹋准证的。
但是偏偏地,李永生很干脆地点头,搜吧。
反正他现在自带无敌光环,别人也没谁敢出声质疑。
公孙未明的搜魂,用了一炷半香的功夫,搜魂之后,他也盘腿坐下,用了两个时辰多一点的功夫,才缓缓睁开眼来,这拓跋钝刀,是真神教的棋子……这话基本上是废话,不过公孙不器感受到了什么,冷冷地看他一眼,昨日里你擒敌辛苦了,再休整一个时辰,调整一下思路。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搜魂,对施术者的影响,真有这么大?不过也有机敏之人想到了,公孙未明着急睁眼,大约是不想表现得比呼延书生差太多。
公孙家的太上长老公孙当行,就非常明白自家四长老的好胜心,忍不住嘀咕一句:你搜魂的是高阶真人,是准证,呼延书生搜魂的是中阶化修,这能一样吗?什么都要比,还是不管不顾地比,你活得累不累啊?再说了,你在此之前,是亲手将拓跋钝刀擒回来的啊,你就不能像公孙不器一般,动一动脑子,找个拿得出手的理由吗?不过,公孙家的太上在抱怨之余,心中其实不无欣慰。
族中的后辈,终究是没有放弃公孙家该有血性,公孙不器行事固然稳妥,未明的冲劲儿,严格来说也不是坏事,两者配合,正是相得益彰。
其他人听到这话之后,则是暗自咋舌,心说这公孙家的好胜心,也实在太强了点。
倒是呼延书生的眼珠转一转,心说族里的那群后辈,还是有点骄纵了,回去得跟他们说一声,隐世家族想要长盛不衰,必须培养起这种事事争先的习惯来。
差不多大半个时辰之后,公孙未明终于再次睁开了眼,这一次,他说话就条理多了。
拓跋钝刀昔年为呼延书生所伤,后来得了机缘,却是在呼延书生走火入魔消息传出之后。
这个机缘其实就是真神教给的,因为在他伤好之后,晋级中阶时需要两件奇物,居然只能从新月国得到。
这时新月国的人,通过西疆地方上的人找上门来,给他提供了帮助。
拓跋家族对中土国没什么好感,对新月国也没好感,虽然新月国那边,也有拓跋家血脉,但是人家早改了教姓,不认祖宗了,而卫国战争时,中土拓跋也遭受了巨大损失。
拓跋钝刀不怕接受真神教的帮助,接受完之后,就没有以后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对于真神教的一些小请求,比如说不再主动发起对真神教徒的攻击,拓跋家也答应了——前提是对方别主动找事。
拓跋钝刀原本以为,事情就会这么过去了,不成想八年之后,他猛地发现,自己似乎距离中阶巅峰,也不是很远了……不是吧,我居然有可能晋阶准证?他四处搜刮资源,最后还是在真神教那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我们可以帮你,但是有个条件,你必须改信真神教。
拓跋钝刀想要换个条件,他不想忠于中土,也不想忠于真神教,他只想率性地活着。
但是真神教对条件咬得很死,你不答应,就没得谈——上次我们帮了你那么大忙,是为了了结恩怨,此番再帮你,那就没道理了。
神教虽然富有,却没有一分资源是多余的,我们不可能无限制地帮助外人。
到了这一步,拓跋钝刀也知道,自己不答应是不行了,没有多少修者能抵御这样的诱惑。
甚至他已经猜到了,此前的机缘,十有八九就是真神教设下的套路,自己不答应,很可能还会惹出别的事来。
说到这里,公孙未明叹口气,李大师说得好啊,只要套路深,铁杵磨成针。
看得出来,他对拓跋钝刀的遭遇,很有些感触。
紧接着,他又面色一整,略带一点兴奋地发话,拓跋钝刀现在强力出手,主要是因为,马盟的内部斗争,也越来越激烈了,事实上……马盟并不仅仅是真神教的棋子。
第五百四十五章 真凶公孙未明对搜魂搜出的这个消息,还是很感兴趣的:马盟没有外面传说的那么团结。
严格来说,马盟近些年的反弹,起因就是想要抢回失去的马市——哪怕不能像以前那样垄断,但也不能让一群太监垄断了不是?这就注定马盟最初的利益诉求,仅仅限于经济上。
当然,此后马盟跟朝廷斗智斗勇,能借用到的力量,他们是不吝相求,而真神教巴不得中土内乱,提供帮助时,那叫一个痛快。
所以严格来说,现在的马盟,其实就是个大杂烩,里面有真神教徒,也有痛恨真神教徒的地方豪强,还有不喜欢中土国也不喜欢真神教的。
当然,其中也不乏各种利益投机者,甚至还有人自居前朝地方王族,妄想恢复前朝秩序。
外表强大的马盟,内部其实非常混乱,只不过目前中土国尚算稳定,在官府的压力下,他们暂时还只能抱团取暖。
不过现在的马盟,已经分成了两大派,支持真神教的,和骑墙的,支持中土的人不多,算是第三方,少数派。
人数最多、势力最大的是骑墙派,他们想保住既有的利益,还想争取更多的权益,但是他们并不想为此付出太大的代价。
背叛中土,会招来中土的大军,而真神教其实也不像他们自己宣传的那么好。
拓跋钝刀等人要做的,就是尽快地整合地方豪强,不管用什么手段,将真神教的势力铺开,到时候就可以威逼骑墙派,彻底孤立甚至铲除支持中土的势力。
公孙未明得意洋洋地指出,马盟本来就不是个正式的组织,虽然他们有点实力,但是既然在利益面前发生了矛盾,那么,我们可以合理地利用这些矛盾,真神教能做的,我们也能做,那些家伙居然在中土玩这种小手段,简直要笑死人。
中土国一向以自身的文明为傲,一点都看不起那些半开化的异族。
未明准证很自信地表示,我已经找出了对付马盟的办法。
不过迎接他的,并不是大家的奉承,西疆四个家族齐齐默然,表情有些怪异。
良久,云沧海叹口气,未明准证,你说的这些,对我们而言不是秘密啊。
公孙未明的脸,刷地就红了,也是啊,对辽西公孙家来说,马盟是个比较陌生的组织,但是西疆当地人,对它能不了解吗?呼延书生见状,及时发话了,沧海真人你莫要急,未明准证的搜魂,肯定是确定了某些人的真正倾向,我们都在等着他念名单呢。
这下,轮到云真人脸红了。
是啊,你这么急干什么,公孙未明总算想到,自己还有牌可以出。
不过这个时候,他倒是不着急说了,名单是肯定有的,虽然是拓跋钝刀的个人意识,但是我认为,具备相当的权威性,可是现在,我觉得先要商量一下对策的好,再说了……这里并不是讨论名单的最佳地方。
他们商量事情,就在第二进院子里,旁边还有不少四家的司修和制修,甚至还有四个俘虏,正在受到残酷的折磨。
这种绝密的消息,知道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
此刻天已经大亮,雨也停了,没准山下还会有人来,倒是不合适在这里继续待着了。
元家族长也表示,诸位辛苦一夜了,咱们去里面的静室,一边吃点东西,一边慢慢聊吧。
多名真人向另一进院子走去。
就在这时,一名已经被斩光了手指,正在斩脚趾的俘虏,大声地喊了起来,敢问那名准证,可是辽西公孙家的人?我有大事相告,只求饶我一死!嗯?公孙家四名真人闻言,齐齐侧头看了过来,发现说话的,只是一名小小的制修。
公孙未明不屑地哼一声,不再理会,而是拼命地整理着脑中的名单,省得一会儿出丑——一个小制修,能知道多大的秘密?太上长老公孙当行沉得住气,下巴一扬,淡淡地发问,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说这句话?若真是公孙家族,我知道你家准证遇袭真相,这小小制修疼得鼻涕眼泪流个不停,只求饶我一条烂命。
公孙家的四名真人闻言,神色齐齐一变,公孙当行马上表示,情况属实的话,饶你一命,没有任何问题。
说完之后,他才意识过来,自己答应得有点痛快了,未免对主人不够尊重。
于是他又看一眼元真人,元真人,我公孙家可以囚禁他后半生,能否给个面子?当行太上说的哪里话,元真人哈哈一笑,既是朋友,这么问可不是见外了?不器准证遇袭一事,我元家也一直在打探呢。
这小制修对于自己即将面临终生监禁,没有丝毫不满,能保住剩下的生命,还能保住脚趾头,已经是万幸了——活着真的好啊。
别说,这小制修还真的知道一些细节,原来他的妹妹,嫁到了一个小部落,而这个唤作库西的小部落,恰恰就是在祭拜真神之际,得到神谕,知道不远处有邪恶魔王诞生的部落。
部落里下了封口令,但是这兄妹俩前一阵见面,妹妹就说出了这个消息。
这倒不是她要无视部落的禁令,而是她知道,袭击那准证的人里,有马盟的人,而她的哥哥也是马盟的——这就没必要保密了吧?做哥哥的一听,倒是吓了一跳,就连他自己,都没听说这个消息呢。
所以他决定了,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直到今天被擒,他都打算认命了,不成想隐约听到行刑者说起公孙家族三个准证之类的话,才反应过来,原来辽西公孙也来了。
他真的不想说出这个秘密,因为他知道,说出此事之后,自己可能无恙,妹妹就死定了,他身为哥哥,有保护妹妹的职责。
但是一根一根的手指剁下去,他也疼啊。
想到自己会被切成一块一块地杀死,他又有不甘——其实我现在守住秘密,公孙家早晚也会发现真相,妹妹还是保不住。
正犹豫间,眼见这些真人要离开了,他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他想活啊!公孙家的真人听完这番话,黑着脸看向二郎庙主持朱尔寰,你们二郎庙附近,有这么一个胡畏族的库西部落吗?朱主持的汗都快下来了,这个库西部落,其实不怎么在二郎庙附近活动,不过不器准证在山里证真,那地方离库西部落的活动区域,也不太远。
说来说去,公孙不器当时为了不受干扰,证真选在了二郎庙之外,确实是很不得已。
公孙不器黑着脸不说话,公孙当行却是沉声问一句,这个库西部落,有多少人?这句话问出来,西疆四家却是齐齐扭头,看向了云沧海。
云沧海被看得脸一红,自他们祭拜真神教之后,跟我云家已经毫无关系了,但是……但是,里面还是有不少不信真神教的。
公孙家三名准证并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好吧,他们有万余人,云沧海被看得头皮发麻,只能再次出声,跟我云家无关。
唉,公孙不器闻言,轻叹一声,看来又得欠白虎庙一个人情了。
云沧海只能报之以苦笑,看来这库西部落,是要被白虎庙执行道宫规矩了。
万余人的部落,就不算小部落了,起码能有两千左右的丁壮,搁在中土国腹地,算是极大的村落,公孙家想要屠灭这个部落,有相当难度。
事实上,在中土国腹地,屠灭一个千人的村落,都足以惊动朝廷了。
千人之死已经很恐怖了,屠村更恐怖,这代表了极度的凶残。
不过白虎庙出面,那就没有任何难度,四大宫不入红尘,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两大体系中的一大,遇到非常重大的事情,操作前知会官府一声即可。
公孙家受了这么大的损失,查明真凶之后,不报复是不可能的,一个真君,足以左右一个家族百年之内的兴衰,要知道,公孙家族的人数,可是有十个库西部落那么多。
公孙家在西疆不敢随便诛杀上万人——其实真要豁出去,那也无所谓,但是这种不受控制的杀戮行为,是官府深恶痛绝的。
所以他们走道宫的规矩,反正道宫对付真神教,那是天经地义。
朱尔寰看一眼云沧海,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这个事儿,用我二郎庙的传讯好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呼延书生很干脆地表示,然后他看一眼云沧海,沧海,把你那些毛病收一收,他们决定背叛云家以后,就跟你无关了。
合着这库西部落,原本是云家麾下的附属部落,前一阵投向了真神教,云沧海这个人豪爽义气,但是也有一个毛病——心软。
哪怕是听到呼延书生的话,他还依旧尝试辩解一下,其实……其实也是马盟逼迫太紧,那里真的有很多人,是不信真神教的,唉,说来说去,还是我的不是。
第五百四十六章 不恕慕容那我们也心软一下好了,呼延书生冷冷地发话,且看真神教逼迫你我的时候,会不会心软……大不了我呼延家陪云家共存亡。
书生,你这是啥话呢?云沧海干咳一声,我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就是有点难受,自己御下无能。
好了老云,高真人见云沧海有点执迷不悟,忍不住出声发话,重感情是好事,但是他们选择信真神教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感受?唉,云沧海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李永生见到这一幕,终于明白云家为何以小小几个真人,能在西疆站住脚的缘故了,云家虽然不算强大,但是待人真是赤诚的。
所以他也不想跟云家计较,这种真性情的人,实在令他生不起气来。
这件事就这么暂时揭过,将那个小制修从刀下拽出来之后,大家开始关心马盟里真神教死党的名单。
公孙未明马上报出了三十几个人名。
这里面大部分的人,早就有了明显的倾向,但是还有不少人,是大家始料不及的。
比如说乌孙郡同知的哥哥,大家都道此人失踪了,但是做梦都没有想到,此人竟然是真神教在马盟的第二负责人,拓跋钝刀虽然贵为马盟供奉,却直接听命于此人。
甚至呼延家的姻亲,都有两个真人,投靠了马盟,而呼延家并不知情。
当然,好消息也有,真神教派驻在马盟的财税使,跟真神教在中土的大使者,似乎关系不睦,反而更偏向中土国一些。
不过据拓跋钝刀分析,这大约是源于新月国的潜力争夺。
但是不管怎么说,马盟原本内部三股势力,现在真神教又隐隐又分裂的趋势,可见利益所及之处,从来少不了争斗。
财税使比大使者要差很多,尤其仅仅是马盟的财税使,但是纵观人类整个发展历史,就知道掌握钱袋子的人有多可怕。
注意了,他是财税使,而不是财税长,这意味着,此人并不是大使者的直系手下,很可能有通天的关系。
更有意思的是,拓跋钝刀所在的拓跋家族,也有分裂的趋势,拓跋钝刀已经向真神效忠,可是拓跋家族里。
有人记恨卫国战争的仇,坚决不同意跟真神教合作。
听到这里,元家的现任族长元元青,脸色也不是很好,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拓跋一系的血脉。
拓跋一系历史不短,最先是闹了分裂,所以一部分人西行,大部分已经归属了真神教,连拓跋的姓都不要了。
后来拓跋家族伙同慕容等家族,跟中土国发生了大战,他们初开始嚣张无比,甚至以中土的国族为食物,发生了大范围吃人的惨剧。
这种惨事,引发了中土人的强烈反击,直接灭掉了诸多部落。
拓跋家和慕容家都算幸运,还有少许丁口保存了下来,而这拓跋家族的一部分人,也耻于族人吃人的习性,主动脱离家族,并且改掉了姓。
元家就是这么一支拓跋族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以吃人为荣。
曾经强大无比、四五十万丁口的拓跋家族,就这么一次一次地分裂,到现在族人不足万。
而眼下,这小小的万余人口,可能再次面临分裂,元家人虽然以曾经姓拓跋为耻,也心恨拓跋家族强抢自家的基业,可是想想拓跋家族这么一点点地没落,心中也有点异样。
不过公孙当行对此,没有丝毫的同情,这个家族……还是算了吧,反正他们也不讨官府的喜,回头跟北极宫讨个族诛令牌。
元家的人,脸色越发地难看了,倒是呼延书生及时说一句,不器准证,我搜魂拓跋钝刀的时候,并没有搜到偷袭你的记忆,我保证没有。
公孙不器沉默片刻,淡淡地回答,准证叛国,族诛也不算冤枉。
是啊,四大宫对野祀都族诛呢,公孙未明马上出声支持,杀光拓跋家算了,这家人就没个好人。
呼延书生暗叹一声,缓缓发话,可是元家……跟他们不一样。
元家当然不一样,李永生淡淡地出声,元家知耻,改了姓,这就无所谓了,说句良心话,我觉得拓跋这个姓,也该消失了。
他说得很平淡,但是平淡的背后,却有浓郁到不能再浓郁的血气。
元家几个真人的脸色,多少好看了一点,不管怎么说,拓跋家族若是能有人心甘情愿放弃这个耻辱的姓,还是有活下来的希望的。
那慕容家族呢?有人出声发问了。
慕容家族,就不用改姓了吧?李永生侧头看一眼杜晶晶,能向玄女宫申请族诛令吗?相较拓跋家族,他更讨厌慕容家族,这个家族不但吃人,还肆意屠戮中土国族,而且毫无廉耻,遇到强者就跪舔,发现主子不可靠就背主,是鲜廉寡耻的典范。
只说一点,就能证明慕容家的廉耻心,这一族里,没有人改姓。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若是有人问——你家就是以前吃人的那个慕容家?他们的回答必然是——这个,咳咳,我们早就不吃人了。
杜晶晶对这点关窍不是很懂,毕竟曲阿杜家是世世代代生活在东南的。
不过李永生发问,她肯定是要给面子的,族诛令,有何理由吗?就在这时,那个双手十指都被斩断的制修没命地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漠北慕容,漠北慕容家,似乎也派出了化修偷袭不器准证!公孙未明闻言,蹭地就站了起来,阴森森地发话,此话当真?那化修愣了一愣,思索好半天之后,重重点头,当真,我非常确定这一点。
这就够了,公孙当行冲着杜晶晶微微一拱手,很干脆地发话,此事就拜托杜执事了,公孙家必有重谢。
族诛令,杜晶晶犹豫一下,要知道,这族诛令听起来威风,真不是好随便申请的。
以玄女宫为例,若是在自家地盘,发现有人勾连野祀,族诛是必然的,但那只是几百上千人的小族,只要证据确凿,接连诛好几家都没事。
但是万人之上的大族,那真不是随便能下族诛令的,这玩意儿太恐怖了。
在正常秩序的社会里,所有能造成大面积恐慌的大杀器,都不是能随便使用的。
尤其不能随便对黎庶使用,否则那是乱世景象。
道宫和官府默认的规矩是,万人以上大族的族诛令,最多一年有一次。
当然,这是潜规则,若是新月国打进来了,一年有十次也正常。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潜规则,西疆这里虽然闹得很凶,大家不会全部去求白虎庙发族诛令。
否则的话,白虎庙首先就不会很爽:我负责的地盘,有这么糟糕吗?其次,官府也不会很爽,你白虎庙一年诛杀多个大族,这是说我管理能力不好呢,还是你白虎庙别有用心?权力的制衡,就体现在这里了,四大宫虽然恨真神教入骨,但是操作的时候,还必须要考虑官府的感受。
所以公孙家提出,处理库西部落,需要白虎庙出面的话,那我们找北极宫下族诛令。
所以李永生问杜晶晶,族诛慕容家,你玄女宫能不能出面?三大宫同时在西疆搞事,官府的面子依旧不会很好看——我治下有这么糜烂吗?但是必须指出的是,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现在的西疆,确实是在往糜烂的方向发展。
对官府而言,更为关键的是,这不是白虎庙发起的。
其他两大宫跨界搞族诛,就能证明白虎庙对西疆没什么想法,只是单纯的就事论事——西疆官府面子上不好看,可是白虎庙也不能说多么有面子。
只看在北极宫四真人南下时,玄女宫因为野祀的缘故,不接纳他们,就可以知道,四大宫其实也是很爱面子的,地域观念很强,不愿意被人看了热闹去。
而眼下西疆这么烂,白虎庙想要独立支撑的话,会非常艰难,动作小了不够用,动作大的话,官府会生出猜忌之心来。
杜晶晶身为玄女宫弟子,又是跟外界打交道的巡寮执事,知道四大宫在红尘行事时,应该注意什么,所以她能理解李永生的话。
但是她更清楚申请族诛令的难度,别看她现在已经晋阶了真人,可是这个东西依旧不是她能答应的,我只有向宫里反应的权力,而且……你们给的理由,真的不是很充分。
对付真神教,四大宫不需要太充分的理由,公孙家的太上长老笑眯眯地发话,你向上反应和申请就是了,以你这样的年纪和修为,若是能申请到族诛令,对你将来的发展,是大有好处的。
不愧是辽西公孙,不愧是太上长老,不但深谙四大宫的内情,还能借机抛出诱饵来:你若是能做好这件事,也能在宫里弟子中,刷出不小的名声来。
杜晶晶听得怦然心动,四大宫弟子中,可也是存在竞争的,虽然这竞争更看重天分、资质和悟性,可是口碑也不能忽视。
第五百四十七章 机智的朱主持对杜晶晶来说,年纪轻轻晋阶真人是好事,但是跟其他同门相比,就不算什么了。
四大宫从来不缺乏惊才绝艳的弟子,以前不缺,以后同样不缺。
但是她初入真人之际,能请下族诛令,诛的还是慕容这样的大族的话,对她刷声望很有好处。
就像官员在官府公干,想要发展得好,得有政绩支持,道宫弟子一样需要业绩的支持。
杜晶晶甚至想到了,她若能请下族诛令来,不但门中的贡献会暴涨,更可以彰显出她的运道不凡——四大宫不是运修,但是同样讲运道的。
不过这么做的话,也有可能挡了其他同门的路……她正盘算之际,公孙未明出声发话了,杜执事,你若没有把握,可以跟九公主联名上报,想必她也不会坐视不管。
应该用不着,杜执事对九公主三个字很过敏,她马上做出了决定,这种事,还是堂主院出面比较好一点,我会努力争取的。
哦,公孙未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就麻烦杜执事了。
然后他微微一侧头,冲自家太上挤一挤眼睛:看到没有,事情得这么办。
公孙当行只当没看到,抬手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心里却是冷哼一声:你这哪里是个准证的体面?随着此事的商定,神鹿山的事情,基本也就结束了。
西疆四大家撒出人马,四下寻找库西部落,而其他真人则是疗伤的疗伤,静养的静养,为下一阶段的出手,做最后的准备。
有了线索,查证真的是很简单,正经是找到库西这个部落,还多花费了几天时间。
四个家族在西疆的经营实在太久了,很轻松地就了解到,库西部落在拜神的大典上,经历了天降神谕。
知道神谕是什么的人,并不是很多,但是毫无疑问,有神谕比没有强,部落里虽然也发出了封口令,但是这并不能阻挡人们谈论神谕的热情。
身为教民信众,就该四处宣扬真神的荣光。
对四家的探子来说,他们也不需要打听到神谕到底是什么,他们只需要确定,有没有这回事就行了。
在消息确定之后,公孙家的太上长老和四长老悄然离开,去白虎庙申告去了。
公孙不器则是和朱尔寰一起,再次悄然回到了二郎庙,一边恢复修为,一边看护神眼修复。
为了尽快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公孙不器甚至请求不平医主为自己扎七曜天衍针——这不但是吊命针法,也能帮忙稳固神魂。
为什么不求李大师出手?首先,他并不确定,李永生会不会这种针法,其次,他从李永生身上得到的好处,已经太多了,真不好意思再随便张嘴了。
事实上,李永生和杜晶晶也下了神鹿山,来到了二郎庙,神鹿山上只剩下了四大家——他们聚集在此处,一来是要集中静修,二来也是防着马盟对这里展开报复。
对那两名真人的搜魂,证明慕容家突袭神鹿山,带有极大的随意性,很可能其他人并不知情,但是万事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杜晶晶在向玄女宫发出请求之后,久久没有回应,她又催促一次,还是没消息。
身为弟子,两次远距离请求就已经够多了,继续催促的话,有不敬的嫌疑。
所以杜晶晶打算回去一趟,亲自汇报,她晋阶为真人,也该回去跟宫里报备一下。
不过想要申请族诛令,就这么孤身一人回去,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她想到李永生很早就想走,于是前来请他同行。
令她非常吃惊的是:李永生改主意了,他要留下来看事情的进展!事实上,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李永生此前要走,不过是着急回去陪永馨,待晋阶到化修之后,陪着她出来散心,顺便履行一下观风使的职责。
但是在西疆遇到的事情,越来越严重,到目前为止,已经严重到他这个观风使有必要重点关注的程度了。
同时,他又在阴错阳差中,获得了大量的灵石,轻松地将自身的修为,提高到了真人的水准,自保是没什么问题了,所以他认为,现在有必要多关注一下这里。
对于杜晶晶想回去亲自汇报,他持支持的态度,但是他认为,自己回去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正经是联系一下九公主,或者能起到奇效。
不过对杜执事而言,九公主三个字,简直就跟地球上某国网络上的敏感词一般,她马上就表示,她有必要屏蔽……哦不,是有必要再等一等。
如果再等不来宫里的回信儿,那么,她可以参与一下对库西部落和拓跋家族的行动。
对她而言,参与这种行动,也能增加她在宫里的贡献度——灭杀真神教邪教徒,四大宫不该落后于人,而她就恰恰能代表玄女宫。
当然,如果她还是半个月前的司修,份量要轻得很多,但她现在是真人了,资格算差不多了。
所以她有事没事,就缠着李永生聊天,促进双方的关系,提高亲密度。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她这种行为,引起了某个人的不快。
这个人就是朱尔寰,他回到二郎庙足足五天,才找到了一个跟李永生单独聊天的机会。
这一天,曲阿杜家有人来找杜晶晶,据说是海岱那边,襄王折腾得越发厉害了,杜家有些事情,想跟她商量一下。
在入了道宫的隐世家族子弟里,杜执事算个比较念家的,被找上来是正常的。
她跟着人出去不久,李永生难得有空,正拿着二郎庙的基本藏书翻看,就见朱主持左看右看,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
没错,就是鬼鬼祟祟,堂堂的高阶真人,这么搞还真的有点可笑。
李永生诧异地四下看一看,此刻他在山腰的一处凉亭,斜下方三百丈,是温养二郎神眼的石室,周边根本没有人。
朱主持走过来,恭恭敬敬地一拱手,见过李大师。
李永生站起身来,笑着一拱手,朱主持太客气了,有事吗?朱尔寰犹豫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发话,这个,那个搜魂的阵法,李大师的改动效果,非常地好,不知,不知……觉得好,就拿去用吧,李永生很随意地一摆手,阵法这东西,可不是看一看就能会了的,不但需要理解,刻画阵基也很考验悟性,我不介意。
而朱尔寰的阵法水平,其实很一般,也不知道是怎么将这个阵基刻画手段学会的。
朱主持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多谢李大师了,我这个,这个……还想问一句,您以前见过这个阵法吧?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想说什么?跟你说,我以前真没见过这个阵法。
他这不是胡说,貔貅阵和逆转貔貅阵,他都是见过的,但是确实没见过简易版的。
这个……不太可能吧?朱主持先是愕然,然后又赔着笑脸发问,您年纪这么轻,真的可以对没见过的阵法做改动吗?阵法最是考验悟性了,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灵光一闪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可是,朱主持犹豫一下,终于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望仙使垂怜。
我勒个去的,李永生刷地一直腰,奇快地左右扫一眼,咬着牙低声发话,你这话我不懂!您懂的,朱尔寰要说刚才还有五分怀疑,现在就只剩下了半分,他低声发话,您不是不懂礼的人,我这一跪,您不着急扶我起身,而是先看左右……您还说自己不是仙使吗?我去,被诓了,李永生无奈地扯动一下嘴巴,这个……朱主持你好机智啊。
观风使是要隐藏身份的,但已经这样了,他再否认,就有点不成体统了。
冒犯仙使了,朱尔寰吓得连连磕头。
要说中土国的修者,都是很有骨气的,等闲不可能给人下跪,但是观风使是什么?那是仙界来人,比真君还要高的存在。
甚至,很多观风使,高于真君,都不仅仅是一两个大境界,那真的是仙人一般的存在。
好吧,单单是修为高,也未必能令修者口服心服,但是必须指出的是,观风使是道宫系统的大后台,是整个中土国的仰仗,只凭这庇护数十亿黎庶之功,也当得起大家的跪拜。
道宫系统里有传言,在仙界,运修是真比不上灵修,所以庇护中土的,是道宫而非官府。
李永生有点恼火,自己被人诈出了身份,但是这朱尔寰,似乎一直就是个心思机敏的。
当初这厮就假装神庭被封,发现了不平真人等三人的猫腻。
起来吧,他淡淡地发话,被人看到,不成体统,你好歹也是准证……怎么发现我的?我是通过这个阵法,朱尔寰刷地就站了起来,又是小心地看一下左右,教授小庙这个阵法的,是思懋真君。
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李永生淡淡地回答。
思懋真君不载于典籍,朱尔寰恭恭敬敬地回答,他长于阵法和医术,画得一手好画,曾言此阵在上界,名为逆转貔貅阵。
第五百四十八章 仙界户口画画?李永生想一想,微微颔首,我大概知道此人是谁了……他还说了什么?他看过前几任观风使的资料,此人应当是七宝宗丹青堂的弟子,不过这厮叫什么,他真的忘记了——七宝宗的宗主,见了永生仙君,也要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他说能增益此阵的,必然是上界观风使,朱尔寰回答得越发恭敬了,此阵的原理,这个位面理解不了……还有就是,您能驱除真神教请下的邪火。
他的机敏,还真不是盖的,而且想象力也非常丰富。
这货,李永生一呲牙,他得有多么蛋疼啊,跟你们说这种事。
他抢走了本庙的一名小道童,朱尔寰面无表情地回答,这名道童,就是后来大家称作简单神医的那位。
嘿嘿,李永生气得笑一声,又摇一摇头,这小家伙做事,有点不合适……他的道统在七宝宗,来下界折腾什么?待我回去,好好问他一问。
仙使莫要生气,朱尔寰听到这话,噗通一声又跪下了,我家二郎庙,就是七宝宗的弟子开创的啊,您忘了二郎神眼了吗?咦?李永生皱着眉头想一想,缓缓点头,好像……也是啊,不过七宝宗这小宗,是开拓玄青位面的宗门吗?位面开发,涉及很多因素,不过他并不认为,七宝宗有这个能力,除非这个位面的发现,跟七宝宗有关——真是那样的话,二郎庙应该不至于混得这么惨。
他这都是理所应当的想法,但是就这几句话,吓得朱尔寰又跪下了。
那可是七宝宗啊,是堂堂的上界宗门,对朱主持而言,虽然故老相传,二郎庙的道统来源于七宝宗,但是这三个字对他来说,仅仅是个名词。
他跟上界的七宝宗,没有任何的联系,甚至想卖弄根脚,都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沟通。
朱尔寰甚至有点怀疑,庙里秘传的这个说法,是不是二郎庙在给自家脸上贴金。
可是现在,他终于又发现了一任观风使——还是活的!观风使大人说了,二郎庙应该确实跟七宝宗有关,这令他欣喜若狂。
但是紧接着,小宗二字,就泼灭了他所有的……梦想!我不是说二郎庙啊,这个子孙庙排不到南七北六十三庙里,这个我知道,确实小,但是我们是上界宗门的道统,我们有根脚啊。
是上界的宗门!不是随随便便凑几个人,就能开张的小子孙庙!中土国大多数的子孙庙,不过是隐世家族推出来占地盘的,跟真君有渊源就足够了,跟上界有渊源的,能有几个?朱主持的世界观在毁灭中重生,然后又在重生后被毁灭。
不过他最后还是出声发问了,七宝宗在上界,真的很小吗?不是很小,而是非常小啊,李永生非常确定这一点,不过最后,他还是非常善意地回答,大约有千把万人,不算小了。
千把万人,还是小宗?朱尔寰听得目瞪口呆,中土国整个道宫系统加起来,怕是连百万人都不到呢。
他很想问一句,那仙使您所在的宗门,能有多少人呢?真的是有点不服啊。
不过他终究是高阶真人了,跟观风使谈论这个,也有些冒昧,于是干笑一声,上界果然是宽广,不是区区玄青位面能比较的。
你知道就好,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跟七宝宗没什么交情,所以我的身份,你心知即可,不要张扬,懂吗?我懂,我懂,朱尔寰忙不迭地点头,可是脸上的惊喜,却是久久不去。
有什么事,坐下说,李永生微微颔首,他可不想再被别人注意到了,如果没事,就不要打扰我了。
仙使恕罪,朱尔寰恭恭敬敬一揖,然后坐了下来,我冒昧地问一句,您既然跟七宝宗没交情,想必也没有仇恨,对吧?有话你直接说,李永生有点不耐烦了,能办的,我可以出手,不能的,你也别多问。
朱尔寰犹豫一下,还是出声发话,其实我二郎庙的祖师爷,原本是误入虚空之后,来到这里的,其时他为一名真人,本想证真回上界,但最终还是陨落了。
李永生听得颇为惊讶,半天之后才笑一笑,那他的运气,还真的不算差了。
他本来以为,那名弟子也是遭逢仙厄,不得不转世到玄青位面,根本没考虑这种可能。
须知误入虚空的后果,真不是开玩笑,能活下来的万里无一。
尤其是二郎庙的祖师爷,才是一个小小的真人,可谓是渺小得不能再渺小了。
而七宝宗里这样修为的弟子,最多只有半成,其他都是真人之上的存在。
不过这也能解释,为何这小宗能在玄青位面组建子孙庙了,修为冲不上去,回不了仙界啊,而在这种贫瘠的下界冲修为,必须整合出一个势力来抢夺资源。
祖师爷希望二郎庙在以后,能认祖归宗,朱尔寰小心翼翼地发话。
你说的这个什么……思什么真君,既然下界了,二郎庙应该已经归宗了吧?李永生有点奇怪。
没有啊,朱尔寰苦恼地发话,思懋真君好像……不太看得上祖师爷。
那就是七宝宗内部的事了,李永生很随意地一摆手,你跟我说无用。
可是……朱尔寰犹豫一下,再次硬着头皮发话,不知仙使上界的名额,是否还有空缺?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上界名额?然后他就想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了,下界观风使回归之际,是允许带一些下界的人飞升的。
这属于仙界的人性化管理,毕竟下界去做观风使,是个苦差事,别看观风使能在下界耀武扬威,但是在大城市待惯了,谁愿意去穷乡僻壤工作?哪怕是在那里做土霸王,也不如安安生生地在仙界修炼。
更别说观风使主要的职能是监督,想要为所欲为,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下界的期间,观风使可能跟土著发生一些情感或者利益上的纠葛,那么在飞升之际,可以带挈几个下界之人上来。
这就相当于公务员去山里扶贫蹲点,期限满了回城之际,你可以带自己在当地的伴侣和子女,一起办了城市户口。
确实是很人性化的规则,不是吗?可是李永生从来没关注这一点,他下界主要是为了找永馨,而永馨只要能觉醒,回仙界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那他何必考虑飞升之际的名额?所以他一开始都有点懵懂,不过反应过来之后,他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可笑。
永生仙君回上界,能带走多少人?算了……咱们还是说点别的吧。
他仔细想了想了,好像……上限是三人?我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二郎庙希望您能给一个名额,朱尔寰身子一动,看样子是又想下跪了。
给我坐好了!李永生恼了,低声呵斥他,你是生恐别人发现不了我?你要知道,竞争对手太多的话,你小小的二郎庙想要争夺名额,没有任何的优势。
但是……朱尔寰吓得身子一僵,犹豫一下之后,他很坚决地发话,但是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名额。
这个很难,李永生淡淡地回答,说句实话,我没有考虑过,给这个位面任何一个名额。
朱尔寰听得就是一愣,怎么会……这样呢?九公主那儿,您得留一个吧?呵呵,李永生干笑一声,你这才是笑话,永馨已经觉醒了,需要我给她留名额?他摇摇头,我跟其他观风使不太一样,一般不会考虑这样的事,你要是想得到一些好处,最好能表现出自己的价值……能令我心动的价值。
他本来想直接拒绝的,但是再想一想,这么拒绝的话,会让一些人失去奋斗的动力,而他的工作,也可能会变得事倍功半,这样可不好。
观风使的存在,第一是观察民情,第二就是为下界本方势力做主,其中就包括激励士气。
若是二郎庙真能做出什么大事,他匀一个名额出来做奖励,也是正常的,虽然这属于观风使放弃了自己的利益,但是他本来也就不在意这些名额。
当然,若是二郎庙做不出什么,想要空口白话得好处,那还是……洗洗睡吧。
不过他这里肯松口,对朱尔寰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他强压着心中的狂喜,颤抖着声音发问,那对仙使来说,我做些什么好呢?这个你不用问我,李永生笑一笑,你既然见过思懋真君,就应该知道,观风使主要在意什么,如何体现你的价值,这是你的事,不在于我。
朱尔寰愣了一阵,才缓缓点头,哦。
那你去吧,李永生再次拿起书来,打算看书。
朱主持却是没有离开,他迟疑片刻,又硬着头皮出声发问,还想再问仙使一句,若是我的表现还算令仙使满意,我能否推荐别人代我?咦?李永生讶异地侧头看一眼,你自己不想去?第五百四十九章 真君待遇仙界比中土国所在的玄青位面,不知道强出多少倍。
能在这个位面修炼到高阶真人,去仙界之后,证真就跟喝凉水差不多。
面对李永生的提问,朱尔寰苦笑一声,祖师爷为七宝宗弟子,我也知道仙界有多好,但我是为家中爱女求恳,若仅仅是为自己,我是断断不敢打扰仙使的。
你倒是替我拿起主意来了,李永生笑一笑,能带谁飞升,不能带谁飞升,是他这个观风使决定的,朱尔寰居然想自己调整,对他实在有点不敬。
不过永生仙君也是草根出身,一般是没什么架子的,略略点对方一下,令其知道分寸就是了。
接着他一摆手,你现在想这些,未免早了点,先去做事吧。
谨遵仙使仙谕,朱尔寰抬手一拱,站起身走了。
李永生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一下头,这世间的有心人,还真是多啊。
两天之后,李永生正在跟杜晶晶聊天,猛地侧过头,看向一个方向。
那里是朱尔寰静修的小院,空旷的院子里,空气泛起一丝涟漪,然后蓦地出现十余人。
杜晶晶见他神色古怪,跟着侧头一看,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破碎空间……这是谁家真君?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低,距离也相当远,可是这蓦然出现的人,实力极为惊人,一个光头大汉远远地看了这边一眼,眼睛一眯,一股泼天的气势压了过来。
他的肩头一动,似乎要做什么,旁边一名年轻人速度奇快地发话了,何道友且慢,那是自己人。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去白虎庙申告的公孙未明,他的身边,站着公孙家的太上长老。
何道友远远地扫两人一眼,一个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原来是玄女宫的道友,你俩过来吧。
说完之后,他就不再看两人,而是跟其他人说起话来。
杜晶晶被这一眼看得心里发寒,忍不住暗暗抽一口气,这修为……果然厉害。
呵呵,李永生微微一笑,心说区区的巅峰真人罢了,不过白虎庙主庚金杀伐,给人以异常凌厉的感觉,看起来有点像和尚。
嘘,噤声,杜晶晶吓得拉他一把,此人十有八九,是白虎庙三庙祝何苦真人。
白虎庙的庙祝,跟二郎庙的庙祝可不一样,称之为庙,实则是四大宫之一,三庙祝何苦,也是大名鼎鼎的巅峰真人,号称是真君之下无敌。
当然,若是呼延书生或者公孙不器处在巅峰状态,也未必同意他这么自称。
何真人的耳力,还不是一般的好,闻言又侧头看过来,狠狠地瞪李永生一眼。
李永生的鼻子里,重重地喷出一股气来,眼睛也是微微一眯。
杜晶晶见状,传声发问,怎么了?小家子气得很,李永生面无表情,也是传声回答,不过随便说了一句,他就要威逼我一下,呵呵,局面不怎么样。
白虎主凶煞之道,而且此人……很计较脸面,杜晶晶传声提醒他。
她边跟着他往小院走,一边传声说此人的性情。
在四大宫里,白虎庙何苦也算个响当当的人物,他的脾气,跟他的战力一样有名。
中土国有个规矩——事实上,整个玄青位面都是这个规矩,不得随意冒犯真君。
有人说了,这不是废话吗?真君就是最顶尖的存在,谁活腻歪了,敢去冒犯?话不是这么说的,修到真君这个境界,一般人随便提真君的名字,真君就会生出感应,若是你言语间对真君有所不敬,感应就更强。
那么,真君因此对你动手,不算大欺小,杀了也白杀。
所以这个不得冒犯,就是背后都不能说真君的不是,否则你若因此丧命,没人替你做主。
何苦何庙祝仅仅是巅峰真人,但是他也不许别人背后说自己的坏话,原因很简单,他认为自己是准证了,是半步真君了,就要享受真君待遇。
但问题在于,他还不具备真君的境界,别人隔着几百里说他坏话,他感受不到,所以为了维护这个待遇,他一旦听到近处有人对自己不敬,反应通常都会比较激烈。
因为这个缘故,他不止一次大欺小了,甚至还杀过人,他这个癖好,在四大宫里广为人知。
呵呵,李永生听到这个解释,就觉得有点好笑,不过,刚才何苦那一眼,也是警告的意味居多,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懒得计较。
然而下一刻,杜晶晶脸色一白,快速传声,坏了,你好像冒充过白虎庙的道统?这个不要紧,李永生并不是很担心,不过,尽量别让他们知道吧。
两人走进小院之后,发现公孙不器也已经赶了来,公孙家三准证,加上何苦和朱尔寰,就是五个准证了,那撕裂空间而来的人里,还有两个高阶化修,一共就是七个准证。
李永生和杜晶晶的修为都不高,没有他俩说话的份儿,七个准证叽叽喳喳地说一阵,就敲定的事情怎么办理。
商量完毕之后,何苦才转头看向杜晶晶,你是玄女宫那个寮房执事吧?把消息传回去了?见过何准证,杜晶晶恭恭敬敬地施礼。
同是四大宫的人,她不能跟别人一样,称对方为道友,虽然这个称呼才是最合适的,但是双方修为差距实在太大了,地位也不同,这个时候,称准证最为恭敬的——起码要称庙祝。
她在称呼上够恭敬,但是其他的,就不会退让太多,我是巡寮执事。
玄女宫的寮房,跟其他三大宫不同,还分内外寮房,通常意义的寮房执事,是指内寮,巡寮执事则是主要负责外寮。
呵呵,你们玄女宫,就是毛病多,何准证微微一笑,何必分得那么细?他的体态原本就魁梧,虽然没有多少肥肉,但是脸上也是肥头大耳,再加上那个光头,还有开朗的笑容,看起来越发地像个和尚了。
他显然看杜晶晶比较顺眼,所以又多说两句,玄女宫已经联系我们了,你先做个见证,库西部落平灭之后,掌握了更多证据,会有人传送过来,申告族诛慕容氏。
我说怪不得收不到宫里的消息呢,原来直接联系白虎庙了,杜晶晶心里有点小小的不甘心,这是不想落实我申请族诛令的功劳?不过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的份量实在太低了,门中这么做,实在正常得很,来到西疆搞族诛,肯定要联系白虎庙,一来考量真实情况,二来也表示尊重主人。
所以,她努力地将这份不甘抛到脑后,白虎庙打算如何平灭库西?何庙祝伸出手,挠一挠自己的下巴,沉吟一下方始回答,大概是仿格洛路旧例。
格洛路旧例,就是《拯救战兵雷锋》的背景延续,格洛路战役之后,光宗将所有格洛路的女人都发卖到了中土腹地,男人的话,杀掉了一些有罪的,其他人全部阉割掉。
自那之后,玄青位面再无格洛路这个部族。
按说这是挺残忍的事,光宗也因此为人诟病,再加上一些其他的杀戮,差点被起了武宗的庙号,李永生那篇话本,是为光宗洗地,才被今上重视。
但是杜晶晶并不觉得残忍,这待遇可是比族诛好多了,男人哪怕是被阉割了,起码能安稳地活完这一生啊。
她奇怪地看向公孙家的三名准证,为何不族诛?我也想啊,公孙不器闻言苦笑一声,可是库西仅仅是个部落,是族群不是家族,他们的血缘遍布整个胡畏族,如何族诛?这真是没办法的事情,胡畏族是七八百万人口的族群,真要对库西部落搞族诛的话,起码要杀掉上百万的人,而且剩下的人,也会极度痛恨朝廷。
玩不起,真的玩不起,哪怕是光宗重生,恐怕也不敢下这个命令。
公孙家是最想连根拔除库西部落的,但是能做到仿格洛路旧例,他们也该知足了。
好了,何庙祝出声,杜执事莫要计较了,争取能族诛拓跋和慕容氏,才是正道。
杜晶晶苦笑一声,我玄女宫一向痛恨野祀,总觉得这种信奉邪教的部落,留之无益。
其实,库西部落马上就不复存在了,何真人淡淡地回答。
或许,他是觉得这个话题有点累,于是又看向李永生,你便是那李大师?果然年少……在中土国语言习惯里,年少和年轻,是有区别的,年少往往意味着,后面要加上无知两个字,年轻后面加的……当然就是有为了。
朱尔寰轻咳一声,很干脆地接过话来,李大师确实年少有为,对小庙帮助不少。
嗯?何庙祝狐疑地看他一眼,心说我说话,你也真敢插嘴?不过他对李永生的事情,是有所耳闻的,更知道公孙家三个准证,不但跟二郎庙结了缘,还跟李永生瓜葛颇深。
于是他轻哼一声,听说李大师跟我白虎庙,也颇有渊源?杜晶晶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心说完了,终于来了。
第五百五十章 道统之辩何苦庙祝提起这个话题,旁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场的真人很多,但是说起英王府的事,也就是杜晶晶经历过。
李永生却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我跟白虎庙,现在才有了接触。
是吗?何苦眉头一皱,阴森森地发话,那我怎么听说,阁下对白虎道统极熟呢?不愧是四大宫之一,耳目灵通无人能比,公孙家雄霸辽西,目前三个准证在这里,闻言也只能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白虎道统呢……李永生缓缓发话,主杀伐攻灭,修的是煞气之道,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杀伐之道便在其中。
便在其中?何苦气得笑了,阁下的话,我真的听得不是很懂,能解释一下吗?大道何止五十?天衍远超四十九,不外是殊途同归,何准证你着相了,李永生继续含含糊糊地回答,青龙可高千丈,白虎不可抬头,何准证你可知是何意?大胆!一名白虎庙的准证狠狠地一拍桌子,隐隐放出一股气势来,你敢辱我白虎庙?李永生含笑看着他,并不说话。
半晌,一个声音响起,却是何苦发话了,他摇摇头,张首座,算了。
这也能忍?张首座讶异地看着他,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其心可诛啊,什么叫青龙可高千丈,白虎不可抬头?若不是深知三庙祝的秉性,他现在就要破口大骂了。
不过何苦的脸色,也不好看,他阴森森地看着李永生,你这话冒昧,得给我一个解释。
何须解释?李永生微微一笑,何准证早已心知肚明,我就不说了。
何苦一扬下巴,我劝你还是说的好,我什么都不知道。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李永生继续打机锋。
不过下一刻,他还是明确地点了出来,何准证已然金气入肺,煞气之道伤人伤己,还是克制一点的好。
咦?何苦讶然地咦了一声,心说这小子怎么知道我已经有点控制不住体内金气了?不过他还是不肯认输,我问的是白虎道统,你说什么我体内的金气,这两者沾边吗?小子,别偷换概念,我现在正追究你责任呢。
肉身入道,何庙祝你真的着相了,朱尔寰却是听懂了,于是马上冲出来拉偏架,李大师是说你过于讲究凶煞霸道,对自己不好,不如青龙,尚有木之生机。
这话点评得极是,很多人都知道,何苦非常看重真君待遇,殊不知,那除了是他的虚荣心使然,其实也是一种修行。
你不尊重我,我就干你!本来嘛,白虎主就是主杀伐的,修的是煞气之道。
当然,既然选定了道路,就该追求极致,从这一点讲,何苦的行为是很正常的。
但是求道之路,又哪里是哪么简单的?煞气之道走的是杀戮大道,毁灭之路。
何苦对自身的情况,其实已经有猜测了,他能修行到巅峰真人,也不是笨人,就算李永生不说,他都要考虑着手处理这个问题了。
但是猜测归猜测,现在被人说成这样,他当然还要争论一下,朱主持你就莫要插话了,我问的是道统,不是己身。
道统本来就是己身,己身也是道统,李永生无奈地一拍额头,所以,我虽然不明了白虎道统,但是我知道,青龙可高千丈,白虎不可抬头啊。
侮辱白虎庙的话,再次从他嘴里说了出来,若是青龙庙有道友在此,听到这话,怕是要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然而这一次,白虎庙的人都沉默了,都不是笨人,他们听出了别的意思。
良久,何苦轻叹一声,好吧,我也不问你道统了,但是你再说这话,我会杀人的。
一场争执,就这么消弭了。
连杜晶晶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永生胡说八道一顿,白虎庙就真的不追究他模仿道统的责任了?她还是年轻了点,积淀和见识不够,殊不知李永生含含糊糊的回答,就是对大道的理解。
青龙可高千丈,白虎不可抬头,其实并不是褒奖青龙庙,贬低白虎庙,而是说青龙白虎都是主杀伐,但是青龙有木之生机,白虎的庚金之气,却能加重杀伐。
以玄青位面的条件,杀戮之道走到极致,于己无益,对整个中土国的格局也有害。
就是李永生说的,刚不可久,柔不可守。
当然,白虎庙的人,未必听得进这话,修者的修行,讲究一个勇猛精进,极致才是他们的追求,也就是老话说的那样,只有偏执狂才能成功。
但是同时,他们也都清楚,本位面只是一个下界,想要修行到更高,还是要去上界。
更直白地说,玄青位面的天道并不完整,有些大道,未必要追求到极致,过则有害无益。
等等……这跟李永生和白虎庙的渊源,挂得上钩吗?还真挂得上钩,起码何苦在恼怒之后,听懂了李永生的题外话——就算我曾经模仿白虎庙的道统,但那是我对大道的理解,而不是我偷师你白虎庙。
这话听起来,很有点匪夷所思,要知道能通过对大道的理解,模仿出类似的道意,连真君都未必能做得到,化修里能做到的,恐怕是千里无一。
而李永生那时,还没进阶司修。
但是何苦还真的信了,因为他来之前,了解过整件事情的经过,从李永生将公孙不器治愈开始,此人就显出了种种的不凡。
一个准证陷入了自爆的危机当中,并且令京城诸多名医束手,偏偏是这个小司修,将人救了过来,这得有多么妖孽?此后的种种经历,公孙家并未全部向白虎庙交待清楚。
比如说温养修复二郎神眼,这事儿得让朱尔寰自己说,又比如说神鹿山上的聚灵阵,可用借用悟真时的通慧光点疗伤,这事儿得看四个家族是什么意思。
不过,李永生治愈了很多人,这是可以说的,具体他是如何做到的,公孙家的准证含糊带过了。
总而言之,李永生是个极为神奇的修者,很多准证都恭恭敬敬地称其为大师。
何苦脾气暴躁不假——白虎庙里就没多少脾气好的,但是他脑瓜不笨。
能令那么多人称为大师,身边还有玄女宫弟子随行保护,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简单得了?而且李大师对白虎的点评,也是代表一种认知,虽然未必符合何庙祝的心意,但是大道也要讲一个殊途同归。
更别说,他还看出了何苦身上的隐患,并且点了出来。
所以何庙祝认为,此人虽然修为低了点,但是真的可能是通过对大道的领悟,模仿出了白虎的道统——此人对大道的认识,追求的是兼容并蓄和融合,这样的道意,更容易去模仿。
当然,就算是这样,此人的行径,还是令人匪夷所思——中土国出现过这样的妖孽吗?然而话说回来,历代以来,中土国也从来不缺乏种种妖孽,以前没出过,现在就不能出一个?于是,何庙祝认可了他的解释,心中还不无感叹:怪不得别人都称你大师,真的是当得起啊。
他不反对,白虎庙的其他两个高阶真人,也就不出声了,他们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因果。
其实李大师这种说法,在白虎庙里也算一个流派,只不过一般的外人,不敢当着白虎庙这么说罢了。
同为高阶真人,公孙未明却是有点听不懂,于是出声发问,你们在说什么呢?永生你是要为何道友诊断吗?他这问题,李永生和何苦都不好回答。
倒是杜晶晶出声了,她急于给这一大批准证,留下深刻的个人印象,永生曾经在大名府,模仿白虎庙的道统,配合大家,搭建了一个五行生灭阵。
嗯?几名不明真相的准证听得眉头一皱,公孙不器的眼睛则是一亮。
我去,公孙未明听得却是倒吸一口凉气,重现五行生灭阵……这样也行?他身为高阶真人,最是明白其中难处,说老实话,搁给他是做不到的,就连惊才绝艳的三长老公孙不器,恐怕也做不到。
何苦的脸,微微有点发热,心说杜执事你多什么的事,你这么一说,岂不是证明,刚才李永生说的那些,都是对的?他的目光扫过朱尔寰,发现此人脸色正常,心里那点疙瘩才慢慢化去——原来你也知道。
其实见识过那个五行生灭阵的修者,真的非常多,现在消息没传出来,只是通讯不畅导致的,过个三五年时间,估计就传得到处都是了。
果然神奇,公孙不器笑着点点头,原来朱主持早就知道了。
哪里,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朱真人忙不迭地表示,心里却说,眼前这位可是观风使,甚至都不把上界的七宝宗看在眼里,在座的众人谈论对大道的理解,谁能强过他?当然,话是不能这么说的,于是他笑着发话,李大师年纪轻轻却见识不凡,就连对伤者行针的手法,都是几近于道,我对这样的消息,不是特别奇怪就是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 蓄势待发朱尔寰说完这些之后,又侧头看一眼何苦,倒是何准证道法精深,也胸怀宽广,能和李大师包容并蓄,实在令我佩服。
什么叫生存的智慧?这就是了,朱主持拍了观风使的马屁,又直奔何庙祝而去,省得这位心里存个疙瘩。
何苦得了面子,也很高兴,他终究是不擅长这些细碎算计,于是大喇喇地表示,其实所谓的道统,我四大宫不是特别看重,只要不是从四大宫弟子身上强取的,那就无所谓,左右不过是殊途同归……这才是四大宫对自家道统真正的态度,学了功法去,真的不要紧,你有明确的出处,我们就不为难你。
比如说摩天岭的邵真人,是青龙庙开革出去的,但是庙里没有收回他的功法和修为,他就能以青龙庙的功法为基础,自行组建一个子孙庙。
所差的,不过是一个名分而已。
白虎庙这里也一样,有几家子孙庙,同样是庙里弃徒组建的,跟庙里的关系还不是很和谐,但是白虎庙也认了。
当然,四大宫的弃徒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是凤毛麟角,不具备普遍性——被四大宫驱逐出宫,而不收回修为和功法,本身就是有些说法的。
总之,四大宫的道统,不是随便能修炼的,否则的话,四大宫何以保持威严?但是有足够的理由,能令四大宫满意,那就无所谓了。
李永生给出的答案,也能令白虎庙对外有所交代,这就足够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四大宫的道统就烂大街了,四大道统,依旧是中土国最宝贵的。
李永生能安然无恙不被追究,只能说他对大道的理解,实在太强悍了,强悍到白虎庙的庙祝,都只能警告他——你不许再说了,再说我就杀了你。
被这样的妖孽模仿道统,白虎庙真的无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只要你够资格修行我的道统,我绝对不会计较。
朱尔寰闻言,笑着一拱手,不愧是四大上宫,这份胸襟,着实令人钦佩。
好了,闲聊就到此为止了,何苦一摆手,现在商量一下,我白虎庙认为,在对付库西部落之前,有必要先诛杀一批马盟的高层……白虎庙身在西部,对真神教的动向相当清楚,马盟的不正常,他们也看在了眼里,但是想要做出反应,道宫也是有顾忌的——不得干预红尘事。
说来说去,就是马盟里的真神教信徒,比较低调——虽然那四个家族未必这么认为。
总之,白虎庙若是能撞上真神教徒行事,当场可以诛杀,有针对性地调查几个人,也是可以的,但是大范围调查真神教的情况,当地官府就会歪嘴了。
凭良心说,玄女宫追查野祀,从官府得到帮助,都比白虎庙更容易。
听起来这逻辑有点不对,野祀相当于内政,跟真神教放对,属于国与国之间的大事,应该更能得到官府支持才对。
然而西疆就是这个鸟样子,有它的地域特色,这里的异族太多了,其中不少人对真神教报一种容忍的态度。
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光宗在取得卫国战争的胜利之后,曾经有移民实边的打算——西疆国族的比例低?我从中土腹地迁移黎庶过去,改善人口比例。
但是这个计划,最终没有推行,大战之后中土国满目疮痍,又没有得到多少战争红利,元气大伤之下,真的没有能力组织大规模移民。
尤其中西疆这一块,基本上被打烂了,西疆人自己都吃不饱,才有了呼延书生等人偷入国战天坑的行为,从腹地移民过来,大家喝西北风吗?西疆就是这么个特色,朝廷在这里,也驻扎有屯垦军团,但是对待那些能容忍真神教的边民,并不能保持长期的激进手段。
尤其是近年西疆几个郡的郡守,都不是强势之人。
他们执政的基调,就是尽量不多生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在自己任满之前,局面没有变得不可收拾,那就足够了——我走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抱着这种心态来执政,效果怎么可能好得了?丁零郡曾有一任郡守,是想真的做点事的,对那些不讲理的归化国族,非常地强硬,搞得那些部族纷纷跑到了其他郡去,还有人跑到了新月国。
所以几年下来,他的考评成绩并不好——别的郡都是人口蹭蹭地涨,你这儿不增反减?对中土国的地方官府来说,人口增长速度,是很重要的一项指标,而且人口少了,产出肯定就少。
这位原本就被弹劾了,好死不死的是,丁零郡又遭遇了黑灾,有部族失了牲口,强抢地方上国族的粮食,双方发生了冲突。
屯垦兵团及时赶来,控制了事态,但是经历这么一场冲突,这个郡守也真的是做到头了。
自他之后,西疆再无强力郡守,其他郡守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做满一任,赶快活动调走。
倒是西疆某些地方部族,在本地做地方官,会做一辈子,这是朝廷的倾斜性政策。
这些人里有忠良,但是也有不少人算计着:西疆一直太平下去,朝廷见不到我们这些当地人的本事啊。
久而久之,朝廷定然会减少对当地官员的倾斜政策。
那么,考虑一下养虎为患,也是很有必要的了……所以这西疆特色,令出名凶猛的白虎庙,做事都有点束手束脚。
公孙家的两名准证,前往白虎庙申告,说自家被真神教算计,何苦第一时间就接见了他们。
道宫行事的章法就是这样,公孙不器证真时遇袭,瞒不过白虎庙,甚至他们猜到了,有可能是真神教信徒所为。
但是公孙家不来申告,他们就不能正式出手——那叫做贸然插手红尘事。
现在公孙家的准证一来,道宫铁定是要给他们一个公道的。
何庙祝听他们说完此事之后,又请庙里算了一下天机,公孙不器遇袭一事,天机被遮蔽着,但是其他事情,都是有据可查。
何苦本来就性情悍勇,又师出有名,肯定要狠狠地搞一次,才肯善罢甘休。
平灭库西部落,这是一定的,中土黎庶竟然公然祭祀异国邪神,并且奉邪神的谕令,算计中土国准证,令其证真功亏一篑,差一点身死道消,这件事的性质,实在恶劣到无以复加。
若不是库西属于族群部落,绝对全部屠灭,没有商量。
但是想将这个部落相对温和地平灭,那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有相关的流程要走,还要布置人手。
在这个准备期间,何苦认为,既然知道了真神教在马盟中的势力,可以先对这些人发起一波刺杀行动。
为什么是刺杀,而不是公然出手呢?因为消息一旦传开,很多嫌疑人听到噩耗之后,会直接开溜,甚至库西部落也可能联想到什么,然后轰然四散而逃。
何庙祝甚至强调,平灭库西一事,肯定是遮掩不住的,所以这一波锄奸行动,要摆放在前面,否则的话,我相信只要咱们一对库西动手,定然有人迅速逃走。
就在此时,神鹿山的真人们也接到了消息,纷纷赶来,见过白虎庙的真人们。
然后大家开始商量和计划,相关的对手,该由己方什么人出手。
很快地,众人就选出九个对头来,都是威胁比较大的,其中三个高阶真人,四个中阶真人,还有两个初阶真人——之所以选择这两个初阶,是因为此二人的身份特殊,影响比较大。
若是想保证刺杀了这九个人,二十七个真人是保守估计,因为真人太难杀了,三打一是勉强,万一对方还有个真人伴当,打起来就更没把握了。
所以朱尔寰建议,我觉得四打一比较保险。
公孙未明马上表示,我公孙家的真人,可以包打两个真人敌手,而且其中一个还是高阶。
他和公孙不器联手,妥妥能打掉一个准证,太上长老加上公孙家另一个化修,打掉一个中阶化修也毫无疑问。
我白虎庙也能包打了剩下七个,张首座冷哼一声。
此人是客堂首座,大约类似于玄女宫堂主院的堂主,白虎庙自打被重创之后,不但改称庙了,还另行搞了一套体系,跟其他三家不太一样。
他淡淡地表示,这是同仇敌忾,不是争意气的时候。
白虎庙确实做得到这个,但是眼下大家要同心协力,拧成一股绳,而不是逞什么好汉。
不过,公孙未明的想法也没错,在分派任务的过程中,他和公孙不器分成了一组,不过白虎庙又给他家分了一个元家的真人配合。
元家三真人,都是初阶,但是何苦指出:搞这种刺杀,有当地人带路,是必须的,而且,你俩要刺杀的高阶真人身边,万一又有真人,元真人也能拖住他。
大家都是四对一的配置,让你三个真人去刺杀一个准证,已经是破例地相信公孙家了。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公孙未明表示自己无话可说。
但是四比一配置下来的话,在场的真人,竟然有点……不够用?须知神鹿山和二郎庙,还得有真人坐镇。
第五百五十二章 锄奸进行中见到何苦分配得为难,杜晶晶马上出声,何准证,我们这一组,再加一个李永生就够了,他的战力非常强大,别看他才是司修。
才是司修……何庙祝的嘴角扯动一下,庙里早用天机推算过这个诡异的年轻人了,分明是化修好吧?不过人家不点破,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微微颔首,好吧,你这一组的问题解决了,但是感觉还是有点……可以改进的地方。
我有个建议,呼延书生出声了,对这九个人,没有必要同时发动,同时发动固然能声势大增,但也太容易暴露咱们的实力了,而且……还可能有漏网之鱼。
何苦皱着眉头看着他,书生准证的意思是?完全可以分作两波或者三波,呼延书生侃侃而谈,只要我们封锁住风声,提前打探好这九个人的所在,连续作战不是问题,还可以迷惑对手,让他们摸不清自己的实力。
果然不愧是自称可以证真的人,头脑还是够用的。
这个主意不错,朱尔寰点点头,这就不止四比一了,六比一甚至七比一都可以。
何苦点点头,这法子确实比他想的要好,白虎庙的道长,终究是不太擅长算计的。
但是,白虎庙作为领头者,他又觉得有点伤自尊,少不得看李永生一眼,不无嘲讽地发问,李大师你怎么认为?何至于此啊,李永生有点不高兴,我不就是说了一个你长得像和尚,你就这么斤斤计较?既然他不爽了,索性直接回答,要我说的话,我感觉这个九个人的名单……有问题。
咦?何苦有点不高兴了,我们不过是在商量,哪道菜该先上,你倒好,竟然要重新点菜?李大师这话何意?李永生点出三人来,分别是高阶、中阶和初阶真人,此三人不该入选,应该先选其他人。
何苦听得就是一愣,这三人的危害都很大啊,必须是第一批铲除的对象。
但是呼延书生已经反应了过来,果然,不该选这三人,应该先换其他人。
张首座的反应也不慢,不过他是唱反调的,这三人都是隐藏得极好的,危害反而更大,必须尽早铲除。
咳咳,公孙不器轻咳两声,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张首座抬手去端茶杯,面无表情地低头喝茶。
何苦也反应过来了,自己真的是想差了,光想着拿到了名单,必须重拳出击,却没想到优先打击那些已经暴露的真神教徒,才更具有迷惑性。
一旦施行了刺杀,没暴露的这些家伙,肯定会惴惴不安,但是心存侥幸是人之常情,他们一旦逃跑,才会被坐实了嫌疑。
他忍不住又看李永生一眼,心说这家伙年纪轻轻,见识过人也就罢了,这一份通透的世情,是从哪里学来的?公孙家的太上长老也忍不住点点头,先除掉那些立场明确的奸人,更能打击邪教的嚣张气焰,表示出我中土修者跟邪教做斗争的决心。
何苦听得浑身一震,抬手一拱,当行准证说的,果然是至理名言。
然后,名单就重新选择,去了那三人,加了三个人,却是两名中阶真人,和一名初阶。
任务有所减轻,但是同时,效果也不会差。
而且接下来的刺杀,也不是同时进行的,而是选择了在三天之内,一股脑地刺杀掉了这九人。
别说,刺杀的过程中,还真的遇到了意外。
就像拓跋钝刀闯到神鹿山,以为是欺负一到两个初阶真人,不成想直接闯进了真人窝一般,刺杀小组在刺杀一名初阶真人的时候,竟然也遇到了一名高阶真人和两名初阶真人与其同行。
刺杀小组现身的有四人,先重伤了目标,结果被人强力还击。
负责封锁外围的公孙当行一看,根本没有插手,而是躲在暗地直接呼叫支援。
他的选择是正确的,那边看到这四个真人的刺杀队伍,就没想着逃跑,而是选择了硬碰硬——你们没有高阶真人,也敢撒野?另一个负责封锁外围的云沧海见状,也杀了出来,双方旗鼓相当。
缠斗半天之后,公孙当行也跳了出来,胜利的天平开始倾斜。
被刺杀的一方见状,开始呼叫支援,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们呼叫的支援,也仅仅是两名初阶真人和两名中阶真人。
但是公孙当行直接呼叫了两个小组过来,不但公孙未明和公孙不器这一组杀了过来,连张首座带领的另一组,也在半炷香之后赶了过来。
终于将对方团灭了。
可见初阶真人,未必就比高阶真人好杀,可能遇到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
此战过后,大家顾不得休整,就投入了第一阶段的终极战斗——平灭库西部落。
众人赶到库西部落的时候,发现这个部落驻扎在一处小山坡,前方不远处,就是一条清清的小河,正适合夏天放牧。
库西部落逐水草而居,偶尔也会越过官府划的地盘,这里适宜放牧,他们又得了真神教的庇护,对于暂借他人的牧场,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这一片牧场,足有三百里方圆,足够库西部落放牧半年之久。
然而三百里方圆之外,隐藏着足足十二支修者的小队,一色的白虎庙弟子。
他们死死地封锁住了这一片区域,隔绝了消息,只许入不许出,出来的人全部被擒拿了下来,然后迅速审问。
有的库西人从部落里出来,是很快要回去的,不回去会被人怀疑。
不过白虎庙做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再加上有四个家族的配合,出去的人就算回不去,也会有相熟的人去库西部落告知。
——你家男人这几天要跟我家兄长出去办点事,晚些时候回去。
不知不觉之间,库西部落被封锁了几近半个月,而外出的库西部落人,基本上都回去了。
这个时候,何苦带着一大票真人和司修,赶了过来。
同行的还有高昌郡的郡守和同知,白虎庙是昨天才告知郡守,库西部落勾结真神教,谋害中土的准证,我们要平灭这个部落。
郡守和同知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就被带了过来。
高昌郡的军役使也来了,还带着一标骑兵,主要是来配合,顺便提防白虎庙指鹿为马。
这一标骑兵里,归化国族就不少,肯定会有人心思不稳,不过白虎庙将风声封锁得很紧,眼下猛然出击,根本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白虎庙来了足足有千余名弟子,而呼延、云、高、元四家,也凑出了两百多名子弟,总共将近一千五百人。
天方破晓,何苦一声令下,白虎庙十二支修者小队,直接激发了大阵,封锁住了这方圆三百里的空间。
激发大阵的响动,实在太大了,猛然间,天色就暗了下来,紧接着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空中出现了莫名的波动,有氤氲雾气,在瞬间就凝结了出来,有若末日降临一般的景象。
库西部落的人见状,顿时大惊,此刻才是清晨,一些早起的妇人正在准备早餐,吓得尖声大叫,胡乱地四下奔跑。
乱了差不多半顿饭的功夫,才有库西人意识到:他们被阵法围住了。
但是这时候,再说什么也晚了,这种大阵一旦激发,最准确的应对,应该是第一时间集中人手突围,现在嘛……也只有化修,才可能破阵逃得出去。
白虎庙摆出的阵法,名为八面埋伏阵,主要是困人的,要知道他们虽然人多,可是三百里方圆,相当于宽十里,长三十里的长方形。
这么大的面积,虽然有一千多白虎庙弟子,还有阵法辅助,也只能困锁住对方的低阶修者,化修想逃跑,还是存在一定可能的。
不过,阵外起码有五十名真人在拉网等待,还有精悍的司修小队,就算冲出阵法,也未必逃得掉。
白虎庙的道长,丝毫不担心这一点,看到八面埋伏大阵已经被彻底激活,一名面容清秀的准证轻哼一声,手中金色的小旗一摆,变阵!此人姓杭,是白虎庙战堂的首座,看起来文质彬彬,但是拼起命来,连何苦都要头疼。
此处的千余名白虎庙战修,就是归战堂管理的——其他三大宫,根本就没这么个机构。
诸多战修看到金色小旗摆动,一队队人马迅速走位,化作了九宫阵,彻底困死对手。
两道白光从阵中电射而出,看样子,一个是准证,一个是中阶化修。
奸贼休走!七八道白光迎了上去,战做了一团。
这个时候,白虎庙的弟子们,已经开始向前推进了,三百里方圆,九宫阵每向内推一步,威力就大一些。
阵内的库西人慌做一团,有人高声尖叫,有人没命地哭嚎,还有人在组织人手,打算负隅顽抗。
猛然间,有十二名修者组成一个阵势,大声念着咒语,点燃了自身。
这就是献祭请神,以自身为祭品,请真神教降下神术,挽救自家的信徒。
第五百五十三章 平灭库西西疆不是真神教实际控制的地盘,献祭的成本会高很多,但是此刻,库西人别无选择。
高昌郡的郡守、同知和军役使见状,齐齐长叹一声:完蛋,这是铁铁地坐实库西人勾连邪教了——想帮你们说情都不可能了。
下一刻,天上降下一柄虚幻的弯刀,长约百丈,宽二十余丈,重重地斩向九宫阵中央。
清瘦的杭首座冷笑一声,左手掐一个玄奥的法诀,右手的金色小旗冲着那弯刀一直,去!小旗指处,一头虚幻的白虎,出现在空中,见风即涨,瞬间就由丈许长,涨到了百丈长短。
白虎整个身子的大小,其实也就跟弯刀类似,但是它一抬前爪,随手一拍,直接将那弯刀拍得粉碎,化作了虚无。
紧接着,它低下头,冲着地面怒吼一声,吼~这一声大吼,地面上的库西人,顿时被震得东倒西歪,最中心的位置,有些人的身子,直接被炸开,砰地一声,化作了漫天的血雾。
清瘦的杭首座并不看地面,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兀自看着天空,大声发话,这是又有祭品了,你再来啊!不用庇护你邪教信徒吗?空中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空气越发地凝滞了。
屁的真神!何庙祝站在不远处,朗声发话,你不是无所不能吗?来啊,下来庇护啊。
白虎庙跟真神教战斗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彼此知根知底,此刻挑衅叫嚣,就是希望对方能火气上头,冲动一把,大家好再给对方造成一些伤害。
千余名白虎庙弟子组成的九宫阵,搁给真君,也不可能仓促间破开,此刻又是在本土作战,根本不惧这邪教的对手。
然而,他们想要令对方冲动,人家也得愿意冲动才行啊,空中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好了,何苦一侧头,看向高昌军役使,你的士兵,可以进去抢功了。
军役使带来的一标骑兵,差不多有八百人左右,面对万余人的库西部落,其实也就是一人抓十来个人。
若是库西人没有发动请神术,何庙祝只能靠着白虎庙的弟子,以及四家族的联军,擒拿这些库西人了,现在嘛,可以直接驱使当地驻军了。
而白虎庙的弟子,可以继续封锁库西部落,挤占他们的空间,确保全歼对手。
高昌军役使愣了一愣,咬牙切齿地发话,上,擒拿这些叛贼,抵抗者……杀无赦!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就算这一标骑兵中,有人同情真神教,或者是有亲属在库西部落,也无法抗拒这军令,只能硬着头皮杀了进去。
铁蹄有若旋风一般,向阵中卷去。
一个时辰不到,库西部落就不复存在了,被斩杀的大约有千余人,还有万余人束手就缚。
两名试图逃走的真人,也是一死一重伤,重伤者被朱尔寰擒获。
而道宫和官府一方,死者不过十余人,重伤者也不三十多人。
这是一场大胜,是完胜,达到了作战目的不说,伤亡比率也低得惊人。
五十多名真人,大部分人甚至没有得到出手的机会。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们就是白来了,只能说库西人太大意了,没有充分的准备。
审讯在现场就展开了,对于白虎庙来说,必须争分夺秒地获得口供。
库西人邀请高手对付公孙不器,在部落中真的不是秘密,甚至有人知道,他们除了向马盟求助,另一名偷袭公孙不器的准证,来自新月国万俟氏。
万俟氏不信奉真神教,但却是坚定地反中土,任何能令中土国族吃亏的事,他们都乐意去做,也正是因为如此,真神教才能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审讯了不到两个小时,高昌郡的郡守和同知,就联袂找了过来,他们想知道,接下来白虎庙打算如何处理这些库西人。
按理说,如何处理这些人,官府就能拿主意,但是既然是道宫出头,主持平灭的战事,他们就有必要听一听白虎庙的意思。
事实上,高昌郡的官员,也不愿意自行决定此事,官府最大的敌人是新月国,真神教最大的敌人是道宫,新月国虽然是一神教立国,但两者不能完全划等号。
而且现在西疆的官府,对真神教的传播,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愿意多事。
搞得像前几年的丁零郡郡守一般的下场,那就没意思了。
何庙祝很干脆地表示,仿格洛路旧例!高昌郡郡守闻言大骇,表示说这绝对不可能,格洛路是背叛了中土,才会有那般下场,就算那样,光宗都被人诟病了。
而库西部落,明明就是咱国内的人,虽然不是国族,勉强也算得上归化国族。
上万人的部落被平灭,中土国多久没有发生过这么大的事儿了?更别说这库西部落,是胡畏族的一支,人家身后,可还是有大几百万的族人。
郡守表示说,你们这个建议,恕我们不能苟同,起码我们要请示一下上官。
不用请示了,白虎庙三庙祝很干脆地表示,我们的决定,获得了四大宫一致的认可。
可我们是官府,不是道宫啊,高昌郡的同知着急了,四大宫一致做出决定,也不能拿来号令我们官府,我们是必须请示上级的。
何苦很不耐烦地发话,那就告诉你的上官,如果官府不同意如此处理,那我白虎庙就要走族诛的章程了。
仿格洛路旧例,是女人发卖到中土内地,打入贱籍,男人一律阉割掉,这种事情只能通过官府来做,道宫做不来——这涉及了红尘。
但是全部诛杀,四大宫却是做得来的,无非是杀人而已。
何庙祝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已经很给官府面子了,你要是再唧唧歪歪,我们会将人全部杀掉。
万余人全部杀掉,这么残忍的事,可能吗?真的可能!道宫和真神教,原本就是在争夺生存空间,自己的地盘上,出现了这些背叛者,而且还是很高调地在吃里扒外。
生存空间的争夺,原本就是最残酷的,面对这种嚣张的气焰,道宫认为非常有必要严惩,以儆效尤。
不至于这么不通情理吧?高昌郡的一干官员听到这话,汗都下来了,白虎庙在近些年,似乎也收了些胡畏族弟子吧?白虎庙没有胡畏人,何苦淡淡地回答,只有与胡畏族相貌相似的归化国族,他们的姓氏、语言,同国族一般无二!白虎庙是四大宫里最保守的,排外情绪最浓,但是西疆的局势,也令他们不得不考虑招收一些非纯正国族的弟子。
但就算是这样,也只有那些真心归化了国族,将外族习性全部摒弃的人,才有可能进入白虎庙的门下。
一旦成为白虎庙真正的弟子,这些人还要发下心魔大誓,彻底同以往决裂。
有意思的是,这些人还非常愿意发誓,因为在他们看来,举办过这么个仪式,才能代表自己真正地融入了国族,融入了道宫。
公孙不器闻言,也冷笑一声,其实根本不需要白虎庙出手诛杀,我辽西公孙家,很愿意为上宫代劳!这件事的起因就是他,公孙家被库西部落坑了个惨又惨,不但证真受挫,还花了大量的财富,公孙不器证真遇袭,也会成为灵修里著名的反面范例。
——可以想像得到,若干年后,要是有人提起证真时需要的注意事项,公孙不器绝对会是常被人提起的名字。
想到未来可能的尴尬,公孙家绝对不介意以库西部落所有人的鲜血,洗刷这份耻辱。
高昌郡的一干官员见到苦主出来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继续唠叨下去,被公孙家记恨上怎么办?原本是公事,为此结下私仇,划得来吗?更别说结仇的对象,是大名鼎鼎的老牌隐世家族辽西公孙,谁脑抽了才会这么做。
不过高昌郡郡守挺负责,还是坚持了一下,不管怎么说,他有向上汇报的义务。
何庙祝当然要允许人家请示,他给出了三天期限,郡守说这不可能,这么点时间,上面根本讨论不出结果,终究是涉及万余人的处理手段,你这是草菅人命。
公孙未明不屑地一哼,这样的杂胡,也能算人?我家一名准证,顶得上他十万杂胡的性命。
这话是忒难听了点,连云家的真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讪讪一笑。
库西部落虽然属于胡畏族,但是里面相当一部分人,都曾经是云家的附属。
总之,歼灭库西部落的一战,打得是相当漂亮,然后很快地,众人就审出了极多的口供,再加上前些日子对马盟高层的刺杀,太多的证据摆在了一起。
北极宫和玄女宫,终于也有了介入西疆事务的理由。
就在等这两宫来人的时候,何苦又将联军中的真人召到了一起,商量是不是要再刺杀马盟的一批真人。
他的理由很简单:咱们再对慕容家和拓跋家出手的话,那些隐藏在马盟中的真神信徒,没准真的要跑路了,倒不如趁着这个间歇,连续作战,对马盟中的邪教徒进行清洗。
反正慕容家和拓跋家族就在那里,就算他们得知马盟成员再次遭遇刺杀,也是没地方可跑。
第五百五十四章 南北两宫对于何庙祝的建议,这一次大家都不表态,直接看向了李永生,看他怎么说。
李永生有点头大,心说这白虎庙真的是一根筋啊,他很无奈地表示,这两个家族跑不了,但是他们里面的骨干和苗子能跑掉,然后……仇恨的力量有多大,不需要我来说吧?何苦的脸色,越发地不好看了,他觉得这个小家伙简直是在故意跟自己作对。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厮的话是有些道理的,于是他黑着脸发话,纵然有漏网之鱼,那又如何?咱们跟邪教的仇恨,早就是不死不休了。
李永生叹口气,何准证,就算马盟里那几个家伙跑掉,咱们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用不着出手,马盟就安定下来了,何乐而不为?不出手也能将马盟稳定下来,那又着急何必对马盟的真人动手?你这家伙,何苦终于被他打败了,小小年纪,怎么心思这么多呢?既然拿定主意,大家就安心地等玄女宫和北极宫来人。
两大宫来得非常快,直接启用了四大宫之间的传送阵,瞬间抵达。
白虎庙的大庙祝破例出关接待,但是两宫来的人并不讲这俗礼,直接来到了高昌郡,想要见识一下库西部落的俘虏,然后火速平灭拓跋和慕容两家。
这两宫都很清楚,目前时间紧迫,慢一点的话,没准这两个家族要生出变数。
北极宫来的是三宫主,真真正正的真君带队,不过如果对方不出现真君的话,她十有八九不会出手,诚然,跟邪教徒作战,不存在大欺小的说法,但她还是要自矜身份的。
三宫主甚至都没有露面,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因为知道她来了,连何苦在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小了很多。
玄女宫的排场要小一点,带队的两个,还都是李永生的熟人,一个是经主丁青瑶,一个化主栗娘,她俩带来了五百弟子。
不过,就在玄女宫的人抵达之后两个时辰,丁青莲带着五百丁家的子弟赶到了,他表示族里真君已经知道此事,我们可以放手去攻打慕容家,一旦事不谐,真君自会出手。
毫无疑问,丁家能来,就是给丁青瑶面子,无形之中,又帮玄女宫撑了门面。
要知道此前的神鹿山之战,还有刺杀马盟真人,丁家都没有参与——当然,他们也没有享受到聚灵阵通慧光点的治疗。
三宫主没有找李永生,但是丁青瑶应付完场面之后,特意看李永生一眼,淡淡地发话,这么快就搞到万载幽水了?李永生微微一笑,只剩一滴了,其他的……我都用了。
丁青瑶拿他也没有办法,有丁青莲在场,她知道他都把万载幽水用到哪里了。
在丁家的眼里,四家联盟真不算什么,再来四家也扯淡,但是架不住这四家是西疆土著,影响力极大,现在又是白虎庙在主持大局。
再加上李永生跟北极宫的关系微妙,她总不能说,你不该为那几个真人疗伤。
所以她只能微微颔首,先应对了这两战好了,没准你的万载幽水还能派上用场。
从本质上讲,修者都是比较自私的,丁经主对万载幽水的渴望,没有谁能阻挡,但是现在的场面太大了,三大宫弟子的数目,就超过了两千。
真人的数量,更是接近百人了——北极宫和玄女宫此来,都是带了大批的真人和司修。
四大宫都很骄傲,他们要保证,哪怕得不到白虎庙的支持,也能单独执行了族诛的惩罚。
这种场面,就算是丁青瑶,也只能大方地表示,我不是特别着急万载幽水——这东西对治疗邪教的教火,有极佳的效果。
她这话说完,北极宫的中阶真人陈昭雪也生出了好奇心,特地来找李永生,你的万载幽水,是从哪里弄到的?在中土国,万载幽水最大的供应者,就是北极宫,陈真人倒不是很缺九幽水阴她的地位,还是能基本保证她的需求。
可是别人也知道她在北极宫的地位,少不得有人请托,弄点万载幽水。
她深为这些请托苦恼,耳听得李永生能弄到万载幽水,而跟李永生相熟的张木子,正在宫里做悟真任务,此番并没有跟来,她也只能主动上前发问了。
李永生听得就笑,陈真人这个问题,我真是不便回答,还请体谅。
陈昭雪当然也知道,自己这话问得有点不合适,仿佛是在觊觎别人的机缘似的。
但她是苦修者,一般不考虑人情的因素,于是生硬地发话,那我拿灵石购买,可以吧?灵石的话,我估计得二十块……赤色灵石,李永生迟疑一下回答,原本他还想着,最多将万载幽水卖到十块灵石,中土国缺灵石嘛。
但是西疆一行,让他大开眼界,这个位面,其实中品灵石都不少的啊。
二十块?陈昭雪的眉头微微一皱,她是苦修者,对资源要求不高,手上并不缺灵石,但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她也没有积极地积攒灵石,这价格有点贵吧?丁青瑶距离他俩足有三十丈,闻言却是点点头,是啊,这个价钱有点高了。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两位都是四大宫里有数的真人,哪里会少这点灵石?陈昭雪只是随便抱怨一下,她是受人请托,不是很在意万载幽水的价格——我帮你们找到货源,你们买不起,那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但是丁青瑶是自用,实在觉得这个价格有点难以接受,真的贵了,没有这个行情,我也没有那么多灵石。
灵石?灵石很多啊,李永生闻言就笑,丁经主是一院之主,怎么会少灵石?丁青瑶执掌经主院,确实是不缺灵石,仅仅是北极宫每月给她的补贴,就是五块灵石,而她执掌的经主院,有些公使钱,还能帮人答疑解惑,也可以赚一些。
每个月她能到手的灵石,差不多有十块。
但是……她的花费也大啊,这就像地球界月入一万的女白领,赚得多不多?不算少,可是为了保证形象和生活质量,自身就要花费不少,每个月能攒下两千块,就可以满足了。
而她要打造的道器,要花费好大一笔费用,万载幽水只是其中之一。
所以她并不认为,二十块灵石是个小数目,我一个月能攒下的灵石,也就两块。
西疆可遍地是灵石,李永生笑着回答,尤其是靠近新月国的边境,有大把的灵石。
大把的灵石?丁青瑶侧头看向丁青莲——这厮说的是真的?不管她再怎么撇清,丁经主终究是姓丁,丁青莲跟她的关系还很近,犹豫一下之后,丁青莲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真神教那里,准备了不少灵石,吸引中土修者去投靠和效忠。
投靠和效忠?丁青瑶闻言,勃然大怒,丁家生是中土的人,死是中土的鬼,李永生你这话什么意思?因为生气,她的声音极高,不少人闻言,纷纷侧头看了过来。
丁经主你这么问,就着相了,李永生淡淡地一笑,相关的事情,你可以问青莲准证,我就不回答了。
他很想忽悠丁家也去新月国抢劫,但是现场的真人实在太多了,七八十号,虽然都是有根脚的,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心知肚明就好,没必要宣传出去。
丁经主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特意将丁青莲扯到一边,低声询问。
待她听明白,公孙等家族,有意前往新月国抢夺灵石之际,脸色煞是古怪。
不过最后,她还是表示,这件事丁家想参与的话,最好前期就开始动手。
族里也是这个意思,丁青瑶点点头,先下手总比后下手强。
抢劫新月国,打的就是对方措手不及,一旦对方有了准备,抢劫的成本会大增——甚至新月国很可能将灵石收起来,令他们付出血的代价之后,一无所获白忙一场。
但是丁青莲还有别的想法,他看不起西疆的四个家族,除了公孙家,我不想跟其他家合作,可是他们已经搞到一起了……玄女宫这边,能派出点人手配合吗?这个绝对不可能,丁经主很干脆地摇摇头,否定了他的话,这都不是公器私用的问题了,四大宫弟子,不可能主动进入新月国,这是规则不允许的。
丁青莲悻悻地哼一声,真神教可以进中土,道宫不能入新月,什么逻辑。
丁经主知道他是发牢骚,但还是要解释一下,人家是政教一体的,咱中土……这种事得交给官府来办。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发话,不过呢,我可以晚些回玄女宫,在边境上安排些弟子接应你们,真神教有些手段,还是道宫来应对比较合适,他们若是敢越境追赶,叫他们有来无回。
丁青莲本来也没打算说动她,有这个结果,已经可以满足了,闻言他眉头一扬,不知青瑶经主能带弟子在这里待多久?第五百五十五章 尽人事而已面对丁青莲的问题,丁经主沉吟一下,方始回答,待得时间长一点,问题倒不大,我们出手搞族诛,也要提防真神教报复,这个可以跟白虎庙商量……两三个月左右,应该没问题。
两三个月?丁青莲抬手摸一摸额头,那我岂不是此刻就该下手准备,一旦诛灭慕容家,就可以及时发动?这个嘛……丁青瑶盘算一下,还是认真地回答,你看不上西疆这些家族,但是行动的时候,最好还是双方有个协商,大家商定好配合,有个简单的沟通的机制,对他们好,对丁家也好。
应该这样,丁青莲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微微颔首,有这么个松散的联盟,不但能互通有无摊薄风险,还可以避免陷大家于危险中。
两股势力出国抢劫,就算不能精诚合作,相互通气是很有必要的。
省得这边今天抢了一通,那边又在附近干一票,没收获不说,没准还会遭遇埋伏。
你能这么想,我就知足了,丁经主微微颔首。
紧接着,丁青莲又突发奇想,既然是这样,能不能跟北极宫说一声,让他们也在边界留下接应的队伍?这个要看公孙家的打算了,丁经主轻声回答,他们才是北极宫的常客……或者找李永生说一说,也差不多。
丁青莲的眉头一扬,李永生对北极宫的影响,真有那么大?影响小不了,丁青瑶点点头,关键是想要求北极宫接应,也存在请托问题,想要对方不收钱,总也得有一份交情在那里。
四大宫对付真神教,那真是不需要理由,可是单纯地搞接应,也不好白用人家——四大宫欠你什么了?然而,想定下费用,这就存在个多和少的问题,大家是去抢劫的,定得少了,那是对四大宫的不敬,定得多了——谁知道能抢多少东西?至于说战利品分成,这个可以有,但是真要这么操作,也是小家子得紧,还麻烦。
倒不如找个够体面的人,说合一下,搭一个小小的人情——人情就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两人正在商量,远处驰来百余匹战马,却是高昌郡的郡守和同知到了。
他俩跑过来,就是说关于处理库西部落的方案。
经过内阁紧急会议,天子拍板了,说对待这个部落,要杀一批,贬为贱籍一批,拉拢一批。
我去,这不可能,白虎庙的何苦率先表态,然后高声发话,不同意的话,我们就全部诛杀了……玄女宫和北极宫的道友,以为如何?以为如何?这个时候,四大宫肯定是共进退的,没有第二种可能。
公孙未明更是杀气腾腾地表示,我公孙家愿为屠刀!原来玄女宫和北极宫也来人了?郡守和同知一脸的讶然。
当然,这惊讶是装出来的,高昌军役使一直在现场,还有他的一标骑兵,正和白虎庙弟子看守着库西人,郡里的一把手和二把手怎么可能不知情?但是该装的时候,那是必须装的,他们很欣喜地见过这两批上宫来人,表示说这个事情,上面已经决定了,若是你们还需要我们反映情况的话,三天时间是不够的。
北极宫和玄女宫异口同声表示,我们看白虎庙的意思,三大宫原本就是共进退的。
何苦更没有二话,他太知道西疆官府这帮人的嘴脸——既然你们不想仿格洛路例,那么我们就动手了。
算了,那就仿格洛路旧例好了,高昌郡郡守高声叫了起来,不过这可是你们四大宫要求的,跟我们官府无关。
丁青瑶不屑地哼一声,少年天家,就这点胆子吗?真是没有半点血性!高昌郡一干官员的嘴巴抽动一下,心说这道宫中人,真的是什么都敢说啊。
不过事实上,他们已经知道了内阁的底线——努力争取,尽人事而已,实在不行的话,就仿格洛路旧例。
少年天子喜好武功,也想斩尽这万余头颅,不管哪个上位者,也不希望治下有如此乱民。
但是他自己还在火药桶上坐着,诸王离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中土国就大乱了。
所以他只能捏着鼻子,宽待这库西族人,毕竟这库西人背后,有大几百万的胡畏族。
而胡畏族身后,又隐隐有新月国的影子——此时此刻,西疆不能再乱了。
其实京城的广播电台,已经在播报此事了,核心内容就是:我们愿意再原谅库西部落一次。
不过嘛,四大宫若是坚持,我们也不好忽视道宫的要求。
所以这底线就是:仿格洛路旧例。
白虎庙算是替官府扛了残忍的名声。
事实上,如此高调地宣传,官府也不无好处,起码在西疆方向,道宫成为了维稳力量,官府的压力就要小一些。
既然官府、道宫和家族三方商定了章程,接下来就是对库西人的处理了。
这件事,主要是官府在做,其他两方留下了监督的人,其中公孙家留下了一名高阶司修,摆出了一副你若处理得不小心,莫怪我家出手的架势。
官府见状也是没辙,公孙家吃库西人的亏大了,四长老公孙未明甚至公然叫嚣,十万库西人抵不上公孙家一准证。
对库西人的处理,相当地血腥,女人直接打入贱籍,走了官卖,其中百余名孕妇被关押起来,要等到腹中胎儿诞下,鉴定了性别再做处理,务求不错过一个库西人。
女人中还有一名四十多岁的司修,官府的意思是,先给她下了禁制,这种修为的女人,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公孙家的高阶司修走上前,直接一刀就将人斩为了两截,大喇喇地表示,这种祸乱秧子,直接杀了便是,有什么好犹豫的?高昌郡的官吏勃然大怒,你只有监督之权,哪里来的杀人权力?算了算了,云家留下来的人打马虎眼,她信的是真神教,仅仅制住修为是不行的。
这话在理,库西人里的男性司修,包括中阶和高阶制修,都是被废了修为的——哪怕他们已经被阉割了。
高昌的官员兀自不答应,那你说话便是,我可以将此女也废了修为。
废了修为也不够,公孙家的司修冷冷地回答,女人要在中土国居住,到了司修的邪教信徒,一刀斩了才最保险。
他这么说,也是有血淋淋的教训,公孙家刚刚吃过这亏,一个女性的回归国族,差点给公孙家族带来大祸事。
高昌的官吏,其实也清楚这一点,只不过下意识地想多赚点钱,甚至潜意识里,有可能还有同情之心,这都是说不准的。
总算还好,万余库西人中,只有这么一个女性司修,女性制修也少得可怜,高昌郡的官吏担心公孙家再杀人,直接将女性制修的修为也都废除。
无数女性库西人,恶毒地看着公孙家的司修。
去尼玛的,公孙家的司修火了,抬手又是两刀,诛杀了两人,还敢瞪眼?在高昌官吏的怒骂声中,他被呼延家的几个修者强拉到了后面,就这,他还大声怒吼着,再瞪我一眼试试?老子还要杀人!麻痹的你们觉得委屈了?高昌的官员还想追究他的责任呢,被云家人劝开了,公孙家被他们算计,连真人都死了不止一个,这些库西人还要心生不忿,搁给我也不干啊。
没错,另一名公孙族子弟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发话,李大师曾经说过,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不能给他们好脸……还是杀得少。
这话一出,那些库西女人都纷纷垂下了眼睑,不敢再呲牙咧嘴。
她们心里,只会记得这是悲惨的一天,同族无故被杀,却没有想过,己方曾经做过什么——他们真的不擅长反省自己的错误。
高昌官吏再次警告了公孙家人,并且着重声明:有什么意见,你跟我说,别动不动就杀人,我们很难做的,懂不懂啊?公孙家的司修不无遗憾地叹一声,可惜我家真人都离开了。
这话吓得高昌官员不敢再说什么,都是为官府公干的,何必结这私人的梁子?公孙家的真人,确实是都走了,大家要同时对慕容家和拓跋家下手了。
汇合了三大宫、六大家族的五十多名真人,确实具备同时进攻两个家族的能力。
不过这两个家族,现在的状况不太一样。
拓跋家族位于月氏郡火烧原,住得比较集中,差不多有三万人左右,有不少人已经改姓——事实上,拓跋家族出走的分支都不少,就像高昌元家一般,都是彻底改姓了。
在拓跋家的本族地盘内,不少人也改姓了,他们聚居的火烧原,还有另外一些非拓跋家的大小家族,总共差不多有近十万人。
慕容家是另一个样子,本族在乌孙和丁零的交界处,五六万族人聚居着,四周还有一些慕容小支,差不多有万余人。
再有就是高昌青山的慕容氏,慕容家远离主支的,就这么一支。
第五百五十六章 西疆震动跟拓跋家族相比,慕容家从来没有人改姓,聚居得也相当集中,有慕容家族在的地方,就没有别的姓氏生存的土壤。
事实上,几十年前,慕容家族还蓄养着奴隶,连族人带奴隶,慕容家有十五万人左右。
不过后来卫国战争爆发,慕容家的奴隶被新月国征用了一部分,中土国收复失地的时候,将剩下的奴隶全部征用走了。
这两大家族分布得各有特色,搞族诛的话,就是以联军现在的实力,也不能同时发起进攻,不是打不下来,是可能产生漏网之鱼。
所以大家商量一下,决定先让北极宫的人监视拓跋家族,集中精力平灭慕容家。
拓跋家所在的火烧原,封锁起来是比较容易的,一边是大河,一边是高山,虽然方圆四五千里,但是堵住两边的通道,大河和高山都是很好监视的。
只凭北极宫前来的五百弟子,就足以做到这一点,再配合上一些当地家族的弟子做配合,就足够了。
当然,先不动拓跋家族的原因不止这一点,事实上,拓跋家族比慕容家族弱小不少,优先拔除他们才是正确的。
但是大家早就决定了,拓跋家族不能全部族诛,姓拓跋的必须诛杀,但是那些改姓的拓跋族人,就要加以甄别,除非有取死之道,才会被诛杀。
慕容家族就不一样了,慕容氏必须除名,这是早就定下的基调。
也就是说,对慕容家族发起攻击的时候,无须留手。
慕容氏虽然强大,但是大家出手的时候,不用考虑误伤,这仗就好打得多。
所以从青山慕容开始,玄女宫五百弟子加上丁家五百子弟,一路就横扫了过去。
以青山慕容为例,大家从一开始就是无差别地攻击,将这一支八千人的家族,直接杀掉了一千多,在剩下的人投降之后,又甄别出来百余人非慕容族人。
这些人有前来串门的,也有商谈合作的,也有雇工。
他们的身份得到落实之后,可能侥幸逃过一劫,至于说前面的攻击中,可能误杀了类似的人,那也是没办法的,谁让你们跟慕容家走得那么近呢?将俘虏交给西疆四家族之后,玄女宫和丁家子弟更不休息,直接扑向了乌孙。
联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在三天之内,连扫慕容家六个分支,在包围了慕容氏嫡系之后,直接发起了强攻。
慕容家已经知道,有强大的势力攻打自己,但是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发现已经被包围了。
慕容家有真人,九个真人,其中还有一个高阶真人。
但是他们知道,攻打己方的势力实在太强大的,所以在抵挡之际,有人大声发话,我慕容氏传承三千年,自问未得罪玄女宫,你们真的不把官府放在心上吗?丁青瑶的本意,是埋头进攻,她只是打出了玄女宫的旗号,说是玄女宫办事,并没有说族诛——这个意图一旦暴露,慕容家绝对会拼死抵抗。
玄女宫办事,何须看官府的眼色?栗化主冷笑一声,你们若是识相,乖乖束手就缚,省得大家都辛苦。
一边说,她一边看一眼身旁的乌孙郡郡守和同知。
道宫行事,一般很少顾及官府的感受,通常是告知一下即可,围攻库西人惊动了官府,还请人来旁观,那是因为需要官府善后。
这次请到乌孙郡的郡守和同知观战,固然跟慕容家族的规模太大有关,但是最重要的是,要羁縻住乌孙郡的李姓同知——此人的兄长,是真神教在马盟的第二负责人。
慕容家称霸西疆这么久,也有些悍勇之气,在折了七个真人之后,他们才彻底放弃抵抗投降。
这折了的七个真人中,就有慕容家的高阶真人,丁青莲和丁家另一名准证联手,将此人诛杀,不过丁青莲也受了轻伤。
慕容家的高阶真人死得有点冤枉,他在战斗中,一直在问,我们做了什么错事,惹得你玄女宫和丁家找上门来?在战斗中,他认出了丁青莲,也认出丁家的功法。
若不是他一直试图搞清楚为何遭到屠戮,真要豁出去的话,肯定会造成更大的杀伤。
待到慕容家投降之后,将现场的近五万人全部拿下,丁青瑶才淡淡地宣布——慕容家勾结中土大敌真神邪教,玄女宫巡寮执事杜晶晶发现了此事,所以决定……族诛慕容家。
慕容家的族长也是真人,重伤被擒,听到这话,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一个巡寮执事的话,你要族诛我慕容氏十万人?十万人是泛指,但是慕容家主支和各种旁支加起来,八万左右是有的。
栗娘冷笑一声,你慕容家吃我中土国族,也吃了不止十万人,觉得委屈?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好不好?慕容家的家主气得喷出一口血来,当时慕容家蒙昧,现在已经改了,倒是你们自诩文明,竟然要诛杀我慕容家十万人,谁更野蛮?你野蛮你有理?栗化主对这话嗤之以鼻,你慕容家连姓氏都不改,谁信你改了?暗自信奉新月邪教,活该你自寻死路!可是……慕容家主眼含热泪,信奉真神教的,只是慕容家少数人啊,你们何至于如此……竟然要族诛?你是想说,为什么刚才不告诉你要族诛吧?丁青莲冷笑一声,提前告诉你的话,你慕容家会这么轻易投降吗?噗,慕容家的家主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晕了过去。
四大宫这说辞,果然有点五大流氓的样子,李永生看得暗自点头,不过,我喜欢……接下来就是族诛慕容家了,这个过程相当血腥,就不细细描述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血腥程度,肯定赶不上慕容家族吃人和杀人的历史,中土国族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起码有七八百万人,被慕容氏吃掉和杀掉了。
杀人的过程血腥,但其实并没有用了多长时间,千余人围杀慕容氏,一个人杀五六十个,就足以诛杀干净了,连半天时间都用不到。
屠戮完毕之后,白虎庙出面了,为了避免刺激官府,此次族诛慕容家,白虎庙就是个打酱油的,基本上不露头,也就是到了这样的程度,他们才出面善后一下。
没办法,几万人的尸体,埋也得好几天。
然后玄女宫和陇右丁家折返,来到了月氏郡,最后处理拓跋家族。
拓跋家族的情况比较复杂,火烧原上,围住了十万人。
跟对待库西人一样,北极宫采用了只进不出的策略,谁想要出火烧原,北极宫直接拿下,不管你姓不姓拓跋,反正不许你出去。
待到玄女宫和丁家人回转,再加上四家族的联军,火烧原上的十万人,根本无法抵挡这两千多号人的进攻。
不过拓跋家族确实难以处理,尤其是元家本来就是拓跋家族的一支。
甄别的过程,大约要用十天半个月,但是这么多人,不可能耗在这里。
于是这件事情,就交给了北极宫的弟子,以道宫弟子的冷酷,绝对能将此事办妥。
至于其他人,则是再接再厉,执行下一个计划,横扫马盟中那些心向真神教的人。
这就是拔除暗子了,算是整顿马盟的最后一个阶段。
马盟是个非常复杂的机构,不过到了现在,里面执事以上的真人,还有八个是心向真神教的——当然,这是已知的,未知的就难说了。
在锁定这八个人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已经有三个真人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用地球界的话来说就是——失联了!其中就有乌孙郡同知的兄长,高阶真人李天乐。
剩余的五个人真人,被几十名真人轻松拿下,斩杀两人活捉三人。
根据这三人的供述,被斩杀的二人,是真神教的狂信徒,而他们三人,只是误入歧途,痛哭流涕地表示:我们再也不会相信这些邪教了,还请道宫和官府给我们一个机会。
这三人的表现,是最令中土修者看不起的。
呼延书生代表联军一方,很干脆地表示,你们若是老实交代,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的死法,也可以考虑放过你们的族人。
西疆这边的异族,不像中土国族一般看重传承,他们更注重自身的生死。
但是既然已经逃不脱了,求个痛快的死法也不错,能顺便庇护了族人,就更好了。
这一年八月末,西疆卷起了疯狂的杀戮风暴,库西部落被除名,拓跋家族和慕容家族被族诛,大名鼎鼎的马盟,也折损了近二十名真人,上百名司修。
死的全是倾向于真神教的人,一时间,整个西疆为之震动,以往鼓吹真神教的人,都纷纷藏匿了起来,不再现身。
这就是铁血手段带来的效果,白虎庙三庙祝何苦很不屑地表示,有些人就是不能惯着,这次还是杀得少!这个时候,新月国又有人跳了出来,公然指责西疆官府无能:中土国发生大屠杀,是你官府不作为所致,我们对此表示强烈的谴责!第五百五十七章 谓我心忧面对新月国的职责,中土国的官府表示,这关我鸟事,道宫杀你邪教徒,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新月国叫得极凶,但也只是喊一喊,中土四大宫,已经有三大宫的弟子出现在了西疆。
这是打算干什么,引发第四次中土和新月的战争吗?不过还是有些归化了中土的家伙,悄悄越境逃到了新月国,希望对方能收留。
还有个别想不开的,发起了对中土国族的报复行动,这些人潜藏在暗处,一旦发现落单的国族,就出手偷袭。
他们指望能借此在国族人里制造混乱,挽回失控的局面。
大约就是游击战的意思了,当然,说恐怖行动也行。
对猛然出现零星杀人案件,官府一开始不怎么在意,但是看到有愈演愈烈的时候,他们是有点慌了,琢磨着是不是要做出安抚。
但是这个时候,陇右丁家和邽水呼延家同时放出风声,说谁敢杀国族一人,方圆百里之内,择一百归化国族杀之。
有人不信邪,在一个小镇袭击了十余人的小商队,杀死六人,重伤七八人。
结果第二天,呼延家和丁家的弟子就赶了过来,将方圆百里团团围住,不许人走动,谁敢随便走出去,毫不犹豫直接诛杀。
小镇方圆百里之内,居住了万余人,统统被赶到一块空地,现场抽签,抽中死签,当场被斩掉头颅。
六百个头颅摆放在那里,血淋淋地向众人表明:这次隐世家族的警告,不是空喊口号。
惶恐的人群向官府求助,官府勒令丁家和呼延家,不得滥杀无辜。
但是呼延家和丁家根本不吃这一套,我们隐世家族办事,何必看你官府脸色?这两家的真正实力,是官府也头疼的,他们硬着头皮派兵阻止,希望对方见好就收——你隐世家族再强大,敢跟国家机器作对,也要考虑后果。
然而,这两个家族旁边,能看到三五成群的道士,有意无意地拦住了朝廷的兵马——道宫是不干涉红尘事,但是你总不能不让我在红尘走动吧?这就是隐世家族和道宫的互补了,隐世家族在红尘办事,比道宫便利很多,没谁能说闲话,官府想要镇压的话,道宫却是能出面阻止。
有两名小兵不信邪,想冲过道宫的弟子,却被连人带马斩成了四段。
至于说原因?对道宫不敬,冒犯道宫弟子!道宫不干涉红尘事,但是道宫的弟子在红尘行走,身份也极为超脱。
官府对此也没辙,很明显地,三大宫是护定了呼延家和丁家。
此后两天,又出现两起针对国族的袭击,死了五人,紧接着,就又有五百颗人头落地。
一时间,整个西疆的归化国族都变得胆战心惊,国族却是气势大涨。
事实上,在西疆,国族的战斗力远超当地土著,以往官府的偏袒,令国族束手束脚,受到欺压,也只能忍气吞声。
丁家和呼延家为了防止事态恶化,本来紧急征调了三千名弟子,随时准备出击。
但是事实证明,他们想得多了,有他们出面为国族出头,国族有了主心骨,根本不需要任何援助,相互之间守望相助,就摆平了大多数的纠纷。
归化国族不敢杀人,揍人还是有胆子的,但是不管单挑还是群殴,他们基本上都不是国族的对手,他们倒是想抽出刀来冲上去,可经常就被同伴死死抱住了。
由此可知,国族不是没有战斗力,而是被官府扼杀了——中土国是如此之大,能打下偌大地盘的民族,战斗力怎么可能差了?到得九月下旬,西疆就是一片祥和宁静了,根本看不出来,一个月以前,真神教曾经在这里气焰熏天。
只有新月国的人,还隔着边境线,声嘶力竭地大骂中土国,并且号召真神的信徒团结起来,推翻那些无信者的黑暗统治。
可惜的是,中土国这边应者寥寥。
这个时候,三大宫和八个家族,正在中土搞收尾工作。
秩序已经恢复了,有些旧账就得算一算了,比如说,乌孙郡的李同知,据可靠情报,他的哥哥高阶真人李乐天,已经逃到了新月国。
李同知竭力表明,此事跟他无关,但是真神教在中土国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就有人出面证明,他也曾经发表过一些支持邪教的言论。
白虎庙想要追究李同知的责任,但是被乌孙郡郡守保护住了,他们很明确地表示,这是官府的人,你白虎庙不能动。
道宫毕竟是不能入红尘的,而官府也保证,我们肯定给道宫一个交待。
白虎庙何庙祝表示,这种吃里扒外的奸徒,你们若是走个形式轻轻放过,莫怪我白虎庙族诛他全家。
不怪他们提醒,官府经常就这么做,看起来罪大恶极的家伙,最后只是罢官罚款,委实令人失望。
然而,官府不吃这样的威胁,这跟他们的胆量无关,倒是跟屁股有关。
这件事上,他们没有别的选择,身为官府中人,维护官员的利益,那是必然的。
乌孙郡官员一本正经地告诫白虎庙:道宫有权力搞族诛,但也不能乱搞,我们很想问一句,白虎庙竟然干涉我们对官员的处理,这是避世太久,有些思凡了吗?道宫思凡入世,就是造反。
何庙祝也被这回答呛住了,他气呼呼地表示,好好好,你们别后悔就行。
不过很快地,他就收到一个好消息,公孙家从辽西运了一批货过来。
货不是别的东西,是东北各郡大牢里的死囚,公孙家打通了关节,弄来了二十名。
何苦赶到公孙家驻地的时候,发现公孙未明正在跟死囚们推杯换盏,喝得高兴。
我公孙家做事,一向讲究,未明准证大喇喇地表示,你们反正难逃一死了,死在西疆,也是为国族做了贡献,我公孙家给每位好汉一百块银元,交给你们指定的受益人。
这二十名死囚,大抵都是东北汉子,马上就是秋后问斩,反正是要死了,死在哪里也不重要,于是纷纷指定受益人,同时又表示,希望自己死后,尸骸能回归故里。
落叶归根,这是中土国的传统认知。
当然,也有那孤魂野鬼一般的人物,就说这一百银元我没人可给,能不能折算成酒钱,让我过几天好吃好喝的日子?这要求也不高,公孙未明很痛快地答应了,还冲着对方使个眼色:除了酒肉,你想要别的也行,我公孙家对好汉们,一向是不亏的,至于其他还有啥……嗯,你懂的。
都是在大牢里关狠了的主儿,一听说还有别的好处,众人马上就心领神会了,于是没过多久,一群烟花女子婷婷袅袅地走进了公孙家的驻地。
公孙家是真的讲究,招待得也真好,不过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一百块银元很快就花完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西疆各地时不时地冒出一些国族人的尸体,新鲜热辣,一看就是刚挂的。
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没人知道,但是大多时候,他们都死在异族人聚居地附近,尤其是那些跟真神教走得近的,或者是有嫌疑的。
其中一半的死人,是死在了乌孙郡内。
丁家和呼延家的子弟,一次次地拎着屠刀冲了过去。
初开始,官府还以为是偶然现象,但是这偶然现象一次又一次地出现,显然就是必然现象了,而一百颗又一百颗的人头,也令当地土著躁动无比。
当乌孙郡出现第八个一百颗的人头后,乌孙郡守坐不住了,直接求见白虎庙三庙祝——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有些东西是不需要有证据的。
何苦才没兴趣见他,你个小小的郡守,见我们首座都不可能,还想见我?郡守只能按部就班地先拜访下面执事:麻烦你们停止这种杀戮吧,这样下去,整个乌孙的人心都会散掉的。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不懂,白虎庙的执事很干脆地回答,杀人的是异族,丁家和呼延家只是报复性杀人——至于说我们,这跟我们白虎庙有关系吗?对待耍流氓的官府,道宫也只能以流氓手段应对。
郡守愣了好一阵,才低声发话:好吧,李同知会在几天之后,意外自杀……这样你们满意了吧?执事这下就不好做主了,他拎着一个传音海螺出去,不多时又回来,正色回答,我白虎庙不希望看到李同知意外自杀。
郡守眼珠一转,很干脆地回答,那就是逃跑途中拒捕,被捕快错手杀死。
你想错了,执事摇摇头,有板有眼地发话,我们不希望他死于意外,而是希望他受到正常的审判之后,被处决……当然,提拔他的人,也有必要给大家一个交待。
郡守的脸色,渐渐地凝重了起来,厉声发话,你们还真是要干预官府办事了?这是我个人的见解,要求也是正当的,执事面无表情地回答,听不听在你了。
郡守站起身,拂袖而去!当天夜里,西疆又出现四具国族人的尸体,其中三具在乌孙。
新鲜热辣的尸体,血犹未冷。
第五百五十八章 真君现公孙家这一手,简直太过分了点,除了白虎庙认可,连呼延书生都有点忍不住了。
呼延家的子弟,可是负责复仇行动的。
呼延准证找到了公孙未明,公孙家这里,还有多少死囚?那是最后四个了,公孙未明一脸的无奈,实在是乌孙郡的郡守,有点欺人太甚。
哦,那就算了,呼延准证听说是这样,也懒得再叫真了,一次四个人,实在有点多……子弟们都有些受不了啦,一直这么搞,本地人的压力也太大。
你放心好了,公孙未明很干脆地点点头,接下来,你们可以休息两天。
这就好,呼延书生点点头,呼延家虽然坚定地支持中土国,并且以国族自居,但他们终究是生于西疆长于西疆,对这片土地和居民,有很深的感情。
不过下一刻,他就反应了过来,什么叫‘休息两天’?还有五十死囚,已经在路上了,公孙未明笑眯眯地回答,三四天就到。
我去,丁青莲刚好路过,听到这话吓了一大跳,东北的死囚有那么多?中土国刑罚相对比较严厉,但是事实上,这种严厉是为了增加罪犯的犯罪成本,并不算酷烈,很多时候,民间判断对错和做出惩罚,是通过套取道德模板来完成。
公孙家族在短期内,能弄到七十名死囚,这令丁青莲颇为惊讶。
由此也可以得知,西疆这里族诛了拓跋家和慕容家将近十万人,是多么大的事情。
公孙未明笑一笑,死囚也不是能随便带出来的,我家还找了一些病入膏肓的人,愿意为这一百块银元卖命……是他们主动找上门的。
丁青莲一听就明白了,一百块银元,这真不少了,西疆这边,五十块银元就大把穷人上门。
公孙未明摇摇头,西疆不行,本地人容易被认出来,还是外地人比较合适。
呼延书生见他俩轻松聊天,有点受不了啦,两位道友,咱们搞得这么血淋淋的,万一激起民变,该如何是好?激不起民变的,有人从远处走来,不是别人,正是李永生,他很随意地发话。
呼延书生外表谦逊,内心一向骄傲得很,也就是李大师说话,能让他认真思索一下。
他犹豫一下,还是出声发问,李大师怎么敢这么保证?李永生笑着回答,书生准证若是不信……咱们到现场去看一看?呼延书生很干脆地点点头,那就去现场看一看。
昨夜死在乌孙郡的三人,是死在同一个地方的,看起来像是组队路过的时候,被人害了。
这也是公孙家的算计,虽然他们极为反感乌孙郡守,但是他们不会因此将三人分到三个地方遇袭,那样的话,针对性就太明显了,丁家和呼延家的子弟处理起来,也非常麻烦。
组团被杀,这就正常,起码相对正常。
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丁家、呼延家和少数公孙家的子弟,将周边百里围了起来,还将内里的三万余人,驱赶到了一大块平地处。
就在此刻,乌孙郡的郡守也匆匆赶来,看到现场的各家子弟,还有游离的、晃来晃去的三大宫道士,他气得睚眦欲裂。
这一次,他直接找上了丁青莲,你可知道,本地人的情绪已经极其危险,弦都快崩断了吗?莫要再在火上浇油了。
我可不觉得,这帮蝼蚁会是火,丁青莲傲然回答,他对上李永生的时候,态度很不错,但是丁家人的尿性,一直被小家族所诟病,他又怎么可能例外?杀人偿命,本该如此。
你们简直疯了,乌孙郡守气得出言不逊,但是他的愤怒,是有理由的,昔年新月国入侵,也是因为刑罚太过酷烈,才激起了西疆强烈的反抗。
嗤,公孙未明不屑地冷笑一声,我还当你是心怀黎庶呢,原来也只是为官帽着想。
他这话真是一针见血,不过乌孙郡守也无意驳斥,在他眼里,黎庶算什么东西?死伤自然有人去关心,他担心的是官帽,你可知道,民变就在眼前?公孙未明懒得跟他多说,冲李永生一招手,永生,驳倒他。
这样的糊涂官,打倒他都不为过啊,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他盯着那乌孙郡守,一字一句地发话,新月国那叫入侵,有中土国做西疆黎庶的后盾,大家当然敢反抗,现在他们民变的话,谁能为他们后盾……新月国吗?乌孙郡守当然不敢说新月国,事实上,真神教现在西疆的存在感,都是在急剧地萎缩,只会撺掇当地土著同中土官府硬扛。
他犹豫一下,方才支支吾吾地回答,西疆民风彪悍,你们这么做……少扯那些,你自己看,李永生一指远处的临时刑场,有人敢反抗吗?真的没有,抽中死签的人,都老老实实自己走到血泊前,屈膝跪下,任由一刀斩头——反抗了也没用,反而要在死前遭受残酷的折磨,何必呢?等待抽签的人,则是一脸的麻木,看不出悲喜来。
尤其是那些抽中了生签的人,没有几个人面怀悲切,脸上只有掩饰不住的欣喜。
就这侧头的一瞬间,又是一颗人头落地,依旧没有反抗。
咦?乌孙郡守愣了好久,才忍不住又出声,麻痹的,他们以前不这样啊。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乌孙郡守长出一口气,脸上显出些不忍来,终究是无辜者居多。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公孙未明面无表情地发话,真心归附中土的人,不会列入嫌疑的。
三百颗头颅,并没有用多久就砍完了,丁家子弟站在那里大声宣布,大意为,若有人积极检举揭发真神教徒,查证属实,会得到褒奖。
紧接着,人群就散去了,还有人走上前,默默地去收取那三百具尸身。
几家子弟和三大宫的弟子见状,也纷纷收队。
就在大家都松懈的一刹那,空中蓦地出现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紧接着万千个光点,自天空中降落。
又有一面火红的旗帜,冲着李永生等人扫了过来,一个声音在空中厉喝,给我去死!邪教真君!呼延书生一抬手,就祭出了那一个绯红的小碗,不但护住了自己,还将身边的几个呼延家子弟也护住。
他扭头看一眼李永生,大吼一声,快过来!公孙未明的反应也不慢,直接掣出了定靖拂尘,蹭地蹿到了小碗后面,大吼一声,谁能伤他?丁青莲冷笑一声,抬手祭起一支长枪,郡守大人,你的大印呢?乌孙郡守祭起了大印,他只是初阶化修,但是郡守大印是中土国的气运之宝,就算挡不住真君的攻击,阻一阻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李永生则是掣出了一个阵盘,就站在那里,冷笑着看着火红的旗帜扫过来。
看得出来,邪教真君的主要目标,就是他们一行人,原因无他,这一帮人的修为都不低,应该是首脑人物。
就在此刻,一头白虎蓦地出现在空中,怒吼一声,一口就咬向那血红色的大旗。
同时,又出现一柄玉如意,重重地击向某一处虚空。
啊,有人尖叫一声,然后怒骂,丁相实你个混蛋,还没有死吗?慕容神起,有种不要走,一个浑厚的声音,爽朗地一笑,敢欺负我丁家小辈,找死!二打一,不要脸,慕容神起尖叫一声。
白虎狠狠地咬住了赤色旗帜,显然这是白虎庙的真君出手了。
这重点一击,被道宫中人接下了,而那空中的万千光点,则是被一面青色的轻纱,轻飘飘地拦在了空中。
玄女宫的化主栗娘,头上的斗笠和脸上的轻纱,都不见了去向,露出了一张美艳的面孔。
显然这是一件极为了得的道器,竟然挡住了真君的一击。
慕容神起可是老牌的真君,因为年少的时候,不见容于族中兄弟,咬牙投奔了新月国,当时信誓旦旦地发话,我会回来的,莫欺少年穷。
卫国战争的时候,他就是新月国的急先锋,当时就已经是巅峰化修了,对中土国的人残忍无比,对慕容家则是爱恨交织,曾经入主了慕容家族。
后来中土国发起反攻,慕容神起仓促逃走,据说很快就证真了,然后新月国兵败如山倒,他没有再出现在正面战场上。
据说新月国极为重视他,而他还想重掌慕容家族,所以真神教没有逼迫他改名,但是毫无疑问,他是靠着新月国的香火成神道证真的。
严格说起来,他今天趁着众人不备,猛然间出手,漫天的光点只是范围攻击,那一面火红的旗帜,才是真正的重点攻击,想要一举诛杀李永生等人。
只有这样,真神教才能挽回一些士气来。
而中土国一方的应对,则显得有些仓促了。
尤其是丁家的真君丁相实,视慕容神起的攻击不顾,直接对对方发起了攻击。
第五百五十九章 突来的传送没有谁能想到,在一群真人的争吵时,旁边还埋伏着两个真君。
慕容神起也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想的就是突然出手,诛杀几个真人,最好其中有几个高阶真人,真神教这就算扳回了一局。
对于呼延书生等人的反应,他也颇为赞赏,但越是这样,他越是下定决心,要将这帮人诛杀。
而对于李永生等人来说,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还有白虎庙的真君在一边守护。
要说真君一直在专门守护,那是扯淡,到了真君这个境界,心随意动,隔着几百里外攻击,那不过是洒洒水,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白虎庙离着这里,足有两千多里,真君必然随行了——哪怕可能离着稍微远一点。
白虎庙何庙祝在进入二郎庙的时候,曾经破碎空间直接抵达,杜晶晶当时就惊呼说,真君来了。
但是李永生看得清楚,那只是一个道器的作用,是道器在破碎空间,不是真君。
不过他懒得说,太多的时候,话多不是个好习惯。
今天猛然间遭遇真君的袭击,他心中也生出了警兆,不过他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些小伙伴,大约能挡住真君的一击。
尤其是他没想到,乌孙郡的郡守,直接祭出了郡守大印。
第二个没想到的是,丁家的真君,竟然不管不顾,直接对慕容神起发起了攻击。
你倒是爽了,但是……下面这些真人和司修的下场,你考虑过没有?总之,中土国一方应对得比较仓促,总算还好,白虎庙的真君出手及时。
至于栗化主能挡住这范围攻击,简直是意外之喜了——虽然那并不是真君的重点攻击,但是真君的随手一击,也不是一般高阶化修能挡得住的。
而且慕容神起处心积虑地隐藏半天,猛然发起攻击,那万千光点,也是打算给中土修者造成大面积杀伤的,普通的高阶准证遇到这一击,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更别说接下全部的光点。
就连慕容真君见到这一幕,都忍不住轻咦了一声,好小辈……话音未落,空中传来一声巨响,有若闷雷一般炸开。
哪里走!远处传来一声娇斥,一只红色的大手猛地抓向那一片虚空。
却是远处的丁青瑶出手了,她一个不小心,差点给玄女宫弟子造成重大损失,眼见栗化主挡住了这一击,她想也不想,一把就抓向隐藏的真君。
在她眼里,邪教真君固然可怕,但是在中土国的地盘上,还轮不到对方撒野。
更别说白虎庙和丁家的真君都出手了,她此番出手,无非是迟滞一下对方的行动,能达到目的固然好,劳而无功也无所谓。
白虎庙的战堂杭首座,见状也一刀斩出,凌厉无匹。
慕容神起不把这些攻击放在眼里,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埋伏了两名真君做接应,尤其那丁相实,根本不出手救护,直接对他发起攻击。
这种情况下,丁青瑶和杭首座的攻击虽然差了点,却给他带去了严重的影响。
慕容真君来之前,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也有一击不中,远遁万里的心理准备,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几乎在眨眼之间,就攻守易位了。
硬扛了玉如意一击,他的半个身子都现了出来,见势不妙,他就想直接遁走。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的身子猛地一顿,凭空移动了……两尺多远!别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一手,但是慕容神起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传送?所谓传送,就是将人和物跨越空间传送走,但是只传送两尺……这不是恶心人,而是说明,传送是对方发出的,硬生生挪动他一下,扰乱他逃跑的打算。
真尼玛阴险啊,慕容神起气得想大叫:这特么是谁干的?有种给我站出来!但是这时候,他根本顾不得去找元凶,只要他敢耽误半息时间,说不定整个人都走不了了。
撇开两名真君不提,玄女宫和白虎庙高阶化修的攻击,也能给他带去一些威胁,更别说现场还有若干准证,一看就不是很好惹。
所以他直接喷出一口血来,发动了真神教化血之术,这点本命精血,他还是舍得的。
然而,就算他顾不得观察谁在传送自己,他的反应还是慢了,那头虚幻的白虎死死地咬住了血色大旗,同时起前爪,一只巨大的虎爪凭空出现,重重地拍向他的本体。
空间迟滞之力!慕容神起快要疯了,他的大旗仓促间收不回来——白虎庙的这帮杂毛,这些年都修行了些什么玩意儿啊。
他身子一晃,陡然幻化成三人,化作青烟,没命地向三个方向逃去。
其中一缕青烟,被白虎拍到了尾巴,差点崩溃散开,还有一缕青烟,被红色大手挡住了去路,紧接着一刀一枪攻了过来,那是杭首座和丁青莲的攻击。
扛下这两记攻击,已经很吃力了,一柄玉如意又狠狠地打来,直接将青烟打得荡然无存。
与此同时,那白虎狠狠一口,将那面赤色大旗的旗杆咬做了两段。
冥冥中,隐约传来一声惨呼,空中的万千光点,消逝不见。
直到这时,在场的大多数黎庶才反应过来:刚才有真君在战斗?有种不要跑!何苦从远处电射而至,四下看一眼,然后才大声发话,来袭的邪教真君已经被我们击败,重伤逃遁,大家放心好了。
慕容神起真的是重伤逃遁,他化身为三,并不存在本体和分身,哪个受伤最轻,哪个就是本体,可问题是……三个化身都受创了,其中一个直接烟消云散。
这令他损失了一具炼制好的化身,但这依旧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血色大旗没有夺回来,直接被白虎庙的真君毁坏并封镇了。
这个亏他吃得更大,这血色大旗原本是他用真神教的神力祭炼而成,他的一身战力,有小半都在这面血色大旗上,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重点攻击时,悍然使出此物。
他当然想夺回大旗的控制权,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没有时间跟对方拼修为,若不是他及时放弃了争夺,恐怕已经被潮水一般的攻击淹没了。
今天这一仗,真的打得是元气大伤,没有十来年的时间,根本缓不过来,而且他还得重新祭炼兵器。
倚多为胜,什么玩意儿,慕容神起一边没命地飞逃,一边咒骂,这个时候,他就忘了自己这个真君,也是躲在一边偷袭的,主场作战都这么猥琐,真不要脸!今天他之所以吃这么大的亏,主要还是在于,他是客场作战,中土国的气运,确实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压制,要是在新月国这边作战,他才不会损失这么惨重。
不过今天损失惨重,还有一点也很关键,尼玛……到底是谁,搞了这么恶心的一个传送?使出这种阴险招数的,肯定是李永生,他原本是想着,其他人万一不敌对方真君的话,他就将这个真君直接传送到百里之外。
百里的距离,对真君而言,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不过对于在场的人来说,能争取到一点时间,就是一点时间,是可以改变战局、决定生死的。
其实李永生还有其他的手段,可以跟对方真君一较长短的,可是现场的人实在太多了,明眼的修者也不少,这么做容易暴露。
更重要的是,因为己方修者太多了,他还不能选择硬拼。
否则只那些震荡的余波,就可能带来极大的杀伤——虽然说,尚未离场的土著,会死伤得更多,但是他身边都是几大家族和三大宫的精英,那些土著的性命,怎么能与其相比?所以他能选择的最好手段,就是传送。
那么,为何只传送了两尺,这也是有原因的,传送得越远,他耗费的灵气也就越多,要知道,这可是传送真君,不是传送制修!而且在那时,丁青瑶已经使出了红色的大手,杭首座的一刀也已经发出去了,传送得太远的话,岂不是浪费了这两名准证的攻击?所以说,两尺的距离就正好,不能再多了。
至于说对方的真君会觉得自己是在恶心人,那也没有办法了,战场搏命生死一线间,他岂会考虑敌人的感受?将慕容神起赶走之后,空中的白虎口吐人言,多年不见,相实真君的修为,越发地精深了。
哈哈,一声长笑之后,空中显出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许久不见杨真君了,你的封镇之术,越发了得了啊。
不跟你多说了,我要去北极宫那边看一下,硕大的白虎变得模糊起来,未几,空中就变得空空荡荡了,连那面赤色的大旗都消失了。
摆什么臭架子,魁梧的人影见状,不高兴地冷哼一声,当人家北极宫没有真君?理论上讲,这里遇到真君的袭击,北极宫也可能遇到真君的袭击,白虎庙真君的反应,并没有错。
但是丁相实心里知道,其实自己跟杨真君不怎么对付。
第五百六十章 无独有偶丁相实和杨真君是何时结怨的,已经不可考了,要说两人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那是没有,不过两人还是真人的时候,就相互看着不顺眼。
大抵还是隐世家族和四大宫之间,相互有点成见。
两人也出手较量过,有输有赢,不过每次丁相实都会表示,我没有出全力,若是生死之战,今天肯定会赢——或者是今天你就死定了。
而杨真君总是不屑地一笑,你丁家那点家底,还是不要卖弄了,跟我四大宫比家底?这话虽然不好听,丁相实还没办法反驳,四大宫是得了仙界的道统,奉命组建道宫,哪个隐世家族敢跟四大宫比家底?反正两名真君一直就不怎么对付。
今天杨真君出手维护中土国修者,里面有丁家的子弟,然后又跟相实真君寒暄了一下,这态度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丁相实这才显出身来,跟对方打个招呼,也算是有来有往的礼节。
哪曾想杨真君找个借口,散去了空中幻化出的法身,直接遁走了。
丁相实就觉得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了,大家同为真君,我能现身,你白虎庙就吊成这样?恼怒之下,他就出口刺了杨真君一句。
真君之间的小口角,其他人是不便插嘴的,不过非常不幸的是,白虎庙三庙祝何苦在场。
何庙祝是出了名的暴躁脾气,也将自己视为享受真君待遇,闻言就出声发话,相实真君,我白虎庙忝为地主,有义务保证其他道友的安全。
丁相实不屑地看他一眼,眼神中明显地流露出凭你也配跟我说话?的意思,我们刚才战斗的时候,你好像没有出手吧?连出手机会都没逮到的小家伙,也不知道得瑟个什么。
我是没出手,何苦也恼了,索性大喇喇地发话,但是我也不太理解,相实真君为何不先护住中土修者,反而直接攻击邪教真君?要不是有玄女宫栗化主……丁相实的表情,越发地古怪了,你是在质问我吗?不敢,何真人恭恭敬敬地一拱手,还请真君大人为我解惑。
丁相实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一摆手,问你家杨真君去,你又不姓丁!何苦的脸,顿时就涨得通红,合着还是说我资格不够!好了,丁青莲出声发话了,他跟何苦相处得还算可以,少不得和一和稀泥,你也知道,我公孙家一向擅长抓住战机……其实你白虎庙也一样,不在意自身的损失。
这个回答是正解,面对真君的偷袭,还肯定是一击即走的这种,保护弱者基本上没什么意义,反倒可能令自己陷入更深的被动。
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以杀止杀,而且,邪教真君难得现身中土国,抓住战机利用主场之利重创对方,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至于说因此会造成诸多低阶修者的死伤,那是顾不上考虑了。
这就相当于两个战力相当的对手战斗,猛地发现对方露出了破绽,哪怕是以伤换伤,也要重创对方一样。
陇右丁家战斗,一向是这么铁血,事实上白虎庙在战斗中,比丁家还要铁血。
只不过这次有其他宫的道友在场,白虎庙身为地主,不得不先行回护。
呼延书生长笑一声,其实两名真君还是很相信玄女宫的战力的。
这话说得漂亮,化解了紧张气氛不说,还捧了一捧玄女宫。
你倒是会说话,丁相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除了玄女宫的化主,在场真人的战力,当属你最高了吧?他这话,又有恶心何苦的意思,不过转念一想,我堂堂真君,何必跟这些小家伙叫真?他原本就想离开的,可是白虎庙那厮走得干脆,他现身之后,巴拉巴拉说几句,然后才离开,岂不是……坐实了自己不如那厮?真君是应该高高在上,端着架子的,意识到自己有点失策,丁相实心里泛起些许纠结。
不过,真君就不能亲民了吗?我看倒也未必。
相实真君想起自己尚未证真之前,对那些端着架子的真君,除了有点敬畏,也有点小小的不服气——凭啥你是真君就可以不理人呢?说白了,中二的岁月,每个人都曾经历过,而某些曾经的天才,现在的真君,中二的时间比别人还要长很多。
相实真君决定,暂时不走了,今天我就是要体现出真君和蔼可亲的一面。
反正他是真君,他最大了,有资格任性。
不过,他的任性没有用到何苦身上,反倒是对白虎庙战堂的首座杭真人比较客气。
然后他又夸奖玄女宫的经主——这是自家人来的,以及化主栗娘。
事实上,他对栗化主的评价真不低,以至于当着丁经主的面,他就指出——你已经到了最后的积累阶段,十年之内,证真有望。
真君的眼力,谁又敢不信?相实真君对呼延书生的评价也很高,这不仅仅是他发现了此人的修为,更是因为他认出了那个绯红的小碗——此人能随身携带此宝,这不稀奇,稀奇的是,役使此宝的时候很轻松。
公孙未明被当做普通的准证来对待了,他心里十分地不甘心——可惜三长老不在,否则倒是要看看这相实真君如何评价。
然而下一刻,他就得到了三长老的消息:公孙不器在月氏郡,也受到了邪教真君的袭击。
事情发生在月氏郡火烧原,北极宫正在处理拓跋家族的手尾,拓跋家是这次行动里,处理过程最长的,北极宫弟子全在那里,还有西疆四族的一些人。
邪教真君猛地发起了偷袭,不过北极宫弟子在那里待得够久,也没什么突发事件打断节奏,在这种秩序井然的情况下,邪教真君发起攻击,也不能造成多大的后果。
更悲催的是,他遇到了北极宫的三宫主,这可是经历过卫国战争的老牌真君。
三宫主的战力一般,但是修为在那里摆着,又跟真神教真枪实弹地战斗过,邪教真君还没有出手,就被她发现了,直接开口喝破了行藏。
然后她就主动发起了攻击,而北极宫的弟子们训练有素,瞬间就结成了战阵接应。
邪教真君见到事不谐,仓促之间遁走,却吃了三宫主重重一击,以及……公孙不器的一记天机枝。
天机枝上的探查之意,并没有瞒过邪教的真君,但是正因为他发现了这个东西,所以就要忙不迭地驱除——否则的话,跑都跑不利索。
他驱逐出这道意念,用了还不到半息的时间,但是就这半息的时间,他又吃了两记准证的攻击,分别是堂主院的邢堂主、副堂主兼十方堂堂主的高真人。
这位真君受的伤,一点都不比慕容神起轻,尤其是三宫主的一击,有万载幽水的寒意,直接渗入了对方体内,起码十年之内,这位是不合适再激烈动手了。
公孙未明接到这个消息,也是与有荣焉,悄声跟李永生嘀咕,三长老不愧是我家的第一人,若是有定靖拂尘在手,他绝对留得下那个新月真君。
李永生微微一笑,待三长老证真之后,不用定靖拂尘,照样留得下那个真君。
那是,公孙未明点点头,再等我证真了,我兄弟俩联手,什么样的真君也敢斗一斗,不让丁家专美于前。
未明真人志向很高嘛,一个声音在他背后爽朗地笑着。
公孙未明是胆大包天之辈,但是听到这笑声,也忍不住一呲牙,转过身来,冲着来人恭恭敬敬地作个揖,见过真君,我所说的,只是公孙家祖训,并无不敬之意。
丁相实很随意地一摆手,他今天是执意要将好好先生做到底了,所以很和蔼地发话,不用拘束,我不会介意,我丁家也有类似的族训,以后丁家和公孙家,还要多走动。
公孙未明马上就受宠若惊了。
不过,不待他有所表示,丁相实就看向了李永生,小家伙你的阵盘很不错嘛,方便让我看看吗?刚才李永生使出传送,动静很小,但是真君眼里,是不揉沙子的。
慕容神起搞不清楚是谁干的,那是因为他面对了太多的人围攻,眼花缭乱了,而且也没有充足的时间去分辨。
丁相实在初开始,也没有注意到李永生,但是他注意到了,那时有空间道意的波动。
待到将慕容神起打跑,他就回过味来了——尼玛,这是有人把真君传送了一下啊。
是谁干的呢?他扫一眼场中各人的位置,又打问一下李永生那一块各人的来历,很轻松地就锁定了李永生。
能随身携带的传送阵盘,还是能传送对手的阵盘……真的是好东西啊!搁在丁家,也足以归入镇族之宝的类别里了。
但是这个场面,他不能生出邪心——最起码是不能露出觊觎之色,在场的修者太多,也太杂了,丁家还要得脸呢。
李永生的阵盘固然神奇,公孙家那柄拂尘就差了?呼延家那个绯红的小碗……丁相实还知道怎么用呢。
这几样宝物能抢来吗?不能!第五百六十一章 真君论道丁相实若是敢抢这些宝物,差不多也就敢抢栗化主的轻纱了。
总之,宝物都是有定数的,强求不得,尤其在这种大势力云集的地方,更不能勉强。
丁相实的意思就是,我看你的阵盘不错,赶紧双手献上,让我琢磨一下。
李永生微微一笑,抱歉,真的不方便。
这尼玛也太打脸了吧?丁相实下意识地就想生气。
不生气,咱不生气,下一刻,他告诫自己,我就是个和蔼可亲的真君。
事实上,他要强行观看对方阵盘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总会给人不好的感觉。
但是就这么被拒绝,他也有点不甘心,相实真君在阵法上,也有相当的造诣。
于是他轻咳一声,我刚才听小友说,不怕激起民变?这是他潜伏在附近,偷偷听到的,他甚至知道,这个小友姓李,别人都称其为大师,这也是他不便于直接出手的原因——此人貌似有些来头。
大师什么的,他是不会叫的,但是对方可能有些独到的技巧,交流一下是无妨的——我真的非常和善的,也是善于听取意见的。
李永生微微一笑,高压之下激起民变,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不具备普遍性。
咦?丁相实这一下,是彻底地吃惊了,那你的意思是,一般性的高压,激不起民变?没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尤其此处是中土国的疆土,可能性更低。
荒谬,丁相实冷哼一声,他很想做个和善的真君,但是对方说的这些东西,真的很挑衅他的认知,他有必要指出对方的谬误,这跟好好先生无关,知道官逼民反四个字怎么写吗?朱尔寰见势不妙,马上出声,相实真君,李大师在世情认知上,是很有一套的,您这个……何妨姑且一听?尼玛,这是观风使啊,是视七宝宗如癣疥的观风使啊,真君您这么吊,您祖上知道吗?当然,这是他心里想的话,不能说出来,否则不但观风使不爽,也会有人抢夺机缘的,但是他还要冒死暗示一下——这是大师!呼延书生见状,马上也出声附和,相实真君,李大师对本源的认知,超乎寻常,对人心的把握,也是我等要仰望其项背的。
这个真的是大实话,撇开他从李永生这里得到的好处不提,只说对西疆这些家伙制定的围剿计划上,李永生也是算无遗策。
咦?丁相实不怒反喜,果真如此吗?果真如此,杜晶晶出声发话了,天机殿无心真君,就很欣赏李永生的世情之道。
那家伙心都凉了,也懂世情?丁相实不屑地哼一声,然后一抬手,就裹住了李永生。
想一想之后,他又将杜晶晶、朱尔寰、呼延书生、丁青莲和栗娘裹了进来,寻一个地方,咱们坐而论道。
嗖地一声,他带着人就飞走了。
丁青瑶气得咬牙切齿,左右看一看,也跟着飞了过去,你们注意戒备!她前脚才飞走,后脚何苦和杭首座也跟着飞了过去——真君论道啊,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丁相实没有裹着大家飞很远,也就十来里地,不让一般的人窥探便是了。
至于后面跟来的人,他也没有在意——敢跟来的,那都是有渊源的,没有渊源的,也不敢跟来挑衅真君,他有这个自信。
所以他看都不看后面的人,寻一个平坦的地方,将人放下,然后发问,你不认可官逼民反吗?李永生一抬手,放出一个座椅来,舒舒服服地坐下,才笑眯眯地回答,活不下去了,才叫官逼民反,现在……是活不下去吗?现在不是活不下去,朱尔寰很热情地献上了他的狗腿,其实二十多年前,西疆比现在惨多了,现在起码饿不死人。
丁相实讶异地看他一眼,丁家可是二郎庙的护法,非常明白朱主持是什么人,你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巴结对方呢?相实真君终究是真君,没有纠结于这些细节,而是直接从储物袋里放出了桌椅,招呼人坐下,又摸出了一些瓶瓶罐罐,轻声吩咐一句,青莲……泡茶。
丁青莲苦着脸走了过来,他可是堂堂的准证,在丁家的地位都非常超然,现在竟然……成了端茶倒水的小厮?不过来的人里,除了李大师,也都是准证的级别,不算玄女宫杜晶晶的话,也只有二郎庙的朱主持,会让他觉得有点耻辱。
在他烧水之际,丁相实盯着李永生,出声发问了,饿不死人,就不会官逼民反?没错,李永生点点头,这是中土的国民特性,感染了其他族群。
感染之类的词,丁相实是第一次听说,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其中的意思。
细想一想,他认为小家伙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二十多年前,中土出现了大饥荒,甚至还有人饿死,但是大家都知道,那是跟新月国一战,耗尽了国力,所以竟然没有出什么乱子。
要知道,当时也正值先皇大清洗的高潮,若是有人别有用心地发动,肯定会从者云集。
中土的国族,确实都是忍受力极强的,有活下去的希望,就不会造反。
丁相实忍不住点点头,也是,现在条件好了,反而有亲王兴风作浪。
所以说,民变需要个契机,李永生淡淡地发话,除非物质极度匮乏,导致民不聊生,否则的话,必须要有心怀叵测的人来主使,得有一个核心势力。
嗯,相实真君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说,有吃的就不会造反,不过,胡畏族之类的家伙,可不是那么好满足的,而且……他们身后还隐藏着邪教势力。
事实上,高压政策一般不会激起民变,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恰恰相反,当高阶政策开始放松、环境开始好转的时候,才更容易出现民变。
这话一出,何苦的眉头就是一扬,他不认可这个说法。
但是令人奇怪的,他居然硬生生地按捺住了发言的欲望,眼中满是思索。
永生这话,似乎有些道理,难得地,栗化主居然出声了,西南边陲诸多小国,灭佛日久,人们只敢忍气吞声,一旦放开佛禁,直接推翻了王室。
这是百余年前的事,玄青位面也是有佛教的,不过影响力很小,就局限在中土国西南的几个小国——要不然李永生也不会笑话何苦是和尚。
这佛教修的不仅仅是香火成神,也修自身,甚至灵修和苦修的意味更浓一些,而且那些修香火成神的,也是不修今生修来世,对道宫的影响有限。
所以中土道宫对佛修,相对宽容一些,不过也是不准他们入中土,就将他们限制下西南边境之外。
后来这些小国兴起了灭佛的行动,还有些佛修逃到了中土。
中土官府是最擅长以夷制夷了,别人家乱,总比自家乱强,所以他们收留了那些佛修,但也不让他们传道,只是将他们圈定在一个区域里活动。
后来有西南小国觉得,佛修并非一无是处,其实劝人行善和忍受磨难修来世,都是朝廷需要的,对国家有益,于是尝试放开佛禁。
这一放开就不得了啦,仅仅十余年的时间,佛修就强势崛起,最后直接推翻了王室,建立了佛国。
搞佛禁的时候,佛修和信徒们都咬牙忍着,再多的屈辱,也安慰自己一句修来生。
但是一旦放开佛禁,佛修和信徒成为合法的存在,他们就想起了以前的屈辱,自然会要求更多的权益,一来二去,战争就爆发了,然后……建立了佛国。
人们对苦难的忍受能力,是相当高的,但是一旦有了希望,忍耐力会变得极为脆弱。
就连号称与人为善的佛修,都不例外,十几年前西南边陲的摩擦,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连鹰成名后高升,就因为这个局部小摩擦。
而摩擦的起因是什么呢?是佛修想要争夺中土国几小块地方的管理权——当初西南灭佛,他们逃到中土来,就被限制在这几块地方生活。
等到佛修建立佛国,有了基业之后,就来跟中土国说,这些都是我佛修的地盘,不能归你来管理——我们可以奉中土为主,但是这管理权得给我们。
先皇肯定不会答应,双方就此发生了摩擦,西南几个小国,组成联军讨伐中土。
小国讨伐大国,那真是玩笑,中土随便拉出一个郡来,都可以完爆这几个小国。
所以,就算连鹰等人不学无术,把好好的一手牌,打得跟屎似的,多死了很多人,但是也成功地打消了那些小国不切实际的想法。
玄女宫位居南方,对这场战争再清楚不过了。
栗化主话音刚落,呼延书生忍不住出声,咦?果然是如此啊,重压未必会生出民变,反倒是释放压力的过程,非常危险……李大师对世情的观察,果然通透。
相实真君皱着眉头,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第五百六十二章 事无绝对面对栗化主和呼延准证的附和,李永生微微一笑,心说地球界两极的苏联,在重压之下穷兵黩武,也没有垮掉,反倒是改革开放之后,一夜之间崩溃。
什么迈瑞肯的中情局,什么华尔街的陷阱,那都是小说家言,真正的原因就是,在突如其来的改革中,压力被彻底释放了出来,很多人又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出问题才怪。
压迫,忍着忍着就习惯了,爆发,总是在希望到来的时候。
相实真君沉默良久,才站起身来,冲着李永生重重一揖,多谢了,原来世情之道,本该如此去体会。
丁青瑶虽然已经脱离了丁家,但是见到自家真君如此郑重其事地行礼,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相实真君……你?丁相实今天执意做个好好先生,但是身为有见地的真君,他不得不承认,今天自己确实有所收获,谦虚使人进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推崇你为大师了。
丁青莲却是一脸的斯巴达,真君,您这唱的是哪一出啊?他也听懂了李永生的话,承认此人说得确实在理,但是相实真君……您好歹也是真君,这么客气真的好吗?李永生对他们的反应,并不奇怪,信息爆炸不是吹出来的,虽然相对玄青位面,地球界算是个低武甚至是科技位面,可是那里的信息量,完爆玄青位面好几条街。
朱尔寰却是听得心花怒放,对嘛,这才是观风使该有的风采嘛,那现在看来,咱们对这些真神教徒,还是太良善了呢。
杜晶晶却是愁眉紧皱,有没有搞错,那以后岂不是只能严不能松了?这个倒是无妨,呼延书生摇摇头,打算放松的时候,有所提防、准备好章法便是了……李大师,我说得可对?天可怜见,想当年呼延书生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是睥睨西疆目无余子,现在虽然修为回来了,心境也依旧,但是对上李永生的见解,竟然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李永生微微一笑,这就是另一个话题了,其实很多时候,你并不知道自己打算做什么。
他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因为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比刚才的话题小,甚至更大。
丁相实看他一眼,想了半天才发问,照你这么说,顺应本心,其实也是未必正确的?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突兀,跨越度极大,实则不然,这是一个很有代表性的问题。
大多数修者,讲的就是顺应本心,想要追求大道,那就是认定目标之后,遵循自己的本心去修行。
这就是相实真君问题的根源所在了:你说修者连自己的本心都不知道,还说什么顺应,说什么修行,这不是扯淡吗?咱不带这么狡辩的,李永生苦恼地皱一皱眉头,相实真君,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问题,您不会体会不到吧?丁相实哈哈一笑,我当然知道是有区别的,不过,咱们不是坐而论道吗?你只管说。
李永生苦恼地摇一摇头,这个问题说起来,就太大了。
没事,众人齐齐出声,你只管说,我们有耐心听。
何苦和丁青莲,是唯二没有出声的修者,但是他俩也绝对不反对听李永生论道。
李大师之类的称呼,他们不怎么常说,可是他们非常确定,李永生说起事情来,绝对有独到的见解——哪怕是大家未必认可,但是听一听,肯定会有收获。
啧,李永生苦恼地咂巴一下嘴巴,这个话题实在太大了,三天三夜未必讲得完。
再加上可能遇到的辩论——其实是肯定会遇到,他估计半个月都未必讲得完。
于是他索性别出机杼,这么说吧,我问你们一句,修者顺应本心,就该是无拘无束的吗?那当然了,就在别人还在思索的时候,公孙未明就想也不想地回答了,若是有所制约,何来本心一说?说完之后,他冲李永生挤一下眼睛:怎么样,我这个配合不错吧?李永生并不相信,这厮纯粹是配合,倒是夹带私货的嫌疑很大,未明准证行事,一直就比较肆无忌惮。
不过有这个回答,他的话题就可以展开了,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认为,顺应本心并不是无所顾忌,比如说我们不能肆无忌惮地不敬尊长,不能心安理得地欺师灭祖。
李大师,这话却是不对了,公孙未明似乎跟他飙上了,他正色发话,人之所以为人,这些基本的道德准则,是必须有的,否则的话,根本不能称其为人……这跟本心无关。
李永生懒得跟他辩论,只是直接发话,这些道德标准,其实是后天培养出来的,像慕容一族,曾经有父死娶母的习俗,搁在国族,这不是违逆人伦的大罪吗?其实父死娶母的习俗,不光慕容一族有,高红族也是如此,甚至可以说,倒退几千年的话,中土国族里都有过类似的例子——其时民智未开,不知廉耻罢了。
眼下刚刚族诛了慕容家族,李永生就拿它来举例子,不外是彰显自家行动的正义性。
这个例子一出,公孙未明顿时哑口无言。
不过,这厮也不忘记又挤一挤眼睛:你看,我配合你配合得多好!李永生也懒得理会这厮,而是正色发话,所以说,从来没有绝对的顺应本心,不受任何约束的顺应本心……那本来就是没心,何来本心一说?呼延书生马上就举一反三,充分展示了他敏捷的才思,那么有些异族父死娶母、不敬尊长,却敬畏神灵,这是道德观的差异导致的,所以……他们也可以顺应本心?蝼蚁鸟畜的本心,岂能跟人的本心相比?相实真君冷哼一声,大多数的中土人,都有很强的优越感,他身为真君,更不例外。
李永生发现,这话题快控制不住了,忙不迭地拉回来,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谁能告诉我,道德是怎么出现的?这个问题很简单,却又直指根源,丁相实轻笑一声,微微颔首,常听说你对本源有所研究,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其实,这就是典型的装逼了,反正他不说答案,别人也不能指责他。
大家沉默了好一阵,没有人出声,在这种场合里出乖露丑,传出去会笑死人的。
李永生见无人回答,索性笑着站起身,那今天就谈到这里好了。
他对传道解惑的兴趣不大,尤其是现在,这个话题不宜深谈。
众人相互看一看,都看到了别人脸上的意犹未尽——正听得高兴,你怎么不说了呢?但是这个问题,也真的不好回答,这么多高阶修者在场,回答错了,是要闹笑话的。
于是大家的目光扫来扫去,又集中到了公孙未明的脸上,只有此人是不怕被笑话的。
未明准证见状,直接毛了,尼玛,你们这啥意思啊?大家都不想出乖露丑,这我理解,但是……合着就该我秀智商吗?他眼皮一耷拉,爱是谁就是谁吧,爷已经配合过一次了,这次说成啥都不说话了。
相实真君见状,有点不开心了,他觉得还没讨论到精要处,怎么能就这么不说了呢?于是他出声点名,书生真人才思敏捷,想必对道德的起源,应该有所了解?他刚刚才当着大家的面夸过对方,这个真君的面子,你该给我吧?呼延书生很干脆地摇摇头,我对世情之道没有研究,听一听可以,不懂的也敢提问,但是真的不敢发表见解。
开什么玩笑,你丁家有这么多人在场,你不去问他们,反来问我,合着我姓呼延的就该丢人?相实真君脸上有点挂不住,可是呼延书生自称没研究,他也不好叫真——人家都承认自己无知了,他还能怎么办?他眼光又一扫,发现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只能盯住朱尔寰了——喂,该你说了。
丁家是二郎庙的护法,也曾数次庇护二郎庙,你总该牺牲一下吧?然而,朱主持只能回报一个歉然的微笑。
说实话,朱尔寰虽然地位尊崇,但是在眼前这样一帮修者面前,他是不介意丢人的——无非就是猜错了嘛,不懂,有啥呢?但是他看得分明,李永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那么,为了讨好观风使,为了自己的女儿,他也不能再冒头了。
还是我来吧,丁青莲见到自家真君这副模样,只能心里叹口气,可怜他也是丁家响当当的准证呢,道德的起源,应该是为了维护秩序吧?李永生愣了一愣之后,才笑着点点头,这么说也可以,但是……不够精准。
就在这时,杜晶晶出声了,是为了制定规则,定义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好规范行动,对吧?她这算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了,对自己的判断,就多了几分自信。
反正就算说错了,也不打紧,准证都猜得不准,她这个小小的初阶真人,猜错也无所谓。
李永生笑了起来,你这说的是道德的作用和目的。
就在这时,丁经主猛地出声,按你这么说,道德的起源,应该是敬畏。
第五百六十三章 在祀与戎李永生冲着丁青瑶,笑眯眯地伸出一个大拇指来,果然不愧是玄女宫的经主。
虽然说得不全,也是相当凝练了,我个人认为,道德的起源,在于敬畏和……希望!妙啊!两人一拍手,齐齐地叫了起来,不是别人,正是呼延书生和公孙未明。
相实真君则是微笑着颔首,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模样。
但是杜晶晶完全听不懂,她皱着眉头发话,永生……李大师,你这机锋,我真的不懂,能说得明白一点吗?杜执事其实不怕丢人,现场除了她和李永生,其他人都是准证……甚至是真君。
不懂就问,也是她的行事风格,其实到了真人这个层面之后,已经没必要不懂装懂。
何谓悟真?那是领悟到了一些大道真谛,想加深对真谛的领悟,不懂装懂……合适吗?这譬如混沌初开,首分阴阳,其次生出五行,五行生万物,李永生笑着回答,混沌初开,一切都是只分阴阳……道德不在五行之列,但是它的出现,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杜晶晶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你如果能好好说话,咱们还是朋友。
就在这时,栗化主出声了,永生,解释得细一点。
这位可是永馨名义上的师尊,等闲不开口,一旦出声,李永生不能不卖面子。
他的眉头皱一皱,缓缓发话,其实也很好解释,八个字: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杜晶晶的眼睛眨巴一下,这八个字,就是道德起源吗?唉,李永生无奈地叹口气,你若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
好了,你可以慢慢体会,相实真君出声发话了,这八个字,委实精辟。
丁青莲一看,就知道自家真君有所收获了,今天的论道,先到这里吧。
相实真君没有说话,倒是呼延书生冲着李永生一拱手,佩服,李大师不愧为大师,对道之本源的理解,真的令人敬仰,五行本源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世情的本源……这算是理科僧对文科僧的钦佩吗?你刚才不是说,自己不懂的吗?公孙未明狠狠地瞪他一眼。
李永生第一次跟真君的论道,就在这一眼之后结束了。
其实这个机锋,后来很久都没有标准答案,也算是各花入各眼了。
两天之后,公孙家的子弟,押着五十名死囚来了,同来的还有公孙家五十名战修。
乌孙郡的郡守听说公孙家又有大部队赶来,脸都变得刷白了——他虽然装聋作哑装疯卖傻,但是自家地盘上被杀害的国族人出自哪里,他不可能不清楚。
现在对方可能又运了死囚过来,他能不着急吗?于是他很干脆地表示,那啥,你们有什么想法,咱们可以沟通,千万不要乱来——我们现在的压力,真的已经很大了啊。
丁青莲皮笑肉不笑地表示,我们当然不会乱来,就是维护一下西疆的秩序。
接下来,西疆又有零星的国族人被杀的事件发生,整个西疆,陷于一片腥风血雨中。
但是事实上,联军的目标早就转移了,转移到了中新边界上。
这也是大家早先就定好的策略——在去新月国之前,先把西疆搞得风声鹤唳。
这个计划实在操蛋了一点,也血腥了点,但是却非常有用。
一来,能打压真神教在西疆的发展,二来,能混淆视听。
若是在族诛拓跋氏和慕容氏之后,联军直接去新月国抢劫的话,新月国肯定早就严阵以待了——祸害完中土,你们肯定就要祸害新月国了嘛。
但是族诛了这两家,联军还在中土国制造腥风血雨,那就说明,联军目前的打算,是先整顿一下中土国的秩序。
这种整顿,肯定是新月国不愿意看到的,多年的渗透工作毁于一旦,损失惨重,而他们并不能做出太激烈的反应——条件不允许,他们只有摇旗呐喊的份儿。
不过,这么说也不准确,他们其实派了两名真君来制造混乱,想以最小的代价,制造最大的混乱,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两名真君都铩羽而归了。
总之,新月国做了他们该做的,现在中土国忙于整顿内部,他们虽然也很关注,但是更大的心思,是放在如何给中土国添堵上了。
所以说,当中土国这帮人,悄悄地潜伏到中新边界的时候,新月国竟然没有觉察到。
进入新月国的队伍,分为了两支,一支是由公孙家和西疆四家族组成,另一支,则是彻彻底底的丁家子弟组成。
虽然丁家自视很高,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另一支队伍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是真要论实力,还比他们高出很多。
不过这并不重要,一旦打起仗来,实力仅仅是一方面,还有技巧、配合、勇气以及……运气之类的因素。
丁家对自家的子弟,还是很有信心的。
与此同时,双方都向对方派出了观察员,以保证大家在新月国内作战时,可以相互配合。
两支队伍,一支三百人,一支两百人,在入夜时分,悄然地越过了国境。
李永生当然没有越境,他待在了国境线一侧十余里的地方,等待接应那些抢劫犯。
应大家的要求,玄女宫和北极宫也各派了两百弟子,在这里接应,白虎庙的人少一点,不过战力并不差,客堂张首座是高阶真人,随行的还有三名真人和六名高阶司修。
白虎庙的大部分心思,还是用在了维护西疆的秩序上,能派这十个人来,一来是要尽地主之谊,二来也是防备真神教跨界追来,白虎庙能理直气壮地截击对方。
事实上,第一档双方遭遇,白虎庙亮出名号,真神教很可能会悄然退去——这就是名正言顺的好处。
另外两大宫的旗号,可起不到这样的作用。
玄女宫负责接应的人,是经主丁青瑶,因为出击队伍里,有丁家的族人,她当然要上心,至于说栗化主,则是带着另一批弟子,在西疆帮着白虎庙维持秩序。
等那五百人进入新月国之后,接应的人没了事情做,还不敢暴露目标,能做的就是找个隐秘的地方,低声聊天了。
丁经主直接找上了李永生,你跟相实真君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李永生笑着回答,有些东西,懂了就是懂了,不懂的话,解释也没用。
丁经主气得差点鼻子冒烟,不过正好北极宫堂主院的邢堂主走过来,笑着发话,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话果然精妙,真的是敬畏和希望。
丁青瑶并不怕他,两人身份仿佛,邢堂主可知,希望何解?道德不仅仅是规则,还代表了对秩序的向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邢堂主笑嘻嘻地回答,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三宫主说的。
听到他搬出真君来,丁青瑶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她还是要嘀咕一句,道德是要让人懂得廉耻。
下一刻,她转移了话题,李永生,你怎么不进新月国?你的战力可是很高的。
我倒是很想进去,但问题是我是观风使啊,不能随便挑唆下界发动战争,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很无奈地回答,朱主持也没去啊,大家希望我俩坐镇后方,救死扶伤。
哦,我倒是忘了,你医术惊人,丁青瑶微微颔首,我还以为你胆小呢。
丁经主,一开始就是你丁家的真人在找我麻烦,李永生叹口气,一摊双手,我自问没什么对不住你的,你总这么针对我,不好吧?呵呵,丁青瑶轻笑一声,脸上并无不悦的表情,反而是饶有兴致地发话,我其实就是有点生气,你弄到了万载幽水,却没给我留下多少。
那我也不能不给别人治病不是?李永生无可奈何地翻个白眼。
丁青瑶叹口气,又摇摇头,其实你给出的价格,我也不是很满意,但是相实真君还很欣赏你,这真的让我挺苦恼的。
我也很苦恼,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此番他们若抢劫灵石得手,我估计,还有人会对万载幽水感兴趣,没准……会继续涨价。
万载幽水对于克制邪教神火,有相当好的效果,以前西疆的家族用得少,但是灵石能供应上来,又有货源的话,这些土豪肯定不介意多买一些。
你这小家伙,越来越会做生意了,丁经主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接应的人并没有等多长时间,三天之后,就有第一批伤者送了过来——这是一场仓促的遭遇战导致的,为了藏匿行踪,呼延家族一行人,不得不硬碰硬拿下了对方。
对方甚至没有来得及通过神术来通知其他人,那么,胜利者肯定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紧接着,就是喜讯频传,两支队伍横扫了所遇到的庙宇。
收获肯定是有的,但是没人往后方报,倒是有源源不断的伤者被送了下来。
接应的这些人,也没想着要分润什么,不管是玄女宫还是北极宫,无论是李永生还是朱尔寰,大家就是想帮着救护一下中土国的修者。
大是大非面前,个人利益真的不重要。
第五百六十四章 邪教真君转眼之间,中土修者进入新月国,已经九天了。
送到后方的修者,也达到了四十多名,还有七具尸体,而中土修者已经前出了五百余里。
不得不说,这一次越境抢劫,是极为成功的,要知道,新月国的庙宇,比中土国密得多了。
千余里的战线上,最远的地方,深入了五百里,这其中起码有五十座庙宇。
收入什么的,暂且不提,单看只死了八个人,就横扫了这么一大片区域,绝对是巨大的成功——之所以只有七具尸体,是因为一具尸体化为灰烬了。
不过似乎,也就这么大的结果了,前方的两支队伍已经表示,消息封锁不住了,再有一两天肯定要回撤了,希望后方做好接应。
事实上,北极宫和玄女宫在西疆,也不会待太久了,再有月余,大部分主力就要撤回。
不过真神教的反击,来得比大家想像的要快一点。
一天之后,正午时分,接应的人正在打盹,李永生和朱尔寰正在帮着疗伤,猛然间,天际的地平线上,风沙滚滚。
这是……沙尘暴吧?负责观察的修者犹豫一下,大声叫了起来。
白虎庙客堂张首座一看,脸色就是一变,坏了,他们被沙王缠住了。
新月国的真君,一般不称为真君,而是称作王,或者是神子。
沙王是新月国赫赫有名的真君,而且他本身,就是一个大型部落之王,这就是要职称有职称,要实力有实力,还自带基地的这种。
这厮的地盘,跟中土国并不接壤,但是他屡屡跨过其他人的地盘,来中土国肆虐,在西疆说起新月国沙王,那都是大名鼎鼎的。
赶快报给后方!丁青瑶和邢堂主的脸色齐齐一变——沙王可是有众多小弟的,而且也不在意跨境攻击,中土国必须得请出真君了。
相较他俩,张首座更干脆,直接放出了顶级的求救焰火。
北极宫十方堂的高堂主更是召集起了弟子,没穿道袍的出列,前往新月国接应。
中土国黎庶对四大宫有些诟病,比如说什么高高在上之类的,但是凭良心说,道宫弟子对上真神教,那真是不含糊。
关键时刻,甚至敢跨境营救——至于说后果,以后再说就是了。
不用了,高堂主,张首座沉声发话,他的面色凝重,沙王党羽众多,更是邪教宣布的神选真君,跨境接应前,要先搞清楚情况。
新月国以教立国,但是国内也有浅信或者不信教的,像慕容神起,这就是个浅信的真君,他只是无处栖身了,才留在了新月国。
而只有真正的狂信徒,才能成为神选真君,他们的地位,比其他的真君要高出不少。
比如说,神选真君有资格挑起一场边境摩擦。
六大家族进入新月国抢劫,可能会激得沙王暴走,追杀时直接越过国境线——他不怕承担后果。
当然,他也可能会不越过国境线,不过北极宫的弟子真敢跨境接应的话,就算是授人以柄了,沙王不但能理直气壮地越过国境线,还可以在中土国展开报复。
事后,他还能将责任推到道宫身上。
国际声誉这玩意儿,说它有用,是真的没啥鸟用,但是说它没用?也不尽然。
白虎庙也不是真的害怕沙王越境,身为道宫里最能打的一支,根本不在乎这些。
但是擅起战端总是不好,给黎庶带去损失也不好。
所以张首座建议等等看,如果真的有必要出手,再出手也不迟,两家相隔不过七八十里了。
三大宫和丁家对此处,还是相当重视的,警讯才一发出,丁相实和三宫主就在空中现身了,冷冷地看着远处的风沙。
几息之后,相实真君脸色一沉,冷哼一声,混蛋!真君的感知能力,要比真人们强很多,不过很快地,大家就知道,为什么相实真君脸色这么难看了。
被沙王追杀的,正是中土进入新月的队伍,不是一支,而是两支。
大家事后才知道,两家打算联合做最后一票的时候,遭遇了大批真神教修者的埋伏,众人交互掩护,冲着国境线狂奔。
那份凄惨就不用说了,最糟糕的是,距离国境线几十里的时候,沙王猛地现身了。
依着大家的分析,沙王原本是不想出面的,大欺小这种事,传出去并不好听。
但是冲进新月国抢劫的这帮中土修者,实力真的是太强了,超出了新月国的想像。
想一想就知道,这些人里不但有丁家的巅峰战力丁青莲等人,还有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这种妖孽级别的巅峰真人。
这样豪华的阵容,哪怕在中土国想凑起来,也不是短期内能办到的,新月国低估了对手,设伏不成,反倒是损失惨重,然后一路围追堵截。
眼瞅着中土人就要溜回国境线了,沙王也顾不得要面子了,于是悍然出手,要在他们逃回中土之前,强行将人留住。
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令相实真君睚眦欲裂,更过分的是,沙王带来了大批的好手,疯狂地围攻中土修者,而他本人,却是背着手站在空中,好整以暇地观战。
若是有中土修者想逃离战场,他就抬手扬起一股风沙,将人卷回去。
中土的修者抢劫队伍,冲到了距离边境线约十余里的地方,是无论如何都冲不过去了,真神教徒们不要命地疯狂扑上来,沙王也频频出手,死死地将人拦住。
可是偏偏地,他不下杀手,一边出手,一边好整以暇地侧头看向边境线那边。
中土国一侧,北极宫三宫主和相实真君立在空中,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幕。
沙王见到他俩的模样,故意放声大笑,哈哈,小老鼠们偷了东西想跑,天下哪里有这般好事?我身为真神神选王者,不屑出手惩治你们,但是想跑……那是不可能的。
说完之后,他还挑衅一般看向中土国的两名真君,想接应这些恶心的小虫子吗?那你们越境过来啊。
卧槽,相实真君狠狠一咬牙,这情景实在恶心透了,他身为丁家的真君,远远地看着自家子弟被人围攻和屠戮,怒火直冲顶门。
相实真君稍安勿躁,他的耳边,传来了一丝细细的声音,却是北极宫三宫主所发,此人是邪教教选真君,身边可能带着真选教旗。
真选教旗?相实真君苦恼地一呲牙,他对真神教也相当熟悉,哪里会不清楚这玩意儿的威力?真选教旗能够加持邪教教徒的战力,跟请神术有点类似,但是还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想一想就可以知道,当一个真君的战力被加持,会成为多么可怕的存在。
但是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了许多了,看到自家的一名子弟被邪火击中,燃烧了起来,发出痛苦的哀嚎,他一咬牙,我是没时间等了,三宫主,我去跟那厮拼命,其他人,还是要劳烦你接应了。
中土国的修者对上真神教修者,根本就无须动员的,丁相实虽然是真君,明知对方等在那里,可能有后手,他也无惧上前拼命。
正经是北极宫的三宫主,不合适越界同他联手杀敌——道宫中人进入真神教的地盘,那可是几近于宣战了,尤其是她还是道宫的真君。
所以她在边境线上接应才是正理。
然而,三宫主的担当,也远远超过了丁相实所想,她很干脆地表示,你稍等一下,待到白虎庙的真君赶到,我也去新月国的地盘上踩两脚,看他能奈我北极宫何!彪悍啊,这才是四大宫真君的做派——我不想去你新月国,但是你在边境线上屠杀我中土修者,却是我不能容忍的。
其实这些所谓的规矩,说来说去,还是要靠实力来维护的,有实力,你就可以定规矩,没实力,再说什么规矩也扯淡。
相实真君心里也佩服这女人,不过下一刻,他又是一愣,我去,那是布瑞藤的血修?布瑞藤是玄青位面的强国之一,比中土国那是不如,但也差不了很多,它跟新月国的关系时好时坏,出于地缘政治的考虑,这些年跟新月国走得比较近。
反正这个国家没长性,很多国家都称它是搅屎棍。
布瑞藤的血修出现在这里,那就是说,丁相实一旦跨界,在国际舆论上,就不占优了。
当然,他只是隐世家族的真君,不需要对此看得很重,但是北极宫三宫主跨过国境线的话,可就热闹了。
大不了让那厮死于意外,三宫主面无表情,她的声音却是细细地传来,非常坚定,战场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要不然,你还有别的办法?相实真君刚才只顾生气了,猛地听她问,是否还有别的办法,顿时脑中一亮,想到了一个人。
他四下一扫,就找到了李永生。
正好,李永生也看向了他,同时很隐秘地亮一下手中的阵盘,挤一下眼睛。
相实真君不动声色地微微点点头,同时传声给三宫主,准备一下,沙王可能要冲过国境线,记得全力一击。
你……说啥?三宫主一脸的愕然。
第五百六十五章 斩真君不怪三宫主疑惑,她怎么看,也看不出沙王有冲过国境线的必要。
当然,必须承认的是,沙王这厮一向冲动,又是神选真君,冲过国境线不止一次两次。
但是现在他将中土修者死死阻拦在边境线上,又有布瑞藤的血修在一边看着,他吃多了撑的,冲过中土国的国境?更别说,他可能还拥有真选教旗,一旦过了国境线,真选教旗的威力会大减,而道宫却是多了主场之力。
三宫主此前在月氏郡火烧原,并没有见到乌孙郡迎战慕容神起的场面,只知道慕容神起被重伤了,不过她在月氏郡,也伤了邪教的一名真君。
战斗的过程,她听说了一些,却不知道李永生有传送真君的能力。
所以她很好奇,相实真君你这是……气得糊涂了?看那小家伙,丁相实冲李永生努一努嘴,这家伙有办法,他已经打算动手了。
咦,三宫主不动声色地看去,然后就是一愣,他塞个阵盘给朱尔寰做什么?大约……大约是实力有点不济吧,相实真君不动声色地摸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青色物件。
不管别人再怎么称那家伙为大师,但是实力不济就是不济,沙王目前距离边境线都不止十里,想要将其传送到中土这边,肯定需要不少的灵气——这是传送真君啊。
朱尔寰的实力虽然也一般,但好歹是高阶真人,这修为应该是够传送一段距离了。
殊不知,他真的想错了,李永生的修为虽然不高,体内灵气却十足,将真君传送个百余里,不在话下。
他之所以不出手,是因为他观风使的身份,这场发生在边境的大战,肯定会引起新月国的高度关注,他若是一出手,被对方推算出来身份,那就难免尴尬。
前些日子他暗算慕容神起的时候,就不存在这一层顾忌,因为那是中土国内发生的事情。
反正将阵盘交给朱尔寰,他也很放心。
朱主持却是激动了,我勒个去,我这就是要……传送真君了?观风使递过来的阵盘,他不但信心十足,而且,他也亲眼见过的其威力的。
这尼玛简直……不要太过荣耀啊,朱尔寰看一眼空中的两位真君,发现他们已经有暗自蓄力的样子,少不得依着李永生的法子,用神念锁定沙王,灵气迅猛输入了手中的阵盘。
走你~~沙王也感受到了两名真君的杀气,毕竟双方距离不到二十里,对真君来说,这点距离跟面对面也不差多少。
但是他还真不将两人放在心上——你俩敢动手,我身上的真选教旗也不是吃素的。
而且我这边,可是有布瑞藤的血修,你们敢主动越境破坏和平,得考虑后果。
沙王为了堵住这一伙来自中土的异教徒,也是很下了功夫,而且他还真没想到,这群匪徒的战力,强大到令他震撼,新月国在仓促之下迎敌,付出了血淋淋的代价。
只想一想昨天的那一场埋伏,就能说明问题,他以为能将对方一举擒获——起码也能把人打散,接下来就好抓捕了。
哪曾想,这群匪徒竟然发现了埋伏,强行冲破了包围圈,己方一路围追堵截,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条真神信徒的性命。
中土国的这帮异教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竟然敢在新月国里兴风作浪?自打中新战争后期,中土国不得不撤兵之后,还没有听说过,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进犯新月。
这是谁给你们的胆子?他现在将人拦在边境线上,就不想一鼓作气地拿下,而是要细细地炮制,他自己不出手,也是要培养己方修者的信心——中土国的一帮杂碎,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这些人想跑,那是做梦,他不会答应的。
中土国的真君想救援?那随便啊,有种你越过边境线试一试。
你敢隔着边境攻击,我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想得很好,感受到两名真君的杀气之后,他不怒反喜:动手啊,求求你们了,动手啊。
下一刻,他就觉得一股力量束缚住了自己,他想也不想,直接祭出了真选教旗。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好像……失败了?当然失败了,传送是空间的传递,在这期间,外力可以破坏传送,被传送的人,相当于是在虚空中瞬移,却是很多手段不能施展。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丁相实和三宫主的夹击。
两名真君,近在咫尺。
中土国入侵啦,他大声喊了起来,中土国大举入侵啦……咦?他一眼就看到,身子下方,是中土道宫排列得十分整齐的战阵,他是如此地吃惊,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第二次激发真选教旗。
去尼玛的,丁相实想也不想,一道青光打了过去,迅疾无比。
在青光及体之际,沙王终于第二次将真选教旗激发了。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青光打在他身上,直接令他的身子一僵。
能让丁相实提前准备,用来攻击真君的物事,那真不是一般的货色,这是大名鼎鼎的辟邪神雷,对中土的真君,都能造成相当的伤害,对上真神邪教,威力更大。
这也算陇右丁家压箱底的宝贝了,镇族之宝,相实真君此次带它来,就是想要诛杀一个真君的,在丁家的荣誉簿上,再添上一笔。
当然,这只是想一想罢了,真君……真的很难杀的。
比如说慕容神起偷袭的时候,他甚至没来得及摸出神雷来激发,战斗太短暂了。
但是,梦想总是要有的,要不然跟咸鱼有什么区别?不过沙王想的不是这个,他想的是:握草……真选教旗的加持呢,去哪里了?然后他才意识过来,我去……这是不是进了中土?真选教旗上,传来了加持之力,但是这加持之力来得是如此缓慢,如此地迟滞,而且……断断续续的。
紧接着,又是一道惊雷,在他身上炸响,却是三宫主的攻击到了。
北极宫三宫主擅雷法,而且是寒水之雷,不光是有令人僵直的雷法,还有水之柔韧和寒冷。
尼玛,这好像……真的是越界了啊,在身子不由自主向下掉的时候,沙王如此想。
不等他想更多,一道亮光在他面前一闪,他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将他的身子斩做了两段。
出刀的是北极宫堂主院的邢堂主,也是高阶真人,斩杀真君,是任何一个准证梦寐以求的业绩。
若是正面搏斗,他没有任何斩杀沙王的可能,尤其是对方使出真选教旗,获得加持之力之后。
但是他早早就得了三宫主的机宜,说我们要斩杀真君了,你要记得使出自己擅长的北斗杀意刀。
丁青瑶同样得了丁相实的机宜,抬手就是一道火色匹练,向对方脖颈上卷去。
她的出手,稍微慢了那么百分之一息。
然后,大名鼎鼎的沙王,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被斩做了三段。
果然是进了中土,沙王终于判断出来了,否则的话,有真选教旗的庇护,他不至于就这么失了肉身。
仅仅是肉身?没错,真君是可以遁逃元神的,这也是大能转世的理论依据。
不过很多真君,却也未必能转世成功,这里面的原因很多。
沙王的修为极高,战力也极强,不过他身在中土国,虽然是在边境,修为也受到了压制。
而且他激发真选教旗的时候,虽然不需要付出太多的代价,可是因为有神力的加持,他的肉体和元神,结合程度更为紧密。
这种情况下,想要逃遁元神就很难了,他的元神猛地出窍,扑向近在咫尺的真选教旗。
不过很遗憾,他遇到的真君,是北极宫三宫主,又是一道惊雷,正正地劈在元神上。
三宫主的战力,在真君中真的不算强,但是卫国战争里真君大战时,她一直很受欢迎,被别的真君求着组队,原因就是,她的雷法不但速度快,还是所有元神的克星。
沙王的元神本来就逃遁得比较辛苦,神智都有点不清楚了,只是下意识地感觉到,必须冲进真选教旗里,才有可能逃过此难。
非常不幸的是,他遭遇到了三宫主的雷法,瞬间灰飞烟灭。
他在世间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尼玛,咋杀我的俩人,都仅仅是准证呢?我不甘心啊。
见到这一幕,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相实真君眼疾手快,手一抬,就摄住了空中的真选教旗。
那血色的旗帜,却是在空中不住地扭动着,想要飞回新月国。
丁相实愕然地看一眼三宫主,这是……人还没死?他有点怀疑,那残存的元神,是不是躲进了邪教的教旗里。
已经死了,三宫主淡淡地回答,她对自己的手段,还是很有信心的,这真选教旗,有它自己的灵性。
真的死了吗?杜晶晶眨巴一下眼睛,高兴地四下乱看,那么……仙陨之光呢?不光是她,大多数人也在分心观看——仙陨之光哎,大多数人连真君都见不上一面,就别说比真君还要罕见千百倍的仙陨之光了。
真的能见到这一幕,那足够夸耀一辈子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宝物的取舍仙陨之光尚未出现,就传来一声大喝,注意戒备!出声的是丁青瑶,她让玄女宫的人收回注意力,不是仙陨之光,而是仙陨之火。
朱尔寰倒不是很好奇这仙陨之火,就在众人四下乱看的时候,他轻声发话了,握草,好狠……要不要把咱们的人,都接过来?他已经熟悉了手上的这个阵盘,而且传送真君,不过是耗去了他一半的灵气。
那么,将其他陷在新月国的中土修者,也传送过来就好了,能传送多少算多少。
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发话,等一下,看一看再说,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其实这并不仅仅是手里有粮的问题,而是他实在不能将这些修者大批地传送回来,否则的话,灵气够不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不能坐实沙王进攻中土的罪名。
沙王一个人冲进中土国,这叫武力入侵,铁铁的,就算别人没看清楚,他是如何越境的,但是……那可以是真君的手段。
若是其他中土修者,也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瞬移到中土境内,那沙王是不是故意入侵,就不太好判断了——这会显出中土国有些古怪的手段。
双方就此事一旦扯起皮来,中土国在道义上就未必能占据制高点了,甚至还可能成为输家。
要知道,对面还有几个布瑞藤的血修!李永生无意对那几个血修做什么,他更加希望,血修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传出去。
布瑞藤的血修们,现在也惊呆了,傻逼,这沙王傻了吗?为什么会冲过国境线?沙王若是还能说话,肯定要狠狠地啐他们一口:尼玛,你以为我想啊?不管怎么说,几个血修都是初阶和中阶真人的水准,根本发现不了,其实沙王是被中土修者强行传送过去的。
作为这场战斗的见证者,他们只知道,沙王的所作所为,貌似……不太符合国际惯例。
至于这种情况是怎么造成的,他们有诸多的猜测,但是事实就在眼前摆着,猜测不顶用啊。
就算他们想歪曲,那也是不可能的,留影石又不是只有他们有。
中土国那边,起码有几十个人,在拿着留影石记录。
不光是布瑞藤的血修们心凉,新月国的修者们,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沙王难道……就这么陨落了?大家甚至都没有杀敌的动力了,没了真君,还怎么跟对方斗啊?也有人出手更狠了,嘴里还高声大喊,沙王有真神庇护,定然无恙,这不是没有仙陨之火吗?大家加把劲,杀光这些中土猪猡……就在此刻,空中传来一声狞笑,中土国的小崽子们,想跑吗?话音未落,一柄硕大的拂尘自空而降,狠狠地扫向一处虚空。
公孙未明手持定靖拂尘,这是公孙家的镇族之宝,他近期一直拿着,但是……他一直不舍得用,真的舍不得啊。
哪怕是在围攻慕容神起的时候,看到慕容真君化血遁逃,他也没有舍得用。
以定靖拂尘的威力,定住慕容真君那么一瞬,还是很有可能的。
只要有那一瞬间,慕容神起就可能根本逃不脱,直接陨落在中土国。
当然,这也仅仅是一种假设,但是对公孙未明来说,这拂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可以传承的宝物,它是有使用次数的,用一次少一次。
公孙家不缺镇族之宝,但是镇族之宝这东西,就没哪个家族会嫌多,别说公孙家现在没有真君,就算有真君,也未必舍得使用。
——好吧,主要还是没有真君,若是有的话,公孙家的手脚,也会大一点。
不过相实真君的那一记辟邪神雷,着实地刺激了公孙未明一下。
辟邪神雷更是一次性用品,单论名头,还远在定靖拂尘之上。
定靖拂尘虽然也能当作兵器,发起攻击,但是最大的作用,还是定住对手。
而辟邪神雷的作用,是重创甚至诛杀对手,这两者哪个更宝贵,还用得着说吗?而且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辟邪神雷只是攻击沙王的一种强力手段,并不代表它一定能杀死沙王——也就是说,丁相实打出神雷的时候,并没有信心,一定能留下邪教的真君。
公孙未明马上就被刺激到了,你丁家敢赌,莫非我公孙家就不敢赌?所以他传音告诉三长老和太上长老:再出现真君的话,我要用定靖拂尘了。
拂尘在他手上,他有临机决断权,但是这个选择,必须要告诉公孙当行和公孙不器,好争取实现利益最大化。
太上长老表示:没问题,这种场合使用定靖拂尘,起码能将公孙家的名头打出去,镇族之宝什么的,固然很重要,但是我公孙家能长盛不衰,靠的是骨子里不服输的精气神儿。
宝物再好,也不过是死物,家族能传承下去,最重要的是精神和信念。
——好吧,这么说也有点矫情,实在是现在这个场面,真的太大了,参与的势力如此之多,还是在跟异族战斗,太上长老认为,公孙家有必要出那么一波风头。
此种情况下使出定靖拂尘,哪怕没有重创了真君,公孙家也不算亏——我家底牌众多,之所以在国内低调,是不欲同族相残。
这不是?一打国战,我公孙家的好东西就亮出来了——咱真的是没兴趣欺负自己人。
公孙不器反应更直接,传音告诉公孙未明:看我眼色行事。
三长老不愧是证真证到一半被偷袭的牛人,声音一响起,他直接看向虚空中的某一处。
跟他相比,公孙未明也不是差很多,四长老顺着看过去,直觉就知道这里有点问题,再加上三长老的暗示,他想也不想,直接一记拂尘就打了过去。
就在此刻,天上降下密密麻麻的小光点,在空中虚构出一团巨大的火焰,横跨了中土和新月的边境,足有千里方圆,二十里高。
巨大的火焰,没有给人带来任何伤害,但是那耀眼的程度,哪怕隔着千里,也能看得到。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若有若无的悲哀,涌上了新月国人的心头。
是……仙陨之火!有人高声叫了起来。
而中土国这一边,没有悲哀,有的只是狂喜。
与此同时,空中人影一闪,硕大的定靖拂尘,直接将一个人扯出了虚空,定在了那里。
眼尖的中土国修者,马上就认出了此人,是慕容神起!我就知道,肯定还有真君埋伏着,公孙不器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手中亮出一支尺许长的银枪,抬腕打了出去!银枪在瞬间就变成了丈许长短,雷电一般激射向空中的慕容真君。
辽西公孙在之前,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称呼,唤作银枪公孙。
亮闪闪的银枪,是公孙家族招牌功法,号称绝杀。
公孙不器在战斗中,手段也极多,但是在这一刻,他并没有选择天机枝或者别的什么,而是使出了公孙家压箱底的手段。
绝杀银枪,可以最大程度地发挥他的攻击力,天机枝什么的,就要弱上一些,而且此刻是大型战场,还是在新月国,天机枝能起到的追踪效果,并不是很好。
慕容神起虽然是重伤了,但是修为还在,眼看一道银光电射而来,下意识地一躲,然后他才骇然发现,那银光竟然跟了过来。
竟然能锁定真君?他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地掣出一个盾牌一挡。
在玄青位面,有很多功法和道器,是能锁定目标进行攻击,但是能锁定真君的,却是极少,毕竟真君是已经证见大道的存在,一般的规则,对他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慕容神起的反应,还是慢了那么一点点,银枪在盾牌上斜掠而过,正正地钉在了他的小腹上,直接将人刺了一个对穿。
慕容真君越发地骇然,辽西公孙的绝杀银枪?区区的准证,能给真君造成如此伤害,只可能是辽西公孙家。
啥也不用说了,跑吧!他原本就伤得极重,打算闭关几年养伤,再出来兴风作浪。
但是沙王直接找上了他,说我打算给中土修者一个狠狠的教训,现在非常缺乏好手,要辛苦你一趟了。
当然,沙王也说了,不会让你白忙,此战结束之后,会让你去神殿修补一下肉身。
慕容神起怎么敢不答应?他是失了根脚的人,现在客居新月国,就算没有受伤,也得捏着鼻子认了,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至于说什么去神殿修补肉身,这种话听一听就好,千万不要当真——不是说神殿没这能力,而是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轮得到他。
这种资源,真神教自己的真君,都未必排得上号,就别说他这个没根脚的真君了。
反正生活就像那啥,既然不能反抗,也只能乖乖顺从了,他甚至提出一个建议:咱们可以如此这般行事,中土国一定会气得跳脚。
没错,沙王在边境线上耀武扬威,还是出于他的建议!至于说慕容真君?那当然是埋伏在旁边,准备偷袭可能跨境而来的中土真君!第五百六十七章 我要自首慕容神起的设计,不能说差。
平心而论,有真选教旗加持神力的沙王,基本上就可以同时抗衡相实真君和北极宫三宫主,再加上可以随时出手偷袭的慕容真君,他们甚至有可能将中土国的一名真君,留在新月国。
沙王也很赞赏这个方案,于是就同意了,说你身负重伤,藏起来偷袭也比较好。
事实上,神选真君还有个想法:慕容神起藏起来,不但有利于战斗,也可能成就沙王自己的名声。
万一中土国的真君不敢越境的话,那么大家看到的就是,神选真君在国境线上狂虐中土修者,如同闲庭漫步一般,尽显风流和霸气。
对方的两名真君,被沙王一人就震慑住了!这样的宣传口径,是沙王需要的,更是真神教需要的——这样刷声望,真的不要太爽。
慕容神起没兴趣关心这位是怎么想的,他在意的是,自己能隐藏起来,关键时刻出了阴手就可以了。
他对此非常知足,失了根脚就是丧家之犬,哪怕是真君也不例外,除了他自己,没人会关心他的伤势。
然而他做梦也没想到,沙王竟然直接冲到了中土国境内,然后在瞬间就被诛杀了。
这尼玛实在……太凶残了!慕容神起认出了对方的手段,前几日他在中土国,也享受过类似的传送待遇。
不过他还是相当地吃惊:竟然能把真君传送这么远?传送不难,真君也不比真人重多少,但是违背真君意愿的传送,真的不容易。
然而下一刻,他就将这份吃惊抛到了脑后:不用感叹沙王了,还是多想一想,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吧。
沙王的陨落,对于真神教而言,会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整个新月国,也只有三名神选真君,在真君里都是顶尖的存在,而沙王是这三名真君里最年轻的。
慕容神起也算是老牌真君了,但是跟沙王比起来,什么都不是,事实上,他是中土国叛逃过来的修者,平时也不用教名,身份本来就尴尬。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沙王也不可能明知他伤重,还要他出手襄助——丧家之犬,原本就没有什么尊严可言。
现在沙王陨落在边境,肯定是需要有人负责的。
而慕容神起就是最合适的背锅侠,他跟沙王同行,却是藏了起来,任由神选真君直接面对中土国两名真君的夹击,罪莫大焉。
至于说这是他跟沙王商量好的方案?扯淡吧,愤怒的真神教徒们,不可能给他解释的机会——哪怕是他解释了,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至于说他是身负重伤……谁会在乎这个?慕容神起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他必须自救。
如何自救呢?当然是击杀一两名中土修者之后,假装遭受重创,狼狈逃走。
这个手段有用没有?他并不确定,但是总要好过他什么也不做。
所以他才会在空中发出一声大喊。
其实这个喊声,不是喊给中土人听的,是喊给新月人的——你们看好了,我要出手了。
哪曾想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一柄硕大的拂尘,直接从空中拽了出来。
紧接着,他也不用想什么假装遭受重创了——公孙家的绝杀银枪,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更恐怖的还不仅仅是这个,而是中土道宫的那名女真君,身形一动,直接冲过了国境线。
众目睽睽之下,除了交战双方,还有布瑞藤的血修在场,她就无所顾忌地冲了过来。
就这么冲了过来!慕容神起吓得魂飞魄散,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幻化成两道身影,电射而去。
此时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啦。
但是三宫主既然越过了国境线,怎么可能轻易地放他走了?少不得手一抬,又是两道惊雷,击向了那两个人影。
这样施展出来的雷法,效果肯定要差一点,不过三宫主认为,这就足够了。
慕容神起此前就受了重伤,刚才又是伤上加伤,已经没必要将他视为真君了。
果不其然,两道惊雷过后,其中一个人影轰然消散,另一个人影,则是有若一道惊鸿一般,瞬间就划破长空,不见了去向。
这时,才有人愕然发话,你……您就这么入侵了新月国?尊敬的道宫真君?问话的是一名布瑞藤的血修,中阶真人的修为,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三宫主,显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过还好,道宫在这个位面,也是一等一的强大势力,这名血修真人不敢失了礼数。
三宫主看他一眼,根本懒得理会,然后冲着地面上的中土修者,冷冷地发话了,你们在中土作恶多端,终于被我找到了,还不乖乖地过来,束手就缚?中土的联军初听到前两句,好悬没炸了锅。
不过再听到后面两句,愣了一愣之后,不少人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公孙未明笔直地向前冲去,脸上的笑容,是挡也挡不住,哎呀,左右是活不了啦,不如回中土国伏法的好,也算落叶归根了!前方两名新月国的真人,挺着兵刃就迎了上去,一脸的狰狞,留下命来!公孙未明理都不理他俩,身体笔直地向兵刃上撞去。
找死!空中传来一声冷哼,三宫主伸出手指,向两人一点,又是两道惊雷发出。
这两名邪教真人,一个中阶一个高阶,这样的修为,那里吃得住真君的一击?两人顿时就僵在了那里,公孙未明这才一抖手,一刀将那高阶真人斩为两段,然后冲到了三宫主脚下,挤眉弄眼地发话,真君,我来自首了!必须指出的是,一旦进入新月国的地盘,道宫的术法,威力就大减,三宫主这两道惊雷,甚至没有将那名中阶真人杀死,仅仅是将他轰成了废人。
倒是这个高阶真人比较倒霉,在身体僵直的时候,被公孙未明一刀斩杀了。
见到未明准证顺利突围,大家都有样学样,纷纷大喊着我要自首,冲向了三宫主。
谁敢拦着,三宫主直接出手诛杀,毫不客气,根本不在意什么大欺小。
也有修者自尊心比较强,不想这么做,比如说公孙不器,又比如说呼延书生。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有些真神教徒,不敢拦着那些自首的修者,他们没了攻击目标,就直奔这些不肯自首的修者杀了过来。
尼玛……公孙不器悻悻地斜睥呼延书生一眼,却发现对方也瞄向了自己,两人的目光正正地撞在了一起,下一刻,齐齐大喊,我要自首……声音中,隐隐有些无奈——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没得选择啊。
眼看着中土国的修者们,都汇集到了三宫主那里,就要重回中土了,那名布瑞藤的中阶真人又出声了,尊敬的道宫真君,您刚才在新月国的领土上,公然杀害真神教信徒,难道……三宫主冷冷地看他一眼,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中土道宫在捉拿通缉犯,敢阻拦者……死!还能……这么玩?一名布瑞藤血修低声嘀咕,真不要脸。
是啊,道宫在我心中的形象,瞬间崩溃了,一名女性血修满脸的生无可恋。
总算还好,两人交流用的是布瑞藤语言。
那名中阶真人的血修还是不甘心,大声发话,尊敬的道宫真君,您好像入侵了新月国,难道不该给新月国一个解释吗?闭嘴!有人大喊一声,却是北极宫堂主院的邢堂主,他站在边境线外,大声发话,新月国有真君先进犯我中土,我中土不过有样学样、以牙还牙罢了!最终,三宫主带着一群精疲力竭的修者,顺利返回了中土。
她在面对新月国的低阶修者时,表现得很没有节操,不但胡说八道,还肆无忌惮地大欺小,但是在以后的日子,那些回归中土的修者们说起她来,那就是一个字——服!甚至在回归的第一时间,丁青莲就对着白虎庙客堂张首座发话了,张首座,以后咱白虎庙,也不能一个劲儿地死拼,还得学一学北极宫三宫主。
张首座脸上不是很好看,白虎庙还真就是死拼的类型,遭遇强敌死战不退,极少变通。
北极宫三宫主的无节操,也是令他深有感触,原来做人还可以如此空口白牙。
张首座虽然比较死板,却是也想得到,这些通缉犯被擒拿回国之后,如何处理,那就由着道宫说了,根本不用担心,无法跟新月国交待。
但是这么做,真的好吗?太特么的毁形象了。
不过此刻,面对丁家的指责,他还是绷着脸回了一句,不用你来教训我,又不是相实真君所为。
丁相实在干什么?他在忙着镇压那面真选教旗,顾不上跨过边境教训新月国人。
真选教旗可是被他定住的,眼见三宫主冲过了国境线,他就要收下此旗——须知这是真神教的护教之宝,能缴获的话,那是莫大的荣耀。
若是可以炼化的话,丁家那岂不是可以……哈哈哈哈?他使尽了手段,终于将此宝暂时封印了起来。
哪曾想,三宫主一回到中土,就淡淡地发话,此物,不该你丁家所有,交上来吧。
啥?丁相实的眼睛一瞪。
第五百六十八章 失算的真君丁相实好不容易封印了真选教旗,怎么可能愿意交出去?虽说沙王是两真君联手算计的,最终被道宫的两准证毁去了肉身,又是三宫主消灭了元神,但是……真选教旗,是他丁某人留住的!不但是他留住的,也是他封印的,你道宫凭什么说拿走就拿走?相实真君非常期待炼化这教旗,成为丁家的又一件镇族之宝。
就算你道宫在里面出力不少,而战利品这东西,也不能谁抢到就算谁的,可是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要拿走,真的合适吗?相实真君脸一沉,如何不该我丁家所有呢?这东西是我留住的。
你这……三宫主的嘴巴动一动,然后无奈地摇摇头,好吧,你有一份功劳,但是此物,跟我道宫有缘!我们会补偿你的。
那不如我丁家补偿道宫好了,丁相实叫了起来,你要什么?中品灵石吗?丁家的中品灵石也不多,但是通过族里隐秘的通讯手段,他知道丁青莲此番在新月国抢劫,很是得了一些中品灵石。
这个消息,外人并不知道,按说是不能随便张扬的。
可是相实真君心里清楚,自家的收获,早晚会被曝光。
作者你慢着——丁家族人自成一队,抢劫到的灵石数量,怎么可能曝光呢?这么想的人,就图样图森破了,丁家不说,难道遭遇抢劫的真神教不会说?以往的例子证明,那些邪教教徒,会将被抢劫的数量,夸张到十倍甚至百倍。
比如说,丁家此次,抢劫到了十余块中品灵石,真神教则会宣布,那些庙宇损失了数百块中品灵石。
到最后,还得丁家人站出来澄清,说我们在哪个庙,抢了几块。
没办法,真神教就是这么恶心,这是有无数先例的,抢劫的时候,他们会说啥也没抢到,被抢的话,他们可以无限夸大数量。
所以丁相实认为,否认自家的收获,没啥意思,骗得了外人,骗不了有心人。
反正这真选教旗,丁家是要定了,大不了多出一点灵石。
这不是灵石的问题,三宫主欲言又止,想一想之后,她一抬手,卷起了李永生、丁青瑶和张首座,向远处飞去,找个地方谈一谈。
丁相实见状,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三宫主没有飞多远,就是十余里地,选个山头落下,好了,这里清净,杀那沙王,也就咱们几方的事情,就说个明白。
诛杀沙王,确实是这几方都出力了——起码都有资格惦记真选教旗。
她看一眼丁青瑶,你觉得,此物该归我北极宫,还是该归丁家?丁青瑶犹豫一下,方始答话,此物……好像没那么神奇吧?玄女宫也有一面邪教真选教旗,但是一直被镇压着,仿佛还是一种负担,更多的……她就不清楚了,毕竟她是卫国战争之后才成长起来的真人。
三宫主又看向张首座,那你说一说好了。
白虎庙客堂张首座很干脆地回答,当然该归北极宫所有。
我懒得理你,相实真君看他一眼,又看向李永生,你说一说吧……你肯定是拿不到这宝物的,但是我保证,你出的力,我是认可的。
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相实真君,你这是……想炼化邪教的教旗吗?那当然了,丁相实理所当然地回答,此物会成为我丁家的镇族之宝。
那你还是算了吧,李永生摇摇头,不如交给北极宫。
三宫主淡淡地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相实真君却是不干了,他脸一沉,这也是你的世情之道?这话肯定不是在论道,而是讽刺李永生见风使舵。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相实真君,你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做真选教旗,说实话,道宫里的人,没人会同意你炼化它,真的。
你果然知道,三宫主的眼中,精芒一闪。
呵呵,丁相实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笑声,那倒要劳烦李大师解释一下了。
他从来没有将李永生称作李大师,现在这么称呼,讽刺的意味极浓。
李永生也不理他,而是看向了三宫主。
三宫主的下巴一扬,就咱们几个人,泄露不出去,你只管说。
李永生见退无可退,只能叹口气,真选教旗,其实只能镇压……原来真神教的真选教旗,在玄青位面,有且只有四面,那是真神教在本位面的意志体现。
意志体现,那就涉及了规则,多一面少一面都是不行的。
此物炼化极难,但也不是不能炼化,问题的关键在于,一旦炼化了,真选教旗就少了一面,上界的真神教,会向玄青位面重新发一面。
而炼化之后的真选教旗,除了坚韧,就再没有别的用处,甚至不能当作炼器材料来用。
道宫也是炼化了几面真选教旗之后,才知道真实情况的。
所以道宫的选择就是,将教旗镇压——不炼化,也不放走。
镇压真选教旗,并不需要多费劲,难的是必须一直镇压,不能松懈。
在今天的战斗之前,道宫已经抢了两面真选教旗回来,全是来自于卫国战争,付出了数名真君的性命。
事实上,卫国战争能获得胜利,跟道宫抢夺了这两面真选教旗,很有一些关系。
新月国以为,失了两面真选教旗,马上就能再得回来,哪曾想,道宫这次选择了镇压,不炼化了,这真的搞了他们一个冷不防。
没有真选教旗的邪教真君,当然也很厉害,可是有和没有,终究是有区别的,后来中土国的反攻,是国力使然,不过没有教旗的邪教真君,底气也真的不够足。
道宫抢来的那两面真选教旗,分别被镇压在玄女宫和青龙庙,这两处离新月国比较远,真神邪教若是想通过被镇压的教旗做什么,比较难以实现。
沙王拿的这面真选教旗,是真神教仅剩的两面真选之一,不成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缴获了。
要不说年轻人太冲动了,真的不好,新月国一共三名神选真君,总共才两面真选教旗,沙王能得其一,真的是很受邪教的重视,却意外地死在了一场遭遇战里。
可以想像得到,真神邪教现在会如何地暴跳如雷。
不过那不是北极宫三宫主要在意的,她在意的是,按照道宫四大宫的约定,若是获得第三面真选教旗,就轮到北极宫来镇压了。
第四面真选教旗,才会轮到白虎庙,原因也很简单,白虎庙离新月国最近,邪教想通过真选教旗搞点什么幺蛾子,只有对白虎庙下手,才最方便。
对于这些细节,李永生不是很懂,但是他知道,真选教旗不合适炼化,一旦炼化,这面教旗就等于废掉了,而真神教几乎没有任何损失。
这样的辛秘,就连丁青瑶都不是很清楚,毕竟她没有到了真君那个级别。
同为高阶真人,白虎庙的张首座,心里却是有数,这是因为白虎庙曾经提点过自家的准证,遇到真选教旗,不要跟其他人抢,而是要坚持将那个东西送给北极宫。
所以张首座回答的时候,异常干脆利落。
这些辛秘,李永生说了点,三宫主说了一些,直说得丁相实目瞪口呆。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三宫主身为道宫老牌真君,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说谎。
而且李永生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个传言。
还有白虎庙的张首座,他虽然不明内中详情,却是表示,庙里确实是做过这样的安排。
相实真君愣了好一阵,才咬牙切齿地发话,合着我就白抢了这面教旗?我可是放弃了越过国境杀敌的机会。
三宫主看着他,也有点哭笑不得,相实真君你还是离了大功,道宫可以补偿灵石,你若是认为,丁家有能力持续镇压这邪教真选教旗,我可以跟其他三大宫商议一下,让与你丁家。
然后她又补充一句,不过,绝对不得炼化,这是必须的,要立下大誓。
相实真君目瞪口呆了好半天,才叹一口气,这样的麻烦,我丁家要它作甚?其实他还是有点想要,虽然这教旗只能镇压,可是在镇压的期间,通过观摩感受教旗的状况,也能有些体悟——未必一定会对修行有利,但是长点见识也是不错的。
所谓家族的底蕴,说的可不就是这些?对修行未必有用,但是说起来,却很有逼格。
不过,想到白虎庙作为四大宫之一,都不接手这面旗帜,只想着镇压最后一面,相实真君觉得,自家来镇压这旗帜,不但辛苦,关键是风险也不小。
须知陇右距离新月国,也是很近的。
若是丁家能再多一名真君,这面教旗,我丁家还真想要了。
他又沉默半天,才出声,灵石什么的,我也不知道该要多少,三宫主你以为我该怎么开口?三宫主郁闷地叹口气,这个……我哪里知道?这是我北极宫的责任,你以为我真稀罕?就在这时,李永生出声了,这个很简单吧?第五百六十九章 明白人很简单吗?丁相实和三宫主齐齐侧头,看向李永生。
小家伙,虽然你很了不得,但是也不能随便开口吧?李永生微微一笑,对着三宫主发话,相实真君既然让出了这面旗帜,那么四大宫就要考虑一下,给他一面炼化过的教旗。
然后他看向丁相实,反正你最终是要炼化它的,省了你炼化的步骤了,如此可好?并不是很好啊,相实真君心里有点不满意,要知道,见识都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若是这教旗真的交给他来炼化,在炼化的过程中,他可能还会有收获。
不过这话现在说出来,就有点不成体统了。
首先,炼化是需要时间的,按三宫主的说法,起码要炼化个几十年,才能达到目的——终究是邪教的真选教旗,这不是开玩笑的。
他今天暂时镇压这教旗,都费了好大的功夫。
其次就是,这面教旗虽然是被他拿下了,但是在这个过程里,很多人都发挥了作用,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最起码,若不是李永生的传送阵盘,沙王根本就不可能进入中土,面对两名真君的夹击。
还是说这个传送,如果没有这个突如其来的传送,两名真君,真的留得下拥有真选教旗的邪教神选真君吗?所以,他能得到炼化过的教旗,其实已经可以知足了。
丁相实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
但是这一次,轮到三宫主不答应了。
她看向李永生,皱着眉头发话,炼化过的教旗,虽然没有什么用处,用来防身却是极好的,比如说做个披风什么的……道宫里可能没有现成的教旗了。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纷纷点头,这也是可能的。
虽然这教旗屁用没有,但是……它足够坚韧啊,随便涂点花色,披在身上,那就是一件防御力惊人的披风。
四大宫弟子众多,关系户也海了去啦,这种纯粹靠着材料取胜的披风,不需要灵气支持,有点办法的高阶修者,谁不想弄上一件,交给自家的小辈来用?三宫主做事严谨,不愿意空口答应人,就指出了这种可能。
相实真君的脸色,越发地不好看了——我已经很委屈了,你连个披风都不给我?李永生却是笑了,这也很简单啊,问一问这披风价值几何,相同价值的灵石,赔付给相实真君不就行了?丁相实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其中因果,忍不住一呲牙,小子,你活得太明白了吧?李永生微微一笑,相实真君,您刚才还叫我李大师呢,现在就成了小子?您这是媳妇娶过房,媒人丢过墙吗?丁相实的嘴角抽动一下:尼玛,刚才我是讽刺你,好不好啊?嗯?三宫主听得眼睛一亮,合着说来说去,最后还是扯到了支付多少灵石的问题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能用灵石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这小家伙的世情之道,果然是娴熟无比啊。
想到这一点,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李永生,我发现你活得也很明白。
李永生很无语地翻个白眼,我只是不想让你两家生出罅隙来,难道这也错了?此事至此就说开了,在其他人的见证下,丁相实将真选教旗交给了三宫主。
相实真君心里,还是有点苦,他兴高采烈地封镇了好半天,最终却是便宜了北极宫。
当然,这也不能称之为便宜,他已经明白,一直镇压这玩意儿,其实是个苦差事。
可是,那终究是他当着诸多修者的面封镇的,想一想当时的意气风发,现在看起来,却是一个十足的笑话。
真君心里郁闷,少不得看一眼李永生,你知道的辛秘不少啊,走,咱俩找个地方聊一聊。
相实真君且慢,三宫主再次出声了,我找此人还有事。
丁相实看她一眼,悻悻地离开,去看丁家子弟的情况了。
丁青瑶和张首座见状,也向三宫主告辞走人。
三宫主留下了李永生,却不跟他说话,而是将已经封镇的真选教旗梳理一下,卷成细卷,慢条斯理地又加了三道封印,非常认真,一丝不苟。
她不说话,李永生也不说话,看了一阵她整理教旗,又侧头看着远处的中土国修者。
此次回来的修者,有一半都带着伤,不过因为有道宫的暗中支持,给出了一些符箓,极少有人受到教火的侵袭,多是一些肢体上的损伤。
这一次被邪教教徒拖住,起码有二十名修者死在了新月国,重伤者也有三十多。
不过现在,大家暂时忽视了那些死伤,而是陷入了一阵狂喜之中——大胜啊,近四十年未有的大胜。
值得庆贺的事项,真的很多。
首先,这是卫国战争结束,中土从新月国撤兵之后,中土修者第一次大规模、有组织地攻入了新月国,不但成功地实施了抢劫,还诛杀了大量的新月国修者。
其次,他们完成作战目标之后,成功地回归了中土。
这次由民间发起的征讨,办得如此成功,能极大地提振中土修者的士气,鼓舞民心。
至于说死了差不多三十名修者,重伤的更多,出征的修者们虽然也悲痛——死的都是自家儿郎,但是远远没有悲痛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中土就是这种习俗,尤其出征的还都是隐世家族的子弟,这是一个极富有进攻性的群体,他们宁可在战场上战死,也不会因为害怕战斗而缩在家里——没有人能忍受这种耻辱。
总之,在玄青位面,大家都见惯了生生死死,没有那么多圣母情怀。
当然,众人如此高兴,最关键之处还是在于:邪教的真君沙王伏诛了!战场上的仙陨之光——西疆有多久没有出现这种景象了?能目睹邪教真君被中土真君诛杀,连那些身负重伤回来的修者们,都是在眉飞色舞地谈论着,一点都不像重伤员。
开眼,真的是太开眼了;自豪,真的是太自豪了。
至于丁家真君封镇的真选教旗,大部分修者不太明白其意义,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邪教真君手里一件极为有灵性的道器,被中土国抢过来了。
这就足够了啊,不但杀了人,而且夺了宝。
说着说着,大家就猛地想起,后来慕容神起冒头了,那厮可也是邪教真君。
于是,公孙家两名准证,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围观——你俩也太牛了吧?这一刻,公孙未明非常庆幸,自己使出了定靖拂尘,虽然少了一次使用次数,但是两名准证联手重创真君,足以让公孙家族的名号再响一点。
不过……貌似大家更关心的是,慕容神起伤成什么样了。
最有资格发言的公孙不器闭口不言,公孙未明也不好多说,只能讪讪地表示:最后一击,是玄女宫真君所为,这问题你们不该问我俩啊。
就在这个时候,呼延书生出声了,他认为慕容神起起码会跌落境界——要知道,在参战之前,这厮就是重伤在身的。
西疆四家族相信他的判断,但是陇右丁家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见到自家真君回来了,纷纷出言发问——慕容神起会不会跌落境界?仅仅是跌落境界?美死他了,以后他都不能出手战斗了,相实真君不屑地一哼,如果那厮不傻的话,不会再出现了。
他对那厮伤情的分析对不对,这个没人知道,但是他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在这一天之后,整个玄青位面,再没有了慕容神起的消息。
李永生正远远地看着他们,听到身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一看,却是三宫主收起了教旗,吞服了一颗药丸,虚浮在空中,直接闭目打坐。
她虽然是真君,可是刚才连连施放雷法,体内灵气有点减少,打坐恢复一下,也是正常。
李永生无奈地撇一撇嘴,心里有点后悔,自己在上界的时候,似乎应该多接触几个本位面飞升上去的主儿,而不是把宝押在瘸子一个人身上。
瘸子倒是没有跟他说,在下界还有这么一桩孽缘,但是他跟张木子相处了那么久,就算张木子不想说,但是无心之中带出那么一两句,也足够让他知道,三宫主对瘸真君是什么态度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永生仙君下界之前,最关注的是玄青位面的各种风土人情,危险什么的,他基本上不会考虑。
在他看来,一个真君的名号,就足够庇护他躲开一些小事了。
更何况,中土国飞升到仙界的修者,虽然绝对数量不少,找起来还是很难的,而且冒充那些飞升修者的有缘人,容易让人生出某些联想。
三宫主抵达西疆也一个多月了,从未跟他说过一句话,今天当着他的面封镇教旗,然后打坐休息,显然是要先磨一磨他的性子。
李永生有一走了之的想法,不过,遇上瘸子那种奇葩,三宫主也真是够倒霉的,他不打算跟这个可怜的女子计较。
他正胡思乱想着,身后一股雄浑的气势逼了过来,然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跟我说实话,瘸子那厮,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第五百七十章 真君情怀三宫主并不知道,自己一个堂堂的真君,竟然被面前的小家伙看做是可怜人。
封镇了那面真选教旗之后,她体内的灵气确实少了一些,现在大家正处在中新边界处,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保证体内有充沛的灵气,还是有必要的。
而且她也确实想抻一抻这个年轻的小家伙,看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对方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常见的对真君的敬畏,也没有假惺惺摆出护法的姿态,来讨好她这个真君。
这番不卑不亢的做派,让她仿佛又看到了昔年的二师兄。
调整了一下气息和心情,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发问。
李永生侧过身来,无视那气势的逼迫,很干脆地回答,活着,活得很好。
强大的气势往外稍微泄了一下,然后被三宫主迅疾地收回去,她很直接地发话,我要见他。
李永生摇摇头,更干脆地回答,我帮不了你。
三宫主默然,良久,才低声发话,你能联系上他?李永生又摇摇头,目前联系不上。
三宫主侧着眼看他,沉吟一下,方式缓缓发话,你的很多东西,并不是他教的,你的师尊,是比他还要高明的存在,我说得对吧?这个问题,让李永生有点不会回答了。
他该怎么说——搁在仙界,我一口气能吹死几百个瘸真君?顿了一顿之后,他才出声,那个……瘸真君的战力,还是很高的。
明白了,他是另有机缘了,三宫主点点头。
这话让李永生听得都有点吃惊,你猜到他被接引到仙界了?然而,三宫主的脑洞,并没有那么大,她只是猜测,瘸真君可能遇到了传说中的隐士,开始了隐秘的修行。
不开玩笑,中土国的修者里,也流行这样的传说,真君厉害吗?当然厉害,但是一旦机缘巧合,可能会遇到比真君还要强大的存在。
这不是臆想和猜测,而是真实存在的,有从虚空流浪到这里的大能,也有因为某些原因下界的仙人——比如说朱雀分身。
还有一些从仙界转生过来的主儿,比如说赵欣欣这种,她修行到真君,压制着自己不飞升的话,一个人起码能同时战四五个真君。
当然,李永生本人,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对真君而言,观风使是最为人所周知的机缘。
在三宫主看来,事关这样的大能人物,面前这个年轻人当然做不了主。
所以她沉默半天,又说一句,我今天缉拿那些通缉犯回来,你应该也看到了。
李永生听得有点蒙圈,不过他还是点点头,三宫主您也听京城的广播电台?我只是听说过一些,三宫主淡淡地回答,她消息灵通,也比较能与时俱进,不过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不在于此。
这种行事手段,是瘸子擅长的,还麻烦你转告他,我……也学会了。
李永生嘿然不语,这一刻,他是真的体会到了三宫主对瘸真君的感情,这种不要面皮的流氓手段,一直都比较被中土道宫排斥。
道宫习惯了以实力压人,根本不屑使用这种小手段,他们甚至认为,这种手段比较下三滥,是弱者才会使用的。
看来那瘸子真的有性格,是美特斯邦威,不走寻常路的。
不过从今天中土修者的反应来看,这样的手段,也很符合人心,尤其是当强势加上流氓手段,真的是令人爽到停不下来。
由此可见,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潜藏有恶趣味,尤其是,当这种恶趣味能迎合自己利益的时候,节操什么的,不要也罢。
于是李永生点点头,我……早晚会见到他,一定把话传到。
那你去吧,三宫主颓然一摆手,好像体内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般,对了,你的万载幽水,找不到出处的话,尽管推到我头上。
李永生看她一眼,微微颔首,多谢三宫主,待我有能力了,一定逼那瘸子来见你一面。
待你逼他?三宫主微微一笑,没准那时,他已经飞升了呢。
李永生微微一笑,呵呵,请问真君还有什么吩咐?你去吧,三宫主一扬下巴。
看着他转身潇洒离开,三宫主忍不住又微微一皱眉:他还真有这个自信?她身为真君,对方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胡乱吹牛,她多少能辨识出一些的。
然后她微微颔首,低声喃喃自语,这孩子也不错,修为高见识广,又这么英俊,嗯,如此俊杰,可以为木子的伴侣……李永生回到队伍的时候,丁相实正在跟朱尔寰聊天。
相实真君今天其实有点不开森,但是清楚内幕的不过寥寥数人,不会乱说,而不清楚的人,则是看到了相实真君的辟邪神雷,是诛杀邪教真君沙王的关键一击。
所以他走到哪里,都有人吹捧。
丁相实身为真君,当然不会在意蝼蚁们的吹捧,不过这些蝼蚁里,有公孙不器、呼延书生这种半步真君的话,他还是非常享受的。
反正相实真君最近打算走亲民路线,他先是关心一下丁家子弟,然后又一路问候大家,最后,他别有目的地来到了朱尔寰身边。
朱主持正在救治伤患,这一拨修者回归,带回来了太多的伤者,虽然各家都备得有救治手段和医者,但是伤重之人,也会求二郎庙主持出手——毕竟他们才是专业的。
朱主持目前救治的,就是丁家的一名中阶化修,他双手持针,飞快地在伤者身上扎着。
既然面对着自家的子弟,相实真君就无所谓了,小朱啊,你跟李永生的关系很不错嘛,他那个宝贝阵盘,居然能拿给你用。
丁家数代都是二郎庙的护法,他跟朱主持说话,也很是没有顾忌。
朱主持见他过来,头皮就有点发麻,他确定自己巴结的是观风使,但是丁家的真君,也不是他能随便开罪的——观风使哪里是那么容易巴结上的?事实上,就算他巴结上了观风使,二郎庙还要继续在这个位面生存下去,也离不开陇右丁家的支持。
所以他硬着头皮回答,这个……相实真君,李永生跟小庙有渊源的。
咦?丁相实这下是彻底吃惊了,跟你家哪个主持有渊源?二郎庙近几任主持,他可是都很熟悉的。
这个……那啥,朱尔寰努力编谎话,简单神医的渊源,您也知道,简单神医以前在小庙里待过。
简单神医曾经在二郎庙当过道童,这个事情丁家也知道,至于说七宝宗的下界真君仙使,他可是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唔,丁相实点点头,既然是这样,倒也说得过去,李永生医术的神妙,他也早听说了,若是说此人师从简单神医,他不会有任何怀疑。
他介意的是别的,于是他压低了声音,那你借这阵盘研究一阵,也无所谓的吧?说实话,自从教旗得而复失之后,他心里就有点不平衡,然后他猛地发现,若是能把那个传送阵盘的秘密琢磨透,其实比真选教旗还要强很多。
有些东西真的不能想,一旦想了,心里就跟春天的野草一样,疯狂地长。
这阵盘可是能主动传送真君的。
相实真君也亲眼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沙王失了先手之后,在仓促之间,是怎样陨落的。
然而朱尔寰的反应,令他极为失望,朱主持很光棍地表示,阵盘,我已经还了。
尼玛,你是不是傻啊?相实真君气得想跺脚。
就在这个时候,李永生走了过来。
永生,朱尔寰打个招呼,一本正经地发话,你来得正好,相实真君想研究一下你的那个阵盘,能给他看一看吗?他这可不是说小话,而是为丁相实说话呢。
但是同时,他这也是婉转地提醒观风使,你可要小心啊,有人惦记你的东西呢。
李永生先是一愣,然后侧头看一眼丁相实,呲牙一笑,相实真君,真的是不方便。
真君大人有点不高兴了,于是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发话,你能给小朱用,我连看一看都不行,你这不是歧视真君吗?因为你在阵法上的造诣,远胜朱尔寰啊,李永生很想这么回一句,不过他知道这家伙失了真选教旗,正郁闷呢,自己还是不要刺激他了。
于是他歉然一笑,我和朱主持,另有渊源,真的抱歉了。
丁相实翻个白眼,还待说话,旁边朱尔寰已经赔着笑脸发话了,相实真君,我觉得此事还是保密的好,毕竟是咱们中土国的一件绝杀武器,您认为呢?丁相实被这理由顶得说不出话,只能四下看一看,大声发话,你们都准备一下,待到边军大部队赶到,咱们就可以撤离了。
在这一片作战区域里,刚才也有边军存在,不过那只是百余名斥候,只观看战局,并未参与作战,同时他们还肩负着留影、防渗透等任务。
现在战斗已经结束,边军的大部队很快就会赶到,以防备新月国恼羞成怒之下,发起报复性的入侵。
第五百七十一章 受阻这场战斗,其实是有点奇怪,两国之间修者大规模交手,中土边军竟然不管。
不过想一想中土国的权力结构,倒也能明白。
目前双方动手,算是民间行为,若是中土边军参与的话,那就是国家行为了。
当然,中土军队的斥候观战,肯定是无所谓的。
这些家族子弟和三大宫弟子回到中土,并不着急撤离边境线,一来是为了迅速救治伤员,二来就是防备新月国再次发起攻击。
他们要坚持到边军的大部队赶来,才会撤走。
没人要求这些修者这么做,但是身为修者,该有这样的觉悟。
边军赶来的速度不慢,半个时辰之后,先头部队就赶到了。
于是这些来自民间的修者,缓缓向后撤离,撤出差不多百里,开始安营扎寨。
他们还会在这里休整十天到半个月,确定新月国在短期内,没有发起报复性入侵的可能,才会继续向后撤离。
这也是负责任的行为,赶来的边军虽然拥有强大的军械和军阵,但是其中没多少高阶修者,真神教大规模还击的话,还得依靠他们来支援和抵挡。
扎营之地距离边境线远了很多,李永生也就腾出手来,帮着救治伤者。
严格来说,他的医术比朱尔寰还要差一些,不过朱主持知道他擅长做什么,将一些需要针灸治疗的伤者,安排到他这里,当然……还有那些受了教火侵袭的。
事实上,有三大宫的人在场,被教火侵袭,真的不算多大事,及时救治就没大问题。
当年呼延书生等人会留下暗伤,是有多重原因的。
一来是他们就没有做好遭遇真神教徒的心理准备,准备不充分,二来就是国战天坑道路难辨,他们光是出来,也走了好几天,这就把最好的救治时间耽误了。
三来则是,他们进国战天坑,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传出去是要被治罪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们跟道宫重量级的人物搭不上线。
所以呼延书生一行人,才会被伤病困扰二十余年。
这次出去抢劫的修者,一路被人保驾护航,他们事先有准备,买了不少符箓,又回来得及时,还有治疗教火的药物,真的是不用太在意教火。
不过也有几人,是深受教火侵害,多种治疗手段之下,余毒也没有彻底排除干净。
这样的人,就被朱尔寰送到了李永生这里。
朱主持说得很明白,这点小问题,用不着你特意使用仙使令牌,周围毕竟不少三大宫的高人,使用那玩意儿,太容易被人看穿根脚了。
不过你在行针的时候,适当地借用一下仙使令牌的驱逐之力,也没谁会发现,还能成就你神医的名头,何乐而不为?神医的名头,对我来说很重要吗?李永生笑一笑,不过这些修者虽然是抢劫犯,却也是祸害异族的大好男儿,值得他出手帮助。
此次出征,伤者非常多,撤到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之后,那些伤势不太重的修者,也开始寻求治疗。
不光是这些家族自带的医者和二郎庙的医者,就连三大宫里的弟子,也纷纷出手救治,要不说有组织可以依靠,确实是一件幸福的事。
李永生则是两天两夜没有合眼,饿了就扔一颗辟谷丹入口。
他虽然年轻,这样的态度获得了众人的高度认可,又因为面目英俊,很多女修纷纷前来帮忙——当然,受伤的女修,也非常希望由他来治疗。
第三天头上,他已经有点疲惫了,正说要歇一歇,远处有几匹快马跑了过来。
不多时,公孙不器和公孙未明来找李永生,一脸的严肃——运往博灵的军马出事了。
因为京畿那里封锁极严,公孙家筹集到的战马,是走了海运,打算到了大河的入海口之后,逆流而上,然后穿行豫州郡,抵达博灵。
不过非常糟糕的是,襄王在海岱郡折腾得越来越厉害,而大河的入海口就在海岱,还会在海岱航行很长一段距离,才能抵达豫州郡。
公孙家负责运送战马的人一看,这不合适啊,敢这么走的话,襄王肯定会把战马扣下的。
于是公孙家知会博灵郡军役使王志云,我们不走大河了,绕路走扬子江。
王军役使一听,表示这也可以,虽然有点绕远,但是不用他前出到豫州郡边界接马了,直接派出水军,在扬子江上接应就行了。
然后变数就这么发生了,运送战马的船只上行到金陵附近,会稽郡的水军把船拦住了,要把战马扣下。
会稽郡的水军,虽然是听命于会稽军役使的,但是事实上,是被宁王府的人掌控着。
宁王是今上的哥哥,庶长子,因为担了一个长子的名头,在今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一直就非常担心,太子弟弟会对他不利。
正是因为如此,他养成了非常胆小的性格,但是架不住他的王妃——裘氏的胆子大。
裘氏出身于豪门,在京师影响力极大,而裘氏的母亲,则是出身于会稽郡的大家族。
现在这会稽水军的头目,就是裘家的子弟,水军里还有裘氏母系一族的不少子弟。
公孙家的船在入海口就被盯上了,不过直到快抵达金陵了,会稽水军才出面拦截。
宁王胆小的名声,在会稽郡传得比较开,公孙家以为奉上一笔好处,就可以通过了。
然而水军的态度异常强硬,说你这私运大批战马是谋逆之罪,乖乖地把马留下,再交一笔罚金认罪,我们就饶你这一遭。
公孙家族的子弟,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说劳资这马是支援博灵军方的,你敢再扣帽子,信不信劳资弄死你?双方甚至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战斗,公孙家的子弟虽然修为高,但是他们的优势是在陆地上,水上作战的能力,要差很多。
所幸的是,公孙家的名声在外,会稽水军见到对方来势汹汹,也没敢下重手,双方没有人死亡,仅仅有十来人受了轻伤。
情势发展到这一步,就有点失控了,公孙家也知道,跟军队打起来是大忌,于是马上联系京城中的关系,把事情捅上了朝廷。
这时候,他们也不隐瞒什么了,说我公孙家心忧黎庶,目前三湘郡治安情况不太好,博灵军役使王志云回京公干的时候,找到了我公孙家在京城的长老。
我们有感于王军役使的人格魅力,决定赠送博灵军方两千匹驽马,以供驱策。
这话并没有明说,公孙家长老在京城干什么,但是只要消息灵通的人,就知道几个月前,公孙家的准证在证真时遇袭,跑到京城求医,顺便求庇护。
能想到这一点,就可以判断出,公孙家并不是心怀叵测,而是有充足的回馈朝廷的理由——若是没有朝廷的庇护,公孙不器别说疗伤了,没准还会被人追杀。
公孙家肯定也希望朝廷稳定,稳定的秩序,才能对宵小保持足够的威慑。
会稽水军原本是要悄悄吞下这两千匹战马的,见事情捅到了上面,马上自辩,说私运战马就是重罪,这么大的一批战马过境,够得上谋逆之罪了。
我会稽军方,不可能私纵其过境,想要我们放行也行,从军役部把一应手续办下来。
他们甚至表示,公孙家说是要将战马送到博灵郡,但是真的能送到哪里,那也是……呵呵,没准回头在三湘郡见到这批战马了呢。
这话实在有点恶毒。
公孙家和会稽水军的官司,令朝廷也非常为难。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公孙家私自运送了大批战马下江南,绝绝对对是犯罪,尤其是这么大的数量,够得上谋逆之罪了。
但是公孙家不但有自辩,还有博灵郡军役使王志云在跳着脚大喊:尼玛,我博灵郡盼马盼得眼睛都蓝了,但是军役部给的,还是不够啊。
我豁出去脸皮不要,弄到一批赞助,我容易吗我?至于说为啥偷运,这需要解释吗?我大明大方地运的话,两千匹马一路运到博灵,能剩下两百匹吗?万事都有例外,眼下是非常时期,公孙家的辩解,逻辑能够自洽,还有一郡的军役使作证,博灵郡讨马,前一阵还弄出了不小的阵仗,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甚至军需司的黄司长被搬倒,导火索都是因为这件事。
所以,此事就不能套用惯例来对待——朝廷不能让心怀天下的义士心寒。
然而话说回来,军役部也不可能把手续办全,朝廷行事自有法度,公孙家和博灵郡如此行事,我们是能理解的,但是充其量,我们也就是不计较。
把手续补全?怎么补?别人家的私人马匹,走军役部的账,然后……这怎么可能?李清明虽然清楚,李永生肯定参与了此事,但是他公然表示,从个人角度上讲,我支持公孙家的行动,也佩服王志云拉赞助的水平,但是想要我军役部把手续补全,想都不要想。
特事特办?这件事我特事特办了,下一件事,我要不要特事特办?长此以往,章程就成了虚设,军役部成什么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第五百七十二章 借势吗?没了军役部的支持,会稽水军拦截公孙家的马匹,就是程序正义。
当然,纯粹从操作的角度讲,想要顺利解决此事,会稽水军这里,也可以做一做工作——非常时期,没必要那么坚持原则。
但是非常遗憾,会稽水军不接受劝说。
王志云倒是做通了会稽郡军役使的工作,但是水军直接无视了这个请托。
公孙家族也托了个一个家族说情,水军继续无视,并且强调说,我们不是有意为难,实在是不知道这些战马,到底会送到什么人的手里。
李清明则是明确表态,我不会去劝说的,所谓军队,就要讲个原则和规矩,现在军役部缺乏的也是对纪律的尊重,现在,你让我带头破坏纪律?他甚至表示,我能无视此事,已经是看在此事对朝廷有利的份儿上,很给某些人面子了。
他这个态度,真的不算意外,毕竟是从军队基层走上来的,强调纪律性,而且他上台到现在,军役部的事情,也没理顺,前一阵黄司长的倒台,更让他铁下心思认真整肃一番。
他不出面,朝廷里其他人也不可能出面。
一来是胡乱对军队插手,这事儿犯忌讳,二来就是担心宁王不稳。
宁王胆小的口碑,大家都听说了,但是谁敢保证,他是真的胆小,还是假的胆小?荆王、襄王和梁王,隐隐都有作乱的苗头了,宁王也是上了书的亲王,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能再让他也不稳了。
所以现在,事态就算僵住了,朝廷也只能两不相帮,让双方自行协商。
然而,时间不会两不相帮,它很坚定地站在了会稽水军一方。
水军拖得起,公孙家拖不起,他们运送的是马匹,不是鲨鱼,战马擅长的是在陆地上奔跑驰骋,长期待在船上,不但会影响精神和健康,还会死的。
公孙家出海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个问题了,特地多载了两百匹马,算是沿途的损耗——若是损耗不了那么多,多出的可以卖钱,也可以打包送人情。
现在船上已经死了近二十匹战马,加上因为种种原因落海的,还有可能因为生了疫病被宰杀的,总共已经去了五十多匹。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还有很多战马,精神萎靡了。
万一生出疫病什么的……公孙家简直不能想象那个后果。
公孙家拖不起,博灵郡也拖不起,战马来了,是要接受训练的,骑兵也是要接受训练的,形成战斗力,这需要一个过程。
所以公孙家派了人到西疆,将这件事告知族中的长老和李永生。
李永生皱着眉头听他们说完,然后出声发问,你们认为,咱们该做些什么?前来报信的公孙家子弟回答,王军役使认为,您救治过李清明,如果您亲自出面的话……没用的,不等李永生说话,公孙不器就直接发话了,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李清明那货看着愣,其实有点小心思,说不给面子,就真能做到不给面子。
李清明在东北的时候,公孙家就跟他打过交道,还是比较清楚其人的。
众人闻言,相对无语,不过公孙未明眼睛一亮,永生,你不是跟御马监宁致远关系好吗?让他从御马监走个手续,问题不大吧?反正我公孙家的马又不收钱。
这不可能,李永生想也不想就摇头,御马监是内廷的,权力可以无限大,但是绝对不能绕过军役部,这是原则问题,宁御马那边就算答应,李清明不认可也是没辙……我看宁致远都未必会答应。
公孙未明觉得面子上有点下不来,眼珠一转,又出一个点子,那这样好了,这两千匹马送给御马监了,让他们从靠近博灵的马场,悄悄拨付过去两千匹,你看如何?这个主意好,公孙当行点点头,高兴地发话,实在不行,那些拨付给博灵的军马,可以报马匹走失,反正御马监又不损失什么。
李永生想一想,这个建议确实不错,可见公孙家的太上长老,对人心的把握,还是不错的。
不过没等他表态,公孙不器不答应了,他皱着眉头发话,两千匹马咱们送得起,但是现在事情已经闹大,到了这一步,咱公孙家就此偃旗息鼓,再也没了后文……这样好吗?公孙未明和公孙当行听到这话,先是一怔,然后齐齐摇头,不好。
公孙家不差这两千匹马,从御马监转一下,不落这个捐赠的名头,真的无所谓,他们原本就没打算声张——李永生你领情就行。
但是到了现在,两千匹马的船队被拦截,已经惊动了中土国官府的上上下下。
虽然大多数的黎庶,属于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可是在有心人眼里,这不仅仅是两千匹马的问题,而是涉及到中土国高层,对于下面的官府系统,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来控制。
今天宁王能拦马匹,明天襄王就可能自制军械——借口是现成的,征讨荆王。
所以这个口子,不能随便开,只能走变通之道,搞个私底下的黑幕交易,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这选择对官府好,对公孙家就不好了,他们的声誉会被殃及。
公孙家族不能冒这个险。
凭良心说,公孙家真的不想被卷入这一场漩涡,但是当初为了救治公孙不器,已经被动卷入了此事,那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捍卫公孙家的荣誉,是必须的。
公孙家可以无声无息地捐赠,但是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退场——为了荣誉。
是这个道理,李永生点点头,他非常理解公孙不器的意思。
所以他表示,看来,我得亲自走一趟了……一直说要走,现在终于得走了。
公孙未明的眉头一皱,李清明和宁致远都不顶用,你去一趟有什么用?不如大家再商量商量,找个稳妥的办法出来。
是啊,太上长老也点头附和,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去找三宫主说项,李清明当年,可是欠了北极宫好大的人情。
这也不失个好点子,就算李清明不卖北极宫的账,可是北极宫终究是东北抵御伊万国的支柱力量,三宫主出面,内阁都要好好掂量一下。
然而,李永生还真不想惊动三宫主,那个女人,他觉得有点可怜。
当然,更关键的是,他认为三宫主也未必能有那么大的面子——这种事,从上层往下压,不是最正确的解决方案,搞定下面才是关键,哪怕稍微有点违规,也无所谓。
所以他摇摇头,不用了,我现在就走,你们谁能帮我弄几匹马?我也跟你走,公孙未明出声了,等你强闯会稽水军关卡的时候,我可以帮你打架。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强闯水军关卡,倒是亏你想得出来。
你小子,别看笑眯眯的,骨子里狠着呢,公孙未明不以为然地发话,我觉得你去那儿,肯定要搞事,你敢说我说得不对?你这可不是废话?李永生翻个白眼,我不搞事,战马能送到博灵郡吗?那咱一起去,这次是太上长老发话,其实他也憋了很久了,奶奶的腿,敢刁难我公孙家,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这个没必要,李永生笑着摇摇头,西疆这边,也一时离不开人,你们在这里继续报仇就好,我一个人去,就足够了。
公孙不器闻言,眼睛一亮,永生你已经有智珠在握了?哪里来的那么多智珠?李永生听得就笑,具体情况,我还不是很清楚呢,只有在仔细了解之后,我才能制定计划。
公孙不器闻言,先是眉头一扬,然后重重地点头,这样也好,调查之后,再决定行止,不得不说,你在世情之道上,已经超出了你这个年纪该有的造诣。
李永生又是一笑,不器准证谬赞了。
不是谬赞,我是说实话,公孙不器摇摇头,郑重其事地发话,我在年轻的时候,也遭遇过一些事情,总觉得自己的方案很完善,却忘了分析细节……细节才会决定成败。
没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他真的非常非常认可这个说法,这种话,也只有经历过太多的人,才说得出来,具体的处理手段,我得过去了解一下,才能制定。
这样嘛……公孙不器沉吟了起来,其实他虽然接受了李永生的治疗,但是身为天之骄子半步真君,心里一直有自己的傲气,所以一直很少说话。
不过两人谈得确实不错,他沉吟一下,难得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既然宁王和朝廷僵住了,我建议……你考虑借一下荆王或者襄王的势。
难得的明白人啊,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不瞒你说,我还真有这方面的打算。
咦?三长老,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阴险啊?公孙未明笑了起来,诡异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第五百七十三章 头等舱对于公孙未明的反应,公孙不器无奈地拍一下自己的额头,你这个夯货。
我都说了,要先调查情况,才好做决定啊。
他很无奈地表示,李大师,我求你一件事,把他带走行吗?这家伙需要锻炼……在世情上,他真的需要!我还需要锻炼呢,李永生看公孙不器一眼,我自己就够了,谢谢。
我跟你走,公孙未明却是热情得很,西疆这边,也没多少事儿了,你还是聘我当保镖好了,我很能打的……把真君都打跑了。
你闭嘴!公孙不器眼睛一瞪,难得地发火了,我给你找机缘呢,夯货!李永生眼见推不过,也只有任由公孙家去了,丁家听说他要离开,竟然帮他联系了一艘官方的飞舟,直达京城的。
从西疆到扬子江,实在是太远了,赶路的话能累死人,从白虎庙传送到青龙庙的话,倒是快一点,不过很显然,李永生还没有资格享受专人传送这种待遇。
丁家可以通过官方这么安排,也不愧是当地大名鼎鼎的隐世家族。
看得出来,杜晶晶很想跟李永生一起走,但是很遗憾,玄女宫这次来了太多的真人,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那么做——要知道,她悟真之后,还没有回宫做悟真任务呢。
用了两天时间,李永生和公孙未明来到了京城。
接下来,他本来是想通过王志云的关系,坐飞舟直奔博灵,然后顺着扬子江下行。
不过公孙家在京城的手段也不差,居然联系上了直达金陵的官府飞舟。
想一想当年孔舒婕带李永生蹭飞舟,可是打着政务院召见的旗号,才艰难地获得了一个座位,而他现在想坐飞舟,马上就有人主动联系好。
这里面的差距,也委实大了一点。
在京城过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登上了飞舟。
这次的飞舟,比李永生前两次乘坐的要大得多,而且居然——分了档次。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坐在飞舟的后部,空间比较大,前飞舟前部的空间,就相当逼仄了,人挨着人,空气也浑浊。
这里也有商务舱和经济舱的区分?李永生心里忍不住吐槽。
商务舱里很空旷,十二个座位,只坐了六个人,除了他俩,剩下的四人,一看那做派就是运修,都是司修以上修为的。
就在飞舟即将升空之际,舱里又进来三人,全是女修。
打头的女修,是个初阶司修的少妇,另外两名,一名是中阶司修,一名是青涩的少女,才刚刚初阶制修。
这三人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除了制修少女之外,另两人都是灵运混修的修者,并不是纯粹的官府中人。
后舱里一共三排座位,一排四个,中间是过道,每边是两个座位。
六名已经坐下的乘客,每排坐了两个,李永生和公孙未明也占了一排。
初阶司修的少妇扫一眼,待看到李永生和公孙未明这一排,眼睛微微一亮——有两名俊俏的少年郎,旅途不会很寂寞了。
公孙家的三长老和四长老,相貌真的是有点过分,不但显得年轻,还特别英俊,哪像人家二长老?仅仅是中阶真人,就规规矩矩地弄个中年人的相貌。
不过,人工的终究比不上自然美,少妇左右看一下,抬腿走到李永生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中阶司修明显是保镖之类的类型,见状有点犹豫,看向了那名少女。
那少女却是冲着少妇发话,妈,我要坐你那儿!你坐这个哥哥的旁边吧,少妇一指公孙未明,笑眯眯地发话。
公孙未明哈哈一笑,行啊妹子,坐过来吧,哥哥给你讲故事。
这货就是个老不修,明明是高阶真人,岁数能当少女的爷爷了,偏偏喜欢拈花惹草,这么嫩的小苗也下得了口。
然而,少女也不是一般人,她眼皮一翻,妈,你让开,这个哥哥更俊俏。
坐在前面的四个运修,齐齐扭头看过来,看着这对奇葩母女。
不过……这俩年轻人,长得真的是俊俏啊。
下一刻,他们就将头扭了回去——两名年轻人身上气息不详,应该不是好惹的。
少妇犹豫一下,还是起身坐到了公孙未明旁边,嘴里轻声嘀咕,这个小浪蹄子,就见不得俊俏后生,小英,你也坐。
中阶司修见到少女坐到李永生旁边,自己才选了一个座位坐下。
少女看起来青涩,一坐下之后,就主动冲李永生发话,哥哥,你去会稽,有什么公干?李永生看她一眼,想一想之后回答,听说金陵有水军操演,阵势非凡,弄死了不少鱼儿,我去那儿捡点死鱼,卖了好赚钱。
扑哧,少女笑出了声,她的笑点还不是一般的低,你怎么也是坐飞舟的人,怎么可能去捡死鱼卖钱?怎么不可能?李永生看她一眼,又冲公孙未明一扬下巴,我是跟着我家掌柜的,蹭飞舟坐呢,他做的买卖大。
是吗?少女的眼睛里,冒出了小星星,却是不看公孙未明,继续盯着李永生,你们做什么生意的?环玉,你可别被他骗了,旁边的少妇出声了,这里的位置,就不是生意人能坐的,前面的客舱,坐的才是生意人。
原来这会稽郡的飞舟大,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一郡和隔壁的江淮郡,都是商业非常发达的地方,商人跑来跑去,总是很忙的,对时间也很重视,所以官府让他们有偿乘坐飞舟。
能上了飞舟的,就算会稽郡顶尖的商家了,但是他们也只能挤在前面。
这个飞舟跟地球界的飞机,还是有所不同的,因为前面比较危险,所以商务舱在后面。
挤在前面的,除了商家,还有会稽郡官府里,司修以下的官员——不到司修,没资格坐到后面的商务舱。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的身份,显然不可能是行商——起码不可能仅仅是商人。
但是这三个女人,肯定也不是普通人,那青涩的少女,也就是十六七岁,已经是制修了,更难得的是,制修居然能坐进商务舱。
公孙未明嘴角上翘,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不知道两位美女,去会稽有何公干?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撩妹技能,是天生的。
少妇心里一暖,捂嘴轻笑,我们?回家啊……你们此去会稽,有落脚的地方吗?有啊,公孙未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玉带路的秦淮客栈,嗯,很不错的。
那也能住人?少妇的声音大了一点点,嘴角泛起一丝不屑,一帮做皮肉生意的聚居之地,俊哥儿你不会口味这么差吧?公孙未明邪邪一笑,那我总不好住到你家里,你说是吧?那又有何妨?少妇的眼中,简直要滴出水来了,我家可是大得很。
必须承认,花痴女是存在的,少妇和她女儿环玉,就是其中之二。
待到傍晚下飞舟的时候,李永生二人,已经将对方的底细摸清楚了,原来是会稽钟家的人。
钟家是会稽数得着的商贾之家,曾有钟半城的说法,意为金陵一城,钟家占一半。
少妇曾经嫁于吴家,夫死之后回了娘家,心思也野了,尽情地放纵自己后半生。
她的女儿吴环玉,看着青涩,但其实也是老司机了。
只看商务舱里其他四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都识得这对母女,而且没人敢招惹。
下了飞舟之后,公孙未明就有点蠢蠢欲动,想去钟家住宿。
所幸的是,公孙家已经派了人来接应,说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
住处还真是秦淮客栈,其实这里也是金陵有名的销金窟,只不过在钟家这种地方豪强面前,有点上不得台面。
钟家母女实在有点舍不得这俩俊俏后生——必须指出的是,俊俏后生其实多了,但是有资格坐在飞舟商务舱里的,还真的不多。
公孙未明的牺牲色相,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两人知道了,金陵城的百姓,对于发生在扬子江上的摩擦,似乎没什么反应。
公孙家的子弟将两人引到玉带路,转了一圈之后,悄然地来到了金陵城外的一个小镇上,那里才是两人真正歇脚的地方。
同时他们也得到了最新消息,因为会稽水军的步步紧逼,公孙家的船队已经撤到了扬子江入海口,随着战马的日益疲惫,公孙家有意在附近找一块地方,先将战马放到岸上休养一下,恢复元气。
公孙未明斜睥一眼李永生,不行的话,找曲阿杜家帮个忙?他将杜晶晶对李永生的情意,看得一清二楚,而曲阿杜家离金陵和入海口也不远,正合适战马休整。
李永生却是听得头皮发麻,他一点都不想再跟曲阿杜家挂上钩,永馨对杜晶晶,还是很有怨念的。
所以他迟疑一下,缓缓发话,不着急,咱们先详细了解一下情况,这么说吧……我先问个问题,既然水军扣马的意念很坚决,为什么会稽郡的黎庶,对此不是很看重?第五百七十四章 准证好污对于李永生这个问题,公孙家的子弟有点哭笑不得,水军扣马,是为了自家的腰包,不会纳入军中,正是因为如此,会稽军役使才会支持博灵军役使。
水军是个很特殊的军种,会稽水军归会稽军役使辖制,但是事实上,他们直接归军役部水军司管理,器械直接出自军役部,但是粮米由会稽军役房供应。
李永生听到这里,眼睛一眯,也就是说,这可能是水军司的意思?水军司哪里管得到会稽水军?公孙家子弟苦笑着回答,有事征调,无事归地方管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那种。
李永生听得越发地奇怪了,既然水军是这样的地位,哪里来的胆子,硬顶军役部?应该是财帛动人心吧,公孙家子弟回答,荆王和襄王势大,这个时候,朝廷也不敢动会稽,他们才有这么大的胆子。
其实公孙家在会稽的存在感极差,虽然他们也能在当地找到关系帮忙,但是不在他们势力范围之内,很多事情也仅仅是一知半解。
这名子弟的回答,就充分地显示出了这一点,据我们了解,水军截下战马之后,可能便宜转卖给军役房,所以军役房对水军施加的压力,其实并不大。
看来王志云找会稽军役房帮忙,也不算是选对人了。
可是李永生还有所不解,真要把公孙家逼退了,他们岂不是什么也得不到?再说了,僵持这么久,战马的损耗越来越严重,这对他们划算吗?这样的问题,问得就太尖锐了,公孙家的子弟张口结舌,无法回答,好半天才叹口气,大约……大约他们看到了,博灵郡非常渴望这批战马,不怕我家的船只撤退?哪里来的那么多大约?公孙未明哼一声,他非常不满意自家子弟的办事效率,试过没有,给水军交点钱,买通道路?公孙家的子弟欲言又止,最后才悻悻地回答,试过了,小钱人家看不上,大钱的话……公孙家凭啥给他们?咱是在捐赠啊。
公孙家的傲气,也是没谁了,不过公孙未明倒是不在意,他沉吟一下再次发问,他们有没有可能酝酿着明抢的计划?应该是有,这个问题倒还好回答,水军的强者不多,听说最近在征集强者和好的水手……他们一直在把咱们往海上逼,明显是不怀好意。
会稽水军按说是内河水军,但是事实上,他们的防区还包括了扬子江的入海口,所以也有部分海防任务,拥有海船六七艘。
公孙家运送战马,是从海上而来,自然也是海船,但是一旦发生水战,货船肯定不能奈何战船,公孙家的子弟不擅水战,一旦掉进海里,比掉进扬子江要糟糕得多。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听了半天,总是听不到比较靠谱的消息,当然,公孙家也尽力了,这个毫无疑问,但是明显地……信息量不够啊。
这点消息,令李永生有些犹豫,一时间难以决定取舍:是去海上汇合公孙家的船呢,还是在金陵再打探点消息?就在此刻,传音海螺里,出现一个声音,是金陵本地口音,孙家哥哥,有钟家的人来秦淮客栈,打探哥哥带走的两名客人。
公孙家这子弟在金陵活动,为了隐秘起见,自称姓孙,也跟地方上的游侠儿有点交集,托了一些人帮忙传递和打探消息——当然,不是特别重要的那种。
原来是李永生二人在飞舟上遇到的母女,前来秦淮客栈找人。
吴钟氏是丧偶之后回娘家,没人管得了她,吴环玉虽然姓吴,但她是女孩子,吴家也不如何看重,跟着母亲回了娘家,那也是放了羊。
母女俩今天见了两名俊俏的小后生,不但有点身份,能坐商务舱,人还是外地的,发生点什么事情,也不用担心坏了名声。
她俩心里实在瘙痒难耐,回去简单梳洗一下,就前来找人。
李永生他们所在的小镇,离秦淮客栈并不远——传音海螺的有效传音距离,就是三十里。
他俩选择住在这里,纯粹是因为方便赶路,水路陆路都很方便,但是为了遮人耳目,也没有退了秦淮客栈的房间。
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公孙未明有点跃跃欲试,这些日子在西疆憋惨了,找的女娘,身上都是一股子羊膻味儿,要不咱们回去?你不找女人会死吗?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看向公孙家的子弟,钟家的消息,算不算得灵通?钟家很厉害的,在金陵,只要是他们想要的情报,没有得不到的,这位很干脆地回答,找你们的这两人,吴钟氏和她女儿,也算金陵的红人……上一任通判就是被她俩逼走的。
金陵的通判,这可是相当于副市长的存在,竟然被两个女人逼走了?原来,这名通判在玉带路附近喝酒,见到这母女俩气场惊人,长得又可人,就着人前去相请,哪曾想陪着她俩的男人不干了,当场将他暴打一顿,脸上也划花了。
惹事的男人跑了,通判就要拿她俩是问,可是钟家在金陵的地位,不是他一个外来的通判能撼动的,母女俩根本不理他。
反倒是通判的好多公务,做不下去了,又有巡荐房弹劾,说他的诸多不是。
本来脸上就装了幌子,又被人如此刁难,通判羞愧难当,只能活动一下调走了。
还是回去看一看吧,公孙未明本来是食指大动,却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托她俩打探一下消息,想必比较容易。
李永生想一想,这母女俩此前不知道扬子江上的事情,应该是因为在京师待得太久了,没准请托一下,人家就打听出内幕了呢。
于是他斜睥公孙未明一眼,似笑非笑地发话,这深入敌穴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未明准证,我看好你。
深入敌穴……你能说得更淫秽一点吗?公孙未明哈哈大笑了起来,挤眉弄眼地回答,先说好了,大的归我,小的归你,咱俩比一比,谁本钱更足。
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能有个准证的样子吗?比长短粗细,你肯定不是个儿,未明准证还真不是一般的污,他笑眯眯地发话,看咱俩谁先掏出情报,我深入敌穴,你也深入……慢着慢着,李永生打断了他的话,情报多得很,你得搞到有用的才行。
没错,必须得是有用的,公孙未明点点头,一脸的信心满满,就是那种可以根据情报,用来制定计划的……咱俩比一比,谁要赢了的话,无条件答应对方三件事。
你这么自信?李永生也被他勾起了好胜心,于是傲然一笑,未明准证,我担心你未必知道,什么才是有用的情报。
切,公孙未明不屑地哼一声,咱们还是比一比,谁深入敌穴……入得深,入得久吧。
这货真不是一般的污,李永生无奈地翻一个白眼。
两人匆匆赶回秦淮客栈,到的时候已经是戌末了,大约接近晚上九点。
不过金陵是中土国一等一的大府城,所谓大城市,夜生活是否丰富,是评判标准之一。
夜里的金陵城,灯火辉煌得很,跟京城相比也不遑多让,尤其是眼下京城的气氛肃杀,反倒是隐隐弱于金陵了。
两人刚刚抵达客栈,小二使个眼色,门边两名青衣小厮便迎了上来,两位哥哥稍待,我家奶奶有请。
秦淮客栈的隔壁,就是若干酒馆香阁,吴钟氏选了一家清净的酒家,院中定了一家小亭子,坐在亭子里,等待着李永生和公孙未明。
李永生一进这小院子,就微微一怔,这里酒家的格局,跟京城的来去书苑很像啊。
见到他俩到来,亭中坐着的四人起身相迎,除了吴钟氏母女之外,还有一男一女。
双方见礼之后,相互通了姓名,李永生只报了姓,说自己在博灵郡教化房公干,此番来金陵,就是跟着孙掌柜来见识一下,看有机会做什么买卖没有。
孙掌柜当然就是公孙未明了,他自报名姓是孙明,此次来是贩运一点北货,货物还在路上,他是人先到了,就先探查一下市场行情。
吴钟氏也介绍了一下那两人,中年男人也姓钟,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另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姓吴,竟然是……她的小姑子!李永生听得有点尴尬,你出来浪,还带着小姑子,这么浪真的好吗?可公孙未明毫不介意,冲着吴姓少妇挤眉弄眼,这位妹子,可以吃酒吃得晚一点吗?吴家少妇捂嘴轻笑,那可是要看哥哥本钱了,若是银样镴枪头,可是留不住奴家的。
李永生看得越发地愕然了,姑嫂相伴出来偷人……中土国的道德水准,下滑得如此之快吗?不过很快地,他就明白了,合着这吴家少妇,也是寡妇。
第五百七十五章 惊人的秘密吴钟氏的夫君,和她小姑子的夫君,是同时遇难的,而她俩的关系一向不错。
这次她遇到了好货色,当然要小姑子过来帮着掌掌眼,同时也不乏卖弄的意思。
至于她的哥哥钟晓天,则是听说这两名年轻人能坐上飞舟的大舱,却又不是本地官员,所以前来探听一二。
会稽郡的商业气氛很浓,所以这种闻风而动的事情,也极为常见,他更不以妹妹出来打野食为耻,妹子如此年轻就做了寡妇,当然要好好玩一玩。
若不是吴家要求不得改嫁,他早将妹妹转嫁他人了。
简单地介绍之后,六人就喝起酒来,未几,有细雨自天而落。
这里的格局,跟来去书苑相似,格局却是逼仄了很多,与之相对的是,歌舞的女娘们多了一些,语音更温婉,舞蹈更妙曼。
几杯酒下肚,那吴环玉就斜着身子,向李永生靠了过去。
李永生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走到院子里,轻笑一声,果然是好雨。
钟晓天不动声色地看一眼外甥女,笑眯眯地点点头,这样的雨在会稽,算不得稀奇,博灵也不少见这雨吧?我近些年,多在京城,李永生笑着回答,这样的雨在北地,是极为少见的。
嗯,吴钟氏闻言,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京师苦寒,远不如金陵,那里实在是太干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定都那里,若论中央戊己土,合该金陵才是。
你懂什么?那叫天子守国门,钟晓天出声呵斥她,若论中央戊己土,李小哥所在的博灵七幻城,还差不多。
李永生听得就笑,我担心豫州郡不同意……对了,这里的格局,跟京城的来去书苑相仿。
来去书苑原本就是金陵人开的,钟晓天怪怪地看他一眼,我只当李小哥是教化房的人,去那种地方比较少呢。
他应该是看到李永生让开了吴环玉,以为此人也是古板守旧之辈——教化系统就一直出产这种人,更何况此人年少英俊,修为又极高,眼光高一点,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会稽郡的民风,一向比较浪漫多情,相较而言,北人可谓是不解风情之辈居多。
那是一位师长带着去的,李永生难得地解释一下,若是我一个人,那是绝对不会去。
吴环玉闻言,小脸顿时拉了下来,冷冷一哼——她何尝听不出,这是眼前的英俊少年表示,看不上她?京城那点底蕴,也敢说风月?好了,钟晓天淡淡地发话,然后看向公孙未明,孙掌柜不知带了什么北货南下?不外乎人参和皮草,未明准证一边笑嘻嘻地回答,一边在吴钟氏身上上下其手,这是我家初次向南方走货,先看一看能不能在金陵卖出好价钱,价钱不合适的话,就继续南下。
金陵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了,钟晓天听说人参和皮草,眼睛就是一亮。
这些可都是正经的高档北货,在这边一向利润奇高,尤其是近半年,幽州郡严查行人,北货南运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这些奢侈品的价格,更是居高不下。
所以,他有必要指出,周边几个郡,消费能力远低于会稽,金陵更可以称为销金窟,富贾巨商云集……这些东西到了别的地方,可真就卖不起好价钱了。
吴钟氏闻言,也帮自家人说话,我三哥说得没错啊,再往南的话,局势也有些动荡了,尤其是三湘郡……你去了那里,小心被人抢吧。
公孙未明眼珠一转,我可以入海右。
海右?钟晓天不屑地撇一撇嘴,七山二水一分田,你找不到比那里更穷的郡了。
我可以从海右入百粤,公孙未明还了一句,不过他的语气,更像是在斗嘴。
下一刻,他就一抬手,手里多了一件白色的狐皮大氅,那钟掌柜你帮着鉴定一下,这玩意儿在金陵卖的话,得多少钱?不等别人发话,吴家少妇就惊呼一声,储物袋?在座的都算有身份的,钟家也有储物袋,虽然钟家兄妹身上没有,但总是见过的,可是吴家是小家族,整个家族都没有储物袋……或许有,但是这个少妇绝对不知情。
所以她才会如此地吃惊,钟家两人和吴环玉,虽然也很震惊,但还不至于如此失态——他们已经知道,这两人的身份绝对不低,有个储物袋,倒也不算太过意外。
一个很小的储物袋,公孙未明轻描淡写地回答,看起来很是有点装逼,若是储物袋够大的话,我就不需要派人运货了。
我看一看,钟晓天接过狐皮大氅,仔细翻看一下,方才缓缓发话,全是白狐腋下的裘皮所制,虽然保暖性差一点,胜在轻柔软滑,更难得的是……没有一丝杂色。
他又顿了顿,才很干脆地发话,这样的裘皮,可当五百金!啊?吴钟氏闻言,惊叫了起来,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狐皮大氅,根本舍不得挪开,你的货物,不会全是这种档次吧?公孙未明哈哈一笑,洋洋得意地回答,当然不会全是这种档次,我的储物袋里,怎么会放那些寻常货色?喜欢吗?喜欢,吴钟氏老老实实地点头。
喜欢就送你了,公孙未明将狐皮大氅往她手上一放,顺便又捏摸一阵,淫笑着发话,你可不能辜负我的深情哦。
讨厌了你,吴钟氏白了他一眼,宜喜宜嗔,你若是肯为我留下,不继续南下,那才算深情。
这得看金陵这边的买卖如何,公孙未明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狐皮大氅能入他的储物袋,肯定是不错的,但也是储物袋里最不值钱的,公孙家位于辽西,弄到这样的货色还是很轻松的,真正难得的,是那些百年白狐裘。
但是对于会稽郡的大家族来说,这样的精品狐皮大氅,已经能引起疯抢了。
于是钟晓天继续劝说,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到得后来,吴钟氏的整个身子,已经软绵绵地靠在了公孙未明身上。
李永生冷不丁地出声,你们都说荆王,他如何抵挡得了天家大军,有点过虑了吧?这东西,谁说得准?钟晓天淡淡地发话,对了,你那博灵郡,也未必稳当,博灵的两千匹战马,被挡在了扬子江外,都说荆王下一个目标,就是博灵呢……你不如来会稽吧。
对了,公孙未明闻言,身子一挺,一本正经地发话,会稽水军拦博灵郡的战马,有什么说法没有?钟晓天看他一眼,隐约生出点警惕来,你关心这个做什么?我是想问一问,会稽郡有没有这样的需求,公孙未明一挤眼睛,意味深长地发话,如果他们需要战马……我也弄得到啊。
没必要,钟晓天疑惑尽去,很干脆地摇摇头,会稽郡水网纵横,比博灵郡远远不如,战马这买卖,不做也罢。
咦?公孙未明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那这会稽水军失心疯了,去拦博灵郡的战马?不怕牵连宁王吗?这个问题,我能回答,吴家少妇笑嘻嘻地发话,然后一嘟红彤彤的小嘴,不过那白狐大氅……我也想要呢。
只有一件赤狐大氅了,公孙未明又拎出一件大氅来,纯正的大红,鲜艳无比。
在吴家少妇艳羡的眼神中,他淫笑着发话,不过,光回答问题是不够的,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讨厌啦,吴家少妇递给他一个眼神,那眼中的似水柔情,仿佛要马上滴出来一般。
不过下一刻,她压低了声音,我听说,这是要逼他们在别处上岸。
艹!公孙未明听到这话,差点就要发作了。
不过旁边还有李永生,观风使的眉头一皱,别处上岸……那又如何?走海岱的话,襄王那边会卡,强行从会稽上岸,有跟荆王勾连的山匪,钟晓天黑着脸回答,不管怎么说,不能从扬子江通行。
公孙未明讶然发问,这是……这是谁的意思?当然是宁王的意思,或者说是王妃的意思,钟晓天本来不想说这隐秘,但是吴家女都说得差不多了,他也不怕再多说两句,海岱和三湘越乱,宁王的位子越牢固。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交换个眼神,同时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两个字……握草!当天晚上,公孙未明准证夜不归宿,李永生一个人孤零零地回了房间。
第二天接近巳正的时候,公孙未明才施施然回来,一脸的轻松。
一见到李永生,他就笑着发话,我昨天深入了两个敌穴,所得……颇丰!矜持,矜持,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准证的矜持呢?公孙未明斜睥着他,我在想,该跟你提三个什么样的条件。
那你就不用说自己的所得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无非是想利用朝安局,将宁王的小心思报上去,不对吗?第五百七十六章 强闯李永生说得轻松,公孙未明却是吓了一大跳,你怎么知道?你这点智商,也只能想到这里,李永生微微一笑,来之前,不器准证就说了,要妥善利用襄王和荆王的压力。
但那也是我想出的点子,公孙未明大喇喇地回答,然后他眉头一皱,我知道你在朝安局有关系,你别告诉我,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到。
我当然能做到,但是……有屁的用啊,李永生无奈地白他一眼,麻烦你开动脑子想一想,朝安局就算报上去了,这个节骨眼上,朝廷会出面呵斥宁王吗?公孙未明顿时就愣在了那里,良久才点点头,也是哦。
可是下一刻,他又不服气地发话,莫非你有更好的主意?李永生却不让他转移话题,其实,没准朝安局已经汇报上去了,宁王不稳,对吧?这纯粹是他的推断——既然钟家和吴家都知道宁王不稳了,朝安局不可能连这点风声都听不到吧?这也是他在巧妙地利用公孙未明的消息,却小心地不让对方发现——你丫都深入两只敌穴了,还要跟我提三个要求,过分了哦。
这个……确实也是,公孙未明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他真的无法否认。
下一刻,他很恼火地发问,难道你还有更好法子?当然有了,李永生径直向外走去,跟我来。
嘿,我还真不信了,公孙未明气呼呼地跟着他出来了。
两人租个马车,直奔昨天的小镇,待见到公孙家的子弟之后,李永生直接发话,送我去运送战马的船上……得多长时间?这名子弟小心地看公孙未明一眼,四长老?你回答他的问题,四长老一摆手,这是咱公孙家的好朋友。
他虽然做事不太靠谱,但是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还是分得清楚的。
公孙家的子弟小心地看公孙未明一眼,不知道四长老,可曾带了灵舟来?公孙未明此行,还真是带了灵舟,于是在一个多时辰之后,三人来到了公孙家的船队上。
这是一支十五艘船组成的大船队,每艘船上载有两百匹战马,其中四艘船是负责戒备和卫护的,真正运送战马的船,只有十一艘。
其中四艘船上,还有被击打过的痕迹。
十五艘船上的船员,士气都不怎么高,任由十五艘船只飘在入海口。
与这支船队对峙的,是水军的八艘战船,四艘海船,四艘内河船。
看到有灵舟从远方飞来,公孙家的船员才提起了点精神,待看到落下的人之后,一名初阶真人迎了上去,见过四长老。
公孙未明扫一眼四周,眉头微微一皱,尼玛,这都是什么状态?因为四长老的到来,不少人提起了精神,但是还有很多人,看起来相当地懒散——这些人应该是公孙家租用船只的船家。
更有人大声发话,那个真人,你可带了水来?大家都要渴死了。
公孙未明是什么脾气?见状差点气破肚皮,一抬手就要惩治此人。
还是公孙家的初阶真人反应快,见状忙不迭地上前拦住他,四长老,再动手,就军心不稳了,这可还是咱辽西乡亲的船。
在中土国,乡亲的观念还是极重的,公孙家族称霸辽西,却也不好对乡亲太过蛮横。
若不是知道他们是乡亲,我就要杀人了,公孙未明冷哼一声,然后看向李永生,铁青着脸发话,现在你可以说出你的主意了。
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发问,船上的淡水,还可以坚持几日?坚持一下,大约还够五到六日,初阶真人回答,若是敞开喝,也就是三日的量……关键是这南方的日头,实在太毒了。
船上的淡水供应,可是比食物还要重要,没吃的还能打渔,没水就要危急生命了,尤其是北地来的战马,受不了这酷热的天气,必须保证充足的水源。
李永生又发问,再入扬子江的话,走多远才会有取水点?入江之后,水就不难解决了,初阶真人回答道,江水取上来,澄清一下就能喝,不过人喝的话,最好还是烧熟。
原来没有什么奇物污染江水!李永生闻言点点头,大家准备一下,饱饮一番,咱们要准备入江了。
入江?初阶真人愕然,然后看向自家的四长老,那前方这些水军如何处理?公孙未明做事随意得很,也不是很靠谱,不过这家伙有一点好,若是他认可的人,他就会无条件相信,照李大师说的去做!灵舟借我一用,李永生冲着公孙未明一伸手。
未明准证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是依旧选择了信任,少不得将灵舟交给了李永生。
见到灵舟再次飞走,拦截的水军有点忐忑了。
事实上,见到有灵舟降落到对方船上,会稽水军就知道,公孙家有重要人物来了,心中就忍不住一沉:这是要做什么?待见到灵舟载了一人再次飞走,他们也忍受不住那份煎熬了,派了几个大嗓门喊了起来,我们按律拦截走私船只,你们若是敢杀官造反,那就不妨强闯试一试。
水军里并没有真人,公孙家若是豁出去强行动手,自身会损失很大,但是水军也将损失惨重。
公孙未明根本不理会这些人,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去的灵舟,这厮会去做什么?做什么?李永生飞出去百余里,找到一处无人的岩礁,直接降了下去,又随手摆出一个阵法,眨眼之间,这里就被雾气笼罩住了。
他站在阵中,抬手掐了一个法诀,不到半炷香的功夫,白雾微微一抖,蓦地出现一个硕大的鸟头。
鸟头左右看一眼,口吐人言,见过仙君大人,不知您召我前来,有何吩咐?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跟玄女宫捣乱的朱雀分身,它是修香火成神的,念头广泛地分布在信徒中,召唤起来非常方便。
我需要你帮我一点小忙,李永生将自己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提出了要求。
朱雀是非常害怕永生仙君的,但是眼下是在下界,所以不妨碍它提些要求。
它很难为地表示,仙君驱策,我当然要帮忙,不过……这里却不是我的地盘啊。
你说的什么混话,李永生脸一沉,不高兴地发话,我又没要你做什么,伸手的小忙……你在南方积蓄的法力不够?扬子江也算南方?朱雀吐槽一句。
嗯?李永生越发地不高兴了,看我好说话是不是?好吧,我帮,朱雀还真不敢招惹他,现在的永生仙君,修为已经到了真人的程度,它就得越发小心地伺候,可是……我是野祀啊,您这么使用野祀,好不好呢?它是想借着观风使的名头,为自己搞个正名什么的。
当然,正名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不试一试的话,怎么知道不行呢?我能放过你,已经是帮忙了,人要知足,李永生摸出仙使令牌来,在手里抛一抛,面无表情地发话,是不是需要我放逐了你,你才满意?别介啊,朱雀马上赔出一副笑脸来,不过我知道,永生仙君您一向做事讲究……我在仙界,还需要一些七叶轮回草,您能不能……七叶轮回草在仙界也算难得了,但是永生仙君的药原中,有相当的面积,就是种植着它,他甚至垄断了六成的供应,这点小忙真的不算什么。
等我回去了,给你十株,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
那就没问题了,朱雀的双翅向前一拱,多谢永生仙君。
它的这一具分身,在下界就是收集香火愿力的,说到底是为了本尊服务,就算消耗一些法力,只要仙界的本尊有所得,那也值得了。
公孙未明等人正在猜测,李永生是去干什么了,哪曾想,不到一个时辰,李大师又驾驶着灵舟飞回来了。
李永生四下扫一眼,发现有些水手还是萎靡不振,于是发话,准备一下,再休养半个时辰,直接强闯扬子江。
强闯扬子江?公孙家的初阶真人,眼睛瞪得老大,这个,会不会,会不会……什么也不会,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他们有他们的说法,咱们也不是没人支持,强闯也就强闯了,别杀人就是了。
这个战马的官司,已经打到内阁去了,上面也很生气会稽水军的胡来,不过为了安抚宁王,朝廷只能劝说双方克制,不敢有实际的行动。
不过可以想像,运送战马的船只,若是能强行突破封锁线,朝廷也不会说什么。
这个分寸感,是经过推测的——朝安局应该已经将宁王不稳的消息报上去了,对于这种私心严重的家伙,朝廷心里肯定也不高兴。
他们应该是愿意见到强闯的,李永生这么判断。
对于这一点,初阶真人也知道,但是他还是有点犹豫,可是……咱们的船冲撞不过对方。
第五百七十七章 风暴来袭公孙家运送战马的船只,其实比水军战船大出了很多。
但是商船和战船,真的是没法比的,两者都有防御阵法,但是跟战船严密坚固的防御阵法相比,商船那点防御,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论攻击性,商船差得就更多了,且不说床弩、石砲之类的重型军械,商船不可能有,只说战船船头厚重的撞角,就能轻易地将商船撞沉。
打是打不过,关键是就算不打,撞都撞不过。
就连公孙未明听到这话,也有点犹豫,这倒……也是啊。
李永生淡淡地一笑,并不解释,你们照我的吩咐做就好了。
初阶真人还待说什么,被四长老狠狠一眼瞪来,只能乖乖地去张罗了。
他们这边大张旗鼓地做准备,被会稽水军看到了眼里。
水军官兵对此相当地不解,有人疑惑地发问,痛饮淡水……这是打算逃了?随便他们怎么逃,也有人不以为然,有种就别上岸。
驾驭飞舟的,起码有一个真人,有人生出了新的猜测,这是……打算制造淡水吗?修者有制造淡水的术法,别说真人,司修就可以少量制造淡水。
但是这么大的船队,还有那么多战马,就算十五个真人,每个真人负责一艘船,也制造不出那么多的淡水。
当然,水军里也有悲观主义者,他们不会强闯吧?那还真不好拦。
跟公孙家雇佣的船家一样,大部分的水军士兵,也不希望跟对方见真章——吓唬一下,让对方知难而退就可以了。
不过水军的官长,冷笑着表示,他们敢闯,咱们就敢撞沉它!这样的疑惑,不光是会稽水军有,公孙家的船队当然也有——咱们真的不怕被撞沉吗?随着时间的推移,半个时辰过了一半,公孙家的船队开始准备行动了,气氛压抑得惊人。
就连公孙未明,都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来到李永生面前,沉声发问,这个……咱们真的要强闯吗?你小子肯定有别的说法吧?李永生微微一笑,很无所谓地反问一句,怎么,不敢吗?我公孙家没什么不敢的,公孙未明傲然回答,然后他话锋一转,不过,就算让我家杀官造反,你也得先知会一声,对不对?他是相信李永生,但是一不小心陷入造反的节奏的话,那就有点冤枉了——别看他说得厉害,以公孙家现在的实力,还真的掺乎不起造反这种事。
李永生呲牙一笑,我要告诉你说,我能掐算天气,不知道你信不信?切,我也能,公孙未明不屑地一笑,抬手摸出九枚玉色的贝壳来,随手往茶盘里一丢,不就是测算一下天机吗,看我的……咦?下一刻,他看着卦象,就愣在了那里,这怎么、怎么……怎么天气都测算不出来了?有大能在遮蔽天机,至于吗?公孙未明的天机术,其实非常一般,不过测算天气,真的不需要太高的造诣。
当然,他也不会动不动就推算天机,哪怕是很普通的推算天气——毕竟天机术这东西,是违背天道的,对推算者本人有害无益。
现在他就不服气了,抬手又去抓那玉色贝壳,打算再算一次。
就在这时,东南方的天际,有些发黑了。
公孙未明一侧头就看到了,忍不住一愣,我去,风暴?其他的船员们,也发现了这一状况,忍不住躁动了起来。
海上行船,最怕的就是遇到风暴,这玩意儿是真的不讲理,在天威面前,人力显得就异常渺小了。
看这场风暴的规模,就算是初阶真人,也有上岸的打算。
公孙未明这高阶真人,可以身免,甚或者可能庇护两三艘船只,但是再多也不可能了。
靠岸,靠岸,有船家高声叫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惶恐,再不靠岸,大家都要死球的了!这时候,他们已经顾不上考虑那些战马了,靠了岸,被扣就被扣吧,人活着就行。
公孙未明却是眼神一亮,侧头看向李永生,低声发问,是你请出真君了?他虽然毛躁,人却不笨,李永生去而复返,他又推算不出天气,那么只可能是真君出手了。
这么大的动静,也只能是真君出手了——凭良心说,真君都未必整得出这样的动静。
他旁边的初阶真人,却是眼睛一亮,我去,李大师要不要这么猛啊,仅仅为了两千匹战马,请动真君出手?事实上,呼风唤雨这种事,灵修做起来难,运修就相对容易一点,至于说修香火成神的,玩这个就是小儿科了。
李永生微微一笑,哪里有什么真君?我就是随便摆了一个小阵法。
信你才怪!公孙未明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开什么玩笑,你的阵法,若是能遮蔽得住我的天机推算,你岂不是也是真君了?李永生看他一眼,也懒得多说,心说我的阵法,还真经得住你的推算。
公孙未明见他不言语,又出声发问,你的阵法,伤不到咱们自己吧?李永生没好气地哼一声,你觉得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对于李永生的靠谱指数,公孙未明还是相当放心的,尤其是他很清楚李大师的阵法造诣,虽然他打心眼里,并不相信这是阵法造成的。
所以他大喝一声,靠近,都靠近了,不准靠岸,不准靠岸!我有术法……护得你们周全!有些船家还是不肯听他的,你只是真人,不是真君啊。
玛德,我公孙家的口碑,就差成这样了吗?公孙未明气得眼睛一瞪,公孙家子弟都听好了,谁不听号令,就是辱我公孙家……杀无赦!这十五艘船上,每一艘都有公孙家的子弟,基本上都还是船上的顶级武力,耳听得四长老都将事态上升到辱及家族了,少不得纷纷出声,呵斥自己船上的船家。
四长老做事虽然比较不靠谱,但是在关键时刻,族中的子弟会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
就在十五艘船慌忙靠近的时候,远处的乌云以令人瞠目的速度狂飙突进,不到盏茶的功夫,小半个天空已经变得黑压压的了。
卧槽,退后退后,水军战船上的指挥官,也高声叫了起来,入港避风头,入港避风头。
水军的船只虽然结实,但是想要对抗风暴,胜算还真不是很高。
这时候,他们已经顾不上拦截对方的船只了,在如此天威面前,什么样的小算计,都显得异常可笑——战马的利益虽然大,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啊。
八艘战船阻着扬子江水道,距离港口并不远,退起来也极为方便。
其中四艘内河战船跑得最快,直接溜进了港里,那四艘海船却有点不甘心,仗着体量庞大,没有进港,只是退到了港口跟前。
也不怪他们心存侥幸,暴风雨是要来了,但是到底有多大,那可是难讲,尤其是这种没啥预兆的风暴,很多时候不会很大。
真正的大风暴到来之前,多半都会有一些预兆。
若是风雨不算很大的话,他们还是要尝试阻拦公孙家的海船。
仿佛是一眨眼之间,天就黑了一多半,然后蚕豆大小的雨点,就打了下来。
紧接着狂风大作,冲着入海口就卷了过来。
水军的海船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没命地大喊,快进港,快进港!不过紧接着,有人就发现了蹊跷,等一等,等一等……好像浪不大!风大不要紧,关键是看浪有多大。
然而下一刻,认为风大不要紧的人就缩了,这风太大了,入港入港!四艘海船向港口内驶去,竟然还有不少人回头,去看公孙家那十五艘船。
这十五艘船的船家,吓得脸都白了,但是身边有公孙家的子弟看着,他们就算想有什么动作,也只能乖乖地打消念头。
一旦得罪了公孙家,就算此次能侥幸逃生,以后他们也别想在辽西郡做买卖了。
事实上,公孙家子弟的脸色,也不比船家好多少,虽然会水的子弟不少,但是这种天气里落水的话,会不会水真心是关系不大。
若不是他们对自家长老有信心,知道他不可能坑害族人,没准跑得比船家还快。
倒是有些战马,因为这大作的狂风,显得兴奋了一些,不住地发出嘶鸣。
几乎是一瞬间,雨就变得密了起来,雨滴却没见小,仿佛有人直接从天上将水泼了下来一般。
公孙未明对着李永生发话了,现在可以进扬子江了吧……卧了个槽的,这么大个冰雹?密密麻麻的雨点里,夹杂着蚕豆大小的冰雹,偶尔还有鸽卵大小的。
可以了,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想一想之后又说一句,不要满帆。
看您说的,公孙家的初阶真人苦笑一声,这时候谁敢满帆?这也不怪我啊,李永生悻悻地咂巴一下嘴巴,我对帆船这一套,真的不熟。
第五百七十八章 水龙卷看到在这样的风雨中,公孙家的船队向入海口驶来,四艘海船上的军士着急了,尼玛,要不要这么拼?这不是逼着我们出去吗?大家是真心不想出去,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再次进入扬子江,这种感觉也实在太难受了,于是有人试探着出声,要不……咱们出去拼一下?这种二货的建议,一般没人理会,不过别说,还真有一艘海船冲了出去。
终究是财帛动人心,在军队里,并不缺少那些提着脑袋博富贵的亡命徒。
不过必须承认,军队里若是连这样的人都没有了,那战斗力就真的不要指望了。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这艘船冲出去不到三百丈,远处天际猛地出现一个巨大的漏斗,上连天下连水,打着转冲了过来。
那三艘观望的海船见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更是顺着架板没命地往陆地上跑,卧槽尼玛……是水龙卷啊。
出击的海船见到这一幕,也傻眼了,不过船上的指挥铁青着脸发话,冲,继续冲,哪里有那么巧,水龙卷就能落在咱们身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是别人不敢陪他一起疯,有人大声喊了起来,指挥,公孙家是隐世家族,人家有底蕴,咱们可就这么一艘战船啊。
指挥闻言,顿时发作了,尼玛,劳资都不怕死,你觉得你的命,比我还金贵?算求……斧手就位,随时准备砍断缆绳!海船出行,肯定是要升帆的,光靠水手划可不行,现在的情况,虽然不敢升主帆,几面副帆和小帆,总是要升的。
一旦事机不妙,斧手直接砍断缆绳,降帆的速度要快很多。
这指挥倒也不是完全的疯子,为了安抚水兵们,还是做出了一些应对。
虽然公孙家的船队开始提速,但是先前他们距离入海口有点远,那海船也不慢,眼看着只差里许,就要将他们截住了。
但是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不再关心,水军能不能截住商船了,大家的脑袋,齐齐地望向一个方向——那水龙卷正以奇快的速度,向入海口刮来。
随着水龙卷越来越近,那份肆无忌惮、摧枯拉朽的威力,以及里面的狂暴能量,令船上的人感受得一清二楚——所谓天道之威,真的是人力不可阻挡的!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龙卷冲了过来,避无可避!谁也不知道,水龙卷会选择什么样的路径,此刻逃和不逃没什么区别,与其费尽心思跑来跑去,还不如赌大运。
公孙家的初阶真人,忍不住看身边的李永生一眼,发现此人面色如常,心里也微微放松了些许:若你果真那么神奇,水龙卷应该波及不到咱们的船队,对吧?疯狂的水龙卷,果然在距离船队大约二十丈的地方,擦肩而过。
但是它引起的动荡,还是令几艘商船大幅度地晃动了起来,甚至还有一匹战马落水。
尼玛!李永生面色如常,心里却是在暗骂:你个老鸟儿,不用演得这么逼真吧?不过下一刻,他就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吼声,不~~~!!!出击的海船上,足足有百余军士,看到水龙卷笔直地卷过来,大家没命地喊了起来。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狂暴的水龙卷,轻松地撕碎了海船上所有的上层建筑,无数木屑横飞,人影腾空。
事实上,偌大的海船,整个都向上跳了一跳,接着又重重地拍向水面。
下一刻,水龙卷一转向,直接登陆了……登陆也就算了,但是为毛……是冲着港口去的呢?众目睽睽之下,水龙卷又撕碎了一艘水军的海船,才消失在陆地上。
公孙家的初阶真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好半天才侧过头来,仔细地看着李永生,李大师,真的不是真君所为?虽然水龙卷并没有摧毁所有的水军战舰,但是他已经确定了,这家伙绝对不是自然生出的水龙卷——先是避过了自家的船队,接着又先后摧毁了两艘水军海船。
当然,可以用巧合来解释这一切,但是这世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之所以不将所有战船全部摧毁,无非是掩人耳目,想让这一切看起来自然一些。
李永生很干脆地摇摇头,我只是布置了一个阵法,真的……跟真君无关。
身为讲究人,他从不说谎话,他确实是只布置了一个阵法——遮人耳目的阵法。
只不过……他后来稍微地召唤了一下某个存在。
至于说跟真君无关,这话也很诚恳——朱雀真的不是真君啊。
初阶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然后提高声音,大声发话,走了,沿江直上!沿江直上!十五艘船上,传来了齐齐的一声怒吼。
虽然船队上的人修为相差极大,贤愚也不齐,但是只要看到刚才那一幕,再想一想此前公孙未明和李永生的举动,大家都能断定,此事绝非偶然。
事实上,公孙家族在辽西的声望颇高,对于大多数船家来说,具有相当的神秘感。
此前大家在扬子江受阻半个月,公孙家似乎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有些船家才聒噪了起来。
但是见到眼下这一幕,船家们顿时意识到:公孙家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此前动静太小,没有引起公孙家的高度关注。
几个时辰前,一艘灵舟降落了下来,然后……整个局面都不一样了。
那可是水龙卷啊,令无数船家闻之色变的水龙卷,公孙家竟然……能加以控制?这个猜测实在有点吓人,不过已经有不少船家暗暗下定决心,要跟公孙家讨要一面旗帜,以后出海行船,就把旗帜挂起来。
水上讨生活的,真的就这么迷信,没办法,所谓水火无情,都是逼出来的。
公孙家的舰队借着狂风去得远了,但是港口里的水军,却是彻底炸锅了。
水龙卷一共摧毁了两艘船,一艘是海船,另一艘也是海船。
区别在于,后一艘海船的军士,基本上都跑到陆地了,没有什么太大的人员伤亡。
但是这还是让水军暴跳如雷,公孙家为了走私战马,强闯水门,形同叛逆!有那老成的指出,强闯了吗?是你们不肯上前阻拦啊。
随着国内升平日久,什么地方都不是铁板一块,水军里有抱上大腿想发财的,也有被排挤的人,在冷眼旁观。
然后又有人反驳,怎么没人阻拦?不过是被公孙家摧毁了,你没看到吗?真尼玛闲得蛋疼,那位出声驳斥,那是水龙卷所为,来,你说是公孙家所为,拿出证据来行不?辽西公孙是隐世家族,做到这一点难道很难吗?尼玛,你也知道公孙是隐世家族啊?那位冷笑一声,你们欺负人家的时候,就没想到人家是隐世家族?好了,不用说了,有人厉喝一声,却是一个中阶司修,他冷笑一声,铁青着脸发话,上报都统,公孙家的船队强行闯关,望沿途拦截,缉拿走私犯。
会稽水军虽然只是一郡的水军,但是因为看护着入海口,还有部分海防任务,有大小五十多艘舰船,此前负责拦截的八艘战船,只是其中一部分。
当然,仅仅这一部分,也不算小了,当得上是水军里的精锐,整个会稽水军的海船,不过六艘而已,其中一艘在船坞里修理,一艘在为一家商队护航,其余的四艘,都顶上来了。
遗憾的是,这四艘海船,被一个水龙卷刮得只剩下两艘了。
不过内河的战船,却还不少,除却那些执行渔政任务和缉私任务的小船,起码还有大船十余艘,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能将公孙家十五艘大船逼出入海口。
公孙家卷土重来,再次逆江而上,这十余艘大船,肯定还会再次出面拦截。
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公孙家的船队借着这次的风暴,主帆仅仅升起一半,就狂飙突进,以令人瞠目的速度沿江西进,一夜之间就上行二百余里。
会稽水军将战船一字排开,出面拦截。
但是关键的时刻,又是两个水龙卷出现了,因为是在内河,大家的思想准备不够,而水龙卷的速度惊人,直接摧毁了五艘战船。
而公孙家的船队,奇迹一般地一艘未遭到损失,突破了第二道封锁线。
到了这个时候,有心人都已经心知肚明,没谁能拦住这一支船队了。
但是水军的损失,却是令会稽军役房暴跳如雷——几个水龙卷,不但摧毁了七艘战船,还葬送了三百多名军士。
会稽水军总共也不过才两千多人,这一下就损失了一成半。
水军都统直接上报军役房和军役部,要问公孙家谋逆之罪。
公孙家不但走私战马,而且还勾结真君,残害官兵。
会稽军役房原本还表面向着博灵郡,现在也由不得他们了,只能出声附和。
然而军役部的回复,只有两个字:荒谬!第五百七十九章 淮庆水军会稽水军相信,那一场暴风雨是人为造出来的,是一名真君出手了。
当然,真君出手能不能达到这个程度,这很难讲——真君杀人是很有效率的,但是制造一场自然灾害,不着痕迹地杀人,真的也不容易。
可是会稽水军认为,这是很可能的,要不然的话,没道理水军损失了七艘战船,公孙家的十五艘船只,却安然无恙。
这些逻辑不需要证据,自由心证就行了。
但是军役部不这么看,诚然,真君出手,有可能造成这样的后果,但是你首先要搞清楚——请一名真君出手,得付出多大的代价!最起码,两千匹战马,是请不动真君出手的——有那个请真君的过程,不如老老实实买两千匹马了,反正没几个钱。
要说战马不好运输,那也是扯淡,有买两千匹战马的钱,在军役部活动一下,还担心弄不到两千匹战马?就算某些人有关系,能请得动真君友情出手,但是真君出手是一回事,对军队出手,却是另一回事了——这要担很大干系的。
万一惹得官府震怒,真君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慕容神起也是真君,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地待在新月国,等闲根本不敢进入中土?军役部认为会稽水军是胡说,就是出于以上的认知。
简而言之一句话:区区两千匹战马,根本不值得真君出手。
当然,这里面有蹊跷没有?肯定有,但是军役部刻意忽视了,原因也很简单:我们都说了,没必要跟博灵郡叫真,你们非要自讨苦吃,怪得谁来?博灵军役房私自联系战马,肯定是不对的,但是他们和公孙家如此行事,为的是抵御荆王可能的进攻,公孙家更是自掏腰包,不但送马,还帮忙运输。
李清明不肯为此事出头,但是在他心目中,也是有是非曲直的。
军役使王志云和公孙家族,当得起忠义二字。
而会稽水军的做法,则是令李部长齿冷。
若不是时机不对,李清明甚至有心追究会稽水军的责任——三百多的军士,说没就没了,谁让你们在恶劣天气横江拦截的?其实就算缉私的水军,若非必要,在恶劣的天气里,也可以自行收缩回港口,上司不得强令出击。
不过现在说那些,也是没意思,眼下风云际会,稳定住宁王才是关键。
会稽水军心中不忿,再次上书,这一次,他们竟然走通了巡荐部的关系,令巡荐部过问此事——裘氏身为官场豪门,影响力真不是盖的。
巡荐部一般不会对军役部指手画脚,但是他们可以就一些不正常的现象,对军役部发起问询。
所以他们就将咨询公文发给了李清明。
李部长也是个妙人儿,直接批复了一句,既然遭受真君袭击,可以征辟真君还击!你不是说自己遭受攻击了吗?可以还击呀。
什么,你说事情太小请不到真君?尼玛……合着你也知道事情太小?他们如何扯皮不提,公孙家的船队冲破会稽郡的封锁之后,一路沿江上行,一日一夜之后,就冲出了会稽的地盘,进入了淮庆郡。
淮庆也有水军,不过他们就只有内河水军了。
面对这么大的一支海船船队,淮庆水军也不敢怠慢,直接遣人上前拦查。
待他们发现船上运送的是战马,忍不住瞠目结舌:你们如何通过会稽郡的?会稽水军拦住了一支运送战马的船队,这在淮庆水军里不是秘密,毕竟已经拦截了半个多月了,而且官司都打到军役部去了,他们作为邻居,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会稽水军遭遇水龙卷,损失惨重的消息,淮庆水军还真不知情,公孙家的船队跑得太快了,快到消息都没来得及传递——要知道,他们这是逆江而上,而不是顺流直下。
不过不管怎么说,会稽水军拦得,我淮庆水军也拦得。
他们打算拦下这艘船队——想走可以,你们运送的货物,我们逢三抽一。
公孙家的子弟勃然大怒,他们可是刚教了会稽水军学做人,正是自信心爆棚的时候。
不过,就算双方口角了起来,可公孙家有长老在,下面的子弟也不敢乱来,直接报给公孙未明得知,请他作出决策。
公孙未明听说之后,顿时大怒,不过仔细想了一下,他还是找李永生商量,永生,都说你世情通达……你说该怎么办吧。
等,李永生老神在在地回答,等到会稽水军的消息传来,他们自然知道取舍了。
等?公孙未明不太理解这个决定,他觉得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宣扬一下会稽水军的惨样,然后多少塞点好处,让对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约就能圆满解决问题了。
所以他又出声发问,咱自己说不行吗?自己说啥?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说那七艘船是被咱弄坏的?有些东西不可言传只能意会,还是要通过别人的嘴说才合适。
所谓的莫测高深,就是这么装出来的。
公孙未明倒也明白这些门道,但是他还要强调一点,战马的状况不太好,实在是耽误不得了。
放心,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李永生笑着摇摇头,然后叹口气,就算多死几匹战马,也是要等的……船家回程,还是要走扬子江的呀。
公孙未明怔了一怔,方才缓缓点头,永生你……果然世情通达。
这一刻,他是真的不得不佩服这年轻人了。
未明准证有根脚、修为惊人,早就习惯了快意恩仇,受不得气,经常就杀人不留行,对于小民的疾苦,他是知道的,但却真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那些船家也婉转表示过,上行的通道已经问题不大了,回来的时候,没准要遭遇麻烦。
但是公孙未明依旧没有放在心里,他不是不同情乡亲,而是觉得,你们跟着我闯过来了,回程谁又敢刁难你们?就算有人不开眼,安排几个公孙家子弟跟船回去,些许事情,根本不值得我去关心。
他就没有想过,若是他能做出一个姿态,其实比公孙家其他子弟说一万句还管用。
不过现在听到李永生如此说,他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我的面子更大啊!这一刻,他是真的不服不行——相较在乡亲里混个好一点的口碑,死几匹马又算得了什么?事实证明,李永生说得也不假,没过多久,会稽水军就将消息传了过来,根本就没耽误多长时间——其间没有一匹战马死亡。
可笑的是,会稽水军通报的方式,竟然是要求淮庆水军帮忙,协查缉拿走私犯。
淮庆水军都统的脑瓜又没有坏掉,王志云的状子都递到军役部去了,老子又没有宁王撑腰,也没有裘氏的靠山,吃撑着了去刁难人家?不过雁过拔毛,也是地方实力派的法门,水军都统寻思着,可以弄点战马回来,不管自用还是献给郡里军役使一些,都是很拔份儿的事。
可是他还有个问题,必须要搞清楚:辽西的船队,是怎么冲过会稽水军的封锁的?会稽那边一开始不肯说,不过两家水军相邻,有太多人相互熟识了,随便一打听,才知道合着会稽水军为了拦截这一支船队,竟然损失了将近半数大船!淮庆水军都统顿时就吓坏了——若说此事里没有半点猫腻,那是打死他都不信。
同样的风暴,会稽水军被毁掉了七艘战船,辽西这十五艘的船队,竟然毫发无伤,要说这是偶然现象——老子好歹也是都统,不带这么小看我智商的。
可是叫他这么把船队放走,不但他心中不舍,也担心军役房呵斥自己——会稽水军拦得,你拦不得?他这个水军都统,可不比会稽水军都统,不但规模小,而且是被彻底划归地方管辖了,得分外看淮庆军役房的眼色。
淮庆军役使进京了,军役副使得到急报之后,回答了六个字——莫忘守望相助!水军都统顿时幡然醒悟:这战马,还真是抢不得的。
淮庆和博灵交界,一旦战乱起,两郡还真得相互配合,不像会稽郡,根本就不挨着博灵,抢起东西来当然毫无顾忌。
按国朝律法,驻军不得随意跨郡,但是天下大乱的话,驻军也有权力便宜行事——一就像公孙家偷运这么一大批战马,若不是现在这大背景,怎么也得有一批人头落地。
淮庆需要跟博灵精诚合作,打这一批战马的秋风,本身就酝酿着极大的风险,若是再影响了两家的和气,就太划不来了。
反应过来这个事实之后,水军都统亲自上船,不但没有扣马,反倒赠送了些酒水,还为对方补齐了淡水和食物。
他表示说,我们此前受到小人蒙蔽,以讹传讹了,现在才知道公孙家的忠义,所以特来慰问,些许物品聊表心意,算不得什么。
都统甚至乘坐战船,主动为船队护航,一路沿江上行,礼送对方出境——做戏就要做全套。
然而,船队还没有出了淮庆,他就庆幸地发现,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第五百八十章 水师来迎公孙未明有点看不惯淮庆水军都统的做派。
一开始那么贪婪,现在知道会稽水军的惨样了,就来巴结?所以他无意跟此人多接近,而且他不认为,自己需要通达这样的世情。
通达世情是好的,但也不能忘了固守本心——我就是看不惯你,不理你!所幸公孙家还有对外行商的弟子跟随,应付这样的场面没问题。
船行两日一夜之后,在傍晚时分,前方又来了一支船队,也是高大的战船。
打头的战船上,站立着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博灵军役使王志云。
王军役使竟然出了博灵,跑到淮庆的江面上了!淮庆水军都统见状,忍不住一呲牙,彭泽水师?彭泽水师是正儿八经的军役部直辖水师,两大内河水师之一,由水军司代管,平日里就在彭泽大湖里操演。
水军都统见状,忍不住上前发话,见过王军役使,不过……您怎么跑到我们淮庆了?还带着您的水军?王志云也没端着架子,而是有板有眼地回答,我博灵水军跟彭泽水师联合操演,我前来观看,不行吗?淮庆的水军闻言,不做声了,只是看着水师超大的战船,嘬一下牙花子。
博灵水军跟淮庆水军类似,强也强不了太多——历史上曾经很强,但是现在的情况,也就相当于地球界的水上武装警察,跟拥有部分海防任务的会稽水军没法比。
但是彭泽水师,那就太可怕了,一般不出动,一旦出动,可以号令各郡的水军配合,敢不听话,那就收拾你没商量。
淮庆水军都统暗自咋舌,幸亏我见机得快,若是跟辽西的船队纠缠几天,等到王志云带着彭泽水师冲下去,那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也不知道这厮是怎么跟水师勾搭上的。
王志云听说淮庆水军是护航的,终于露出个笑脸来,辛苦了。
不过他很快就转移了目标,他亲自带水军接应,可不就是为了这两千匹战马吗?从礼貌上讲,他优先感谢了公孙家族,尤其是准证公孙未明,但是很快地,他就很热情地跟李永生聊了起来。
因为是在扬子江上相遇,很多礼节就忽略了,不过彭泽水师带队的副都督,并没有跟公孙家照面,甚至对这一支船队,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彭泽水师继续沿江下行,甚至连博灵水军也跟着向下游驶去——既然是出来操演的,肯定不能就这么回去。
而王志云则是抛开了水师,带了一队亲兵,来到公孙家的船队上,继续上行。
看着消失在远处的彭泽水师船队,王军役使冲着李永生歉然一笑,水师那些家伙,是我使尽手段才逼出来的,他们不想跟你发生瓜葛,就由他们去吧。
李永生笑一笑,表示自己无所谓,但是公孙未明有点好奇,你能逼迫彭泽水师?我只是比水师都督高半级,人家还是水军司代管的直属军队,王志远一摊双手,逼不动人家去会稽……他此次前来,也是真不容易,彭泽水师若是能去会稽,公孙家的船队就不会那么尴尬了,但是会稽水军终究也是水军司的体系,跟陆军的军役使相掐,水师怎么好偏帮外人?王志云跑彭泽水师好几趟了,总是被人不冷不热地吊着,这次他知道公孙家船队强闯会稽成功之后,再次来到水师,话就难听很多了。
他很干脆地表示,我王某人要战马,不是练私兵,而是为了朝廷,你水师此前坐视不理也就算了,要是不随我去淮庆接船的话,那我就要向部里反应了,不知道你家屁股坐到哪里了。
从本质上讲,会稽水军拦截战马,不管出于什么动机,造成的间接后果都是荆王受益——事实上,宁王也就是这么打算的。
会稽水军的屁股明确,也有底气,就这么做了,而彭泽水师此前的无视,倒也不能说有多么错误。
可是王军役使既然这么威胁了,水师就要考虑了,我们再不表示个姿态出来的话,姓王的一歪嘴,彭泽水师就有态度暧昧的嫌疑。
若是因为被人认为,我们跟荆王眉来眼去,这可就麻烦大了。
但是事实上,荆王一直没有放弃对彭泽水师的招揽,而水师对荆王,不是特别感兴趣——如果非要选一个亲王投靠的话,别说英王了,就是襄王,看着也比荆王靠谱一些。
王军役使这话一说,彭泽水师哪怕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也得出门一趟。
既然是被半胁迫出门的,水师对船队的态度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事实上,王志云也是无奈之举,如果不搭上水师的线儿,他就不可能带兵出博灵。
只有护卫大江上下的彭泽水师,才能优哉游哉地行进在各郡的水面上——水军不比陆军,在陆地上没有根脚,朝廷上下,提防的心思要小很多。
王志云为了保住这两千匹战马,确实也是蛮拼的,他现在欣喜地表示,不过有了眼下的结果,一切都是值得的。
其实王军役使带兵跨郡,也没有跨出多远,再上行五百里,就到了博灵郡的边界,他早就安排了军士在陆地上接应。
一入博灵郡的江面,大家就彻底地放下心来,附近选了一个码头,以最快的速度,将两千多匹战马赶下了船。
这些战马在船上漂了将近两个月,到了陆地上之后,绝大多数的马,表示出了强烈的不适应,甚至还有两匹马死了。
也有少部分战马,表现出了超强的适应性,一来到陆地上,就兴奋地撒起欢来,军士们拽都拽不住。
王志云跟大家商议一下,决定在这里休整两天,让战马适应一下,再前往七幻城。
公孙家的人当然无所谓,但是船家们开始叫苦了,说我们这一趟出来,已经很久了,能不能尽早赶往七幻城?公孙未明听得大奇,你们想回,现在就能回嘛,谁说还要坐船去七幻城?船家们支支吾吾地解释一番,原来他们这次前来,算是单程运输,这么多大船放空回辽西,实在是太划不来了——公孙家给的船资倒是够了,但是架不住他们想赚外快。
事实上,就连公孙家的不少子弟,都盯住这些船的回程了,他们打算在七幻城里采买一些物资,带回辽西贩卖。
北货南运赚钱,南货北运也赚钱,家族里既然没有安排好回程的货物,他们这么做,就不算沾族里的便宜——放空的船回程的运费,实在太低了,对船家来说,都是白捡的钱。
公孙未明当然不介意族里子弟赚钱,你们要着急,就尽管先去七幻城好了,反正采买货物,也得几天吧?不过,船家着急走,公孙家的子弟却不着急走,凭良心说,公孙家的子弟里,会水的不算少,但是吃水上饭的还真不多,他们也跟战马一样,被两个月的船上生活折腾惨了。
但是公孙家的人不走,船家也不想走,他们跑七幻城的次数很少,没有公孙家人跟着,还真不敢乱闯——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啊。
用了五天的时间,两千匹战马,终于送到了距离七幻城八十里的新兵营。
王志云邀请大家在新兵营旁小住,但是没谁答应,前面不远就是七幻城了,怎么还不比这种荒郊野外好玩?公孙未明更是表示,早听说博灵妹子肤白貌美大长腿,一定要好好玩一玩——老王你有什么好玩的处所,介绍一下成不?我也是才来博灵郡啊,王志云一摊双手,很无奈地表示,然后斜睥李永生一眼,吃吃地笑着,有博灵人你不问,却来问我?我对这些也不熟悉,李永生苦笑一声,不过,我倒是可以介绍个人给你们……他家是这里的地头蛇,比较清楚的。
那就一起走吧,公孙未明扯了李永生,不容他逃脱。
李永生说的人,就是秦天祝了,秦家在七幻城,也当得起地头蛇三个字,北关秦家大名鼎鼎,不但有人在朝里为官,还有人在子孙庙。
大家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就赶到了七幻城。
公孙家的制修和一些真人,跟着船家逛街去了,而李永生带着两名真人和七八名司修,来到了北关秦家,报名说要找秦天祝。
秦天祝现在秦家的后辈子弟里,也算风头极劲的人物,年纪轻轻就中阶制修了,又是在读研修生,又是在巡荐房挂职,大家都说,他有可能成为秦家的又一名真人。
真人……李永生已经杀了不少了,自己也成为真人了。
但是秦家人对秦天祝的最终期盼,就是他能成为真人。
这要求很低吗?一点都不低,中土国这么大,才有多少真人?只不过,跟观风使比赛成长速度,那就纯粹是找虐了。
天才总是寂寞的,有太多的朋友,最终会跟不上他的步伐,更别说观风使这种BUG一般的存在了。
很快地,秦天祝就出现在了门口,惊喜地喊一声,永生……你怎么来了?带几个朋友回来玩一玩,李永生笑吟吟地回答,还要劳烦你当个向导。
这位朋友,恐怕这不行,秦天祝的身后,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
第五百八十一章 前倨后恭李永生的眉头一皱,看向发话的这厮。
这是一个吊眉中年人,中阶司修的修为,他冷冷地看着李永生。
你这个样子很欠揍,知道吗?公孙未明有点不高兴了,不过他既然要学习世情之道,也就不着急出声了。
李永生也很讶异地看向对方,我说,咱能讲一点基本的礼貌吗?我没跟你说话。
我也没有冒犯你,中阶司修淡淡地看着他。
他已经看出来了,对方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初阶司修的修为,不过那又如何?我是很客气地告诉你,朋友……他暂时出不了门。
李永生懒得理他,只是看向秦天祝,这是谁呀?这是……秦天祝的脸皱做了一团,苦恼地回答,这是我一个朋友的长辈。
李永生讶然地一扬眉头,你朋友的长辈……不是秦家人?尼玛,你连秦家人都不是,就敢跟我耀武扬威?这个……怎么说呢?秦天祝苦笑地一笑,我这朋友,身份比较高。
身份比较高,李永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高到能在秦家替主人说话,倒也少见,不过,中阶司修而已……身份真的很高吗?中阶司修的身份不算高,吊眉中年人阴森森地发话了,不过对你这种初阶司修,我的身份确实很高了,怎么,不服气吗?公孙家的一名中阶司修闻言火了,中阶司修而已,李大师……这家人跟你的关系,真的很好吗?吊眉中年人这才发现,年轻人身后,还跟了七八个人,一个个看起来修为都不简单。
仓促之下,他看不了很细,事实上,他已经很恼火了,小子,你放肆之前,最好搞一搞清楚,自己在跟谁说话!嘿呀,中阶司修气得笑了,不过,他打心眼里是敬重李大师的,所以并没有发作,李大师,你看该是个怎么样的章程?先不慌,李永生摇摇头,又看向秦天祝,我是带着朋友来玩,家里……不方便吗?确实是不方便,秦天祝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不过下一刻,他就说了一句话,彻底点燃了火药桶,我很想陪你出去,但是……这些人不放我走。
咦?李永生眉头一皱,侧头看向那中阶司修,你真的敢反客为主?关你屁事!吊眉中年人真的火了,你是不是自己也不想走了?永生,你快走吧,秦天祝高声发话,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别招惹他们!什么样的货色,也敢唧唧歪歪?公孙家的初阶真人火了,凭空幻化出一只大手,直接将吊眉中年人抓起来,向地上狠狠一掼,直接将人摔得晕了过去。
不会说话就闭嘴,找揍!公孙家虽然跋扈,但是也要分人,所以首先要确定一下,此人跟李永生的关系。
既然不是那种不能冒犯的,那么……少不得就要教一教此人做人了。
这一下,动静可就太大了,秦家可是聚族而居的,虽然北关这里不是住了所有的族人,上千人总还是有的。
此刻正是刚吃完午饭,还没到下午的时候,见到有人在家门口动手,呼啦啦就围过来十好几个秦家人,而且人数还在迅速地增加。
有人冲着秦天祝直接发话了,天祝,这是咋回事,有人找事?秦天祝苦笑摆手,没事没事,你们歇着去吧,是我一个朋友来看我了。
有人不高兴了,就算是你朋友,也不能在咱家门口撒野吧?欺负咱秦家没人吗?紧接着,秦天祝身后,又走出两人来,其中一个雍容的中年妇女见到地上躺着的中阶司修,脸色刷地一沉,抬起头看向李永生一行人,这是谁干的?这个……秦天祝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回答,李姨,这只是一个误会。
不是误会,动手的公孙家真人发话了,他冷冷地看着中年妇女,是我干的,不敬上位者,该受惩罚!公孙家不是敢做不敢当的,哪怕在博灵郡,也是一样。
上位者?中年妇人上下打量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不屑,有点修为,就可以称为上位者了吗?初阶真人脸色一沉,区区的初阶司修,还是刷气运刷出来的……有胆你再说一遍?中年妇人还真不敢再说了,她虽然有底气,可是眼下再嘴硬的话,起码眼前亏是吃定了,她侧头看一眼秦天祝,阴森森地发话,天祝好样的……这就是你给我李家的答案?几乎是同时,她身边的妇人也叫了起来,胡供奉!刷地一下,一条人影闪了过来,是一名高阶司修,夫人有何吩咐……咦,是你?李永生也认出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以前帮过他的毅叔,当时他受食为天的朱老板刁难,秦家派出此人,帮他解决了一些麻烦。
于是他抬手一拱,笑着发话,毅叔,许久不见了。
见到他认识此人,还称之为叔,公孙家初阶真人要说的话,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你司修了?毅叔显然被李永生的修为吓了一大跳,然后扫一眼对方身后的人,越发地傻眼了……我去,还有真人?不过不管怎么说,对方还肯认自己,态度也不错,他就不怕说两句。
要知道,他是秦家的供奉,维护主家的面子,那是必须的,所以他硬着头皮发话,你也是天祝的好朋友,怎么能冒犯秦家的贵客呢?贵客吗?李永生不屑地一笑,他对天祝可不怎么客气,还冒犯了我的同伴,略施薄惩,已经是很便宜他了。
公孙家的初阶真人听到这话,心里已经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那只是你家的贵客,还没资格来冒犯我。
胡供奉的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对方是初阶真人,他还真不好随便发作,只能抬手一拱,客客气气地发话,不知道这位真人,来自于何处?何事来秦家?辽西公孙,公孙家的真人淡淡地回答,至于我何事来秦家,没必要向你解释。
辽西公孙?胡供奉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隐世家族?他是灵修,出身平凡,只是偶然间得了机缘,才能修行到现在的地步,因为一直没找到悟真机缘,所以才来秦家做个供奉,图的是什么时候能接触一下道宫的人。
因为在江湖上浪迹多年,他对英雄谱背得很熟,猛地听说眼前的人,是辽西公孙,真的是异常震撼。
其实不说隐世家族什么的,只说公孙家的前缀,那是辽西!秦家也算家族,但是前缀是北关——七幻城的北关。
只是这前缀的区别,就能说明这两个家族之间,相差了多少。
你知道就好,公孙家的真人面无表情地回答,既然是李大师的朋友,我也不找你麻烦,但是这司修对我不敬,对你家也不敬……我不该出手惩治吗?胡供奉傻眼了,要让他自己说的话,这中阶司修是罪有应得——你活腻歪了,敢跟隐世家族呲牙咧嘴?更别说这辽西公孙,在隐世家族里,也是相当强势的。
但是他还真的不能说,因为被收拾的这位,也是秦家惹不起的,而他仅仅是供奉,就算身份比客卿要高一些,但说来说去,也不过是秦家的高级打手罢了,不能替秦家做主。
就在这时,那雍容的中年妇人发话了,脸上竟然带了一丝惊喜,你们是……法院叶院长家的亲戚,那个辽西公孙?初阶真人的脸一黑,我家确实有人,嫁到叶院长家了,不过……这可不是说,你就有资格冒犯我公孙家。
好吧,中年妇人听他这么回答,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认又怎么样?李家虽然强势,却还惹不起公孙家族。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发话,总是不打不相识,我家也娶了叶家的女儿,此次前来,是跟秦家说亲的,其实都不是外人。
说亲?李永生狐疑地看秦天祝一眼,怎么看,这货也不像是要结婚的样子,反倒是被人强逼着娶亲的架势,你要成亲了?这个……咳咳,秦天祝干咳两声,难得地脸上一红。
不过,既然知道李永生的伴当是辽西公孙家族,他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少不得抬手向四下一拱,大声发话,诸位叔伯兄弟,我有同窗来看我了,是一场误会,都散了吧。
秦家人闻言,纷纷地退后,不过还真没几个人离开,反倒上下打量着李永生一行人。
知道辽西公孙是什么人物的,真的不多,但是大家耳朵又不聋,隐世家族四个字,总能听得清楚。
而对于北关秦家来说,隐世家族是他们最终的奋斗目标,不过想达到这个目标,在一两代人之内,还是比较渺茫的。
眼下竟然有隐世家族的子弟出现,还是自家子弟的朋友,大家当然要围观一下,眼神里也满是惊讶、艳羡以及……些微的嫉妒。
第五百八十二章 奇葩的逼婚面对族人的围观,秦天祝再次发话,走吧,永生,有事咱们出去聊。
然后,他看那中年妇人一眼,李姨,我跟朋友出去了,有事回头再说。
李姨的脸沉了下来,想走那你走好了,不过,辽西公孙能在博灵待一辈子吗?咦,公孙家的人不干了,你这话啥意思?中年妇女的话,还真没别的意思,就是心里一口气儿不顺。
眼见公孙家又要翻脸,她也知道自己不该图一时口快,于是不做声了。
秦天祝见状,马上小跑了出来,仿佛身后有一只老虎在追一般。
然后他就带着李永生一行人,一路来到了西关附近的竹园,这里的风景不错,也有茶坊和唱小曲儿的,诸位前辈可以适当歇息片刻,七幻城的好玩去处,要到夜里了。
我哪管你那些,初阶真人笑着发话,有瘦马吗?先给我家四长老来两只。
瘦马没有,广陵才产那玩意儿,秦天祝露出一个笑容,里面的意味,是个男人都知道,我们博灵只产大马。
大马也行,有公孙家的子弟哄笑,四长老那身板,瘦马可经不起折腾。
素质,注意素质,公孙未明假巴意思地干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发话,四长老是惜花之人,哪里像你们这班愣小子,只知道牛嚼牡丹?四长老不嚼牡丹,大枪只挑带露花蕊,有人高声怪叫着。
这却是你们不懂了,岂不闻露滴牡丹开?又有人高声附和。
这帮小子,公孙未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敢情在船上两个月,都憋坏了啊。
秦天祝看得却是暗暗摇头,不愧是北地汉子,这豪放程度……不太像隐世家族的长老。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汽车人是个自视奇高的家伙,但终究是少年,也喜欢这些花间趣事,对其中关节极为熟悉,一声吩咐之下,就有人招呼来了美貌女娘歌舞。
公孙家的子弟见惯了北地佳丽,这南边温婉的如水美人,也是令他们大饱眼福。
李永生却是坐下秦天祝旁边,问起了他家里的事情。
汽车人很无奈地表示,自己是被人坑了。
他现在是在巡荐房挂职,当然,他跟李永生不一样,不能一年也不去一次,虽然他心向道宫,但是该做人嘛,该走的场面还是要走一下。
结果有一次,他被巡荐副使李鸯看到了,李副使跟他亲切地交谈了几句,待得知他出身于北关秦家,就欣喜地问他,你可知道,有个李天义曾经住在北关?李天义?秦连成表示说,自己很熟啊,他女儿朵儿,小时候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混呢,不过后来李家婶子过世,李天义就带着朵儿离开了。
那可是我李家之人,李副使直言,李天义是不服从父母的指派,逃婚了,娶了一个平民丫头,后来他老婆死了,他一个大男人家,照顾不了女儿,才带着朵儿返家。
紧接着,副使大人又感慨了一下,说年少轻狂总是不好,然后猛地问他,你是否婚配了?秦天祝一听,这路数有点邪乎,就说我还年轻,见真之前不会考虑个人问题。
李副使很和蔼地表示,我也就是一问,不过,就算你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提前做一些准备,总不是坏事。
秦天祝一听,也是这个理儿啊,而且李副使是他的顶头上司,又有巡荐大权,真要肯提携他的话,也能成为他在仕途上的有力靠山。
于是在今年夏天,他见到了来自京城的朵儿妹妹,昔年流鼻涕泡儿的小丫头,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美女。
大美女对这个儿时的天祝哥哥,印象也非常深,两人回忆起当年的情形,是越说越觉得有趣,然后,两人又喝了一点酒,秦天祝就把朵儿妹妹……给睡了!我去,李永生听得目瞪口呆,大家这么熟,你真好意思下手?这不是喝酒了吗?秦天祝欲哭无泪,一脸的悲愤,最坑的还不是这个,是她……她跟我见面的时候,化妆了!化妆就化妆吧,李永生觉得这也无所谓,卸妆之后难看就难看了,起码底版不会很差。
你小子也未必能进道宫,有一个郡巡荐副使的亲家,对你帮助可真不小——这相当于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加省纪检委副书记了。
然而下一刻,秦天祝意兴索然地吐出四个字,她毁容了。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稍微难看一点那真无所谓,但是……你这是毁容啊。
好吧,看在小时候的面子上,我也不介意你毁容,不过你别骗人啊。
现在可好,我被你诱惑,直接把人睡了,然后你……你特么的这时候才让我知道真相?接下来的事,那也就不用说了,秦天祝发现真相之后,吓得当时就跑了。
但是他跑得了,北关秦家跑不了不是?李家人直接上门放出了狠话,秦家你得给我个交待,要不然,我李家就给你秦家一个交待!秦天祝还想着,用尚未见真的借口拖几年呢,结果一转眼,朵儿妹妹上吊自杀了。
当然,她没死成,被救下来了……李永生听完前后因果之后,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随便你笑吧,秦天祝悻悻地发话,这事儿实在是太坑了,听说过的人,就没有一个不笑的,反正我认倒霉了……谁让我管不住下半身呢?听说你有了归宿,我也就放心了,李永生继续笑着,丑妻家中宝嘛,哈哈……我说,你就看不出来她化妆?她蒙着一层面纱,眉眼依稀也是小时候的模样,秦天祝有气无力地发话,最坑的是,我取了她的红丸……唉!哦,李永生点点头,既然破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身子,又有这般因果,不娶也不可能了,既然只是毁容,那就影响不到下一代,那你只能认了。
秦天祝的嘴角抽动一下,半天才嘀咕了一句,她这心机……真让人腻歪。
这才是最令他痛恨的事情,被毁容之类的,已经让人很不舒服了,终究还影响不到下一代,但是遇到心机婊……谁愿意跟心机婊过一辈子?李永生听到这里,终于停下了笑声,自己的朋友惨到这样,他也确实没心情笑了,奇怪了,你家弄不到复颜丸吗?顽固性损伤,没用,秦天祝面无表情地回答,李家的能量那么大,复颜丸算什么?要知道,这博灵郡的巡荐副使,并不是李家最杰出的人物,如若不然,那中年女人也不会见到初阶真人,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李家的势力,甚至比法院的叶副院长还要强一点。
顿了一顿之后,秦天祝又哼一声,就算容貌恢复了,又能怎么样?她这种心机,我是真的不喜欢。
李永生摇摇头,这倒未必见得,很多残疾人,心理就不健康,这是因为残疾而引发的报复心态,若是真的容貌恢复了,没准心理也就平和了……我感觉你对这个朵儿,印象还行?唉,别提了,秦天祝长叹一声,抬手狠狠地拽一把头发,我小时候就挺照顾她,也喜欢她没有被毁容时的美貌,但是……我现在心里憋得慌,你知道吧?那你好好求一求你的同窗呗,这时,旁边有人说话了,正是公孙未明,他一边看着歌舞,一边头也不回地点拨,他的医术极为精湛,请他出手,没准就治好你媳妇了。
咦?秦天祝闻言,侧头看一眼李永生,却怎么也看不出,这厮有名医的潜质。
但是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他已经知道,那名英俊的年轻人,其实是公孙家的高阶真人,这样身份的人,可能说假话吗?迟疑一下,他才出声发问,永生,未明准证说的可是真的?她的伤疤,可不是以前你受伤的样子……对了,我还没问呢,你脸上的疤怎么没了,自己治的?我弄到了颗复颜丸,李永生含含糊糊地回答,他总不能说,我已经悟真了,自动修补好了伤疤——他现在展示出的,是初阶司修的气息,已经令自己的同窗感觉别扭了。
当然,凭良心说,秦天祝是没资格跟观风使交朋友的,两者之间,身份相差实在太大了。
但是,如果能多保持一天朋友间的友情,那就多保持一天的好,李永生是个念旧的人,他至今还记得,秦家人帮着请出了道宫的真人,重创了连鹰之子。
所以他并不想说那些扫兴的话,不过他倒是又补充了一句,复颜丸对我来说,也不难找,主要是我找到了自己的伴侣,当然要恢复我这张帅到没朋友的脸……以前我是嫌麻烦。
你这是司修了,修为长得快,脸皮厚度长得更快啊,秦天祝哈哈一笑,他可不认为,李永生比自己还要帅。
不过下一刻,他又将话题引了回来,正色发话,永生,你真能治了毁容?第五百八十三章 顺手的忙李永生哪里敢说自己能治了毁容?还是那句话,他的医术真的很扯淡,倒是阵法的水平要高一些。
他沉吟一下,方始回答,我治这个不拿手,不过,你能说一下,她是什么性质的顽固性损伤吗?这个……我也没有问,反正李家治不了的,秦家肯定治不了,秦天祝迟疑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被她恶心坏了,也没心情问。
唔,李永生点点头,那你回去之后,问一声吧。
他对肌肤这类的治疗,不是很拿手,但是永馨拿手啊——很多女修都很擅长这个。
不过,在没有确认情况之前,他也不会说出来,省得给她添麻烦。
秦天祝愣了一愣之后,才点一下头,谢谢你了,永生。
从这一句话,他就听出来了,公孙家的准证真的没骗人,永生在医术上,似乎还真是有点门道。
你不用谢,请这小子出手,可真的不容易,公孙未明这一次直接侧头过来,笑着发话,他收费是很贵的,你先想一想,自家请得起请不起。
秦天祝对此并不以为意,他微微一笑,谢谢未明准证提醒,不过我跟永生关系好,他会给我打折的。
他心里并不觉得,收费贵是多大的问题——我秦家是比不上公孙家,但是真的不差钱。
打折?公孙未明不屑地看他一眼,他收费是以灵石计算的,十块灵石起,我倒没有小看你家的意思,但是……你家能有多少灵石?灵……石?秦天祝愕然地张大了嘴巴,不会这么夸张吧?灵石他当然知道,但是只限于听说,从来没有见过。
你以为呢?公孙未明得意洋洋地看着他,没办法,他就是爱现,这个毛病改不了,我公孙家起码贡献了两百灵石了,还有中品灵石。
中……中品灵石?秦天祝的嘴巴,张得越发地大了,不是说中土国没中品灵石了吗?中土国还有上品灵石呢,公孙未明白他一眼,不过你不知道就是了。
秦天祝颓然低下了头,连问话的勇气都没了——层面差得太多了,想好好交流都很难。
下一刻,他就将这些纠结抛在了脑后,不管怎么说,永生还是认我这个朋友的。
当天晚上,他在给公孙家的人安排了大马之后,自己也没回家——他现在想出来一趟,真的不容易。
狂欢一夜之后,公孙家人也算是找到了门路,接下来就自由活动。
秦天祝还是不想回家,不过下午的时候,他坐在竹园里看歌舞,那中年妇女诡异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跟她在一起的,还有他的父亲。
秦父很不高兴地发话了,孽子,你活得很潇洒嘛。
我就是放松一下,秦天祝见状,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其实我也在为朵儿的事情奔走。
中土国的家族观念极重,他就算搭上了隐世家族的线,对自己的父亲,也不敢失了尊敬。
秦父气得笑了,你的奔走,就是给人介绍大马?他也为儿子结识了公孙家而高兴,介绍大马来拉近关系,那不是应该的吗?但是身为父亲,有些姿态必须得做出来,尤其是当着外人的时候。
好了,中年妇人出声了,难得的是,她的声音异常柔和,天祝招待朋友,也是应该的……天祝,你跟李永生的关系很好?不是很好,秦天祝很干脆地摇摇头,他其实是我的学弟,没说过几次话。
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跟永生的关系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可以确认,此前自己帮过他几回忙,而李永生这人,是比较念旧的。
然而,这是他自己的关系,为什么要告诉别人呢?尤其是他现在对李家的观感,十分地不好——这关系就算砸在我手里,也不能给你家用!心机婊的家族里,能出来什么好东西?别是想撬了我的关系吧?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李姨听到这话,也有点不高兴了,记恨我是吧……你欺负了朵儿,指望我给你好脸色?李姨你这是说的哪里话,秦天祝有气无力地回答,婚书都换了,我怎么可能记恨?不记恨是假的,不过他无力反抗,而且,他对朵儿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好了,咱们不做这无谓的争执,中年妇人淡淡地发话了,李永生的医术,据说是冠绝天下,可能你不知道,他曾经……李姨你不用说了,秦天祝很干脆地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的笑容,他的诊金,是以灵石计算的……我倒是能让他打个折扣,仅此而已。
灵石计算?你个臭小子,秦父顿时勃然大怒,就待抬手收拾自家儿子,你敢更不靠谱一点吗?秦家哥哥,中年妇人出声了,她苦笑着摇摇头,李永生的诊金,真的无价……他可是治好了证真失败的公孙不器。
李家娶了叶家的女儿,这点消息还是打听得到的。
秦父兀自愤愤不平,那也跟这小畜生无关,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不如打死了算了。
你这么做戏,有意思吗?中年妇人当然不肯相信打死了算了这种说法,她非常确定,自己真想打死秦天祝的话,在那之前,肯定就被秦父打死了。
所以她轻咳一声,我请李永生出手,驱除朵儿脸上的瘢痕,费用几何?这我哪里知道?秦天祝很无奈地一摊手,待我问一问他吧。
那你问去吧,中年妇人微微颔首,不过我李家也是小户人家,出不起灵石的,还望贤婿帮忙关说一二,体贴则个。
李家怎么是小户人家呢?秦天祝呲牙咧嘴地回答,李姨你过谦了。
你家要是小户人家,居然敢设计我,要我娶你家的丑女?如此威逼我北关秦家的,也能算小户人家?当然,这是他心里的怨念,不会说出去。
但李姨是何许人?此前她以为秦家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手碾死的臭虫,自然不会很客气——你敢夺我李家女儿的红丸,就得承受后果!现在她知道,秦家跟李永生有关,当然就想到此前的种种不妥了。
念及此处,她轻叹一声,若是真能治得好朵儿,你实在不愿意娶她,那也由你。
这怎么可以?秦父不答应了,他沉声发话,婚书这种事,是能开玩笑的吗?他不允许自家出这样的丑闻,在这一点上,他还是相当古板和守旧的,不过话说回来,朵儿真能治好面部的话,这样的姑娘,倒也不算亏了秦家。
秦天祝却是听出,原来朵儿的姑姑,心里还是在意她的,并不仅仅是嘴上的在意。
这让他心里又舒服了一些,那种被逼婚的耻辱感,也少了些许,好吧,那我去问一问永生,不过……朵儿的脸,是怎么被毁容的?这个事情……好像是别人打架,她被殃及了,李姨皱着眉头回答,斗殴的双方,李家也都抓来问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脸上的伤,就是治不好。
秦天祝眉头一皱,找道宫的人看了吗?李姨淡淡地回答,去过玄天观了,那时还有二郎庙的医主在,也没看出什么眉目。
秦天祝这就算心里有数了,于是去找李永生说情。
李永生听了之后,也是有点不摸头脑,于是皱着眉头发话,这样吧,过几天我要去朱雀城了,那边我有比较擅长这个的朋友,你带着她,跟我一起走好了。
其实他现在就能帮着看一看情况,不过既然涉及女儿家的容貌,哪怕是自己好友的未婚妻,他也不想过多掺乎。
反正到最后,十有八九还是要永馨帮忙,他又何必太过操心?万一让永馨生出误会,反倒是不好了。
秦天祝却是狐疑地看着他,你这家伙,不会是怕我不给钱吧?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李永生翻个白眼,我那个朋友是个女的,她比较擅长治疗这个,我还赶不上她。
女的?秦天祝挤眉弄眼地看着他,女朋友?是女朋友,李永生点点头,正色发话,不过我提前警告你,她可不喜欢随便跟人开玩笑,跟她说话你得注意分寸……你惹不起她。
秦天祝神色古怪地看他一眼,英王的九公主?你连这个也知道了?李永生看他一眼,倒也没在意,这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她的医术也相当惊人。
秦天祝扭捏一下,还是出声发问,那个……医疗费呢?到时候再说吧,李永生不以为意地回答,难度不大的话,就不说钱了,要是难度很大,你们出点成本费用。
秦天祝听得微微松一口气,然后笑着发话,你现在可是真的有钱了啊,想一想三年前,你还盯着征文那点奖金……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钱对我来说,够用就行了,李永生很装逼地回答了一句,好了,你快去联系你的朵儿吧,这几天我就要走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西疆消息李永生在博灵并没有待多久,三天之后,他就南下了。
跟他同行的人并不少,大部分的公孙家子弟,都跟着去了,公孙家一直称雄北方,对南方了解并不多,这次既然来了,任务也完成了,就顺便去玄女宫开开眼。
还有少数子弟,是思乡心切,同时还要在七幻城张罗货物,最后随船回去。
秦天祝也带着朵儿来了,随行的还有李家的六人。
再有就是博本院的三十余名修生和七八个教谕,他们是打算去育种基地——因为三湘不稳,大家一直没有成行,此次李永生要南行,博本院认为,他有保护学弟学妹的实力。
这些人林林总总下来,就有七八十人了。
临出发的时候,秦家的一支商队也加了进来,人数直接破百了。
三湘郡局势不稳,针对商队的袭击也日益增多,导致商旅快速减少,不过正是因为如此,若是能跟上一支强悍的队伍,利润自然会大增。
李永生对这些都无所谓,这次他的身边,可是跟着一个超级打手的。
公孙未明也没有令他失望,车队才进三湘,就又遭遇了山匪拦路,公孙家子弟直接亮出了名号,见对方不买帐,直接砍了十四五个人头。
明晃晃的人头,就那么直接挂在马脖子下,想拦路收费的,都要掂量一下。
当然,正常的缴费,公孙家也会缴纳,比如说官府规定的关卡处。
有人看到他们这一行人装备豪华,眼睛发红,但是看到那些首级,也只能先打听他们的路数。
听到辽西公孙四个字,一般人就不敢再拦着了,但是也有个别不开眼的,要追究他们随便杀人的罪责。
随便杀人肯定是不对的,悬挂首级更不对了,但是公孙家的子弟只肯解释一句:这是盗匪。
谁敢再多说,公孙家子弟不介意再杀几个人。
别说,他们的刀一亮出来,还真没谁敢刻意刁难了,就连荆王直接控制的地盘,都是这样,更别说那些随意拦路收费的村民了——见到血淋淋的人头,根本没人敢露头。
所谓乱世就是如此,别说规矩,说拳头吧。
等他们到达育种基地的时候,队伍已经扩大到五百多人了,很多零星的旅人和行商,见到这一支队伍的实力,都远远地随行在后面,到后来,更有人慕名前来跟随。
有隐世家族的子弟打头阵,安全性可以大大地提高。
公孙家的子弟也没驱逐他们,只要求他们不得太靠近。
将学弟学妹们留在育种基地,李永生一行人休整一晚上,一天半之后,抵达了朱雀城。
他这一次出去,走了有五个月,再看到朱雀城,真的很有点久违的亲切之感。
朱雀城里,流民明显地多了起来,犄角旮旯处,布满了草帘和破布搭的帐篷,这还算是有条件的,更多的是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流民,就蜷缩在街角。
沿街乞讨的人也不少,有些骨瘦如柴的小孩子,见到这一队人气势不凡,纷纷凑上前来,但是见到马脖子下面挂着的呲牙咧嘴的人头,又吓得没命地跑开了。
李永生见到这一幕,也是无奈地摇摇头。
车队抵达我们酒家之后,后面的商家旅人才轰然离开——酒家名气在外,但是收费真不便宜,没什么必要的话,普通人很少来这里。
把马车赶进小院,接待的小厮还是以前的老人,李永生吩咐他们一下,帮着安排公孙家和秦家的住宿。
我们酒家其实是不提供住的地方的,但是李掌柜带回来的人,谁还敢说个不字?反正小院里的空闲房屋也极多,随便收拾一下,不愁腾出个七八间。
李永生交待过之后,就去园林里找赵欣欣,结果被人告知:九公主半月前入宫,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目前酒家里是邓蝶在负责。
他本来是想将公孙家和秦家的人,带到园林里住的,毕竟这两家都算是他的朋友,在小二和厨子住的小院里落脚,有点不合适。
可是他也知道永馨的毛病,她很在意这些——招待客人的时候,她是很热情的,但是同时,她也很注意自己的私密空间。
所以,该不该将客人请进园林,该等她回来之后做主,毕竟这里是她买下来的,连李永生都算是蹭她的房间住。
李永生有点奇怪,栗化主还在西疆,永馨待在宫里做什么?不过,这个问题没人回答他,邓蝶倒是答应他了,马上通知赵欣欣。
当天晚上,公孙未明又带着一帮子弟出去玩耍了,事实上,对隐世家族的修者来说,朱雀城是个不错的地方,不光是各种修炼的物资丰富,官府也不怎么管事。
直到子末时分,公孙家的一行人才醉醺醺回来,却是在酒家里接着喝酒。
李永生对此很纳闷,少不得问公孙未明一句:你家的子弟,平日里也是这么放纵自己吗?张弛之道罢了,公孙未明很无所谓地回答,他操心的是别的,永生你这个我们酒家,很有些意思啊,什么时候我公孙也能开一个,就好了。
我们酒家好在哪里?好在它对客人肆无忌惮的庇护上。
公孙家也能庇护人,他们家族的秘境,就连军队都没资格进去检查,如果说真有必要检查的话,那得官府或者道宫的真君出面,定下章程之后,才能进去搜查。
事实上,上一次隐世家族的秘境被检查,还是三百年之前的事了。
但是公孙未明依旧很看重我们酒家的庇护能力,这里是典型的收钱就庇护,不问来历,这一点,是连公孙家也做不到的——官府就不会答应。
但是公孙家真能这么搞的话,对家族扬名极有帮助,起码很有利于他们招揽人才。
说到最后,公孙未明居然很羡慕地问一句,你说,我有没有必要跟北极宫商量一下,也搞这么一个酒家?北极宫是不会答应你的,李永生摇摇头,你倒是可以考虑在白虎庙附近,搞这么一个酒家。
为什么?公孙未明醉眼惺忪地看着他,白虎庙离我公孙家,实在有点远啊。
李永生笑一笑,也懒得理这醉鬼,心说正因为离得远,才可能成功,你公孙家在辽西,已经相当强势了,不管北极宫还是当地官府,断断不会答应你搞这么一个酒家出来的。
这一番解释,他在第二天才告诉公孙未明。
未明准证此刻已经醒了酒,他怔一怔之后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儿,不过……去西疆搞的话,意思就真的不大了。
有什么意思不大的?李永生白他一眼,狡兔三窟的典故,你不知道吗?丁家还想在朱雀城弄一份基业呢,被我搅黄了。
公孙未明眨巴一下眼睛,有点不可置信地发问,陇右丁家?没错,李永生点点头,人家大老远都能跑来发展,你公孙家去西疆,又有多难?敢在朱雀城驳丁青瑶面子,我佩服你!公孙未明想的却是别的,他的大拇指一竖,你的胆儿是真肥啊!李永生微微一笑,含含糊糊地回答,丁经主是比较讲理的,倒是跟我的胆子无关。
丁家有几个讲理的?公孙未明不屑地冷哼一声,就算讲理,也有限得很,我公孙家跟丁家打了上千年的交道,他家人的脾气,我能不清楚吗?丁家人是什么脾气呢?有一个娇柔的声音,在他背后冷冷地响起。
公孙未明眉头一皱,然后笑了起来,臭脾气,还有……鬼鬼祟祟的脾气。
公孙家也没改了背后说人的坏习惯嘛,空中缓缓降下一人来,不是别人,正是玄女宫经主院的丁青瑶,她面挂寒霜,未明准证也是长老了,还请自重。
切,谁人背后不说人?公孙未明满不在乎地回答,然后又出声发问,你们都回来了?那边已经平定了?对于公孙未明这么个惫懒货色,丁青瑶心里虽然不喜,也实在没什么办法,别看西疆那边杀真人、准证如砍瓜切菜,甚至连真君都干掉了,但那几近于国战了,并不算罕见。
可是没有什么必须的理由的话,准证之间的战斗真的很少见,丁青瑶虽然身为地主,可公孙未明也不是独苗准证,人家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家族。
所以她只是淡淡地回答,没有全部回来,我此来是要通知你,真人不得随意入玄女山,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想入玄女山,去水月庵办手续……我不保证能通过。
公孙未明也知道,什么不保证通过之类的话,是在给他上眼药,不过他是真不在意。
于是他满不在乎地回答,玄女山有什么好玩的?我看这朱雀城才有意思……对了,西疆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了?他不能不问,公孙家的太上和三长老,目前还在那边,这种大事,比他目前口花花调戏女准证,要重要得多。
第五百八十五章 因果诅咒丁青瑶沉声回答,栗化主还在那里,我先带了一部分弟子回来,北极宫也是如此,邪教那边迟迟没有反应,道宫自然也不会把战力平白消耗在那里。
说完之后,她又看一眼李永生,你答应我的万载幽水,何时能交易?还得过一段时间,李永生正色回答,三宫主已经允诺,派人捎几滴来给我。
三宫主?丁经主讶异地看他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跟真君勾搭上了?在西疆的时候,她也观察过,发现北极宫三宫主并不怎么跟别人接触,跟李永生似乎也就谈过一次话吧?她心里纳闷,忍不住就出声发问,此前你手上的万载幽水,也是得自于北极宫?呵呵,这个可是不方便说,李永生笑一笑,转移了话题,敢问丁经主,你可知赵欣欣待在宫中,是要做什么任务吗?我把她给你带来了,有什么话,你自己问她好了,丁青瑶面无表情地发话,省了你的心上人连续赶路了,我如此帮你,我的事,你最好也放在心上。
这是当然,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其实他感应到了,永馨已经回来了。
下一刻,赵欣欣出现在不远处,不过她的修为,赫然已经是初阶司修了。
李永生的眉头一扬,骇然发问,你竟然精进若斯?还要多谢栗化主,赵欣欣波澜不惊地回答,然后冲丁青瑶深施一礼,多谢经主带挈。
无妨,丁经主很随意地一摆手,你要做的事情,我可以帮着协调,不过这小子答应了我弄些万载幽水,你也帮着催一催。
好的,赵欣欣点点头,一副乖乖女的模样,让人根本想不到,其实万载幽水就是出自她的手。
那我就走了,丁青瑶点点头,走前又看李永生一眼,九公主金枝玉叶,能看上你,是你天大的造化,要懂得珍惜。
嗯嗯,李永生连连点头,我一定珍惜,多谢经主的点拨。
哼,丁青瑶一摆手,电射而去。
她才一走,不等李永生发话,赵欣欣就出声了,她看着公孙未明,笑嘻嘻地发话,这是未明准证吧?永生怎么不带贵客入园里居住?那是你的地方,我怎么好随便带人进去?李永生一摊手,请不请他入园,你自己决定。
准证驾临,是我的荣幸,赵欣欣微笑着回答,永生你张罗好了,就是墨园吧。
墨园算是园林里待客的地方,说起来,她还是比较在意自家的隐私的。
客随主便,公孙未明笑着回答,九公主可是不简单呢。
是吗?赵欣欣眨巴一下眼睛,狐疑地看着他,怎么不简单?我没觉得啊。
我跟永生相处,也好几个月了,当然敢说这话,公孙未明信心满满地回答,他不管见了谁,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但是偏偏见了你,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你这不是废话吗?赵欣欣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偏偏的,这种大实话……她很享受。
于是她笑着回答,永生不太会做人,未明准证体谅则个。
我说,你至于吗?李永生有点不开森,那我就安排了啊,还有我的同窗一行人。
可以啊,赵欣欣心气儿顺了,就表现得异常贤惠,你的朋友嘛。
你俩不要肉麻了行吗?公孙未明发话了,这儿还有个活人呢。
接下来,李永生就将公孙家人和秦天祝一行人,全部安排到了园林里,反正地方很大。
这两家也没啥不满的,毕竟这是九公主的别院。
安排下来之后,李永生就要说朵儿的事了。
赵欣欣听完之后,有点小小的不高兴,你也不问问我,为啥去宫里那么久。
啊?李永生眉头一扬,为啥去那么久呢?你说。
算了,我还是先去看看,你朋友的未婚妻吧,赵欣欣有点意兴索然,反正你也不关心我遇到什么事儿了。
你这才是……李永生觉得自己像是遇到了兵的秀才,这个位面,有什么你解决不了的问题?咱还能好好聊天吗?算了,懒得理你,赵欣欣站起身来,走吧,跟我一起去看看你的朋友。
秦家和李家人,被安排到了梅园,这是个不大的园子,也就四五亩地,满园的梅花。
李永生在一路上,见过朵儿几次,不过她都是蒙着轻纱,粗粗看起来,确实是个美女。
赵欣欣进到朵儿所在的屋里,诊疗去了,秦天祝则是拿了一壶酒,在一株青梅下,跟李永生对饮了起来。
至于李姨什么的李家人,到了这里,真没有发挥的余地,九公主的气场就镇住他们了。
看得出来,汽车人虽然嘴上说痛恨这一桩婚事,可是时不时地看一眼朵儿的房间,明显是心里还有相当的牵挂。
李永生就出声打趣他,你这样子,给我的压力很大啊,万一九公主不能治好她,你是不是得跟我断交?秦天祝的脸一沉,我是那种人吗?就算九公主能治好她,我都未必稀罕她。
嘴硬,李永生笑着指一指他,一抬手,一杯酒下肚。
南方的天气,跟北方果然不同,两人喝着喝着,竟然下起雨来了。
秦天祝看一眼四周,一指五丈余外的亭子,去那里喝?就在这儿吧,懒得动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这小毛毛雨。
就在此刻,赵欣欣走了出来,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九公主,秦天祝见状,忙不迭站起身,抬手一拱,您可是……看出了什么?看出来了一些,赵欣欣果然不辱使命,但是下一刻,她就很傲娇地表示,不过我不能跟你说,我得跟永生商量。
那……看出来就好,秦天祝干笑一声,不管从哪个方面讲,九公主都毫无压力地碾压他,他真的无法计较——就连秦家引以为傲的道宫关系,他也比不过九公主这玄女宫弟子。
唯一能引以为傲的,大约就是他可以站着尿了。
但是情之所系,他还是忍不住问一句,能治吗?赵欣欣迟疑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能治,不过呢……你确定要娶她吗?不娶也无所谓,不远处的房檐下,李姨出声了,能治就好了。
赵欣欣地淡淡地看她一眼,我没跟你说话,你最好不要插嘴……这是礼节,懂吗?李姨顿时闭嘴,李家再自命不凡,还没资格在英王的九公主面前放肆。
我还是……秦天祝沉吟老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祸害了她,我得认。
还算个男人,赵欣欣点点头,然后发话,因果诅咒,香火成神道的。
因果……诅咒?秦天祝的脸上,满满的茫然。
香火成神道?李姨的脸上,却是满满的骇然,野祀?不是野祀,是佛道,赵欣欣淡淡地发话,她承受的是父母因果。
在这一段时间里,她已经问明白了。
对永馨仙子来说,肌肤上的瑕疵,真的不算问题。
李永生将这样的患者交给她,她有满满的信心,而且很有动力——你在确定我觉醒之前,不肯治疗自己脸上的疤痕,现在你让我帮你治疗别人的疤痕,我不能给你掉链子。
不过,在朵儿摘下面纱的那一刻,她就发现了——你这伤里,有因果。
她非常确定,若是永生能看到这伤的话,也会在第一时间里判断出来。
但是永生没有为这个女孩儿诊断,那么,她就更要好好地判断一下了。
父母因果,香火成神道,佛道,李永生咀嚼一下这三个词汇,然后若有所思地发话,她母亲许了什么愿?没错,赵欣欣点点头,她母亲是南桂郡人,信佛……许了什么愿,这个不得而知,只是朵儿说,她这个女儿,是许愿求来的。
许了什么愿,这真的没法猜,人都已经死了。
但是人死,因果不会断,李永生的眉头一皱,也就是说,她母亲没有还愿?他已经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佛道是香火成神道里,相对另类的宗教,劝导与人为善和忍耐,不修今生修来世。
但是所有的香火成神道,都存在祈愿之后,还愿的问题,哪怕是草头神也是如此——你祈求我什么,我降下神意,帮你做到了,你得还愿。
朵儿的母亲为了求子嗣,许了愿,她没有还愿,因果就报应在她的女儿身上了。
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些和尚也太小气了,朵儿的母亲未必是不肯还愿,可能仅仅是不方便,既然人死了,因果也就该了去了,还要报应在她身上?汽车人说得很明白,朵儿的母亲死后,李天义才带着女儿离开博灵的,而朵儿毁容,是后来的事了,这个因果有点过分。
赵欣欣则是冷冷一哼,那些秃驴里,就没几个好东西。
哪怕在仙界,她对佛修也很是不感冒。
不远处的李姨,眉头则是微微一皱。
第五百八十六章 我欲守护李姨对赵欣欣的话,似乎有点不满。
不过九公主刚才都指责她,说她不懂礼貌了,她就算想说什么,也不便开口。
秦天祝眉头紧皱,佛道的因果?怪不得复颜丸无用,好治吗?治起来有点难度,赵欣欣淡淡地回答。
其实对永馨仙子来说,因果之类的东西,对她来说最容易治,比其他的伤势容易得多——身为觉醒了的上界转世仙人,下界低等的因果线,根本难不住她。
但是她不能就这么简单地直接出手,要不然根本无法跟别人解释,自己是如何做到的。
所以她表示,需要从宫里请出些道器来,存在个费用问题。
秦天祝一听说要处理因果,就知道麻烦大了,少不得侧头看一眼中年妇女,李姨,你怎么说?李姨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糯糯的声音发话了,需要很高的费用吗?原来是朵儿姑娘走出了房间,她的脸上还是蒙着面纱,眼睛却是极亮。
费用不是太大的问题,赵欣欣也知道,对方没有多少身家,最关键的是,她也不屑去骗钱,只不过不想被人质疑治疗手段就是了,多少意思一下就行了。
朵儿姑娘侧头看向秦天祝,天祝哥哥,你希望不希望我治好?我当然希望你治好了,秦天祝笑着回答,永生是我朋友,九公主也不算外人,他们不会胡乱开口的,我很开心能帮到你。
可是治好了我,天祝哥哥你就会离开我了吧?朵儿姑娘大大的眼睛眨巴两下。
这个……秦天祝犹豫一下,然后干笑一声,你治好面容的话,怕是看不上我了,不过能帮到你,哥哥我也无怨无悔。
朵儿这才侧身看向中年妇女,幽幽地叹口气,姑姑,要不咱就别治了,涉及了因果……很难治的吧?李永生看到她的表现,都忍不住嘴角抽动一下:这小女娃娃,还真是有心机。
你稍等一下,李姨安慰她一句,然后看向了赵欣欣,九公主,果真是涉及因果?我骗你做什么?赵欣欣不以为然地扬一下好看的娥眉。
可是……李姨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发出了质疑,可是我们也请道宫的人看过,没谁说是涉及了因果,您这……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确实是怀疑这一点,朵儿面容上的伤,她不光是找玄天观和二郎庙的道长看过,还请过十方丛林的道长看过。
赵欣欣也懒得跟她解释那么多,只是淡淡地答一句,你没找对人!这话也不狠,但是直接堵住了对方的嘴,可以想像得到,李姨若是再置疑的话,九公主完全可以回答——想治就治,不治拉倒!李姨终究是没敢继续置疑下去,犹豫半天之后,她出声发问,得多少钱?你跟我说钱?赵欣欣冷冷一笑,不屑地发话,过一段时间,我要做点事,你家派上五十个制修来帮忙吧,为期一年……能派几个司修来,就更好了。
区区的制修,交给我好了,秦天祝一听是这要求,马上打包票了,一个制修的费用并不高,一年三十块银元足够了,五十个制修,也不过一千五百块银元,十五两黄金而已。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一辈子未必挣得到十五两黄金,可是北关秦家号称不差钱,虽然比不过辽西公孙家这种土豪,但是这点钱也不放在眼里。
赵欣欣却是小女子的心态,少不得叫个真,这是看在永生的面子上,秦学长你莫要以为,我是胡乱开口。
那是当然,秦天祝赔着笑脸回答,不过是十来两黄金,九公主怎么会看在眼里?啧,赵欣欣有心说,我找制修帮忙,不是钱的问题,可是想一想,最终还是微微一笑,没有再解释,你们再商量一下,把结果告诉我好了。
喂喂,不用再商量了啊,秦天祝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九公主已经伴着李永生,离开了梅园,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细密的雨丝里。
他少不得回头看一眼朵儿,钱真的不多……你看,我朋友还是很仗义的。
然而,朵儿姑娘眉头微皱,这是母亲的因果啊,真是……让人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帮秃驴,李姨悻悻地嘀咕一句。
原本她对佛道并不怎么排斥,其实中土的修者对佛道,容忍程度相对较高,尤其是官府,因为这家神道的教义,有利于官府对黎庶的统治。
不过听了李永生的解释之后,李姨对佛道也生出不小的怨念,狗屁的修来世,你母亲不过是没时间回去还愿,人也不在了,就要报应到你身上?就是,什么玩意儿,秦天祝也不屑地冷哼一声,他们不是说人死如灯灭吗?合着都是骗人的。
不过下一刻,他还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朵儿妹妹,五十名制修,真不算什么……李永生伴着赵欣欣离开,走出好远,他才出声发话,要那么多制修干什么?九公主看他一眼,五天前,父王已经接旨,去东北镇边。
英王终于镇边了吗?李永生微微一怔,这些日子,他一直飘在扬子江上,真的是信息不通畅,不过听到这话,他还是有点不舒服,你入戏太深了吧?他没好气地哼一声,那是英王,不是你父王……你要制修,总不是给他做私军的吧?堂堂的亲王,真的不可能看上制修,做私军都不够格——起码五十个制修不算什么。
若是五万个制修,倒还值得考虑一下,毕竟数量摆在那里。
赵欣欣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突兀地问一句,你这一次回来,有没有发现,朱雀城里流民多了很多?是多了很多,那又怎么了?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一句,然后微微一怔,才又愕然发话,你不会是想收留流民吧?永馨的性子清冷,他是知道的,但是从骨子里讲,永馨是个心软的人,他很清楚这一点。
我当然是想收留流民,赵欣欣微微一笑,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没有,不傻,李永生极其果断地摇摇头,然后才出声发话,可是收留流民,需要的钱不是一点半点,最关键的是……这属于官府的职责,你身为玄女宫弟子,做这个不太合适。
赵欣欣淡淡地瞥他一眼,我是为黎庶着想,你身为观风使……应该支持我这样的行动吧?没错,我肯定支持,李永生点点头,我就是觉得,你有点二。
我二,那你三好了!赵欣欣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此事我已经禀报了宫里。
禀报了宫里?李永生的眉头又是微微一皱,道宫不是不得干涉红尘事吗?流民那么多,黎庶已经陷入了水火之中,赵欣欣淡淡地回答,道宫毕竟守护这一方安定,此刻具备了出面的条件,若不出手,恐为他人所乘……这也是大实话,道宫不干涉红尘事,但是这天下的黎庶,本是道宫的根基所在。
天下动荡的话,他们也不能坐视,否则的话,万一被真神教或佛道所乘,那就是自废武功,对道统的延续和承继非常不利。
道宫有这样的需求,但是现在的中土国,距离天下动荡还很远。
此刻插手的话,官府那边万一歪嘴,对道宫也不太好,再等一等才更合适。
至于说等待的期间,会有相当多的黎庶流离失所甚至丢了性命,那也是没办法的,规矩就是规矩,没有到触发的条件,就不能随意变更。
然而,玄女宫有点不能忍了,在她们的地盘内,还有一个野祀——朱雀在吸收香火。
道宫再不出手,朱雀的粉丝数量肯定要暴涨,这是毫无疑问的。
正好,赵欣欣有意收留流民,她将自己的想法向宫里一报,宫中马上就开始商讨此事。
所以她才在玄女宫待了半个月,等待宫里做出决定。
李永生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狐疑地发话,就算你有世俗的身份,可是你终究也是玄女宫敕牌弟子了,不好坏规矩的吧?赵欣欣一飞冲天,直接见真,玄女宫的人大为惊讶,很快就给她办好了敕牌。
她闻言微微一笑,所以宫里要跟官府先通气,你不见然后英王就镇边了?原来还有这一层说法,李永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英王迟迟不能镇边,还是因为朝廷有戒心,你现在张罗收留流民,摆明是不给荆王面子,所以……英王的任命才下来?你倒也不是很笨,赵欣欣捂嘴轻笑,不过,我也是看那些流民可怜,不全是因为要帮父王……英王!李永生倒还不至于去吃便宜老丈人的醋,见她开心,他摇摇头,忍不住提醒一句,可就算这样,你的这个申请,也是不好批下来,官府对道宫的忌惮很深。
第五百八十七章 雷厉风行对李永生的说法,赵欣欣倒不是很在意,现在是宫里在跟朝廷商量,两边认可的话,事情就可以办了,甚至都没必要提前知会其他三大宫。
所谓事急从权就是这样,规矩是规矩,但是遇到紧急事情了,大家都有意商量一下的话,偶尔的踩线行为,也就不算什么了。
结果是英王已经镇边了,你这边还没有准确回信儿?李永生哭笑不得地发问。
唉,说到这个,赵欣欣也是相当恼火,我那个堂兄,也太不成体统了,办事拖泥带水的,哪儿有点青年人的锐气?行了,英王已经镇边了,其它的事情慢慢来吧,李永生笑一笑,对了,选好地方了没有?收留流民,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地方我没选,等宫里指派就行,赵欣欣并不操心这些,她倒是很好奇他的说法,收留流民,不是很简单吗?给他们一块地方,一点吃的,他们自己做饭、盖房子,不就行了?她在仙界的时候,家庭条件就很好,转生到下界,又做了亲王的女儿,对一些底层的东西了解得并不算多,认识也不够。
李永生就知道她是这种反应,倒也没有意外,而是很认真地建议,收留和收留是不一样的,你不能因为自己有钱,就把流民彻底养起来……你得把人组织起来,给他们找点事儿干。
做饭和盖房子,不是事儿吗?赵欣欣眨巴一下眼睛,然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们若是无所事事的话,会生出是非来。
还不仅仅是这样,你得让他们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李永生一本正经地解释,收留他们,不代表白养活他们,养得久了人就废了,反倒有违初衷。
顿了一顿之后,他补充一句,毛病都是惯出来的……以工代赈就不错。
赵欣欣停下脚步,抬手掠一下被雨水打湿的刘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以工代赈四个字,她还是听得懂的,赈灾不就是施放粮食和衣物吗?原来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吧嗒吧嗒说半天,总结能力还真不怎么样。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点点头,也懒得纠正其中些许的谬误了,对对,你的理解能力真强。
他有点淡淡的悲哀,我说话,真君都会认真地听,也就你不当回事。
要不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呢?果然是如此啊。
公孙家族的子弟在朱雀城待了八天,除了玩乐,还采买了相当数量跟修炼有关的物资,看得出来,他们对这次朱雀城之行,相当满意。
大部分的弟子,还去玄女山里面走了一趟,反正真人之下的修者,玄女宫是不怎么管的。
托公孙家遗传基因的福气,两名英俊的子弟,竟然跟玄女宫的弟子,有了一段露水姻缘。
八天之后,公孙家的子弟终于踏上了归途,虽然带队的只是一名初阶真人,但是公孙家南下的时候气势汹汹,回去的时候,想必也不会有人敢于挑衅。
公孙未明是留下了,他打定主意要跟着李永生了,而且他还留下了族中三名小辈,也都是司修,用他的话来说,他是看好这几个族人,给他们一个机会。
至于这些族人能得到什么机缘,那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在公孙家离开的同一天,赵欣欣开始着手给朵儿治疗,因为她要使用借来的道器,所以治疗过程不能让外人看到。
李永生见状,也忍不住暗暗庆幸,要是让他来治疗的话,驱除这种非常弱的因果线,倒也是不难,但是该撒什么样的谎,才能自圆其说,这比较令他头疼。
永馨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她是女性,可以关起门来单独治疗。
他非常怀疑,她会不会是将朵儿打晕之后,再出手治疗。
九公主的治疗,持续了三天,至于她使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就连李姨都没打听到——朵儿姑娘说了,她已经立誓,不得告诉外人治疗经过。
三天时间,只是驱除了因果线,等朵儿休息了一天之后,赵欣欣又送了一颗复颜丸过来。
对九公主来说,复颜丸真的是小儿科。
朵儿服下复颜丸之后,开始了闭关,不过第二天头上,招呼她闭关的李姨就传出了好消息:果然有效,非常感激九公主。
至此,秦天祝就该履行他的承诺了,于是他找到赵欣欣,问她我该什么时候把制修调来?赵欣欣也给不出准话,只能告诉他,你先联系吧,等事情敲定之后,你再把人派过来好了。
没办法,少年天子就是这么墨迹,到了现在都没有准信传来。
又等了两天,寮房的轩辕真人来了,正式通知赵欣欣:宫中已经同意,你收留流民之事,并且赐予你玄女宫行事令旗,允你便宜行事。
而且玄女宫还派了十名道童过来,听你使唤。
十名道童都是制修,不过玄女宫能派十个过来,辅助赵欣欣这个新晋的司修,可见对她的期待也是相当高的。
赵欣欣自己都有点错愕,她低声问一句,我听丁经主说,不是要淡化咱们道宫的影响吗?淡化,不代表没有,怎么都是咱玄女宫的功德,总不能让野祀抢了去,轩辕真人一本正经地发话,然后又微微一笑,小赵啊,我看好你,你放心去做就是,朝廷那边已经沟通过了。
赵欣欣眨巴一下眼睛,然后点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地点定了吗?定了啊,三湘郡内,轩辕真人才一回答,就反应了过来,我去,具体地点还真没定……这宫里办事,也忒不靠谱。
不过此刻的他,对赵欣欣是相当客气,所以在想一想之后,他出声发话,我个人建议吧,定在三湘郡西边,那边的压力稍微小一点,而且离玄女山也不算太远。
这种收留流民的地方,不宜跟四大宫本部离得太近,否则就太不成体统了,但是离得过远的话,万一有事,玄女宫也不好招呼到。
反正以荆王的布局来看,他下一步的发展,主要会是针对北方和东方。
三湘的南方是百粤,地方势力雄厚不说,离核心也远,还有朱雀城挡路;西方全是崇山峻岭,交通不便人烟稀少,荆王吃撑着了,才会往西发展。
赵欣欣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三湘哪里都行?好了,谢谢轩辕真人,我知道了。
轩辕真人再次提示她一下,哪里都行,不过我建议是西边,你选好位置之后,报备一下。
这事儿我不擅长,赵欣欣歉然一笑,然后转身冲某人一招手,永生,下面的事情,就归你了。
李永生很无奈地走上前,苦笑一声,九公主你倒是很会偷懒啊。
我是信任你!赵欣欣白他一眼,说吧,你觉得定在哪里好?有老公的女人就是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自己不会,还有老公。
关键是她认为,自己没必要去耗费脑细胞,用得这叫个顺手。
李永生抿一抿嘴唇,对于永馨这习惯,他在仙界感受得多了,而且每次擦屁股的都是他,她还美其名曰:我这是相信我老公的能力。
果然是永馨转世,我真没找错人!他很无奈地发话,既然如此,定在忠义好了。
身为永馨的伴侣,永生仙君在这几天,已经仔细盘算过,地点定在哪里最合适了——他并不知道,玄女宫不会指定地方,但是他也做了好几套预案。
没办法,摊上这么一个伴侣,他只能未雨绸缪,自己多辛苦一点了。
事实上,他也认为西边比较好,而忠义正是西边一个小县城,四面环山。
他甚至连接下来怎么发展,都有一个草案了。
赵欣欣毫不犹豫地对轩辕真人发话,那我就定下忠义吧,现在报备了。
还真是任性啊,轩辕真人都忍不住暗暗感慨,他点点头正色发话,忠义确实不错,易守难攻,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下……那里的产出不多。
赵欣欣看李永生一眼,发现他没啥表情,于是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轩辕真人提醒。
不是一般的任性!轩辕真人再暗暗给她竖起一个标签,不过他的心里,也有些许的疑惑,那个李永生……真的那么值得信赖吗?当然,他已经完成了任务,也就不想再多事了,于是笑着点点头,好了,这个事情最好快点办,月底之前能展开就最好了。
月底?赵欣欣的眉头微微一皱,这还有十天就腊月了啊。
时间是紧了一点,任务也重了一点,但是我们相信你能完成,轩辕真人正色回答,咱道宫办事的效率,一定要比朝廷……比官府强,不要给玄女宫丢脸。
呃,好吧,赵欣欣点点头。
结果,等轩辕真人一走,她就出声抱怨,等了这么久,一点反应都没有,然后马上就要求做到,真是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比朝廷还官僚。
十名道童站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赵师姐你这么背后发牢骚,真的好吗?第五百八十八章 忠义就在众人目瞪口呆直接,一声大笑传来,哈哈。
却是公孙未明走了进来,拿腔捏调地发话,这是道宫对你的信任。
又偷听我们说话,赵欣欣狠狠地瞪他一眼,好歹也是个准证,素质呢?这些天下来,她跟公孙未明已经很熟了,未明准证自己说话不靠谱,但也不计较她说话——事实上,他有点好奇她跟李永生的关系。
好了,既然时间不多,就别耽误了,李永生笑着打断他俩的话,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吧。
我这儿有东北的最新消息,想来跟你们说一声的,公孙未明不理他,反倒是挑衅地看着赵欣欣,这个英王……咳咳,这个……你们有没有兴趣听呢?结果九公主的脸一沉,不高兴地发话了,未明准证,这种事,就不要开玩笑了。
公孙未明其实也很头疼跟她打交道,这个女人不喜欢开玩笑,好吧,英王呵斥了室韦军役使,当场撤了阿城军役使的职,够劲爆的吧?赵欣欣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这还真不算什么,英王镇边,是新人新气象,到任之后先烧几把火,还不是正常吗?李永生却是不想让他太过扫兴,少不得问一句,室韦军役使,算李清明旧部吧?算李清明旧部,但是后来跟坎帅走得比较近,公孙未明笑一笑,觉得自己终于没有白卖弄,这李永生果然精通世情之道,要不然,也轮不到他做这个正使。
那就没啥可担心的了,李永生直接将话题转移,准备一下,咱们今天就动身吧。
今天就走?公孙未明闻言,吓了一跳,你准备好收留流民的物资和人手了吗?物资当然准备好了,李永生笑着回答,然后一拍腰间的储物袋,九公主想得很周到。
赵欣欣白他一眼,心里是满满的甜蜜,主要是你想的周到。
她也想过准备物资,不过八字没一撇的时候,她真不觉得,该准备大量的物资。
但是李永生坚持,他说一旦消息传出去之后,再采购物资,仓促之间出手,肯定要面临涨价的问题,不如前期先买一些。
眼下他说,这是她的意思,赵欣欣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说不愧是我的夫君。
好吧,物资有了,人手呢?公孙未明不屑地看一眼那十个道童,不能仅仅指望这十个人,就能管理那么大的地方吧?流民……那是流民啊。
当然还有别人,赵欣欣有点不高兴了,秦家那边,还答应了我五十个制修。
是,他们答应你了,但是啥时候能来呢?公孙未明开始叫真了,他伸出一个拳头,狠狠地握一握,十天,你只有十天的时间。
李永生看不过看眼了,沉声发话,咱们先去看一下,沟通一下,这个过程就需要一两天,宣传出去那里收留流民,让大家都知道,这又需要几天,然后流民涌过来……流民涌过来,还需要几天,赵欣欣接话了。
她只是懒得想,并不是什么都不懂,这些日子加下来,十天就到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初开始来的流民,有十来二十个人招呼,足够了。
公孙未明怔了一怔,然后讪讪地一笑,你俩这还真是……夫唱妇随啊。
听到这四个字,赵欣欣心里的恼怒,顿时不翼而飞,好了未明准证,我们要去忠义了,你跟着去吗?我当然跟着去啦,公孙未明一扬下巴,收留流民这种事,我听说过,自己还没做过,肯定要长一长见识。
众人是说走就走,我们酒家的经营已经走上了正轨,有邓蝶帮忙看着,林家二长老也从百粤回来了,戴着个面具做打手,足够保证酒家正常经营。
事实上,我们酒家在朱雀城已经有了不小的名头,九公主见真的消息也传了出去,也没谁敢在这里随便撒野。
酒家养得有二十多匹好马,众人稍微收拾一下,直接启程,当晚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了,不过有两名道童没有停下,在滨北双毒里高大老者的保护下,漏夜前往忠义县。
通往忠义的路并不好走,虽然距离朱雀城不到五百里,但是大家全力赶路,也才在第三日的中午,堪堪抵达县城。
先期抵达的两名道童,已经跟着几名官员,站在路口等候了。
忠义的县令没有来,来了一名县丞,带着几个衙役。
赵欣欣跟他们见过礼之后,四下打量着这个县城。
县城极小,一眼看去,不过三十来里方圆,零零星星有两三千栋房子,其中用石头修建的房屋,不过百余间,大部分都是土坯房。
其实土坯房都算不错的了,县城的外围,还有七八百间茅草房,里面也有些人居住。
再往周边看,就是高低不平的山地了——果然是四面环山。
赵欣欣很无语地看一眼李永生:这就是你给我选的地方?不过既然来了,她就要问一问,这忠义县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感觉还没有一般的镇子大。
事实上确实如此,这个县城处在一个小小的盆地里,人口不过五千多,但却是周边数万里方圆之内,最繁华的地方了。
忠义是一个宽百余里,长两百多里的县,但是整个县不过四万多人口,基本全在山区,越往西人口越少,还有上万里方圆的原始森林,根本没人在里面生活。
总之就是四个字,地广人稀,因为全是山区,可供耕种的土地很少,太多人挤在一起,根本吃都吃不饱。
忠义县城的设立,是为了更好地管理这些散居的百姓,按理说这里设个镇子就足够了,但是中土国里,几万里方圆的镇子,还是不多见。
最关键的是,乡镇这个级别的,没有军事力量,县一级的才可能有,而周边山区众多,出现盗匪和猛兽的概率极高,所以这里才设了县。
事实上,设了县之后,辖区里的百姓开路引,也方便多了——虽然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这个山区。
不过县里的生活水平还不算太差,大部分人能靠山吃山,而县城里那些土坯房,是用黏土制作的土砖,其实也算得上结实。
至于那些茅草屋,是山里各个寨子搭建的,寨子上有人来县城的话,就可以住在那里,也不用住客栈了。
甚至很多茅草屋里,还备得有食水,供寨子里的人免费取用,回头你记得补上就行——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不过现在这么多的茅草屋,有很多是外面来的流民搭建的。
没错,就连忠义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流民来了。
这些流民的到来,给忠义也带来了不少麻烦,很多茅草屋里的免费食水,被他们直接拿走了,连个谢字都没有,还有就是,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现象也多了起来。
以前的忠义县城,也不是路不拾遗的世外桃源,但是秩序还是相对不错的,不安分守己的家伙,大家都数得出来,出了事情,找这几个人问就是了。
你不承认?不承认也行,小心哪天失踪了!这么大的山,这么少的人,万一被人记恨上,打了闷棍扔到山沟里,一百年都找不到尸体。
但是流民的到来,明显地破坏了这里的秩序,他们才不管你们原来是怎么样——我们饿,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活下去。
用县丞的话来说,就是我们组织了人手,狠狠地打击了他们一次,他们才终于意识到,不讲规矩是不对的。
他说得轻松,但是可以想像得到,狠狠打击四个字,绝对是血淋淋的。
赵欣欣听到这里,看李永生一眼,这里好像不欢迎流民。
没有哪个地方,会欢迎流民,李永生翻个白眼。
我们还是有怜悯心的,县丞听到这话,马上表示,主要是这些人,毫无廉耻之心,又偷又抢,还胡乱拉尿。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一点都不稀奇,李永生淡淡地表示,流动人口多的地方,必然导致短期行为多……所谓治理,就是厘定规则。
赵欣欣斜睥县丞一眼,县令不来,大约就是不希望我们在这里收留流民?九公主说笑了,县丞陪着笑脸回答,县尊去山里调解两个寨子的纠纷去了,收留流民的事情,有助于社稷安定,我们当然会大力支持。
若来的人,仅仅是玄女宫的弟子,他倒是不怕据理力争,但这位还是英王的九公主,他是真的不敢放肆——须知朝廷里有传言,英王可能要大用了。
赵欣欣斜眼看着他,可是我怎么感觉,你颇有微词呢?县丞想一想,一咬牙回答,县尊大人认为,忠义这里的条件,不足以安置流民,还望九公主明察。
县尊认为?赵欣欣冷冷地看着他,我现在不问他,他既然不在,我就问你,愿意不愿意帮朝廷出这个力?县丞犹豫一下,咬牙回答,还请九公主您去县衙商议。
第五百八十九章 房高一尺县衙就在前方三里外,是一个大操场,操场的尽头,是两排土坯的平房。
操场是很平整的,但是通往操场的路,却是崎岖不平,极为泥泞。
一行人进入操场之后,马腿上都有了半尺左右的泥水。
赵欣欣是喜欢干净的,可是就算坐在马上,她的裤腿上也溅了不少泥水。
她皱了皱眉头不说话,秦天祝却是不答应了,我说老方啊,你这衙门口的路,也该修一修了,百姓有个事情,来衙门办事,还没进门呢,这就淹死了。
老方就是那县丞,闻言他苦笑一声,没办法,穷啊,修路也得要钱的。
扯淡不是?公孙未明冷哼一声,我看到别的路就不错,越到县衙门口,路就越糟糕。
呵呵,李永生笑了起来,是告状的人太多,把路踩坏了吧?几位,玩笑不能这么开,方县丞一听急了,忠义县虽然偏远,官员也是有考评的。
告状的人太多,这叫什么屁话?若不是来的人来头太大,修为也高,他真有心狠狠教训对方一下。
所以他只能委委屈屈地回答,县衙门口弄得太干净,岂不是鼓励人们进来?须知有很多事,是可以告状也可以不告的,若是能无为而治,岂不是更好?李永生等人听了,忍不住齐齐一笑——这里的官员还真是有想象力,专门不修县衙门口的路,以达到阻碍大家告状的目的。
方县丞见他们不以为然,就越发地急了,路不好走,我们县衙里的官员最难受了,真的,如此处置,还是为了息讼。
秦天祝笑着点点头,不用解释了,你这个话我们信。
这话真的可信,因为中土国就不鼓励打官司,民间很多纠纷,都是通过宗族和乡老来协调的,一般从道德层面,就约束住了种种不好的事情。
当然,谁若是真的受了委屈,也可以去衙门申告——哪怕衙门面前的路并不好走。
县衙门口的大操场,就很平实了。
众人来到县衙里,衙门也不大,正堂也是土坯房,比其他的平房高出一尺,不过也相当地破败。
县令不在,县丞直接领着众人在大堂落座。
赵欣欣四下扫视一眼,眉头一皱,她实在忍不住了,这便是县衙?如此破败,也是为了息讼吗?方县丞抬手一拱,沉声回答,本县以忠义得名,千年前县志便有记载,县衙若强过孤老院,县令可上庸官录。
秦天祝闻言,讶然发话,千年前,那岂不是前朝的规矩?前朝的规矩,你在本朝沿袭,这样真的好吗?方县丞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回答,旧朝尚可以做到,本朝官员,莫非还差于他们?咦,赵欣欣讶然地看他一眼,你这话说得倒是不错。
不止她惊讶,李永生更是感慨良多:这话让地球界某国官员听到,还不得活活地愧煞?错了错了,不可能愧煞,那些人连廉耻之心都没有了,便是惭愧,也是装出来的。
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那么多的地标性建筑,都是官衙呢?越贫困的地方,越是如此。
那些富丽堂皇的官衙,还真的不如这土坯房,更让人敬重。
赵欣欣顿了一顿之后,再次发问,如此鄙陋之处,衙门的体面何在?这话问得煞是诛心,你们想博好的官声,好歹也得差不多点,官衙太不成体统,也是给朝廷脸上抹黑嘛。
方县丞愣了一愣之后,才出声回答,正堂……比其他房高一尺,旁人也认不错啊。
认不错……李永生对这个回答,简直是无语了。
官府衙门应该保持适度的威严,这是可以理解的,但人家也只是房高了一尺。
正经是某些自称公仆,号称为黎庶服务的官员,反倒将自己的服务场所搞得威严无比,不但震慑了宵小,连服务对象也震慑了,真正的挂羊头卖狗肉。
老方啊,你这话说得却是不妥,秦天祝笑嘻嘻地发话了,你应该说,敬重在心里就行了,何必拘泥于形式上的体面?那种话,是县尊大人该说的,方县丞也笑了起来,不过,这是千年的惯例了,我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赵欣欣也只是稍微有点惊讶而已,她没有见过诸多国家级贫困县里的白宫,并不觉得忠义县衙就有多么了不得。
至于那些打着清廉的幌子,私下没命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她也听说得多了。
所以她一摆手,直接进入了正题,方县丞,我此次前来,是因为三湘出现灾情,黎庶流离失所,要寻一处地方安置流民,想必你也知道了?方县丞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回答,嗯,小道长们已经告知我了。
灾情?屁的灾情,明明是你们赵家的亲王作乱,你也真好意思说是灾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公孙未明不高兴了,看起来有点不乐意?不乐意倒是不敢,方县丞硬着头皮发话,但是未知……未知这可算是红尘俗事?朝廷已经允了,赵欣欣淡淡地回答,这是以我个人的身份办理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向上面了解,但是我不希望你耽误了我的事情。
向上面了解……方县丞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只是个县丞,最多也不过能联系上知府或者通判,郡守同知那里,他根本不够资格接触。
而且荆王在三湘作乱,官府体系里,还有哪些人是忠于朝廷的,实在不好说。
于是他硬着头皮回答,九公主,官府的体系因为灾情,已经运转不灵了,您能否让上面下一封公文?我就好配合您了。
下一封公文?赵欣欣听得勃然大怒,她做的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打擦边球,玄女宫默许,朝廷默认——反正你做就是了,朝廷不会拿此事做文章。
至于说下公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甚至朝廷极有可能是看在她是英王的女儿的份上,才答应让她这么做——安置流民的效果暂且不提,起码能达到分化亲王们的目的。
换个人来操作此事,朝廷都未必会认可。
这种情况下,让朝廷下公文?更别说,这厮也知道三湘官府体系运转不灵,难道你想不到,真的有公文,都未必下得来吗?赵欣欣是真的火了,说不得眼睛一眯,公文我请不下来,但是我敢保证,杀了你,我不会有任何的麻烦……你有胆子赌一下吗?方县丞哪里敢赌这个?就算九公主不在这里征地安置流民,杀了他也不会有任何后果——至于说缘由,随便找一个就行了。
事实上,根据他的直觉判断,此事极有可能是真的,否则的话,一旦传出去,玄女宫的麻烦就大了。
而且英王即将大用,这消息也传出来很久了,九公主可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拖她父王的后腿吗?根本不可能啊。
反正方县丞是不可能去赌的,于是他讪笑一声,机智地回答,这个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得县尊大人拍板才行。
我不用你做主,赵欣欣很干脆地表示,她虽然对底层的猫腻不是很熟悉,可是这种明显的推脱之辞,怎么可能瞒得过她?你就先告诉我,这一圈山上,哪一块可以用来安置流民?这个……方县令又犹豫了起来。
赵欣欣脸一沉,不耐烦地发话,你不配合的话,我杀你依旧不用负什么责任,赌吗?不赌,方县丞马上就做出了反应,而且这一次,他没有再搪塞,而是正色发话,不瞒九公主你说,县城周边空地不少,但是我们不希望在这里安置流民。
赵欣欣的眉头一皱,你们?没错,我们,方县丞点点头,县尊大人、我、县尉,以及诸多的忠义人……忠义是三等县,没有三司六房的配置,县尉就相当于是军役使加捕长。
此刻,常姓县尉就坐在旁边,不过大人物说话,他根本没资格插嘴,眼下被方县丞点了名,他的脸色忍不住微微一沉——你自家寻死,何必拉我下水?不过这时,他顾不得许多,见到九公主侧头看过来,只能正色回答,方县丞这话不错,大灾之际,安置流民是好事……但是忠义县的人丁稀少,将大批流民安置在县城附近,会给本地黎庶带来恐慌甚至灾难,九公主您安置了流民,却是让本地人不稳了,同为中土黎庶……九公主您何忍?秦天祝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大胆!好了,他算个敢说的,赵欣欣一摆手,阻止了他,然后看向李永生,驳倒他!你随身带着老公,果然好用!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看向了方县丞,既然你们有这担心,不在县城附近也行,随便划一块地好了。
需要多大的地?什么条件?方县丞马上就抛开了纠结,然后,他意识到了什么,又补充一句,不过这事,你们最好跟县尊大人商量,我说话不顶用。
第五百九十章 虚空生雷赵欣欣闻言,顿时脸一沉,我不要你说话顶用,只需要你提出建议即可,方县丞,我再一次警告你,做你该做的就好,不要挑衅我……须知事不过三!这一次,她的话就严厉了很多,很显然,县丞要是再推三阻四,她就不会问对方赌不赌了,而是会直接下手。
方县丞也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看向李永生,好吧,你提条件。
怎么也得……四百里方圆,李永生沉吟一下回答。
四百里方圆?方县丞闻言,又吓了一跳,你这是打算容纳上千万流民吗?须知流民对生存的要求很低,方圆一里,就足够容纳三五万的流民了。
不过他也不敢再问,而是摇摇头,那就只能选山里了,整个忠义的平地加起来,怕也没有四百里方圆。
山里就山里,李永生点点头,然后竖起两根手指,第一,要有水源;第二,交通不能太不便,你找一下吧,最好是能有千里方圆的地方。
那只能选雷谷了,有七八百里方圆,方县丞马上给出了答案,不过……那里一年四季有雷,里面只有十几户的一个小村子。
那就雷谷好了,李永生点点头,现在,你可以带我们去看一下吗?那里的雷,真的不小,方县丞再次强调一遍,见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能叹一声,能等县尊大人回来,一起去吗?公孙未明冷哼一声,你确定,一定要第三次挑衅九公主吗?方县丞听了这话,只能低眉顺眼地出门,招呼人准备出行了。
雷谷还在忠义县城的西边,而且不需要入县城,走旁边的山路就行。
走在路上,公孙未明贴着李永生,低声笑着发话,一般这种地方,修雷系功法的,都会喜欢的,没准还会有铁矿……这帮夯货,有好东西都发现不了。
我估计雷不会太大,李永生低声回答,否则,就算官府忽略了,玄女宫也不可能放弃这一块吧?这可是难说,公孙未明不以为意地回答,中土国这么大,没被人发现的地方多了,都像你这么想,哪里还会有那么多奇遇和机缘?能有机缘,当然是更好了,李永生笑一笑,他还真没打算利用雷谷做什么文章,之所以来此地看一看,原因就是那两点:这里有水,面积够大。
不过说实话,往雷谷的路,是真的不好走,五十里山路,众人走了一个半时辰。
抵达雷谷的时候,已经是申正时分,下午四点了。
李永生一看到这里,心里就生出了欢喜,很大的一个山谷,宽的地方,差不多有三十里,窄的也有十几里,长度嘛……起码目光所及,有三十里,再往远处就拐弯了。
山谷中央,一条小河蜿蜒流过,绝对是有水,而且还有一条玉带似的河滩。
河滩的边缘,有七八间屋子,远远地看得不甚分明,不过想来,就是那个村子了。
山谷两侧的山上,林木茂密,景色宜人。
这地方不错,除了路难走一点,秦天祝出声了,可是……为什么没雷呢?话音未落,喀啦啦一声巨响,一道雷电劈在了山谷的一侧。
雷电倒不是很大,但是周边根本没几朵云彩,这算是……虚空生雷吧?公孙未明的眼睛一亮,悄悄地戳一戳李永生,可能是铁矿哎。
你还真能胡说,李永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要磁铁吗?我给你一块。
磁铁肯定对铁矿有反应,那微弱的吸力,一般人感受不到,但是肯定瞒不过准证。
不是铁矿?公孙未明的眉头一扬,他没有接李永生的磁铁,就信了他的判断,那倒是奇怪了。
永生,赵欣欣出声了,然后扬一扬下巴,那里,看出来了吧?九公主的脸,真的不算大,但是随便扬一下下巴,那也泛指了方圆几百里,别人看不出她指的是什么。
李永生却是微微颔首,嗯,我知道……不过,安置流民才是主要的。
公孙未明大奇,你俩在说什么呢?小问题,李永生不以为意地回答,然后看向方县丞,我们初步定下了,就是这里,那十几户人家,要迁走吗?你就定下了是这里?方县丞的脑瓜,疯狂地转动了起来:你们为什么会定下这里?就他个人的想法,英王的九公主,就算是张罗安置流民的事情,也不可能来这种鸟不拉屎的穷山僻壤——能在忠义县城周边收留流民,就已经是极限了。
不过,他就算再不理解,此刻也不想再琢磨了——这原本就不该他操心。
于是他机智地回答,是否迁走,看县尊大人的意思吧,我带好路也就是了。
那好,就在此处扎营,赵欣欣一摆手,做出了决定,你回去跟那段县令说一声,最迟明天晚上,来这里见我……否则后果自负。
要不说皇族就是牛气呢,对一县的父母官呼来喝去,还能定下期限。
我一定把话转告到,方县丞恭恭敬敬地回答,不过,此地委实荒凉了一点,还请九公主移驾县城,否则万一有个闪失,我们可就百死莫赎了。
还是回去吧,公孙未明也出声劝说,我带得有灵舟,来回极为方便。
于是,方县丞和常县尉等人,生平第一次坐上了灵舟,心里忍不住对九公主一行人,生出了更多的忌惮——居然随身带着灵舟?灵舟在忠义县城降落,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方县丞趁机喊住两人,表示说县里要征用他们的房屋,安排贵客。
忠义县是真的穷,县衙都没有招待贵客的地方,不过当地也有几十户中上人家,是用青石盖的房子,可以临时借来安排贵客。
不过赵欣欣直接拒绝了,我在这操场上扎营就行了,正好看一看,段县令什么时候回来。
这怎么可以?方县丞有点着急,九公主您金枝玉叶,怎么能宿于露天之下?我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赵欣欣一摆手,正经是你们不希望我扰民,我自己也不想扰民……待在这里,还能看看段县令什么时候回来。
那我去给您张罗点吃食,方县令一溜烟地跑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公孙未明冷哼一声,这家伙是给姓段的报信去了吧?随便他吧,李永生微微一笑,咱们并不需要忠义县多少配合,他们能出一块地就行了,本来想可以帮着扩大一下忠义县城的,他们不珍惜,那就算了。
常县尉冷不丁地说一句,其实方县丞是担心流民冲击了他的产业。
方县丞的产业?李永生听得眉头一皱,他是本地人出仕?前文说过,中土国官场有规定,不许官员在家乡任职,尤其是正职,一定得是外地的,县丞是副职,有时候可以适当通融一下。
方县丞是隔壁桐灵县的,常县尉恭恭敬敬地回答,县城里的山货铺子,就是方县丞的几个关系开的,收入颇丰。
山货铺子,在忠义算得上一等一的好买卖,这大山里的几万黎庶想活下去,肯定是靠山吃山,向外售卖山货。
忠义县里山货铺子很多,但是基本上都操持在方县丞的手里,就连段县尊也争不过他。
原因很简单,县尊不是本地人,甚至不是本府人,做这个买卖不趁手。
忠义本县人里,也有几个大一点的家族,开了山货铺子,托庇在常县尉的名下。
这两方势力平日里多有龃龉,所以常县尉给方县令上眼药,那也是难免了。
赵欣欣听到这话,冷冷一哼,我就知道,这厮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说什么不想流民扰民,其实他是怕流民涌进来,坏了他山货的行情吧?这个……倒也不全是,常县尉吓得赶紧辩解,本地的山货行情,还是比较公道的。
他不解释不行啊,收山货的铺子,有不少是受他庇护的。
公孙未明笑了起来,看到这么破的县衙,我还以为遇上难得的清官了呢,原来是沽名钓誉之辈,真是令人齿冷。
沽名钓誉不算大错,李永生笑着发话,他能为本地黎庶着想,起码是肯任事的,只要他为百姓谋取的利益,远大于他自家的收获,就好过那些碌碌无为的清官。
这个理念,也是来自于他对地球界的了解,他认为,贪官……是不可能完全避免的,能为百姓带来巨大福祉的贪官,要远胜于那些不作为、却标榜廉洁的清官。
在碧蓝的世界里,只要不是太烂,那就可以了。
你这个观点,倒是很新颖啊,公孙未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居然能容忍贪官,这也是你的世情之道?是啊,你这么说,真的很古怪,赵欣欣也奇怪地看着他,你追求的,难道不应该是玉宇澄清,贪官绝迹吗?你好歹也是观风使呢,这种追求,会不会太低了一点?第五百九十一章 县令现身贪官,真的能绝迹吗?李永生并不这么认为。
从人性的角度上讲,这是不可能的,有权力的地方,就会诞生利益——换句话说,没有利益的权力,那屁都不是,根本算不上权力!既然有利益,就存在利益分配的问题,权力必然会影响利益分配。
就拿这个方县丞来说,他不是本地人,但是可以让自己的亲朋来本地经商,通过自己的权力,争取到一定的利益,勉强可以算做权力寻租。
能阻止吗?一段时期内,或者特定时期内可能,但这种现象,肯定不会就此绝迹。
于是他微微一笑,玉宇澄清?我也想啊,不过不现实。
赵欣欣不高兴了,但是他们把县衙弄得如此鄙陋,自家却私下敛财,太无耻了。
她这一世是皇族中人,看问题当然也是从皇族的角度出发,这中土原本是赵家的天下,财富也都是赵家的,被官府小吏偷了去,她当然会愤怒。
甚至她觉得,李永生这观风使有点不称职,有不作为之嫌。
李永生微微一笑,但是县衙鄙陋一点,这并没有错。
怎么叫没错?赵欣欣越发地生气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么无耻,还叫没错吗?李永生嘿然,半天之后,他才微微叹一口气,有气无力地发话,好吧,确实无耻了一点,但是……他们多少还有点敬畏啊。
若是他们不管治下黎庶的死活,把县衙盖得富丽堂皇,你是该欣慰呢,还是该更愤怒呢?有些敬畏之心,总好过肆无忌惮的鲜廉寡耻吧?公孙未明闻言,笑了起来,你这世情之道,叫做两害相权取其轻,其实算兵家了吧?军事是政治的延续,李永生笑着回答,兵家原本也是世情,不过相对暴力了一点。
这才是胡扯,公孙未明摇摇头,我不认同,兵家说的是拳头大的就有理。
没错啊,李永生点点头,拳头大的就有理,这难道不是世情?这哪里是世情了?公孙未明眼睛一瞪,跟他辩论了起来,拳头大的就有理,这并不符合道德……道德是要讲理的。
所以说你就不懂,李永生微微一笑,道德肯定是世情,但是世情并不等于道德,明白吗?比如说,中土国和新月国,道德标准绝对不是一样的,但是世情……却是相似的。
公孙未明愣住了,良久才叹口气,我想要一个人静静。
好了,不争了,赵欣欣出声发话,还是先商量一下,如何安置流民吧。
李永生忍不住嘀咕一句,没错啊,为今之计,贪官的事情,必须要往后放一放,这就叫两害相权取其轻。
赵欣欣狠狠地瞪他一眼,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第二天辰初时分,天蒙蒙亮,段县尊终究出现在了县衙门口。
一般时候,他不会这么早来县衙的,但是得知九公主在县衙外扎营的消息,他就不能不尽早来了。
其实他昨天真的是故意躲出去的,在接到小道童的通知之后,他觉得九公主来这里安置流民,简直是荒谬至极。
不过身为正职,他还是有一定的权力的,于是就将方县丞留下来接待九公主,并且授意了——若是能推脱了这个差事,那就最好了。
方县丞跟他这个县尊,不是特别对付,起码不是一条心,不过在保境安民上,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谁也不希望治下出乱子。
他俩甚至早就商定了,三湘一旦乱起,就发动黎庶躲进山里——这是赵家的内斗,我们保护好治下的黎庶,这就够了。
段县令还想多躲两天,但是昨晚方县丞找到了他的长随,将白天的情况,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反正九公主是要明天见到你,去不去的,县尊大人你看着办。
县尊大人一听,实在是坐不住了,若九公主仅仅是九公主,他还未必有多害怕——你再是亲王之女,也不能杀我这一县的正印。
但是人家还是玄女宫的弟子,这就由不得他不屈服了——诚然,道宫中人不干涉红尘之事,可是杀一个县令,又算多大事?段县令来到县衙门口,直接求见九公主。
赵欣欣也不是惺惺作态之辈,当下就走了出来,见过县尊,我的来意,想必你也清楚了,现在要征用你雷谷之地,你有什么问题吗?段县尊可是不能学方县丞,把事情再往上面推了,他也从其他人嘴里得知,入了道宫的九公主,似乎比一般的公主杀性还重一些。
于是他直截了当地发问,安置流民是好事,但是为何不走公开程序?赵欣欣也喜欢这样直来直去的说话,所以她不是很生气,现在灾情尚未大显,公开程序的话,朝廷的体面不存,道宫也有入红尘之嫌……已经有了密议,你且放心就是。
这是县里一把手,态度也端正,那么,就有资格知道其中的因果。
段县令其实早就有了猜测,九公主的答案,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他出声发问,主要是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耳听到九公主这么回答,他微微颔首,原来如此……九公主的敕牌,我可否验证一下?这话有点冒犯,但确实是正当要求,总不能随便来个人,就可以自称公主的。
你倒是好胆,赵欣欣笑一笑,将敕牌摘下,递给李永生,我可不认为,谁敢在玄女山附近,冒充我赵欣欣。
还请九公主恕罪,段县令面无表情地一拱手,双手接过李永生转过来的敕牌,认真看了两眼,又双手奉回,冒犯九公主了……雷谷可以被征用,但我还是会上书问询的。
你想问,自去问就是了,赵欣欣不以为意地一摆手,然后神色一整,不过我将难听话说在前面,若是朝廷没有明确阻止我行事的文书,你就莫要多事!朝廷为了自家的体面,未必会承认有这样的安排,不过不否认就够了。
段县令当然省得其中深意,于是点点头,九公主不罪我的冒犯,我就很感激了,敢问这雷谷,你打算如何征用,征用多久,是否需要本地民壮配合?赵欣欣的芊芊玉手一摆,直接召唤自家的百宝囊,永生你来说。
李永生正色发话,说征用难免有时间限制,为了不让老父母难做,那个雷谷,九公主买了,以她个人的名义……县尊大人说个数吧。
买……买了?段县尊的眼睛瞪得老大,有点接受不了这个说法,为了安置流民而买地——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那雷谷里,不会有什么宝物吧?公孙未明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眼珠一转。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打消了这个猜测,雷谷那块地,是方县令随口推荐的,赵欣欣就算想处心积虑得什么宝物,想必也不会那么巧。
而段县令想的则是,荆王发动在即,九公主你身为英王之女,在三湘买这么大一块地,号称是安置流民,但是……真的这么简单吗?他也知道,英王大用在即,按说不该跟荆王同流合污,可眼下对方的要求,他实在有点看不懂。
不过县尊大人有一点好处,不懂就直接问,不绕圈子,九公主您身为皇族,买这么大的地不合适,最少也得有宗正院的文书才行。
皇族买地,是有一定规矩的,尤其是大片土地,可能涉及私蓄力量的这种。
九公主是以个人的名义买地,李永生强调一点,她既然得了敕牌,就去了宗籍,宗正院也最多只有一个名字。
见这英俊的年轻男子一直插话,段县令心里不喜,但是此人跟九公主极为亲近,修为也高,他只能强忍着不满,出声发问,敢问阁下何人?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姓李,承蒙九公主不弃,令我全权负责安置流民事宜。
全权负责?段县令上下打量他一眼,眉头一皱,如此年轻?直来直去地说话,就是这点不好,有时候听起来比较刺耳。
当然,这是一县的正印,倒也有资格直接置疑。
起码在李永生看来,这种摆明车马的态度,比方县丞那么弯弯绕地说话,要好很多。
他微微一笑回答,是啊,我也觉得我年轻,段县尊能让九公主换个人,就最好了。
赵欣欣听到这话不高兴了,她眉头一皱,冷哼一声,李永生!得,没法置疑了,段县令也看出来了,两人的关系不简单,只能进入下一个话题,这位小友,安置流民竟然买地,此事我实在不能理解,可为我解惑否?我们安置流民,自然与他人不同,李永生很直接地回答,九公主欲行以工代赈之举,整顿出的场面,又何必便宜了外人?以工代赈?段县令的眼睛一眯,他终究也是本修生出身,品味一下,就知道对方何指了,忍不住脸色一沉,流民早晚两碗稀粥,小友竟然让他们干活……是不是有点过了?第五百九十二章 财帛动人心不怪段县令误会,中土国赈灾一向如此,就是早晚各一碗稀粥,饿不死人就行。
讲究一点的,再施舍一些破旧布头、棉絮之类的,让灾民御寒。
事实上,官府这么行事,还是因为有一点很大的顾忌,就是这流民失了根本,会变得十分不稳定,让他们吃饱了,没准会作乱。
以忠义县最近来的流民来看,小偷小摸的行为屡禁不绝,若是真有力气的话,没准还会强抢,所以还是不要让他们吃饱的好。
有这样的惯性思维,段县令很自然地就问出了这个可笑的问题。
不过话才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弄错了——心直口快,就是这点不好。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干活的肯定吃干的,不干活连稀的也没有,九公主赈灾不养懒人……天道酬勤,原本就该如此。
那便是……我们忠义也可以使用如此手段?段县令的眼睛顿时一亮。
其实要以工代赈的话,大部分人都愿意赈灾——只要有需要干的活儿就行。
比如说忠义县,县城连城墙都没有,虽然把守住山口处的山墙,就不惧大股贼寇了,但是这个盆地的防御,其实是个筛子,小股贼寇可以直接翻山而入,这种事出现也不止一次了。
可是忠义县想修城墙,是天大的难题,首先上面官府就不会答应——你有山墙了,还要修城墙,这不是浪费民脂民膏吗?自筹资金修城墙的话,这里穷得叮当响,哪里有那么多资金可以筹?可若是管饭,就有免费劳力修城墙,这事就可以考虑了。
不过下一刻,段县令的眉头一皱,因为他知道,自己又想多了。
你忠义当然可以使用这样的手段,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不过你考虑过,该怎么组织流民干活吗?又该怎么约束他们吗?若是流民不服管教,你想过怎么处置吗?这个还真没有,段县令老老实实地摇头,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出声发问,那么九公主想在雷谷做些什么呢?赵欣欣根本不理他,只是看着李永生。
李永生笑一笑,你也不用问了,就当九公主想修一座子孙庙好了,整个雷谷就是庙产,她修什么都与你无关……这样可以吧?段县令还真没觉得这样就可以。
因为在山外,荆王已经将三湘搅得乌烟瘴气了,其他亲王的子女,买下一大块地来施工,这让他心里多少有点不安——不会有什么我想像不到的事情发生吧?可是现在阻拦,他也没啥理由,最终还是微微颔首,我会将此事上报的。
好了,你开地契文书吧,李永生也懒得跟他多说,不过那块地,我们也看了,你开价太高的话,我们不会接受。
地价方面,我们不会随便报的,段县令面无表情地回答,都有朝廷章法。
接下来,县尊大人就核实地价去了,而李永生这边的人,也开始了筹备工作。
比如说秦天祝,他就开始让家族里帮忙联系制修,说要来三湘帮忙监工,而李姨也开始联系家人——她不想占秦家的便宜。
最有意思的是公孙未明,他竟然找到李永生发问:你是不是真的要搞子孙庙?若是真想搞子孙庙的话,公孙家愿意入筹。
任何一个隐世家族,都有那么几个交好的子孙庙,因为子孙庙强调的是师徒传承,不像十方丛林,只论修为。
比如说陇右丁家,他们家的子弟,在太一庙已经拥有了碾压的实力,都快变成丁家的私庙了,但是像二郎庙这些地方,他们还是要做护法。
当然,真正强势的隐世家族,也不会见个子孙庙就凑上去做护法,邵真人所建的摩天岭,之所以穷成那样,就是因为,没几个隐世家族买账。
你的发展,我们不看好,做了你的护法,将来可是有得忙了。
不过摩天岭也算个特例,邵真人的修为是有一些,人脉也有,怎奈他是青龙庙驱逐出去的,还有广陵韦家这个不死不休的强敌,一般隐世家族就不想沾染。
同理,公孙家族也是很强势的家族,虽然族里现在没真君,可是族里起码四个准证,公孙不器更是半只脚踏进真君了,被人硬生生打下来的。
这样的家族,再出真君,是早晚的事情。
而远在辽西的公孙家族,愿意在三湘捧一个子孙庙——还是尚未建成的子孙庙,那只能说,是太给面子了。
这么远的距离,绝对会影响公孙家对这个子孙庙的掌控,可能得不偿失。
而子孙庙一旦出事,公孙家还得跨越千山万水来护法,更加地得不偿失。
所以公孙未明入筹这个子孙庙,真的不是因为子孙庙属于道宫系统。
有一种投资方式,叫做投资一个人。
就在紧张的筹备中,当天下午,段县令拿来了报价——八百两黄金,卖出去雷谷八百里方圆的土地。
一里方圆的土地,作价一两黄金,合一百块银元。
贵吗?搁在平原地方,真不算贵,但是搁在这穷山僻壤,真的很贵。
就连赵欣欣这高高在上、不接地气的天潢贵胄,也忍不住一皱眉,段县尊,你这么报价,真的很让我为难。
我怎么敢胡乱报价呢?段县令一脸的无辜,我报价的根据是,《私宅、子孙庙等非官府用地的核实办法》,有据可查。
李永生笑了起来,这个核实办法,是光宗六年颁布的吧?段县令的脸上,也泛起了笑容,讪讪的那种,这个是正规的法令,就是老旧了一点,但是没有更新的法令了。
你还真不害臊!公孙未明冷哼一声,光宗六年,卫国战争还没爆发呢,土地价格居高不下,你拿到现在来套用?段县令脸一沉,那又如何?没有新的土地办法!不如何,李永生直接站起了身来,忠义县的地太贵了,我们去桐灵县,可以吧?你们怎么能……这样呢?段县令大惊失色,不是说看好雷谷了吗?李永生摇摇头,冷笑一声,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地方安置流民,不是说一定要留在你忠义,更不是说非雷谷不可。
方县丞闻言,冷笑一声,那是朝廷的法令,我们不可能不执行的,你们若是实在不理解,那么……我们只能说遗憾了。
你遗憾什么啊,常县尉冷冷地发话了,桐灵可是你老家,着急把人赶到自己家,也不至于这样吧?方县丞的脸,刷地就拉了下来,姓常的你说什么?我说什么?常县尉哈哈大笑,我说的是实话,你敢说你不是桐灵人?我当然是桐灵人,但是我现在说的,是朝廷的律法,方县丞的脸,黑得像锅底一般了,你竟然敢说我有私心?行,你没有私心,常县尉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那算,桐灵我们也不去了,赵欣欣出声了,她何曾受过这种气?永生,咱们再找个地方好了。
你说得轻巧,这些地方哪里是说找就能找到的?李永生有点无奈,不过老婆有令,再委屈也得认了,于是他哼一声,去千山吧。
于是众人开始收拾行李。
段县令见状大惊,李小友,有什么不同意见,咱们可以再议的嘛。
他一旦把人放走了,这一笔横财就没了啊。
中土国的赋税,大部分走的是统筹和商税,像地方上卖地的钱,只需要交一笔土地契税,大部分会落在当地官府手里。
段县令不可能将这些钱揣进自家腰包,但是有这些钱在手上,他能做太多的事了,搞出点政绩绝对没有问题,而且,在花钱的过程中,他肯定也会有经济上的收益。
这可是足足八百两黄金,忠义县衙一年能自由支配的资金,连二百两也到不了。
李永生一点谈的兴趣都没有,不过赵欣欣却是出声了,想谈你就给个实在价格……你要清楚,我没有太多的时间。
段县令倒也光棍,那九公主你开个价好了。
我没兴趣开价,其实对我来说,八百两黄金不算什么,赵欣欣面无表情地发话,但我是在为国效力,这种事情上,你还要如此狮子大张嘴,实在太令人寒心。
段县令的嘴角抽动一下,九公主的气场实在太强了,而且,作为一个有羞耻心的官员,他也有点受不了对方说的话,那么……减半好了,你看如何?还是太贵,我只出一百两黄金,赵欣欣冷冷一哼,你若不答应,我自去千山。
一百两黄金……这怎么可以?段县令苦着脸回答,九公主,那里可不是不毛之地,若非是雷电密集,只说里面的林木和山货,也不止一百两黄金啊。
采下运不出去的林木,只能被烧掉吧?赵欣欣虽然不怎么了解民间疾苦,但是大致的情况,她还是心里有数的。
她轻哼一声,最后一次机会,你卖不卖?第五百九十三章 本修生圈子段县令最终还是同意了赵欣欣的开价。
他还想再往上抬一抬价格,但是九公主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转身就要走人。
事实上对他来说,一百两卖掉雷谷,属于可以接受的范畴——赵欣欣也不是胡乱开价,她在道宫这么久,对于庙产之类的行情,还是比较清楚的。
她买这块地,倒不是要建子孙庙,不过一般而言,很多子孙庙就是建在深山老林的,她可以借鉴一下。
既然价格谈定,地契文书就不在话下了,而九公主一行人也入住了雷谷,开始着手准备赈灾事宜。
公孙家的司修带着李家的子弟,在附近贴出了告示,说三湘郡正逢灾年,英王的九公主怜生民艰辛,特在忠义县里收留流民。
这告示一贴出去,马上就引起了轰动,收留流民……这岂不是可以吃上免费的稀饭了?时近腊月,地里没啥农活儿了,甚至附近的乡亲们,都有意去蹭饭,这样能减少家里的负担。
不过大家一打听,才知道施粥的地方极远,竟是在雷谷。
去一趟雷谷,平地上的路不算,光山路起码要走九十里,来回就是一百八十里。
为了早晚两碗稀粥,走一百八十里山路,实在是有点……划不来。
不过货真价实的流民的话,还真不在乎这点路,人都快饿死了,还计较划得来划不来?而且……施粥的是英王的九公主,是皇族啊,没准施的是比较稠的粥呢。
山路上,也竖了指路牌,不但有文字说明,还有图画——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和一个箭头。
不识字的黎庶见到,也不用担心迷路。
毛滨昭是第一个进入雷谷的流民,他是逃户,他所在的钦阳府,知府被赶走了,有当地的豪强,前来征召他进民壮队。
毛滨昭兄弟三人,他是老幺,老大在百粤郡立了户,老二前年在服劳役修水坝的时候,被土石砸死了,他自己是本修生结业,但是还没来得及分配,老父亲去世,他返回家里丁忧。
如果按正常情况发展,他一年的丁忧期结束之后,可以去府里报道,再行分配。
但是……钦阳府的知府被赶走了,三司六房也没了主事的人,他想再次分配,找不到人。
而地方上的豪强征用民壮,按理说怎么都征不到他,他是正规本修院结业的修生。
更别说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的二哥还是因为服劳役而死,哪怕是天家下征召令,都轮不到他上。
李永生写的《拯救战兵雷锋》,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家里所有儿子都死了,仅剩的独苗,按理就不该上战场,更不该死在战场上。
当然,那个背景是卫国战争期间,大厦将倾,大家的觉悟都挺高,而且应征入伍的待遇也很好,才可能出现那种情况。
毛滨昭接到征召之后,就知道麻烦大了,他倒是想躲出去,但是……老妈没人管了。
他索性弃了家里的十几亩地,收拾一下细软,背着老妈逃了出来。
逃难的过程就不要说了,非常艰辛,幸亏他还有几个本修院的同窗,有人收留他一段时期,也有人接济他一些。
可是毛滨昭也没那么厚的脸皮,一直骚扰同窗,这一日来到忠义县附近,囊中已经羞涩了,就考虑要不要找个护院的活儿来做一做——他终究是制修来的。
猛地听说九公主安置流民,他琢磨一下,我和老娘两个人,一天就是四碗稀饭,能去看一看。
事实上,他在本修院的时候,也学了如何在山里生存的技巧——中土的本修院,还是相当注意这一方面的,所以他相信,只要能保证老娘有几碗稀粥垫底,自己是绝对活得了的。
他并没有在意,忠义县的雷谷有多远,能保证老娘的吃喝就行,反正他饿不死。
甚至,因为老娘有了安顿的地方,他还走得特别快,只用了两个时辰多一点,他就背着老娘,来到了雷谷。
刚到雷谷的时候,他有点奇怪,山路上十几个汉子,拿着铁钎、大锤和铁锹等物,在修整山路,搞得他走路都不太方便。
那十几个汉子倒是和气,停下手让他路过。
雷谷的山口上,有一个小道童和两个俗家汉子,蹲在一块大石头边,见他过来,上来问一问,知道他是来求安置的流民,三人顿时欢呼了起来,呀,第一个来了!我堂堂本修生,竟然是第一个被安置的流民?毛滨昭只觉得脸上微微一热。
但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他也只能当做不见了。
还好,三人并没有问他身份——要不然他就更羞愧了,只是给了他两块木牌,甲子零零零一和零零零二,说木牌不能丢失,要凭借这个领取食物和其他。
还有其他?毛滨昭想一想,估计就是御寒的衣物了,马上腊月了呢。
不过这些东西他带得有,起码保证老娘的温暖没有问题,至于他自己?堂堂的本修生……怎么可能被冻死?他带着老娘走下河滩,四下看一看,觉得这河滩不是好去处——万一来一场大水就不好了。
他看一看标牌,还有五里地,是施粥的地方,他决定再走两三里,找个合适的地方,给老娘搭个棚子,万一下雨了,有个去处。
又走三里多,他还真发现这么一块地方——一块凹进去的大石头下面。
他先将老娘放下,又拿出一个草垫放在石头上,招呼老娘坐下。
然后他抽出腰刀,砍了几根树枝,冷不丁听到一声惊雷炸响。
他抬头一看,发现周边没几朵云彩,心说这雷谷之名,还真不是虚传的。
但是这晴空里的霹雳,将他老娘吓得不轻,三儿,不敢再拿刀砍树了。
金属能引雷下来,这知识还是毛滨昭告诉她的。
这地方到底能不能住人啊?毛滨昭正没个理会处,就听到远处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大喊,兀那制修,莫要随处乱住,来这里。
却是一个小道童站在半里地外,双手掐腰,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你可知道,山里不能随便举火?住宿也要听从安排。
我是本修生,知道山里生火的规矩,这是要搭一间草棚,毛滨昭高声回答,只是这雷谷里的雷,实在是……怎么住宿也要听从安排?说到最后,他已经是一脸的愕然,他没吃过施粥,但是赈济的规矩,他还是清楚的——莫非还能有房子住不成?我们安置流民,可不是只管施粥,小道童大声回答,我们是以工代赈……毛滨昭很快就搞清楚了,九公主用的是什么样的赈济方式,原来这稀粥还不是白吃的。
不但如此,流民暂时居住的地方、用火、如厕、盥洗,都有指定的规矩。
惊讶过后,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种赈济方式,其实真的不错,多劳多得,以他制修的修为,只要肯出力,赚到他和老娘的吃食,真的非常轻松。
所以他自告奋勇地表示,我是三湘本修院结业的,给我一点重活儿吧,我老娘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咦?正好不远处,走来了几个人,打头的年轻人出声了,本修生,如何也成了流民?见过这位大人,毛滨昭抬手一拱,然后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
问话的是李永生,他听完之后,微微颔首,这灾情……真是可恨啊,你既然是三湘本修院的,可知博本院在这里搞的育种基地?这个我当然知道,毛滨昭很干脆地回答,我还在里面待过三个月。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李永生就能确定,对方确实是三湘本修院出身。
而秦天祝听得兴起,也插嘴说了几句,然后才发现,他所在的研修院里,有一名同级生,竟然是从三湘本修院考到博灵的,跟毛滨昭的关系还不错。
一眨眼,双方的距离就近了不少,要不说本修生的圈子很恐怖,都是天之骄子,相互之间还非常容易扯上关系。
秦天祝索性直接表态了,要不你帮着管理好了,同为本修生,怎么能让你斯文扫地干粗活?真不用了,毛滨昭断然拒绝,多谢同年好意,我就赚个肚儿圆,也不想跟皇族有什么瓜葛,是非太多。
你倒是想有瓜葛呢,秦天祝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九公主是入了道宫的,在这里安置流民,也是为朝廷分忧,你还真以为她是钱多烧的?是我愚昧了,毛滨昭歉然一笑,不过他并无改正之意,此次三湘之乱,就是源自于这些皇族,我对他们,实在生不出多少好感。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秦天祝笑了起来,并没有生出什么不满,所谓书生意气,说的可不就是这个?秦某人当年也中二过,那你就干力气活好了,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你也可以提建议。
我现在就有个建议,毛滨昭出声了,咱这个安置场所,能不能别放在雷谷?这里的雷实在太古怪了,搞得人都不方便用铁器。
很快就会好了,那个异常英俊的年轻人发话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上古练气士李永生之所以不计较雷谷的雷,还执意买下这块地,就是因为他发现,这雷其实有根脚。
关于这一点,赵欣欣也看出来了,要不然遇到段县令的狮子大张嘴,她肯定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哪里还会跟对方讨价还价?既然第一个流民到了,各种工作的安排就直接展开了。
毛滨昭的老娘,被安排在了一个雨棚下——这样的雨棚,已经搭了百顶左右,每一个雨棚,起码能容纳五六十人。
而毛滨昭的第一个活儿,是去修路,正像他来时看到了那十几个汉子做的那样。
流民即将批量到来,将山路修得好一点,不但有助于流民出入,对将来赵欣欣经营此地,也有相当的帮助。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目前的雷谷里,真的不合适动铁器。
毛滨昭看到的十几条汉子,其实是忠义县里的一些居民。
这些居民在冬天里,没什么事情做,入山采集山货,固然是个不错的路子,但是寻找山货,更像是赌博,有时候可能找到很多,但更多时候是空手而归。
毕竟是县城周边,能找到好山货的概率不高。
所以他们就来雷谷帮忙,要求也很简单——能吃饱肚子就行。
这种情况的出现,实在是太正常了,他们来这里吃饭,家里就省下了米,所出的不过是一点力气罢了。
事实上,这还是段县令和常县尉求恳之后,才帮他们争取到的。
段县令的意思是,家门口的活儿,近水楼台先得月,遇到九公主这种土豪,能为大家争取到一些好处,为什么不去争取呢?而常县尉还多了一层理由:这些人不去干活的话,反倒容易生事——须知无事生非啊。
在毛滨昭也开始动手修路的时候,山外陆陆续续地走进了流民来,到得夜里,已经有百许人了。
这些人本来也想四下乱住,被小道童们呵斥了,不但规定了地方,还告诉他们赈济的章程——我们这里,干活才会有饭吃。
大部分的人,都能接受这样的要求,但是还真的有人,就接受不了这样的要求。
晚上吃饭的时候,见到有人吃的是干米饭,还有骨头汤喝,好几个喝稀粥的就不干了,纷纷叫嚷了起来,说同是赈济,为什么区别对待?小道童们也没几个脾气好的,就说人家白天修路了,所以吃干的,你初来乍到,有稀的吃就不错了。
吃不吃?不吃就滚!按说中土国的民风,是比较淳朴的,大家都认为,干活换吃饭,这是天经地义的。
但是再淳朴的群体里,也有那些不好的人。
有两个三十多岁的游手,乞讨习惯了,宁可闲着晒太阳,有一顿没一顿,也不想干活。
这俩就起哄,说你们现在先给我来顿干的,不就是干活儿吗?明天我们起来就干活。
小道童们嫌麻烦,打算给他们一点干的,但是秦天祝闻言,很干脆地表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天先给稀的,等明天干活儿的时候,再给干的。
这两位马上就不干了,说你们今天不给干的,明天我们也不干活,还真没见过这么斤斤计较的大户。
不干活?那你们现在可以下山,秦天祝是真的不惯这些人毛病。
他虽然只是研修生,却是在巡荐房挂了职的,偶尔也会有些人情走动,所以言语之间,也就带了点威严,绷起脸来说话,还是很有气势。
那两名游手也算是滚刀肉,但是见他发作,还真不敢再说什么。
李永生见他如此,就笑着发话,你现在做事,倒是有些气度章法了。
唉,哪里的话,秦天祝也笑着摇头,不怕永生你见笑,我是赶鸭子上架,实在是族里的制修没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说话间难免就有点戾气了。
戾气倒也不至于,一名公孙家的司修发话,不过按李大师这章程,还是不能随便聘用制修,用族里介绍的制修才更保险。
这才是赵欣欣跟秦天祝要制修的缘故,她没有做过赈济,但是赈济里的各种猫腻,她早就听得耳朵里起茧子了,所以她不想随便雇佣制修。
秦天祝介绍来的,用起来就比较方便了,好吧,这其实是她让秦家代为背书了——这些制修,我也不管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秦家子弟,反正出事的话,我肯定要跟你秦家要说法。
也不知这流民,到底会来多少,秦天祝想的是别的,他希望流民不要来得太少,要不然弄那么多制修过来,没太多的秩序需要维护,岂不是浪费?不过下一刻,他就笑着摇摇头,自己也真是想多了,大不了请那些制修帮忙干活,闲着也闲着不是?人家三湘本修院正经的本修生,可不是也在这里混赈济?就在第一批流民抵达的夜里,李永生却是和赵欣欣一起,悄然来到了一个小峰头。
其时天色晴好,就算是在夜里,借着月色和星光,也能看得清楚草木。
两人在峰头上绕了一圈,赵欣欣叹口气,唉,还真是这里了呢。
我……改动一下吧,李永生出声跟她商量,正好也可以引雷入地。
不用入地吧,赵欣欣摇摇头,本来是雷谷,没雷了算怎么回事?万一又引起某些人的好奇,岂不是多事?李永生听得就笑,轻声发话,未明准证,你就别多事了,成不?咳咳,空中传来两声轻咳,公孙未明显出身来,他面不改色地发话,我跟在你俩身后,是为了保护九公主……她安置流民,定然为荆王不喜……行了行了,都不是外人,李永生一摆手,哭笑不得地发话,我俩也是来琢磨雷谷的成因,只不过不想被外人注意到就是了。
公孙未明偷偷地跟着他俩,也是因为好奇,闻言眉头一扬,难道这里还真的是雷谷的核心?不是核心,仅仅是一处遗迹,李永生笑着回答,我也是在犹豫,该不该将此地毁掉。
遗迹?公孙未明的眼睛,顿时张得老大,他仔细看一看这小峰头,这怎么会是遗迹?总不会……有个秘境入口吧?还有道器法宝等着你呢!李永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不要说话,闭上眼好好感受一阵。
公孙未明闭上了眼,过了片刻之后,他狐疑地看李永生一眼,啥也感受不到,你逗我玩?放松,好好感受一下,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要是天亮之前,你还是啥也感受不到,那么,十年之内你证真无望。
好像你证真有望似的,公孙未明狠狠瞪他一眼,不过下一刻,他就出声发问,你让我感受啥?给个提示行吗?那可不能给,李永生闻言就笑,所谓机缘,抓住了就是你的,抓不住就不是你的。
公孙未明气得哼一声,他一抬手,将一块石头上的草木扫掉,才要坐上去,猛地看到了赵欣欣,才反应过来一件事,九公主……你不会也能感受到吧?能啊,赵欣欣眨巴一下眼睛,笑着点点头,很容易的呢。
永馨仙子做事,往往是大而化之,但是她在上界声名远扬,可不是靠侥幸而来的,只要她认真起来,也是小狐狸级别的。
公孙未明就被噎住了,原本他还想打听一下:你这区区修为,怎么能感受得到?但是有她这一句话,他实在无法开口,跟对方打听细节了。
未明准证所有的疑惑,只能默默地憋在心里:这公母俩,一对小混球!他在石头上打坐了不知道多久,等到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公孙未明却是没在意这些,他看一眼四周,发现李永生和赵欣欣不见了,于是飞身就去找人。
那两位早已经醒了,正坐在一顶帐篷下,远远地看着几名正在熬粥的小道童。
公孙未明走上前,很不见外地扯一张椅子坐下,然后才低声发话,永生,是雷霆道意吗?公孙家也有雷法,但是未明准证对其修习不深,他只能根据自己的感受,猜测一下。
感觉是毁灭道意,李永生低声回答,可惜不见于典籍。
他嘴上说的是感觉,但是看他的样子,显然是已经确定无疑了。
毁灭道意?公孙未明顿时瞪大了眼睛,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此前你还说……是遗迹?肯定是遗迹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中土国现在就没有毁灭道意的法门,那自然就是上古遗迹。
上古……练气士?公孙未明的呼吸,越发地急促了起来。
那可是上古练气士,是超出真君的存在,自位面初开之际,就在此地修行,后来上界发现了这个位面,才有道宫、真神教和运修之类的势力降临。
据说,上古练气士很是让这些势力头疼了一番,因为他们具有毁灭这个位面的能力,最后上界的势力不得不做出了妥协,才掌控了这个位面。
后来上古练气士的去处,也大部分成谜。
第五百九十五章 毁灭道意纯以血统而论,公孙家也是玄青位面的土著,上古练气士能修炼的法门,他们也能练。
但是这些强大的存在,早就埋没在历史中了,猛地听说这里可能是上古练气士的遗迹,公孙未明的心情,可想而知。
可赵欣欣却偏偏要打击他,她笑吟吟地发话,也未必是上古练气士,没准是上古妖修。
玄青位面以前是有妖修的,不过早就被上界清除干净了,但是有些妖修的法门,还是流传了下来,比如说蛊修,又比如说布瑞藤的血修,都跟上古妖修有撇不开的干系。
公孙未明却是不在意,他一脸的兴奋,妖修也可以啊,永生说了,所谓大道,可以殊途同归。
李永生笑一笑,出声发话,也未必是妖修,就是一名强大的雷修,曾经在此地修炼……真的很强大的雷修,所以他离开万年,这里依旧有雷落下。
雷修的修炼之地?公孙未明的眉头微微一皱,你怎么如此确定?你不信就算了,李永生一摊手,也许是修毁灭道意的雷修,也许是他不容于这方天地,所以才有毁灭道意……不过我倾向于前者。
雷修兼修毁灭道意,在玄青位面很少见,但是在上界雷修里,却并不罕见。
那……公孙未明也愣住了,好半天之后,才出声发问,那在此处参详道意,是否有助于证真呢?有助肯定是有助,但是效果也未必比道草强多少,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
道草!公孙未明的眼珠,顿时睁得老大,那是道草啊,你敢再装逼一点不?道草这玩意儿,四大宫有一些,还有专门的种植园,隐世家族也有一些,比如说公孙家的生死竹林,其实也勉强可以算得上道草。
但是道草依旧是珍贵无比,不是普通人能惦记的,没达到某个层面,没有足够的势力,根本不配提起道草二字。
还是拿公孙家来做例子,他们想得到道草,也非常难,尤其是那些跟他们没有关系的势力,比如说青龙庙的椥豆,玄女宫的玄女花,都不是他们能轻松得到的。
但是他们终究是有得到道草的资格了。
所以公孙未明一听说,这里的道意,可媲美道草,越发地心动了。
是毁灭道意的道草,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大道虽存,奈何法门缺少,要这毁灭道意何用?公孙未明这才反应过来,这确实是个问题,毁灭道意在中土就是传承断绝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道意啊,他出声发话,道意之间,是可以相互借鉴的,比如说白虎庙的杀戮之道,跟它就极为类似。
杀戮可不等于是毁灭,赵欣欣出声反驳,要说毁灭道意,正经是真神教有一些。
真神教修的是香火成神,仿佛是不怎么讲道意,事实上则不然,香火成神一旦成为教,就会有教义,里面必定会出现各种道意。
比如说佛修,教义里肯定不会有毁灭之道,但是……可以适当地有杀戮之道,所谓怒目金刚降妖捉怪,就是如此了。
而真神教既然是一神教,又是讲究有我无敌的,打击无信者或者异教徒的时候,走的当然是毁灭道意。
公孙未明闻言一皱眉头,既然如此,你们打算毁去遗迹,是为了防止真神教得知?可以想像得到,真神教徒若是知道,这里有毁灭道意存在,该是怎样的疯狂。
大概……会跟中土灵修去新月国抢劫灵石一般,疯狂地涌来吧?四十多年前的卫国战争,新月国并没有打到三湘郡,肯定对雷谷不知情,否则的话,这里绝对也会爆发一场大战。
这个道意很淡的,过个几千年,就消失了,李永生很无所谓地回答,我和九公主认为,此处遗迹留下来,对中土国的帮助并不大,反而有碍于安置流民,不如毁去。
有碍于安置流民!公孙未明气得差点跳起来,为了这点小事,你俩就要毁去一处蕴含道意的遗迹,尼玛……敢更败家一点吗?但是李永生还真不觉得可惜,身为上界仙君,这种无关紧要的玩意儿,他见得太多了。
一点小小的道意,自己用不上,还可能资敌,真的不如毁去算了。
道可道非常道,道意其实是无处不在的,区别只在于多寡,在于你善于不善于发现。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安置流民,原本就是大事,而且此处的道意,经过万千年的流逝,已经几近于无了……未明准证你不也是用了整整一晚上,才体悟到一点吗?公孙未明心里这个难受,简直是无以言表,隐世家族最最在意的,就是资源了——哪怕是跟自己家里无关的资源,那也是能多占一点,就要多占一点。
自己用不了?那无所谓啊,大不了跟别人交易呗。
可是他还真的不敢说,跟别人交易毁灭道意——他真敢露出这个意思,都不用别人怎么做,公孙家就会大义灭亲。
中土国和新月国,那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婉转地问一句,修毁灭道意的,未必仅仅是真神教吧?当然了,还有揶教等,但是他们都是一神教,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在我看来,这种有我无敌、顺昌逆亡的一神教……其实都是邪教。
一神教都是邪教……公孙未明再次被李永生的逻辑打败了,那玄女道的人呢?但是仔细想一想,还真是这样,中土国的野祀,也就是那些香火成神道,大多都是信我,我就庇护你的这种——哪怕这庇护不是特别灵。
但是国外的真神教和揶教等,这些一神教讲的不是这个,他们讲的是,不信我,你就是异端,我就要惩罚你,我就要搞死你。
朱雀已经惹得玄女宫很恼火了,但是它和李永生辩论,说的也是——我虽然收了香火,有时候不太灵验,但那是有苦衷的。
它绝对不敢说,谁要不信我朱雀,我就弄死他——它要敢这么说,观风使直接就下手了。
公孙未明停了半天,方始缓缓发话,这个,没有商榷的余地吗?我个人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浪费了这一点道意,委实可惜。
我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赵欣欣出声了,留心处,处处皆是道意。
她也是上界下来的,有这样的态度,一点都不稀奇。
九公主说得有理,公孙未明点点头,他不能否认她的话,多少典籍里,都是这么说的,但是他还要问一句,可若是你真打算在这里建子孙庙,这便是子孙庙的一景。
不仅仅是一景,根本就是一绝。
建子孙庙,差这一景吗?赵欣欣冷笑一声,忍不住又傲娇一下,我若建子孙庙,呵呵……区区一缕毁灭道意,算得了什么?她很想说一句,我若建子孙庙,当令四大宫俯首。
但是这个话,不太合适说——不是做不到,而是有点骇人听闻。
然而,她现在说的,已经很令公孙未明不爽了,他心里忍不住要发一句牢骚:就算你是皇族,但是这目空一切的毛病……真的好吗?既然不爽了,他就要问一句,那九公主你建子孙庙,肯定是准备了诸多的道意?赵欣欣淡淡地看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意未必有多少,不过既然未明准证这么说,我还真要考虑,在此处建个子孙庙了。
凭你这初阶司修,也要建子孙庙?公孙未明的心里,生出了浓浓的鄙夷。
若不是你出身于皇族,若不是李永生青睐,在我眼里,你真的什么都不是。
他是个不善于隐忍的性子,忍不住轻哼一声,你是说,建个赵家的家庙吧?赵欣欣淡淡地看他一眼,她的心眼可不算大,不过对于这种下界的土著,她懒得计较——跟夏虫语冰,有意思吗?说话间,天就大亮了起来,而施粥处却又喧闹了起来。
发作的还是那两个游手,他俩见到有人是一大碗粥,自己却是一小碗,顿时不答应了。
小道童们解释了,说吃大碗粥的,都是昨天干过活的,你们今天好好干活,中午还有干的吃呢。
对中土国大多数黎庶来说,不是农忙的时候,家里一般是两顿饭,中午多吃一顿,纯粹是浪费,而对于接受赈济的流民,就更是如此了。
九公主赈济流民,虽然是以工代赈,但是一日三餐的规格,真的很高了。
大部分的流民都接受了这个说法,但是那俩游手就是不肯答应——主家既然请得起三顿饭,就该更慷慨一点。
吃完一碗粥之后,他们大声表示,还要再来一碗,否则我们绝对不干活——错了,是我们没吃饱,干不动活。
秦天祝上去就是两个耳光,结果那俩根本不怕,往地上一躺,大声地嚷嚷,大善人打人了,要打死人了!秦天祝忍不住看李永生一眼,看他是什么意思。
不患寡而患不均吗?李永生一扬下巴,淡淡地发话,吃进去的,让他们吐出来,然后……滚蛋!第五百九十六章 流民有组织吃进去的东西,要如何吐出来?当然是打得吐出来!秦天祝冲着对方的肚子,狠狠给了几拳。
就算肚子里再饿,胃部被打得痉挛,才吃进去的稀粥,还是喷了出来。
两名游手一边吐,一边告饶,但是汽车人早就烦透了,根本不理会对方的求饶。
打完之后,他将两人扔到了一边,快滚!两名游手一边呕吐,一边恳求,说再给碗粥吧,要不我们都没劲儿走下山。
我管你们去死!秦天祝冷哼一声,要几个流民将此二人押出山。
赵欣欣看着有点不忍,她虽然也是狠得下心的人,但是见到这两人只是为了一碗粥,就如此地低声下气,少不得看李永生一眼,轻声发话,不过是一碗粥……一碗粥,真的太微不足道了,对九公主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要说九万头牛里的一根毛,这还差不多。
这你就不懂了,李永生微微摇头,一碗粥不算什么,但是规矩……规矩很重要,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多少人看着你呢。
可是……总要让他们走下山吧?赵欣欣的眉头轻蹙。
这种人,饿死才好,公孙未明冷冷地发话,若是施粥的是我公孙家,我就杀了这两只蝼蚁,这种不安定因素,还是早早去除的好,要不然会影响到别人。
四长老,要我们杀了他俩吗?一名公孙家的司修高声发问。
那俩听到这话,也不敢再纠缠,爬起来就跌跌撞撞地跑了。
赵欣欣有点不开心,她看一眼李永生,怎么还会有如此无耻之人存在?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李永生呲牙一笑,大多数人还是好的,不过要我说……杀了这俩的话,真的能提高中土黎庶的平均素质。
接下来,雷谷里的流民就按照分派,开始各自干活了。
甚至连毛滨昭的老母亲,都主动去帮着洗碗和制作筷子——她不想让儿子太辛苦。
李永生和赵欣欣商量了一阵,因为公孙未明的强烈反对,他俩决定还是在雷谷布设个阵法,将雷引得偏一点,要不然时不时地炸几道雷下来,流民们也是胆战心惊。
布设阵法,用了李永生一天半的时间,第二天中午他回来的时候,来到雷谷的流民,已经有近八百人了,其中不少扶老携幼的。
这其中的大部分人,是来自一个叫做李庄的村子,那是一个被土匪破了的村子,三百多人聚在一起逃了出来,正好来到忠义县附近,听说这里安置流民,才进了山。
赵欣欣的眉头微皱,她不是嫌来的人多,而是觉得来的人有点少,永生,两天半了,才来这么点人,是不是以工代赈,大家都觉得我乘人之危?以工代赈,是最简单的价值交换,拒绝这种方式的人,不值得咱们去救助,李永生微微一笑,你不看忠义县都有这么多黎庶帮着干活?他知道永馨不是嫌没人干活——修山路这些的,用道术多简单?他非常清楚,她只是想救助更多的人。
可是,忠义县的黎庶,距离这里比较近啊,赵欣欣还是皱着眉头,流民从山外进来干活,是有点远了。
可是忠义的黎庶,并不是流民,李永生轻声发话,他知道永馨并不是后悔,只不过心情不好,需要他出声安慰一下,大部分的流民,想要有尊严地活下去,还是会来的。
真的会来吗?赵欣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会来的,李永生点点头,很干脆地发话,到现在消息还没传出去,真的传出去的话,人数会猛增的。
赵欣欣斜睥他一眼,你不会是因为哄我高兴,才这么说的吧?你放心好了,李永生微笑着回答,不过你要做好准备,消息一旦传出去,来的未必仅仅是流民……其实三湘的流民并不算多。
赵欣欣讶异地发问,流民不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接着看就知道了,李永生笑着发话,又不是什么真正的灾年,只是避祸罢了,我个人感觉,没组织的流民,只是少数。
赵欣欣皱着眉头,这话她似乎听懂了,但似乎又不是全懂。
仿佛是要验证李永生的话一般,当天傍晚,又来了一拨人,足足有四百多,是一名司修带领的,队伍里有十多名制修。
这帮人准备得非常充分,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大包小包,甚至还有三十多匹驽马,驮着锅碗瓢盆什么的。
这支队伍,由片岗县的两个家族组成,都是当地的大户,一姓曹,一姓罗,曹姓家族里派出了族老,就是那个司修。
两家人的关系比较近,听说隔壁的忠义县有人收留流民,是英王的九公主张罗的,还有很大的一块地方,就相约着一起过来,看一看情况。
曹家和罗家目前还没有受到什么冲击,但是三湘的事态,一天不如一天,这两家心里也紧张——一旦乱起,以这两家的身板,真的扛不住。
然而,他两家人虽然不多,也有两千多近三千人,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并不容易,老弱妇孺太多,瓶瓶罐罐也太多。
既然附近出现了避祸之地,他们当然要过来看一看,如果真的很合心意,万一事态紧急,可以撤到忠义县。
因为是试探性质的,所以来的人不多,总共就四百多人。
不过来的曹家族老,第一时间就要求见九公主——见了她之后,两家才能决定日后的行止。
按常理来说,英王的九公主何等的尊贵,怎么可能见这种小家族的人?可是这毕竟是雷谷里第一次出现有组织的家族,赵欣欣想一想李永生说的话,还是决定见他们一见。
曹家的族老见了九公主,先是一通痛哭,说我们受了委屈,九公主你得给我们做主啊。
原来曹罗两家虽然没受到太大的冲击,也有七八名制修被征用走了。
搁在西疆那种国战的场面里,制修真的不值得一提,但是在内陆片岗这种不大的县里,七八名制修也算一股力量了。
最坑的是,这些制修都不是被官府征用走的——整个三湘郡,官府体系已经几近于崩溃。
这些人是被更大的家族,或者山匪之类的征走了,而这两家只能忍受。
亏得两家还有点实力,对方也不敢撕破脸,否则被征用走的,就不仅仅是这么点人了。
这个我还真做不了主,赵欣欣很无奈地表示:我不是官府中人,甚至我现在都算不得郡主了,此来安置流民,也是得了道宫和朝廷的许可,才能操作。
维护地方治安的事,不归我管,我也管不了。
那么,万一有人来雷谷征辟流民,您会是什么态度呢?曹姓司修发问。
救不回自家人,令他有点沮丧,但是他更在意的是,族中老少在此地的安全,能不能得到保障,须知相较正常人而言,流民更没有人权。
这一次,赵欣欣给了曹罗两家一个肯定的答复,她冷冷地表示:雷谷是我买下的,谁敢不开眼在这里生事,我杀了人也白杀。
这就好,这就好,曹家族老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点头。
然后他又出声发问,九公主您规划的住处,能不能划给我两家一块地暂住?我们家中有女眷孩童,自己管理起来比较方便,您也省心。
地不能划给你们,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却是李永生出声发话了,你们可以争取住在一起,但是我们必须保证,随时能查看流民的驻地,你们也必须接受我们的管理和监督。
罗家的一名高阶制修闻言,高声发话,这位大人,我们都已经如此凄惨了,您这是……还怀疑我们?这跟是否怀疑你们无关,李永生沉声回答,下一步,流民会越来越多,人越多的地方,秩序就越重要,你好歹也是高阶制修了,这个道理,不用我跟你细说吧?说来说去,还是信不过我们,罗姓制修悻悻地低声嘀咕一句,却也没有再说话。
李永生也懒得理他,不管是谁,受到别人质疑,总不会心情很好,他也没必要计较。
曹姓司修犹豫一下,才又出声发话,我们也带了一些粮食来,家里有些老幼和伤患,是否可以免除劳作……吃自家的粮食?实在没有劳作能力,可以不劳作,李永生很明确地表示,不过他又强调一点,你们可以自家做饭,但是我强调一点,只能借用大灶,不得私自起火。
不能私自起火?罗家的一名女性制修眉头一皱,这位大人,我们老幼体弱的人比较多,半夜里是很冷的,现在马上腊月了啊。
这一次,却是那高阶制修发话了,老五家的,不懂莫要乱说,山里一旦走水,是很危险的,大不了多穿一点就是。
一名老妪在远处叹口气,她也是曹罗两家人中的一个,背井离乡的,都已经是流民了,哪里有那么金贵?第五百九十七章 乱世重典这一番交谈,就初步定下了大家族来此地避难的规矩,以后改动得极少。
罗家的高阶制修虽然因为被怀疑,心里有点悻悻,但是事实上,他还是比较开心的。
离开之后,他笑眯眯地发话,总算是不用担心再被人随便征辟了,赵家还是有好人的。
曹家的司修淡淡地看他一眼,要我说啊,你还是操点心的好。
高阶制修微微一怔,为啥呢?难道万一有事,他们可能不管咱们?想啥呢?曹家司修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九公主那是什么人?金口玉言,当然说话算话……我是说你约束着点你罗家人!我罗家人怎么了?高阶司修眉头一皱,很不满意地发话,别人怀疑我也就罢了,你总不会也怀疑我罗家是探子吧?你个夯货,我是说你罗家人收敛一点,曹家司修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人家说谷里不许闹事,不光是说不许外人进来闹事,你罗家那几个夯货,小心别惹出什么祸事。
罗家的高阶制修先是一愣,然后狠狠一跺脚,呀,九公主这么娇贵的金枝玉叶,说话也是说一半藏一半,不行,我得去警告那几个夯货。
罗家一族里,还真有几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一个眼神不对,就敢动手打人,从来不考虑后果。
可以想像得到,他们若是敢把山外的习惯,带到雷谷里,麻烦绝对不会小——九公主可是说了,杀了人都白杀。
不过非常不幸的是,就算他们再三强调,罗家的子弟还是惹祸了。
就在他们来到雷谷的当天晚上,山里下起了绵绵小雨,罗家子弟和先期到来的流民,发生了冲突。
事情起源于罗家的一对母子,虽然罗家此次进山,也有一定的准备,但终究是比较仓促的,这对母子就没有带帐篷。
做儿子的原本打算搭个草棚给娘亲住,结果来了之后,发现这里有大量的雨棚,心说这挺不错,还省事。
但是一下起雨来,温度马上就降低了许多,尤其雷谷不但是山区,中间还有河道,刺骨的寒风就吹了过来。
罗家子是个粗人,他发现老娘冷得直哆嗦,就有点不能忍受,然后四下看一看,发现有的雨棚搭在避风的地方。
不过令他闹心的是,因为罗家和李家来得相对比较晚,那些避风的雨棚,已经被先期来的流民占住了——谁也知道避风的地方好。
这位就走过去,想要强行挤出一个地方,让老娘过来歇息。
但是被挤占了地方的流民不干了,说尼玛你眼瞎啊?看不到我们这里人满了?罗家子弟更干脆,一拳就砸了过去,尼玛,你敢骂人?信不信劳资把你打出屎来?骂人的这位也不含糊,他们一个村子逃出来的有几百人,虽然是个杂姓的村子,乡亲的关系处得还不错,一旦打群架,他也不怕没帮手。
其实他知道,对方是罗家子弟,但那又如何呢?现在大家都是流民,谁也不比谁高贵。
你凭啥就要挤占我睡觉的地方?劳资明天还要干活呢。
两人才一动手,李永生就厉喝一声,都给我住手,不听话的……死!这一嗓子,他喊得异常洪亮,有若炸雷一般。
旁边还有人,正打算上前围观,也有人摩拳擦掌,准备助拳,被这一嗓子惊得,齐齐吓了一大跳。
毛滨昭的老娘吃了这么一惊,直接晕了过去——她的身体也不是很好。
紧接着,李永生的身子,就诡异地出现在对峙的两人中间。
这俩吓得齐齐后退了几步,然后那被挤占地方汉子就叫了起来,李大人,他强占我的地方,还打人!我是想给我老娘挤个地方,罗家子弟也叫了起来,天气寒冷,我老娘身体不好……你不让也就算了,居然还骂人?欺负我罗家没人是吧?这货的脑瓜,确实不太好使,平时习惯打罗家的旗号了,现在居然又这么说。
马勒戈壁的,你老娘身体不好,关我屁事,这位也气得大骂,你要好好商量,这地方让与你何妨?二话不说就往里挤,当劳资是死人啊?旁边又有人冷哼一声,罗家有人又如何?雷谷只有流民,你比九公主还牛吗?这种动不动就拉出家族来吓唬人的行为,真的很不遭人待见。
李永生很快就弄明白了事情经过,他冷冷地看着罗家子弟,你觉得是谁错了?是我错了,罗家子弟虽然浑,其实心里也知道分寸,不过他还是要辩解一下,主要是下雨了,风又大,我老娘身子骨弱……有问题不会找我们吗?李永生冷哼一声,居然敢在这种地方生事,看在你是为老娘操心的份儿上,这一次我不杀人……天祝,抽他十鞭子!秦天祝也已经赶了过来,甚至连赵欣欣都来了。
汽车人才向前一迈步,一个老年妇人噗通一声跪下了,求求你们,我儿子不懂事,所幸是他没有酿下大错。
如此大礼,我愧不敢当,秦天祝身子一侧,让到了一边,冷冷地发话,老人家,你的年纪,也可以做我的母亲,但是在流民聚集的地方闹事,你知道可能引发什么后果吗?老妇人愣了一愣,又冲着赵欣欣磕头,九公主,您饶他这一遭吧,他脑子不够用,可也是一片孝心,要不……那鞭子抽我好了。
赵欣欣却没有让开,不管从哪个方面讲,她自认都吃得起这一礼——无论来头、血统、身份……甚至是年纪。
她冷冷地表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老人家莫要多事了。
娘亲,你不要说了,我错了我认,不过是十鞭子,罗家的汉子厉声发话,下一刻,他指着自家的对头,看向李永生,但是他也骂我了,你要一碗水端平。
当然会端平,李永生点点头,淡淡地发话,所以我决定不处理他。
罗家子弟脸一黑,额上的青筋不住地乱蹦,你……李大人处理的很公正,就在此刻,有人出声发话,却是曹家的司修赶到了,他黑着脸发话,罗二冬,不要丢人现眼了。
三外公,罗二冬委屈得要死,可是……真的是他先骂我的,还骂脏话。
你这行为不但是该骂,挨揍都活该,呸!曹家司修狠狠地吐他一口唾沫,然后冲着李永生微微一笑,又抬手一拱,李大人,这是个夯货,您别在意……就十鞭子,不要加了行吗?你倒是个明白人,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接下来,罗家子弟被秦天祝带走,抽鞭子去了,李永生却是没动身。
差点被挤了位置的这位,也想去看抽鞭子——长夜漫漫,闲得无聊啊。
不过,他看到李大人死死地盯着自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李大人您……有何吩咐?李永生也不说话,就那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这位眼珠一转,笑着发话,那老人家也挺可怜的,我的位子让给她好了,不过她那儿子,真的做得太差,骂他……我是毫不后悔的。
李永生微微颔首,你有这个心,也不错,不过你睡到外面……风比较大啊,还冷。
没事,我还年轻,这位一拍胸脯,笑着发话,挂件衣服,对付一晚上就过去了。
嗯,李永生点点头,行,明天你也别干活了,就给新来的流民宣传,咱们这雷谷的规矩……不许骂人哦。
没问题!这位拍着胸脯,嘴巴快咧到腮帮子上了——这可是混到管理层了,我刚才是快睡着了,被人折腾醒了,有点下床气儿,平常我对人可和善了。
李永生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记得一定要和善,骂人不算本事。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这位愣了一愣,才高叫一声,您看我的行动吧。
他俩说话,旁边还有人看着,曹家司修和罗家的高阶制修,就隐在不远处。
看到了吧?曹家司修压低了声音,得意洋洋地发话,我刚才是救了二冬那家伙一命。
这也不至于一条性命吧?罗家的高阶制修低声回答,十鞭子,真的挺狠了……这算不教而诛吧?屁话,老头子我可是打过卫国战争的,曹家司修冷哼一声,为了防止流民作乱,官府狠着呢……搁在那会儿,二冬早就被一刀斩求的了。
真有那么狠啊?罗家的司修愕然地张大了嘴巴……与此同时,赵欣欣也追上了李永生,她低声抱怨,这些家伙,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流民聚集的地方,本来就乱……这些人认识的过程,其实就是碰撞的过程,李永生微微一笑,现在是没有进入正轨,等秦天祝把制修送过来,就会稳定下来了。
赵欣欣幽幽地一叹,当初……我还真没想到,会有这么麻烦。
麻烦,你就不去做了吗?李永生侧头看着她,微微一笑,我觉得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你有老公啊,累的又不是自己……第五百九十八章 流民涌入第二天,阴雨还在持续地下,天气越发地冷了。
山外进来的流民,也少了一些,下雨天,山路并不好走。
直到到了申正之后,流民才逐渐地多了起来,这样的天气,九十里山路走三四个时辰,实在再正常不过了,大部分的流民的身上,都满是泥水。
就是这样的天气里,有个人的工作热情特别高——没错,就是昨天骂人那位,他孜孜不倦地对每一个流民解释雷谷的规矩。
没办法,兴奋啊,管理层了呢。
秦天祝打着雨伞,呆呆地看着他,嘴里轻声嘟囔着,这厮……顶得上五个制修吧?那个……那个女的,他的耳边,传来了细细的声音,打着蓝色碎花布伞的,去盘查一下,真是意外的惊喜啊。
秦天祝扭过头来,看着十余丈外的公孙未明,很无奈地一摊双手,未明准证,这样的美女,真的很惊喜,但是……得您去探她的海底吧?他已经比较了解未明准证的风流习性了——严格来说,是流氓习性。
这样的天气里,竟然能有绝色美女,打着雨伞一路走进雷谷,虽然她深紫色的长裤已经溅满了泥点,基本上看不清颜色了,但依旧不影响她的美丽。
美女的身前,是一个小侍女,身后则是一个老嬷嬷,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老嬷嬷竟然是一个初阶司修,显然是保镖之类的人物。
三个女人已经来到了搭满雨棚的斜坡处,而顶得上五个制修的那位,笑嘻嘻地走上前,热情地为她们讲解雷谷的规矩——不仅仅是热情,是格外的热情。
蠢货,公孙未明的声音,又细细地传到了秦天祝的耳中,这个女人不简单。
我知道不简单,秦天祝有气无力地回答,未明准证您能看上的人,简单得了吗?她是中阶司修,不是中阶制修,你个蠢货!公孙未明的声音再次传来,她隐藏了修为,她别有目的,懂了吗?呀,这得重视一下了,秦天祝猛地警醒,抬脚向山下冲去,然后就是啪的一声。
山路泥泞且湿滑,他一脚没踩稳,直接跌了一个四脚朝天。
泥煤啊,公孙未明无奈地一拍额头,你至于这么激动吗?秦天祝爬起来之后,实在是无颜过去继续走下去了,只能去换衣服,不过对这个美女,他是牢牢地记在心里了——伪装成中阶制修的中阶司修。
他自己是看不出伪装,但是……未明准证不该骗他的吧?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将此事告知了李永生——这跟信得过信不过公孙未明无关。
李永生的态度,也挺值得玩味的,他只是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雷谷一般是不问流民来路的,只有极少数除外。
所以秦天祝得知,这美艳女人姓甄,自称是金陵人,跟夫君来三湘行商,不过她的夫君被人劫走了,夫家已经有人去协调了,而她则是跟他们约好,在雷谷等人。
她的到来,引起了一些小小的轰动,流民们除了劳作,大部分时间都无所事事,连夫妻拌嘴都能引来众人围观,可见有多无聊了,现在这么漂亮一个美女出现,有人围观实属正常。
甄美女倒是没表示出什么不适,她们三人占了一个雨棚的角落,还搭了个锦缎的帘子,等闲也不跟人交谈。
当然,以她的相貌和气质,虽然有人围观,可还真没几个人敢上前跟她说话——有些相貌,天生就是自带气场的,起码不是普通流民敢惦记的。
当然,也有个别胆大的汉子,壮起胆子说,你选的这个地方不避风,要不……我把我的地方让给你?甄美女其实还算和善,她很客气地表示,我们主仆三人住在这里就挺好。
然而,虽然她很平易近人,还是没几个人敢跟她多说话,倒是她的小侍女,很受年轻汉子们的欢迎,出去走一圈,会有很多人上前打招呼——至于用意,还用问吗?因为甄美女的到来,第二天一大早,流民的营地里,竟然猛地多出了若干美女。
秦天祝看得有点吃惊,怎么这一夜之间,就多了这么多美女出来?很奇怪吗?公孙未明不以为然地哼一声,流民里就不能有美女了?我只是觉得,美女比例高了一点,秦天祝笑着回答。
这很正常吧,李永生也被他俩带坏了,竟然也会点评美女,他们与其说是流民,不如说是避难的人群,很多藏在内宅的美女,也只能出门了。
秦天祝愣了一愣,方始点点头,也是,长得难看的,呆在家里也比较安全。
这话听起来别扭,但还真是实情,灾难还没有真正降临之前,就准备跑路的女人里,美女的比例相对比较高。
现在的雷谷,流民数量已经接近一千七了,妙龄少女和少妇,起码也有三百人,按正常比例说,百里挑一的美女也得有三四个,至于班花级别的美女,起码得有十来个。
以前这些美女,抛头露面的时候不多,现在扎堆出现,当然就比较令人目不暇给。
公孙未明感叹一句,真是我见犹怜啊。
也是因为那个甄美女的出现,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本来流民都有点朝不保夕的感觉,等发现这里很安全的时候,展示一下自己的美丽,也是无妨。
公孙未明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有点眼花了吧?打算怎么安排甄美女的活计?当然不会眼花,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他是何等人物?早就感受到了身后若有若无的杀气,既然有修为在身,她可以去盖房子嘛。
行了,你不用说给我听,他的身后,响起了赵欣欣的声音,我还不至于浅薄到把这种人当作对手,不过,她去盖房子……会不会有点可惜?通往雷谷的山路还在修着,不过人数已经达到了上限,后来的流民,大部分的体力活,就是平整土地,修建房屋。
李永生头都不回,就直接回答,我没觉得可惜,有修为的人,干活就是快。
甄美女是隐藏了修为的,但是中阶制修,也是很不错的修为了。
这女人不但有修为,还有钱,赵欣欣走到李永生的身边,淡淡地发话,她来这里,只是求一份庇护,吃赈济的可能性,还真的不大。
李永生知道她说的没错,但是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要表现出立场来,他心里非常清楚,永馨可是很擅长钓鱼执法的。
所以他微微一扬下巴,天祝,就安排她去盖房子,哪怕是求庇护,她也得劳作,咱雷谷不养闲人。
赵欣欣默默地站在那里,并不做声。
秦天祝想看她一眼来的,实在是没胆子,于是点点头,好嘞,等吃完饭之后,我去安排。
饭后,他果然去安排了,结果甄美女站在那里,嘀嘀咕咕跟他说了一阵。
秦天祝又走了回来,硬着头皮发话,永生,她说不会盖房子,想帮着做女红,而且她还说……可以自己购买粮食和菜蔬,自己做饭。
这就是摆明了,人家并不稀罕以工代赈,生活问题可以自己解决,只不过为了求得庇护,可以有限地帮雷谷干点活。
这个……不好,没有这样的先例,李永生沉吟一下,还是做出了决定,她这明显是不服从雷谷的管理,我个人认为,不能答应她。
我认为可以,赵欣欣淡淡地发话了,咱们在这里安置流民,主要就是为了庇护黎庶,以工代赈都仅仅是手段……就让她做女红好了。
秦天祝为难了,他看一看九公主,又看一看李永生,永生,咋办?哈哈,公孙未明怪笑了起来,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
咋办?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是谁治好朵儿的?那我知道了,秦天祝头也不回地跑了下去,身子一滑,又差点摔个仰面朝天。
唉,赵欣欣轻轻叹一口气,幽幽地发话,永生,你认为这样的女人,也会给我造成困惑吗?好了,你们小两口,公孙未明收起笑容,沉声发话,九公主,那女人隐藏修为,极有可能动机不良,他也是为了雷谷好……我说得对吧,永生?你俩都想到哪儿去了?李永生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
我只是觉得,既然是安置流民,涉及金钱的东西,最好少用,劳作换粮食,才是最合理的,荒年的时候,粮食会涨价的……钱是好东西,但是,它能吃吗?赵欣欣这才反应过来,你怀疑这么做,会坏了雷谷的规矩?还是怀疑……以后咱们会买不到足够的粮食?都有可能吧,李永生有气无力地回答,我只是觉得,这么做不妥当,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我怎么可能猜得到?赵欣欣沉吟良久,然后才叹口气,看起来,我这又是……任性了?无所谓了,李永生耷拉着脸,气呼呼地发话,任性又何妨,反正有人帮你善后的……第五百九十九章 自作孽接下来的事实证明,赵欣欣还真是又任性了。
一天之后的中午,又有两支比较大的队伍,进入了雷谷。
其中一支近七百人,是曹罗两家的人,他们先头的人试探之后,发现雷谷的情况确实不错,就又把族人派遣过来一些——至于罗二冬被抽了十鞭子,那是活该,罗家人都不会在意。
如此一来,两家过来的人,差不多就占了他们族人的三分之一了,所以这次来的,以老弱妇孺居多,很多襁褓中牙牙学语的孩子,都被抱了过来。
这是曹罗两家的章程,尽量先把老弱妇孺转移走,因为家里也不能完全离了人,所以多留一些青壮在家,万一遇事,跑路也比较方便。
这七百人里,差不多有三成是干不了活的,不过曹家和罗家的主事者找到秦天祝,表示说其他的族人可以多干一点,而且……自家也会出一部分粮食。
这其实有先例,雷谷的第一个流民毛滨昭,一个人就养活起了他和老母亲。
不过甄美女现在也开始缝制门帘和衣物了,哪怕她自己有钱采买粮食。
这充分说明一点,雷谷真的不养闲人——没劳动能力的也就算了,有劳动能力的人,不能闲着。
秦天祝也不是难说话的,对曹罗两家的情况表示理解,只要你们是在努力劳作就行。
第二支队伍,是一个郭姓的家族,此次来了差不多一千人。
这个家族在三湘西部,也算是有点名气,五千多人的家族,族中有一名化修,还有二十名左右的司修。
郭家跟曹罗两家有些关系,下面旁支子弟也互有嫁娶,他们是通过这两家,确认了雷谷里面的状况。
所以郭家第一次来,就直接来了一千人,此后也不会再来多少人了,最多几百。
郭家五千人,大部分是会守卫家乡——在那里,他们建得有围堡。
当然,围堡可以抵挡土匪,抵挡不住官府和王府的征辟,人家时不时地征辟几个人去帮忙,郭家担心激怒对方,也不能彻底拒绝。
所以郭家来的人里,以青壮居多,美女也不少,至于老弱,反倒是没有几个——他们大多都留在了围堡里,万一家族遇事,可以为族里贡献最后一点力量。
家族规模不一样,处理事情的方式和手段也不一样,没什么可比性。
郭家此来带队的,都是高阶司修,是一个浑身透着精悍之气的瘦高中年人。
郭家一行人登记的时候,这中年人就找到了秦天祝,见过秦公子,在山外遇到两个家伙聒噪,坏雷谷的名声,已经被我杀了。
一边说,他一边就从族人手上接过一个木盒,递给了对方。
秦天祝打开一看,却是那两名被赶走的游手的人头。
他怔了一怔,叹口气,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然后,他将木盒盖住,淡淡地看向高阶司修,阁下这是什么意思?若是在离开博灵之前,他是断不敢这么跟高阶司修说话的,他这一辈子见过的高阶司修,也就那么几个。
但是大人物见得多了,也就那么回事了,他还跟准证大人聊女人呢,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可以的。
正经是瘦高中年人愣了一愣,秦公子,他俩在山下,说雷谷的坏话。
秦天祝当然知道这个,这俩游手离开雷谷后,去了忠义县城,发现讨要不到东西,就去偷东西,被当地人抓住一顿暴打。
县尉本来想将人关起来,从别人嘴里听说,这俩是滚刀肉之后,直接将人撵走——牢饭就算有点霉馊,也不给你俩吃,起码还能喂猪不是?这俩下了山,索性就赖在那里不走了,使劲儿地说雷谷的坏话,可偏偏的,有些外地人想进山,还得给他俩吃食,换取雷谷的消息。
郭家的这高阶司修知道之后,见这俩又上前来骗自己吃喝,就直接将人杀了——这世道本来就不太平,周边又都是郭家子弟遮蔽着,杀两个人跟杀两只鸡差不多。
他想着这是对雷谷的善意,哪曾想这秦公子竟然这么问。
一时间他有点不高兴,心说要是换个地方,你这差我一个大境界还多的小子,敢跟我这么说话的话,我真让见识一下,什么叫不敬上位者。
然而下一刻,又一个人出声发话了,那是个小道童,初阶制修,比秦天祝的修为还低一点,她冷哼一声,你觉得我玄女宫的人,杀不了这两只蝼蚁吗?啊?郭家司修顿时愕然,合着还有这么个说法?事实上,这句反问说明了一个问题,人家道宫并不是不知道这俩蝼蚁作怪,只是懒得理会罢了,而他动手杀人,却是代九公主拿了主意——这是冒犯啊。
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郭司修有泪流满面的冲动。
不过他终究是见多识广之辈,只能勉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呀,这可是冒失了,我只当雷谷里面不知道外面有小人作祟,一时冲动,便将人杀了……真的是没什么恶意。
算了,杀就杀了吧,秦天祝一摆手,他只是置疑一下对方的动机,人家解释得明白,他也就懒得多问了,我们是忙着安置流民,没空去找这两只蝼蚁的麻烦。
他说得轻描淡写,那是真真正正地不将两名游手放在心上。
郭家司修暗暗长出一口气,笑着发话,我只觉得任由他俩胡说八道,不但影响九公主的形象,也会影响安置流民的效果。
现在最大的任务,是维持好雷谷的秩序,秦天祝轻叹一声,这郭姓家族一千人进来之后,雷谷已经突破五千人大关了。
郭姓司修眼睛一亮,雷谷的规矩,我们也略知一二,若有需要,还请秦公子发话,我郭家愿意无条件帮助维持秩序。
秦天祝摇摇头,你们还是先赶快安顿好吧,能将你郭姓族人自律好,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
但是,郭姓司修眼珠一转,这管理方面的人手,明显有点不敷使用啊……莫非是还要从道宫派遣人来?不会再有大批的道长来了,秦天祝摇摇头,实话实说,不过九公主的意思是,不会让本地的家族介入雷谷的管理……这就跟官员要异地任职,是一个道理。
没错,赵欣欣要秦天祝派人来,而并不从本地信得过的家族里挑人,还真是为了防止弊端和不必要的麻烦。
再过三天,雷谷的人数终于突破了一万,其中闲散流民的数量,还不到两千,其他八千多人,全是各个大大小小的家族。
出于对九公主……或者是对道宫的信赖,大批的老弱妇孺,被各个家族送了过来。
这世道,毕竟还是小家族多,不能像郭家一样拥有围堡,来保护家族里的弱势群体。
这老弱妇孺来得多了,就导致不干活的人数剧增。
而那些小家族的人,因为不是特别差钱,经常就出钱购买其他人的劳动力。
像毛滨昭就是个例子,他是个有学识的制修,通过干活养活老娘和自己,真的毫无压力,他甚至能比较快地完成工作定额。
然后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他就没事可做了,可以躺着睡觉,也可以找其他年轻女孩儿聊聊天——顺便帮女孩们打一打下手。
不过很快地,就有人发现了他这个富裕劳动力,于是他们找上门来,你看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我家干一干活儿,任务算在我家头上,但是我们可以给你钱来折抵。
毛滨昭犹豫一下,就应承了下来,他现在囊中羞涩,出卖体力赚钱又不丢人。
可是接下来,这种情况就愈演愈烈了,因为一个很关键的因素冒了出来——攀比心理!李永生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实在不知道该哭好还是该笑好——泥煤,啥时候流民也讲起来攀比了?可是这帮家伙,还真的是在攀比啊,原因还是那个——大大小小的家族太多了。
家族之间,是存在攀比心理的,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家族,比别的家族低一头。
就拿这个郭姓家族来说,他们算是比较大的家族,来的也都是青壮,完成每天的工作定额,真的是非常轻松的。
可是很多比他们小的家族,因为来的全是老弱妇孺,干活能力不足,还需要照顾族里人,经常就只能出钱请人干活。
按说一个是自食其力,一个是请人干活,两者没啥冲突的,对吧?但是时间一长,郭家人心里不能平衡了,你们这些小家族,一个个花钱如流水,我郭家人只能撅起屁股干活——好像我家没钱似的。
这可是涉及到家族尊严了啊。
当一个小家族,找上郭家人,表示我们愿意出钱,请你们帮我们干活的时候,郭家人彻底地炸了——卧槽尼玛,你说啥?劳资差这点钱吗?叔可忍婶不可忍啊。
多亏是雷谷里规矩大,有九公主压着,搁在雷谷外面,郭家人没准直接骂娘,甚至动手了。
于是郭家的人达成了共识:咱以后也少干——好像谁没钱买劳力似的。
第六百章 贡献点各个家族的攀比心,就此激发了起来。
但是他们知道,雷谷的管理方,绝对不会坐视这种情况出现——会影响工期的。
所以家族之间的叫劲儿,都是私下里叫,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事儿。
这种隐藏在暗中的比较,连李永生都没有察觉到。
直到秦家和李家派来的六十名修者,抵达了雷谷。
六十名修者里,有五十五名制修,五名司修。
原本是说,来五十名制修就行了,但是朵儿恢复得非常好,而九公主出手,驱除的是因果线,还为此借用了玄女宫的道器,不但为大家解惑了,治疗成本也非常高。
而且,九公主在雷谷做的事情,也开始传播出去了,据说宗正院的宗正都发话了——忠义县,果然是不愧忠义二字。
秦家和李家商量一下,咱们还是多派点人去吧,不但要派制修,还要派司修!其实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比较不爽荆王搞的这一套——大家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多派一些修者来给荆王添堵,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表态一种站队。
他们到来之后,秦天祝整整一夜没睡,给他们讲解雷谷里的各种情况。
直到两天之后,他们才彻底掌握了整个雷谷的秩序。
这时候,雷谷里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两万五,外界还有人源源不断地进入。
不过,因为大大小小的家族比较多,配合维护秩序的人也不少,总体来说,实际上负责维护秩序的人,已经超过了五百,达到了一比五十的比例。
秩序当然就没有问题。
又过一天,李家终于有人发现了问题,前来找秦天祝,姑爷,我们发现,这些流民们的干活效率,不是很高啊。
秦天祝是真的没有发现,流民的数量每天在增长,他只要保证,工作量一直在增长,也就足够了——毕竟已经是两万五千人了,他根本看不过来。
以地球界的军制来理解的话,这起码是个加强的甲种师了,甲种师的师长,能了解每一个士兵的训练情况吗?这根本不可能!当然,有了团长、营长的反馈信息,大概情况,他是能掌握了。
于是他就又去找李永生了——大事不好,出幺蛾子了。
正好赵欣欣也在李永生身边,闻言就是眉头一皱,出现攀比心理了?我去……这还是流民吗?这本质上来说,是个避难所,李永生倒没有感觉多意外,你看,我就说了,其实你不让甄美女去盖房子,迟早会滋生出各种麻烦……现在只是初期而已。
赵欣欣冲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点不怀好意,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我好像表态了吧?李永生警惕地看着她,我没有阻止吗?你肯定记错了。
我绝对没有记错,赵欣欣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齿煜煜生辉,你说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用操心……反正有你在!李永生愣了好一阵,才轻咳一声,九公主,我能自杀吗?先帮我把这件事处理妥当了,然后再自杀吧,赵欣欣得意洋洋地回答,顿了一顿,她才又冷哼一声,孟婆汤,你想喝酸的,还是辣的?秦天祝听得又石化了,孟婆汤还分口味的吗?得,我惹不起你还不行吗?李永生是欲哭无泪,这么久的夫妻了,他当然知道,永馨这话是在威胁他——还想自杀?呸,你不听话的话,将来回了仙界,我不给你生宝宝!孟婆汤喝酸的还是辣的?酸儿辣女,谁不知道啊。
最终,他还是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重重地叹口气,真是没想到啊,这小小的雷谷,也需要弄个贡献点系统出来。
赵欣欣闻言,斜睥他一眼,半信半疑地发问,贡献点……能解决了这个问题?她对贡献点并不陌生,玄女宫的管理系统里,就有这个体系,不过这东西搞起来,似乎是比较麻烦的,效果却未可知。
其实就是建立一种交易体系,李永生很耐心地解释,以贡献点为单位……其实用工分计算也行,目的是代替银元,成为雷谷内部的硬通货。
这个我知道,赵欣欣很干脆地点点头,我是问你,有这么个东西,就可以刹住这种攀比的风气了吗?完全刹住,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李永生很无奈地一摊双手,人有争胜之心,其实是件好事,好吧,说岔了……不管怎么说,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社会圈子里,建立自己的价值体系,能极大程度地增强管理者的话语权。
没错,咱们雷谷现在的问题,也就是在这里,秦天祝出声附和,他也大致摸清了李永生的思路,流民们干活不多,还各有理由,会极大地影响劳作效率。
不仅仅是影响劳作效率的问题,李永生出声纠正他的看法。
金钱在雷谷的流通,正在冲击我们的管理体系,安置流民,秩序是第一位的,我们坐视不管的话,早晚会影响到我们的掌控能力……搞一套内部的价值体系,很有必要。
赵欣欣不是很听得懂这话,这跟智商无关,实在是她没有系统地学过这个东西,她迟疑着发问,据我所知,搞这个东西,是非常费劲的……咱们的管理人员,原本就不多。
可以先从简单的搞起,李永生笑一笑,不以为然地发话。
令赵欣欣感到吃惊的是,公孙未明听说李永生有意搞贡献点之后,都巴巴地跑了过来,这个事情,我一定要参与一下,我公孙家早就有搞贡献点的想法了。
不光是四大宫有贡献点系统,隐世家族里,也有几家是搞了贡献点的。
但是贡献点这种东西,不是每个家族都搞得好的,有些家族搞出来,弄得一团糟,最后还不得不取消。
至于说没搞好的原因,也有很多,但是没什么公认的原因。
公孙家族早就意识到了,这个东西搞好的话,能极大地提升家族的凝聚力——毕竟这是家族内部独有的价值体系。
但是……万一搞不好呢?公孙家族岂不是成为了笑柄?公孙家族宁可不搞这东西,假装是没考虑到,也不能容忍搞了这东西之后,整出来一个失败的玩意儿——家族荣誉,什么时候都要排在首位!听说李永生有兴趣搞这个东西,公孙未明当然就凑了过来。
三天之后,雷谷贡献点系统问世了。
这东西一出现,马上就有人感受到了雷谷里的强烈变化。
毛滨昭对这个变化的感触颇深——因为他再也没有精力去赚外财了。
以前他干活,每天都有定额,完成定额之后,就能保证他吃饱,隔个三五天,还能吃到一次肉,而且他的老娘,能保证每天早晚两顿稀粥。
他若是好好地表现,还能多替老娘求一碗稀粥。
后来雷谷里兴起了劳动力换金钱的风气,他发现自己多干一些的话,换来的钱,足够让老娘也多吃一些——甚至在有人开私灶的时候,他还能帮娘亲买两块肉吃。
但是贡献点系统一推出来,他就知道自己要有得忙了。
贡献点将很多东西都量化了,而他也不需要再受每天完成多少定额的约束。
定额现在换成了一个叫工分的东西,赚的工分越多,能换取的贡献点就越多。
以前毛滨昭完成定额劳作之后,可以敞开肚皮吃,吃多少都无所谓,但是不能把饭带走——能带走就能卖。
而与此同时,他老娘就只能喝稀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要在完成定额之后,再赚取些钱财,帮老娘买点食物。
可是现在的劳作,被工分量化之后,转化成了贡献点,而贡献点可以买干的,可以买稀的,也可以买蔬菜买肉,他只需要使劲赚工分就足够了。
反正贡献点是他的,买来之后,他愿意给谁吃,那是他的事。
别的人不干活,想要拿钱买他的贡献点,那得看他乐意不乐意了,而不是他要去给别人干活,换取金钱,再看别人的脸色,为老娘买私灶上的吃食。
只要肯花力气,赚取多多的工分,他不但能拿贡献点买吃的,还能买穿的。
雷谷里的房子,也在一批一批地建造,第一批很快就要盖好了,据说到时候需要花费贡献点,才能优先住进房子里去。
有房子可住的话,谁愿意在雨棚栖身?要知道,现在是腊月了,房子不但挡雨,也能遮风,当然,灶台还是不能搭的。
工分的赚取,也有难易之分,毛滨昭认为,自己不但力气大,手艺也不错,比如说盖房子,他砌的墙平正垂直,搁在村子里帮人干活的时候,这也是一等一的泥瓦活儿了。
但是那娇滴滴的甄美女,画了几张雷谷的房屋设计图,赚工分的速度,竟然比他快十倍,这令他心里有点不平衡——纸上的功夫罢了,还能比得上真正盖房子?这种安置流民的地方,玩虚的没用,纸上画的饼再精美,不如来一碗热乎乎的稀粥。
所幸的是,挣贡献点,并不是只有攒工分一条路。
前两天,一个五岁的稚童,发现有人在窥探女厕,叫嚷了起来,竟然也得了贡献点做奖励。
第六百零一章 贡献点的利弊贡献点的出现,极大地冲击了金钱交易的市场。
在雷谷,金钱和贡献点,是不可以相互兑换的,当然,私下的兑换,谁也拦不住。
不过错非不得已,一般没人愿意把贡献点换成钱,贡献点要比金钱坚挺得多。
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主要在于两个方面。
第一就是,金钱可能贬值,但是贡献点绝对不会。
此刻三湘不太平,因此物价也就不稳定,而且不是有涨有跌,而是一路飞涨——可能发生战乱的地方,除了人命会变得低贱,其他都只可能涨。
就以糙米为例,太平时期是十二钱到十五钱一斤,此刻的三湘农事凋敝,商旅绝迹,又有大势力囤积米粮,导致米粮发生了恐慌性的暴涨,目前已经涨到了三十钱一斤。
以目前这架势来看,继续涨下去的可能性,达到了九成九。
就连山外的人带进雷谷的粮米,也是呈上涨的势头。
而贡献点却不存在这个问题,雷谷承诺,有多少贡献点,就能换多少吃食。
所以贡献点对金钱的兑换,是一路上扬,那么再傻的人也知道,与其换取金钱,不如攒一点贡献点在手上——这玩意儿才是硬通货。
第二点就是,贡献点可以购买一些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比如说衣物和被褥。
来雷谷避难的人里,家族中人极多,他们比普通流民强一点的地方在于,准备得比较充分,也有组织,但是他们带的物资,大多是粮食和日用品,也带了金钱。
衣服被褥带了没有?绝对带了,但是一般而言,够自己用就行了——或者还多带两件备用,但是绝对没有人,带的衣物富裕到可以随时交易的地步。
而干活的时候,衣物是会磨损的,大部分的流民缺衣物。
诸如衣服被褥、皂角餐具、针头线脑之类的,都可以用贡献点来换取。
更别说像房屋这种大杀器,就算家族再大,也不可能把房子搬过来。
他们倒是想在雷谷盖房子呢,可能吗?且不说管理方允许不允许,只说这雷谷的地皮,是九公主的私人财产啊。
其实会算账的人都知道,将劳力卖出去,先转为金钱,然后转化为需要议价的物品,所存在的中间环节,不但不稳定,也是要有搭建和运营费用的,劳动力的价值会因此缩水。
这世道也没几个人是傻子,雷谷的供应稳定而且全面,谁还吃傻逼了,去跟人费劲地搞地下交易?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养一养精神,回头多赚些贡献点回来。
毛滨昭对这个感受最深了,他整天忙着赚工分,换来的结果就是吃穿不愁,他不但给老娘换来了厚棉袄,每天还能让老娘吃上肉。
就算在家的时候,老太太也没经历过这种好日子。
做娘的心疼儿子,说我天天吃肉,也消化不了,不能这么浪费啊。
您胖了,毛滨昭笑嘻嘻地回答,我看着开心——反正儿子有力气,还肯动脑子,赚得多。
赚得多可以攒起来啊,老娘过了一辈子精细日子,最懂得省吃俭用了,将来娶媳妇用。
毛滨昭的额头冒起了黑线,贡献点啥都能换,不过……媳妇除外。
那也多攒一点,老娘坚持自己的观点,常将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思有时……万一哪天身体不适,也可以歇息,不虞断了顿。
我这健健康康的,哪里那么容易生病?毛滨昭对此很不以为然,贡献点我攒了不少,回头咱们还要住砖房呢。
随着贡献点体系的逐步建立,雷谷里有家族意识到,金钱在这里的影响力,已经变得越来越小了,物资的匮乏,使得大家都越来越接受贡献点。
于是就又有人找到了秦天祝,他们希望能运来物资,在雷谷里贩卖。
秦天祝忙得屁颠屁颠的,他很干脆地表示,这个不归我管,你们去找李掌柜。
相较忙碌的汽车人,李永生确实是没什么事。
他听说对方要贩运物资,以便让流民生活得更好,沉吟一下之后,他出声发话,秩序是第一位的,贩运物资……我个人不看好,也没觉得,流民身上会带很多钱。
我们可以接受贡献点交易,这位还在劝说,这样一来,雷谷贡献点的应用范围,会大幅扩大,随着影响力的增强,它有望可能成为隐性货币,重要性不言而喻。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出声发问,你觉得……你傻还是我傻?这位越发地不明白了,贡献点可以交易到外面,被外界承认,难道不是好事吗?须知本朝铸造钱币和银元,也是有成本的,这贡献点根本没有成本。
那也不能交易给你,一个声音响起,却是公孙未明来了。
见过这位真人,谈事的人是一名高阶司修,他非常确定,自己面对的这名年轻人是个真人,雷谷里有传言说,此人还是隐世家族的人。
所以对上此人,他必须恭敬。
但是既然是来谈事的,他还是要问一句,贡献点可以被广为接受,难道不好吗?还请真人为在下解惑。
公孙未明想要乱扯的话,当然会说出很多理由,但是这贡献点能成为广义货币的话,他还真说不出为什么不答应。
他不知道地球上的美国,光靠着印刷美元就能在全球掠夺财富,但是他非常确定,若是贡献点能被所有人都接受的话,雷谷绝对会赚翻了——连钱币都不用铸造,登记一下就行。
可他还是不能答应,他直觉地感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对,但是想要说会坏了雷谷的秩序,似乎也是有点牵强。
迟疑一下,他才轻咳一声,四大宫也有贡献点,你看他们对外交易了吗?真人这话似有不妥,这位很直接地表示,四大宫的贡献点,换取的是稀缺资源,自家弟子还不够用,哪里会对外交易?而雷谷这里,左右不过一些衣服和食物之类的日常用品,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还是不对,公孙未明想了一想,看一眼李永生,还是你来告诉他吧,我听着。
公孙家族也想搞这个贡献点制度,所以有些细节上的理论,他需要完善。
李永生笑了起来,悠悠地看着对方,好半天才出声发话,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但若是顺着你所说的,做出针对性回答的话,那便是教授了你经世之学,给我一个教授你的理由。
是啊,公孙未明冷冷地发话,如此学问,凭什么要教你呢?经世之学?这位有点怀疑地看着李永生,心说你也真敢吹牛,敢说自己精通经世之学的,整个中土国能有几个人?你这黄口孺子……你这是什么眼神?公孙未明不满意了,他眉头一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接受李大师的指点的。
他可以称李永生为永生,但是别人敢对其不敬的话,李大师三个字,他也是张嘴就来。
一个被真人称为大师的家伙?高阶司修心里微微嘀咕一下,他只知道,这英俊无比的年轻司修,是九公主的掌柜,原本他还猜测,会不会是公主的面首之类的。
不过他对自己的经济能力,也是很有信心的,于是微微一笑,我很想听李大师的教诲,但是我也自知,还不够资格,所以我只问一句……充足的物资,能提高雷谷流民的生活水准,李大师你不欲答应,是为了维护雷谷的秩序呢,还是想借着维护秩序的名头,行那垄断之实,借机谋取暴利呢?咦?李永生斜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发话,你居然看出来了,我想行垄断之实?不得不承认,下界有些家伙,脑袋瓜一点都不比上界的差,不过这个问题,真的太扯淡了。
真是扯淡,公孙未明越发地不满意了,暴利?这些流民身上,能得到什么暴利?他们身无分文,李大师搞这个以工代赈,只不过是不想培养懒人,仅此而已。
这个话题,真人你不懂,高阶司修摇摇头,笑了起来,然后大有深意地看李永生一眼,然后一扬下巴,李大师却是懂的……流民们虽然没钱,干的活儿是实打实的有价值。
我不懂?公孙未明气得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确实不太精通经济,但是场面上不能输了,于是他冷哼一声,既然有这般好事,你为何不也去搞以工代赈,反而来雷谷凑热闹?你这么说,让我怎么接话?这位没办法回答——你这是不讲理啊。
他讲的是经济这一套体系,而公孙未明问的是力量那一套体系——我要是有九公主的人脉、财力和实力,你以为我不想搞以工代赈啊?关键是力有不逮,财力和人力倒还问题不大,关键是没有显赫的身份,也得不到道宫的支持,更扛不住荆王的压力……不具备这些条件,谁能操持以工代赈?他决定不跟这真人磨叽了,侧头看向李永生,我说的你赚取暴利,是不是,你心里有数。
是不是,那也是我的事,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未明准证说得一点都没错,不服气你可以自己搞嘛……任何想把经济和政治割裂开来的理论,都是在耍流氓!第六百零二章 负面影响未明准证?听到这个称呼,这位有点晕——这个年轻的真人,竟然是高阶的?不过接下来的话,令他更晕了,任何想把经济和政治割裂开来的理论,都是在耍流氓?好半天之后,他才失魂落魄地发话,李大师的经世之道,果然令人佩服,那么您更应该清楚,贡献点推广到外界,雷谷会得到怎样的好处,对吧?你别忽悠我,说这个,你差得太多了,李永生不屑地一笑,其实你心里更有数,一种货币的发行,必须要有对应的财富来保证,否则不可能成功。
公孙未明和那一位,听到这话都有点呆滞,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永生,这就是你说的本位货币吗?一个声音在一边响起,却是赵欣欣见到这里有辩论,也赶了过来,你好像说,咱们中土货币是银本位的?金属货币体系,是存在本位制度的,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我要说的是,任何货币的发行,必须要有相应的财富储备来支持……这位朋友,你是不是可以离开了?这位其实听懂这话了,还真的是想走,但是就这么走了,似乎有点……不甘心?李大师问你话呢,公孙未明脸一沉,顺便散放出一些威压来,不善地看着对方,你此来,是不是想占我们便宜?其实他最想搞明白的,就是对方通过什么方式,才可能占到便宜,而这贡献点系统,可能存在什么样的漏洞。
我就是……这位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死不认账,就是想通过贡献点和金钱的来回兑换,赚取一些差价。
对于这个现象,公孙未明很清楚,不过他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冷笑一声,这点利润,值得你找我们来商谈?这位很认真地回答,利润虽然不高,但是倒手次数比较多的话,也不差了。
公孙未明当然也知道,不管是什么物资,量大了才能赚钱,这个答案比较符合他的认知。
他才要点头,猛地想起,自己其实是要听李永生怎么说的,于是侧头发问,李大师?纯属扯淡,李永生冷哼一声,你一再强调,贡献点货币化,是想让我们多发行贡献点,对不对?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想到。
这位的脸色,顿时变得刷白,怔了一怔之后,站起身鞠一个躬,头也不回地走了,我错了。
赵欣欣和公孙未明默默地看着他离开,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过等他走到里许之外,公孙未明忍不住出声了,永生,这是怎么回事……说痛他了?他就没安好心,李永生微微一笑,他盯着的,其实就是货币和财富的联动关系。
嗯哼,赵欣欣小巧的琼鼻里,发出一声轻哼,永生,好好说话。
我就是在好好说话啊,李永生叹口气,咱们的贡献点,其实不能胡乱发行。
这个我懂,公孙未明点点头,其实干多少活儿,出来多少工分,才会有多少贡献点……嗯,这就是你说的财富和货币的联动?没错,就是这个,李永生点点头,而且咱们的贡献点,盯死了食品和其他物资的供应,不会有变动,换句话说,有多少人干出多少活,就有多少物资的产出。
明白了,赵欣欣点点头,然后脸色一变,若是咱们贪图把贡献点货币化,可能多发行贡献点的话,到时候他就可以拿贡献点,来咱们这里换取食物?作为雷谷的当家人,她非常自己的底线,物资不能涨价——哪怕赔钱,也不能涨价,尤其是食物。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咱们的食品不会涨价,但是外界的食品,是会涨价的……他大量储存贡献点的话,将来很可能狠狠地坑咱们一把。
赵欣欣默然,好半天才叹口气,真黑,其实现在能买到平价粮的地方,已经不多了……连这都要算计?其他郡里的粮米价格,要比三湘好一点,他们三人都有储物袋,押运一些粮草过来,成本也不是很高,但问题是,整个中土国,也不过才是个温饱型社会,能有多少富裕的粮米?若是真的能搞来大量的便宜粮米,这个差价,雷谷自己也能赚,何必便宜了外人?那这贡献点的发行,咱就必须依足了规矩,公孙未明也反应了过来。
他一直在为公孙家建立贡献点体系而操心,这一点当然要记下来。
我本来就说了,规矩必须遵守,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其实贡献点这东西,屁用没有,它是伴随着财富的诞生而诞生的,只是一个计量单位……贡献点是跟财富等值的。
行了,你不用说了,赵欣欣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工分,就没有贡献点,这很容易做到,你说的不过是一种假设,不太可能出现……哪里有这么鼠目寸光的人?你真是没有经历过增发四万亿乃至于二十万亿的年代啊,那种对民间财富赤裸裸的掠夺,人家被称之为高瞻远瞩,而不是鼠目寸光。
李永生也懒得吐槽,但是他忍不住点一句,货币发行和财富增长,本来就该划等号,记住了,咱们的贡献点,要对得起别人付出的汗水……发现他有点意兴索然,公孙未明和赵欣欣不再说话,待了一阵之后,默默地离开了。
不过在离开之后,赵欣欣还特地去找了一次公孙未明,我觉得永生的想法,有点理想化了,你有没有这种感觉?理想化也没啥不好啊,公孙未明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他正在努力完善公孙家的贡献点系统,大不了被动一点,不过,也存在一点问题……雷谷自从建立了贡献点系统,流民里就兴起了极大的劳动热潮,甚至连一些五六岁的孩子,都琢磨着怎么去赚贡献点——发现有人窥探女厕的那孩子,成为了一个极好的榜样。
那些大家族的子弟们,劳作的积极性也被调动了起来,乱世在即,多做一些物资储备,怎么都不为过。
——像郭家那些子弟,虽然来的都是青壮,可是族中的围堡里,还有老幼存在,万一事不谐,那些人也撤到雷谷的话,也是需要大量物资的。
那么现在的青壮子弟们,就该为将来未雨绸缪了,涉及家族的延续,那点可怜的攀比之心,真的就不算什么了。
这样热火朝天的日子,持续了差不多半个月,然后,在不知不觉间,大家的热情又有所下降——尤其是那些大家族里的子弟。
秦天祝少不得又了解一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然后他才得知,原来这个问题,还是出在贡献点不能跟金钱公然交易上。
雷谷这里用贡献点换取物资,大头终究是在食物上,而且还是熟食,在赵欣欣做出许诺,雷谷绝不涨价之后,众人辛苦了一点时间,猛然意识到:攒下大批的贡献点,似乎也没啥大用。
他们一切积极、辛苦的劳作,都建立在一个假设上:荆王会反。
可是……万一荆王不反了呢?那样的话,要这雷谷的贡献点,就太鸡肋了,说它没用吧,它有点用,换点吃穿都行。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带不走啊,尤其这吃食,都是熟的,最正确的使用方式,就是在雷谷把食物吃掉。
用雷谷的贡献点,换一锅米饭,背出山去?别逗了,光是山路就要走九十里呢。
要是生米,背也就背出去了,熟米的话……不耐久放,容易发馊霉变。
大家倒是想拿贡献点换生米,但是雷谷不答应——我们这个本质是赈济,提大家提供熟食,生的东西是不提供的。
生的东西,是很容易被贩卖出去的,这就失了赈济的本意,而且淘米做饭,本身也能解决一些弱劳力的生存问题。
所以对大家来说,贡献点是很好的,但是攒太多也没必要——反正这东西不涨价,等到存货不多的时候,再狠狠劳作一段时间就行了。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也是必须指出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家族里,那些青壮劳力,本身是有修炼需求的。
生活稳定了下来,衣食的问题解决了,就连住的问题都解决了,那么大家在劳作之余,就要考虑修炼了。
修炼也是需要时间的,有些拳脚功夫,还非常耗费体力,如此一来,就更影响劳作了。
还是以毛滨昭为例,他通过努力劳作,攒了一些贡献点,也如愿地住进了砖房里,现在他只需要量入而出,保证赚取的贡献点,能护住自己和母亲的吃喝,以及房租,这就够了。
反正他手上还有一些保底的贡献点,以备不时之需。
他还年轻,又是本修生,肯定是有自己的追求,生活稳定之后,哪怕目前还是在流离中,他也要着手修炼了。
秦天祝了解到真实情况之后,对此也是一筹莫展,少不得又找到了李永生。
这算是……达到了一种供需平衡吗?观风使沉思之后,低声喃喃自语,再高强度劳作的话,会引发通缩?第六百零三章 奢侈品必须承认,前一段时间的雷谷,真的属于高强度劳作。
这里聚集了差不多五万人,按说是个县城的规模了,但此地是安置流民的场所,管理方也强势,不允许出现小卖部、饭店之类的经营场所。
所以这里的娱乐少得可怜,除了摆龙门阵,也就只有睡觉了,因为都是杂居的大通铺,连造人这种事,都不是很方便做。
所以除了睡觉,大家就是在劳作,哪怕是在晚上,也能点起火来干活。
当然,众人能有这么高的劳作热情,那是因为干了活就有工分,就有贡献点。
在温饱型的小农经济社会里,能达到这种劳作条件的,也非常罕见,正常情况下,很多人在家乡,也是有活就干,没活就闲着——甚至闲着的时候非常多。
不是你想干活,就有活给你干的,很多时间就在碌碌无为中消耗掉了。
前一段大家的工作热情非常高,没命地攒贡献点,出现超强度劳作的现象,非常正常。
公孙未明一直在试图完善贡献点系统,听到李永生的话,忍不住出声发问,通胀我知道,啥叫通缩呢?通胀的说法,也是李永生跟他讲的,大抵还是说,货币这种东西,发行得有度。
通缩就是赚了很多钱,舍不得消费,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想要维持最低生活标准,其实用不了多少钱的。
公孙未明眼珠一转,创造的财富,大于消耗的财富,对吗?那不是通胀吗?通缩和通胀,本来就不是绝对对立的,李永生心不在焉地回答,不过,这一点我确实是忽视了,真没想到,以工代赈居然能搞出来通缩。
公孙未明默然,好半天才出声发问,是贡献点体系出了问题吧?信用问题,你不是说不能贬值吗?要不要改一改?李永生白他一眼,四大宫的贡献点体系那么多年了,你听说过他们贬值?公孙未明可不是个盲从的人,最近他也了解了不少四大宫的情况,闻言他回答,人家换的可是稀缺资源,而且……也存在部分微调的情况。
微调是必然的,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这世界上的规则,就不可能一成不变,不过……稀缺资源?好了,我知道怎么处理了。
怎么处理?公孙未明的精神一振,他跟李永生讨论这些问题,可不是想驳倒对方,而是要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来。
李永生微微一笑,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来,刺激消费。
这玩意儿怎么刺激,公孙未明又蔫了,有气无力地发话,人家一顿饭吃一斤,你总不能让人吃两斤吧?李永生冲他呲牙一笑,我不让他们多吃,但是他们吃的不是普通饭,而是……灵谷呢?公孙未明顿时愣住了,灵谷?这可就是……稀缺资源了,像四大宫那样?在他看来,四大宫的贡献点体系,能一直维持下去,就是因为稀缺资源四个字。
四大宫的贡献点体系,比咱们封闭得多,人家不对外人的……他们那套体系维持起来,还真的容易,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咱们对的灾民,全是外人。
公孙未明嘿然不语,他回味了半天,才黯然发话,我发现我走了弯路,一开始就不该学习你这个贡献点系统,而是该学习四大宫的。
呵呵,李永生轻笑一声,你现在后悔也来得及啊,他们那一套,不是经世之学……当然,两者也有互通之处。
公孙未明又怔了好一阵,才出声发话,我发现你这一套,也很有意思,说不定将来我公孙家的贡献点,可以成为隐形货币呢……你这样刺激消费,算是个什么章程?不得不承认,公孙家的心是真大,居然会考虑将贡献点转为货币。
要知道,连四大宫都没有动过这样的脑筋,真可谓是无知者无畏了。
当然,四大宫这么选择,不但是出于管理的需要,也是受了四大宫不得入红尘的约束。
公孙家想这么搞,理论上来说,是具备这样的条件的。
不过李永生对此不感兴趣,他笑着回答,刺激消费,也是为了进一步释放生产力……对很多人来说,奢侈品的魅力,是无法抵挡的。
公孙未明嘿然,半天才叹口气,可是……灵谷,这也过分奢侈了吧?他都有心召公孙家的子弟,来雷谷干活了,公孙家是不差钱,往外送灵谷,手脚都很大,但那都是公中的资源,修炼资源这东西……真的是从来都不嫌多的。
李永生无奈地笑一笑,灵谷的接受性比较强,谁都可以用,若是使用其他奢侈品,咱们就又有得忙了……说到底,这个贡献点体系,只是一个短期行为,花太多心思上去,不值!不管值还是不值,当秦天祝宣布,贡献点也可以交换灵谷的时候,整个雷谷彻底炸锅了。
灵谷……那是灵谷啊,传说中的修炼宝物。
对大多数零散流民来说,灵谷只是传说中的物事,哪怕对于家族子弟,这东西也是异常珍稀的,灵谷是有价的,但是有价无市!以郭家为例,他们弄到一些灵谷并不难,但是很显然,这些灵谷的分配,不能让所有家族成员满意——事实上,大多数中下层子弟,对于得到灵谷就不抱太大的希望,也就无所谓失望了。
听说雷谷可以提供灵谷,郭家第一时间就前去落实——那个时候,已经有多个家族闻讯赶来了。
秦天祝表示,灵谷肯定是有的,你们也别担心缺货,堂堂的玄女宫弟子,英王的九公主,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食言而肥。
然后各个家族关心的就是——这灵谷交易,生的还是熟的?灵谷是生的,秦天祝明确表示,熟的灵谷容易流失灵气,我们考虑了诸位的修炼需求。
不过他还是强调一遍:这个东西呢,我们不建议你们带出雷谷,因为它是用来赈灾的嘛,挪作他用真的不好。
事实上,雷谷管理方从来没有阻止过,别人将东西带出雷谷,只是嘴皮子上建议别带出去,而且那些东西,大部分是不便于携带的,所以大家都显得比较听话。
其实忠义县城的居民,前来雷谷帮工,在这里吃住几天之后,攒下一批贡献点,就会换成熟食带回家。
对于雷谷管理方的态度,众家族是心知肚明,当然,也没人跳出来,说我们就要带走,大家含含糊糊地应了,就算完事。
然后大家又核算一下,兑换这灵谷所需要的贡献点,换成黄金的话,差不多是一两灵谷二十两黄金。
玄女宫的山门外,单纯说灵谷的兑换,是一两灵谷十两黄金,但是想在玄女山里待着,还有交通和生活成本,并且……并不是毫无危险。
所以雷谷给出的价格非常公道,如果考虑到,三湘目前动荡导致的物价上涨因素的话,雷谷都不仅仅是公道了,而是厚道。
拿下灵谷啊,必须的,各个家族的负责人嗷嗷地叫着冲了回去。
将族里的子弟召过来一问,大家忍不住有点心凉:贡献点好像……有些不太够啊。
这跟大家前一阵的松懈,其实没太大关系,主要是因为兑换灵谷需要的贡献点太多了。
雷谷提供的灵谷,是以钱来计数的,一两灵谷二十两黄金的话,一钱灵谷是二两黄金——大差不差,基本数字对了就行了。
而贡献点,是通过工分来兑换的,也就是说,你得干够了价值二两黄金的活儿,才能兑换出一钱灵谷来。
价值二两黄金的活儿,还是苦力活……这工作量想一想,就让人无语凝噎了。
再次拎出博本院的景教谕做标本,他带杂学课,兼任李永生的班主任,一个月的薪水,是两块银元多,不到三块。
当然,同为制修,教书这种高尚职业的收入,比那些干重苦力活的制修,还是要差一些。
总之,七八个制修干一年重体力活儿,能换来一钱灵谷。
若是这个重体力活儿的前面,加一个高强度的形容词,可能换来两钱灵谷。
不过换个角度来说,若是灵谷真的能很容易被贡献点换取,大批量的换取,那么别说英王的九公主了,换北极宫的三宫主来雷谷,也不敢如此承诺。
雷谷的五万人里,没有谁攒够了足以换一钱灵谷的贡献点,三五十个人都凑不出来一份。
然而,必须指出的是,对灵谷垂涎的人很多,但是真正想获得它的,都是以家族为单位的势力,一般零散的流民,也只有流口水的份儿。
郭家的负责人,第一时间集合了自己的族人:族中的父老子弟,到了大家同舟共济的时候了,大家的贡献点都拿出来,凑一凑吧。
大家族行事,一向如此,集中力量办大事,族里有些人的利益,该牺牲的时候,就得牺牲一下,这血缘关系造就的凝聚力,是家族生存和壮大的法门。
不过这一次,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雷谷的管理层、北关秦家的一名司修就赶了过来:打扰了,李掌柜的意思是,你们这么做……不太好。
第六百零四章 所谓觉悟不太好?郭家主事的司修有点不高兴:这是我族里内部的事,就不劳雷谷操心了吧?秦家这名司修,就是跟李永生打过交道的毅叔,高阶司修,他在雷谷管事的时候不多,主要是出现什么纠纷的时候,他负责调解。
大部分时候,雷谷出面的管理者是秦天祝,汽车人的修为不高,但是年轻有活力,心思又活泛,李家和秦家都认他,反正管理者嘛,也不需要有太高的修为。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是李永生的同窗,而且跟公孙未明也有点臭气相投。
不过想干涉郭家的家族大会,这种时候,还是毅叔出面比较好一点,修为对等,也是对郭家的一种尊重。
要不然,一个中阶制修跑过来,对着十好几个司修巴拉巴拉,说你们这么做不合适,那样的话,郭家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极为恼火。
事实上,就算高阶司修来了,郭家都有点不高兴,我族里的事,你外人乱插什么手?但是毅叔既然来了,肯定是有说辞的,他回答说,这雷谷的秩序,你们最好不要过多干涉,你现在能集中全族之力,换取灵谷,那回头保不准就能……人为地左右贡献点交易。
久而久之,你郭家坐大了,可曾……想过九公主的感受?郭家的族老非常气愤,你这才是莫名其妙,我郭家内部协调一下,也是为合理分配资源,至于左右贡献点的私下交易,我们郭家忠孝传家,没想过这种事,也不可能想。
然而,话是这么说,可是他也知道,九公主真要出于这种考虑,才干涉郭家的事务,他也没办法激烈反对。
毅叔也不跟他争,只是微微一笑:合理分配资源吗?你确定郭家每个子弟,都认为你是合理分配资源?郭家的族老闻言,勃然大怒,你怀疑我郭家的凝聚力?你且站在这里看着,我挨个问他们,给你一个答案,或者……你挨个问也行。
我就不问了,毅叔微微一笑,转身离开,反正话我已经说明白了,你自己考虑吧。
他走了,郭家的族老还抓狂着呢,来来来,你们跟我说一说,有谁会不同意族里的决定……不同意的举手!没人举手,倒是有几个子弟很愤怒地表示,雷谷干涉郭家的内部事务,欺人太甚了——连官府都不曾这么做过。
但是愤怒的人,就那么一小撮,大部分的子弟,还是默默地不做声。
族老心里越发地火了,才说要指定几个人表态,终于有个中阶司修说话了,算了,不要惹恼雷谷,大家还是各凭机缘吧。
族老也不是笨人,他是气糊涂了,随便往下扫两眼,发现很多人表情变得轻松了一些,心里就明白:得了,这是族中子弟各有想法啊。
有想法,那简直是肯定的,郭家目前在雷谷的子弟,有千人左右,在雷谷也待了也有二十多天了,贡献点攒起来,交易十几钱的灵谷,应该没有问题。
但是这么一点点灵谷,给谁呢?既然是族里出面,肯定是族里统一管理和分派,但是……公平吗?这世间最难做到的,大约就是公平两个字了,一万个人眼里,有一万种公平。
而这灵谷,并不存在享用资格的问题,谁得了都能增强修为。
更有子弟心里在想,整天听别人说,服用灵谷怎么怎么好,我尼玛连味儿都没闻过,哪怕不是为了增强修为,就尝一尝这个味道,也得见识一下吧?家族的凝聚力是大义,但是,谁人又能没有私心?更别说还有一些人,觉得家族以往分派灵谷,其实并不怎么公平。
若是雷谷没有人来干涉家族大会,大多数子弟也就认命了,以往享用不上灵谷,这次也享用不上,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为家族尽力,是每个子弟的责任和使命。
但是偏偏地,雷谷来人了,不希望他们这么搞。
那些拥有贡献点却注定享用不上灵谷的子弟,内心的欲望就像春雨后的野草一般,疯狂地滋长着。
郭家的族老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时间,他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那算了,你们自由搭配吧,不过尽量找族人合作,这是底线。
灵谷确实是比较珍稀的,但是为此就跟九公主作对,被视为刺头,有点得不偿失,若是再搞得族人离心,那就太不值得了。
诸多子弟闻言,纷纷表示说,族老你放心好了,咱绝对不能便宜了族外的人。
这声音比刚才的声音大了许多,已经是很能说明问题了。
看到族人轰然散去,族老颓然地长叹一声,真的……好累啊。
你应该感到庆幸,刚才出声的中阶司修发话了,刚才你还想让族里的子弟挨个表态呢,还好……秦家的那厮会做人。
族老怔了好半天,才微微颔首,也是啊,要不然,不但会惹恼九公主,族里的子弟,心里也会有些不满。
他丝毫不怀疑,刚才自己真要坚持挨个表态的话,族里的子弟都会选择顾全大局。
但是他需要的是,族中子弟心甘情愿地顾全大局,而不是嘴上支持心里不满。
中阶司修斜睥他一眼,那你还不去谢谢人家?他虽然只是中阶司修,但其实资格比族老还要老,事情也看得更通透。
族老一听,就又不高兴了,我照做就行了,为什么要谢他呢?这是他们要加强对雷谷的掌控……就是他们说的秩序,我遵循了,就算是支持了。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雷谷干预家族的决策,就是强调对雷谷的掌控。
只有这样,雷谷里的流民,才会把心思放在劳作上,而不是围着贡献点做文章。
劳作上去了,雷谷的建设就上去了,那么九公主付出的那些灵谷,也才算物有所值。
你怎么这么轴呢?中阶司修看他一眼,很不满地发话了,咱郭家不使用家族的力量,集中分配资源,当然也不能让别的家族好过了。
族老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我懂了。
不管族里子弟再怎么有私心,再怎么腹诽,但是每一个家族分配资源,都是有他的道理的——资质好、有前途的子弟,理所应当享用更多的资源。
这里面或者会有一些人情,不是那么特别公平,比如说族长的嫡子和旁支的庶子,绝对不会一视同仁,也不可能一视同仁,但是在大多时候,相对公平是能保证的。
起码大家都是为了家族能更好地发展和延续,这是前提。
现在郭家放弃了对灵谷的分配权,失去了掌控全局的能力,那么自然也就不希望,别的家族能拥有这种能力。
这是非常自然的反应,家族之间对生存空间的争夺,也是不遗余力。
我不好了,那么大家都不要好,省得你借机占我的地盘。
族老深以为然,于是在半炷香之后,他找到了毅叔,您的吩咐,我们已经照做了,不过我非常担心……可能有其他的家族,不像我们郭家这么明事理,想要左右贡献点的交易。
毅叔看他一眼,缓缓点头,郭家忠孝传家,我们是信得过的,刚才我那话,其实也就是个提醒,至于其他家族……如之奈何?那肯定也得让他们知道,雷谷是在意秩序的,郭家族老面色深沉,大义凛然地发话,任何试图破坏雷谷秩序的行为,都是在戕害流民。
戕害流民,是真的不可取,毅叔微微颔首,我雷谷不能坐视,当然……我们也希望能获得忠孝传家的郭家支持。
族老一拍胸脯,我郭家号称忠孝,自然义不容辞!结果就是,跟郭家亲善的曹家,第一个去换取灵谷的时候,被郭家的族老拎到了一边,来换灵谷的?倾家族之力了吧?那是啊,曹家的司修赔着笑脸发话,倾曹家之力,也就只够换一钱灵谷,还外借了一点贡献点,真的……是不富裕了。
你这么做,我就看不惯,郭家族老义正言辞地发话,孩子们赚点贡献点,容易吗?他们自己想换,让他们自己张罗才好,要不然他们心里不服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可是……曹家司修愣了好半天,才闷闷地回答,你郭家有灵谷的来源,这么盯着我们的贡献点,有意思吗?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吗?郭家族老怒了,我的意思是,孩子们都不容易,别强迫……我郭家看不上你那点贡献点,真的。
那你就别管我了,曹家司修也挺不高兴的,这是我家族内部的事。
这怎么是你家族内部的事?郭家的族老眼睛一瞪,身在雷谷,要听雷谷的规矩,别拿家族那一套来蒙事。
曹家的司修愣了好半天,才闷声闷气地发问,你到底想说啥?我想说的是,各人的贡献点,各人掌握,郭家族老沉声发话,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这是雷谷的规矩啊,你放心……我郭家也不敢碰线儿。
第六百零五章 高利贷李永生对各个家族的警告,很快就传达了下去。
没接到警告的小家族,也或多或少地接到了来自于大家族的警告。
其实大部分的家族,都已经看出了他的意思——雷谷不想在自己的地盘里,出现可以左右交易灵谷的势力。
对于睿智一点的人来说,更是猜出来了,碰线儿可能只是一种说辞,雷谷是希望在维持赈济的同时,加大建设力度。
灵谷都整出来了,想赚贡献点,你们得先赚工分啊。
对此感受极深的,也有不少人——不管愿意不愿意接受,现在赚积分才是王道。
毛滨昭对此,感受最是深刻,因为宣布可以交易灵谷的当天,就有两个家族的人找上了他,希望购买他手里多余的贡献点。
零散的流民里,制修并不多,他不但修为够,还是本修生,能干一些难度比较高的活儿,而他的贡献点除了赡养老母,还有富裕,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毛滨昭很坚决地拒绝了,贡献点我是不会卖的,你们想交易灵谷,我也想啊。
这话被那两个家族子弟当作了笑话,你开什么玩笑,买一钱灵谷,你得干多久啊。
毛滨昭淡淡地回答: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说实话,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拥有了可能得到灵谷的机会,怎么可能卖贡献点?就算他得不到灵谷,先捂着贡献点也是不错的,非常明显地,因为山外的各种物资飞涨,贡献点跟金钱的兑换比率,一直在上升。
他不卖贡献点,但是除他之外,零散流民里,拥有富裕贡献点的人,还真是不多,而一般的家族子弟,也不太可能从其他家族子弟手里买到贡献点。
所以又有第三拨人来找他,是一个胡姓的家族里的子弟,高阶制修。
这位开出了更好的条件,说我不买你的贡献点,我借,一个月之后还你。
借可以,三厘的利,毛滨昭开出了条件,还得是驴打滚。
胡家子弟勃然大怒,你竟然敢对我放高利贷?谁给你的胆子?切,你爱借不借,毛滨昭一点都不在乎对方,你敢说你胡家没有放过高利贷?在中土国,放高利贷真的是一种普遍现象,没办法,小农经济就是这样,谁家也没有太多的积蓄,遇到事情了钱又不凑手,借高利贷是必然的。
就算乡里乡亲之间,借钱也要利息的——没办法啊,我借给你钱,我的钱就紧了,万一我也遇到事情了呢?利钱低一点,那就是照顾乡亲了,只有过命的交情,才可能不收利息。
毛滨昭开出的三厘的利息,其实不算高,借一百块银元的话,每个月的利息才三块,很多乡亲之间借钱,也就是二厘到三厘的利钱。
不过他要求的驴打滚,也就是复利计算,是非常坑的,所以算高利贷。
但是毛滨昭一点都不在意,中土国每个家族的发展和壮大,都要经过财富积累的阶段,在这个阶段里,不可能不沾染放高利贷这种事。
哪怕是有些很讲究口碑的家族,并不会以牟利为目的放高利贷,但是他们不可能遇不到不靠谱的借贷者——把钱借给这些人,还就得是高利贷。
身为散户的毛滨昭,对这一点看得很明白,他上本修院的时候,还借过高利贷呢,现在有家族中人借钱,那他当然不会客气。
胡家子弟就火了,你这是不相信我胡家的偿还能力?放高利贷未必就是图获取利钱,不相信对方的偿还能力,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而对家族子弟来说,这可以被看做是一种侮辱。
胡家子弟原本就承诺了,一个月还贡献点了,你搞这驴打滚,是什么意思?我就是想赚利钱,毛滨昭待理不待理地回答,我又没求你跟我借,想撒野的话,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对了,我有挚友,现在跟秦公子和李掌柜是同窗,我得告你一声。
秦天祝是雷谷里最活跃的管理者,而李掌柜虽然管事不多,但据说他是九公主最信赖的人,地位还远远高于秦公子。
胡家子弟一听,马上就端正了态度,呦,原来老毛你也是本修生?两人一叙渊源,得,胡家还有子弟是三湘本修院的,是毛滨昭的学长。
这就不算是外人了,不过家族子弟去本修院的,未必就是族里的精英——对很多家族子弟来说,上本修院竞争激烈不说,最后多是要走运修的路子,那么,学的很多东西就未必有用。
所以说到最后,毛滨昭也只是不跟对方算驴打滚了。
但是他又提出了附加条件,这个借贷,得找雷谷的人做个见证。
胡家子弟有点不高兴,但是毛滨昭说了——你胡家有人是我的学长,但是我跟你不熟啊。
话说到了这个程度,胡家子弟不答应也不行了。
两人来到登记处,正好秦天祝也在,毛滨昭就顺口提了一下,天祝你啥时候回博本啊,我那同窗家里还有什么人在三湘不?建议他们暂时来雷谷避难比较合适。
秦天祝满脑门子事情,根本顾不得这种小事,就说你给那货写封信好了,等我秦家有人回博灵的话,把信捎过去。
胡家子弟就只当看不到这暗示了,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本修生,也不是很好惹啊。
雷谷做见证这种事,并不多见,因为他们就不喜欢参与流民之间的恩怨——反正我们不许出事,有事镇压就行了。
可是涉及贡献点的借贷,这跟雷谷就有关了,更别说李永生就想解决通缩的问题,主观上就有意收回流民里积攒的贡献点——没了贡献点,大家才会更努力地干活嘛。
秦天祝对李永生的心态很了解,于是指示其他人:那咱就做个见证。
哪曾想,就在此时,旁边冲出来一个截胡的,正是甄美女,说你的贡献点我借了,不但是三厘的利,我还驴打滚,最多一年全部还清——我也让雷谷做见证。
毛滨昭盘算一下,说半年吧,没准到时候我就攒够了贡献点呢。
甄美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胡家子弟的脸都绿了:毛滨昭你咋这样呢?不是说好要借给我的吗?那人家条件更好啊,毛滨昭面不改色地回答,能多赚,我为什么要少赚呢?你根本就不可能攒够贡献点,去换灵谷的!胡家子弟气呼呼地发话。
那是我的事儿,毛滨昭冷冷地回答,我相信……我有赚贡献点的机会。
他这么说可不是空口白话,他有一种预感——灵谷的出现,会引发很多变数。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还真是不错,因为雷谷出现了不限制交易的灵谷,已经有些放缓的流民涌入潮,变得再次火爆了起来。
这次涌入的流民,依旧是以家族为主,但是零散的流民里,不但多了很多制修出来,还多了一些司修流民。
司修做流民,真的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这样的人哪怕是在郡里的三司六房,起码也能混一个大室的室长。
忠义县的县令,也不过才是个高阶制修。
但是这种情况,还就是真真正正地存在,有太多的司修没有根脚,而他们的修为和战力,又是各方所觊觎的,处在夹缝里生存,真的不容易。
当然,这样境地的司修,多半也是跳脱之辈,不喜欢受约束,否则的话,找一个长期的饭碗,还是相当容易的。
这些司修直奔雷谷而来,当然图的是灵谷,不过,也有例外的。
李永生现在接待的,就是这么一个人。
此人姓花,身负命案潜逃十余年,眼见三湘大乱,他不肯依附荆王,所以去投官府,想要戴罪立功,哪料想差点失陷在官府里。
荆王并没有明确造反,你这是要闹哪样?更别说三湘的官府,早就乱得像一锅粥,没了秩序。
英王的九公主在忠义县赈济,花司修隐约也是听说了的,但是他并不认为,一个亲王的女儿,能让自己有脱罪的机会——荆王还是亲王呢。
直到他听说,忠义那里出了可以兑换的灵谷,这才认真了起来。
花司修对灵谷并不陌生,早些年他浪迹天涯的时候,曾经去过朱雀城这三不管地带,为人卖命厮杀了几次之后,赚到过横财,自己也服食过灵谷。
他在意的是,九公主竟然敢公然拿出灵谷来兑换……三湘原本就够不太平的了,还敢这么招摇,那必须得有相当的实力啊。
这个实力,才是花司修最看重的,然后他一打听,得知英王和荆王不是一个路数,据说很快要镇边了——其实已经镇边了,只不过他消息缓慢。
所以他才来投雷谷,灵谷什么的不重要,他希望能建立功勋,洗脱身上的罪名。
秦天祝虽然被称作总管,但是这种大事,实在不是他能做的了主的,只能推给李永生。
李永生一见到人,就答应了下来,你可以立功赎罪,这件事我代九公主允了,她若是走不通路子的话,我还有我自己的路子。
他为什么答应得这么痛快?原因很简单,花司修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一个女人,以及两女一男三个孩子——跟他长得极像的三个孩子。
第六百零六章 荆王府的反应能拖家带口来的人,肯定是值得信赖的。
倒是李永生答应得这么快,令花司修有点意外,他嗫嚅着表示:我能不能见一见九公主?赵欣欣是真没见他的兴趣,不过看在对方关键时刻还不忘维护中土秩序,维系赵家江山,她还是出面见了此人一面,并且表示,你若是想投军的话,现在就可以去博灵郡。
那里的郡军役使,跟李掌柜的关系极好,你打他的旗号就行。
她这个建议非常靠谱,这并不仅仅是李永生和王志云的关系好,关键是周边几个郡里,王军役使是最大张旗鼓备战的。
不过要是王志云听到这种评价,估计是得苦笑了:连鹰把马都卖没了,我倒是想不用心呢,可能吗?至于花司修的家人,九公主表示,他们可以留在雷谷里。
花司修有点舍不得离开老婆孩子,事实上,那女人能让他这个亡命徒脱离江湖,老老实实地成家生子,肯定是有她独特的吸引力。
所以他硬着头皮发问,那您能不能让我在雷谷干活,帮我求个特赦呢?你这么搞,我就难做了,赵欣欣有点不高兴了,要不这样,你嫌三湘不稳定,可以带着妻儿去东北,我父王在那里镇边,你自去投靠就行了。
东北也不稳定啊,花司修挺苦恼的,不过眼下看起来,东北还是比博灵郡稳定一些。
他也不敢再纠缠九公主了,所以就找到了秦天祝,递过去个小金馃子,问他我现在该如何选。
秦天祝很粗暴地拒绝了对方的贿赂,他原本就是个不差钱的,赵欣欣也允了他,说你用心办事,待雷谷事情完毕之后,我会赏你一点灵谷的。
真不能收钱,多少家族眼睛盯着他呢——钱财事小,丢人事大。
但是他也不想贸然得罪一个司修,既然粗暴地拒绝了,他就给出一条建议来:你可以在雷谷暂住,过不多久,可能有东北的人来,你带着家小跟着去就行。
花司修问,为什么东北会有人来,结果对方不回答了。
辽西公孙家族在雷谷的存在,其实还是个秘密,知道的人不算少,但一般很少提及。
这只是几个零星司修进入雷谷的例子之一。
眼瞅着腊月二十几了,外面来的流民再次大幅度减少,雷谷的人也没当回事,心说马上过年了嘛,连雷谷里的大小家族,都在计划部分返家了。
中土人对过年,还是非常看重的。
然而,就在腊月二十三,小年的日子,有一名司修从山外奔了进来,说是荆王的人马,封锁了进入忠义的交通要道,大股流民进不来。
赵欣欣听说之后,勃然大怒,我这个叔父,也实在太不成体统了。
偌大的三湘,被他搞得妻离子散、民不聊生,我安置一下流民,却碍了他什么事?她要带着玄女宫的行事令旗,前往荆王人马所在之地。
永馨的脾气,其实不算太差,还偏善良一点,但是有的时候,她做事也很任性。
李永生不得不拦住她,说具体是什么情况,咱们还没搞清楚,等问明白了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吧?公孙未明表示支持,他还记得扬子江口战马一事,永生也是先期调查清楚了因果,知道强闯无碍,而且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才有了强行闯水门的行为。
至于那风暴和水龙卷是怎么回事,那是另一个问题,当然,未明准证对那个,也有自己的猜测。
赵欣欣这次听进去话了,几人开始商量,此事该如何调查。
李永生第一时间要做的,是了解报信司修的性情。
雷谷里已经有人证实,此人确实出身于一个不小的家族,也是族里的支柱之一,身份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被荆王收买,诱骗雷谷出击,这需要调查一下。
调查也很容易,雷谷里大大小小的家族太多了,认识这人的,起码有两位数,听说过他的,就更多了。
这人的口碑很是不错,关键是他以身法好出名——这才是他来报信的原因。
既然落实了报信人的秉性,赵欣欣就打算让滨北双毒走一趟,探听一下对方的虚实。
李永生觉得,两个人出去了解情况,会不会少了一点?他建议发个任务,反正雷谷里的大小家族,肯定也很关心荆王堵路,倒不如利用这些人对地势的熟悉,由他们去探听。
赵欣欣果然是从善如流,使用贡献点发布了任务——要招四个人,针对四个方向去了解。
在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毛滨昭直接报名占了一个名额。
很快地,四个名额就满员了,李永生看到有两个名额是被制修抢了,思索一下,还是召来了四人,我建议你们找上个搭档一起去,最好是司修,这个任务的危险性不低。
谁也知道,这任务危险性不低,但是发布任务的时候,秦天祝就忘了标明司修之下不许接任务——你看这事儿闹的。
因为汽车人的疏忽,李永生不得不将贡献点翻倍,提出了二人组队的要求,而且队伍里最少要有一个司修。
花司修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毛滨昭,小毛,我可是很擅长侦查的。
毛滨昭对他也不排斥,两人都不是家族子弟,在雷谷里比较非主流,情境相似。
当然,更关键的是,两人都有亲属在雷谷,属于那种跑得了跑不了庙的。
四个小组很快就出发了,滨北双毒虽然没有去打探情况,也前出到山外,准备接应返回的人。
因为这是雷谷第一次发布对外的任务,又是涉及到荆王的动态,在他们离开之后,雷谷里的气氛,都压抑了很多。
更有人直接表示:这不会连回家过年都是奢望吧?荆王敢这么搞的话,绝对会名声大败——哪怕他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了。
近午时分,天上下起了小雨,腊月里的雨阴冷无比,令大家的情绪越发地压抑了。
不过还好,没过多久,又有流民赶到了雷谷,零零星星的,于是他们马上被请到了李永生面前。
这些流民是从两条大路走过来的,确实是有人在道路上拦着,但是那些人见到他们,理都没理,有人上去讨要点吃食,被踹了两脚,勒令他们滚蛋。
听到这个情况,李永生和赵欣欣基本就能确定了,荆王的拦截对象,不在于零散的流民,主要针对的,还是那种有组织的流民——比如说家族子弟,又比如说规划得很好的杂姓村。
到了夜里,雨还一直在下,而今天进入雷谷的流民,才刚刚突破两百。
凌晨的时候,雨停了,但是天一直阴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因为出去探听消息的四组人,都没有回来,雷谷的气氛,越发地压抑了。
李永生倒是不以为意,坐在阳伞下,一边喝着茶,一边嘴里哼哼着,冬季到雷谷来看雨,别在异乡哭泣,冬季到雷谷来看雨,梦是唯一的行李……坐在他旁边的赵欣欣,侧头看他一眼,你啥时候有了唱歌的才华?李永生停下来,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我一直就有啊,你怎么能小看人呢?挺放松的嘛,公孙未明的声音在他俩身后响起,继续唱啊。
话音未落,远处炸起了一朵烟花,李永生和赵欣欣齐齐站了起来,报警烟花。
公孙未明二话不说,直接放出了飞舟,李永生身子一闪,就钻进了飞舟里,快!公孙家的灵舟,速度还是非常快的,没用了多久,飞舟就冲到了山口。
滨北双毒正跟一队人马对峙着,对方有五十多号人,两名化修带队,十多名司修。
来人都是便装,但是一看架势,就知道是长于军阵之人。
见到有飞舟降落,那一队人有点小骚动,但是带队的中阶化修还是冷冷发话,闲话少说,交不交人?不交人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双毒里的高大老者发话了,哪里有什么人可交?这八名都是我雷谷的流民,你要再不退开,莫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已经发现了,滨北双毒身后,就是此番领了任务出去的八个人。
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已经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但是滨北双毒觉得,任由他们进山,没准会被人偷袭,不如等到八个人都回来,一起回去。
这个担心很有道理,忠义这边的山路,能限制住制修甚至是司修,绝对限制不了化修,若是悄悄地飞进山里下手,因为有一个又一个的山头阻碍,还真的未必发现得了。
对方的化修冷哼一声,抬手一指,就是那俩,把人交出来。
他指的不是别人,正是花司修和毛滨昭,两人的脸上,也是一片惨白。
你说交就交,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一声冷哼响起,公孙未明走出了灵舟,冷冷地发话,赶快滚蛋,不滚就都不要走了!准证吗?好年轻啊,中阶化修呲牙一笑,敢跟我说一声,你是谁家的吗?荆王大军一到,小心化为齑粉。
第六百零七章 突下杀手公孙未明闻言,哈哈一笑,真不怕跟你说,辽西公孙,欢迎你家荆王来辽西!中阶化修一怔,辽西公孙?你辽西人何苦趟这一趟浑水?滚蛋,公孙未明一摆手,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公孙家跟九公主的关系,新月国的真君我都杀得,杀不了你这小小的中阶真人?这话说得十分霸气,杀了真君的准证呢,狂妄一点,不是很正常吗?但是事实上,他这么掀开底牌,说自己多强大,也是不想直接下手,只是想吓退对方。
中阶化修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但是看起来,他不敢跟辽西公孙炸刺,只是忍气吞声地发话,那二人掳了我家的司修,若是能放人,我们自然不会再纠缠。
掳了你家司修?公孙未明上下打量那两位一眼,然后冷冷一笑,那你家司修在哪里?不会被他俩装进储物袋了吧?雷谷一方的众人,闻言大声笑了起来,储物袋里能装活人吗?找死一声厉喝传来,两道人影一闪而过,直奔公孙未明而去。
公孙未明也被这一嗓子喝得微微一愣,身体出现一个小小的僵直。
声雷之术!他的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词。
所谓雷法,也是分很多种的,最常见的是电雷,雷电雷电,原本说的就是这个。
但是除了电雷,雷法还是分了很多的。
地球界有人说天打五雷轰,何谓五雷?金木水火土,这是五雷。
有人做了缺德事,要被天打五雷轰,但是他掉到水里淹死了,这是被雷轰了吗?真的是被雷轰了,大江大河之上,一个浪头打下来,把他卷进了水里,这就是水雷。
坐在墙根吃饭,墙塌了,人死了,这叫土雷,这么死的人不多,但是应的就是五雷。
北极宫的三宫主,修的木系和冰系的功法,她的雷法也极为精湛,那就是木雷和冰雷。
雷谷里有毁灭道意,那也是雷法。
声雷不在五行之内,是比较罕见的雷法,但是一声巨响之后,对手身体僵直了,这就是声雷,佛道的狮子吼,就是此类。
这两人猛地发出声雷之术,就是想借机斩杀准证。
一时间,不尽的懊恼涌上了公孙未明的脑海:我操尼玛,真要这么死了,我就太委屈了。
真的委屈吗?也许吧,但是战场就是这么瞬息万变,半点不由人。
先下手为强,这话一点都没说错——没有垃圾的功法,只有不会使用功法的人。
公孙未明委屈?其实就是个先后手的问题,要说起来,沙王比他还委屈呢。
身为真神教的神选真君,又有真选教旗,若是全力出手的话,丁相实和三宫主两个真君,合力也未必能杀败他——起码他逃脱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他在自家国境内,莫名其妙地被传送到了中土国,还浪费了一次真选教旗的机会,又遭受到两名真君早有准备的合击,一身本事连两分都没使出来。
再加上,他身处异国地盘,实力受到了一些影响,竟然在刹那之间,就被人斩杀了。
冤不冤?他才是真冤,就连实力不如他、连续被重伤的慕容神起,都逃得了性命,他却死了。
公孙未明现在就面临着这么一个局面。
他也有灵气护身,但是僵直的这一刹那,灵气能不能扛住对方的攻击,这就难说了。
扛不住的可能性很大,虽然对方只是两个司修,但若是没有点实力,他们疯了,敢公然对准证出手?混蛋!滨北双毒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敢暴起伤人,高大老者一抖手,就是一片黑点飞向了那两名司修,卑鄙!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点,所以只能打向那两名司修的前方,用提前量拦住人。
这也怪不得他,须知这些年,这夫妻俩一直跟在九公主身边,注重习练的是保镖之术——也就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先冲上去,拿身子抵挡攻击。
然而,公孙未明并不是九公主,这两人也就只当是普通的掠阵了,他们甚至没以为,对方敢突下杀手,所以反应就慢了一点。
然而,他们知道打提前量,对方却也有准备,两名化修齐齐出手,一人打出一片白光,拦截那一片黑光,另一人却是一抬手,一方大印重重地击向老妪。
又有三名司修组成了三才阵,气机牵引之下,一张大网向李永生罩去。
好狠,李永生轻笑一声,身子一闪,就遁出了三十余丈,同时捏碎了两块玉符。
那张战阵发出的大网,拐了一个弯之后,再次罩向了他。
与此同时,冲向公孙未明的两名司修,身子也是微微一震。
就是这一震的瞬间,公孙未明厉喝一声,也是类似于声雷的手段,终于使了出来。
砰砰两声大响,两名司修的身体凭空炸成了一团血雾,齐齐射向了公孙未明。
我去,定向爆破?李永生忍不住嘀咕一句。
公孙未明虽然抓住时机,身子挣脱了僵化,但是终于是慢了一点,被两大团血雾炸得飞出去近百丈。
握草!他勃然大怒,但是这两击还是给他造成了一点伤害。
他顾不得调整,身子前蹿,空中蓦地幻化出一柄长刀,狠狠地斩向一名化修。
但是下方又是气机一起,一面硕大的盾牌出现在了空中,拦住了他的长刀,然后盾牌一软,死死地缠住了长刀。
这是一个十二人组成的军阵,释放出来的气势,军阵里是三名司修,九名制修。
此阵唤作锁龙阵,专门锁拿对手灵气,威力非凡。
然而,军阵虽然厉害,公孙未明的修为终究在那里摆着,他面色一沉,驱使灵气斩开了那面盾牌,就要再次斩杀那名化修。
然而下一刻,空中又出现一条长索,冲着长刀绕了过来。
却是又一个锁龙阵,对着公孙未明出手了。
这东西真的挺闹心的,威力不算大,但是它缠人,最关键的是,被缠的人不能放弃幻化出来的兵器,否则不但灵气被白白消耗掉,还损神魂。
长刀再次挣脱了长索,又是一张大网缠来——又是一把大剪刀,狠狠地剪向长刀。
这是第三个锁龙阵了。
而第一个锁龙阵正在重新聚集气势,马上就能再次出手。
与此同时,两名化修死死地缠住了滨北双毒,夫妻俩抵挡得很辛苦。
李永生你在干什么!公孙未明气得差点吐血。
不过侧头一看,他也无语了,李永生不但在躲避三才阵,还在对着三个九宫阵出手。
原来,就在空中缠斗的同时,地面又出现了三个九宫阵,在攻击逃回来的八个人。
三个九宫阵,每一个阵里,只有一名司修,而被围攻的八个人里,有五名司修三名制修。
但是军阵的威力非同小可,若不是李永生频频出手,八个人早就倒了四对。
而李永生本人,还在被三才阵追杀,看起来也比较忙乱。
一时间,雷谷一方,竟然是全面处在下风,唯一局面好一点的,就是公孙未明。
但是未明准证此前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围攻他的人,也是最多的。
不过,公孙未明还是比较清楚李永生的实力的,他冷哼一声,永生,别玩了。
我倒是不想玩,李永生大声回答,那三个九宫阵,随时准备自爆呢。
他也挺憋屈的,手段尽出的话,这三个九宫阵加一个三才阵,真的挡不住他,不过坑人的是,他还得护住下面八个人——如果没有这八个人,他收拾掉这三十个人,只是时间问题。
要不说保姆难当呢?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本来就是双拳难敌四手的战斗,以一打多,打的还是军阵,想要取胜已经很不容易了,必须有灵活的身法和合适的战术。
眼下有了这帮拖后腿的,顾忌真的是太多了。
当然,他的情况看起来被动,其实还算游刃有余,他也没有放弃,只是在寻找机会,想要抓住对方配合中的漏洞。
这么一大堆人,战斗却成了胶着状态。
公孙未明很快地发现了问题的根源,大喝一声,实在不行,放弃回护那八个流民!与此同时,对方的化修也大叫着,准备精气狼烟,示警焰火呢,谁有示警焰火?精气狼烟是通过自爆来完成的,一旦施放,又得损失战力了,不过对气势有加成,而且有示警作用——事实上,军队里一旦使用上了精气狼烟,那就是杀得眼红了,是不死不休。
示警焰火要差一点,只是单纯的示警,但是这东西一旦放出来,荆王的大部队能赶来支持,雷谷这边,是真的没多少战力了。
数遍雷谷,能尽快赶来的也就只有赵欣欣了,其他人来都不太顶用,若是等大股流民赶到,时间上未必允许。
虽然赵欣欣身后还有玄女宫,但是那离得就更远了。
事实上,在公孙未明的心里,九公主都不算能拿得出手的战力。
不过很显然,错非不得已,荆王这边也不想把战斗扩大化,精气狼烟要死人的,而这个地方,并不是荆王的有效占领区域。
第六百零八章 麻杆打狼战斗的双方都有顾忌,所以在不知不觉间,都适当地收回了一些攻击力度。
逐渐地,双方都在有意地脱离战场。
公孙未明是相当不甘心的,但是他受的暗伤虽然不严重,但若不能尽快修整的话,拖延下去也会留下巨大的隐患。
对于一个立志于证真的准证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隐患更令人讨厌的了。
所以,虽然很不服气,大家还是逐步地脱离了战斗。
公孙未明看着不远处的荆王人马,咬牙切齿地发话,好的好的,我算记住了,这笔账,以后有得算了。
公孙准证该知足了,对方的化修冷笑着,他不知道跟自己对战的公孙真人叫什么,只能笼统地称之为公孙准证,那可是两名护府死士……你还是担心一下王府的报复吧。
公孙未明狞笑一声,我管他们是什么东西,荆王又算个什么东西?他是真的气坏了,也就口不择言了,其实,一个亲王府的力量,并不比没有真君的隐世家族差多少——这还存在一个蔑视皇族的问题。
未明准证慎言,滨北双毒的老者闻言,却是吓了一跳,护府死士是很麻烦的,这些家伙都悍不畏死,就算你不怕,但是吃不住这些家伙年复一年的算计,家中的子弟也难免危险。
公孙未明又狞笑一声,好像我公孙家没有死士一般!此前死士偷袭你,并不是我的意思,那名化修淡淡地发话,他们是直接听命于王爷的……我若出手,自当用军阵配合。
公孙未明何尝不知道对方说得有理?而且眼下,双方也不可能继续战斗下去了,反倒是他还要担心对方有人来支援。
准证也不是一点亏都不能吃的,公孙家是有血性,但是一个家族只有血性的话,早就被人打爆了,根本传承不到现在。
所以他冷哼一声,这笔账我记下了,你们千万不要有落单的时候……怎么,现在还不走,等着混饭吗?那化修脸一沉,想要我们走也行,两个要求,一个是把那两人交给我,另一个就是……把刚才暗算护府死士的人,交出来!他非常清楚,刚才那俩死士,原本是没打算自爆的——死士是无视死亡的,但也不是动不动要自杀的。
那俩只是想偷袭之下,重创对方的准证。
结果出手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阻了一阻,然后公孙家的真名真人厉喝一声,这两位眼看计划要失败了,才果断地自爆。
公孙未明当然知道,那俩是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那是李永生捏碎的撼神符。
雷法固然能引起僵直,但是撼神符也不差,同样能作用于对方。
荆王府的化修,应该是感受到神魂的波动了,知道两名死士被暗算,但是他还真没想到,出手的会是李永生——哪怕这个司修表示出的战斗力,极为惊人。
有进入雷谷的探子来报,荆王府其实已经知道,此子正是朱雀城我们酒家的李掌柜,既然是英王九公主的相好,有此战力倒也不稀奇。
公孙未明闻言,就是冷冷一笑,你想得倒美,够胆的话,自己来取!滨北双毒见状,裹起那八名流民,直接飞向山里。
荆王府的化修犹豫一下,显然是想追击,但是又有点拿不定主意——对面拦路的两个家伙,也是真的不好惹。
公孙未明虽然比较冒失,但却是不乏战斗经验,见状冷笑一声,直接消失在了空中。
这是真人常见的隐身手段,利用空间的细小波动,折叠出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通常情况下,修为差的,不太容易发现修为较强者的隐身。
也就是说,荆王府的两名化修,若是也想隐身,基本逃不过公孙未明的感知。
李永生身子一晃,直接挪移到了五十丈之外。
荆王府的化修见状,脸色一沉,终于做出了决定,我们走。
没办法,堂堂的准证都隐身了,肯定不是要装逼,那是要暗中下手了。
有军阵在,荆王府也不是特别担心准证的偷袭,一直保持旺盛的斗志,准证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
军阵甚至还可以主动出击,试探准证藏身何处。
不过那样的话,终究是太被动了。
而且现在看起来,李掌柜的战力也身法也非常惊人,这么两个人一明一暗地配合,没准还真的能让荆王府吃点亏。
所以他们也令军阵撑起防护,两名化修前后护卫着,缓缓地退了开去。
李永生也不回雷谷,就远远地吊着他们,吊到半路,天空中又下起了雨。
他直接将人送出去三十里,然后身子一晃,消失在了绵绵细雨中。
下一刻,三条人影划破雨幕而至,那贼子人呢?赶来的是一名化修两名司修,加上之前的人,足以留下对方二人了。
那小丫头的人……还是相当强势的,带队的化修闷声回答。
事实上,李永生并未离开,倒是公孙未明气血有些不畅,没有继续追下去,而是寻了一个地方,等待李永生回来。
不过,在跟到一个营地的时候,李永生转悠好一阵,发现对方的设计颇有章法,根本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潜进去,那么,自然也就听不到什么消息。
他和公孙未明驾驶灵舟,在酉末时分回到了雷谷。
雷谷这里已经警戒全开,李家和秦家不少人放了哨探出去,气氛越发地压抑了。
赵欣欣等人已经询问过滨北双毒了,见到李永生二人回来,少不得打听一下最新情况。
最后李永生得出一个结论——对于跟咱们发生全面冲突,他们似乎还没有做好准备。
而雷谷这边探听消息的八个人,也讲述了他们的收获。
从东南北三个方向进入忠义县的四条路,全被荆王的人设卡拦住了。
这四条路里,两条大路两条小路,因为这里不是荆王的有效管辖之地,所以荆王府只是在大路设了军队,而且军人的数量并不多,就是七八十个。
但是大路上设卡的,不仅仅是七八十个人,有一些是穿了王府护卫的衣衫,更有不少便衣。
至于设卡的借口,那是张嘴就来:荆王府捉拿行刺王爷之人。
两条小路上,倒是没有军队,但是也有王府护卫装束的人七八人,便衣三五十个。
四个关卡,离入山口远近不同,近则三十余里,远的有近百里。
八个出去的探子,都亲眼目睹了关卡之人拦截大规模流民。
其中一个小关卡处,一支流民队伍,还跟王府护卫起了冲突,他们执意要过去。
盐川卢家啊,有个旁听的小家族负责人叹口气,这一家跟荆王是真的不合,据说前一任家主的死,就跟荆王有关。
而且卢家有两名化修,距离荆王府控制的地区也比较远,哪怕两家没有什么仇恨,他们也不需要太卖荆王的面子。
不成想,设卡的远不止那几十人,眨眼之间,路边就冲出了上百人,对卢家发起了攻击。
卢家来的子弟不少,有近千人,见状马上结阵自保,不过仓促之间,还是折了十余人。
荆王府的人也不好受,折了两人,虽然他们发动强攻,拿下这些人还是没有问题,但是很显然,不伤亡个大几十人是不可能的——上百人的死伤都可能。
家族子弟就是这一点令人头疼,要不老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那是一点都不假,真逼得狠了,人家不仅仅可以一命换一命,更可以十条命换一条命。
甚至有很多家族,有一言不合就自爆的口碑,谁都不敢轻易招惹。
大名鼎鼎的上党杨家,在两百多年前曾经遭遇沉重打击,就是这么熬过来的,熬到了杨家的重新崛起——当然,后来他们就稳重了一些。
否则的话,一味强势下去,家族早晚撑不住的。
总之,卢家跟对方僵持了很久,其间还发生了七八次生死对决,每家都死了几人之后,卢家才悻悻离开。
探查这一路的,就是花司修和毛滨昭,两人原本是蹑手蹑脚摸过来,远远地躲着看呢,看到对方僵持得这么激烈,花司修打算再立个功,抓个活口。
如此一来,或许他不用去辽东,就可以获得赦免了。
毛滨昭也是个不怕事的,他已经是逃户流民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而且,他也很想尝一尝灵谷的味道。
两个人四下看一看,发现荆王府的人在跟卢家对峙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放松了对周围的控制的,有不少单独的流民,正在悄无声息地穿越关卡。
商量一下之后,毛滨昭有样学样,假装是穿过了关卡,直起身子没命地往前跑,弄出了不小的响动,还不住地往后看着。
只要荆王府的人还有点组织,应该可以发现得了吧?荆王府果然有人发现了,还是一个司修,他从一个帐篷里走出来,箭一般地冲向毛滨昭。
花司修就躲在路边的一块石头后面,见人冲过来,非常阴险地放出了埋伏,那是一张大网。
网住对方之后,他奇快地下了禁制,轻喊一声,跑!第六百零九章 怯懦的教谕非常不幸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去围观王府和卢家的对峙去了,还有两个制修出面拦截。
花司修解决了一个,毛滨昭也打伤了一个,然后,他们的身后有无数人追来。
幸亏天已经黑了,而花司修闯荡江湖多年,拎着那司修东跑西跑,最后将人藏到一个土洞里,又扰乱了天机,两人空了手之后,没命地往雷谷跑来。
而滨北双毒一直没回雷谷,等的也就是这两位。
但是他俩前脚回来,后脚荆王府的追兵就到了,然后滨北双毒打出了求助焰火……以后的事情,就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了。
听到这里,在场的人也忍不住心生佩服:这两位的胆子……还真是不一般啊。
赵欣欣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冷哼一声,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跟我来,我要把行事令旗插到山口,辐射百里,看谁还敢乱来。
行事令旗最大的辐射半径,就是周边百里,而且这样的资格,不是人人都有的。
杜晶晶上次放出行事令旗,也不过才保了一个村子的中心地带。
不过她的令旗是日常携带以防万一的,赵欣欣的令旗是宫里特批的,指定了用途,勉强能够得上资格——只是将来需要给宫里做出交待。
几名旁听的道童,脸色刷地就变了:这样搞,真的不好啊。
但他们只是道童,九公主是敕牌弟子,他们没有任何反对的权力。
倒是公孙未明发话了,能不能让玄女宫来两个真人?我看荆王府真的是丧心病狂了,道童怕是未必护得住行事令旗。
护不住行事令旗,荆王府将令旗移到雷谷里,这事儿也有官司打了——正常情况下,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但是非正常情况的话,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赵欣欣气得肚子都快炸了,我亲自前往山口。
公孙未明哼一声,很不给面子地发话了,那你也可能被误伤。
行事令旗的绝对守护半径,只有百丈,护持百里,只是权责范围。
而且这绝对守护,也是相对而言,若是有真君前来攻打,那绝对二字也只是玩笑。
他再次强调,还是请上宫派两名真人来,比较合适。
这样的建议,其实是有私心的,他昨天遇袭,差一点就挂了,到现在身体有点不适,要说他对荆王没意见,那才是假话。
倒不如撺掇玄女宫的真人出来,帮着镇守雷谷,他将养两天,就能出去找人撒气了。
赵欣欣其实不太有主见,她侧头看向李永生,你说怎么办?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发话,我觉得请轩辕真人前来即可,他坐镇雷谷,执掌他的令旗,咱们的令旗,要保持出击的姿态,放在山口正好。
公孙未明不屑地哼一声,你这建议,跟我的建议有什么区别?区别在于,这里就有两面令旗了,赵欣欣看他一眼。
轩辕真人作为寮房的副头儿,自己就有一面令旗,能护得雷谷安全。
而且因为他是寮房的,安定周边秩序,他责无旁贷。
九公主令旗前出,咱们的行事范围就能扩大,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打仗……那算什么?占据大义才是最主要的。
没错,争取别打头一枪,秦天祝点点头,自家行事范围内,咱们可以随心所欲,但是不能说,是玄女宫逼反了荆王府。
玄女宫逼反他?赵欣欣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凭他也配?凭他,当然不配,公孙未明无所谓地笑一笑,他虽然江湖经验比不上公孙不器,但是这种事也见得太多了,但是你何必给他这么个借口呢?赵欣欣想一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尤其令她警惕的是,荆王府的护府死士,竟然敢悍然对公孙未明出手,这可真不是一般的胆大了。
在她眼里,准证也就是那么回事,哪怕是现在的她,火力全开的话,拿下公孙未明也不是问题,但是在中土国,这已经是地位相当高的存在了。
荆王府敢对一个准证出手,就敢对第二个准证出手,而雷谷现在的流民点,已经有五万人了,荆王真要下手,她和李永生加起来,也难以回护。
于是她最终还是拿出传讯石,向玄女宫汇报,并且要求支援。
李永生则是寻到了花司修,问他你将那个司修藏到了哪里。
不过这种事,空口白话是说不清楚的,忠义县外,也不是一马平川,还有这样那样的小丘陵,这里又没有卫星定位。
而花司修为了不被人发现藏人的地方,还扰乱了天机,就别说设置什么标识物了。
倒是毛滨昭表示,说那地方我记得,不行我带你去一趟吧。
李永生又跟公孙未明借了灵舟,带着毛滨昭走了一趟,因为要防人发现,他们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将人带了回来——那是一个中阶司修,看上去比较瘦小。
出乎李永生意料的是,赵欣欣竟然认识此人,居然是姚教谕?快快解开禁制。
姚教谕是国子监的教谕,他教的是兵法,此人在兵法上的造诣极高,所以,他还是宗正院的特聘教谕,主要负责教授皇族子弟的兵法。
赵欣欣记得他,就是因为他曾经多次去英王府,教授英王世子。
这个人虽然修为不高、名头不显,地位也一般,但是他教授过的弟子一致认为,姚教谕是有真才实学的——就是性格有点懦弱。
却是没想到,此人竟然被荆王笼络了。
姚教谕的禁制被解开之后,愣了好一阵,才痛哭了起来,终于逃出来了啊。
李永生等人听得面面相觑,我去,这是怎么个路数?原来,姚教谕是被荆王以教授子女的名义,骗到三湘的。
他在兵法上有造诣,但是在国子监,终究是个名头不显的小教谕,他来了三湘,可能今上知道,李清明也知道,不过赵欣欣……肯定不知道。
姚教谕来了三湘之后,就被荆王软禁了起来,待遇虽然很高,但就是不让他离开。
而他本人,又是一个极为怯懦的主儿,不敢抗拒荆王的淫威。
他唯一拒绝了一次,那就是拒绝写信,把家人也召来三湘——那时候荆王已经有了反意。
姚教谕也尝试过逃跑,但是荆王的人将他捉了回去,而且处死了他的侍女——那侍女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再然后,荆王又送来了新的侍女——也很漂亮。
这一次荆王府派人来阻路,姚教谕也被派了来,这是让他对此处的地理有个直接的认知,将来一旦发生战事,好帮着规划参谋。
正是因为如此,姚教谕对于卢家和王府之间的战斗,实在兴趣不大,待他看到毛滨昭夺路而逃的时候,眼睛一亮:我可以去追拿人啊。
他原本的打算是,穷追此人,若是荆王府没有察觉的话,没准我也能跑了。
姚教谕真的不敢随便跑路,因为他知道,自己一行人里,有两名化修,还有护府死士,一旦跑不脱,他的下场会非常惨。
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直接被大网擒住,被人带走了。
清醒之后,他用了好长时间,才终于确定:这真不是荆王府的恶作剧。
公孙未明原本是在不远处打坐调息,听清了因果之后,都忍不住睁开眼睛,不是开玩笑吧?你堂堂中阶司修,还是教授兵法的,那种情况下,竟然不敢直接逃走?他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姚教谕的脸涨得通红,我只是教授兵法,又不负责作战。
天家还学兵法呢,你让天家上战场去搏杀试一试。
还好,赵欣欣适时出声了,姚教谕此人,我还是信得过的,这也说明了,为什么荆王要着急追查他的下落。
若是荆王府真的不见了一名中阶司修,也未必会冒这么大的险,来山口堵人。
公孙未明却是颇不服气,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说法,一个学兵法的是胆小鬼,所以他冷哼一声,只是一个教谕而已,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我这两年,可不仅仅是在教授学生,姚教谕出声反驳。
这两年,三湘郡着手谋反,荆王也多次问计于他,他对荆王兵力部署和作战目标,都有一定的了解,若不是为了亲身观察此处的地形,他未必出得来。
事实上,那两名护府死士跟着前来,一大部分原因,就是要看住他——甚至在必要时,可以出手了结了他。
话说到这一步,公孙未明也不得不相信,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怪不得那两个混蛋直接出手,原来你的地位这么高……我的运气还真是不好。
秦天祝闻言笑了起来,未明准证运气不好,却是姚教谕的好运气。
众人也跟着笑,倒是姚教谕没有笑,不知能否快速送我离开?从蜀郡走就很安全……一旦我回到京城,荆王若想起事,起码要推迟一个月。
公孙未明冷哼一声,他还是有点看不惯这厮,而且他现在气血不靖,也是因为此人,也没准荆王会提前起事呢……在你回到京城之前。
第六百一十章 傲娇九公主面对公孙未明的冷言冷语,姚教谕很干脆地摇摇头,这不可能。
他没有解释原因,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是异常肯定。
赵欣欣少不得又看李永生一眼,送他离开?她担心的是荆王府大举入侵雷谷,若真是那样的话,雷谷的五万流民就危在旦夕了。
李永生微微摇头,他可并不认为,姚教谕有那么重要。
很多事情,不是着急能解决的,越是严峻的情势,越要沉得住气,自己不能先乱了分寸。
荆王府真敢入侵雷谷,那不但撕破了跟朝廷的那张脸,更会得罪道宫。
要知道,赵欣欣手上是有行事令旗的,就算护不住雷谷的流民,施展开绝对守护,足够庇护得住姚教谕。
若是荆王府敢破开绝对守护,那直接就将玄女宫得罪死了,起码破开令旗的那些人,必死无疑,这相当于是玄女宫帮着朝廷解决了一个真君级别的战力。
想一想之后,他出声发问,你跟玄女宫联系得怎么样了?已经收到我的求助了,赵欣欣皱着眉头回答,答应尽快派人来。
先祭出令旗,看护住姚教谕吧,李永生做出了决定,有板有眼地发话,还有,守好出谷的路径,所有人只许出不许进。
他说话的语气,已经充分地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赵欣欣点点头,要我再联系宫里吗?再联系一下吧,李永生沉声回答,下一刻,他发现气氛有些凝重,少不得微微一笑,其实就是有备无患,未必有那么严重。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挺轻松,但是别人也得信不是?全程目睹了经过的毛滨昭看一眼身边的花司修,低声发问,荆王不会善罢甘休吧?花司修沉默好半天,才缓缓点头,有气无力地吐出四个字,大概是吧。
毛滨昭倒没有太泄气,他在雷谷里,就一个老娘,着了急背上老娘就能跑路,不像花司修,除了老婆还有三个孩子,他笑一笑,咱们这个活口,捉得有点烫手。
李永生耳聪目明,听到了他俩说话,这才眼睛一亮,倒是忘了说正经事,姚教谕,荆王这次封路,是个什么意思?荆王府的人封路,还真的是针对雷谷,赵欣欣在这里安置流民,荆王已经知晓了,不过一开始,他没怎么在意,直到雷谷出现了灵谷。
灵谷一出,很多对雷谷无可无不可的家族,都有点蠢蠢欲动。
甚至有些一姓的村子,村里只有一两个司修,十几个制修,也敢惦记来雷谷一趟了——村子里虽然普遍修为不高,但是……架不住人家人多啊。
荆王府觉得,不能再纵容此事了,荆王若是起事,粮草和人口都是他的掠夺对象,打仗这种事,光有钱粮没有人也不行啊。
他们不能坐视人都跑到雷谷里去!据姚教谕分析,荆王应该已经猜到,赵欣欣在雷谷安置流民,是获得了朝廷和玄女宫认可的。
荆王暂时还不想跟玄女宫撕破脸,又不能坐视百姓流失,只能设卡堵人了——起码这是一个态度。
姚教谕分析得有条有理,但也仅仅是分析,并不能确认,他在荆王府,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能不问的事情,坚决不问——他已经陷进去了,真不想陷得更深。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大家的心情起码宽松了一些。
起码花司修的心情好了一些,李掌柜,我和毛滨昭应该算超额完成了任务吧?不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又竖起一个大拇指来,真的是有胆有识,佩服!花司修讪讪地一笑,李掌柜过奖了,在您面前,谁敢说自己有胆有识?这话他是发自内心的,他也是极为骄傲之人,虽然结婚生子了,但是内心深处,还真不怎么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
然而,山口一战,他是亲眼见到的,李永生背后有个三才阵追杀,但人家根本顾不上理会,反而是拼命帮他们抵挡着三个九宫阵。
若没有李永生的帮忙,他们八个人早就被捉走了,而作为掳走姚教谕的黑手,他和毛滨昭的下场,不问可知。
花司修自问,若是将自己放在那个位置,他只会选择逃之夭夭,而公孙家的准证却气得大喊,嫌李掌柜出工不出力。
你说同是司修,差距咋就这么大呢?不过,佩服归佩服,该说的话还得说,我和毛滨昭想问一下,这个……任务的报酬,能不能高一点?这得九公主做主了,李永生呲牙一笑,不过我个人认为,报酬应该增加,我会向她建议的……你们俩都想要点什么?我的想法,你知道的,花司修无奈地一摊双手,就是想求赦免。
嗯,李永生点点头,其实他就能代永馨答应这个,不过雷谷是她的产业,为了尊重起见,还是让她做决定好了,滨昭学长想要点什么?学长可是不敢当,你现在是研修生呢,我仅仅是无业流民,毛滨昭犹豫一下,支支吾吾地表示,我想要一钱灵谷。
那你直接跟我说好了,李永生笑了起来,算我个人赠你一钱灵谷,这是咱们本修院的情分,跟雷谷无关。
不用,毛滨昭一摆手,很干脆地回答,咱们情分归情分,事情归事情,我是在为雷谷办事,付出什么,就得到什么,又何必让咱们的情分沾染这些事?李永生怔了一怔,然后笑着点点头,也好。
不多时,赵欣欣回来了,听说两人的要求之后,很干脆地点点头,这次发布的任务,没有想到荆王府的反应这么强烈,贡献点定得少了一点……全部翻倍好了。
至于你俩,她侧头看向那二位,这个毛滨昭是吧?我给你二两灵谷……花朋友的要求有点麻烦,永生你去跟王军役使说一下,办个手续好了。
不愧是九公主,果然是霸气侧漏啊,毛滨昭欣喜地站起身,深施一礼,多谢九公主。
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不愧是有老公的女人啊,果然任性。
花司修却是欣喜地站起身,冲着李永生一拱手,有劳李掌柜了。
好说,李永生有气无力地回答,然后眉头一皱,现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戒备一下吧。
戒备肯定是必须的,公孙未明甚至建议,可以将雷谷里的流民组织起来,共同对抗荆王府可能的入侵。
毕竟这些流民里,也有近百的司修,制修好几千,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赵欣欣有点不情愿,因为她觉得,自己声称要安置流民,肯定就要对流民的安全负责,没办法,她就是这么傲娇的一个人。
当然,她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理由,说这些人逃进来,就是想要避难,我若是逼得他们抵抗荆王,岂不是变相地强迫他们选择阵营?那样的话,玄女宫也不算是超然物外了,而是有了倾向。
就在大家思索的时候,姚教谕猛地出声了,这雷谷里,有荆王的探子,要小心他们破坏。
赵欣欣厌恶地一皱眉头,流民里还要塞探子,我这王叔真是……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撇一下嘴,永馨你这也真是够傻白甜的,没探子才是奇怪的事吧?不过他也不想让人嘲笑她,于是马上建议,既然是这样,咱们把任务的结果散布出去,让大家心里有个准备,若是雷谷遭遇荆王袭击,顾不上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好及时做出反应。
其实就是让他们自己选择,是否要抵抗。
其实不用散布,雷谷里也传开了,八个做任务的主儿,可全是流民里的人。
当九公主的意思传开之后,大部分的家族都聚集了起来,认真地探讨,万一出现那种情况,自家该怎么应对。
不过绝大多数家族,都不是白给的,很快就分析出了自己应该有的反应。
比如曹家就去跟郭家打个招呼,你说这万一有外界刀兵入了雷谷,咱们要不要帮雷谷一把呢?郭家的人回答得比较直接,必须帮忙啊,谁敢挑衅道宫,岂不是欺咱中土国无人?这就是大部分家族的认知——我们不跟荆王府作对,但是谁进攻雷谷,就是挑衅玄女宫弟子赵欣欣,也就是挑衅道宫。
换句话说,荆王府敢这么做的话,雷谷内大小家族并不怕跟他对掐——我们不是在今上和荆王之间站队,我们是帮助道宫弟子,消除不敬道宫者。
咬住这个理由,最后哪怕是荆王坐了天下,也奈何不了这些家族。
李永生正跟赵欣欣坐在一个简陋的亭子里,看冬季三湘的夜雨,就有小道童来汇报——这些家族的反应是这样的。
哎呀,九公主有点不开心,早知道他们会这么想,我就组织起来他们了。
呵呵,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这些传承千年的家族,又有哪个是简单的?然后他一抬手,缓缓地搂住了她的肩头,你做得其实不错。
这一刻,她纤弱的肩膀,有些微微的颤抖。
第六百一十一章 探子多赵欣欣斜靠在李永生的胸口,眼睛微眯,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平静和温馨。
良久,她才出声发话,不需要我出面组织他们一下吗?不需要,李永生沉声回答,他们自己选择,那是觉得外人冒犯了玄女宫,你出面组织的话,那是玄女宫对荆王有恶意……感受到这两者之间的差别了吗?你这家伙,从来都是这么奸滑,赵欣欣的身子微微扭动一下,选择了一个更惬意的姿势,靠在他的怀里,鼻腔里发出了慵懒的声音,我见到你的第一天,就知道这家伙是个坏蛋……呃咳!李永生重重地咳嗽一声,他知道此刻的永馨,又进入了话说当年那种状态——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
但是拜托,现在是在下界啊,周围还这么多人呢……所以他只能岔开话题,天挺冷的,你穿得有点单薄了,要加一件衣服吗?赵欣欣却是依旧懒洋洋地回答,你这家伙,刚才就想到了吧,是打算看我笑话?拜托,我还得找王志云,帮花司修说项呢,李永生有点不高兴,不知道谁要看谁的笑话,你动一动嘴,我得跑断腿。
赵欣欣很享受靠在他怀里的感觉,继续慵懒地发话,这不是你该做的吗?既然当了我的伴侣,就要为我遮风避雨,你可是一直很享受庇护我的感觉的。
我说,上界的话,不要带到下界来说好吗?李永生又搂一搂她的肩头,我当然会庇护你,只不过呢,你也知道,荆王府在雷谷里有探子,而且肯定不止一个……永生,我就发现一个,一个声音在他俩身后响起,却是汽车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你说咱们该怎么设个套儿……赵欣欣像触电一般,猛地坐直了身子,然后才缓缓扭头向后看去,冷冷地发话,你什么时候来的?这种状态下的永馨,是最可怕的,她对他的依恋,只能两个人共享,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也就是刚才经过了点事情,天上还下着点小雨,李永生又完美地处理了问题,恍惚之间,她似乎又见到了仙界中的永生仙君,才情不自禁地投入了进去。
我才来啊,秦天祝嬉皮笑脸地回答,他跟公孙未明接触多次,不但是人变得油滑了,也不是很畏惧上位者了,你俩在说什么,在做什么,我根本没听到啊。
天快亮了,我走了,赵欣欣听出了他的调笑之意,却又发作不得,站起身快步离开。
你这货,就一点眼色都没有,李永生没好气地骂他一句,好了,你发现了谁,他又试图做出什么样的破坏?还是那句话,他对雷谷里有荆王府的探子,一点都不稀奇,甚至都没兴趣去调查——根本查不过来,左右不过是流民身份,你查一批,人家还能再送一批。
做了无用功不说,反倒会搞得雷谷气氛紧张,有意思吗?当然,对方若是想着手在雷谷里搞破坏,就不是他能忍的了。
做破坏倒没有,秦天祝讪讪地回答,不过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有问题?雷谷里有问题的人多了,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直接说是谁,别绕圈子。
流民是很可怜的,但也是很杂乱的,因为没有路引,很多人身份不明。
这有点像地球界天朝的火车站,彼此之间有个称呼,莫问出处,里面藏着无法统计的通缉犯,甚或者是杀人犯。
秦天祝抬手一招,毛滨昭,你来说。
旁边的立柱后,转出一个人来,冲着李永生一拱手,又打扰李掌柜了。
咦?李永生眉头一皱,刚才九公主不是给了你灵谷了吗,没去修炼啊?我是想先再干几天活,给老娘攒下一些贡献点,才好安心修炼,毛滨昭有点不好意思,我最近贡献点比较紧张。
他刚把自己的贡献点放了高利贷,当然紧张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人来找他了,说荆王可能偷袭雷谷,咱们要不要主动出击,搞他一下子?来找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放高利贷的对象,没错,就是美艳惊人的甄美女。
甄美女说了,谷中的家族中人都商量好了,等荆王进攻雷谷的时候,要帮着玄女宫,保住这安置流民的场所。
这个消息是真实的,只要能用心了解一下,就知道为什么真实。
但是紧接着,问题就来了,达成这个共识的,只是雷谷中的家族中人,而谷里还有七八千的零散流民,这些流民可是真的没什么组织。
万一真的荆王攻打雷谷,这些没有组织的流民该如何应对?毛滨昭就属于这类人,甄美女也属于这类人。
她找到他,认为大家很有必要抱团取暖,而且据甄美女说,她已经联系了六名司修,四十多名制修,共同进退——美女的号召力果然是不小。
毛滨昭并不认为这个建议不好,但是他不太想主动出击——雷谷方面,都没有建议众人认真抵抗,可见有必要把握好这个度。
然后甄美女就不高兴了,说咱们没有家族子弟团结,很有必要主动出击两次——收获多少倒是在其次,关键是这样一来,可以磨练一下配合,相互之间也能增强信任。
说白了,就是彼此都不摸根底,有必要搞个投名状什么的。
本来就是一盘散沙,若是连信任都没有,还谈什么配合?甄美女甚至说了,我来找你,也是看你算是个人物,有胆子掳了荆王的人回来,你若真的不答应,那以后你也不要想跟我们配合。
毛滨昭就有点犹豫了,他隐约觉得,甄美女力邀他,其实也是看中了他今天的表现——今天他和花司修,都挺出彩的。
若是他俩能加入她的团队,在可靠性上,起码是比较容易得到别人的认可。
不过他还是不想答应,你信得过我,我还信不过你呢。
然而话说回来,作为一个零散的流民,毛滨昭也认为,自己必须进入一个团队,一旦发生大战,孤魂野鬼最容易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然后他就琢磨,不如我加入雷谷管理方的团队好了,反正已经投向了九公主,再彻底一点,也无所谓了。
不过他只是区区的制修,非常担心九公主能不能看上他的战力,所以就去找秦天祝,想让他帮自己关说一二——毕竟大家有共同的同窗。
秦天祝听说之后,就觉得甄美女主动挑事,感觉特别不地道,再想一想公孙未明所说,这女人是隐藏了修为的,心里就越发地感觉到不妙了。
他已经知道,荆王在雷谷里有探子,就感觉她很有一点嫌疑——你这么主动攻击荆王,是让雷谷双手将把柄奉上啊。
李永生听完之后,沉吟一下发话,花先生是什么意思?毛滨昭挠一挠头,花先生的意思跟我一样,想跟着雷谷走,他比我坚决。
花司修当然比他坚决,人家是司修,战力就不错,不愁雷谷不要,而且戴罪立功的事,还要指望李永生出面,根本不可能跟着甄美女的节奏走。
他倒是看得明白,李永生微微一笑,那滨昭你以后就多听天祝的好了,也不用见外……今天的事,证明你也是有能力的。
好的,毛滨昭很干脆地点点头,犹豫一下又发问,那甄美女那边?她那里你不用管,李永生笑着一摆手,你和花司修都不去的话,由她折腾好了。
你怎么能这样呢?毛滨昭顿时愕然,他嘴巴动一动,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劝解。
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响起,怎么,有人想挑事,咱们不能过问吗?出声的却是赵欣欣,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悄悄回来了。
天色虽然很黑,但是在亭子里宫灯的映射下,依旧能看出,她的脸色很不好看。
秦天祝见状,只以为是九公主吃那个美女的醋了,忙不迭出声,九公主,咱听永生解释一下……没准他是想引蛇出洞,钓出荆王府的探子呢?赵欣欣轻哼一声,斜睥着李永生,将信将疑地发问,是这样吗?还真就不能有点秘密了,李永生无奈地叹口气,然后一摊双手,那是内辅的人,你们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一点。
他说得隐晦,赵欣欣却是听出来了,顿时眉头一挑,不会吧,会是魏岳的人?李永生本来觉得,这种事保密一点为好。
不过转念一想,藏着掖着也没啥意思,他其实也挺看不惯信息封锁这种事——早晚要被人知道,偏偏搞得神神秘秘的,好像天下只有你一个是值得信赖似的。
于是他点点头,这没什么吧?荆王府能派来探子,朝安局当然也能派来探子,很奇怪吗?赵欣欣知道内辅是什么,但是毛滨昭还真不清楚,甚至他都有点奇怪,魏岳这个名字,我怎么这么耳熟?听到这里,他才眉头一扬,不可置信地发话,甄美女……是朝安局的?这实在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第六百一十二章 强援至赵欣欣听到这里,却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李永生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可不就是如此,还能有什么?甄美女抵达雷谷的时候,算是比较高调的,虽然她是隐藏了修为,但是只说她那个容貌,就是相当高调了。
雷谷现在有五万人,起码有两三个勉强算得上万里挑一的美女,像甄美女这样的,说她是万里挑一都是有点委屈了。
而她来的时候,雷谷才有几千人,扎眼程度可想而知。
至于说什么隐藏修为,根本不用公孙未明提醒,李永生认真起来,哪里会发现不了?毕竟当初他初遇朝安局的人,雁九就来了这么一手。
所以他稍稍关注一下,就能从这女人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后来他也没跟别人说,只是暗地里印证了一下,就知道此女确实是来自于朝安局。
荆王的探子,他真没发现,但是通过甄美女,他发现好几个朝安局的探子。
不过怎么说呢?这太正常了,而且人家稍微高调地来,想必也是要让他意识到这一点。
正经是荆王的探子,不可能如此高调——当然,这并不是说,荆王的探子水平更高。
能确定她的身份,当然也知道她如此行事的目的了。
秦天祝愣了一愣,也反应了过来,原来……竟然是朝安局的,怪不得呢。
毛滨昭的脸也是一黑,艰涩地发话,难道是……朝廷真的想逼反荆王?你这话怎么说的?秦天祝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不是逼反荆王,而是想让荆王按捺不住,对玄女宫出手。
这才是正解,雷谷的流民,主动对荆王封路的人出手,荆王府的人若是按捺不住火气,直接对雷谷施行报复的话,那可是真正地就得罪了玄女宫。
因为赵欣欣已经明确表态了,不愿让流民介入此事,所以下面流民做什么事情,都是他们自发的,跟玄女宫并无关系。
可荆王府敢还击的话,那就是打玄女宫的脸了。
就算是荆王府不服,向四大宫申请调查此事,最终也只会发现,那不是玄女宫的意思。
然后荆王这个哑巴亏,就吃定了。
当然,这些情况都仅仅是推论,具体是不是这么回事,还有待于证实。
毛滨昭苦笑一声,挠一挠头,这些算计……我说,做人有必要活得这么累吗?秦天祝深深地看他一眼,多少人乐在其中呢。
哪有什么乐在其中,李永生摇摇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是了。
荆王起事,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除非他现在被人夺舍,彻底改变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要不然根本停不下来。
而天家的反应,也是必然的,他不可能主动让出大宝的位子,就算他肯让,别人也得答应才行啊。
赵欣欣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地发话,你似乎对这种情况,非常熟悉?她印象中的永生仙君,是草根出身,性情直爽,是非恩怨分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很少用这样的态度看事情。
她真没想到,现在的李永生,并不仅仅是李永生,还糅合了地球界的记忆和认知。
这有什么难懂的?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当事人都无法做主,身不由己了……其实朝安局这甄美女也一样,她倒是想不出幺蛾子呢,魏岳停不下来。
听他这么说,众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趣,就连赵欣欣也不例外。
第二天下午,玄女宫的人到了,一艘中型灵舟,直接停在了雷谷的河滩上。
雷谷里的五万人顿时傻眼了,不少人直接就跪下了:这可是道宫的灵舟啊。
赵欣欣急忙迎了上去,只见灵舟婷婷袅袅下来一百多名男女道长,打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化主院的一把手栗娘栗准证。
连九公主自己都有点傻眼,见过化主,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回来十来天了,栗化主对她的态度,那是真的和蔼,本来想交接完事情,闭关整理一下收获,听到你这里有事,就来看一看。
打扰化主的修炼,那真是弟子的罪过,赵欣欣忙不迭地告罪,我只是跟寮房说了一声,希望轩辕真人能来。
化主院的事情,何必要找寮房?栗准证淡淡地发话,再说了,寮房最近的事情也是繁多,人手比较紧张。
一边说着,两人就来到了一片竹林旁,这里是赵欣欣为自己定下的休息场所,就连这竹林,也都是道术搬运过来的。
栗化主此来,带了三名真人二十余名司修,众人见过礼之后,她才问起了此间的情况。
寮房最近确实人手紧张,三湘不稳,巡寮的压力就大多了,虽然外人都知道,玄女山不能随便靠近,更不能随便进,但是外面乱成这样,里面安全不是?栗化主一直很关注赵欣欣,听说雷谷求助,就毫不犹豫带人赶了过来,她证真的希望,可是还要着落在这位转世大能身上呢。
而且她此来,也符合权责,化主院主要负责道宫的形象宣传和对外沟通,哪怕这里主事的不是赵欣欣,她想要过问,也是顺理成章。
聊了一阵之后,她知道了九公主遭遇的情况,忍不住冷哼一声,这荆王未免太过胆大包天了,去,挂上我的驻跸拂尘。
驻跸拂尘是代表了真君亲临,原本是道宫真君的排场,不过到了现在,四大宫的部分高阶真人也能使用,大致就是真君待遇的意思。
虽然只是个待遇,但是在四大宫里,也不是任何准证都有资格挂这个拂尘的,怎么也得是三都五主级别的,十八头就要差一些。
每个准证的驻跸拂尘不一,有的是高级道器,有的只是普通道器,主要目的是高调地宣布:我在这里!事实上,道宫的准证出门,是很少用这东西的,太张扬了,道宫的人行事果决百无禁忌,但是从来不招摇。
栗化主挂起这个拂尘来,当然就是要力挺这个弟子了。
赵欣欣犹豫一下,好不好呢?会不会给人一种挑衅的感觉?她以前是很少考虑这些事的,但是这次安置流民,她从李永生这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挑衅,就凭荆王?栗化主不屑地笑一笑,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弟子,似乎是有点不同了,你怎么会这么想?此次安置流民,是多亏了弟子店里的李掌柜帮忙,赵欣欣恭恭敬敬地回答,他考虑问题较为周全……对了,前一阵他也去了西疆的。
呵呵,栗化主脸上泛起一丝不明的笑容,李大师嘛,我当然知道了,在西疆那里,你家这个掌柜倒是很出了一些风头。
赵欣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并不接话——她自己可以做戏,但是绝对不会贬低夫君。
栗化主等了一等,见她不说话,微微颔首,那你去问问他吧,按我的经验,挂上驻跸拂尘之后,一般就不会有人不开眼了……片刻之后,五里地之外,李永生发话了,很扯的经验,一般不会不开眼……现在是一般时候吗?是诸王相争的时候,争的是偌大的中土国!远处栗化主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不过也没更多的反应了。
我也是这么理解,赵欣欣却是点点头,那她这么做,会有什么不好呢?栗化主能驻跸,旁人自然也能冒头,这是在刺激荆王做出反应啊,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一来二去,三湘很可能凭空多出很多准证出来,只会变得更乱。
赵欣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么……这就又算是玄女宫生出的事了?起码荆王府可以这么表示,李永生无奈地笑一笑,当然,我这也仅仅是猜测,不过……为今之计,咱雷谷最好还是低调一点好。
赵欣欣细细品一品他的话,微微颔首,你说得有道理,不过……真的感觉憋屈。
李永生呲牙一笑,所以说,做官很没有意思。
赵欣欣想一想,微微点头,那我再去跟化主说一声,看她是什么意思。
栗化主能有什么意思?她虽然距离这俩足有五里地,但是以她的修为,想要听到他俩在说什么,还是不难的。
听到李永生的非议,言辞也极为不恭敬,栗娘还真有点惩戒这家伙一番的想法。
然而,那厮不但跟赵欣欣交好,自身的实力也相当诡异——不过这也正常吧?能被转世大能赏识,肯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她也就懒得计较了,反正不是面对面说的,她只当不知道就行了。
至于赵欣欣前来汇报,栗化主表示自己知道了,我在这里也待不了很久,本来想帮你撑一撑门面的,看来你不需要。
赵欣欣微微一笑,您能来就好,那我现在去谷口放行事令旗了。
去吧,注意安全,栗化主一摆手,雷谷有我在,你不用担心……将灵舟也带上。
灵舟还是化主留着吧,赵欣欣恭恭敬敬地回答,荆王府都敢冲未明准证下手,您有灵舟在手,总是方便一些?第六百一十三章 血腥屠杀公孙未明怎么能跟我比?栗化主心里有点不屑,我身后是玄女宫,他身后不过是一个连真君都没有的家族。
不过她很好地控制住了表情,只是淡淡地发话,既然你有心,那我就从善如流好了,你也要注意安全。
赵欣欣笑吟吟地点头,我带着行事令旗呢,您只管放心就是。
栗化主也有行事令旗,但是她很少使用,一般都是给了亲近的人掌管,而需要亮明身份的时候,她会直接使用驻跸拂尘。
说得通俗易懂一点就是:驻跸拂尘的逼格比较高,但是这东西没有绝对守护的功效,至于说拂尘有什么强大的地方,却是要看拂尘的主人是如何祭炼的。
我给你十天时间,栗化主也开始限定期限,十天之后,我随时可能走,你和你的掌柜,抓住这十天机会。
十五天好了,这马上过年了,赵欣欣讨价还价,荆王府未必会有什么反应。
栗化主看她一眼,淡淡地发话,荆王府不过年。
她只给出了答案,却是不解释因果,不过也用不着解释,以她的身份,既然这么说了,肯定就是这么回事。
赵欣欣的眉头微微一皱,我这个王叔……不过年?她不是置疑,只是有些意外,这是中土国最隆重的节日啊。
栗化主忍不住哼一声,现在又不是‘一般时候’……你放心好了,就算我走,也给你留两个真人,还有一些敕牌弟子,嗯,顾护法会留下的。
她对李永生所说的不是一般时候的言论,终究有点耿耿于怀。
顾护法也是高阶真人,不过他首先是化主院的护法,然后才是玄女宫的护法。
赵欣欣只能表示感谢了,多谢化主。
事实上,荆王的反应,比大家想的还要快,带了玄女宫标志的灵舟落入雷谷之后,第二天,四个路口的关卡就全撤了。
继续纷涌而来的流民,证实了这一点。
不过,大抵是年关将近了,接下来的两天,涌入的流民并不多,也就每天千把人。
赵欣欣在山口驻扎了两天之后,又找上了李永生,姓甄的那女人已经出了雷谷,接下来肯定要挑衅荆王了,栗化主也快走了,咱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不用做什么,等就行了,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甄美女要做什么,是她的事儿,咱们看荆王府的反应就行了。
后发制人吗?赵欣欣对此还是比较熟悉的,不过你确定,我那个王叔会出手?不出手也很好啊,李永生笑得十分灿烂,他要是不出手,咱们就继续安置流民。
赵欣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笑得这么猥琐,肯定是把握。
我哪里有什么把握?李永生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只不过,我估计啊……你马上就会看到,什么叫变通手段。
不出他的意料,半天之后,远处有焰火升起,距离大约三十里。
这焰火一看就是示警用的,但不是玄女宫的,赵欣欣犹豫一下,吩咐滨北双毒去接应——起码要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目前驻扎在山口,身边除了李永生和滨北双毒,也没有更厉害的战力了,公孙未明还在雷谷里疗伤,栗化主和她带来的真人,也是在雷谷。
不过赵欣欣相信,自己和永生联手的话,连真君也敢扛。
很快地,滨北双毒里的老妪就回来汇报了,说前方有一个家族的队伍,被盗匪袭击了。
这支队伍里,有九名司修和近两百名的制修,一共一千八百多人,在滨北双毒赶到的时候,九名司修里,死了两个重伤三个,制修更是死伤惨重,一千八百人,囫囵的还不到八百人。
也就是他们放出了示警焰火,对方见状,果断地摆脱了缠斗离开。
不过这个家族的队伍里,跟着两名子孙庙的司修,战斗力也挺彪悍,起码留下了十来具制修的尸体,至于说司修和其他制修的尸体,都被袭击者带走了。
据他们说,斩杀了对方七八名司修——这个必须存疑一下。
赵欣欣气得鼻孔都快冒烟了,哪里来的战斗力这么强悍的盗匪?定然是荆王府的手段,老妪沉声发话,他们不拦路了,改杀人了。
是啊,高大老者很肯定地发话,这是近几天,最大的一支队伍了,损失惨重啊。
损失有多惨重?赵欣欣安排滨北双毒在行事令旗下接应,自己和李永生直接飞奔到了战斗现场。
一眼看去,真的是惨不忍睹,四五百具尸体横在那里,除了青壮之外,还有很多老弱妇孺的尸骸,七零八落地散落在田野间。
赵欣欣沉着脸看了一阵,然后深吸一口气,永生,我真的不能忍了,这孩子……才一两岁吧?我需要你帮我。
李永生心里也不好受,他杀人不少,但是孩童何辜?那……占一卦天机?我来,赵欣欣随手摸出六枚铜钱,往地上一丢。
下一刻,她的眉头一皱,天机被遮蔽了?我去……得拿玉贝占卜吗?六爻之卦被遮蔽,那就是这个位面有大能出手了,玉贝占卜档次更高一点,但是她想使用的话,以她现在的修为,是要折损精血的。
这不用占卜了,李永生摇摇头,你发什么疯?肯定就是荆王的因果。
赵欣欣侧头看他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咱们先不出手?然后,就该有这么大的代价?你知道不知道,我很讨厌你这种冷血?李永生冷冷地看着她,看了好一阵,才缓缓发话,怪我吗?赵欣欣顿时无语,她当然知道,这事怪不得他——恰恰相反,他的预言都实现了。
沉默一阵之后,她冷冷地出声发话,现在这个样子,咱们得有个对策吧?你别这么跟我说话,我烦,李永生也有点毛躁了。
他的心里,何尝就好受了?永生仙君也是杀人无算,很是看淡生死,别的不说,只说前一阵在西疆,他不知道葬送了多少异族。
但那是异族——在他眼里,异族不能说不算人,但起码不能跟国族比。
眼下看到这个场面,他心里也是有点不适,杀人可以,但是胡乱杀老弱妇孺,这不合适!都是中土国的黎庶啊。
他想一想之后,微微颔首,反击,必须的……他能装盗匪,咱就不能装盗匪吗?这一次,他是真的恼火了,你既然敢挑起事端,那我奉陪就是了。
就在第二天,又有一支队伍遇袭的消息传来。
这次更惨,一支三百多人的队伍,被屠戮一空,尸体就留在大路上,没人收尸。
这就再明白不过了,某些人要制造恐慌,当然不会收尸。
血腥的屠杀,一下子让雷谷成为了令人闻声色变的场所。
连栗化主都震怒了,她亲自出手推算了一下天机,但是差一点遭受了反噬。
接下来,没有哪个家族,敢大摇大摆地往雷谷走了,倒是有些零散的流民,能安然无恙地抵达雷谷。
李永生对此也有些挠头,推算不出天机,不但找不出元凶,也无法预判对方下一次行动。
正月初三,又有一家十余人,被斩杀在路边,事实上,这是走亲戚的一家人,跟雷谷就没有什么关系。
李永生在这些天里,一直在周边巡视,但是这地方实在太大了,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面对这种局面,他实实在在无法忍受了——必须得给自己找帮手,打听消息了。
但是这帮手也不是那么好找的,秦家和李家的制修,倒是可以信得过,但是他们负责雷谷的管理,早就被众人认住了脸。
雷谷里,肯定是有荆王的探子的,让这些人出去打探消息,并不安全。
玄女宫的弟子也很多,但是这些弟子都穿着道袍,实在太扎眼了——若是不穿道袍,性命又不容易得到保障。
想来想去,他还是找到了甄美女,咱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了。
甄美女在前一阵,也带着组织起来的人,出去了两次,一次无功而返,另一次倒是跟人厮杀了一场,不过没落了什么好,伤了对方两人,己方也有两人受伤。
他们甚至不能肯定,对方就是荆王的人,只不过是她们要求对方站住,接受检查,结果人家不答应,结果狠狠打了一仗。
倒是甄美女一口咬定,对方就是荆王的人,所以她们这个小团体,目前在雷谷的声望也不错,起码她是敢对荆王做出反击的。
见李永生找过来,甄美女倒也不感到意外,而是笑吟吟地站起身,跟他走了。
来到半山腰一处刚建好的亭子旁,李永生放出桌椅,又着人拿来了茶水,并且要求他们帮忙戒备,不让外人接近。
半杯热茶下肚,他才出声发话,我跟宁致远有点交情,你应该知道吧?宁致远?甄美女眨巴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是不是一个写话本的?第六百一十四章 九公主的怒火李永生淡淡地看着甄美女,也不做声,直到看得她目光开始闪烁,才轻哼一声,你有胆子当着奥斯卡,重说一遍这话吗?在朝安局里,奥斯卡的威慑力,并不比宁致远小多少。
不可一世的黄昊,就是被奥公公捉了去,敲骨吸髓,折腾到倾家荡产之后,才自杀的——据说自杀时还是一脸的欣喜,庆贺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
甄美女听到这个名字,果然不敢再胡言乱语了,而是又眨巴一下大大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发话,人家……不太听得懂你的话,能说得明白点吗?你身上那股子朝安局的味儿,太重了,李永生不耐烦地一摆手,你再否认,信不信我制住你,把你扔到荆王府里去?甄美女怔了一怔,然后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直笑得娇躯乱颤,果然不愧是令雁九神魂颠倒的李永生……其实我觉得,你脸上有那道疤的时候,会更吸引我。
这是九公主又站到我身后了吧?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却并不回头,没用的,我俩的感情很好,你也没她好看。
切,他的背后传来了一声轻哼。
李永生依旧不回头,多的我也不说了,荆王府在附近,有哪些联络点,你朝安局总该知道吧?联络点?甄美女的眼珠一转,你要这个干什么?咳,赵欣欣在李永生身后轻咳一声,冷冷地发话,现在,是他在问你,不是你在问他。
甄美女敢撩拨李永生,却是不敢对九公主不敬,她当然知道,英王已经镇边,对于朝安局这种内廷的情报机构而言,这里面的意义不言而喻。
所以她沉吟一下之后,缓缓回答,联络点……我们知道的不多,而且不宜泄露。
李永生闻言冷哼一声,看来三湘的朝安局,工作效率不是很高啊。
甄美女无奈地叹口气,李神医、李大师,联络点本来就是很隐秘的,我们侦知几个,也非常不容易,经常还要借此顺藤摸瓜……这种消息,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了,合适跟你说吗?李永生摇摇头,很不讲理地发话了,那是你的苦衷,跟我无关,我现在只知道,死了很多人……我要报复,你明白吗?报复嘛,这个倒是简单,甄美女笑吟吟地发话,荆王府在附近,有几个粮械库,不过看守的人比较多,也不乏高手,你有兴趣吗?不乏高手?李永生笑了起来,最好不过了。
荆王府能对那些无辜的黎庶下手,他当然也能对那些粮械库下手。
你不是仗着没有证据,我们无可奈何吗?那么,我们也不介意让你吃个哑巴亏。
当天晚上,距离忠义县两百多里的公学镇,一处庄园燃起了熊熊烈火,第二天一大早,县尉赶到了此处,发现庄园已经被军队封锁了。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县尉并不知情,但是据说,抬出来了两百多具尸体,庄园主人只是说过年期间,一不小心失火了。
县尉其实清楚,这庄园虽然是本地大家族张家的,但是张家已经投靠了荆王,里面也多是好手,当地有人说,这里是荆王府的一处仓库。
既然如此,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初六的夜里,距离忠义县三百多里处,李渠村。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子,坐落在一片小山下,有三十几户人家,很不起眼。
村子边上,有一条宽约七八丈的水渠,直通渚江,水运异常方便。
子正时分,两艘灵舟悄然无声地落在了村子的两里外,上面悄无声息地下来了两百多人。
就是这里了,有人低声发话,此处便是盗匪藏身的所在,对这等人,我们只有一个要求……不留活口。
来的两百多人,大部分都是雷谷里的流民,起码也是高阶制修的修为。
这是雷谷发布的一个任务,清除盗匪,又被称作九公主的愤怒。
这么称呼,原因很简单,九公主因那上千人被杀,愤怒异常,表示她要报复,而这任务在雷谷里,也挂了七八天了——她会隐藏报名者的消息。
其实雷谷的五万人里,对荆王有意见的起码有四万,只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不是这混蛋,大家现在应该在家里,舒舒服服过年呢。
既然九公主允诺隐匿名字,报名者真的非常踊跃,尤其是在接二连三的屠杀事件传来之后,更掀起了报名的热潮。
中土国的修者,从来都不缺血勇之气的。
上一次偷袭张家庄园的人,是玄女宫自家的子弟,出手干脆利索。
不过这种事可一而不可再,第一次出手,能打荆王府一个冷不防,第二次还是这样,万一被荆王府搜集到证据,那就不好了。
于是这一次,九公主就让谷中的管理人员,不着痕迹地通知了两百名申领了任务的好手,坐了灵舟赶来此地。
这两百人都是黑衣黑裤,脸上还戴了面具,口中衔枚,就算异常熟悉的朋友,面对这一大群相似的人,也未必认得出来。
两百人一共分了十队,在村外等候了小半个时辰,各支队伍带队的人收到消息,村子里的阵法已经被破坏,可以悄悄地潜入了。
这种消息,被带队的人传了下去——今天能来的修者,固然是冲着丰厚的报酬来的,但是大多数人,为的还是一股不平之气。
而且可以肯定,来的二百人,不可能每个都囫囵着回去,所以任何可以鼓舞信心的消息,都会被传下去。
十队人马悄无声息地摸进了村子,已经是子末时分,村子越发地寂静,而血腥味也逐渐地浓烈了起来。
直到一声惨叫划破夜空,敌袭……呃……敌……下一刻,杀声四起,不少人从梦中惊醒,乱做一团,紧接着,几声剧烈的爆炸传来,地面也为之震动。
这李渠村是荆王府的一处兵站,不但有粮草和军械库,还有战兵训练、战地医院、指挥部和接待驿站等,典型的一个小型军营。
不过,这里的示警和防御阵法被破坏掉了,巡逻的军士也被干掉,而眼下才正月初六,搁在一般的乡镇上,此刻还没过完年呢。
军士们已经接到通知,说要提防雷谷偷袭——没错,荆王府的人也直接认定,对张家庄园下手的,就是赵欣欣一方的人马。
两家其实已经处于战争状态了,只不过是没有宣战罢了。
但是就算这样,军士们到了晚上,也是要睡觉的,猛然从梦中惊醒,听到外面喊杀声一片,彻底懵了。
这二百多黑衣人有若出柙猛虎,疯狂地杀戮着,有军士们稍稍稳定一下,想要结起战阵,就会从四面八方飞来各种符箓,将他们驱逐开。
不能结成战阵的军士,也就仅仅比普通人强一点,这里拥有五百常驻军,却是被区区两百人打得大败。
兵站的负责人,只是一个高阶司修,这还是因为此处是综合性的兵站,地理位置也很关键,否则带五百常驻军,初阶司修就够了。
然而事实上,这里还不仅仅是兵站,也是襄王府一处情报站和执行中心,有两名化修在这里坐镇,今天又有一名化修前来探友。
三名化修第一时间就醒了,却是没敢升空,而是直接冲出了房门。
他们斩杀了几名乱作一团的军士之后,就待就地组织反抗——别看他们是化修,事实上,这样黑灯瞎火混乱的场面,一个小小的军阵,就能带给他们极大的杀伤。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不仅仅是他们有化修,偷袭者中也有化修,就在他们尝试整顿队伍的时候,两道黑光加一道青光,重重地击向一名化修。
这位是三名化修里,唯一的中阶化修,防御力惊人,怎奈偷袭他的是滨北双毒——这夫妻俩联手的威力暴涨,要不然也不会闯下偌大的名头。
更别说那道青光,还是出自玄女宫的一名初阶真人——四大宫灵修的单独战力,在中土国的修者里,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三名化修齐齐出手,直接将这名化修打得怒吼一声,紧接着喷出一口鲜血,化虹而去,地上却掉落了一条血淋淋的臂膀。
化修真的难杀,不过很显然,这位也清楚,若是还留在这里,绝对吃不住第二下了。
就在三人偷袭此人的同时,一方大印自天而降,狠狠地砸向了另一名初阶真人。
这名真人避无可避,别说周边都是人,跑不开,就算周边没人,他也躲不开这方大印,因为他感觉得到,自己的气机已经完全被锁定了。
惊骇之下,他没命地大喊一声,堂堂准证,也不要脸……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这次出手的,是化主院的护法顾准证。
他为了掩饰来路,特地借了一方大印来用,不过他的修为在那里摆着,又是有心算无心的偷袭,一方大印下去,就将那初阶化修砸得骨断筋折,口吐鲜血,眼见不能活了。
兵站里最后一名化修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想也不想就激发一张特大的防御符,然后喷出一口鲜血,直接血遁了……第六百一十五章 阻击第三名化修真有点懦弱,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做任何抵挡,直接血遁……事实上,他的选择并不算稀奇,虽然真人的战力超强,但是在战场上,真的算不得什么,一旦被人绊住了,很可能就横尸当场。
绊住他的未必得是化修,甚至可能是几个制修组成的小小军阵。
这就像地球界冷兵器时期的战斗,个人武功再高,遭遇大规模作战也没什么卵用,军队更讲究的是配合和悍不畏死。
这名化修他不想死,起码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死,所以逃了。
由此可见,此人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他甚至都不是军人。
顺风仗他能打,也能跟军队打出配合,但是在军队乱作一团,对方反倒是有配合的混乱场合下,他果断地选择了逃跑。
这其实就是修者和军队最大的区别。
搁在卫国战争后期,这名化修若是军人,最应该选择的是——悍不畏死地攻击,为自己的袍泽和下属争取整顿队伍的时间。
只有这样,军队才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若是都像他一般,军队就是土鸡瓦狗,毫无战力可言。
事实上,随着三名化修或死或逃,整个兵站的士气,也降到了最低点。
倒是兵站的站长,那名高阶司修,有几分担当,不住地指挥有限的几名司修,要他们整顿队伍,他声嘶力竭地大喊,稳住!稳住!对方不是军队,只要稳住……咱们就赢了!空中一杆长约三丈的大枪,狠狠地扎了过来,却是隐藏在暗中的公孙未明出手了。
站长身边的两名亲卫怒吼一声,手持着盾牌,没命地迎了上去,试图用肉体去阻挡这支长枪——毫无疑问,这才是军队的作战方式。
然而,这依旧没什么卵用,长枪轻易地刺穿了两面盾牌和两名亲卫的尸体,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又刺穿了高阶司修的右肩。
不过下一刻,公孙未明就转移了目标,因为他发现,敌方有两名司修,气息似曾相识,少不得身子一晃,七八个黑点打了过去,卧槽尼玛,这不是那什么狗屁死士吗?荆王府在这里也安排了死士,不但有护府死士,还有军队死士。
不过军队的死士,都是在督战队的指挥下作战,现在这种时候,根本没什么卵用。
护府死士要好一点,他们早就有明确的任务——保护兵站不受袭击。
然而他们身为死士,保护兵站的方式,并不是跟对方力拼,他们擅长的也不是这个——刺客和战将,根本是两种职业好不好?所以这两名死士的任务,其实是在两军对垒之际——或者是混战的时候,刺杀对方主事者,从而达到保护兵站的目的。
可是眼下,根本连混战都算不上,纯粹是被偷营了,荆王府一方,连三名化修都或死或逃了,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至于说对方的主事者,更是找不到。
这两名死士很有职业精神,既然找不到主事者,就不暴露自己,一旦冲出去,被人盯上了,那真的有点浪费了——血不厚防不高,多的就是一点敏捷而已。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他们被愤怒的公孙未明盯上了。
公孙未明打出的几个黑点里,有暗器,有道器,还有三张大网。
两人因为要相互配合掩护,离得非常近,三张大网足够使用。
然后,他俩就被两张大网网住了,公孙未明身子一晃,来到近前,又是十余枚柳叶刀打出去,直接斩断了两人四肢的筋脉,不是护府死士吗?不是牛逼吗?与此同时,兵站的站长从地上站起来,四下扫一眼,发现整个营地乱成一团,到处都有黑衣人在追杀自己的士兵,而不远处囤兵洞已经被炸塌,军械库和粮库更是嘈杂无比。
他用左手拔出腰间的匕首,直接割向自己的喉咙,嘴里大喊一声,王爷,职下无能,只有以死谢罪了!他的两名亲兵已死,没有人能阻止他的愚蠢行为——事实上,他现在该做的,是尽量出击,能制造多少机会,就制造多少机会。
死都不怕,还怕拼掉最后一滴血?不管怎么说,他认为这样才能表现出他的忠心:反正示警焰火已经发出去了,我没有守护好兵站,就拿这条命来赔!说句让他扫兴的话,现场乱做一团,还真没什么人关心他的死活。
就连公孙未明也不例外,他斩断那两名死士的四肢之后,上前下了禁制,直接将两人交给了身后的自家子弟,看好了,回头慢慢搜魂。
他对荆王府的护府死士,怨气大了去啦——真没吃过那么大的亏。
不过下一刻,他四下扫一眼之后,冲一个方向点点头,这儿差不多了,我去接应一下李……九公主。
他点头的方向,正是化主院顾护法的方向。
顾准证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一剑斩掉了两名司修的头颅,心里也忍不住生出点猜测来——就凭九公主和她的李掌柜,能挡住对方的援兵吗?这次突袭李渠村,并不比上一次偷袭张家庄园,那一次打了荆王府一个冷不防,玄女宫只折损了二人,但是这一次,荆王府肯定会派来援军的。
而九公主和李掌柜,两人携手去对付援军了。
事实上,在李永生的眼里,这一仗成功与否,主要在于打掉援军没有。
荆王府在附近能动用的援军,应该是以渚阳山的四寨为主。
渚阳山位于渚江边上,里面有山寨二十余座,其中最大的是六个寨子,号称渚阳山六寨。
其实其中的三寨,已经被荆王府拿下了,再加上旁边一个中型寨子,在荆王的体系里,号称渚阳山四寨。
四寨里屯兵近万,有最少六名化修。
李渠村这个兵站,除了有些事务直属荆王府,大多事情,还是归渚阳山四寨节制。
直接进攻渚阳山四寨,显然有点不现实,所以李永生初步定下的目标,是围点打援。
不过他定的目标,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包括赵欣欣。
大家都认为,完全可以在剿灭李渠村的同时,重创渚阳山的援兵。
所以李永生索性放手了,他在破坏了李渠村的阵法之后,直接跟赵欣欣扑向了北方,他俩打算截住对方的援兵。
差不多所有人,都认为他俩的脑壳坏掉了,你俩两个司修,就打算截住渚阳四寨的六个化修?不过关键时刻,栗化主表态了:让他俩去吧。
栗准证目前坐镇雷谷,守着赵欣欣的大本营,不过她能在雷谷待的时间也不多了,所以她将玄女宫大部分的高阶修者都派了出去,要他们一定拿下李渠村。
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端掉这个兵站,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让所有人都知道,玄女宫不是那么好欺的。
至于说阻拦来自渚阳山的援兵,栗化主表示,这个不是你们要考虑的。
渚阳山距离李渠村,其实也就一百多里不到两百里,李渠村一旦打起来,不超过两炷香的时间,渚阳山的援兵就能赶过来。
此刻的李永生,也是异常地忙碌,他已经布设下了很多陷阱,嘴里还在不住地招呼,快点快点,布好你的九曲幻阵。
赵欣欣也在快速地布阵,却是忍不住嘀咕,这么大一块地方,咱们拦得住吗?尽心就可以了。
能拦住当然是最好的,李永生笑一笑,然后抛一抛手里的阵盘,你说咱们要是能尽歼援军的话,你王叔会不会很头疼?尽歼援军……你还想啥呢?赵欣欣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两人都不是妄自菲薄之辈,越阶杀敌也是平常事。
但是数量是个大问题,须知渚阳山那里,有近万的兵卒,随便派出千八百的,他俩根本不可能拦得住——千八百的制修都够人头疼的,就别说是军队了。
应该差不多吧,李永生笑着回答,尽歼援军的先头部队,还是没问题的。
先头部队?赵欣欣听得手上一顿,然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也不是笨人,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渚阳山虽然离李渠村很近,只有一百多里,但是大部队想要及时赶到那里,还真是不容易。
能第一时间驰援的,只可能是化修和部分司修,大部分的军队,是要通过地面快速行进,才能抵达李渠村的。
可是她还是有点不解,化修可以凌空飞渡,那未必会经过咱们布设阵法的地方吧?既然可以靠飞来赶路,当然没必要走大路,走直线就行了。
这里正是直线路过的地方,李永生笑着回答,九曲幻阵能减少他们的警惕心。
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有一百多里,就算笔直地飞,稍微有点偏差,也超出阵法范围了,所以他才要她帮忙布设九曲幻阵。
赵欣欣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的用心,一时间有点不开心,原来你这么使唤我,是为了以防万一?这可是九公主要报复,当然得打一场漂亮仗,李永生笑着回答,然后身子一顿,压低了声音,嘘……来了!第六百一十六章 打援渚阳山的援兵,是沿着公路来的,李永生和赵欣欣布置的某些阵法,有点多余。
不过这种事情,谁算得准呢?想要全歼对手,多做点准备实在太正常了。
一路赶来的援兵,也相当有章法,最前方是两名化修开路,呈犄角状相互倚仗。
他们身后三里地左右,有两艘庞大的飞舟,紧随着他俩,飞舟是敞篷的,每一艘飞舟上面,差不多有两百人——这就是军队系统里紧急运送兵员用的运输飞舟。
飞舟上面,除了制修和司修,还各有一名化修,而飞舟之后,还有一名化修殿后。
四百人左右的援军,五名化修,数十名司修,这是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
雷谷出来的全部人马,正面对战,也未必就赢得了对方。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这也才仅仅是援军的先头部队,他们的后面,还有可能有大量的援军,正在急速赶路。
李永生和赵欣欣两人,想要尽歼这些人,难度似乎确实大了点?但是探路的两名化修,却慎重得很,因为要赶时间,两人身上加着防御,高速飞行,也非常浪费灵气,所以两人轮流领先戒备着。
当然,这也是军队里的章法,他俩只是执行就是了,两人心里并不认为,雷谷能在袭击李渠村的同时,还有拦截这一支援军的实力——荆王府和玄女宫,终究是没有彻底撕破脸。
然而飞着飞着,一股奇大的危机感,笼罩住了两人。
下一刻,两人的身子齐齐一僵。
黑暗中,有人对他俩出手了,一道闪电劈向其中一人,另一人的僵直,却是因为中了撼神符。
敌袭!身后两艘飞舟上,有人高声叫了起来,那一道闪电,实在太明亮了。
雷法果然是偷袭的好手段,怪不得公孙未明都差点栽在两名司修手里。
不过,负责探路的化修装备齐全,被电击的那位,在身子僵直的同时,自动触发了防御机制,急速地退向了侧后方——正是在另一名化修身后。
这是非常标准的配合,但是前提是——如果那一名化修没有被斩掉头颅的话。
后面的两艘飞舟上,数百人看到了这一幕,在被雷劈的化修退后的时候,一道暗淡的青光闪过,前面那名化修直接被斩为了两段。
出手的是一个窈窕的影子,她斩杀掉一人之后,身子急闪,又遁入了黑暗中。
如果说雷法是偷袭的妙手,那撼神符简直是偷袭里的绝杀了,探路的两名化修,身上都有应对雷法的手段,但是还真没有防御神魂攻击的准备。
赵欣欣一刀斩杀了那被撼神符偷袭的化修,转身疾驰而去。
这时,被雷法偷袭的化修才从僵直里脱身出来。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同伴,是怎么被对方斩杀的,一时间惊骇莫名。
哪怕对方再次隐入了黑暗中,他也没敢追上去。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厉喝,追!这是迟滞咱们支援的手段!这就是身为援兵的无奈了,明知道前方有状况,还必须得趟,中土国没有围点打援这个说法,但是这种战术策略,却是有的。
不过这个时候,援兵们没有更多的选择,若是救援者足够小心,可以慢慢地前探,但是那样做的话——政治不正确。
李永生和赵欣欣也不确定对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但是从最终的战术角度上讲,全歼援兵的先头部队固然重要,可保住雷谷的偷袭部队,才是重中之重。
对方若是放慢脚步,他俩当然就会就此步步拦截。
不过来援的人也异常狂妄,在一名化修被瞬间斩杀之后,还选择了衔尾直追——他们很固执地认为,雷谷在不撕破脸皮的情况下,没有同时打赢两场战斗的实力。
凭良心说,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这天晚上的战斗,玄女宫只出动了三名真人,敕牌弟子和道童,都没有出现,就是生恐贻人口实。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他们没有算计到,赵欣欣加上李永生,会爆发出多么强大战力!前出探路的化修少了一名,剩下的那一名,也不前出了,直接等到了身后的两艘飞舟,而殿后的化修也不殿后了,跟上了飞舟。
于是,两名单独的化修,和两艘飞舟,融合成为一个整体,狂飙突进地在公路上奔驰。
他们是如此地蛮横和不可阻挡,任何事物,都不能阻止他们坚决和狂野的冲击。
然而,他们仅仅前进了两里多地,猛地一股奇大的气势,从下方翻卷而至,硬生生地拽着他们,堕向了地面。
所有人都没防住这样的变化,有人更是摔得骨断筋折,哪怕是残存的四个真人,也不得不调整身体,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有人高声叫了起来,禁空阵法!没错,正是禁空阵法,这是一种超大型的阵法,在战争中时常遇到,道宫和官府,都很擅长使用这种阵法——严格来说,官府更擅长一些。
但是然而可是……这是超大型阵法,因为小了的话,基本上没什么意义——别人直接绕过去了,你还禁个什么空?而且大多时候,禁空阵法都是将对手逼落到地面,通过地面的战斗力,来解决对手——这需要足够大的地面范围来腾挪。
还有就是,禁空阵法,需要海量的材料才能完成。
所以,虽然禁空阵法虽然广为周知,但是来自渚阳山的援军,真没想到,会在救援的路上,遇到这种东西——你总共才杀几个人,这么浪费真的好吗?但是非常不幸的是,他们遇到的是非常精通阵法的上界观风使。
李永生对禁空阵法颇有研究,在仙界他有不小的地盘,里面布设禁空阵法的地方海了去啦,有些陷阱里,甚至有超小型的禁空阵法。
他在大路上放置了四个禁空阵盘,组成了一个极大的禁空区域,差不多有三十里方圆。
当然,他所倚仗的,肯定不仅仅是禁空阵法,就在禁空阵法将人全部拽向地面的时候,地面上陡然冒起大股的白色雾气,将所有人都吞没了进去。
事实上,荆王府援军跌向地面的时候,摔得并不是很厉害,因为他们飞得并不高,就连公孙家族用灵舟赶路的时候,都知道贴地飞行,荆王的军队没理由不知道。
给他们造成更大伤害的,其实是撞击,高速飞行的东西猛然落地,那一下撞击才是最狠的。
不过就是这样,四名化修里,有三人都在第一时间稳住了身形,还有五六名司修的反应,也很快捷——他们身上都加了防御符。
敌袭,有人高声叫了起来,大声嘶喊着,结阵,结阵……准备出击!直到这一刻,他们想的还是主动出击,他们的战术思路到底是什么,由此可想而知。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下一刻,他们看到的就是漫天的白雾,根本伸手不见五指,哪里还能组成战阵?一时间,从白雾里传出了各种尖叫和呐喊的声音。
氤氲困阵?赵欣欣的眉头一皱,侧头看向李永生,你不会只准备了这个吧?她知道他的氤氲困阵水平极高,可是靠着氤氲困阵,还真歼灭不了这几百人。
我准备的阵法多着呢,李永生微微一笑,这周边除了赵欣欣的九曲幻阵,他还布设了起码三种阵法——天罡风刀阵、八方地网阵以及九九归一挪移阵。
想消灭里面的援军,使用八方地网阵或者九九归一挪移阵就足够了,不过因为对方的战术错误,导致这次的设伏十分完美,连地网阵都没必要使用。
李永生想也不想,就做出了选择,他裹着赵欣欣一个瞬移,就来到了三里之外,然后指向地面一块玉石,干活吧。
赵欣欣的脸一黑,有点不高兴地发话,逆转波纹阵……我说,原来你是在找苦力?逆转波纹阵是俗称,正式的称呼是九九归一挪移阵,或者九九归一成丹阵。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个归一阵,有点像逆转的水波一般,水波是什么样子?是一块石头丢进去,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荡漾开,越荡越大。
而逆转波纹阵,却是将阵里的物品,一点一点地往中间挤压,越挤越小。
也就是阵里面的人和物,在阵法的作用下,慢慢地向中间挪移,直到……水波化为一块石头。
仙界有些丹药,也是借助这种阵法成丹,所以又叫九九归一成丹阵——事实上,成丹阵和挪移阵,中间还有一些区别。
不过对赵欣欣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几百人往阵中间挤压——这是需要能量的。
在仙界的话,能量就是灵石,但是在中土国,灵石实在太罕见了,不能纯粹作为能量来用,所以驱动这个阵法,还需要输入灵气。
李永生笑一笑,左右看一看,低声发话,灵气是小事,你显现一下你的上界念头,遇到什么不适的话,直接将伤害转移输出就行了。
赵欣欣怔了一怔,也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了,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出声,你要用仙使令牌对付我?第六百一十七章 互相伤害对面赵欣欣的怒视,李永生讪讪地一笑,一点点而已,我就是用这位面驱逐之力,快速解决掉阵里的这些家伙,这不是想替你节省灵气吗?简直太欺负人了,赵欣欣气得狠狠一跺脚,上界念头,你自己也有啊。
问题是这仙使令牌,只能我来使用啊,李永生很无奈地一摊手,拿给你,你也驱使不了……喏,要不你试一试?算了,赵欣欣没好气地一摆手,犹豫一下,扭扭捏捏地把手放在阵法上,你就知道欺负我,回头我找个位面做仙使……你得跟过去,让我驱逐你几次。
行,李永生嬉皮笑脸地点点头,他也知道,永馨只是嘴上不服气,真要驱逐自己,她还舍不得呢。
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赵欣欣的眼睛一瞪,别以为我说到做不到,我是认真的!好好,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李永生又点点头,我说,咱回头再聊行不?时间不等人啊……念头一点一点地显现出来。
按说赵欣欣才是化修,区区真人的修为,是不可能遭到仙使令牌的驱逐的。
但是她是上界转世下来的,又觉醒了宿慧,也就是说,她现在的这具身体——严格说是她的神魂,跟仙界有了沟通,产生了因果。
这因果不足以让她受到位面的驱逐,但是她若刻意将念头显现出来的话,那是真的有点不受这个位面的欢迎了。
但是就算这样,以真人的修为,这么弱的因果,如果没有人激发仙使令牌,她依旧不会受到大的影响。
当然,现在就不一样了,随着她神魂气息的外泄,李永生手上的令牌,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她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李永生见状,也有点犹豫了,你这……还能忍受吗?赵欣欣双唇紧闭,默默地点头,眼中露出了坚毅的神色,按着玉石的手,都有点微微发青了,这就是位面驱逐之力造成的。
——当青色转为黑色的话,她就该被放逐到无尽虚空了。
李永生见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当然不会再加大力度,他仔细观察一下她导入玉石的驱逐之力,又通过阵盘,观察一下氤氲困阵里的动静。
我去,还真有点麻烦呢,他发现自己少算了一点——荆王府的人,在阵中的反应。
按说被困进了氤氲阵,仓促之间,是组织不起像样的反击的,但是这些军队里的精英,还真的就靠着相互之间的触碰和感应,迅速地开始组织战阵了。
就算很多人没有组织战阵,也撑起了防御,而位面驱逐之力转化的阵法挤压之力,并不是很强,对他们造成的影响并不大。
还有很多人,正在昏头昏脑地从地上爬起来——对大部分身为制修的军人来说,刚才那次撞击,对他们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甚至有一个人因此丧生,那厮的脖颈,撞到了另一名军士的刀把,大半个脖子都血肉模糊了,甚至能从他背后,看到露出的颈椎。
机会!李永生眼睛一亮,一道白光从他手里打了出去,正是三茅庙赶尸的符箓。
那死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正好旁边有人伸手过来,摸到了他身上的盔甲,忍不住出声发话,这儿又有个兄弟,可以组三才阵了……呃。
已经成为死尸的军士,非常果断地一拳击碎了对方的喉骨,然后横出一肘,重重地击在另一人的心口。
人的心口,是很脆弱的地方,他这一击,击断了对方的胸口剑突,剑突处的软骨,直接刺进了心脏。
短短几息之内,阵里就多出了几个死人,而这些尸体受到符箓的控制,又去攻击其他的活人。
死人的攻击,终究不如活人灵活,他们甚至连抽出腰刀都做不到,只能靠拳脚伤人。
不过很快地,情况就发生了转变,一名手握腰刀戒备的军士,被身边的袍泽击碎了天灵盖——这一下,终于有手持兵刃的尸体了。
这一切说起来长,其实是件很短,李永生看到有手持兵刃的军士被击杀,终于松了一口气,侧头看向赵欣欣,现在感觉怎么样,要我减轻一点力道吗?赵欣欣摇摇头,艰涩地吐出两个字,不用。
李永生微微收起一点灵气,好了,他们要乱了,归一的速度会快起来的。
因为阵里生出了有组织的抵抗力,才会导致驱策阵法的艰难。
赵欣欣终于能稍微松一口气了,她没好气地发话,麻烦你有点眼色,帮着输入点灵气……看着女孩子出苦力,你也忍心?你是女孩子的姥姥的姥姥的姥姥了吧?李永生心里暗暗腹诽一句,嘴上却是回答,我得分神护法,还得看阵里的情况……话音未落,阵里传来一声高喊,大家小心,有贼子摸了进来,冒充军士偷袭!终于有人发现,被自己人偷袭了,不过他们并没有想到,偷袭的还真的是自己人——好吧,是自己人的尸体。
这一下,就彻底乱套了,氤氲困阵里,本来辨识度就极低,一听说有贼人冒充自己人偷袭,很多即将组成的军阵,顿时土崩瓦解。
而逆转波纹阵的收敛速度,顿时加快了许多。
赵欣欣终于知道,自家的夫君又整出了新的花样,不过她还是不满意,行了,那你戒备吧,加大一点输出力度。
李永生有点不忍心,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差不多了,何必呢?对方的援军距离这里还有差不多三十里。
三十里其实很近了,不过后面来的这些人,明显地没有飞舟,只能靠着一些战马飞奔,再往后,则是大批步兵。
你身后!赵欣欣没好气地叫道,你身后有人来了,只有五十里了,还是化修!她的念头放出来之后,感知能力比李永生还强。
是吗?李永生吓了一大跳,想也不想,一手加大了仙使令牌的输出,另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了玉石上,灵气狂涌而出。
这一下,在归一阵里的修者可就惨了,本来内部就不稳了,阵法的威压在瞬间又增加了许多,顿时就扛不住了。
原本阵法之力进展得缓慢,就是因为他们的抵抗,尤其那四名化修,先是给自己加了防御,然后组织反击,抵御力很强。
但是李永生和赵欣欣抛去伪装,全力施为的话,那压力大得不是一点半点——他俩联手,可是能抵御真君的。
尤其赵欣欣还是引了位面之力到阵里。
可以说这个阵法的攻击力,已经超出了真君。
真君出手,面对一个四名化修加几百名军士,还是相当轻松的。
尤其这几百名军士,是没有多少组织,还要提防自家人的偷袭。
一名真人发现扛不住了,厉喝一声,偷偷摸摸算什么好汉,有种的跟爷爷做上一场!然而,没有人理他,反倒是有人因为受到挤压之力,重重地撞向了他。
到了这一刻,那真的是神仙来了也没救了,大家都开启了防御,都有防御的人,重重地撞在了一起,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就是那句话了——来啊,互相伤害啊。
作用力等于反作用力,互相伤害只是阵里的内耗,更关键的是,因为有了内耗,抵御阵法的力道,就因此而大大衰减了。
一加一减之间,变量可就太大了。
九九归一成挪移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地收缩着,若是此刻从上空看下去,正是一圈一圈的涟漪,向内收紧。
而这急剧的收缩,又导致了更多的互相伤害,进一步降低了阵中的防御力量。
真的就像石子入水一般,只不过是倒着来了——逆转波纹阵,果然是名不虚传。
后方赶来的修者,不是别人,正是公孙未明,他艺高人胆大,不怕漏夜赶路,不过因为才被死士偷袭过,他并没有御使灵舟,同时各种防御全开,手中还捏着保命遁符。
他此来不是为了支援,而是想看一看,李永生和赵欣欣,是如何抵御荆王府援军的。
他也看到了,前方出现了示警焰火,但是想来不是李永生和赵欣欣所发——那俩货就算打不过,逃总是逃得了的。
估计是……荆王府援军发出的示警焰火?这焰火当然是荆王府援军所发出的,他们终于意识到了,阻击自己的人,真的是打算将援军一锅端了。
他们不但发出了示警焰火,更有人大喝一声,放精气狼烟,搏命一击!精气狼烟不但能示警,能对士气有所加成,也能破除很多迷雾之类的东西,照亮周边。
不过这东西的使用成本太高了,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使出。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他们此刻才使出,从时机上讲,实在太晚了,不说能不能破除氤氲困阵的迷雾,只说这士气加成的效果,也有限得很——有太多的力量,都浪费在互相伤害上了。
虽然公孙未明一路猛赶,但是等他终于赶到的时候,却看到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第六百一十八章 血色烟花就在公孙未明的视线之中,眼前砰然地燃起了一团巨大的焰火。
不过,炸裂的不是焰火,而是血光!此刻是深夜,很多东西看不分明,尤其在这乡野的小路上。
但是公孙未明不是一般人,司修以上,就都不是一般人了,暗夜视物,真的不算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能通过灵觉,感受到前方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看到了血光,看到了一团由血光组成的巨大焰火。
凭着直觉,他在李永生身边降落,高声发话,永生,要帮忙吗?要啊,李永生轻笑一声,后面还有五百的马队,未明准证帮着挡一下吧,都是……大马啊,呵呵。
一边去!公孙未明又好气又好笑地回答,战马能叫大马吗?所谓的大马,是在博灵郡,秦天祝和未明准证搞的勾当,李永生眼下说出,不过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因为……刚才发生的一幕,实在太恐怖了。
在李永生和赵欣欣全力输出的情况下,九九归一挪移阵,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收缩,到了最后,两人根本来不及收手,就直接嘭地一下。
没错,就是嘭地一下,数百人直接被挤得爆炸了,化作了漫天的血雾。
赵欣欣见到这一幕,直接傻眼了,连李永生和公孙未明的玩笑都顾不得计较了。
永馨仙子在仙界,也是杀过人的,还征战过异域,但是眼前这血淋淋的一幕,还是令她有点接受不了——这可是数百条鲜活的生命啊。
砰地一声,然后就没了?连尸首都化作了尘埃?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公孙未明已经冲了过来。
堂堂的准证看着这一幕,也有点目瞪口呆,这是……这是什么?是真君的符箓?他当然感受得到,阵中翻滚着暴烈到极点的灵气,他甚至能感觉到,无数个灵魂正在消散中,其中还有相当多的血勇之气,以及不甘的怨念。
不知道什么样的一击,才能产生如此大动静——起码也得是真君一击吧?附近应该没有真君现身,那么就可能是真君的符箓,造成这么大的杀伤——能做出这种符箓的,都不可能是普通的真君,起码也得是沙王那个级别的。
李永生和赵欣欣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良久,九公主才轻叹一声,永生,你这是……故意恶心我吧?哪里有?李永生苦笑一声,他已经将仙使令牌收了起来,很无辜地一摊双手,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做……你知道的。
没错,永生仙君虽然在仙界威名赫赫,也见多识广,但真的是第一次做观风使。
仙使令牌的原理他知道,位面驱逐之力他也懂,可这么结合起来催动阵法,他能估摸到的,也是理论上的效果。
哪曾想第一次使用,虽然效果不差,却搞出了这么一个血淋淋的结果。
赵欣欣嘿然不语,她当然相信他的话,自家夫君有什么能力,她大致还是清楚的。
喂喂,公孙未明忍受不住了,你俩这到底是干了什么啊?杀了多少人?也就是四五百吧,李永生有意缓和气氛,让永馨从震撼中尽快清醒过来,于是笑着发话,其中还有五名化修,我说,你去不去帮我拦住后面的大马?拦什么?他们已经开始撤退了,公孙未明不以为意地一摆手,二十里远近,他们又是摆阵徐徐后退,真当我堂堂准证,连这点都感受不出来吗?摆阵?李永生用神识感受一下,还果真如此,说不得苦笑一声,这样缓缓撤退,还真是够谨慎的……不过,有用吗?很显然,后面的援军,已经发现前方的变故了,所以果断地停下来,有条不紊地后撤。
军阵就是这一点好,只要自家不乱,外人想要捞到什么便宜,那真是不容易。
不过李永生也不是很畏惧对方,法度森严的军队战阵,确实挺令他头疼,但是对方没什么化修了——朝安局估算,渚阳山四寨,应该有六名化修左右。
援军前锋里的五名化修,已经全被杀了,渚阳山那里,肯定还要有真人镇守,那么后续的援军里,最多也就一两名化修。
军阵确实很厉害,但现在是夜间,对方化修又不多,李永生对自家的身法很自信,如果能寻觅到良机,打对方一个冷不防,再留下百十来条人命,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永生,你千万莫要轻敌,难得地,公孙未明居然出声劝他,他一本正经地发话,护府死士那玩意儿,真的很恶心人……我在李渠村,又遇到两名死士,不过这次生擒了!护府死士?赵欣欣终于从恍惚中惊醒,哎,未明准证说得也对,对方既然后退得有章法,就不要追了。
她很相信李永生的能力,但是身为英王府的九公主,护府死士的难缠,她也一清二楚,所以,她并不希望他在夜里遇到什么意外。
永生是强大的,但也是金贵的,冒这样的风险很不值得——哪怕只是一点点的风险。
我说的从来不错,公孙未明洋洋得意地发话,还有,不是我说你啊,九公主,多少人在前往雷谷的路上丧生了,你何必为区区四五百人分寸大乱?那都是死有余辜的!赵欣欣沉默片刻,微微颔首,未明准证说的……有道理!有道理就对了,公孙未明笑嘻嘻地回答,然后话锋一转,孜孜不倦地发问,你们这是做了些什么?有些东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赵欣欣毫不客气地回答,她一点都不在意准证大人的感受,永生,咱们是不是可以回李渠村了。
先收起阵势吧,李永生身子一晃,开始收回此前布下的阵法,嘴里还不忘回答,我打算趁热打铁,再去浏阴的虎山走一趟。
浏阴距离这里就远了,起码三百里地,已经靠近荆王府的控制范围了,虎山那里,有荆王府的一个派出机构,表面上是个商行,但其实是一个大的情报中心。
那里只有百余人,但是起码有四个化修。
没必要吧?赵欣欣真的不想让他冒险,今天不但灭了李渠村,还打掉了渚阳山的高端战力,这些还不够吗?不够,李永生一旦倔起来,也是很执着的,一晚上打痛他三处,不仅仅是报复,也是让荆王府知道,雷谷的机动打击能力很强。
这是从战略层面考虑的,他觉得有必要给荆王府一个感觉,就是雷谷报复能力极强,否则前往雷谷的流民,还会受到血腥的屠戮。
只有打痛了,对方才会意识到跟雷谷为敌,需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赵欣欣无言以对,事实上她很清楚,李永生一旦进入这种状态,她说服不了他。
没错,李永生很了解永馨,但是她又何尝不是他肚里的蛔虫?这个……公孙未明沉吟一下,方始发话,你有信心,在虎山再搞出这么一次爆炸吗?呃,我不是打听你的隐私,我是说……你觉得能端掉整个虎山的机构?这个保证不了,李永生摇摇头,他还没有狂妄到那种程度,不过,他也有他的打算,但是我认为消灭他们一半的战力,还是很有可能的。
一半的战力,那又何必呢?公孙未明直接给他泼一瓢凉水,以后慢慢来也不迟,你根本不知道,荆王府这种人最怕什么。
赵欣欣听得奇怪了,荆王府最怕什么?这个嘛,公孙未明摸一摸下巴,又沉吟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方始回答,九公主,你觉得什么样的对手,才是最令人头疼的吗……强大的?强大……你确定这个词跟这个位面有关吗?赵欣欣的嘴角轻轻抽动一下,她斟酌着回答,强大?我觉得这并不算什么。
这不就结了?公孙未明一摊双手,你不愧也是赵家人出身,对皇族来说,强大并不可怕,在尘世间历练得多了,你会发现,悍不畏死比强大更可怕。
没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无畏生死才最可怕。
这就是了,公孙未明点点头,你杀人再多,影响不到荆王,这意思就不大,对荆王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来说,下面人的死伤,其实只是个数字,反而更容易激怒他。
李永生笑了起来,怎么感觉听起来,你是鼓动我去刺杀荆王呢?赵欣欣马上冷哼一声,他没有露出反意之前,不许你胡来!我没这么说,只是猜测一下未明准证的意思,李永生觉得自己有点冤枉,有没有搞错,我是观风使哎,过于深度地介入下界事务,那不合适。
反正我是不同意你这么搞,赵欣欣快速地发话,既然歼灭了援军,咱们也快点回吧。
第六百一十九章 内奸李永生有点纳闷,怎么永馨对荆王也这么维护?不过很快地,他就反应了过来,原来她是不想让自己去虎山冒险。
今天既拔除了李渠村这个钉子,也全歼了援军的主力,战略目的达到了。
那就回呗,他不欲惹她生气,反正想要收拾荆王府,他手段多了去啦。
公孙未明也主张火速离开,因为那后撤的军队,肯定已经将这里发生的事情汇报了上去,很难说荆王府能做出什么反应。
他们三个倒是不怕荆王府派人来围攻,但是李渠村那里,可是还有二百名修者呢。
于是三人火速回返,赶到村子的时候,他们正好刚打扫完战场。
这次雷谷的修者来李渠村,除了有贡献点奖励,还有战利品奖励,大家打扫战场也很积极,这里不但有粮械库,还有药品之类的物资,收获极大。
必须指出的是,在战斗过程中,很少有人去抢夺战利品,这跟军纪什么的关系不大,主要原因是,雷谷流民里,就没有人拥有储物袋。
或者有些大家族里暗自藏得有,但是在雷谷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显然不合适炫耀。
既然私下抢战利品瞒不住别人,那又何苦枉做小人,倒不如老老实实等玄女宫的人将战利品运回去,悄悄收分成就是了。
见李永生三人回来,大家赶紧整理队伍,上了灵舟,悄无声息地撤离现场。
此次偷袭,雷谷一方虽然大获全胜,但是也战死了十九人,重伤十余人,轻伤近三十。
关于死者如何抚恤、伤者如何治疗,雷谷早就有了章程,都不算什么重要事情,他们更需要操心的,是如何为死者和伤者保密。
毕竟在雷谷里,各方的耳目实在太多了,一旦身份传出去,招来荆王府的报复,那就不好了。
事实上,荆王府的耳目,比李永生想像的还要多。
回到雷谷之后,第二天一大早,花司修就来找他,悄悄告诉他一个消息——昨天偷袭李渠村,大家之所以在偷袭过程中暴露,是因为队伍里有内奸。
这名内奸是跟花司修一个战斗小队的,此人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得到机会示警,但是在偷袭过程中,故意手松了一下,导致被袭击者有机会报警。
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不成想他的搭档也是江湖上闯荡了多年的独行客,见到情况不对,花司修二话不说直接结果了这厮。
所以昨天十九名死者里,其实是有一名内奸。
花司修也没跟别人说这事,他就悄悄地摘下此人的面具,用留影石留了影。
雷谷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不认识此人,也信不过别人,所以在回来之后,悄悄找到了李永生告知。
李永生对这个消息,也有点意外,荆王府的探子还真是无孔不入,不但渗透进了雷谷,竟然还被选入了出击的队伍里。
所幸的是,那二百人里,带队的都是雷谷真正信得过的人,就连花司修这种明确拒绝了为荆王府效力的主儿,都也仅仅是十个小队里,一个小队的副手,并没有直接指挥的权力。
这是因为,他可能是荆王府的反间。
不过眼下看起来,基本上可以排除这种可能了。
李永生又叫来了秦天祝,想调查一下这个内奸的情况。
出人意料的是,这内奸是兄妹二人进入雷谷的,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妹妹。
如果不是花司修这么提醒的话,他的妹妹还会得到哥哥的抚恤金——一笔相当数量的贡献点。
秦天祝马上就去找这小女孩,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小女孩儿失踪了,今天凌晨,在出击的队伍回来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小女孩。
秦天祝再一查,才发现这探子之所以会被选进队伍,是因为……他是加入了甄美女的组织,没错,这厮都跟朝安局混得很熟了。
于是他又召来了这大美女——你选人可以,也不能这么不挑食吧?啥眼神啊?甄美女听到这消息,脸色刷地就变了,她根本不理会秦天祝,而是直接看向了李永生,你没有搞错吧?这人是我朝安局的外围……是谁杀的他?我们有没有搞错,这无关紧要,李永生一摊双手,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他妹妹也不见了……那也是你们朝安局的人吗?坏了,甄美女猛地站起身来,我去找他妹妹,据说是他的亲妹妹呢……糟糕,这问题严重了!问题当然严重了,朝安局不但被渗透,关键是朝廷里的很多情报,估计也被荆王掌握了。
秦天祝看她离开,才轻哼一声,嘿,我算是知道,那厮为什么不敢明着示警了,除了怕死,还想继续潜伏下去呢。
这种事情,见多了就习惯了,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话,双面间谍算什么,三面、四面的间谍还有呢。
秦天祝听得眉头一扬,讶然发话,四面间谍……怎么可能,你在开玩笑吧?这有什么不可能呢?李永生摇摇头,也懒得多说。
此次出击之后,雷谷外面顿时清净了起来,很显然,荆王府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张家庄园被毁之后,雷谷竟然再接再厉,横扫了李渠村,并且全歼了渚阳山的高端战力。
这三仗,真的是打出了雷谷的决心,尤其是,荆王府杀掉的人,还不如他们损失的人多。
没错,荆王府在这三仗里,损失了两千多人——全是士兵和青壮,不像他们杀掉的人,里面还有老弱妇孺。
真的是亏大了。
荆王府现在首先要考虑的,不是报复,而是加强自身的防御,就算他们再不甘心,短期内也不可能挑衅雷谷了。
两天之后,栗化主带着玄女宫大部分弟子,登上灵舟离开,只留了十名司修,供赵欣欣调用——从明面上讲,九公主只是司修,不可能去指挥真人。
她的离开,令雷谷的流民生出了一些恐慌——荆王府大举来袭的话,咱们该怎么办呢?双方的矛盾,并没有挑明,但是局势有多紧张,是个人都知道。
不过大部分的流民,也没有更多的选择,整个三湘郡都乱了,雷谷虽然有点危险,可总比外面要安全许多,在这个碧蓝的世界里,不能要求太多。
李永生和赵欣欣也没法阻拦,栗化主在雷谷待了已经整整十八天——要知道,她一开始来的来的时候,说是只待十天,后来在赵欣欣的请求下,延长为十五天。
栗娘身为玄女宫五主之一,手上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能在这小地方待十八天,真的已经很给九公主面子了。
不过,就在她离开的第二天,雷谷人心惶惶之际,玄女宫又来人了,来的还是熟人——杜晶晶杜真人!杜真人带了两名司修,直接从谷外飞了进来,虚悬在上空傲然发话,声音极为响亮,赵欣欣呢,还不过来迎接本真人?九公主哪里看得起她?就算她现在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敕牌弟子,但是有英王府九公主和栗化主得意弟子的光环,她也可以无惧对方。
事实上,她非常清楚杜真人对李永生的觊觎,所以她的态度,根本不可能好了。
她人在竹林里,只发出一声轻笑,杜真人此来,不知有何见教?我此刻在执行任务,恕不能迎接真人。
我此次找你,可是前来帮你的,杜晶晶不满意地哼一声,直接飞到竹林处落下,嘴里兀自高声发话,你这里局面危急,莫非你不知道?赵欣欣和李永生一起走出了竹林,她轻笑着发话,我可没觉得,局面有什么危急……咦?她和李永生盯着一个中阶司修,齐齐愣住了。
那中阶司修一抬手,放出一个防护罩,似笑非笑地发话,你俩,做得好大的局面。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玄女宫经主院的经主丁青瑶。
丁经主没有在意他俩的反应,她是掩饰了修为,易容而来,但也没指望对方认不出自己,只是压低声音发话,好了,先安顿一下杜真人,她是接了宫里的任务来的。
两人赶紧安置一下这三位,反正这是赵欣欣的地盘,安置起来不难。
安顿好了之后,九公主才看向杜晶晶,宫里……现在对雷谷出任务了?你的悟真任务,完成了吗?宫里发布任务,都是玄女宫里自己的事,弟子们为了修炼,也有挂任务的,但那真的不能算是宫里出的任务。
杜晶晶似笑非笑地回答,我悟真的任务,完成了一半,然后就转成这个任务了……这个事情,还是丁经主来跟你解释吧。
赵欣欣疑惑地看向丁青瑶,丁经主压低修为前来,定然有所指教吧?还不是为了你搞的这个雷谷?丁青瑶轻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发话,此前的事,我都知晓了,现在……荆王府是否还在截杀流民?赵欣欣顿了一顿,才老实地回答,目前……似乎是没有了,不过栗化主走后,谷中有点不稳,莫非这就是丁经主的来意?丁青瑶傲然地回答,本院主是乔装而来的,你明白了?第六百二十章 没完原来,栗化主离开,是不得已的行为,玄女宫可是从未想过放弃雷谷。
她公然带着玄女宫的弟子离开,表明了玄女宫的态度——我们无意针对荆王做什么。
但是荆王府对流民的屠戮,也是玄女宫不能忍的:我家的弟子在这里安置流民,招你惹你了?所以才有了丁经主乔装前来,这想相当于是设了一个套:你荆王府过分欺压雷谷的话,雷谷里也还是有玄女宫高层的。
可想而知,荆王府若是以为,栗化主离开了雷谷,可以对这里发起攻击,可以予取予求的话,会遭遇怎样的打脸——虽然化主离开了,但是经主在啊。
由此可以得知,玄女宫对荆王,有多么大的怨念了,只不过碍于道宫不干涉红尘事的规矩,不好太过计较。
要不说惹谁别惹女人呢?玄女宫里女修众多,记起仇来还真是恐怖。
丁经主此来,除了支援雷谷,还有就是找李永生讨要万载幽水了。
不过她也是个妙人,说这件事的时候,避开了赵欣欣,她竟然以为,九公主有可能不知道他身怀奇宝。
李永生自然也不会说破,只是表示说,估计也就这几天会送来,正好他要出山巡逻,机会合适,就会将东西带过来——十块灵石一滴,这个是不能少的。
丁经主毫无形象地讨价还价,她告诉李永生——来雷谷的任务,其实是堂主院的真人负责,我主动请命前来,也算对得起你家赵老板了吧?那好吧,李永生主动退缩,我给你打个八折好了。
丁经主还是不肯答应,坚决地将价格压在每滴五块灵石上。
李永生其实真不在意那点灵石,他已经悟真了,在这个位面基本上没什么威胁了,也不用吃永馨的软饭了,这点灵石他看不在眼里。
丁青瑶身为经主,能主动来为赵欣欣保驾护航,他心里是非常感激的。
他很为难地讨价还价,只不过是想让自己表现得正常点,别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毕竟最近在西疆和雷谷两处地方,他高调得已经有些令人发指了。
于是,最后丁经主还是如愿以偿地砍下了价钱。
接下来两天,李永生都在山口外巡逻,并没有发现异常,看来雷谷的出击,对荆王府的影响,还真的是不小。
不过因为前一段时间的血腥屠戮,涌入雷谷的流民数量,并不是很多,每天也就五六百,大多还是那种真正的老弱病残。
关于忠义县山口外的恐怖传说,已经是众所周知了,这些人是真的没了别的选择,才会选择来雷谷讨生活。
所以李永生觉得,荆王府前一段时间的行为,实在太混蛋了——都已经搞得三湘大乱了,别人找个地方避难,你还大杀特杀,不许人家前往,什么玩意儿嘛。
他觉得前些日子对荆王人马的袭击,还是不够解恨。
这天,李永生回到雷谷之后,来到了精舍。
雷谷现在五万多人,都在热火朝天地搞建设,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工地,成果可想而知——就算五万只蚂蚁不停地工作,也足以发生巨大的变化。
现在的雷谷,已经建好了两千间房舍,供流民居住,而且这样的房舍,还在建造中。
但是这点工作,远远不足以释放雷谷里巨大的生产力。
所以还有别的活计,比如说修整山地,拓宽雷谷道路。
从表面上,赵欣欣仿佛真有将雷谷修成一个巨大的子孙庙的想法。
流民居住的地方,是最靠外的杂舍和客舍,再往里,是一片片平整出来的土地,可以用来耕种,再往里,是巨大的空地,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起任何建筑。
这里的建设格局,相当地合理,还留有巨大的空间,不管怎么说,上界转生下来的永馨仙子,眼力、见识、审美观,都可以碾压本位面的任何人。
精舍的位置,相当于子孙庙的后院,位于那一大片竹林旁,点缀着几栋独门小院,风水和位置极佳,怎么看都是雷谷最合适静修的地方。
雷谷的建设方兴未艾——也可以说才刚刚开始,李永生一路走来,感受到了其中巨大的变化,以及蓬勃向上的朝气。
丁青瑶和杜晶晶等人,是住在精舍里的,那里也是雷谷里少有的、提前就准备好的高档房舍,在外人看来,也符合杜真人的身份。
这里要砌一些青石台阶才好,不过不能坏了这些树木花草,李永生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到了竹林里,丁经主,万载幽水我已经取来了。
丁青瑶正斜靠在一张躺椅上,一边轻啜茶水,一边翻看着一本书,闻言她直起身子来,得了几滴回来?六滴,李永生沉声回答,不过,不可能全部给你……我要五滴,丁青瑶直截了当地发话,看起来没有什么商量余地,而且,一年之后,我最少还需要五滴。
不愧是玄女宫的经主,真的是非常强势。
不过李永生看在她护卫自己伴侣的份上,也懒得计较,只是悻悻地发话,那么……好吧,不过要一手钱一手货啊。
我还能短了你的灵石?丁青瑶的脸有点发红,目前不太就手,我找赵欣欣作保好了。
这不太合适吧?李永生愕然地看着她,在价格上,我已经很优惠了,你还要这么搞,我怎么跟三宫主交差?丁经主的脸愈发地红了,三宫主看得上这点灵石?我也没说不给你,只不过手头有点紧,先给你五块,剩下的,每个月给你……两块。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丁经主,三宫主在意不在意灵石,是她的事,要不我先给你三滴万载幽水,你也别让我为难,好吗?丁青瑶也豁出去了,那这样好了,万载幽水的交易,我跟赵欣欣谈,行吧?李永生犹豫一下,假装自己被拿住了把柄,算了,她还不知道我有万载幽水,你还是每个月给她两块灵石好了……总好过六滴万载幽水都被她拿走。
不远处的杜晶晶轻哼一声,原来你小子也搞小金库?亏得我还以为你是个正经人。
你这话说的,其实我也不怕她知道,李永生的脸有点微微的发红,我留下万载幽水也是……也是为了治疗伤患,要不,咱们现在把她叫过来?丁青瑶可是不想再多事了,好了,我们不说出去,对了……荆王府最近还没动静吗?这明显是在转移话题,李永生倒也不介意,没有,好像他们全部退走了。
什么退走了,丁青瑶不耐烦地一皱眉头,我是问你,荆王府没有派人过来联系吗?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疑惑地发问,派人联系……联系什么,服软吗?当然是服软了,丁青瑶的眼睛一瞪,他们得派人联系,保证以后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咱也不咬定是他做的,但是他得下保证。
这个……还真是没有,李永生沉吟一下,缓缓摇头,荆王府现在膨胀得厉害,咱这要求,是不是高了点?没有?丁经主的眉头皱做了一团,那就安排人通知他们,这事儿没完!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狐疑地看着她。
丁青瑶看到他的眼神,越发地火了,你怎么这么看我?这么做,合适吗?李永生狐疑地发话,你怂恿我挑事,是不是想我出点事,然后你就好欠债不还了?你个混小子!丁青瑶气得笑了,只有官府担心我玄女宫找他们的事,从来没有玄女宫怕他们来找事,他们不给个交待,这事就不算完!真的不愧是玄女宫五主之一,这话说得霸气侧漏!栗化主也有霸气,但是跟丁经主的霸气相比,还是不同的,大致来说,丁经主更主动一点,压迫性也更强一点。
既然是这样,李永生眼珠一转,何必主动去通知他们?等他们来找咱们不是更好吗?你小子有什么想法?这一次,轮到丁经主用狐疑的目光看某人了,而且,她还真就反应过来了,你不是想继续找荆王府的麻烦?李永生笑了起来,反正就是表示这事儿没完嘛,目的确定了,方法并不重要吧?你不是想派人去偷袭吧?杜晶晶从远处看了过来,我跟你说,千万别小看了荆王府,运修有些手段,比灵修诡异得多。
这基本上是废话,事实上,大多时候运修更愿意这么形容灵修——灵修有些手段,比咱们运修诡异得多。
大致就是两个不同的修炼手段,导致的各花入各眼。
不过,运修确实能利用气运玩出些花样,让人防不胜防。
而荆王府作为亲王的势力,也几近于运修里顶端的存在了,手段绝对不会少了。
我肯定不会小看亲王府,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而且,也不会是我出手。
不是你出手吗?杜晶晶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厮说的未必是实话。
第六百二十一章 纳贤馆李永生当然不会出手,出手的就不会是雷谷的人——就像荆王府一直不肯承认,在忠义县山口制造杀戮的,是己方的人。
丁青瑶倒是猜出来他的用意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表示:你通知到就好,具体使用什么手段,我是不会在意的。
李永生感觉,她似乎更希望看到自己使用杀戮手段。
一天之后,李永生带着公孙家的一个司修,以及花司修,漏夜离开了雷谷。
丁青瑶是第二天中午知道这消息的,将消息通知给她的,还是杜晶晶。
杜真人对此很是有点不开心,这个混蛋,他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吗?丁经主悠悠地看她一眼,我发现你现在这个状态,比李永生还危险,他是赵欣欣的人,你这么关心她,问过赵欣欣了吗?杜晶晶被这话说得有点脸红,她现在虽然已经悟真了,可以在丁经主面前说些话了,但是两人之间,不管是身份还是修为,依旧存在着巨大的鸿沟。
所以丁经主说她,她还只能忍气吞声地听着。
当然,她也可以婉转地解释,经主,我的意思是说,李永生那人,是有非同一般的才能,一旦出什么意外,是我中土灵修的损失。
丁青瑶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悠悠地发话,我认为他做得挺好,道宫从来都不是可以轻侮的,荆王府也该受到惩罚,玄女宫数十年没有大动作,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了。
李永生想的一点都没错,丁经主的强势,带有极大的主动逼迫性。
他带了两名司修离开,组成了一支小小的暗杀队伍。
在他的计划里,花司修不会参与战斗,他的存在就是戒备、望风——这才是他最大的长处。
事实上,他这么选择,是因为此人较为可靠,而且长期在三湘活动,对当地特别熟悉。
另一名公孙家的司修,是公孙未明强塞过来的——原本未明准证想自己来的,但是李永生认为,他离开雷谷的话,目标太大了。
说句实在话,公孙未明遭遇那俩死士自爆,他遭到的伤害,并没有完全消除,虽然已经几近于无了,但还是应该尽快养好。
但是未明准证对荆王府,怨气不是一般的大,所以他表示,就算我不能去,你从我公孙家带个人走好了,算是帮我出口气。
公孙家在雷谷的,除了公孙未明,还有三个司修,这是未明准证当初安排的——他认为这或许是个机缘。
李永生带着两人昼伏夜出,用三天时间,抵达了舞岭府。
舞岭是三湘最先失控的五府之一,乱了已经差不多两年,现在处于荆王府的有效控制之下,虽然秩序远不如官府控制的地盘好,乱象横生,但那只是荆王府没有去管理。
也许是他们认为,还没举事,没必要做得那么明显。
但是朝安局的情报显示,荆王府大概是有意让舞岭这么混乱,因为他们要培养士兵的血性,没错,就是这两个字,在秩序混乱的地方,比较常见的是拿拳头说理。
李永生赶来舞岭,不光是要把战火烧到对方地盘上,还是因为这里有一个纳贤馆,是荆王府招揽人才的地方。
纳贤馆的地盘不小,除了十来里方圆的庄院,还有百里方圆的山地和湖泊,里面有七八千前来投奔荆王的修者。
这些修者的修为参差不齐,但是毫无疑问,都是野心勃勃之辈,想要在即将到来的乱世里,捞取足够多的好处。
李永生的目的,就是在纳贤馆之外围杀,如此一来,既不担心认错人,还能有效地消灭投靠荆王的力量。
至于被杀之人是不是无辜,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投靠荆王本来就是原罪。
虽然舞岭已经处在荆王府的有效控制之下,但是秩序并不怎么样,李永生三人很轻松地就潜行到了距离纳贤馆五里左右的地方。
再往前,荆王府的暗桩就明显多起来了,还有各种机关和埋伏。
不过对他们三人来说,能来到这个距离,就已经足够了。
花司修有一手精妙的化妆术,他一大早出去,傍晚才回来,带来了一个消息:纳贤馆的管理比较松,每天都有大批的人进出,警戒虽然提高了一点,但是大家似乎都不太以为然。
不以为然,这个真的很正常,这里本来就是招纳贤才的地方,并不是仓库或者军营,而且纳贤馆不但有防护阵法,还有多达两位数的真人。
至于司修,有好几百,这样的一股力量,不去找别人麻烦,已经算是厚道了,谁还敢不开眼撞上来?花司修将了解到的情况大致说完之后,忧心忡忡地表示,攻打这里,非常不划算……除非动用精锐军队。
他根本没有问李永生的来意,就跟着来了。
李永生摇摇头,咱们不攻打他,就是认住几个人,敲他们的闷棍……可行吧?这个……完全可行啊,花司修听懂了行动方案,马上出声表示赞同——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最喜欢偷袭对手了。
修者的荣誉感什么的,跟他真的无关,那是大势力才讲的,对他这种无根浮萍来说,活着才是硬道理。
他是非常善于这一套的,马上就设计出了好几种方案……赵五福皱着眉头,听取着管理室的汇报,他是纳贤馆的二管家,初阶化修。
他头上还有个中阶化修的大管家。
至于说馆主?那当然是荆王世子,这个毫无疑问,不过世子来纳贤馆的时候不多,所以大部分时候,管事的就是大管家。
大管家是荆王府的老人,荆王还在襁褓的时候,他就开始照顾他了,后来得皇太妃赐下一颗悟真丹,终于成就真人。
不过悟真丹这东西,不但罕见而且有明显的副作用——吃了这个东西,基本上就不用指望再晋阶了,最多最多,也不过再晋一小阶。
然而,虽然副作用大,这依旧是难得的、仅仅限于传说的丸药。
不管怎么说,大管家是荆王府最忠心的人,他的资格足够老,老到荆王见了他,都要客气地招呼一声。
也正是因为如此,纳贤馆是归他全权代管的。
现在,大管家去荆王府议事了,所以纳贤馆里,二管家赵五福就成了当家。
二管家现在有点头疼,今天有九人出去之后,不见回转。
纳贤馆对这些来投靠的修者,管理是相当宽容的,子初时分回来即可,若是在外面喝酒,没有喝尽兴,可以回来继续喝。
若是留宿在哪个小娘家了,着人打个招呼也行——贤才大多会有些怪癖,可是王爷起事在即,大家还是要讲点规矩。
九人出去,不打招呼也不回来,这是比较严重的事了。
纳贤馆里说是有七八千人,其实不然,五千人顶到头了——其中有两千多还是军士。
这两千的军士,除了要护卫纳贤馆,还有负责兵法推演的义务。
有些贤才来了,表示自己擅长军务甚或战阵厮杀,这些军士会配合演练,以验证对方的思路。
这些就扯得远了,事实上,很多人来了,在经过甄别和挑选之后,荆王府会给他们安置相应的工作,然后就会离开纳贤馆,操持相应的事务。
纳贤馆在高峰期的时候,馆里甚至超过了八千人。
但是现在,纳贤馆真的只有五千人——三千客卿里,还有一千多是长期混在纳贤馆的,比较注意守规矩,那些不在意规矩的,不过才一千多。
九个人在子正时候,都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传来,这个现象比较异常。
而且根据门子的记录,这九个人,基本上都是零星出去的,就算有伴当,也不过一二人,一共五拨人,最多的也不过是三人相伴。
这个问题……要高度重视,赵五福沉声发话,也许又有人打算兴风作浪了。
那怎么办呢?汇报的人有点懵懂,是不是要规范一下纳贤馆的进出时间?规范进出时间,是大总管才能做主的,赵五福才不会做这样的恶人,我只是二总管,不顶事,是协助大总管工作的。
汇报的人越发地懵了,那您总得示下,我该怎么办吧?这九个人的去向,要不要查?派多少人去查?出去查,再有事算你的?赵五福不屑地哼一声,这帮玩意儿,怎么什么都不懂呢?为今之计,谨慎是最重要的,老实在家呆着才是正道,告诉大家,出门必须十个结队以上才行……否则不准出去。
这帮……这帮贤才,很不好说话啊,汇报的人为难了,咱凭啥不准人家出去呢?纳贤馆是招纳贤才的,是荆王的脸面,讲的是海纳百川,是宽容。
就凭咱姓赵啊,赵五福脸一沉,他其实不姓赵,是荆王赐姓。
但他真是为荆王考虑的,大总管不在,咱就不许他们胡乱出门。
马勒戈壁的,他的身后,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凭你,也配姓赵?赵五福狠狠地打个冷战,扭头一看,果不其然,入目的,是大总管阴沉沉的脸庞。
第六百二十二章 王府内斗赵五福傻眼了,好半天才赔着笑脸发话,大总管回来了?我要是不回来,不就看不到这么精彩的一出了吗?大总管的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你不许纳贤馆的人出门?啥意思呢?这真不是我的主观意愿,赵五福叫了起来,是这么回事,今天出事了……他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九个人……整整九个人没回来啊,一定有问题,您又不在,所以我才这么决定的。
大总管斜睥他一眼,整整九个人,你会不会说话,还能有半拉九个人的吗?顿了一顿,他又冷哼一声,他们九个人没回来,跟我不在……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我没说有联系啊,赵五福也有点忍不住了,他一摊双手,硬邦邦地回答,我的意思是说,您不在,没人做主……所以就暂时管制一下出入。
可是大总管不这么看问题,他沉着脸发问,你都能代世子做主,管制出入了?了不得啊,我都没这个胆子呢。
这番争吵,可不是没有原因的,大总管没太大的本事,就是忠心,不但是忠于荆王,也忠于荆王世子。
但是世子的母亲,荆王的王妃故去了,荆王将一个侧妃扶正,而这侧妃所出的三王子,也深得荆王喜爱。
有传言说,荆王有意更换世子,不过世子根正苗红且年长,优势不小,而且像类似纳贤馆之类的地方,世子也掌握了不少——这都是他将来的本钱。
而二总管赵五福走的,是侧妃的门路,就连他的赐姓,也是侧妃发力使然。
就连他成为纳贤馆的二管家,那也是博弈的结果,现任王妃觉得,世子的权力太大了,生恐自家的儿子将来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才不住地争取各种权力。
总之,就是皇家那点破事了。
赵五福觉得自己挺无辜的,我是为整个荆王府着想的,别把我想得跟你那么浅薄好不?他也懒得争,那就当我没说,反正没把应对章程派发出去……大总管你若是不严管进出,一旦出了事,跟我无关!大总管一听这话,心里的火苗子,腾地就冒了起来。
其实从他本心来讲,也觉得今天的事情不太正常,不过这种不正常,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不就是九个前来投靠的人没回来吗?又不是咱王府的人失踪了。
没被王府正式接纳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只要别死在纳贤馆里就行。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不能让赵五福在纳贤馆胡乱做主,这是世子的纳贤馆,不是三王子的!大管家是很忠心的人,忠于荆王,不过荆王的原配王妃,对他也不薄,在她活着的时候,就托他多多照顾世子。
忠于荆王,当然就要忠于世子,在荆王没有贬黜世子之前,他肯定要支持世子。
事实上,大管家对现在的王妃,就有点看不顺眼——侧妃终究是侧妃,一点都比不上原来的王妃贤惠,只会用狐媚手段魅惑荆王,为自己的儿子争权夺利。
对于赵五福,他更是一万个不顺眼,幸进的小人罢了,居然还敢跑到纳贤馆来做二管家?在大管家眼里,纳贤馆就是世子的,就算荆王要收回去,他都会劝谏一下——当然,若是荆王坚持,他也不会反对。
但是荆王还没这个意思呢,你这杂姓的赵家人,就敢掺乎赵家的事儿了?大管家认为,自己对三王子没有成见,不过嫡庶长幼,这些总是要讲的吧?平日里赵五福做事,还夹着尾巴,这次自己就是出去了一趟,回来竟然听到,这厮竟然打着防止意外的幌子,代自己在纳贤馆发号施令……这还得了?所以他狠狠地教训了对方一顿,然后吩咐下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先观察两天再说——纳贤馆里有的是人,就算真有意外,那又如何?当然,这是大管家的真实想法,对纳贤馆的贤人们,他可不会这么说,所以对外的说法就是,不管有事没事,咱没必要自乱阵脚——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纳贤馆的反应,令李永生三人感到吃惊:这么多人失踪,你们竟然没动静?那九个人都已经变成了尸体,目前就藏在李永生的储物袋里。
他们观察了一上午,确认对方不太像是故作平静。
李永生忍不住感慨一下,这纳贤馆果然是血厚防高,死几个人跟没事似的。
既然你们不怕死人,我们也不怕继续杀人嘛。
当天晚上子正时分,大总管接到了汇报:又有七人外出未归。
这是真的出事了!他反应过来了,尤其令他生气的是,有一个纳贤馆的采买人员,也失踪了——这可是伤及了自家人。
这采买人员是中阶司修,修为倒不是很高,但是……此人就不该远出的。
莫非是在自家门口,被人设计了?大总管觉得事情大了,赶忙让人向王府汇报,纳贤馆这里,也传出了命令:这几日有道宫中人作乱,大家尽量少出门。
不意气用事的时候,他的智慧是足够用的,从这种失踪的手法上,可以判断出,很可能是雷谷那帮人干的。
至于说原因?非常简单啊,荆王府堵在山口杀流民,不让人进雷谷,那雷谷自然可以杀来投的修者,不让他们受纳贤馆所用。
不料想,他的命令才传出去,就有人找上门来,见过六爷。
大总管也姓赵,名字是标准的仆人名儿——赵六。
来人是荆王府的内卫统领,是荆王母族梁家的人,比荆王小几岁,深得荆王的信赖。
现任的王妃,跟梁统领的关系不错——严格来说,是她有意笼络他。
王妃并不仅仅是只会魅惑荆王,她会巴结她认为有用的人,之所以不巴结大总管,一个是因为他太老了,没什么实权,二来则是因为,他跟故王妃有良好的关系。
不过,梁统领虽然在荆王面前得意,却也不敢太冒犯面前的王府老仆。
大总管点点头,未知梁统领此来,有何贵干?纳贤馆的事儿,王爷已经知道了,梁统领淡淡地发话,着我尽快赶来,刚才您下的命令,我也听说了……感觉不太合适。
大总管斜眼一看,发现赵五福在不远处张头张脑,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
一时间,他心里泛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真是只会谄媚的小人啊。
不过,他也懒得计较这些了,世子是什么意思?梁统领非常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淡淡地回答,我此来,是要擒拿那些作祟的贼子,并不会干预纳贤馆的运作。
那好吧,大总管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需要我怎么配合呢?不需要六爷您配合,梁统领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一切照旧就行,也别说什么道宫中人,大家就当不知道就好。
这原本是大总管昨天的话,他也不想考虑,对方是不是来打脸的,他只是不会赞同这种方式,为什么呢?肯定是雷谷的人干的啊……这时候再刺激玄女宫,不是特别合适吧。
大总管此言差矣,赵五福一边说话,一边就走了过来,没有证据表明,一定是雷谷的人干的,应该先擒拿下贼子,确定对手是谁。
他的脸上写满了得意,我昨天就建议,不让人外出的,但是今天……情况有变化。
你真的老了,剽窃别人的创意,很没有意思的。
大总管气得血直往头上涌,你们考虑过没有,真的很可能得罪玄女宫的!六爷您想多了,梁统领微微一笑,淡淡地发话,是否得罪玄女宫,是王爷考虑的问题,您管好纳贤馆就是了。
六爷这个状态,还能管好纳贤馆吗?赵五福在旁边硬生生地补了一刀。
你纳贤馆的事儿,关上门自己商量,梁统领淡淡地看他一眼,转身离开,我是来抓贼子的,跟纳贤馆无关。
他嘴上说得好,但是事实上已经有了偏向——纳贤馆的事情,从来不需要商量,这是世子的纳贤馆,是大总管赵六做主的。
当然,梁统领也不敢把话说死,毕竟王府里,还有很多人在支持世子。
他离开了,赵五福也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才又回头,阴森森地一笑,大总管,你真的老了,跟玄女宫作对的事,那是能说出去的吗?呵呵,大总管冷笑一声,我只是说一说,都算是老了,可是……你们都打算做了啊,你们有没有搞清楚,这是在给王府惹祸?赵五福还了一个冷笑,给王府惹祸吗?我们还真不觉得……我不是胡说的,你真的老了。
他当然知道,这两天的袭击,十有八九是雷谷搞出来的,毕竟这个风格实在太像了。
但是,大总管你只会推断而已,消息能力太差了,你知道不知道,雷谷那里,是只来了三个司修?三个司修,怎么也拿得下来,拿下来之后,再跟玄女宫交涉,完全来得及。
大总管你连知己知彼都做不到,真的是老了……第六百二十三章 谁是黄雀梁统领是子夜赶到的,纳贤馆对外封锁了这个消息。
事实上,就算在纳贤馆内部,也没几个人知道他来了。
所以在第二天,大部分的人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过事实上,纳贤馆里的十八个客卿,有十二个接到了梁统领的通知,再加上他自己带来的三个真人,以及纳贤馆自身的四个真人,整整二十名真人,暗暗地行动了起来。
二十个真人的战斗力,实在太夸张也太吓人了,然而,他们并不是一起行动的,而是分为了五个组,每组三个人,剩下的五名真人,在中央机动支持。
荆王府在雷谷里,探子不仅仅是一两个——老弱妇孺都可以兼职探子,他们可以选择的人手,真的不要太多。
李永生三人离开雷谷的时候,是悄然无声的,但是这并不代表探子们发现不了。
李掌柜不见了!而且在他不见了之前,跟公孙家人和花司修接触比较多。
而雷谷里的真人,确实是屈指可数的,那么就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外面的袭击,极有可能是三名司修干的。
梁统领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就决定还雷谷一记狠的——前一阵雷谷的出击,实在是大伤荆王府的元气。
事实上,他最担心的,是雷谷打着旗号来报复,那样的话,就必须要考虑玄女宫的感受了,不过你们既然是偷偷地来的,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梁统领也知道,李永生此人的战力极强,怕是不弱于化修,但是你再强,还能顶得住三名真人的夹攻?哪怕李永生那边多了一个真人帮手,梁统领都不担心——还有五名真人居中策应呢。
只要三名真人放出焰火,将人拖住几息,就足够了。
梁统领更担心的是,抓不到李永生等人的出手,所以他一口气派出去五个小组——真人多,就这么任性。
然而他并没有想到,李永生已经发现了纳贤馆的异动。
就在这两天的夜里,他在纳贤馆的六个出口处,设置了感应阵法,只要他愿意,里面进出的人,难以逃过他的神魂感应。
所以他很快地发现,纳贤馆里有单独的真人出来了——果然是血厚防高啊,两天死了十六个人来,还敢单独派真人出来。
不过很快地,他就发现:又有真人单独出了纳贤馆:这就有意思了啊。
为了防止对方发现,他只感受着两个出口的进出,意识到发生情况了,他又换了两个出口——果不其然,也有真人单独外出。
是要分散出来,集中猎杀吗?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好了,看来今天咱们需要换一种袭击方式了。
前两天他们出手,都在纳贤馆外十余里处,今天有必要离得远一点——他相信对方也能走这么远。
果不其然,在下午时分,有两人骑着马从纳贤馆正门出来,一路小跑向远处驰去。
因为担心李永生三人辨识不出来,两人里面有一人,穿的是纳贤馆丁勇的制服。
这二人都是初阶司修的修为。
驰出了二十里地之后,空中猛地响起两声轻响,两道雷电笔直地劈向二人。
紧接着又是两个黑点,射了出来,在空中就幻化做两张大网。
这就是公孙未明的怨念了,他特意找到滨北双毒,交易来了七八张雷符,交给了自家子弟——遇到可能是荆王府护府死士的时候,二话不说,先是雷符,然后大网招呼。
公孙家的梁子,不是那么好架的。
这两位出来的修者,都是被蒙在鼓里的,他们的任务是送信,虽然他俩隐约听说了,最近纳贤馆附近,不是很太平,出行时他们也接到告知,路上不太平,要小心一点。
但是他俩真没想到,对方下手如此之狠——撑起的那点可怜的常规防御,完全不够用。
当然,有准备总比没有准备强,虽然被电得僵直了一下,大网也罩到了身上,被袭击的纳贤馆司修还是在瞬间撑起了血红色的战气,不让大网缠住自己的身体。
不过,这也是徒劳的,因为他撑得住,他胯下的战马撑不住。
战马身子一僵,前腿向前一跪,就将他抛了出去,顿时就跟大网死死的缠在了一起。
他的腰刀抽出一半,就再也无法动弹了。
紧接着,他眼前一花,就多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英气十足的年轻人。
现身的是公孙家的司修,他并不想将这两人活捉,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护府死士——虽然看起来有点像。
所以他一抖手,又打出两个黑点——这是沾身毒。
因为有大网直接缠绕,沾身毒只需要沾到网上,对方的防御再高,也挡不住。
公孙家的子弟也非常谨慎,大网网住对方之后,他还要直接毒倒人,最后再用暗器远距离诛杀,以免生出意外的变化。
好歹毒的手段,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一声冷哼,一条人影电射而至,居高临下,傲然地看着地面三人,偷袭之后还要下毒,小子你还有没有修者的荣誉感?公孙家的子弟愣了一愣,狞笑一声,留下你,还有谁会说出去?死吧!一声暴喝响起,路边的树上猛地蹿出一人,一道雷电重重地劈向了空中的真人。
那名真人背着手,也不做防御,硬生生地捱了这一击,然后才笑吟吟地出声发问,李永生?与此同时,空中蓦地又多了两人出来,也都是真人。
他们三真人里,先出现一个,就是想勾出李永生——对他们而言,花司修和公孙家的子弟,实在没必要重视,一个李永生,比他俩加起来还要价值高。
别的不说,这可是英王九公主的得力干将,似乎还跟她有点……不清不楚?眼下英王已经坐镇东北,若是能擒下此人,不但可以堵住玄女宫的嘴,还可以通过九公主,来适当地影响一下英王——不管有没有用,总是一张牌。
荆王府对李永生做过分析,知道此人战力超群不说,也是眼高于顶,见到化修,肯定还会忍不住动手——这是一名落单的真人,你们三司修该一起出手了吧?遗憾的是,只有李永生出手了,花司修还是没见动静。
不过这也无所谓,困住这二人就足够了,姓花的那厮若是不懂事,敢上前偷袭的话,三名真人分分钟教他学做人,若是跑了……跑了也行,有人免费传消息了。
总之,拦住李永生就足够了。
三名真人很有信心,甚至暂时没打算放示警焰火——贪功这种心态,实在很正常。
吃了一记雷符的真人,傲然地发话了,乖乖束手就擒,我们也不为难你……否则的话,有的是你的苦头吃。
李永生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你的自我感觉……真的没问题吗?不知死活的东西,这位冷哼一声,我杀你,如屠狗一般。
素质,注意素质,李永生轻咳一声,我是觉得,你应该感觉到有些冷才对。
一边说,他一边捏碎了藏在手心里的玉符。
另外两名真人一震,齐齐向地面掉去——他俩也准备了防雷的护具,但是对于神魂攻击,他们依旧没有防范。
不等他俩落地,李永生身子前蹿,两道白光闪过,两名真人的头颅,已经离开了身子。
空中的这位真人见状,一时间大骇,就想拿出示警焰火,不过,当他尝试动作的时候,只觉得一股奇寒,从四面八方涌进了他的身子里。
你……下一刻,他连话都没法说了,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向下坠去。
李永生又上前一刀,结果了这厮,从此人身上取下了储物袋,又取下那俩化修的储物袋,行了,你俩尽快离开,去丁丑点等我,我还得再设个局。
李公子果然好手段,花司修的声音,从远处的一道石缝内传出,不需要……我们再配合了吗?你们继续留着,反而让我束手束脚,李永生笑着回答,快走吧。
花司修还想继续做点贡献——好吧,其实他是有点眼红那三个储物袋,不眼红里面的东西,只是眼红储物袋本身,我还是帮您再搜索一下周遭吧?不用,我搜索过了,李永生摇摇头,周围没人。
他确实使用神念感受过了——刚才他就是使用神念,感知到周围围着三名真人的。
若不是探知了仅有三名真人,他还要考虑一下战斗方式。
严格来说,用神念试探周遭,是很冒险的行为,这就跟地球界的主动声呐一样。
比如说两艘潜艇,在海里都藏得好好的,只能通过被动声呐来默默感知对方,效果有限,一旦使用主动声呐寻找对手,效果固然会很好,但是也太容易让对方发现自己了。
不过,他使用神念,是跟公孙家的那名司修商量好了的,那位发出雷击手段的同时,他使用神念探查,雷声虽然不大,但足以掩饰住他神念的动静了。
现在再用神念一扫,周遭十余里方圆内没人,正是让两名同伴脱身的好机会。
第六百二十四章 威名阻敌听到李永生的话,公孙家司修和花司修虽然很不舒服,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事实——人家杀三名真人,有如砍瓜切菜,他俩真的做不到。
既然意识到自己是累赘了,这两位也只能选择离开。
他俩走了,李永生则是上前检查一下那三个真人留下的储物袋。
储物袋里,并没有太多的好东西,最好的也不过就是两块灵石——这里的修者,跟地球界仙侠小说上的修者不一样,不习惯把全部身家都带在身上。
不过李永生惊喜地发现,里面竟然有示警焰火。
他想一想,又做了一番布置,然后拿出一枚焰火,直接施放了出来。
没错,他绝对不相信,这三个真人,就是荆王府所有的手段——肯定还有后招的。
啪地一声大响,焰火在天上炸裂开来。
半炷香的时间,八名真人风驰电掣一般,从远处飞了过来。
这是梁统领五人来援,路上正好撞到另一组真人,大家一起来了。
不过到了地方一看,有点失望,地面上只有斑斑的血渍,早没了人影。
一名真人掐动一下手指,无奈地摇摇头,天机被遮蔽了。
我有觅宝香猪,一名真人拍了一下腰间,手上蓦地多出了一头小猪,圆滚滚尺许长短,不就是司修吗?或可寻迹追踪。
觅宝香猪可是中土国罕见的奇珍,对气息极为敏感,寻找药材、矿物什么的,都是一等一的,不过此物是香猪的变种,一般很难生育后代。
这东西寻觅药材和矿物都可以,寻觅气息当然也没有问题——司修是贴地行走的,不像真人可以飞行。
梁统领犹豫一下,缓缓点头,那就试一试吧。
在他想来,觅宝香猪真的不是万能的,不过他并不想扫大家的兴。
小香猪跑得很快,远超普通人,但是相较真人,就又有点不够看了。
半个多时辰过去了,不过才跑了三十里。
但是这越跑,就越偏离大路,现在都快跑到山脚了。
都站住,梁统领停下脚步,果断地发话,再跑的话,可能跑进对方的埋伏里了。
带着香猪的那位真人迟疑了,它越跑越兴奋,应该是快到了啊。
不能再跑了!梁统领再次强调,他神色肃穆,遇上埋伏的话,麻烦可就大了……渚阳山的事情,你们应该也听说了。
那是雷谷对荆王府最辉煌的战绩,谁能没听说过?围歼李渠村,并且将渚阳山支援的先头部队横扫一空,王府的损失大了去啦,不但死了人丢了兵,还被人看了笑话。
整整四百战兵加上五个真人,就那么没了,更坑的是,荆王府还不知道,对方使用的是什么手段。
但是不管怎么说,雷谷吃得下这么多人,吃下这眼前的八名真人,也不是问题。
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一名真人出声发问,那似乎是栗化主带人干的吧?她们已经回去了吧?阻击渚阳山援兵的一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没人知道——目击者加参与者,活着的总共就只有三人,荆王府的探子再多,也不知道里面的虚实。
梁统领无奈地哼一声,你能保证,前方没有玄女宫的人在埋伏吗?谁也不能保证这个,道宫终究是个相对封闭的系统,而前车之鉴就在那里摆着。
另一人出声附和,是啊,三名真人放出示警焰火,结果人就不见了……这战力实在太强大了,我建议回纳贤馆。
他早就不想追了,一直吊在最后,对方眨眼间灭杀了三名真人,这种战力……咱就算追上去,能赢吗?梁统领本来还想着,继续施放示警焰火,从纳贤馆招援兵过来呢,仔细想一想,算了,咱不追了,还是回吧……这里也危险。
李永生一直隐身在暗处,看着他们呢,见到他们打道回府,也只能悻悻地去前方,收回自己设下的阵法——算你们识相。
他是不可能直接一对八的,就算永馨来了,他俩并肩作战,也不能保证就可以一个不拉地留下对方——多对一的时候,逃跑实在是太方便了。
刚才他诛杀那三名真人,也是用了手段的,对付第一个的时候,他不但使用了雷符,里面还掺杂了一滴万载幽水,然后又使用了撼神符对付其他两人。
本质上来说,都是偷袭的手法。
这一次,他是设下了阵法,等着对方入彀。
结果,对方虽然有觅宝香猪,但是追到要紧处不追了,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趋利避害原本是人之本性,人家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实在很正常。
不过他也没有多么气馁,来到约好的丁丑处,见到了那两位,纳贤馆这里,是不能再呆着了,得走人了。
连他都不想呆着了,那两位就算心气儿比较高,也高不过他——其实真的可以走了。
花司修出声发问,那咱们就……回?不着急回,李永生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我还就不信了,荆王府的地面上,全是铜墙铁壁?那就干呗,公孙家的司修无所谓地笑一声,李大师你说怎么搞?我们公孙家,都是带卵子的男人!握草,你会不会说话?花司修狠狠地瞪他一眼,说得好像我没卵子。
你孩子都俩了,公孙家的司修冷哼一声,有了孩子,就没了卵子。
你放屁,花司修气得跳脚大骂,我有卵子,才能有孩子……你个单身狗!单身狗?公孙家的司修眨巴一下眼睛,觉得这词儿自己从来没听过,少不得看李永生一眼,他是不是在骂人……梁统领回了纳贤馆之后,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这两天封馆……把六爷请来!大管家虽然放手让他们折腾,不去操心了,但是他对事态发展还是比较了解的——这终究是纳贤馆的地盘,他才是这里管事的。
内卫统领有请,他当然就来了,一脸的阴沉,却也不说话。
见到他这副模样,梁统领也有点不高兴,不过也不敢使脸色,只能耐着性子发话,玄女宫可能在外面埋伏了一支人马……未知六爷有什么打算?我昨天就说了,来的是雷谷的人,大管家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发话,你们不信,非要去试一试,现在折了三名真人,你居然问我有什么打算?六爷,您也是王府的老人了,梁统领一本正经地发话,咱们可以有不同的做事方式,但是大家都是为了王府着想,没有坏心思,我就是跟您请教一下……你不用跟我请教,大管家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梁统领你大权在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我已经老了,不顶事了。
这话说得真够打脸的,梁统领也有点受不了,那我就直说了,我感觉纳贤馆不宜再跟玄女宫对抗下去了……如果您还在乎世子的产业的话。
大总管冷冷地看着他,半天才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小梁,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你是这么一个无耻的人呢?梁统领不介意他的嘲讽,六爷本来就是王府的老人,想笑话谁都可以,自己一个小字辈,被嘲笑一顿也正常,反正关着门呢,又没有别人听见。
他毫不在乎地发话,不管怎么说,雷谷是先找上纳贤馆的,这一点没错吧?大管家冷哼一声,心说你们不去主动惹雷谷,人家吃撑着了,会来找纳贤馆的麻烦?唉,都是一帮眼高手低的家伙,看你们的这点能耐吧,有惹事的本事,没平事的谋划——就这么点水平,也敢撺掇荆王起兵造反?不过这种话,他也懒得说,只是微微一扬下巴,说吧,想要我做什么?梁统领被猜中了心思,只能讪讪地一笑,咱俩联合署名,向王爷汇报,说为了纳贤馆的安定,该跟雷谷启动和谈了。
不可能,大总管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
梁统领也没感到意外,眼前这位,真的是老奸巨猾了,若不是有点不合时宜,他根本没资格在对方面前得瑟,那六爷您的意思呢?启动和谈可以,但是跟纳贤馆无关,大总管淡淡地发话,那是看破红尘一般的淡定,本来我们就是无妄之灾……我可以在你的申请上署名,你要知道,六爷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梁统领纠缠了半天,等的也就是这句话,他力主擒杀李永生三人,那是根据情报做出的计划,但是非常不幸的是,情报似乎……出错了。
这么一来,他的决定就显得草率了,若是他再提出跟玄女宫和谈,那是彻底的自抽耳光。
所以他一定要拉大管家下水,跟他一起署名,六爷的面子,在荆王府还是很管用的——至于说起因是不是因为纳贤馆,对梁统领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那仅仅是一个嘴上的要挟罢了。
老仆赵六看得很清楚,所以他才会骂梁统领无耻。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骂归骂,但是还不得不答应署名——他必须帮世子保护好纳贤馆。
第六百二十五章 荆王府服软李永生并不知道,荆王府已经有了和谈的打算,他也没兴趣知道。
离开纳贤馆之后,他带着两名同伴,开始了在荆王地盘上的杀戮之旅。
因为有甄美女这个朝安局情治人员提供的情报,他手上有大量可以选择的目标。
短短两天之内,他就发起了四次刺杀,端掉了荆王府一处情报站不说,还杀死了三名真人,九名司修,重伤的也不少——这还不包括制修。
一时间,整个荆王府控制的地盘里,都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虽然朝安局对荆王府的动作也不少,但是他们三人出手非常狠辣,带有明显的个人色彩。
一时间,荆王府的人都知道,有一股强悍的势力,正在对他们展开袭杀。
事实上,他们都猜得出,这是来自雷谷的报复。
这报复实在太嚣张了,但是偏偏地,荆王府不能做出什么有效的应对。
也有人建议,设个陷阱什么的,狠狠地打击一下雷谷的嚣张气焰。
然而,这也仅仅是说一说而已,雷谷不但刺杀的能力惊人,袭杀援兵的能力更惊人。
渚阳山是一个例子,纳贤馆三名真人的死,又是一个例子,没有谁希望第三个例子出现。
随着荆王府的重视,李永生三人袭击的目标,也变得稀少了。
三五个制修,真不值得出手,但是司修一旦出动,就是成堆出现,袭杀容易,脱身却未必容易。
还有很多人,是着了便衣出行,没搞清楚对方身份之前,李永生不想出手。
这也是荆王府的共识——雷谷的人下手狠辣,但是真的不滥杀无辜。
所以从第三天开始,李永生猛地发现,目标不好找了。
一些小的情报站,直接关门大吉了——荆王府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雷谷有朝安局的消息渠道。
所以李永生打算,做一票大的,他又选中了一处地下兵站。
这一处地下兵站,比李渠村的小很多,大概就是四五百人的模样。
不过这个地方,位于一处山脚下,位置非常地刁钻,兵站的大部分设施,是设置在山腹里,而兵站的外围,不但视野开阔,也有非常严密的防护。
事实上,这个兵站,三湘郡经营了三十年,牢固得可怕,不过现在被荆王占去了。
除了强攻,别无他法。
李永生打算,用两天时间,在这个兵站的外围,设置一圈阵法,然后悄悄地召来永馨,合力击破此处。
其实,若是有足够的时间的话,他一个人也能收拾掉这里,不过布置起来就要繁琐一点,攻打起来,花费的时间也会长一点。
时间一长,容易生出变数——比如说引来援兵什么的。
他设伏打援的水平,已经很有名了,但那都是有心算无心,通过周密的设计,能实打实地留下对手,而这一次他手里的牌,是真的不够打。
他也不想虚张声势,来完成这一击,李某人不怕冒险,但是弄险就没必要了。
就在他开始着手布阵的第一天,他身上挂着的同心符,碎掉了一块。
同心符是一种远距离通信的工具,大概是通过共振的原理来实现的,方便得很,但能表达的意思极为有限,不过多带几块的话,组合一下,也能表示出很多意思。
碎掉的这一块,是他跟赵欣欣的约定,意味雷谷有事,需要他回去。
三人放弃了对这个地下兵站的纠缠,悄然回转。
在进入山口的时候,李永生还特地远远观察了一下,以防有什么陷阱,不成想却发现,有四名道童,在把守着山口。
原来是这样,他心里有数了,走过去一问,果然,是荆王府有人进山了。
毫无疑问,这是和谈来了。
待他们三人回到雷谷,发现这里的气氛异常轻松,众人都在议论,说荆王府对山口外发生的惨案,异常震怒,打算出面缉凶。
绝大多数人的心里都有数,做这事的就是荆王,不过人家既然表现出和解之意,也没多少人想继续下去——那些死了亲人的人除外。
不管什么时候,安定的生活,才是大家所向往的。
昨天中午,玄女宫寮房的轩辕真人来了,确认了荆王府追凶的诚意,他也没说一定要追拿到凶手之类的——说这话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是声明一点,若是山口外再出现对流民有组织的杀戮,玄女宫绝对不会答应。
荆王府的人没口子地答应了,还主动申请,去玄女宫备注这个承诺,当然,他们也有要求,希望己方不再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攻击——有些袭击者喜欢冒充玄女宫的人。
轩辕真人知道对方的所指,也应承了下来。
反正含含糊糊地,大家就把和谈敲定了,彼此心里有数即可。
中土国的社会,是非常注重承诺的,尤其这两边的势力,都是具备相当的实力,一旦有人违反诺言,都无须证据,自由心证即可。
而荆王府更是要到玄女宫备注,显然,若是雷谷敢继续派人出去骚扰,荆王府就可以拿着这个备注,向玄女宫施压,比如说——我们认为,有必要让雷谷自证清白。
总之,荆王府来人的态度很诚恳,有解决误会的诚意。
为了表示对流民的关注,他们还提供了一万件夹衣,送给雷谷。
躲在精舍里的丁青瑶没有出面,不过她对荆王府的态度,还算满意,她对李永生这么表示,算他们识相,知道主动找上门来,要不然我都打算出去动手了。
对她来说,天大地大,玄女宫的面子最大——是的,那千余黎庶被屠杀,在她心里也不过排第二。
李永生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说什么——这种话题没有对错,只有屁股。
他只是表示有点遗憾,你们若是晚通知我两天,我还能给他们一个沉重的教训。
赵欣欣在旁边出声了,好了,杀人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既然他们不再为难雷谷,又何必多造杀戮?李永生很想说一句,战争是由你挑起的,但是什么时候结束,是我说了才算。
在仙界的时候,永生仙君一向就是这脾气。
然而,这里终究是下界,他是观风使,是来体察民意了解世情的,不是来争霸位面的,而且荆王终究是永馨这一世的族人,他怎么也要给她个面子。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哼一声,九公主,你这个王叔,我还真是没什么信心,这种人的本质,就是欺软怕硬,身为亲王,竟然搞得百姓流离失所……你打得他越疼,他才越怕你。
这是我王叔,我何须他怕我?赵欣欣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又观察了两日,荆王府果然像承诺的一样,山谷附近百里,没有再对流民出手的情况了。
不过第三天,又有流民遇袭,一死两伤,然而,在雷谷的卫队赶到的时候,凶手居然已经被抓获了,那是一个五人的抢劫小团体。
出手抓人的,竟然是荆王府的一个商队。
当然,这种所谓的商队,未必真的是行商的,不过毫无疑问,他们抓到的是真凶。
因为他们是通过天机推演抓人的,雷谷这边的天机推演,也证明了这一点,杜晶晶甚至亲自出手搜魂,证明这次袭击,确实跟荆王府无关。
最关键的是,荆王府出手抓人了,雷谷一方无论如何都赖不到荆王身上。
李永生对这个情况,有点不太理解:这画风转变得……实在有点太快了。
不过总归是好事,不是吗?丁经主也感觉到了荆王府的诚意,她认为自己可以考虑回宫了。
但是很快的,又一个新情况,引起了她的注意:公孙未明在调理身体之余,总在一个小山包附近发呆。
丁青瑶不管从身份还是从地位甚至是家族背景上,都胜过公孙未明一头,不过她从来没有轻视过这个花花公子,此人做事看起来有点不着调,事实上,她很清楚这家伙的眼光、战力和潜力。
终究是公孙家族中的佼佼者啊。
所以她对这个小山包,也生出了点兴趣,少不得前去探查一下。
她探查的时候,条件就比公孙未明好太多了,因为一接近那里,她就感受到了阵法的波动。
这是……什么阵?丁青瑶先感受一下阵法真意,没有感受到什么杀机,再看到那厮也在里面,说不得直接走了进去。
不过走到山包下之后,她还是没搞清楚,这里为什么会设个阵法,未明准证,这个阵法是干什么用的?公孙未明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丁经主博览群书,连这个都感觉不出来?真的是……很让我失望啊。
去尼玛的,丁青瑶就见不得这厮得瑟,少不得在山包前细细感受了起来。
她感受了半天时间,也没觉出这里有什么,但是冥冥中,她能感觉到,这个山包有不同寻常之处。
所以她也懒得再琢磨,一转身去找赵欣欣了——她身为经主,找一个敕牌弟子问点事情,不需要顾忌什么。
不过敕牌弟子的回答,还是令她有点吃惊,什么?具备毁灭道意的雷霆……你确定?第六百二十六章 淬体雷池赵欣欣对这个小山包,不是很看重,她也不想表现出异样来——扮猪吃老虎这种事,其实还是挺好玩的。
面对经主院老大的提问,她直接将事情推到了李永生身上,是李掌柜这么说的。
丁青瑶得了这个回答,想也不想,直接又返回了小山包——得知了答案,她要是还感受不出来相关道意的话,她就可以直接辞去经主的职位了。
不过饶是如此,她还是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又回来找赵欣欣,不会吧,那么弱的毁灭道意,李永生竟然也能感受到?原本是比较强一点的,九公主老老实实地回答。
怪不得,丁青瑶点点头,心里也平衡了一些,要知道,她用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连猜带蒙地感受到了一点点毁灭道意,别人没理由比她更强的。
不过下一刻,她又生出了更多的好奇,那为什么弱了一些……那个阵法,不会就是用来削减道意的吧?赵欣欣点点头,丁经主果然见识广博,阵法就是用来削减道意的……李掌柜是这么跟我说的。
丁青瑶早就猜到了,这阵法必然是出自李永生之手,不过她还是相当地不满意,他有毛病吗?这么宝贵的道意,还是毁灭道意……他竟然要削减?说到最后,她气得声音都有点颤抖了——玄青位面难得一见的毁灭道意啊。
丁经主还请慎言,赵欣欣不软不硬地顶她一句,敢说我家夫君的坏话?当然,她也是有足够的理由,才会冒犯经主,这雷谷原本是雷电聚集之处,也因此而得名,不削减道意的话,雷电不停,如何容纳流民?丁经主毫不犹豫地回答,流民完全可以换个地方嘛……现在雷谷有多少流民?还不到六万吧?整体迁移了吧。
赵欣欣摇摇头,雷谷安置流民,已经两个月了,名声也打出去了,荆王府也认可了,此刻迁移合适吗?真的迁移的话,谁来负责这事?丁青瑶听到这话,情知自己说得有点冒了,不过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你一直操持此事,当然是你负责了。
赵欣欣淡淡地看着她,半天之后才发话,丁经主,我是化主院的弟子。
丁青瑶顿时被噎了一个半死,她有心发火吧,有点忌惮栗化主,撇开赵欣欣是栗化主的得意弟子不提,五主之间,也是平等关系,她不能在别人的地盘上指手画脚。
而赵欣欣手下的李永生,也是很令她感觉棘手的——就不说此人的各种诡异本事,只说此人能提供给她万载幽水,她就不好太过开罪。
而且她争这个地方,不是为了她本人,是为了整个玄女宫,一旦逼迫得对方急了,直接请出栗化主来,这一份功劳,也就轮不到她领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是不可能坐视毁灭道意被削减的——于公于私都不可能,我可以跟栗化主说,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你必须停止削减毁灭道意。
不可能,赵欣欣摇摇头,断然拒绝,停止削减的话,这五万黎庶,何去何从?谁会在乎那些黎庶?丁青瑶眉头一皱,当然,她不能那么说,黎庶自有安排。
赵欣欣见她有点不讲理的趋势,少不得提示一句,丁经主,这雷谷已经被我买下了,是我私人的土地……这是宫中弟子的产业。
玄女宫有明文规定——宫中弟子的产业,不得强取豪夺!而且以赵欣欣的身份,惹急了她,卖给皇族也无所谓,那样的话,玄女宫更没有理由介入了——啥叫不得介入红尘事务?这就是了。
丁青瑶终于清醒过来了,自己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她很无奈地一摊手,你没必要误会我,我是为了玄女宫着想……真的,见到这难得的毁灭道意,我觉得不该埋没了。
丁经主您想多了,赵欣欣的眉头一皱,雷谷是我用来安置流民的,事情过去之后,我把雷谷送给玄女宫也无妨……您不会觉得,我差这点钱吧?丁青瑶听到这个答案,真的是彻底无语了,你牛,你太牛了,带有毁灭道意的地盘,说送人就送人了,真的不愧是姓赵啊。
调整一下心情,她才发话,那这毁灭道意一直削减,总不是好事吧?其实只是压制了,赵欣欣非常确定这一点,不过很明显,她不能这么说——能压制道意的阵法,在中土国真的太少太少了。
她想一想,终于决定,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反正有老公,怕啥呢?这些我就不懂了,要不您跟李掌柜去商量?丁青瑶琢磨一下,觉得这事儿有点勉强,她也就懒得继续计较了,你俩商量一下,再跟我说好了。
你们要商量什么?不远处一个声音响起,却是公孙未明走了过来。
他今天眼见丁经主来来去去,心里就觉得有点不舒坦——不会出什么事儿吧?他也想窃听,这俩在说什么,但是很显然,丁经主在说话的时候,不会忘记了遮蔽。
只是在最后的时候,丁经主情绪有点激动,他才听到了两句。
丁青瑶白他一眼,在说毁灭道意,你公孙家不要掺乎。
她非常确定,公孙家已经知道了毁灭道意的存在。
凭啥不能掺乎呢?公孙未明可是个惫懒的主儿,而且他和三长老合作,差点将大名鼎鼎的慕容神起打爆,堂堂的真君根本不敢计较,只能亡命逃奔。
所以他此刻的自信心,也是有点爆棚,哪怕是面对玄女宫的经主,这地方我公孙家打算买了,建个子孙庙,然后我就是第一任主持,哈哈,丁经主……以后你要叫我公孙庙祝了。
丁青瑶本来已经打算退缩了,听到这话,实在是不能忍,你公孙家买了?还得看我玄女宫答应不答应……辽西公孙南下,考虑过后果吗?她可是深深地记得,李永生点评过,丁家为什么不该来朱雀城。
也正是因为那个点评,她才将丁家排除出了朱雀城,这不是意气用事,而是衡量了得失之后,做出的必然选择。
我公孙家不能搞子孙庙吗?公孙未明才不会在意她的反应,他得意洋洋地发话,我们南下,跟玄女宫无关,就是奔着这毁灭道意来的……反正这是红尘俗事,你管得了?丁青瑶刷地一侧头,看向赵欣欣,你真打算卖雷谷了?九公主实在有点无奈了,丁经主,现在谈此事,是不是早了点?丁经主眉头一皱,转头去找李永生去了。
李永生对此事也不是很上心,可是有些话还没办法说透,最后只能表示,你们若是真有心,那就修建个雷池好了,我用阵法把雷引过去,不说感受道意,也能淬体。
丁经主觉得,这也是个法子,淬体雷池修建起来,是很麻烦的,需要大量的材料和阵法,工程也不小,只有四大宫出面组织,才会方便一点。
不过,雷谷是赵欣欣四人的产业,雷池修建起来,算怎么回事?再搞一个十方丛林?这里的条件一般,建十方丛林也不能是大庙,而是小庙,主要就是倚仗那雷池了,这跟李永生在巴蜀郡搞的冰洞的十方丛林,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是如此一来,谷中修建的数千栋房屋,就完全没了意义,小十方丛林,根本用不到。
李永生也不知道永馨的意思,所以他很干脆地拒绝了,这事儿得跟九公主商量,未必一定要十方丛林,玄女宫可以将雷池划为自家的禁地,谁建设谁受益,我觉得这是应该的。
于是丁经主又召来了赵欣欣,最后敲定,先把雷池建起来再说。
赵欣欣也无所谓这小小的雷谷,不过她表示:我希望这雷池,能归化主院管理。
归谁管理,这就涉及到一个受益的问题,丁经主很明确地表示,这事儿我会跟栗化主商量的,不用你操心了。
可是公孙未明听说此事之后,是真的不答应了,他也没找赵欣欣,直接去找李永生:永生,咱们交情一向不错吧?战马我们也是说送就送,从不含糊,这雷池淬体,我家也想要啊。
李永生只能无奈地表示:九公主是我老板,她决定的事情,我也不能干涉啊。
公孙未明实在不理解,那九公主怎么就能吃得住李永生,在他看来,自己若是有李永生的相貌和本事,九公主?嘿嘿……我起码要泡九个公主!然后他就又想到了神鹿山上的聚灵阵,那是西疆四个家族合力管理的,于是他就建议,不行咱们这个雷池也搞入筹?雷池的淬体效果,真的很不错,只不过雷电密集的地方太难找了,而且修建的费用也高,多方合力搞这么一个雷池,共同使用,应该可以令大家都满意。
李永生对此不表态:你去跟赵欣欣商量吧,我是无所谓的。
公孙未明琢磨一下:算了,我直接联系北极宫好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山雨欲来雷池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表,当进入二月份,春暖花开的时候,进入雷谷的流民逐渐多了起来。
这一波进来的人,也有很大的特点,那就是……来自农村的零散流民基本没有,除了那些家族子弟,也有不少来自城市的流民。
中土国虽然是温饱型社会,但城市里的人不算少,其中大多是不以种田为生。
此时正值春耕季节,农村的人要种地的,世道再乱,总不能不吃饭不是?来自城市的流民增加,却是因为荆王的人马开始调动了,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征召,甚至已经对郎中等职业,下了禁足令,并且通过征收执业押金来管理。
禁足令就是不许郎中出城,你若是敢悄悄出城,一旦被发现,你的押金就不要想要。
而且押金收得极高,没钱交押金也无所谓,可以拿药材抵押,药材不够的话,还可以拿房契之类的做抵押。
这显然是担心郎中离开城市,做了流民。
而郎中是做什么的?是救死扶伤的,一旦发生战事,就需要大量的郎中。
事实上,不止是郎中,不少粮店也接到了通知——近期不得将粮食大量出售。
一切的迹象都表明,荆王发动在即了,一股浓浓的战争气息,笼罩在了三湘郡上空。
城市里的居民们也待不下去了,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人知道,荆王放弃对忠义县的围堵了,于是携家带口地赶了过来。
甄美女直接找上了李永生,你要小心了,荆王对雷谷的怨气,可是很大的。
李永生有点哭笑不得,你可真的想错了,荆王绝对不敢开辟第二条战线。
甄美女挑唆失败,只能幽幽地叹口气,你还真相信他的承诺啊。
李永生摇摇头,你完全搞反了这件事的因果,不是我相信承诺,而是他利用承诺,捆住了我们的手脚。
甄美女不但长得漂亮,智商也绝对够用,闻言她就是一怔,你的意思是说,跟玄女宫和解了,所以他没有后顾之忧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李永生点点头,若不是因为如此,也不能解释,为什么荆王府对山口附近的治安那么上心。
对荆王来说,玄女宫虽然不干涉红尘事务,但是他要起事,三湘境内的玄女宫,却是他无法忽视的庞大势力,这个影响因素,必须要考虑进去。
所以雷谷的事情,就是个很好的契机,荆王府服软了,但是同时,他们也保留了自家遇袭之后,追究雷谷责任的权力。
换句话说就是,这一次服软,换取了玄女宫的不出手,是彻底地解决了自家的后顾之忧。
甄美女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还可以这样?那玄女宫这一次,岂不是助纣为虐?你这话说得奇怪,李永生身后传来一声冷哼,赵欣欣现身了,她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豫,我玄女宫起码安置流民了,莫非像我那天家哥哥一样,不闻不问就好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甄美女忙不迭地摇头,我是说,荆王府这一次,明显是算计了玄女宫,你们……忍得下去?李永生和赵欣欣嘿然不语。
良久,九公主才轻哼一声,玄女宫原本就不该介入的,我那王叔……不过是小聪明。
她这话说得也没错,但是不管怎么说,被设计了,这种感觉实在不能让人愉快。
甄美女见他俩虽然情绪低落,但没有被自己的言辞所打动,于是退而求其次,那你们能否将雷谷,经营成一个大号的我们酒家?赵欣欣闻言,眉头又是一皱,什么大号的我们酒家?李永生却是猜到了对方的思路,淡淡地发话,她是求庇护。
没错,我是求庇护,甄美女很干脆地点点头,我的同仁,做的都是九死一生的工作,我希望他们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还能找到一处避难所。
赵欣欣淡淡地摇摇头,甄美女的心,顿时就是一沉。
哪曾想,九公主说的是,你这个比喻,非常不恰当,我们酒家是赚钱的,而雷谷是赈济的场所,你的同仁可以来,但是,他们是流民,不是主顾!甄美女哪里会计较这点小事?闻言她眼睛一亮,九公主您是说,保证他们的安全?这个承诺,对朝安局的中下层人员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很多时候,在大部分官员……包括不少普通黎庶眼中,朝安局就是一帮手段狠辣的恶棍,哪怕赵欣欣的我们酒家,当初也被他们找过麻烦。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情治工作,做得还是相当不错的。
善良人也做不了这种活儿。
尤其在眼下这样的非常时刻,端了公家的饭碗,朝安局的人也不能因为危险,就放弃他们的工作,事实上,越是这种危险的场合,才越需要大量的情报。
对情治人员来说,最可怕的事情,并不是危险,而是孤立无援,一旦遇到麻烦,连一条后路都没有。
这就跟战场上的固守待援一样,知道有援兵来,打得再苦也能坚持,若是知道援兵肯定来不了,没了希望,对士气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
所以朝安局的人,也渴望在三湘能有个安全的避难所——最好能像我们酒家一样,哪怕自家的身份暴露了,踏入我们酒家之后,就安全了。
当然,我们酒家还是太小了一点,有些可以直接从外面发起攻击的大杀器,能直接将我们酒家摧毁——江湖中人可以来这里避难,若是涉及战争,这里有点不够看。
雷谷就足够了,毕竟有荆王府对玄女宫的承诺,朝安局的人就算身份暴露了,跑进雷谷来做流民,荆王府也绝对不敢在雷谷里造次。
赵欣欣傲然地点点头,雷谷的流民,都在我的庇护之下,在玄女宫的庇护之下。
甄美女深深地看她一眼,那我就代我的同仁们,谢谢九公主了。
等她离开之后,赵欣欣叹一口气,也没有多开心,而是幽幽地发话,我真的是被王叔算计了吗?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你要是不安置流民的话,肯定不会被算计……你觉得被算计好,还是不被算计好?不管怎么说,你是安置了流民啊。
赵欣欣的心情顿时大好,笑眯眯地看他一眼,你这家伙,就会哄人开心。
嗯嗯,李永生心神不定地点点头,然后一拍大腿,不行,我得往博灵走一趟,通知一下王志云……小心戒备。
赵欣欣奇怪地看他一眼,找人捎句话不就行了?实在不行,找秦天祝的家人带话呗。
李永生摇摇头,我还想把姓花的那家伙的事情,顺便办了……这种事,我还是出个面的好。
赵欣欣想一想,微微颔首,那我跟你一起走吧,一个人在这里,也怪没意思的。
别逗了,李永生无奈地看她一眼,这儿要是没你镇着,非乱套不可。
赵欣欣也是嘴上说一说,见他果然是这个态度,少不得一嘟嘴,悻悻地发话,有玄女宫镇着,能乱到哪里去?李永生原本只想带着花司修离开,不成想又被公孙未明听到了消息,表示说要跟他一起走。
秦天祝听说之后,表示希望把朵儿姑娘带回去——甚至他自己都想回博本院一趟。
毕竟他还是研修生,出来之前虽然跟博本院打过招呼,但是这么出来久,也该回去了。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雷谷离不了人,尤其是他身处这个位置,绝对不能跟李永生同时离开。
所以他只能托李永生,替自己去博本院办一下手续。
朵儿姑娘也不是一个人离开的,她还带走了李家和秦家的十名修者——这些修者来雷谷,是打工性质的,眼下都要爆发战争了,肯定有人不愿意继续留下来了。
连秦天祝本族的修者,都离开了两个,没办法,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事实上,秦家和李家想离开的修者,都不止十个,不过这一次,只能先离开十个,等李家回去再找到修者,就可以来替换他们。
一行十余人,两辆马车七八匹马,大张旗鼓地离开了雷谷。
之所以这么大摇大摆,还是要看一看荆王府对雷谷,有什么别的想法没有。
此刻的三湘郡,已经是相当混乱了,强行征召的现象比比皆是,偶尔还能看到一群一群彪悍的修者,用不善的眼神,打量着李永生一行人。
不过他们一行虽然人不多,却齐整得很,司修也多,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掂量了一下,估计是觉得强吃这一队人马,会有点得不偿失,所以也没谁上来找碴。
但就算这样,也有几波人,尾随了他们一阵。
除了这些,也有三三两两的修者,谨慎地上前打听,他们的目的地是何处。
李永生他们肯定不会实话实说,就直接说我们往北走,结果就有人想搭伴同行。
公孙家的司修明确地拒绝了这些请求,因为他不能保证,对方一定是善良之辈。
第六百二十八章 雷谷威名对隐世家族的子弟来说,为了一点点同情心,而让自己陷入可能的大麻烦中,这是极其幼稚和可笑的行为。
不过好笑的是,因为他们的拒绝,反倒是让那些修者生出了信任的感觉——事实上,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怕麻烦的人,才不会有故意害人的念头。
所以他们也远远地吊着这一队人马,到得后来,尾随他们的人,竟然有五六十人之多。
公孙家的司修不得不停下来,回头一次又一次地警告对方,你们必须远离我们一里地!这警告有人听,有人就不当回事:大路朝天,你管我怎么走?这路又不是你家的。
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于是李永生他们继续赶路,后面就有几拨人缀得比较近。
这种情况维持到下午申时,李永生决定,大家停下歇息一阵。
他们一停,尾随的人也停了,那些跟得远的人也就算了,跟得近的几拨人,有两拨大喇喇地停了下来,还有两拨觉得这么停下来,感觉有点不好,毕竟才是申正时分。
这个时间,相当于下午四点,停下来歇息,时间不对。
所以这两拨越过了李永生,一拨人前行了半里多地,停下来歇息,另一拨人感觉比较敏锐,情知可能要出点什么事了,于是前行了两里,才停了下来,然后不住地回头张望。
公孙家的三名司修黑着脸,直接回头找上了缀得最近的一拨人。
这拨人有十二三人,其中有两名司修,七八名制修,还有两名老人和一名小孩。
公孙家的子弟径直发问,为什么我们停,你们也停?我们愿意停,一名高阶司修冷冷地回答,关你们屁事!这样的回答,公孙家完全不能忍受,一名司修黑着脸发话,给你们十息时间,马上滚出一里之外,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不客气又怎么样?高阶司修蹭地站了起来,我们还真就不走!想打架吗?公孙家子弟哪里会跟他打架?沉默半天之后,那名司修直接发话,十息到……杀!根本没有数那十息,三名司修齐齐出手,出手就是杀招,尤其这三人之间,还有配合。
这拨人顿时中招,虽然他们也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但是真没想到,对方下手如此之狠,转眼间己方就一死三伤了。
高阶司修见状,真是睚眦欲裂,他忙不迭高声大喊,住手!我们退就是了!晚了!公孙家子弟冷笑一声,根本不带停的,给过你们机会了,是你不知道珍惜!这一拨人,眨眼间被杀得干干净净,连老人和孩子都没被放过。
不过,那十一二岁的孩子手里,可是还攥着暗器!另一拨尾随的人见状,早就吓得退出两里地了。
公孙家的三名司修,有一人受了轻伤,不过他们还是冲着对方走了过去。
那一拨人一见这架势,吓得魂飞魄散,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得不见了。
公孙家的子弟一转身,又向前方走去,那一拨前出半里地的人,也主动挪到了一里地之外。
但是……公孙家的威严,又哪里是那么好挑衅的?越过自家人之后,他们继续向前走,杀气腾腾。
得,这拨人也吓得起身就跑。
其实,这不能怪公孙家强势,不相识的人,在野外相遇,彼此最好距离得远一点,以免生出误会。
一里地的要求,真不算远,司修全力出手偷袭的话,就是三息的反应时间——遇到李永生这种变态的话,也就两息。
若是化修真人,别说一里地,三四里地都不是安全范围。
敢无视这个距离要求的,起码是有相当恶意的——被杀的这一拨人,虽然有老有小,但是事实上,他们很可能是哪个盗匪团的探子。
这种情况下,对别人的容忍,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至于说杀人的后果?公孙家不会考虑这些,隐世家族原本就心狠手辣,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更别说三湘这里,已经乱得一塌糊涂了。
乱世人命不如狗——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尸体也不是三五具了。
有了这一次出手,终于没人敢再挑衅李永生他们一群人了,不过他们身后跟着的人,却是越发地多了。
也有后来的家伙,尝试跟得近一点,但是总有人提醒他们,最好距离对方远一点——大家都是想往北逃难的,能提醒还是提醒一下的好。
第二天,李永生他们终于遇到了小麻烦,在一个关卡处,他们交了钱之后,对方不让走,很直接地表示,马留下,我们征用了。
他们这一次出行,除了两辆马车,还有七八匹马,有一半能达到战马的标准。
可惜的是,这个关卡虽然是正式的,但是根本不检查路引,只负责收钱,他们不知道自己在跟什么样的人说话。
反正荆王起兵在即,什么都是多多益善,钱要收,见到好马也要留下。
打头的公孙家司修,一鞭子就抽到了对方脸上,什么东西,凭你也敢征用雷谷的马?一鞭子抽下去,对方刷地冒出七八个人来,就要动手了。
不过,终究是有人耳朵比较尖,慢着,不要动手!然后,一个中阶司修走上前,轻声发问,忠义县雷谷的人?公孙家的司修傲然点头,连话都懒得回,但是手中已经暗暗地捏上了防御符。
问话的这位嘴角抽动一下,再次轻声发问,有何凭证?公孙家的司修斜睥他一眼,大声发话,劳资的话就是凭证,来……你再征用我的马试一试?辽西公孙本来就狂妄,这次又是接了李永生的任务,要试探对方的底线,那张狂的劲儿,根本就不用装,纯粹是本色演出。
这位怔了一怔,眼珠转一转,强行压下心里的怒火,那你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动手?他心里是非常不甘心的,但是荆王府有令,绝对不能招惹雷谷的人,所以他只能婉转地抗议一下。
你都要征用我的马了,还嫌我动手?公孙家的司修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发话,你小子是不是也欠揍?这位有点受不了,那你为何不提前表明一下身份?公孙家的司修冷笑一声,那你为何不提前问一下我的身份?自己眼瘸……还有理了?我就问你,让不让路?这位闭上了嘴,最后还是默默地后退了几步。
李永生的车队过去了,后面跟着的人来到了关卡,有一匹大马被征用走了——是真正的大马,达到了战马的标准,不是公孙未明在博灵郡骑的那种。
还有一匹马,小了一点,但只是年幼,关卡上的人想一下,这匹,也征用了。
哪想旁边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出声了,雷谷的马,你也敢征用?她的母亲吓得在旁边直抖……孩子,你别胡说八道啊。
雷谷的马?征用的这位气得笑了,你是雷谷的?为啥不跟前面的一起走,小丫头片子,你这么胡说八道,是想找死吗?小丫头还真不含糊,那你动一动我试试?这位还真不敢动她,只能放她离开,连马也不敢征用。
走出好远之后,当妈的才呵斥她,你不想要命了,敢这么乱说话?行了,当爹的出声了,小丫眼睛好,能读唇,咱家的马保住了……你还骂她干啥?当妈的嘴唇抖动半天,才哼一声,我是怕她胡说惹来麻烦,你不知道……刚才我腿都吓软了。
不管怎么说,报出雷谷的名头,在三湘基本就很少人招惹,这消息原本一开始无人知道,但是此后,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三湘大地。
守关卡的人却是郁闷了,看着这一家三口离开,有人冷哼一声,雷谷?呵呵,真狂妄啊,王爷这么忍让,很寒弟兄们的心啊。
就是,又有人出声附和,咱距离雷谷都七百里了,还怕它做什么?七百里,真的不算是雷谷受保护的范围了。
好了,稍安勿躁,一名高阶司修走了过来,阴森森地发话,王爷马上有大事要办,一些跳梁小丑,且先由他们猖狂。
一边说,他一边看向李永生一行人消失的方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雷谷?跟王爷的大业相比,算得了什么?但是,总不能让他们成为大业的阻碍,还是有人不太服气。
呵呵,高阶司修笑一笑,眼中满是玩味……当天晚上,李永生一行人就赶到了三湘的边境,再有不到百里,就进入博灵郡的地界了。
大家忙着赶路,也没有住在客栈内,而是在一处山脚下扎营。
公孙未明一直隐身护卫着,并不现身,直到这个时候,才显出身形来,明天就能进入博灵了,嗯,总算可以痛快地玩一玩了……防御阵设好了吧?嘘……噤声,李永生竖起一个手指,闭上了眼睛,半天之后,才睁开眼睛,盯向一处虚空,我出去一趟,你看好营地。
为什么不是我出去呢?公孙未明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悻悻地嘀咕一句。
你搞不定这场面,李永生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第六百二十九章 朱雀示警李永生蹿出去五里地,丢出一个阵盘来,眨眼间,氤氲的白雾升起。
出来吧,他轻哼一声,没人看得到你。
白雾之中,显出一个硕大的鸟头,它嘎嘎一笑,见过观风使。
好了,不要跟我讲虚礼,李永生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你主动联系我,肯定是有事,咱们先谈正事。
正事就是……有人想偷袭你,鸟头笑着发话,还是死士,我得了消息,特来通知你。
李永生看着它,诧异地发话,你会这么好心?那当然,必须的嘛,朱雀笑眯眯地回答,能跟仙君结个善缘,我求之不得。
少扯吧你,李永生不以为意地一摆手,说实话,是不是你的仇家?他才不相信,朱雀会有那么好的心眼,正经是自己遭了算计,在陨落之后,这厮可能去捡拾自己的储物袋。
仙使果然料事如神,鸟头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严格说,是咱俩的仇敌……是真神教的人,我觉得咱俩可以合作一下。
真神教的人,来了三湘?李永生的眉头一皱——这里可不是西北,真神教能藏头藏脑地赶来,还真是不容易。
不过再想一想,在幽州郡的英王府,都能被真神教渗透,下了厌胜之术,他们能赶到南方,似乎也不是多么难的事。
尤其是西疆很多国人,长得跟新月国的人有些相像,他们混入中土腹地,就要更容易一些。
正经是中土的国族修者想混进新月国腹地,是非常难的,一看相貌就知晓。
想到荆王府曾经试图捉走胡畏族的依莲娜,李永生就更明白了:有些人为了登上那个位子,真的是不择手段,国仇家恨都可以抛在一边。
当然,他也不能确定,肯定是荆王府勾结了真神教,毕竟其他人也有出手的可能。
总之,涉及到大宝之争,出现什么幺蛾子都是正常的——虽然赵家人里,有不少其蠢如猪的,但是他们身边绝对不会缺乏谋士。
没错,朱雀很干脆地点一点鸟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仇恨,还杀了我几名信众,我堂堂朱雀,不能庇护信徒,这让我情何以堪?嗯,李永生点点头,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一句,主要是还抢了你的香火,是吧?真神教可也是香火成神道,朱雀应该不至于太反感,但是相互之间抢香火,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大敌了。
朱雀被说准了心思,难得地脸红一下,然后就淡定地表示,是抢了我一点香火,但关键是我朱雀的面子被扫了,什么狗屁毛神,都敢跟我人五人六了?严格来说,朱雀的本尊,还真未必斗得过真神教的邪神本尊,但它是道宫阵营的,是有组织的,说话当然也就有底气。
此前它并不知道,有真神教的人马南下了,但是它的信徒一被屠戮,它就感受到了。
最坑的是,对方知道它是道宫眼中的野祀,不敢公然出来,所以毫无顾忌地抢夺它的香火,一点都不怕暴露。
搁在往日,朱雀想要报复,得通过一些隐秘的途径,拐弯抹角地通知道宫,让道宫出手来对付这些混蛋——这需要一段时间。
但是更多的时候,它不会选择报复,只能忍气吞声地咽下这口气。
为什么?因为划不来,它通知道宫,会因此暴露一些信徒,而且传出去,对它的形象也伤害极大——玄女道被真神教欺负了,还得请玄女宫出面来帮忙。
玩香火成神的,最在意的就是信众的崇拜,连崇拜都没有了,那就太失败了。
真神教徒也是算准了这一点,你不可能报复,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要脸皮想报复,那也需要一段时间。
朱雀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一点:你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不过还好,它还有其他的选择,尤其在它知道,真神教想算计的,竟然是李永生的时候!朱雀信徒的香火被抢夺了,但是里面毕竟有它的念头,一时半会儿是炼化不掉的,所以它很轻松地知道了对方的打算。
这尼玛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李永生猜朱雀的心态,猜得很准,但他还是有点搞不懂,没搞错吧,真神教觉得……我跟他们有那么大的仇?肯定仇大了嘛,朱雀理所应当地回答,仙君你……你老人家是观风使啊,就算干掉道宫的真君,也没有干掉仙界观风使来得招摇。
这鸟头的脑容量,确实太小了,智商真的需要扩容。
李永生也懒得跟它一般计较,真神教伏击的力量……很强大吗?三个高阶化修,六个中阶,朱雀将情况探查得很详细,还有十八个高阶司修,全是打算殉身的……组成了三个灭杀阵。
我消灭它们的话,不现出分身,信众损失太大……时间也有点来不及。
朱雀的信众里,还是有些高端修者的,上一次它埋伏李永生,就有两个女修,施展了降神术之后,直接将自身的修为,从中阶真人提升到了高阶。
然而,就算香火成神道能快速提高信众的修为,这样的高阶修者也不是说有就有的,朱雀得从其他地方调拨,不但需要时日,也容易暴露。
更重要的是……一旦发生火并,会极大地损失它的实力!除非它显出分身,自家直接动手。
但是那样的话,真君出手,尤其是野祀真君出手,道宫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它有这么多的顾忌,但是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它,主要是怕损失香火愿力吧?永生仙君啥都好,就是活得太聪明了,朱雀觉得,这个……不太好。
不过它也没介意他的话,搁在仙界,仙君连跟它说这话的兴趣都没有,它的鸟脸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香火愿力事小,主要是咱们的地盘,容不得异族撒野!李永生满意地点点头,算你立场分明,灭杀了他们,能夺到多少香火,看你的本事了……他们的埋伏,是在三湘边界吧?是在三湘边界,朱雀点点头,它并不奇怪,观风使为何猜到了这一点,三湘目前气运混乱,一旦过了郡界,博灵那边气运比较齐整,他们的请神术会大打折扣。
请神术……李永生沉吟一下发话,他们的请神术附身,能达到准真君的级别吗?他虽然在仙界的修为高,见识也广,但是论起对玄青位面的了解,他还真不如朱雀——这厮的化身在这里,怎么也待了几百年了吧?应该是可以达到,毕竟三湘乱了,朱雀沉吟一下回答,不过我估计他们不敢提升得太多,香火成神道出手,他们也得顾忌道宫的反应。
三名准真君……李永生沉吟了起来,这还真是一股令他头疼的力量。
若不是有朱雀的提醒,他被暴起偷袭的话,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尤其是这二十七人,都是死士——是可以放弃一切、不惜殉身的死士。
李永生相信,自己是可以逃脱的,但是十有八九会带伤。
这已经就是非常打脸的事情了,堂堂的仙界观风使,竟然被敌对势力打伤了,回到仙界之后,永生仙君起码得销声匿迹个几百年,省得被别人当面频频嘲笑。
其次就是,跟他相随的人,估计没有一个活得了——公孙未明能幸免的可能,不超过半成。
这一股力量,真的不可小看。
所幸的是,他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有时间去准备。
他有点庆幸,自己对朱雀没什么歧视——所谓野祀什么的,争夺的不过是资源分配,观风使不需要在意这些,所以在规矩许可的范围内,他无视了这种纷争。
不过,就算是这样,怎么把这些邪教的教徒消灭,依旧是一件头疼的事。
沉吟一阵之后,他出声发话,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朱雀很干脆地回答,我觉得,布下一个九九归一挪移阵,比较合适……就像仙君对付渚阳山那样。
这厮在百粤和三湘几郡的潜势力,还真不是白给的,因为信众众多,它随便选个人,降下一个念头,就知道哪里发生了什么。
怪不得玄女宫恨它入骨。
九九归一挪移阵,它是不会搭建的,但是毫无疑问,它的眼光比玄女宫的人强多了,这种阵法的使用效果,它一清二楚。
但是李永生可不会盲目自信,你知道他们埋伏的地点吗?朱雀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大致能确定。
大致能确定,这就问题不小!李永生皱一皱眉头,想一想又发问,那他们打算搞的三个灭杀阵,埋伏的范围有多大?朱雀犹豫一下,老实地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想必不会太大。
李永生再次无语,顿了一顿之后又问,那你是否知道,他们是打算灭杀我一个人,还是把同行的人也灭杀掉?朱雀再次犹豫一下,迟疑地发话,应该是想灭杀掉……全部的人吧。
李永生的眉头再次一皱,应该?第六百三十章 备战李永生提这么多问题,就是在考虑能不能布设九九归一挪移阵。
这阵法的威力很大,但是驱动起来太费劲,所以笼罩范围不可能太大——越大的阵法,驱动起来的成本就越高。
上一次埋伏渚阳山的援军,虽然陷了几百人进去,但那是在公路上布阵,而且还有禁空阵法的引导,所以布置了一里地方圆。
就算那么大的阵法,都是他和赵欣欣合力出手,才驱动起来的。
尤其是赵欣欣还显出了本尊的念头,利用了仙使令牌的位面驱逐之力。
可是朱雀化身的话……想必它不会答应这么玩。
诚然,上一次的挪移阵,他和赵欣欣是着急出手,生恐后面的援军赶到,有时间限制,不得不在尽短的时间里,大力输出。
但是这一次,也有时间限制,甚至更严格——这二十七个人,可能瞬间自爆的。
驱使阵法就很难了,布阵其实也很难,想在真神教二十七个高阶修者周边布阵,距离要近,还要不被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用屁股想也能知道,这些深入中土国腹地、打算殉身的真神教狂信徒,警惕性会低吗?朱雀不太清楚这些情况,但是它猜得到李永生为什么这么问,于是它就解释一下,自己所说的应该二字,是因为这些真神教徒,原本不是冲着李永生来的,他们是冲着雷谷去的。
这些人是打算将雷谷毁灭的,至于说为什么,朱雀也不清楚。
李永生却是猜到了,估计是有人泄露了,李某人是鼓动中土修者去新月国抢劫的元凶。
这消息被传出去,他还真的不奇怪。
西疆那一块的情况就是这样,各种势力混杂,以云家为例,应该算是铁了心跟中土走的,但是算计了公孙不器证真、后来被平灭的库西部落,以前也是云家的下属部落。
甚至李永生觉得,就算云家的姻亲里,也少不了真神教的同情者。
不过这帮狂信徒还真狠,敢跑来直接对雷谷下手,想必就没想着活着回去。
李永生总算明白朱雀说的应该,是什么意思了。
这些家伙想要毁灭雷谷,那就是不把雷谷里五六万人的性命放在眼里,那么,指望他们只对李永生动手,而放过同行者,那是不可能的。
李永生沉吟片刻,再次发问,最短时间里,你能召集来多少高阶修者?真人以上的。
朱雀沉默半天才回答,两个初阶,两个中阶……不施展降神术的情况下。
李永生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发话,雷谷里,有上古雷修残留的毁灭道意。
上古雷修的……毁灭道意?朱雀呆了一呆,然后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两只鸟眼瞪得溜圆,我去,那帮孙子不是冲着那个去的吧?李永生讶异地看它一眼,这东西对真神教很有用?朱雀歪着鸟头想了想,方始回答,大概就是……灵修看到灵石的感觉吧。
李永生无奈地扯动一下嘴巴,这因果报应来得还真快,自己刚撺掇人去新月国做了一票,抢了些灵石,结果真神教转头就来对付雷谷。
不过他并不相信,那些邪教徒能知道,雷谷藏有毁灭道意,现在知道此事的,除了朱雀这家伙,总共才四个人。
自己和永馨是不会传出去的,丁经主和未明准证也没有传出去的道理。
事实上,就算传出去都无所谓,毁灭道意是在雷谷,是中土的地盘,真神教不可能占了去,就像中土修者去新月国抢灵石,也只能抢一票就走,无法在那里停留太久。
当然,如果能不让对方知道,还是不让他们知道的好。
想到这里,他看一眼巨大的鸟头,我希望这个消息不会传出去。
他不需要说太多,因为观风使的差事,早晚要交卸的,这厮敢不听话的话,他会直接在仙界找上门的——找这厮的本尊。
朱雀很干脆地点点头,当然。
别说是仙君了,就连它自己,也看不上那点点毁灭道意——至于说它为什么知道那里只有一点点,这还用问吗?要是道意极为强烈的话,早就被人发现了。
只是这贫瘠的下界,把这点玩意儿当作好东西就是了。
李永生又想了一阵,对于怎么跟这一拨真神教的死士作战,还是有点头疼。
当然,他可以向玄女宫求助,或者把永馨请来,也是个不错的法子,但是他不想让她冒这个险——要知道,这帮死士的实力,足以毁灭整个雷谷。
我需要回去,跟公孙未明商量一下,他终于拿定了主意,给你一个传音海螺……我走了。
他离开了,鸟头看着虚悬在前方的传音海螺,呆了一呆,才低声嘀咕一句,那个小小的……高阶真人吗?李永生之所以找公孙未明,是他想起来,这家伙手上,似乎有一件威力不算小的道器,能暂时性地定住真君——或者这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公孙未明对于李永生的问题,有些奇怪,定靖拂尘啊,我身上带着呢,但是……你出去一趟,回来就问我这事儿,是为了什么呢?李永生点点头,可能要用到你这个宝物了,所以来跟你商量一下……于是他将因果说了一遍,前方有真神教徒的埋伏——非常令人棘手的埋伏。
然而,公孙未明也有点为难,打真神教,我公孙家义无反顾,不过,不一定非要用定靖拂尘吧?这玩意儿只能用三次,而且已经用过一次了。
李永生理解他的想法,真的能理解——玄青位面终究是下界,弄点好一点的东西,实在太难了,隐世家族里,也没有余粮啊。
想一想之后,他表示,你用一次定靖拂尘……或者两次,我还你公孙家一个真君。
你这话啥意思,瞧不起我?公孙未明有点不高兴,我是告诉你我为难,没有跟你提条件的意思!那我也总不能让你白忙,李永生笑了起来,公孙未明这厮有不少毛病,但是在大事上,主意拿得很准,他也很开心,公孙家不是有些日子没真君了吗?三长老说了,十年之内肯定证真,我证真的话,也未必需要你帮忙,未明准证还真有点傲气,表示自己不稀罕。
不过下一刻,他眼珠一转,你要真想帮忙,给我公孙家搞一个神鹿山那样的聚灵阵吧。
他看得很清楚,有那样的聚灵阵,家族的实力绝对会再上一个台阶,那东西不但疗伤有用,还能帮人感受悟真,好处实在太多了。
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有这么一个聚灵阵,比家族里多个真君,更有利于家族的延续和发展。
然而,李永生摇摇头,断然拒绝了,那个东西有难度。
公孙未明能看清楚那个聚灵阵的效用,他更看得清楚,这种东西,可是能改变中土势力格局的大杀器。
聚灵阵放在神鹿山,正经无所谓,那里是抵御真神教的前沿阵地,需要大量的高阶修者,而且有了这个东西,能增强当地人对灵修的兴趣,不是去信什么狗屁的邪教。
只凭这两点,那里搞一个聚灵阵,就是有必要的,更别说那是四家共用,能齐心抵御外界的压力,也能相互监督。
若是给公孙家搞这么一个阵法,直接建在秘境里,随着化修比例的提高,三五百年之后,公孙家没准能冒出十来八个真君,而且以后会越来越多。
这是一种可能打破势力平衡的东西,他身为观风使,这么搞是违反规则的,就算真的再建一个聚灵阵,也不能由公孙家独占。
打破平衡,就意味着会出现利益再分配,就意味着冲突和流血。
然而他的回答,却是令公孙未明不满意了,有什么难度?你说,我去处理。
他还真是眼红这东西了。
李永生却是不能跟他细说,说不行就不行,跟气运有关……给你家承诺个真君,要不要?公孙未明意兴索然地一摆手,给我家一个真君?等你成了真君再说吧,我也不知道你怎么那么有信心……你打算让我怎么使用定靖拂尘?李永生想了一想,最终叹口气,算了,我还是先去观察一下对方的情况吧。
对啊,这才是你该做的,公孙未明在这一点上,是相当佩服李永生的,搞什么计划,都要了解清楚了才着手制定,相较而言,他自己做事就率性了很多。
可这也没办法,性格注定了,也习惯了,改不过来的,所以他也只有羡慕对方的份儿。
事实上,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到了另一个关键问题,真神教的死士大批前来……你怎么知道这消息的?这可就是秘密了,李永生笑一笑,真不合适跟你说,不过我可以保证,消息真实可靠。
你小子就故弄玄虚吧,公孙未明哼一声,反正随便你了,我配合就是了。
大不了就是使用一次定靖拂尘,有啥呢?实在不行,就跟这小子要真君的名额,哪怕实现不了,这小子浑身是宝,随便弄到点什么,对家族也能有交待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无耻中阶化修穆迪正埋伏在路边的草丛里。
他是西瓦族人,是新月国的三大族之一,而他来到中土国,已经有十五个年头。
西瓦族人的相貌,迥异于中土族,所以他只能把自己打扮成胡畏族——这种低劣的种族,他心里真的是看不上的,在新月国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真的,胡畏族在新月国的地位很低,在大家的印象里,还要低于中土族。
不过,都是真神的子民,为了真神的事业,他就忍了,乔装改扮这么久,他在中土国的马盟,也混了一个执事。
不过前些日子,那一场针对马盟的民间骚乱,让他不得不远走暂避风头,他甚至有点埋怨中土的官府体系——控制不住治下的黎庶,不能维护秩序,这怎么能服众?总之,中土族的暴民不太友善,官府又不得力,那么真神信徒只能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来维护真神的荣耀了。
他埋伏在三湘郡边界的一处山谷,身后有八名虔诚的真神信徒,而不远处,还有相同的两组人手——一共二十七个人,他们能在中土掀起天翻地覆的动静。
穆迪从来不怀疑这一点。
二十七个愿意为真神献身的勇士,都是勇士中的勇士,而且得到了真神的庇护,哪怕对方的神子来了,大家都有信心杀死他们——在中土国,这种修为被称作真君。
他们埋伏了很久,从昨天早晨,埋伏到了今天早晨,中间没人的时候,解决了饮食和排泄的问题。
事实上,就连排泄物,都要挖坑掩藏,因为他们不允许被人发现。
但是这不算什么,大家来这里设伏,是要做大事的,做惊天动地的大事,很可能回不去了。
然而,这依旧不算什么,大家要做的,就是惩罚异教徒,将真神的光芒,散播到每一个角落——没错,必须严惩异教徒。
在埋伏的期间,路过了不少人,中土国的人……真的好多啊。
可惜的是,不能随便出手,哪怕一旦出手,能留下上百条人命——他们埋伏的范围不小。
三个挺身队,呈三角形分布,相距差不多有半里地,全力出手的话,能让周边三四里地方圆化作齑粉。
如果中土国能有两名真君路过这一块的话,大家一起发动,也是九死一生。
当然,那需要用到请神术,还有不少勇士需要殉身。
然而,那依旧是值得的,为了真神的荣耀。
穆迪正在胡思乱想,远处又走过来了一个人,步履轻松。
不过穆迪的瞳孔,瞬间缩小了不少——中土国的真人?从昨天早上到今天早上,路过的人很多,但是还真没有真人这种存在。
搁在往日,这种中土国的高端战力,就值得大家出手了,但是很显然,今天不行,只能放这厮过去。
来的真人是独行的,人不算太魁梧,个子不低,一脸的虬髯。
为了更好地隐藏自己,穆迪屏住了呼吸,转移开目光,脑子里很放松地想着:独行的真人,还真是少见啊。
他见过的真人不少,不管是中土国的,还是新月国的,大部分真人身边,都前呼后拥着很多人。
然而下一刻,他的心嗖地提了起来:那厮……竟然看向了埋伏的第一小组?第一小组是三个小组前突的部分,他们的任务是,等战斗一打响,就断掉对方的后路,令其逃无可逃。
被发现了吗?穆迪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子……不可能吧?然后,他就看到那虬髯真人一扬手,冲着第一小组埋伏的地方,打出去十几颗黑点,嘴里大喊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给我滚出来!居然……真的被发现了?,穆迪觉得很不可思议——这荒郊野外的,我们还藏得这么好。
不过不管怎么说,第一小组是暴露了。
对于这种意外,三个小组也讨论过应对方案,于是三名真人电射而出,直扑对方——万一被发现了,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对手封锁消息。
甚至他们的嘴里还高叫着,打劫!要钱不要命!对方若是真傻到以为,己方是要钱不要命的话,那死了也活该。
不过很显然,虬髯真人并不是傻瓜,而且他的身法极为惊人,瞬间就退出了百丈之外,嘴里还大声怒骂,三个真人藏在草丛里打劫……当劳资白痴啊?很显然,他意识到了什么,瞬移之后转身就跑,想暗算人是吧?劳资给你们捅出去!本来三名真人就没打算放过他,听到这话更是如此了,一名真人手一抬,一道雷电打了出去,直打得那虬髯真人身子一栽。
一个踉跄之后,这厮继续飞逃,而且不顺着马路跑了,直接蹿进了路边的山坡,借助着稀疏的树木来回乱窜——显然他不想吃第二道雷法了。
追击的三名真人做个手势,要其他人继续埋伏,他们三人却是衔尾直追。
此人不除,这一番埋伏就白忙了。
穆迪非常相信,三名真人会诛杀掉那厮,他脑子里不无遗憾地想:若是能使用请神术的话,这厮估计都逃不出百丈!可惜的是,他们的埋伏,还没等到正主,在这里一使用请神术,极有可能被道宫发现。
若是在中土国西方或者北方使用请神术,道宫还不是很敏感,但是在南方,据说道宫的南方分殿,在疯了一般地追杀一只鸟神。
那鸟神的信众,穆迪还遭遇过,他杀了两人,抢夺了对方的香火,还在其中一名女子的尸体上发泄了一下,他不得不感叹,中土族女人的皮肤,真的就是好啊……他不认为自己是在亵渎尸体,这是真神的信徒,给异教徒的洗礼,是她的荣幸——哪怕她已经死了。
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穆迪觉得脸上一凉,一抬头,发现天上下起了小雨。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三名真人……已经追出去很久了吧?有半个时辰了吗?事实上,那三名真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虬髯真人就是李永生伪装的,他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误区:为什么一定要同时对付这三组人呢?各个击破不行吗?于是,他就设计了这么一出戏,虽然公孙未明很有兴趣扮演一下男主角,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察觉不到真神教三组人马的埋伏地点。
若是用心一点一点地感受,他相信自己做得到,但是……那就太令人生疑了。
李永生将三名真人引出来之后,那真的太好对付了,有心算无心,一个简单的阵法,就搞定了三名真人——他甚至还用阵法遮蔽了声音。
去了三名真人,那一组的六名司修就不算多大的事儿了。
穆迪正在疑惑的时候,远处刮起了一阵大风,非常大的风,不少树枝被刮断,疯狂地卷过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这对他们的伪装,是一个挑战,虽然他们也考虑到一些意外可能,身上的树枝什么的,都插得很牢固,还有人是直接将树枝攥在手里的,但是狂风很容易将他们的伪装吹到一边。
不过穆迪并没有在意这个,身为二号小组的三名真人之一,他考虑得更多的是:刚才有一名古怪的真人路过,现在有又有这么一阵古怪的风吹过,会是偶然吗?他用眼角的余光去看长天,那是二号小组的组长,组里唯一的高阶真人。
长天只是一个代号,这一次来的二十七名勇士,来自于四面八方,都没有暴露真实的名字,他们只有代号。
在大风的掩护下,长天也侧过头来,看着穆迪,眼中满是疑问之色——你感觉到了吗?他不太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真实,但是这阵突如其来的大风,让他隐约生出熟悉的感觉:好像有香火愿力的波动?不得不说,最了解香火成神道的,就是同道中人。
要不是如此,朱雀的信众也不会被这些邪教教徒发现,然后肆无忌惮地杀戮。
二组的人有这样的疑惑,三组的人也有:这阵风似乎不太对劲。
然而,正是因为他们太敏感了,竟然没有人发现,两个木制的圆盘,被风刮得跌落在了马路中央,被几根树枝掩盖着。
下一刻,两个组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四下都被浓雾包围住了。
混蛋,我们暴露了!长天一跃而起,高声大叫着,请神术,快用请神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不远处,穆迪也跳了起来,睚眦欲裂地大喊,卑鄙无耻的中土人,有胆子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面对面地决斗吗?很好笑是吧?他们可以埋伏设计别人,被别人设计了,对方就是卑鄙无耻,就是胆小。
但是事实上,真的一点都不好笑,真神教徒可以理直气壮做的事,别人做了,就是万恶不赦。
浓雾之外,虬髯真人正在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阵盘。
而他身后不远处,公孙未明正指挥着两名化修、十余名司修,疯狂地围攻着六名司修。
这六名真神教的司修,有一个不错的合击阵法,而更关键的是,他们都已经施展了请神术,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中。
这种不要命的家伙,谁遇上都会头疼。
就连公孙未明都不愿意直撄其锋,他一边监视着场中的战斗,一边打量着那两名女性化修,心里忍不住生出些好奇:李永生从哪儿找来的两名真人?若是没有这两名化修,根本挡不住对方六个爆了种的司修!第六百三十二章 上界传承李永生找来的两名真人,当然是玄女道的真人,朱雀召唤过来的。
也就是他们一行人里,没有玄女宫的道士,不虞被人看破,他才会这么做。
李永生是昨天傍晚赶到的,远远地,他就感受到了这里香火成神道的气息。
等悄悄潜近了之后,就连朱雀都不好去直接感应对方的存在——它肯定感应得到,但是万一因此惊动了对方,那就有违初衷了。
在一个商队路过的时候,李永生用神念快速地探查了一下,大致确定了对方埋伏的范围。
确定了情况之后,他推敲半天,拿出了这一套绞杀的方案。
朱雀去召唤它的信徒了,而李永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是悄悄地在对方身边布阵了。
这是一个难度极高的活儿,在九名戒备心极高的真人身边做手脚,实在是太容易被发现了,也就是这三个战斗小组相距得比较远,李永生才能在二组和三组的后方和侧后方,布设下阵法。
总算还好,这些邪教信徒虽然神经高度紧张,但是他们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对后侧的戒备上,他们压根没有想到,会有人从他们的身后动手脚。
这是一个思维误区,因为他们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在野外埋伏着,所以他们只需要小心隐藏,不要被人发现即可。
当然,那只鸟神应该发现了,但是那又有什么呢?它不可能发起报复,更不可能告知雷谷,想一想道宫的规矩就知道了——勾结野祀者,族诛!所以一晚上下来,李永生成功地布设了阵法,有惊无险。
当然,半拉的阵法,肯定是起不到什么效果的,于是在快速诛杀三名真人之后,朱雀控制着大风,又将两块阵盘刮到了相应的位置。
呼风唤雨是它的强项,使用这些术法的时候,它甚至不担心被道宫发现,要不然它对那些信徒回馈时,早就被玄女宫按图索骥拿下了。
朱雀在这一战里的功劳,确实也不小,李永生的两个阵法一发动,它直接就冲进了困着第三个小组的阵法里。
朱雀是不擅长布阵的,它会布设的阵法寥寥可数,比如说从本命神通里推演出的南明都天混沌阵,就算相当厉害的了。
不过,只要李永生的阵法一发动,它瞬间冲进去,就不担心香火成神道的气息外泄了。
上一次,朱雀的信徒布置下南明混沌幻阵,将李永生引进去之后,就敢肆无忌惮地施展神术了,甚至还惊动了朱雀化身降临。
可以想像得到,朱雀冲进那个阵法之后,第三组邪教教徒的下场,也就注定了。
而李永生现在做的,就是死死地困住第二组的家伙,等朱雀在那边杀完之后,再商议对这一组的处理方式。
事实上,李永生想要单独对付第三组的人,还真有点吃力,一旦那些家伙使用了请神术,他就要面对一名准真君、两名高阶真人,以及六名可媲美真人战力的司修。
他当然不会输,但是想赢,也要付出不少精力和资源,比如说万载幽水、撼神符,又比如说灵石什么的。
事实上,他现在控制住阵法,抵御住里面九个家伙的疯狂冲击,已经花掉了相当的灵气——这还是他在不停地加固阵法。
邪教的狂信徒,难搞得很。
所幸的是,朱雀对于收拾他们的兴趣极大,从这些狂信徒身上,他能掠夺到不少香火——玛德,让你们再抢我的香火。
这些香火是那邪神的,不过它可不挑嘴,先抢过来,慢慢炼化就是了。
所以它跟李永生早就商量好了:这些人,你负责困,我负责杀,如何?李永生的回答是——看着办,你若是杀完一组还有精力,我会把另一组留给你。
如果你没那个精力,我就动手了。
李永生一边镇压阵中的冲击,一边就开始着手布置九九归一挪移阵,他不习惯将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公孙未明指挥着对那六名司修的围攻,已经接近尾声。
司修终究是司修,就像准真君终究不是真君一般,这六名高阶司修,已经施展出了请神术,燃烧着精血和神魂,换来了强大的战力,而他们的疯狂和无畏,对战斗力有加成效果。
然而,他们终究不是真人,这些狂信徒疯狂起来,比真人还可怕,但是非常遗憾的是……他们没有真人逃跑的手段。
香火成神道的请神术,请下来神力是战斗或者祈福用的,若是用来在战斗中逃跑,上神第一个就不答应——尼玛,你这胆小鬼也配信我?所以这六名司修在围攻下,只有一个选择:死战不退!然而还是那句话,强大不可怕,拼命才可怕。
哪怕有公孙未明的接应和照顾,中土一方还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才在一炷香之内,将六个司修全部斩杀。
六人里,最后有四个选择了自爆,一人被斩杀,还有一个吓得想投降,被一名化修全力一击,打成了碎片。
而中土这一方,重伤两人,司修里几乎人人带伤,有一名女性化修,也受了不轻不重的伤。
严格来说,他们原本无须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的,但是除了对方拼得太凶,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就是公孙未明要求,尽快拿下这一场战斗。
那边的两个阵法,还困着大批的邪神教徒呢。
战斗结束之后,他们简单休整一下,就商量着,如何冲进困着第二小组的大阵。
就在此刻,李永生出声了,好了,你们继续休息,这个大阵我来处理。
公孙未明的眼睛一亮,要我跟你一起进去吗?李永生一摆手,笑着发话,不用,我有朋友去对付他们。
他已经接收到了朱雀的神念,它终于解决掉了这些可恶的蝼蚁,不过它有点累,打算休息上二十来息,然后去处理另一帮蝼蚁。
是的,它强烈要求,将另一个大阵中的真神教徒,也交给它来处理。
李永生想像得到,这家伙肯定是吃了点小亏,不得不回一下气,只是它的骄傲,不允许它承认自己受伤了——对于这种来自仙界的优越感,观风使完全能理解。
还有就是,朱雀这鸟儿,在歼灭真神教的过程中,肯定是得了好处了,所以才会着急争取处理另一帮人的权力——十有八九是抢到了香火。
李永生对此无所谓,他不稀罕真神教那点好处,香火他用不到,储物袋里面那点货色,他也不稀罕,正经是他不出手的话,能省下不少物资。
能省下,就算赚到了,所以他看得很开。
不过对公孙未明,他就不能这么解释了,只能说我朋友已经入了阵——不这么说的话,若是公孙未明仔细观察,极有可能发现朱雀入阵的经过。
真君确实比真人强很多,但是对公孙未明这种顶级的高阶真人来说,若是用心观察,发现真君的行踪也不算意外。
倒不如说人已经进了阵,好让未明准证放弃观察的念头。
但是公孙未明兀自不肯干休,他跃跃欲试地表示,我可以进去跟他们一起战斗啊。
我那些朋友有些怪异的癖好,李永生笑着摇摇头,他们不喜欢外人观战。
公孙未明的眼珠一转,你那些朋友,不会是野祀吧?天公地道,他这句话真是无心之言,就是想挤兑李永生一下,好探听消息。
公孙家族虽然实力很强,但是判断野祀的能力极差——若不是这样,他们家族里也不会出现真神教的信徒了。
李永生早习惯了这厮的口无遮拦,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我那朋友的来路,比你公孙家强大多了,不要胡说,惹得人家不高兴就不好了。
啥?公孙未明闻言,真是老大的不服气了,好吧,我说野祀是开玩笑,但是……在中土国比我公孙家强大很多?这个我倒是想见识一下。
公孙家就很强吗?李永生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听说过‘上界传承’四个字吗?中土国是有这种说法的,有些势力能得到上界的传承。
当然,上界传承未必一定强,二郎庙也算是有上界传承的,但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只有一件准真器罢了——甚至他们都不敢张扬。
可是就凭上界传承四个字,谁都不敢小看。
公孙未明的嘴角扯动一下,不服气地发话,我公孙家也是得了上界传承的。
这话,其实也就是嘴上说一说,说起中土国,里面七成的隐世家族,都是靠着上界的知识崛起的——上古练气士的传承早就绝了,想成就真君,只能走仙界的路子。
不过上界传承也不是这么好自称的——起码得是近几百年里,有人飞升过,才有资格这么说。
什么,你说你家先祖两千年前飞升了?抱歉,那不顶用,曾经的辉煌,不能掩饰你家族现今的破落——真敢这么说的家族,倒是很可能面对无数觊觎的目光。
而真正敢亮出来上界传承四个字的,只有四大宫,他们甚至能沟通上界。
第六百三十三章 香火之争当然,中土国也有传说,有些其他势力能勾连上界,时不时地有人能飞升,这基本上就可以自称上界传承了。
但是这些势力到底存在不存在,真的没多少人知道。
公孙家族作为比较强势的隐世家族,知道上界传承的说法,也大概知道,上界传承这称号,其实并不稳定——了不得就是几代人。
若是一直能维持这称号的话,仙界都不能容他——你的存在,破坏了位面的平衡。
现在的中土国,有没有这样的势力呢?很难说。
反正这句话一说出来,公孙未明就知道,不管李永生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是不合适再问下去了。
当然,他心里还不是很相信,他宁愿相信……李永生跟观风使有关系。
这个猜测,或者会更靠谱一点,毕竟大部分的高端修者都知道,仙界观风使是切实存在的。
总之,他只能回答——我公孙家,祖上也阔过。
他没注意到的是,那两名女性化修听到野祀二字的时候,有些微微的不自然。
事实上不自然的不止她俩,参与围攻那六名司修的其他十二名中土司修里,有八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八个人都是朱雀召来的信徒,剩下的四人,一名是公孙家的司修,两名是秦家和李家的司修,还有一人是花司修。
刚才的战斗中,重伤的两名司修,全部都是朱雀召过来的,战斗力相当地惊人。
就在公孙未明猜测的时候,两名女性化修站起身来,其中一人淡淡地发话,我们要走了。
她们都蒙着面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事实上,朱雀信徒都很低调的。
高调的那些,全都被道宫干掉了。
李永生点点头,也没说什么,他跟这些人不熟——跟朱雀打交道,都已经很失身份了。
倒是公孙未明挺热心——也许这淫棍只是想看一看两名女修的相貌?反正他大声发话,你们这么多人受了伤,怎么就离开了呢?治得好吗?我们这里可是有中土国最好的神医!最好的神医?受伤的女化修回头看他一眼,眼中满是笑意,这位准证,你不觉得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有点多余吗?我真不觉得,公孙未明正色摇头,中土的神医多了,但他是最好的……嗯,没错,就是最好的神医。
呵呵,两名女性真人齐齐笑了起来,银铃一般的笑声。
然后,他们一行人却是抬着伤者,冒着雨坚定地向远方行去,一名女性真人冲着公孙未明摆一摆手,这位准证,你真的很帅气,但是……我们有更好的神医。
这就是……上界传承的底蕴吗?公孙未明看着她们消失在朦朦的春雨中,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情绪——你既然知道我是帅气的准证,为什么就这么决然地离开呢?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有点乱了。
他并不知道,其实真神教造成的伤害,对朱雀的信徒来说,真不是什么大问题——在神降术下,被斩成两段的人,都活得过来,区区这点小伤害,又算得了什么呢?围攻真神教的修者离开了,现场只剩下了公孙未明和三名带着伤的司修——花司修比较会保护自己,只是花费了两张防御符和一张遁符。
大家齐齐地看向虬髯真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事实上,除了公孙家,其他人都隐约觉得,这满脸虬髯的真人,很有可能是李永生。
当然,在大家的认知中,李永生只是司修,不过……也许是人家伪装的呢?李永生也不想多解释,感觉到朱雀悄悄进入了另一个大阵之后,只是冲公孙未明一摆手——你们可以回去了。
公孙未明却是不拿自己当外人,转身吩咐自家子弟,你把他们带回去,一路上小心,那些受伤的,回头会帮着治疗的。
公孙家的子弟也不想离开,他还想见一见阵中的人呢,不过四长老沉下脸来,说你们再不回去,后方也可能遭遇袭击,这些人才悻悻地离开。
李永生斜睥他一眼,未明准证,你这好奇心太强了吧?公孙未明哼一声,很不满意地发话,你让我带定靖拂尘来,我还没用呢。
李永生眉头一皱,奇怪地发问了,不用拂尘,这是好事吧?你不是说有使用次数限制?公孙未明却是理直气壮地回答,但是不使用它,岂不是从你那里得不到好处了?好处当然可以有,李永生感受一下,发现周围没什么人存在,于是去除了脸上的伪装,走到了百余丈外的一棵大树下,捡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公孙未明也走过来,撑起一把伞,淡淡地看着两个白雾氤氲的大阵,良久才问一声,现在真的还有上界传承吗?李永生呆呆地看着细密的雨丝,良久才叹口气,上界传承,也阻止不了荆王起兵。
公孙未明翻一个白眼:得,当我没说。
两人就在这里,呆了大半个时辰,李永生轻哼一声,好了,收阵吧。
公孙未明这才反应过来,打完了?嗯,李永生点点头,心说那老鸟儿都走了差不多一炷香了,我这会儿才收阵,是为了散去一些里面的气息。
朱雀在离开的时候,传过来一个神念,抱怨他不跟自己一起作战,导致它在第二个阵法里损失较为惨重,李永生对此表示鄙视——让我入阵的是你,不让我入阵的也是你。
阵法散去,里面已经没有了活物,只有四处飞溅的血肉,以及被掀翻的草根、泥土和砂石,可以证明里面曾经发生过极其惨烈的战斗。
公孙未明见到阵中无人,嘴巴微微动一下,想问一下人哪里去了。
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出声——李永生已经表明态度了,不想细说此事,他又何必勉强?不过下一刻,他的眼睛一亮,咦,储物袋?李永生也看到了,阵中放着一个储物袋,他走上前拿起来一扫:里面竟然放着各色灵石。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老鸟儿做事,倒还算讲究。
公孙未明拿过储物袋,扫了一下也愣住了,我去,二十多块灵石,还有十块中品灵石……这些邪教信徒,还真是富裕。
李永生笑一笑,他可不敢保证,这些灵石都是得自真神教徒,没准是那老鸟抢到的香火太多,所以用灵石补偿自己一些。
不过,他也没觉得,这两者之间有多大的差别,总之就是……战斗终于结束了。
为了避免再出现什么意外,他们一行人当天就出了三湘,进入了博灵地界。
进入关卡的时候,他们遇到了麻烦……在这里等待通行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博灵的关卡卡得很死,没有路引的,一概不允许进入——就算有路引,他们还要详细检查身份。
因为这个缘故,关卡之外,起码滞留了七八万人,漫山遍野都是,他们纷纷表示,在三湘郡,官府都没人了,根本开不出路引。
但是博灵郡不管这些,你们三湘郡的事儿,别跟我们说,路引是国法,不能徇私!为了防止流民入境,关卡处还派出了军队维持秩序。
目睹到这一幕,就算去新月国厮杀过的公孙家的司修们,也忍不住发出感慨,果然是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啊……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博灵这边还在宣传:你们三湘郡的忠义县,有个雷谷是收留流民的。
但是流民依旧在这里停留,没有多少人回头。
李永生一行人的车队,排了足足一天一夜的队,才抵达关卡。
他们当中,大部分人是有路引的,但是花司修没有。
李永生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明——博灵郡养正室的公人,以及博本院研修生的游历公文,说我能不能担保此人入境?关卡上的人倒是很好说话,说我们登记一下就行,对了,你能不能再帮我担保两个人?不是关卡上故意卡得死,而是博灵郡下了硬规定:流民入境,各处不得徇私。
为此事受到处分的公人,都上百了。
很多公人在三湘郡有亲戚朋友,都放不过来,只能打个擦边球,求其他路人担保入境。
李永生在郡房公干,又有游历路引,按规定可以担保三人入境。
他倒是无所谓再担保两人,记下对面公人的身份就行了,不过他还是很好奇,那咱博灵就把人堵在这儿,不闻不问?早晚施粥就是了,公人已经遣人去喊自己亲人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没办法,朝廷没旨意,不能放人进啊……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掺杂了荆王的人马?荆王的人马,可以潜行入境的吧?公孙未明有点看不惯这一幕,你们在这儿拦住的,大部分还是普通黎庶。
这道理谁也明白,公人苦笑着回答,但是,那毕竟能增加他们的成本不是?显然,类似的话,他已经说过很多回了,真的是张嘴就来,最关键的是,朝廷他们管不住三湘,为什么要让我们博灵顶缸呢?我们赈济出去的粮米,都是博灵的粮米!第六百三十四章 屁股问题公人的牢骚不止这一点。
其他的公人插嘴了,谁家没有妻儿老小?关键是上面不放话,我们怎么敢放人?他们进了博灵,有了吃的了,我家妻儿老小要饿死了,这尼玛公平吗?对着这些抱怨,李永生也无语了,这个问题不是他能解决的。
他倒是可以搞什么施粥赈济,但是这治标不治本,还是得找郡守说话。
总不能让这些守关卡的苦哈哈们,承担这种无法承受的责任。
倒是公孙未明又问一句,施粥的话……碗里能竖起筷子吗?怎么可能?公人很干脆地回答,他们吃饱了,我们麻烦就大了,吊着命就是了,谁要饿得扛不住,可以去雷谷嘛……那里还有灵谷呢!又有公人插话了,关键是现在的流民,并不是遇了大灾,谁身上也都有点积蓄,别看忠义县离得远,买上点干粮,一路走也就过去了……他们不想费这劲儿,就指望博灵郡开闸放人,这怎么可能呢,博灵欠三湘的吗?李永生继续无语,流民可怜不?真的可怜,但是博灵把人卡在这里,就不对吗?也不尽然,中土国的地域观念确实很浓——博灵凭什么为三湘的动荡买单?就在这时,远处驰来两匹战马,马上有人高喊,博本院的李永生李大人在哪里?来的是军役房的人,他们接了王军役使的指示,见到李永生从三湘返回,一定要郑重其事地接待。
甚至骑马的这两位都知道,自家骑乘的战马,就是李大人弄来的。
军役房的人对李永生特别客气,守关卡的公人见状,马上又申请了七个人的担保额数,凑够了十人,军方一扬手,准了——你们把人登记好就行。
李永生见到这样,也不着急走了,他问守关卡的公人,博灵这边,对流民卖粮食吗?怎么可能卖粮食呢?不光是公人,连军人都觉得这个问题可笑:不光是博灵,相邻三湘的其他郡,也得到了朝廷的旨意,不许往三湘卖粮食。
钱粮是战争中最重要的物资之一,荆王就差直接举起反旗了,谁还敢往三湘卖粮食?三湘的粮价高涨,已经对博灵造成了严重的影响,不过现在若真是将粮食卖到三湘,依旧会有大把的利润。
可是博灵严禁粮食出境,一旦被查到,轻则罚得你倾家荡产,重的还要坐牢。
这种大环境下,博灵怎么可能卖粮食给三湘的流民?他们能每天赈济两碗稀粥,已经是相当对得起邻居了。
李永生真是有点无语了,合着流民买上粮食走到雷谷,都不好操作?不过他马上就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不能卖粮食,卖点熟食总是无碍的,熟食不能久放,卖给他们一些,也好让他们有力气走到雷谷。
一名公人叹口气,李大人你的心思我们懂,确实是好心,可是你看对面这么多人,谁敢买熟食?买了还不是被人抢走的份儿?是呀,保不准还是被荆王的人抢走呢,谁知道那里面有多少荆王府的人?荆王府的人,也可以改头换面来买熟食啊。
他们买了熟食,可以放到储物袋里,那样就不存在不能久放的问题了。
李永生听了之后,有点不高兴,你们说的弊端都可能存在,但是,因为可能存在弊端,就不做事了吗?若是被拦在三湘、进退不得的,是你们的兄弟姐妹呢?一名公人翻个白眼,低声嘀咕一句,我刚刚借光把外甥女接过来。
李永生看他一眼,那你的外甥女在那边,每天也是两碗稀粥?这位倒也直接,我自家的亲戚,递一些吃食过去,还是没问题的……其实她一天两碗稀粥也差不多了,多给她点吃食,她分出去一半,就没人敢欺负她了。
两碗稀粥就差不多了,再有点吃食还要交保护费,李永生听得颇为无语,这中土国的黎庶,忍受能力还真可以啊。
不过越是这样,越是令他生出推动此事的决心,他脸一沉,制成熟食售卖,还可以卖得价钱高一点,咱自家也受益,流民也受益,荆王府还未必舍得花钱买,为什么不去做?卖给流民的熟食贵一点,这真的不算什么,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再谈贵不贵,若是这些流民买了干粮,确实是往雷谷走了,那么到了雷谷之后,他们完全可以自食其力了。
几名公人摇摇头,觉得他实在太过较真,有人甚至发话,李大人,您既然这么心怀流民,完全可以给郡守上书,让郡守大人拿主意,跟我们说……有用吗?胡闹,怎么跟李大人说话呢?一名军校厉喝一声,忠义雷谷的流民安置,就是李大人在操办的,你们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敢风言风语……枉李大人还帮你们担保亲朋!这话一出口,几名公人顿时不说话了:雷谷的流民安置,是这位搞的吗?别说,大家还真有点不相信——若是李大人搞的,咱博灵的乡亲咋没听说呢?不过刚才发话的那公人,却是冲着李永生一拱手,讪笑着发话,李大人见谅,我也没别的意思,您帮我们担保人,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冒犯您?主要是这个事儿,您跟我们说……真的是没用啊。
李永生点点头,离开了关卡,不过天色已然不早了,军役房的军校们,邀请他在军营边扎营,他们也好关照。
他还真不怎么需要关照,但是不远处就是流民聚集的地方,挨着军营待上一个晚上,也是比较安全,毕竟他还带着十几个人,除了女人,其中还有三个身上带伤。
李永生见这些军校挺热情,少不得问一句,那些公人,连赚钱的买卖都不想做,是不是在悄悄贩运私货?负责接待的军校闻言就笑,走私这东西,肯定是难免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守着一个关卡,还不过点油水?嗯?李永生脸一沉,斜睥他一眼,是因为要高价贩卖私货,所以不放流民入境?李大人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军校闻言吓了一大跳,不放流民入境,是郡守府决定的,哪里是这几个小小的公人能左右的?几个小小的公人左右不了,几个大家族却是可以,李永生沉着脸发话,对于资本的血腥,他了解得并不少,比如说食为天那些人。
他是吃过食为天的亏的,虽然后来报复了,但是以他对朱老板那些人的了解,遇到这种能赚血腥钱的机会,想必不会放过吧?几股类似这样的势力结合起来,足以向郡守府施压,再加上博灵确实没有顶三湘缸的义务,出现眼前的局面,就很正常了。
军校眨巴一下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您是说,有人为了走私,故意把流民挡在博灵郡外?这不是太缺德了吗?缺德,不代表没人做,李永生淡淡地回答,走私的利润很高,只要有足够的钱可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这名军校显然是第一次听说类似的言论,他又愣了好半天,才很坚决地摇摇头,我认为这不可能,没谁会缺德到这种程度。
年轻真好啊,李永生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辩驳而生气,他只是不以为然地点点头,那你告诉我,有些人高价走私食物,算不算缺德?这不算缺德,军校振振有词地回答,干这一行的,赚点小钱不是很正常吗?他们并没有策划让流民们博灵郡外,只是借机赚钱……当然不算缺德。
你的理论,居然能自洽?李永生讶异地看着这厮,在你眼里,走私算很正常的事?当然,军校回答得越发理直气壮,哪怕荆王现在起兵,也会有人走私粮食,不要走私太多,谁也管不了。
李永生觉得,自己似乎忽视了什么。
公孙未明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出声发话,永生,这个你就不明白了,若是国战,比如说卫国战争,走私粮食的都该死,但是内部战争的话,都是中土人……走私也就走私了,哪怕军队知道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错,军校很干脆地点点头,顿了一顿,他又补充一句,别太过分就行。
李永生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才是真正的注重道德的社会该有的现象。
他还是把中土的人,想得奸滑了一些,事实上,这些人还是相当朴素的。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相信,某些大势力会看不到里面的利润,那些人上人的操守,往往会比普通黎庶低很多,你确定食为天之类的家伙,做不出这种事?军校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回答,他们没那胆子,真敢那么做的话,那招惹的可是整个三湘……就等着半夜飞头吧。
李永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倒是忽略了,这里还是一个修者的社会。
第六百三十五章 流民营经过这一番争论,李永生终于确定,自己该从哪一方面下手了。
这些人给出的建议,其实一直就没错——这事儿得找郡守商量。
只不过,他习惯性地从经验主义出发,把事情考虑得有点想当然了,没有结合中土国的实际情况,眼下看来,是有点不接地气了。
李永生是从善如流的,他点点头,既然这样,我尽快地回七幻城,看怎么操作一下此事。
军校也点点头,很诚恳地表示,您能要是能处理好,那可就太好了……大家都是中土子民,我们看着这些可怜人,心里也不舒服。
我明天一大早就出发,李永生点点头,他必须在这里停留一晚上,那三名伤者需要好好休养,顺便他也要帮着治疗一下。
公孙未明却是问了一句,王志云没在边界坐镇吗?在他想来,王军役使虽然统管一郡的军役大事,可眼下的博灵郡,最该关注的就是南边的边界,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
军役使忙着张罗军械和粮草呢,军校笑着回答,听说三天两头往顺天跑。
李永生想一想,也是这个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打仗了,先得把物资准备好。
接下来,他一路猛赶,终于在第五天头上,抵达了七幻城。
他先将朵儿姑娘一行人送到秦家,这就算彻底交卸了任务,然后都顾不得休息,直奔博灵军役房而去。
正好,王志云刚从下面的军队回来,永生,听说你三湘,搞得很有点名堂,怎么有空回博灵啊?李永生把情况大致说一下,军役使大人斜睥一眼花司修,很痛快地点点头,没问题,军役房给他叙个功,申请撤销通缉就算完事。
他说得轻松,但是这种人情,可不是随随便便能领的——起码比借用气运室难多了。
想一想也知道,花司修走南闯北那么久,连灵谷都吃过,就弄不到这么个军功。
多谢王军役使,花司修马上站起身来,他右臂受伤,吊着膀子拱一拱手。
不用多礼,王志云摆一下手,又看向李永生,此番回来,还走吗?雷谷那边,还需要操心赈济,李永生随口答一句,然后话锋一转,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边界处有七八万流民,如果不好生安置,恐怕会生出乱子。
唉,王志云重重地叹口气,眉头了皱了起来,这个我也知道,几个关口加起来,起码二十万人,冲突好多次了,但是没办法啊……我都让军士们再三强调,让他们去雷谷了。
合着是你干的好事?李永生有点哭笑不得,这是觉得我们钱多啊?既然说雷谷,我个人有个建议,你考虑一下,就是卖一些高价熟食出去……王志云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这不可能,资敌是大罪,我手上有点粮食,也都是军粮……永生你要是想害我,起码给我个做英烈的机会成不?我没说让你卖军粮啊,李永生眉头一皱,你可以跟郡守说一声,咱完全能在赚钱的同时,把人都送往雷谷啊。
王志云斜睥他一眼,你的雷谷能吃得消?呵呵,雷谷是九公主的,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再放二十万人进去,一里方圆不过才三百多人,没有任何问题。
那也……不行,王志云摇摇头,我说服不了他,郡守也承担不起资敌的罪名……万一那些被充作军粮呢?什么资敌?瞎扯,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二十万人,每个人走到雷谷,也不过十天左右,全部粮食被充作军粮,也就是二十万人十天的军粮……军队作战,粮食消耗还多一点,五六天的军粮而已。
王志云继续摇头,可要是两万人,那就是两个月的军粮了。
我都说了……可以用熟食啊,熟食不耐久放,李永生很无奈地叹口气,再说了,不放粮食,照样有人走私粮食……这个钱不赚白不赚。
走私粮食?王志云很不屑地笑一笑,无非就那一点半点,谁敢大批走私粮食?再给他们个胆子!果不其然,堂堂的郡军役使,也清楚边界上走私粮食的那些猫腻——哪怕他是出身于军役部,不怎么接地气。
李永生有点恼了,那就看着几十万流民,在边界上饿死?这哪里怪得了郡守?王志云一摊双手,很无奈的样子,他倒是想有一番作为……五天前吃酒的时候,他还说过,很想有所作为,奈何朝廷没有旨意。
纯粹扯淡不是?李永生气得笑了,想要做点事情,真的很容易的,他还是不想作为。
我觉得他很难,王志云一拱手,但是我也信得过你,他如何才能有所作为?李永生有点抓狂了,你们嘴里,一个劲儿地说朝廷不许啥的……没错,你们说的都没错,但是朝廷没有旨意,你们就什么都不做,这就是赤裸裸的不作为啊,能不能充分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王志云的眼睛一眯,他也有一点急了,这主观能动性该如何发挥?你站着说话容易……朝廷可是法度森严的。
李永生的办法,真的不要太多,粮食进三湘不行?那可以把流民放进来啊。
你这才是异想天开,王志云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我还当你有什么好主意呢……流民放进来,该如何管理,你又怎么保证,那些不是荆王内应?这样的亏,谁也吃不起。
他的态度很坚决,身为军役使,敌军内应夺取关隘的战例,真的听得不要太多。
李永生冷冷地看他一眼,脸上满是不屑,流民放进来,就代表不管了吗?这就是博灵郡守,能做出的最佳选择吗?亏他好意思说自己无能为力……他真的尽力了吗?王志云觉得李永生有点不讲理,不过他不好这么说,于是眉头微微一皱,要不改日我带你去见郡守,由你来说服他?我跟郡守又没交情,李永生一摊双手,我只能跟你说,再劳烦军役使去说服他。
那好吧,就当我是郡守,王志云点点头,他并不介意扮演一下郡守,不管李永生有什么不靠谱的想法,他也可以尝试听取一下,然后直接做出辩驳。
当然,若是对方能提供更好的思路,他也会采纳,然后去尝试说服郡守——人非草木谁能无情?那几十万流民堵在边界上,他看着心里也不舒服。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了。
流民进来之后,不许他们胡乱走动,李永生认真地回答,可以找一块空地方,搞一个难民……不,流民营出来,集中管理,只要流民不四散,就不怕他们里面有内应。
流民营?王志云轻声重复一遍,沉吟良久,默默地点点头,将流民集中管理起来,倒是有些可行性,但也仅仅只有一些。
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所以摇摇头,你要知道,几十万人集中在一起,若是有人捣乱,后果极为可怕,听说过军队的炸营吗?管理有效的话,这不算什么,李永生摇摇头,比如说,可以编户连坐,用流民管理流民……一组出事,同组连坐,嗯,还可以举报有奖。
组上设小队,小队上设大队,大队上设公社……分级管理便是了。
连坐……王志云的眉头又皱一皱,李永生的话,他基本上能听懂,而且他也承认,这么搞真的可以——起码他现在分析不出有什么不妥。
但是这依旧存在一个问题,连坐是军法,黎庶里只有战时才会执行,流民这么搞……这个太简单了,答应的才肯放他们进来,李永生一摊双手,不肯答应的,那自然是心怀鬼胎的,正好咱也不要。
或许……王志云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发话,或许人家会认为,这是严刑苛法,原本就不该用于黎庶。
其实话说到一半,他已经后悔了——他自己都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我是替郡守问呢……军役使暗暗地安慰自己。
果不其然,李永生冷冷地一笑,这就是咱安置流民的章程,谁觉得不合适,可以别进博灵……没错,军法不用于役夫之外,但是他们不怕饿死,咱也不强求。
连坐是军法,军法只能用于军队——最多再加上一些比较重要的劳役项目,民间使用连坐的话,只有战时才能用,而荆王虽然暴露了狼子野心,但是终究还没有举起反旗。
这个时候套用战时规矩,那责任是博灵郡守承担不起的。
但是李永生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我赈济你是人情,不赈济你是本分,身为流民你还要挑三拣四,可以别来博灵啊。
这话说得王志云有点无言以对,最后他才叹口气,这是这么一来,博灵郡会付出很多啊。
然而,话一出口,他又有点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被说服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避嫌和首肯果不其然,王志云的话才出口,李永生的答案张嘴就来,我估计郡守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说他不作为……觉得麻烦就不去做吗?他说得头头是道,但是关键是,这件事容易做吗?真的一点都不容易。
征辟地方,筹措粮食,管理流民……哪一样都不是轻松的,要付出不小的财力和物力。
更关键的是,朝廷并没有说,这么做是合适的——遭遇大灾的时候,积极安置流民,是没错的,是地方官的职责,但是这流民来自即将叛乱的地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当然,以现在的情况来分析,其中所蕴含的政治风险并不高,但那也是风险不是?不但要劳力,还要劳心啊。
王志云沉默半天,才轻声嘀咕一句,但是所需的费用和人力……都是问题。
别说什么流民自己管理,花费不了多少人力,那只是在组织方面。
可以想像得到,博灵郡若是想有效地控制流民营,不让他们生出事端,所要抽调的人力,绝对不是小数——十有八九,郡里还会要求军队协助。
抽调人力,当然会涉及费用,而且养活几十万流民,那也需要好大一批粮食、衣服和其他物资。
李永生闻言微微一笑,王军役使既然知道雷谷,应该听说过‘以工代赈’四个字吧?博灵郡没有这么多工,王志云不耐烦地回答,什么样的工,能集中使用了二十万人?这话不是特别准确,博灵郡近亿的人口,每年的劳役可远远不止二十万人,二百万人都不止。
但是这些劳役的用处,大多早就定下了,每年有多少人修缮道路,有多少人清理淤泥,有多少人运送垃圾……等等,都不需要人去督促。
负责监督的衙役和小校们各司其职,不用怎么操心。
但是猛地多出二十万人来,能做些什么工,需要大量的人手去调派。
雷谷都比博灵郡好很多,因为那里是在搞集中建设,从无到有,需要大量的人手。
而博灵郡没有足够大的工程,来消耗这些劳力,分开使用的话,监督和管理都是麻烦事,绝对会让人爆脑浆的。
李永生却是不以为意地一笑,王军役使你这一点就多虑了,开几条山路,修几座水库……这些人手还真的不多。
王志云愕然,我军役房的工程里,没这些东西啊。
你现在是博灵郡守,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很多规划,因为要集中人手劳作,根本报不到军役房里。
往日里博灵郡的人服劳役,确实是不需要多少人监管,但那也导致了没有针对大工程施工的能力。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搞个大工程,路上就要走百来里,才能集中足够的人手,还得提供食宿,成本太高,劳民伤财不说,还容易怨声载道。
所以很多类似的工程,都没必要报到军役房。
但是现在有这么多集中的劳力,类似的项目就可以惦记一下了。
王志云想来想去,实在没有辩驳的话,最终只是长叹一声,照你这么说,把人放进来也没多大干碍,但是……真的是费钱费力不说,还未必能讨了朝廷的好。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一句,流民会念你的好,这也是为朝廷分忧。
王志云顿时无语,心说你如果是以这种标准,要求郡守的话,郡守确实有不作为的嫌疑。
话说你这种没事找事干的精神,真的让我很惭愧啊。
当然,这只是他的腹诽,不管怎么说,李永生能提出这种认真负责的建议,他觉得别说自己了,郡守听到都得惭愧。
所以他最终还是点点头,这个事情,我明天就去跟郡守说。
不但说,还要做,李永生太清楚官府里的办事效率了,尤其是遇到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扯皮三五个月都正常——最关键的是,王志云仅仅是军役使。
在这种政事上,王军役使的话语权太小了,若非眼下三湘不稳,郡守要大力倚仗军队,很可能都没兴趣听他说完。
事实上,郡守的反应也确实是如此,第二天,当王志云跟郡守提起此事时,郡守大人看他的眼光,完全可以用五个字来形容——是不是有病?但是经过一晚上的考虑,王军役使已经总结出了里面的利弊,所以他发出一点个人的见解——这件事做好了,不但对博灵的稳定有巨大意义,而且……没准能获得朝廷的赞赏。
朝廷的赞赏——有没有说错?朝廷不是提防三湘郡,提防得很紧吗?还真有这个可能,荆王把三湘搞得民不聊生,朝廷却是能对三湘流民进行有效的赈济,谁更能有效地管理这个国家,这还用说吗?所以做这件事,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朝廷的态度虽然暧昧,但是只要下面的人做好了,给朝廷长了脸,朝廷起码不会因此而处罚你。
事实上,朝廷顺水推舟揽下这个功劳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对郡守来说,这就是有了政绩。
我要这种烫手的政绩做什么?郡守真是有点哭笑不得,郡里的人手肯定不够,要不然,由军役房主导此事?郡里会支持的。
他已经听明白因果了,也并不否认,是有出政绩的可能,但是这政绩有些弄险,也有些烫手,更是还要出钱出力。
你王志云巴拉巴拉地说那么多,我就只问一句——万一弄出事情,算谁的责任?未虑胜先虑败,不但战场是如此,官场也是如此。
当然,这种害怕承担责任的话,郡守不好说,所以直接将皮球踢回去——你觉得是个机会?那我让给你!那样就是军队干涉地方政务了,王志云很干脆地回答,我倒是可以做,郡守你给一纸手书即可……不给也行,着其他三司五房配合即可。
他已经想明白了,郡守府允许的话,他真敢着手去做,做好了也是一场功德,就像李永生当初帮他讨要战马,人家求过什么回报吗?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求个心安便是。
然而,郡守是不会给手书的,着人配合也不可能——那跟给了手书有多大差别?他苦恼地叹口气,好端端的,你怎么想起做这种事了?谁给你出的点子?李永生,博灵本修院的研修生,王军役使卖队友卖得异常干脆,忠义雷谷那边的赈济,就是他在负责。
雷谷的灾民不算多,但是在周边几个郡,却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仿佛一团泥淖的三湘郡里,这是唯一可以称之为正能量的现象了。
当然,很多人也意识到了,雷谷的背后,有道宫的影子。
博本的研修生?郡守的眉头皱一皱,忠义那边,不是什么公主搞的吗?他其实知道是哪个公主搞的,但是不想显得自己很明白。
英王的九公主,跟李永生关系极好,王志云却偏偏要让他明白,他有板有眼地发话,李永生还帮着郡房,征辟来了两千匹战马。
是吗?郡守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良久,他才长长地叹口气,志云啊,这一次你让我真的难做了。
我也很难做,一直在把流民往忠义赶,王志云跟着叹口气,英王已经镇边了,他现在……是手握军政大权!郡守默然,半天之后,才嘿然一笑,算了,志云你既然是性情中人,我也不是冷血之辈,这一次,就陪你疯一把……我要军役房的配合!自当从命,王志云心里终于松一口气,要不是把英王名头亮出来,还真不容易说服你啊。
与此同时,李永生正在博灵本修院,为自己和秦天祝补办一系列手续。
他俩都是错过了今年的开学仪式,若不是托人从三湘带来了消息,博本院都有处理他俩的建议了——哪怕是脱产进修,你们也不能太不把修院当回事不是?不过两人在雷谷的行为,确实是给博本院长脸,而且是再接地气不过的试炼了,这符合本修院的建院宗旨。
所以手续补办得很顺利,总教谕孔舒婕特地着人将李永生召了去,不过一见自己的学生,她就吓了一大跳,这就……中阶司修了?她也是三个月前,才晋阶高阶司修的,没想到自己的学生竟然紧跟着追了上来。
李永生笑眯眯地表示,我另有机缘。
他提到机缘,孔总谕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事实上,她找他来,也是想从侧面打听一下,三湘的育种基地那里,是否合适继续派修生去试炼?三湘越来越动荡,去年下半年,博本院经过了依莲娜被劫一事,就没再往那里派人了,但是那么大的育种基地,能锻炼修生很多东西,彻底放弃的话,也是有点可惜。
李永生非常肯定地表示,短期内绝对不合适再去三湘,那里比去年更乱了,而且很可能近期就要出事。
我也就是找你确定一下,孔总谕倒是没有感到意外,事实上,她还有别的问题,既然你和秦天祝在雷谷做得不错,那里可以给修生提供试炼机会吗?我说的修生……是研修生。
第六百三十七章 麻烦大了博本院是比较注重试炼的,尤其是那种比较接地气的试炼。
混任务的试炼也不少见,但是总的来说,那些能出成就的试炼,可以得到较高的考评分。
李永生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我不建议去,那个地方太危险了。
身为朝廷未来的栋梁,怎么能怕危险?孔舒婕对这个回答,是相当不以为然,有你和秦天祝照顾,问题应该不大吧?再说了,你俩不也是研修生?那个地方,有好几千的制修,上百司修,李永生摇摇头,其中很多来自于大家族,情况太复杂,我照顾不过来。
唉,孔舒婕意兴索然地叹口气,然后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养正室的公羊室长说了,你要是再不去教化房,小心他把你除名。
嗯,知道了,李永生点点头,也没把这威胁当回事,自己帮了小鲜肉那么大的忙,那家伙怎么也该帮自己保住挂职的位子吧?不过也确实该去一趟了,起码流民的惨象,他必须向教化房反应。
他是在养正室挂职的,何谓养正?就是养天地间的浩然正气,出现这样流离失所的黎庶,是不正常的,他也不该坐视,有责任将此事如实汇报上去。
思索一下之后,他决定还是等一等,看王志云跟郡守谈得如何。
若是军役使能将此事搞定,那就再好不过了,他也不用再撺掇教化房,跟郡守聒噪了。
官府里办事就是这样,要一步一步地来,若是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一再催促对方,容易逼得生出逆反心理,反倒是欲速则不达。
傍晚时分,李永生又来到了军役房,结果王军役使外出未归,他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人。
不过,知道郡守愿意出面赈济流民,他心里也很高兴。
王志云跟李永生没说几句,屁股还没暖热座位,一个小校径直推门而入,也不看李永生,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张纸,看起来对军役使也不是很恭敬。
王军役使却是也没有在意,接过纸来一看,先是一怔,然后倒吸一口凉气,握草!李永生眉头一皱,心里生出不妙的感觉,怎么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影响赈济流民。
王军役使将纸片放在桌上,沉默半天,方始缓缓发话,军情司密报,太皇太妃……薨了。
我去,李永生听得也是一愣,麻烦大了。
这个时候,传来这样的消息,简直……再糟糕不过了。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里,那小校站在一边,也不说话。
好了,军内宣布进入戒备状态吧,王志云还是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然后叹口气,郡守府那里,先不要通知,跟军役部保持十二时辰紧急联络通道。
小校领命转身走了,王军役使才看向李永生,留下来帮我。
不可能,李永生摇摇头,为今之计,我要尽快赶回忠义……不过你放心,我和九公主,一定会尽量拖住荆王的。
由你吧,王志云也没心思跟他计较,不过,这是军情司的密报,消息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传出来,你不要乱说。
军情司是朝廷的另一大情治机构,虽然威慑力赶不上朝安局,但是在对外的情治工作上,却是远超朝安局。
像新月国、伊万国、布瑞藤和迈瑞肯等国的情报,基本上都是军情司负责。
朝安局对内,军情司对外,两家情治机构侧重点不一样。
事实上,一般情况下,军情司虽然跟各郡的军役房沟通比较多,但是这种惊天的消息,一般是不会轻易通知郡房的。
太皇太妃是极其敏感的人物,对现今朝局的影响,绝对是举足轻重。
这样的人物去世,足以掀起惊天的骇浪,为了安抚不安分的襄王,天家选择秘不发丧的可能性极大,而王志云能得到军情司的密报,这本身就是军方极大的信任。
当然,他能得到这种信任,绝对跟军役部长李清明无关——几个月之前,他从军役部那里,甚至得不到自己急需补充的战马。
说来说去,还是他备战的态度比较坚决,不但积极勾连御马监,还自行筹措战马,甚至不惜通过扬子江,强闯会稽水军的封锁。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在天家眼中,他当然是可信的人。
李永生倒不是很清楚这里面的因果,不过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于是他也站起身来,那我就走了……流民的事情,你要处理好,要不然,你我都麻烦。
王志云听到这话,只觉得心里烦躁无比,永生,我尽量做到,但是你要搞清楚……我首先要关心博灵的事务。
博灵是我的家乡,但是三湘的流民也是人,李永生的态度非常坚决,大家都已经说好的事情,就没必要反悔了吧?侧重点!存在一个侧重方向的问题,王志云真的是头大如麻了,我很想关照三湘,但我是博灵军役使,我不敢保证,能把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赈济流民这种小事上。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要你想,你就能做到。
我怎么能保证做到呢?王志云气得一跺脚,忍不住喊了起来,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我现在考虑的,是怎么让博灵郡保证平稳!你做得到,李永生站起身向外走去,戒备是很重要,但是这并不影响赈济……关键是看你用心了没有。
我分身乏术,王志云有点崩溃的感觉了,他虽然是军人世家出身,可终究是和平年代里成长起来的,并没有遭遇过战争,难免有点手忙脚乱。
当然,他能抓住最核心的问题,我要备战,真的顾不了那么多……永生,襄王可能会反。
李永生才不管他的说法,赈济流民,本来也是备战的一环好不好?你要是不操心,那在我眼里,你也是对流民不作为。
对流民不作为就怎么啦?王志云心里,是相当地无语,我不可能不操心,只可能是无能为力。
李永生针锋相对地回答,你若是没能力,我也就可能没能力拖住荆王的后腿,好了,言尽于此……走了!喂喂,王志云想喊住他,但是对方已经离开了,看着离去的背影,他叹一口气,艰涩地发话,你这……真的是难为人啊。
不管是不是难为人,知道太皇太妃薨了之后,李永生根本没有心情在博灵郡待着了,至于去教化房走一遭,那更是以后才会考虑的事了。
从军役房出来之后,他直接找到了公孙未明:我要回三湘了,你想继续留在这里骑大马,我也无所谓,但我是真的要走了。
公孙未明此人,就好男男女女这一口,他不知道太皇太妃薨了,于是就婉转地表示:我晚上打算搞一个宴席,招待金陵来的钟家,等我一天行不?李永生对这家伙是彻底无语了,可是太皇太妃的死,他也不便传出去,最后咬牙切齿地表示,那我去找林锦堂,明天一大早咱们走。
林教化长分管的就有养正室,当天晚上,他正跟公羊室长喝酒,没想到李永生找上门来。
此刻的七幻城,还是一片祥和,根本没有人意识到,风暴已经接近了。
林锦堂见到李永生,第一个反应也是,你小子总算知道来看一下……咦,中阶司修?公羊,这是我喝多了吗?就是中阶司修了,公羊室长笑一声,不过,就算是高阶司修,也还是林教化长的兵,小李你这也是一鸣惊人啊……我还以为你是初阶司修呢。
原来教化房对李永生的消息,也不是一无所知,他强闯扬子江,给博灵军役房送战马的消息,从军役房传到了教化房。
教化房对此,是相当骄傲的——虽然这厮有点不务正业,但是养正室主要职责之一就是:以自身为表率,养天下正气。
后来李永生去了三湘,在雷谷搞出很大的动静,教化房也听说了,就越觉得此子不凡。
至于李永生的修为,他们是听军役房的人说的,却是没想到这厮不是初阶司修,而是中阶了。
不过教化房的人,不是很看重这个,在他们的意识里,你修为再高,也是后辈,我们是你曾经的师长,那就永远是师长。
所以,公羊室长根本不介意,自己比李永生修为还低,嚷嚷着要他先自罚三杯。
李永生真是无奈了:天都要变了,你们还坐得住?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老老实实地喝了三杯,又挨个敬了一圈,才说起自己在三湘边界的见闻。
你说的这些,你家官长亲眼所见,林锦堂指一指公羊室长,脸上也变得愤怒了起来,我向郡里反应了,但是……郡里没人理我!说着说着,他狠狠一拍桌子,一个个的尸位素餐,这样下去,是要出大事的!不管是不是书生意气,也不管是不是嘴炮,林教化长这个态度,却十分端正。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表示国将不国。
李永生也点点头,轻声发话,赈济的事情,郡守已经答应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打飞舟大家正义愤填膺,猛地听到这么一句,顿时就是一愣。
言德室的室长出声了,小李你这是……哪儿来的消息?李永生沉声回答,是王军役使告诉我的,今天才说定的,大概马上要着手施行了。
咦,林锦堂闻言,眼睛一瞪,不可能吧,你的消息比我们还灵通?李永生本来想迂回一下,但是转念一想,遮遮掩掩也没啥意思,索性直接回答,这个事情,还是我催王军役使上报的,我从三湘回来,一路上感触颇深……他将前后因果讲一遍,甚至连辩论过程和处理方案,都细细地说出来。
在座的几人,都是教化系统的,是书堆里打滚的,解决问题的手段或者差点,见识却一点不差,他才一讲完,就有人出声感叹,这个流民营和编户连坐……是很棒的点子。
中土国官府从来没有管理流民的概念,因为你一旦管理,就代表着责任,需要对他们的生存负责。
所以很多时候,官府对流民,除了有限的赈济,然后就是将其排斥在某些区域之外,生死各安天命,我们眼不见心不烦。
流寇知道裹胁流民,那是要造声势,官府不需要。
林教化长更是点点头,永生这个点子,出得好啊,更难得的是,能将建言递到郡守那里,我们这么多人,都不如你啊。
我只是一说,李永生可不愿意给人留个狂妄自大的感觉,郡守能采纳,还是敢担当责任……这个是很令人佩服的。
看你说的,谁还会嫉妒你不成?林锦堂大手一挥,这建言出自我教化房,这是咱们上上下下,都是一身正气使然……没有辜负了这教化二字。
就是这个理,言德室的室长一拍桌子,慷慨激昂地发话,既然赈济在即,咱们也得做出点什么来,为朝廷效力。
于是,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别说,这些人真的不仅仅是玩嘴皮子功夫,见识确实了得,除了一些建设性的建议,他们甚至考虑到了一旦流民聚集,出现疫病的可能,以及解决方案。
李永生听得很开心,他来找林教化长,也是想要得到教化房的支持,毕竟这里是他工作的部门——哪怕他并没有没在这里工作几天。
众人说了一阵之后,才又将注意力转到他这里,却是想知道,郡守府什么时候会开始赈济,又是以三司六房哪个为主。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李永生沉声回答,我此来是想请林教化长尽快督促此事,现在的情况很严峻,一天一变,甚至一天数变,就怕日子长了,郡守府改了主意。
这法子很好,何须改主意?公羊室长不高兴了,郡守也不能出尔反尔!局势啊,李永生向上指一指,苦笑一声,谁猜得到局势的变化?咦?林锦堂听出了点问题,讶然出声,你的意思是,三湘郡很糟糕了?荆王起兵是早晚的事,我甚至知道一次性袭杀近千平民的事情……他想收手都不可能了,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一旦三湘起兵,这赈济还办得下去吗?他想说的是襄王举兵,但是这消息不能随便泄露,所以索性以荆王府做假设了。
众人尽皆无语,三湘要起事,是否该收留三湘的流民,还真是一个问题。
最终,还是言德室的室长出声了,他不可能在边界举兵,为何收留不得?不愧是言德室的,张嘴说话,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公羊室长点点头,看向林锦堂,所以说,此事要尽快督促,我们都附同林教化长上书。
被他代表的其他人,没有任何不满的样子。
当然是要尽快了,林锦堂毫不犹豫地表示,然后侧头看李永生一眼,你似乎掌握了荆王起兵的动向?荆王不起兵,没准襄王起兵,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或者宁王,秦王……众人再次沉默,要是这样的话,麻烦就更大了。
不过最终,还是公羊室长发话了,只要不是荆王,咱们就好更快督促。
有公羊室长这句话,我就知足了,李永生一口气干掉杯中酒,明天我就回三湘了,来,我敬各位师长。
众人端起酒来,各怀心思地啜饮。
倒是林锦堂又说一句,三湘太危险了,永生,你可以考虑留在博灵。
雷谷七八万流民,走不开,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总之,我不会给咱博灵教化房丢人。
公羊室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放心,我们这些做师长的,也不会给你丢人。
再往后,大家喝得都有点热血贲张,纷纷指点起江山来。
看到时间不早,李永生起身告辞。
林锦堂特意将他送出门,搂着他的肩头。
其他人见状,就有意落后几步,知道副教化长跟李永生有话要说。
走了几步,林锦堂低声发话,永生你这是……有什么消息?到现在为止,李永生的发展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郡教化房所有人的预料,大家也不会把他简单地当作一个小字辈。
只说修为,今天在座的人里,除了林锦堂的修为比他高,其他人都不如他。
其他的就更不要说了,最简单的一点:谁能跟英王的九公主走那么近?所以林锦堂对上李永生,除了端着点师长的尊严,真的没有半点架子。
李永生微微一笑,有些消息知道了以后,徒乱人意……我觉得做好自己就好。
哈哈,好一个做好自己就好,林锦堂大笑着,重重地拍两下他的肩膀,我当谨记……与永生你共勉!林教化长,诸位师长……保重!李永生一拱手,小子失礼,先走一步了。
第二天一大早,公孙未明终于是打着哈欠,跟李永生上路了。
除了花司修,公孙家也有一名司修带着伤,出了七幻城,到了一处无人的荒地,大家上了灵舟,直奔三湘郡而去。
灵舟赶路就快多了,用了一天一夜,就越过了三湘郡的边界。
天快亮的时候,公孙未明将灵舟降落下来,一个是累了,要休息一下,二来就是三湘郡太乱了,灵舟赶路固然快捷,却也容易受到人攻击。
休息到中午,六个人继续赶路,天一直阴沉沉的,随时像要下雨的样子。
因为时不时能遇到一拨一拨来路不明的家伙,公孙未明索性将气势放了出来:睁大眼睛看了,我们一行人不是好惹的。
因为六人全是司修以上,没有其他人的拖累,大家走得还是很快的,连关卡都不路过,尽量走直线。
公孙未明还是觉得有点慢,又走一阵发话,这马上要下雨了,要不找个地方歇一歇,等晚上继续催动灵舟赶路吧?众人都没啥意见,不过就在此时,天上传来一声巨响。
大家抬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一艘飞舟冒着烟,急速地向地面坠来。
握草,花司修忍不住爆个粗口,白天用飞舟赶路,还真是危险啊。
公孙未明却是跟李永生交换个眼神,这是……被击落的?李永生沉吟一下,微微颔首,感觉好像是。
戒备吧,公孙未明提高了警觉,你们两个没伤的,轮流前方五里戒备。
没伤的两人,也都是公孙家的司修,四长老的话,他俩当然不敢不听。
至于说前去救人,公孙家绝对没有那个想法,他们原本就不是滥好人,而现在的三湘,也实在太乱了,谁知道遇袭的是什么人。
正经是,有人能将空中飞行的飞舟击落,这绝对不是善碴。
李永生倒是有点好奇,想去看一看,袭击者和被袭击者都是什么人。
不过公孙家和花司修都没啥反应,明显地不欲多事,他也就歇了心思。
然而天底下的事儿,还就是这么巧,他们不想理会,那飞舟却是微微一颤,紧接着,上方冒出一个巨大的降落伞。
没错,就是降落伞,中土国的人也知道,这玩意儿能降低落下的速度。
然后这破损的飞舟,在降落伞的带动下,竟然晃晃悠悠……直奔他们而来!六个人见状,顿时愣住了,不是这样吧?卧槽,就在花司修怒骂之际,李永生出声了,戒备吧,准备战斗。
因为是阴天,那飞舟距离地面,其实也就是四五百丈高,就算有降落伞,降落到地面,也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
往前跑一段,公孙未明果断地发话,距离这破玩意儿远一点。
他们跑了几步,然后就懒得跑了,他们行进的方向,跟风向相同,跑也没用。
至于说转头跑?六个人都是司修,谁丢得起这人?于是,在六双眼睛的注视下,飞舟在他们身后二十余丈处,撞到了地面上,发出嗵的一声闷响。
飞舟明显有减震手段,竟然没有散开,不过看样子,离散开也差不了多少。
第六百三十九章 奇葩少夫人就在李永生等人的目瞪口呆中,飞舟又传来一声大响。
一侧的舱门,被人强行踹开了。
紧接着,两个身影冲了出来,一个速度极快,一个却是踉踉跄跄的。
公孙家的三名司修和花司修见状,马上摆出了防守的阵型。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却是仗着修为高超,只是暗暗戒备,气定神凝地看着眼前一幕。
速度快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高阶司修,他左右看一眼,抬手就掣出了腰间的两根短锏,做出了戒备的姿态,尤其是针对着李永生一行人这侧。
另一个踉跄的人,却是一名风韵犹存的少妇,她稳住了身子之后,左右看一看,冲着李永生等人就嚷嚷了起来,呆着做什么?快来帮忙啊!六人里,有五个人根本没反应,心里想的都是:你算老几,会不会说话?李永生想了一想,向对方跑去,遇上这种事情,该帮忙还是帮个忙吧。
对方的语气很差,不过他不是很在意,谁遇上这种事,心情也不会好,情急之下不太注意措辞,倒也情有可原。
花司修见他这样,忍不住出声喊一句,李大人!自打李永生帮他弄到军功之后,他是死心塌地跟着这个年轻人了,措辞也异常恭敬。
你们防守好,李永生头也不回地一摆手,大声地回答,我一个人就够了。
他还不知道这飞舟上都是什么人呢,遇到这种情况,他不能坐视,但是没必要拖着其他人一起冒险——事实上,他也很不爽对方的态度。
就在他跑过去的时候,飞舟里又陆续冲出十五六个人,有老有小,还有人受伤了。
其中修为最高的,是两名初阶化修。
在李永生距离飞舟只剩下五六丈的时候,最先冲出来的高阶司修一扬左手的短锏,厉喝一声,止步!为什么让他止步?少妇高声叫了起来,里面还有很多物品,需要人帮忙搬运!少夫人,此刻安全第一,中年司修冷冷地回答,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不用你多嘴!少夫人很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冲李永生一摆手,快帮忙搬运物品,飞舟很可能会爆炸。
李永生顿时一个急停,站在了那里,诧异地发问,搬运物品……爆炸?很多贵重物品,少夫人一摆手,不容置疑地发话,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忙!我还以为是要救人呢,李永生面对着这群人,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脸上的表情煞是怪异,既然是物品,你们自己搬吧。
你是司修,撑起护罩就不怕爆炸,一名身材有点富态的化修出声了,说话很有一种威压,一看就是久居上位,快点,我们赶时间。
李永生笑了起来,搬东西的话,我真没兴趣,你也没资格命令我。
富态化修脸一沉,厉声发话,没资格……呵呵,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没兴趣知道你是谁,李永生一摆手,冲着对方身后一指,你还是关心一下,追过来的那些人是谁吧。
化修闻言,脸色顿时就是一变,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一艘飞舟正在贴地飞来,远处还有百余匹快马驰来。
飞舟来得很快,眨眼工夫就抵达了现场,这是一艘不大的敞篷飞舟,上面站了二十多人。
飞舟上只有一名化修,是个面色阴冷的瘦高中年人,他率先跳下飞舟,冷冷地发话,都给我站住,谁敢动……杀无赦!在他身后,诸多司修制修纷纷跳下飞舟,秩序井然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训练有素。
杀无赦?花司修冷笑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对方明显来历不凡,不过想要号令李永生,得先问他答应不答应。
荆王府办事,瘦高真人冷着脸发话,你说我配不配?他本来想直接下杀手的,但是对方的阵营里,好手太多了,还是等一等,后面援兵赶到,再翻脸就比较保险了。
荆王府算得了什么?花司修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就想开口反问。
哪曾想,那富态化修先冷冷地出声了,王爷公然攻击本同知的座驾,考虑过后果吗?我去,花司修倒吸一口凉气,你是张元平?正是张某,张同知看他一眼,荆王府攻击了同知的座驾,你觉得目睹了这一幕……你们还走得了吗?他自曝身份,不仅仅是为了威慑荆王府的人,也是要拉这一拨人下水。
你真够无耻的,花司修冷哼一声,看向李永生,不关咱们事儿……走吧?走吧,李永生意兴索然地回答,张同知的表现,令他感觉齿冷。
他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张同知带着家人和财产往外跑,是什么意思。
他们才待离开,荆王府的瘦高化修发话了,哥几个……留步啊,咱们好好聊聊。
滚蛋!花司修淡淡地看他一眼,别自找难看。
呵呵,瘦高化修冷笑一声,你以为现在还走得了吗?荆王府打下了同知的飞舟,这消息传出去,怎么也要惊动朝廷,他怎么可能放目击者离开?我们是雷谷的,花司修冷冷地发话,想找难看,自己掂量一下。
雷谷其实是有资格介入此事的,不过他心恨这个同知做派大,就懒得架梁子——反正荆王府肯定不敢动雷谷的人。
呦呵,巧了,又是雷谷的?瘦高化修不屑地一笑,然后脸猛地一沉,现在打雷谷旗号的人多了,我说了……不许走!现在雷谷二字,在三湘郡简直是诸邪辟易,作用实在太大了,于是假货就泛滥了。
那你动手试一试,花司修的右臂还吊着,但却是一脸的不屑,姚教谕就是我救出来的,有种你动一动我!姚教谕三个字,一般人还真的不知道,国子监的教谕,被荆王禁足了,这消息本身就极易引起轰动。
可是这瘦高化修,对雷谷的了解真的不少,一听到这三个字,就是一愣。
李永生六人转身就走,他竟然不敢出声阻拦。
这位朋友,张同知见状,高声叫了起来,我有确切消息,荆王要反了。
关我屁事,花司修很不客气地回答,他在三湘生活很久了,对这个同知相当地不感冒,若不是此人的手下贪得无厌,没准他早就得了赦免。
荆王真的要反了啊,张同知继续高叫着,他说襄王已经起事了,要……死吧!瘦高化修身子一动,一道白光斩向对方。
哪曾想,他身子才一动,对方另一个年轻人,身子也一动,直接将张同知带得离开了四十丈。
瘦高化修一刀斩空,眼睛一眯,冷冷地看向对方,你是一定要跟荆王府过不去了?滚蛋,别跟我呲牙咧嘴,出手的是公孙未明,信不信我杀了你也白杀?然后他看向张同知,襄王怎么就起事了?他的出手,纯粹是对荆王府的怨念,事实上,他对这种狗屁倒灶的事,真没什么兴趣。
不过,好奇心总是有一点的,所以在给对方添一点堵的同时,顺便问一句。
张同知却是有如落水的人,捞到了一根稻草——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点浮力不是?于是他大声发话,我有密报,要给朝廷……你先斩杀了这些人。
李永生摇摇头,亏你也是同知,知道不知道,雷谷跟荆王府有约定……互不干涉?瘦高化修原本还打算着,拿下这帮冒充雷谷的人,听到这话,忍不住就是一愣。
这约定虽然被不少人猜到了,但大致还是双方心存默契,极少有人敢公然这么说。
既然对方敢如此说,再加上刚才姚教谕三字,他可以确定,对方十有八九真的是雷谷的人。
若是平常遇到自称雷谷的,错非必要,他一般也懒得招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爷起事在即,实在不宜再多生是非了。
可是今天的事,还真有必要计较一下,至于说原因,那还用说吗?别谈他们是出于什么动机,拦住了张元平,也别谈张元平嘴里所说的消息,到底是什么,只说他们击落了三湘郡同知乘坐的飞舟,这就是赤裸裸的、对整个官府体系的挑衅。
没有什么样的体系,能允许这样恶劣的事情发生。
此事传出去,荆王若是想表明自己没有反意,必须得送出去一批人头才行。
他沉吟一下,最后还是扭头看一眼,发现远处的骑兵距离此处还有七八里,只能冷哼一声,若是杀了你们,雷谷会知道吗?公孙未明呲牙一笑,摸出一块留影石来,孙子,有胆子再说一遍吗?他是真心盼着对方再说一遍,就好大开杀戒了。
瘦高化修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等己方的援兵到了,再跟对方好好比划一番。
他并不将对方放在眼里,哪怕此人是个化修——自己带的可是军队。
他只是担心不能把人留下,化修一旦铁下心思逃跑,还真的是很难杀。
第六百四十章 荆王府援兵瘦高化修不做声,公孙未明也不着急离开,就那么手拿留影石,斜睥着对方。
在他们两方中间,是张同知的人,小心地从飞舟里搬运出物品。
七八里地,对骑兵而言,还真是眨眼间的事。
耳听得身后传来轰隆隆的蹄声,大地也隐约在颤抖,瘦高化修心里却是越发地忐忑了。
他看得出,对方稳稳地站在那里,那有恃无恐的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信心满满——你确定知道,骑阵有多么可怕吗?马蹄声越近,他心里的不安就越明显,到了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出声发话,你们两家,真的不是一块的?你少跟我扯这些,公孙未明不屑地一笑,有种的,你把刚才的话重说一遍。
你真要寻死,那我便成全你!瘦高化修厉喝一声。
他感觉到了,身后的骑兵已经就位,于是大声发话,最后一个机会,束手就缚,我自会擒了你,去找雷谷说话,我怀疑你是假冒的……军阵之下,不要心存侥幸!军阵,你跟我说军阵?公孙未明哈哈大笑了起来,渚阳山的军阵如何?不过是土鸡瓦狗,李渠村的军阵,又能如何?来吧……让我看看你军阵的厉害。
他才不会被对方的威胁吓到,而且他相信,这二十来人,再加上一百多人的骑阵,还真的没资格留下他。
当然,公孙家的子弟和花司修,可能会不保,但那又如何?公孙家从来不怕流血,反正他们若是出事,荆王府必然会付出千百倍的代价——道宫之怒,那真不是开玩笑的。
反正上一次,护府死士当众偷袭他,他却不得不任由对方离开,这次说成什么,他都不会退缩——公孙家的威名,不能葬送在他的手上!李渠村、渚阳山……这又是荆王府中人,尽皆知道的事件。
不过瘦高化修已经顾不得考虑这些了,他一摆手,厉喝一声,骑阵准备……且慢,有人高叫一声,后面的骑阵里,冲出一个面具人来。
他人戴面具,马也带着面具,他上下打量李永生一行人几眼,冲着瘦高化修一拱手,将军……还是放这些人离去吧。
少装模作样了,公孙未明冷笑一声,明明是个真人,非要装成一个司修,脸上有什么毛病,真的见不得人吗?见被他识破,面具人也不着恼,只是很无所谓地一摊双手——我就藏头藏脑了,你奈我何?倒是瘦高化修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哦,为何要放他们离开?面具人懒洋洋地回答,那英俊化修,是公孙家的准证,那更英俊的家伙,虽然只是司修,但你一定听说过他……雷谷的李掌柜,别看他笑眯眯的人畜无害,下手可辣得很!准证,李掌柜?瘦高化修的嘴角抽动一下,这两人大名鼎鼎,他如何能不知道?雷谷的知名高手,是屈指可数的,虽然荆王府连遭屠戮,但那都是隐藏在暗中的道宫中人干的,没人知道是谁具体参与了。
而知名的高手里,公孙家的准证算一个,司修李掌柜算一个。
事实上,李永生的名头,一点都不比公孙未明差,他的战力,是出了名的惊人——就连昔日他在我们酒家的辉煌成果,也被荆王府翻了出来。
那时,荆王府还动过强行请人的心思,后来也主动放弃了。
更可笑的是,雷谷里有传言,说李永生是雷谷谷主的暗卫队长。
赵欣欣身为英王九女,又是栗化主的得意弟子,身边有一队暗卫,是可以被大家理解并接受的,而在传言里,滨北双毒是暗卫的两个副队长。
区区司修,能力压成名已久的滨北双毒,李掌柜的恐怖,可想而知。
——事实上,这些传言并不全是出于好心。
渚阳山一战,吓坏了太多的人,据说有人抗议到玄女宫了,玄女宫那边表示,虽然你们活该,但是……真不是宫里出手的……反正瘦高化修听到这两个名字,就知道不能再出手了——虽然他出手的欲望愈发地强烈了。
他眼中的一丝狠辣,被公孙未明看到了,他洋洋得意地发话,怎么,知道我的来历了吧?还嘴硬吗?这副得意的样子,是他故意装出来的,就是想骗对方出手,他就好还击了。
瘦高化修的脸色,越发地难看了。
哈哈,我就是喜欢看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公孙未明呲牙一笑,越发地张狂,然后他又看一眼李永生,那个家伙说,你比我还英俊……那厮不但没皮没脸,还眼瞎!面具人忍不住狠狠地攥一下马背上的缰绳。
花司修见状,忍不住干笑一声,您不束手就缚,真的太不给荆王府面子了。
有俩军功,你了不得啦?公孙未明脸一绷,他们没胆子动我,还不敢动你吗?荆王府一方的人,却是齐齐噤声,根本不接这话茬。
其中很多人,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了,可是这里面的轻重,大家都知道。
又等了等,公孙未明叹一口气,转身离开,一帮狐假虎威的家伙,荆王竟然指望这些人成事,我真不看好他。
依旧是挑衅,依旧没有人理他。
倒是那少妇见状,大喊一声,你们等一等,我们东西还没有搬完。
李永生一行人跟着转头离开,根本没有人理她。
面具人干笑一声,淡淡地发话,李掌柜就这么离开了,连个招呼都没有?李永生闻言,回头看他一眼,微笑着点点头,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比他英俊,看在你说实话的份上,这次我不跟你们一般计较。
面具人点点头,不计较就好……我们跟三湘郡同知的恩怨,你也不会计较吧?李永生一摆手,我是雷谷的掌柜,又不是巡荐部的掌柜。
他对三湘郡的一干官员,没有半点的好感。
那风韵犹存的少妇闻言,眼睛一瞪,才待说话,却发现荆王的兵马已经展开,围了过来。
快跑!张同知抱起一个小孩子,箭一般地蹿向李永生一行人,别看他体态富贵,但是化修的修为,真不是白给。
其他人也相互搀扶着,拔脚就跑。
少妇还待说什么,那高阶司修扛起来她来就跑。
她忍不住尖声地叫着,我的梳妆台!梳妆台!那是千年紫檀木的……少夫人,再不跑,命都要没了,高阶司修忍不住大喊一声,压制她的尖叫。
别管那些身外之物了,另一个化修高声叫着,一抬手,卷起了其他人,追向李永生。
他的表现,要比张同知还好,能裹起一群人跑,而一郡的同知,只知道抱起一个小孩子,亡命地飞奔。
其实这也怪不得张元平,他是根正苗红的气修,一身的修为,都要仰仗气运加成,尤其是他掌控的气运之宝——同知大印。
三湘气运混乱,他的战力就掉了不少,而且他身为官府中人,一般用不到自己厮杀,他甚至很多年没有这么亡命飞奔过了。
之所以他能记得抱着这个孩子,还是因为孩子是他最疼爱的长孙!看到他们撒腿逃跑,后面的马队发力,直接兜着圈子围了过来。
有意无意地,他们的圈子,也兜向了李永生一行人。
滚开!公孙家一名司修大吼一声,头顶幻化出偌大的一柄长枪,狠狠地扎向左侧冲得最靠前的骑兵,并且带着横扫之力,向后方扫去。
然而,这些骑兵也不是白给的,三骑组成一个三角形,头上猛地冒出一柄虚幻的长槊,狠狠地迎了上来,重重地撞向那一柄长枪。
紧接着,又是六骑冲了上来,人和马身上,冒着淡淡的白光,空中冒出一条虚幻的索子,一股仿佛来自于九天的气势,凌空降下,浩浩荡荡。
皇族锁龙军阵?公孙未明眼睛一眯,手中凭空多了一杆亮银枪。
退下!就在此刻,有人厉喝一声,不是别人,又是那面具人,他大声发话,不得对雷谷出手,王府的规矩,你们都不听了吗?九匹战马兜个圈子,纷纷撤了回去,空中的长槊和索子,也顿时消散不见。
这九名骑兵中,有人大声抱怨,是雷谷的人先动手的,我们只是还击。
他们先动手,你们也只能抵挡!面具人大声喊着,雷谷可以不讲理,咱们不能不守诺言!众骑兵闻言,都有些小小的躁动。
眼瞎的,别跟我玩这个,公孙未明大声回答,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屑,不就是想靠近了偷袭吗?来,爷站在这里,让你光明正大地袭击一次,看你皇族锁龙军阵有多厉害!他嘴上说得厉害,其实还是为了勾对方主动出手,刚才对方的试探,很难说是否留影了,所以他现在心里再不甘,也不能主动出手,以免贻人口实。
面具人沉吟一下,他当然知道,骑兵的主动逼迫,就是要试探对方的承受底线,几次试探之后,若是真能接近到暴起突袭的距离,自然也不会手软。
第六百四十一章 都不是善碴事实上,对荆王府的人来说,什么互不干涉,那都是嘴上说得好听,当不得太真。
这远离雷谷的地方,只要能斩杀了对手,再遮蔽了天机,那就没事,死人又不会说话。
若说他们刚才还生了活擒对方的打算,现在想的,就真的只有斩杀了。
当然,真想斩杀对方,也不是很容易的,就算能留下雷谷六人,万一张元平那里走脱一两个修者,依旧是大麻烦。
所以这骑兵的不住逼迫,只是一种试探手段,大部分的骑兵,都会这一招。
面具人沉吟一下,看向李永生,李掌柜怎么说?我能怎么说?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反问,你的人靠近我周边一里地,还有理了?不能靠近你周边一里地吗?面具人眼睛一眯,波澜不惊地发问,这是谁家的规矩?这是我的规矩,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李永生呲牙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看在你们不知道的份上,我饶你们一次,下一次再敢这么做……死!他当然没有这么不讲理,不过前一阵出三湘的时候,他们这么做过,这一次自然就不算刁难。
面具人闻言也笑了起来,真不知道,李掌柜哪里来的这么大信心。
李永生轻笑着回答,你若想知道,何妨一试?面具人还真没胆子试,其他人不清楚,他却是知道的,这些人在出三湘的时候,不但诛杀了靠近一里之内的人,还诛杀了众多的……真神教徒。
据说那一场杀戮,真神教派出了诸多的高手,本来打算一鼓作气端掉雷谷的,结果却是全军覆没,匹马不得回西疆。
对方有两人身上带伤,想必就是那一战留下的。
他想一想,瞥了一眼张同知的人,这些人距离你……似乎也不到一里地?一里地的范围,是我们用来戒备的,公孙未明一抖手中长枪,冷冷地发话,我们觉得没有威胁的,就可以靠近,这是我们的事,犯不着你这藏头藏脑的家伙操心!面具人呆坐在马上,并不做声。
公孙未明等了一等,见对方没有反应,手腕一转收起长枪,转身大喇喇地离开。
看起来,他一点都不怕对方从后面偷袭——或者,这正是他期待的吧。
看到他们向远处走去,张元平一行人忙不迭地追了上去,有这么大好的挡箭牌不知道利用,他们岂不是傻的?看着两拨人一前一后地离开,瘦高化修有点接受不了,少不得看一眼面具人,难道就这么放张元平走人?面具人很无奈地看他一眼,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缀上去,狼群战术,瘦高化修面无表情地发话,一直缀着……咱们不对雷谷的人出手,选个合适的机会,强行闯入他们身边一里的范围内,将张家人抓走。
狼群也是骑兵的一种战术,就是远远地吊着步兵,随时准备出击骚扰,这种战术,会令被骚扰者的神经一直紧绷,久而久之甚至可能崩溃。
所谓的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面具人虽然带着面具,眼中却是露出了一丝嘲讽,你不担心他们发起攻击?瘦高化修对此并不以为然,咱们还可以呼叫援助,这里距离雷谷远着呢,甚至,咱们能联系援兵,打他们一个埋伏。
这建议确实有可行性,本来就是狼群的配套战术,而且三湘大地,现在处处都有荆王的武装力量,埋伏对手也是很轻松的。
不过面具人很干脆地摇摇头,埋伏……你确定要跟雷谷比埋伏吗?瘦高化修顿时无语了,其他的修者闻言,也没了跃跃欲试的心情——雷谷打埋伏的水平,荆王府已经充分领教过了。
唉,还是分了那些财宝吧,弟兄们也算没有白来一趟……他们在瓜分张同知的财富,前行了两里多地的少妇,又惊天动地地叫了起来,该死的……他们真的在抢咱们的东西!张同知闻言,扭头看一看,想一想之后,紧走几步追上李永生,李掌柜,还请帮我们夺回财物……我愿拿出来一半相酬。
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直接摇头,却是连话都懒得说。
雷谷可是九公主在做主!张元平脸一沉,正色发话,你最好检点一下自己的身份!刚才他不敢说狠话,是不知道这帮人的来路,现在既然知道了,对方也有庇护他的意思,那就说明,对方心里是有朝廷的——否则也不能对荆王府人马那么强硬。
在他想来,九公主是英王的女儿,英王现下镇边东北,那就是朝廷一系的主心骨,而他张某人不肯跟荆王同流合污,当然也是朝廷的忠臣。
他堂堂的同知,对九公主的属下提点要求,不为过吧?更别说他还确实掌握着一些情报。
李永生再次怪怪地看他一眼,这次他说话了,你有病吗?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元平直接傻眼了,信不信我现在征辟你!你算个什么东西,花司修怒了,大声嚷嚷了起来,蠢猪一般的玩意儿,也敢对李大人不敬?他对张同知的怨念,可是不小。
你又算什么东西?那风韵犹存的少妇尖声叫了起来,敢对同知大人不敬?同知……还大人?花司修不屑地一笑,狗一般的玩意儿,要不是跟着李大人,你们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好了,另一名化修出声了,荆王府是你我双方的大敌,大家不要做那些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有话好好说。
你说错了!花司修怒气上头,连这位的账也不想买,荆王府是你们眼里的大敌,在我们眼里,也不过是土鸡瓦狗!老花,李永生看他一眼,荆王府还是有些实力的,人家也没有举起反旗……注意分寸。
哼,花司修不屑地哼一声,最后还是点点头,好了,我知道了。
这名化修的涵养,明显比张同知还强得多,他并不跟花司修一般见识,而是找上了李永生,我们带的东西,被人强抢了去,我们想要抢回来。
李永生都懒得看他,而是看一看天空,咦,果然下起雨来了……你们自去抢嘛。
我们能抢回来,还用跟着你走吗?这化修也颇为无语,我的意思是说,看在大家同样心系朝廷的份儿上,咱们折回去一趟……也没多远。
你们爱折,自己去折,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我们要赶路,就不奉陪了。
你们不回去,我们怎么能去?少妇再次叫了起来,她异常地气愤,无非是多走几步,你们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了?爱跟着就跟着,不跟着就滚!李永生是实在受不了啦,再叨叨,滚出一里地之外!四长老,你这瞎许的什么承诺!我就是恶心一下荆王府,公孙未明笑了起来,他们能跟咱们开战,那最好不过了。
那你也看帮谁嘛,李永生对未明准证的行为,其实有点不爽,找荆王府麻烦,也不用帮这种恶心人吧?他们身上还带着储物袋呢,飞舟上还有那么多东西。
他的眼尖,早就看到了张同知身上的一个荷包,毫无疑问,那是个储物袋。
就是嘛,花司修高声附和,他其实没发现储物袋,但是李大人这么说,肯定是不会错的,区区的一个同知,哪里来的这么多财宝?还不是刮地皮的贪官!喂,你没有证据,不要乱说,张元平不干了,这个问题他必须掰扯清楚,要不然,被九公主传到朝廷,那可不得了,我妻乃是汝南周氏,名门望族,有点家底岂不是正常?好了,公孙未明不耐烦地发话了,我们想怎么走,是我们的事儿,愿意跟就跟着,再叨叨……真以为我不敢杀人?四长老你还是太善良,花司修哼一声,搁给我,直接抢了他们这些贪官的储物袋。
他想要一个储物袋,已经很久了。
我小名儿就叫善良,你怎么知道?公孙未明怪笑一声……张家人见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荆王府的人固然很可怕,但是这帮雷谷的家伙,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碴。
他们倒是想离开这群人,但是……真的不敢啊,现在的三湘实在太乱了,尤其是他们已经被荆王府盯上了,要是此刻离开,别说随身财物了,能不能保住命都是一说。
众人一路向雷谷前行,又走了一天,公孙未明嫌速度太慢,直接裹了人飞行。
张家的两名化修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裹了人跟着飞行。
在路上的时候,张同知试图请公孙未明护送他们到别的地方——他觉得此人对张家还有些善意。
这个感觉,倒也不能说不对,辽西公孙在隐世家族里也算强势,勾连的官府中人不少,对官府里某些贪腐行为,也见怪不怪了。
不过公孙未明很干脆地表示:我们要回雷谷,你们想离开,请便,别指望我们护送。
张同知只能暗暗咬牙:那就先跟你们回雷谷,其他事慢慢再说吧。
第六百四十二章 奇葩同知一行人回到雷谷,已经是两天之后了,这还是几名真人不顾耗费灵气,不住地裹着人飞行。
张家人的到来,并不是雷谷里第一个真人流民。
来的第一个真人流民,是荆王世子岳家崔家。
崔家也是千年的豪门望族,其中一支分支,巴陵崔家,也走到了隐世家族那一步。
但是巴陵崔家是江陵崔家的庶子开创的一支,两家有走动,关系却不是很好。
有一段时间,两家的关系如同寇仇。
现在巴陵崔家已经落没了,秘境什么的不说了,就连真人,也只有两名。
江陵崔家好一点,也就四个真人,不过他们在朝堂里势力不算小,这也是世子娶崔家女的缘故之一。
江陵崔家,对荆王的起事,十分地不好看,尤其是世子妃,是忠实的朝廷拥趸。
但是在大势面前,世子妃也做不了很多,所以……巴陵崔家来到了雷谷避难。
对雷谷来说,这些真的无所谓,唯一的象征意义就是——雷谷里有真人流民了。
巴陵崔家的另一名真人,则是守在自家的围堡里,保护老巢。
雷谷里出现的第二个真人流民张元平,身为三湘郡同知,根本连这些都懒得理会,他第一时间做的,就是求见九公主。
赵欣欣很给面子,也是第一时间接见了他——毕竟这是第一个郡级的官员来投。
不过令张元平不爽的是,他和九公主说话,旁边居然围了些闲杂人等。
这些人里,有李掌柜,也有公孙家的四长老。
赵欣欣是很有皇族范儿的,她高踞在上,缓缓发话,张同知见我,有何事啊?张同知对上李永生等人,还敢强势一下,但是见了这赵家的皇族,两条腿忍不住就软了,直接跪倒在地,我有机密情报,想要禀报,还请九公主屏退左右。
屏退左右?赵欣欣看一眼李永生,这是自家的夫君,当然不能屏退。
然后她就侧头看向公孙未明,直勾勾地看着,也不说话。
未明准证一扬下巴,很不含糊地跟她对视:你啥意思?赵欣欣无奈地扬一下娥眉,这厮也算雷谷难得的顶级战力了,又有点不着调的属性,她也没办法叫真,只能轻哼一声,你先起身……这里没有外人,你想说什么,只管说好了。
张元平站起身来,犹豫一下,还是开口了,荆王和襄王勾结起来了,商定近日造反。
勾结起来了?赵欣欣好看的娥眉微微一皱,你是如何得知的?我在荆王府……布下了奸细,张同知迟疑一下,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对官员来说,在亲王府布下奸细,是天大的忌讳,是对整个皇族的不敬。
哪怕荆王再怎么混蛋,也轮不到地方官员去布置奸细,那是朝安局和宗正院的事——真的不得不监视,那也需要得到授权才行。
不过此刻,他已经逃离了郡守府,不战而逃的罪名,足以令他掉脑袋,他想要脱罪,认一些小罪,哪怕是为此丢掉了前程,那也是没办法的。
不管怎么说,他的初衷是好的,是要帮朝廷戒备荆王。
唔,赵欣欣微微点头,并不说什么,在她看来,下界的所谓皇族威严,实在有点可笑,还不如亲情重要,不过她既然姓赵,自然也不能流露出支持对方的意思。
张同知松一口气,这一关过了,其他就好说了,近期那奸细陆续传出消息,说襄王府频繁来人,荆王府连续好几个夜晚灯火通明,人员和物资也开始不住调拨……他安排的奸细,是马房的小厮,护理马匹的水平很高,才能接触到一些贵客。
小厮通过固定的外出时间,送出消息,结果某一天,没有送出来消息,张元平早就做好了准备,直接调来一艘飞舟全家开溜。
因为他非常清楚,荆王府想要查那个小厮,有一万种以上的方法,令其说出实情。
反正三湘马上就要乱了,他提前几天开溜,并不打紧。
哪曾想,飞舟飞到一半,就被人打了下来。
不过这也证明,他跑得确实很及时,起码幸运地遇到了雷谷的人,否则的话,一家老小可能都活不了。
赵欣欣沉吟一阵,才出声发问,你怎么想起来,在荆王府安插奸细的?张元平的脸色,变得坚毅了起来,自打发现荆王可能有不轨之心,我深为警惕,既然是三湘同知,我当然不能坐视,否则何以报答天家的知遇之恩?怎奈郡守食古不化……好了,别扯那些了,赵欣欣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我要听实话。
张元平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声音也高了些许,九公主,我一心为公,您不该如此怀疑我,这实在太令我们这些忠贞不二之臣……赵欣欣又一摆手,脸色也变得冷了许多,要我选你家一个人搜魂吗?好吧,张元平脸色的红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媚笑,我当年有些进取心,想着郡守之位,如果有缺,荆王好歹也是皇族……不用说了,恶心!赵欣欣冷哼一声,朝廷里有你这样的官员,怪不得三湘都民不聊生了,居然没有人出头过问!饶是张元平脸皮再厚,听到这话,也忍不住脸一红,九公主,这也不能怪我,朝廷对三湘郡都不闻不问,我们能做什么?一旦做得过激,逼得荆王反了,我也要掉脑袋的。
他越说越是不平,就算我一开始,确实是想讨好荆王,但是到了后来,我发现了他的狼子野心,我也改为了监视……什么叫狼子野心?赵欣欣冷哼一声,脸色越发地不好看了,荆王是光宗之子,照你这么说,我也是个小狼崽子?臣下该死!张元平一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两记耳光,鲜血顿时从嘴角冒了出来,我的意思是说……他不配为光宗之子。
握草,公孙未明看得忍不住嘀咕一句,这么无耻的家伙……只能在运修里出现了吧?我这不是无耻,张元平淡淡地看他一眼,这叫敬畏……对体制,我有敬畏之心。
错了,你这不叫敬畏,李永生难得地发话了,而是利己主义者的功利心,你的心里只有功利,也敢谈敬畏?张元平愣了一愣之后,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来,李掌柜果然是聪明人,不愧被九公主看重,这话说得……精辟!公孙未明见状,气得笑了起来,尼玛……这根本是个变色龙,九公主,你们赵家手底下,用的都是这种玩意儿?赵欣欣对他可是不感冒,他纵有百般不是,总还记得报效朝廷。
公孙未明越发地不服气了,我公孙家还报效了两千匹战马呢,我们提什么要求了吗?李永生点点头,要不说,功利之心最易毁人,可有而不可唯……痴男怨女负心多是读书人。
张元平报之以冷笑,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们不过是得不到,眼红而已。
握草,公孙未明脸一沉,伸手拍向储物袋,真尼玛找死……好了,赵欣欣一摆手,你是如何得知,双方要共同反叛?张元平也不想跟这两个夯货多说,见言归正传,马上恭敬地回答,我是推断出来的,因为此前,荆王和襄王之间,并无太多联系,反倒有些龃龉,眼下联系骤然增多。
唉,李永生闻言,忍不住长叹一声,你说你这些心思,能始终用到正道上,该有多好?就是,别总想着贪赃枉法,就连公孙未明,也觉得这张同知是个奇葩,走正道很难?张元平的脸,再次涨得通红,我如何贪赃枉法了?你们不要乱讲!这还用问吗?公孙未明眼睛一瞪,你有储物袋,还要搬运那么多东西……你在三湘赚了多少啊?你当我的储物袋,能跟你公孙家的比?张元平也豁出去了,他大声发话,我的储物袋不过一丈方圆,高不过六尺!公孙未明冷笑一声,所以连个千年紫檀木的梳妆台也放不下?里面都是黄金吧?千年紫檀木,在中土国的价格奇高,有一斤檀木一两金的说法。
五百斤的紫檀木棺材,五百两黄金未必买得到。
话说到这里,张元平索性不要脸了,我总不可能把那玩意儿剁碎了塞进去,我储物袋里也没有多少金银,还有粮食啊这些东西,这年头,多准备点粮食才是正道。
算了,也就这么点消息了,李永生也不想听这些无耻的话了,他看向赵欣欣,不过确实,马上要发生变故了,我匆忙赶回来……也是为了提醒你一下。
九公主的娥眉微微一皱,什么变故?李永生其实并不喜欢封锁消息,此前不敢乱说,是担心一旦传出去,会发生巨大的变数,也会陷王志云于被动。
现在,他就可以说了,太皇太妃……薨了。
什么?赵欣欣、公孙未明和张元平听到这话,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第六百四十三章 北极宫来人赵欣欣、公孙未明和张元平都是消息灵通之辈,对太皇太妃在中土的地位,相当清楚。
她在宫中的地位无人能及,虽然是有些放纵自己的儿子,但是对少年天家的支持,也是毫无保留的,她其实将今上也视为了自己半个儿子。
太皇太妃唯一看不穿的一点就是:她以为自己的两个儿子,虽然会有点小龃龉,但是最终还是会相互扶持,打理好中土国。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痴心妄想,但是偏偏她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虽然她执迷不悟,但是只要她活着一天,天家就无法针对襄王做什么。
中土重孝义,少年天子被她一路扶持着走过来,自然心存感激。
太皇太妃眼下这么一死,天家身上的亲情桎梏,终于被打破了,可以痛下杀手了。
但是同样的,襄王身上的桎梏,也被打破了,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起兵了。
荆襄二王同时起兵的话,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更别说还有若干个亲王,暗地里在虎视眈眈。
良久,公孙未明的眉头一皱,出声发问,太皇太妃高寿?尚未过七十诞辰,赵欣欣下意识地回答,不过……她一直体弱多病。
就算体弱多病……公孙未明以极轻微的声音嘟囔一句。
赵欣欣的眉头轻轻一蹙:你差不多点啊,想啥呢?就在此刻,有一名小道童来报,北极宫有弟子前来,求见雷谷谷主。
其实这雷谷谷主四个字,根本是其他人自作主张起的头衔,赵欣欣对此并不感冒,不过这里是她买下的,别人这么称呼,她也无意纠正。
此次前来雷谷的,是张木子、柳麒和陈昭雪三名真人。
将张元平赶走之后,张木子三人走了过来,不过她是才晋阶的真人,老老实实地走在最后面。
赵欣欣看一眼公孙未明,见这厮依旧不识相,忍不住哼一声,未明准证,你这么空闲吗?未明道友还是留步的好,柳麒轻笑一声,抬手冲赵欣欣一拱,见过欣欣道友。
不敢当真人如此称呼,赵欣欣身子一侧,避过了这一礼,不知真人此来,有何见教?柳麒也一侧身子,招呼一声,木子真人,还是你来说吧。
张木子虽然也晋阶了化修,却没有杜晶晶那般强势,她走上前笑着发话,此前我在闭关,一出关就听说,九公主亲自赈济流民,这身体力行的诚意,令我十分敬佩,特地赶来道贺。
木子真人过奖了,赵欣欣一边回答,一边侧头看一眼公孙未明,眼中掠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目光。
张木子将柳麒和陈昭雪介绍一下,也不扭捏,直接发话,我们从未明准证这里得知,雷谷藏有毁灭道意的雷霆气息,特来一观。
赵欣欣没好气地看公孙未明一眼,我说,你还真能折腾啊。
你这叫什么话?公孙未明瞪她一眼,你父王有需要,我公孙家的支持说到就到,我家想要入筹雷池,你不给个痛快话,还不许我找人来帮手?我根本没把那东西放在眼里,赵欣欣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想入筹,去找丁经主商量好了,跟我说没啥意思。
她最难说话了,公孙未明悻悻地发话,根本不给机会。
那你……赵欣欣想再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无力地一摆手,那你带着北极宫三位贵客去看吧,反正那地方你也熟悉。
北极宫的三名真人见状,知道辽西公孙家果然跟九公主相厚,不过柳麒还是主动出声,欣欣道友没有时间吗?主人在场总是好一点。
他这是尊重的意思,赵欣欣报之以无奈的苦笑,对不住三位真人,我现在遇到点麻烦事。
听到这话,柳麒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终究是男性真人,有些话不合适问。
不过张木子就不同了,她跟九公主接触的时间不短,能说一下是什么事吗?赵欣欣想一想,方始回答,太皇太妃……薨了。
三名真人闻言,也是一怔,苦修者陈昭雪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就连稳重的经师柳真人,都露出了讶异之色,这是……要乱了?不止是要乱了,赵欣欣一摊双手,面无表情地回答,现在的三湘,已经很乱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买下雷谷,现在……唉。
张木子对皇族的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惊讶过后,她出声安慰对方,这也不是咱们道宫该管的,你已经尽力了……又不是外敌入侵。
为什么不能是外敌入侵?柳麒看一眼自家的新扎真人,英王为什么跑到东北镇边?西北那边,也未必能太平。
好了,陈昭雪难得地说一句话,这不是咱们能决定的,多说无益。
不过,咱们能在雷谷待一段时间,张木子笑着发话,帮九公主稳定一下局面。
这话,赵欣欣爱听,于是她一侧身,好吧,我陪你们一起去看一看。
事实证明,用阵法压制住的道意,真的很难感受出来,陈昭雪身为苦修者,是第一个感受到的,但是也用了将近半个时辰。
柳麒身为经师,用了一个多时辰。
最不堪的是张木子,根本就没感受出来,所以她的表情,有点怪异。
然后,柳真人就观摩了李永生的阵法,看了一阵之后,他提出个要求,能关闭阵法吗?李永生还没来得及说话,赵欣欣就发话了,抱歉了,柳真人,雷谷有七万的流民。
这还真是……柳麒苦恼地皱一皱眉头,又看一眼还在闭目感受道意的苦修者,陈真人有什么建议?陈昭雪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句话,道意很淡,但是很纯正。
柳真人微微颔首,侧头看向赵欣欣,此地的道意,是归丁经主负责吗?他见过丁青瑶,因为他是北极宫经主院的,相互之间接触得比较多。
赵欣欣摇摇头,倒也不是,主要是目前丁经主在雷谷小住。
三名真人相互交换个眼神,最后还是柳麒发话,那我们去拜访一下?赵欣欣苦恼地皱一皱眉,其实……我是化主院的,要不你们先歇息两天,我联系一下栗化主,让她来决定,好吗?她是真不在乎这点道意,奈何别人都当个宝,若是轻易许出去了,栗化主心里,难免会有点不舒服,所以也只能这么回答。
这也是应该的,柳麒点点头,反正赵欣欣这做主人的不反对,北极宫可以操作的内容,就多出了许多,你雷谷现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赵欣欣想一想,诸位真人若是能亮出北极宫的字号,那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雷谷的后台是玄女宫,这已经很令荆王头疼了,若再多出个北极宫,那他们哪怕是跟襄王联手了,也只能绕着雷谷走。
柳麒却没有着急答应,而是眉头一皱,这个雷谷,是欣欣道友你用世俗的身份买的吧?要不是经师呢?考虑问题果然严谨,雷谷用世俗身份赈济流民,北极宫贸贸然插一杠子的话,很容易被人拿干涉世俗来说事。
九公主微微一笑,你们是来寻人论道的,这不就结了?木子真人,杜真人也在雷谷。
杜真人……杜晶晶?张木子的眉头一扬。
是啊,赵欣欣点点头,你俩不是好酒友吗?是曲阿杜家的那位吗?陈昭雪再次出声,曲阿离海岱很近,他们应该能很方便地探听出襄王府的情况。
别看这位是苦修者,那只是一种修行手段,其实她的心里,比普通人明白多了。
话音刚落,有一人从不远处飞来,正是杜晶晶。
她还没落地,就发现了张木子,咦?张真人你不在北极宫待着,来这里作甚?我来雷谷,又不是去朱雀城,张木子哼一声,杜真人你也管得有点宽吧?我管得虽然宽,但是我酒量大啊,杜晶晶得意洋洋地回答,酒量小的别挑衅!你真好意思说,张木子气得一哼,你酒量比我大?好了,不闲扯,这是我北极宫的两名真人……寒暄过后,杜晶晶也不避讳,直接对着赵欣欣发话,摩天岭传来消息,襄王反了。
反了?在场的人齐齐一愣——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些亲王如此折腾,早晚会有人反。
以荆王为例,已经造成了事实上的割据——三湘政令不通、各自为战,导致民不聊生,大家只知道有荆王,不知道有朝廷,这不是割据是什么?至于襄王的表现,也就不必说了,哪怕是最弱的宁王,所在的会稽郡,水军也敢跟其他郡的军役房叫板,这也表明了朝廷控制力的下降。
但是当反了两个字,真正入耳的时候,大家还是有点接受不了:乱世……真的要来了吗?第六百四十四章 反了这些人里,赵欣欣对反了两字,最为敏感。
她忍不住出声发话,杜真人,你这消息可靠吗?我哄你干什么?杜晶晶很不屑地看她一眼,邵真人昨天告知我的族人,襄王聚兵两万,正式宣布北上。
李永生听得眉头一皱,不可置信地发话,啥?两万兵……他就敢造反?中土国十几亿的黎庶,两万兵够干什么?他忍不住想起了地球界的一个笑话,一个弹丸小国,几百人打打杀杀,就敢号称战国时代,殊不知真正的战国,都是万乘之国间的厮杀。
几百人的战争……那只是村落之间的战斗好吧?譬如说争水,又譬如说抢亲。
谁会信他只有两万?杜晶晶不屑地一哼,大一点的家族,比如说辽西公孙家造反,也能凑出两万兵来……他只不过是号称两万罢了。
喂喂,杜晶晶,咱能口下积点德吗?公孙未明受不了啦,隐世家族虽然远离红尘,不鸟官府甚至皇族,可也没有哪一家,自信心膨胀到要去造反。
他大声地抗议,我公孙家招你惹你了,还是把你孩子丢井里了?杜晶晶看他一眼,微微一笑,我就是个比喻而已……我也没有孩子。
你这比喻不是一般的差劲,公孙未明是相当地不满,你是想给李永生生个孩子吧?好了,李永生厉喝一声,打断了他俩的争吵。
当然,他也不想讨论生孩子的问题,当着永馨谈论这个话题,那会是一场恐怖的灾难。
所以他机智地扯回主题,两万兵北上,这是搞错了吧……我只听说过,夸大自家战力的,没听说过缩小的,这涉及到士气和军心。
确实如此,在他所知道的战争里,大家只会选择夸大自家的阵营,比如说赤壁之战里,曹操的八十万大军,又比如说淝水之战里,苻坚的百万大军。
他要让自己显得无辜,杜晶晶很干脆地回答,以我所知道的,他在海岱对四周府城发起攻击,就不下十万军队,北上的军队,起码有十五万。
十五万……李永生的眉头又是一皱,那他起码可以号称三十万啊。
赵欣欣奇怪地看他一眼,那么夸大,有意思吗?真打起来,又没有那么多军队。
就算有三十万军队,真打起来,靠的也就是三五万人,李永生对自家伴侣的常识,实在有点无奈,打仗又不靠人多,靠的是精兵!冷兵器时代,确实是这样的,比的就是手底下精兵的数量,一千人撵着几万人跑的例子,真的不要太多。
所谓的几万兵,里面光杂牌就不知道有多少,再加上辅兵和民夫——其中真正的精锐战兵,还真没多少。
但是话说回来,夸大自家的兵力,是谁都会做,也是必须要做的,要不然自己人都没底气。
这些闲话就不说了,李永生只想知道,为什么襄王的十五万兵,为什么只称两万兵。
能打的就是两万战兵,杜晶晶给出了答案,同时,她点出了更重要的一点,襄王想让自己的北上,显得悲情一点……意思是,他只想讨回公道。
公道?赵欣欣一扬娥眉,讶然地发话,他想要什么公道?听说……是太皇太妃死于非命,杜晶晶小心地看九公主一眼,她虽然对李永生很感兴趣,却也不想过于刺激同门——怎么说,太皇太妃也是赵欣欣的祖父的妃子。
正是因为如此,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此消息,现在都要强调一下,这是摩天岭传来的消息,我也不知道真假……襄王于昨日宣布,说自己的母妃未满七十岁,就意外地薨了,朝廷还封锁消息,不让他得知,而他有确凿的证据,母妃是被奸人所害,是死于非命,他身为人子,必须为母报仇雪恨。
他已经查明,害人者是宁致远,幕后凶手则是当今次辅和军役部李清明,自己那个年轻的皇侄,受到了蒙蔽。
在祭告天地之后,襄王集兵两万,悍然北上,表示要攻入顺天府,杀死凶手和幕后指使者,并且传书其他兄弟,恳请他们帮自己主持公道。
祭告天地之后兴兵,那是要影响气运的,而他兴兵之处,距离摩天岭并不远。
邵真人最近是幡然醒悟了,专心经营自家的子孙庙,猛地感受到气运异常,随便打探一下,就知道襄王起兵了。
他马上就命令庙里的弟子回缩,同时不忘通知自己的一干好友——曲阿杜家跟摩天岭并肩作战过,又有共同的仇敌广陵韦家,他自然也要知会一声。
所以杜晶晶能比较早地得知消息。
笑话,谁敢害太皇太妃?赵欣欣气得冷笑一声,她就是那样的身体……宫里谁不敬重她老人家?身为亲王的女儿,她经常去宫里拜见老太太,也了解今上的性情,她是真有资格说这话。
那只能说,太皇太妃故去的不是时候,柳麒出声发话,襄王要争大义,自然曲解事实……她必须得是被害死的,这毫无疑问。
是啊,公孙未明的嘴上,就没有把门的,襄王总不能说……哥们儿早就想造反了!不过赵欣欣跟太皇太妃的关系,也算不上太亲密,所以她并没有计较他们的话,只是重重地叹口气,我这天家皇兄,还真是个蠢货,这种事,他有必要隐瞒吗?呵呵,李永生笑一笑,隐瞒自有隐瞒的好处,公开也有公开的必要,少年天子也许真的是蠢货,但是身为局中人,没准有其他的想法。
赵欣欣眉头一皱,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这笑是什么意思,幸灾乐祸?你以为你那皇兄想隐瞒?李永生摇摇头,不以为然地回答,他着急隐瞒,只能说明一点……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更意外,他还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对啊,公孙未明点点头,你也别以为,襄王是才知道消息的,没有足够的准备,他可能仓促之间起兵吗?李永生继续点头,我从王志云那儿得到消息,然后才离开七幻城的,王志云都能那么早得到消息,襄王没理由知道的太晚。
也是,赵欣欣想一想之后,微微颔首,太皇太妃身边,王叔是有很多耳目的,他不可能才知道……我觉得,有必要打断一下你,杜晶晶沉声发话,据说,太皇太妃身边的宫女和太监,都自杀殉主了。
赵欣欣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自杀?那是被自杀!李永生苦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果然是个蠢货啊。
众人尽皆无语,少年天子如此做事,真的是有点……任性了。
最后,还是柳麒出声了,算了,事态的发展,不是咱们能左右的,还是尽自己的心,做好自己该做的,此之谓道法自然。
赵欣欣也只是一时有点意外,很快地,她就调整过来了情绪,大乱在即,北极宫能支持一下我的父王吗?你既是道宫弟子,当知其中轻重,柳麒正色回答,然后却话锋一转,不过呢,规矩之外,不外乎人情,三宫主是很看重你和李永生的。
看重我?赵欣欣知道不能把这话当真,看重后面那位才是真的。
当然,她也不会吃自家夫君的醋,于是点点头,好的,毁灭道意的事情,我会尽快告知化主,来跟你们协商。
她的话音未落,远处的天际出现一道人影,仿佛一道长虹一般,电射而至。
待到得雷谷上方,降落下来,大家才看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栗娘栗化主。
她扫一眼在场的人,面对李永生才待说话,却又侧过头看回来,昭雪真人也来了?陈昭雪点点头,并不说话。
栗化主这才又仔细看一眼,发现还有两名陌生的真人,于是眉头微微一皱,都是北极宫的道友吗?见过栗化主,三名真人齐齐一拱手。
唔,你们稍等片刻,栗化主一摆手,对着李永生发话,半月前你可是去了三湘?是的,李永生点点头,今天才刚回来。
赵欣欣的嘴角微微颤抖一下: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多嘴。
栗化主一来,就直奔李永生,显然是从道童那里得到了消息。
赵欣欣知道,自己带来的道童,都是化主院的,肯定有跟院里联系的渠道,她也管不过来。
但是永生才刚刚回来,小道童们就着急把消息放出去,她真有点不高兴:我做的事情,不怕你们汇报,但是……有必要这么迫不及待吗?然而,接下来栗化主的行动证明:还真有迫不及待的理由。
她面对李永生,正色发问,那你去三湘的时候,是否遭遇了野祀?野祀?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缓缓点头,也算野祀吧……是真神教的人。
他前面一句话,令大家齐齐色变,待听到后面这句,才长出一口气——那啥,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第六百四十五章 质疑众人才长出一口气,就听得不远处有人出声,你将野祀如何处置了?空中显出了丁青瑶的身影。
杜晶晶去找赵欣欣,丁经主已经发现了,然后她又发现,不但李永生回来了,还有北极宫的真人,于是一时好奇,就隐在一边,听他们说什么。
关于九公主表现出的对道意的态度,她没办法表示什么,这雷谷,确实是赵欣欣自己出钱买下的,栗化主有更多的发言权。
可是听到野祀两个字,她不能忍了,哪怕是……这野祀不是玄女道的那帮异端。
真神教竟然来了南方?她忍不住现身发问。
李永生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杀了!有这个答案,丁经主就满意了,于是她不再说话,看栗化主要如何处理。
栗娘的脸上,却依旧冰冷冷的,你遇到他们,可是在羊头岭?李永生想一想,然后才微微颔首,应该是吧,未明准证也在场。
是,我也在场,公孙未明大喇喇地回答,那帮邪教徒很狂热,我的族人还有人受伤。
栗化主的脸色好了一点,不过还是继续追问,是否使用了阵法?当然使用了,公孙未明居然抢答,要不然,那么多人,我们打不过。
打不过?赵欣欣忍不住脸色一变,她可知道这个小小的高阶真人有多狂妄,他居然自承打不过,那岂不是说……自己的夫君曾经面临危险?栗化主面无表情地继续发问,那为何不向玄女宫求援?对这个问题,公孙未明可是没能力抢答。
李永生心里有点不高兴了,我也没做错啥,你这一句接着一句发问,咄咄逼人地把我当犯人审?所以他淡淡地回答,跟我同行的,并没有道宫中人。
栗化主好悬没被这句话噎死,她脸一沉,我不是要指责你什么,不过你和玄女宫关系匪浅,更是在西疆相互配合,求援不求援在你,但是我们绝对不会没有任何反应,玄女宫难道不值得你信赖?李掌柜,赵欣欣冲他摇摇头——给我个面子呗。
我的意思是,你的态度令我很不爽!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当时我的消息来源,不便向玄女宫透露,也不确定对手有多少人,等确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通知了。
这个解释,就有了点诚意,栗化主微微颔首,然后又出声发问,那么,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什么修为?栗化主你问这么细做什么?公孙未明又可以抢话了。
栗准证冷冷地看他一眼,目前三湘动荡,野祀横行,现在又有真神邪教进入,这种事搁在辽西的话,你公孙家能坐视不成?公孙未明不以为然地一笑,栗化主这么大的火气做什么?人数我知道,三个高阶真人,六个中阶真人,还有十八名高阶司修。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就连丁青瑶也不例外,是真神教的狂信徒?浅信徒的话,敢深入三湘吗?公孙未明反问一句,然后又爆出一个大料,他们是来毁灭雷谷的!众人嘿然不语,在场之人大部分是参与过西疆作战的,对真神教的战力还是相当清楚的——那些狂信徒,哪怕是在国外作战,疯狂起来也破坏力爆表。
栗化主沉默半天之后,再次出声发话,全被你们杀了?当然全被我们杀了,公孙未明得意洋洋地回答,要是有漏网之鱼,早就告知你们了。
饶是众人有所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话,忍不住还是骇然,丁经主若有所思地看一眼赵欣欣,莫非是……用毒?对中土修者而言,用毒杀人是比较下作的事,但是邪教狂信徒,那就不算人。
丁青瑶也没有恶意,她只是实在无法想象,那支离开雷谷的队伍,是如何将这么庞大的力量全部斩杀的,除了用毒,似乎别无他法。
赵欣欣手下有滨北双毒,两人不但心狠手辣,在用毒上,好像也有点造诣。
不是用毒,李永生摇摇头,是用了阵法分隔开,还邀了些朋友来帮忙。
一听说是阵法,丁青瑶就有些相信了,她知道李永生的阵法造诣极高,再加上邀了一些帮手,理论上也确实存在全歼对手的可能。
栗化主却是继续追问,不知请的是何人?问到这里,李永生是彻彻底底不能忍了,事实上,他也没办法回答,于是轻咳一声,栗化主,也许您还不知道,我是博灵教化房养正室的吏员,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回答。
栗化主早就将他的底细摸清楚了,哪里会不知道他还有公人身份?不过听到这话,她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还真的不能揪住对方,没完没了地问。
赵欣欣见状,及时地出声了,化主,弟子有事要禀报。
栗化主得了台阶,于是就坡下驴,正好我也有点乏了,准备点茶水吧。
茶水备上来,北极宫的三名真人也有份,李永生见状起身告辞——他顶得栗化主快下不来台了,再呆着也没啥意思。
公孙未明也想跟着离开的,却是有点舍不得这满目的美女,再想一想,暗骂自己一句:九公主要说的,肯定是毁灭道意一事,我怎么能离开?果不其然,赵欣欣提起了雷谷里的毁灭道意。
咦,竟然有此奇事?栗化主眉头一扬,若有所思地看一眼赵欣欣,你是什么意思?赵欣欣摇摇头,我也没有什么想法,全凭化主做主。
栗化主沉吟了起来,心说此事还真的古怪。
她虽然极为好奇,却没有马上去看的意思,因为道意被阵法削减了,而考虑到雷谷的诸多流民,又不能关闭阵法,那就不着急去看了。
不过事实上,她还有别的猜测,那就是赵欣欣这个转世大能,发现这一处道意,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她可是还记得对方的承诺:十年之内保证自己证真。
或者这处道意,就是自己的证真机缘?想到这个,栗化主有点心动,但是又有点纠结……万一不是呢?她想一想之后,索性心一横,脸上却不动声色,既然你要我做主,那我就授权你,全权替化主院决定好了。
是不是我的机缘,我都交给你做主,反正你总要兑现自己的承诺的。
丁经主闻言,脸上却表现出一丝怪异来,对她而言,赵欣欣做主,显然比栗化主做主好一些,她也容易为经主院争取一些好处。
不过她奇怪的是,栗化主既然这么相信赵欣欣,又何必那么针对李永生呢?下一刻,栗化主就将话题岔开了,侧头看向陈昭雪,你们此来雷谷,所为何事?陈真人原本就不爱说话,而且她跟栗化主,似乎还有点小小的不对付,只是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来,毁灭道意。
这里离你北极宫,太远了点吧?栗化主面无表情地发问。
公孙未明见状,就不肯答应了,栗化主,你都已经做主,把这里的事情,交给九公主了,又何必操心那么多呢?栗准证淡淡地看他一眼,又是个想要毁灭道意的,对吧?我交给赵欣欣了,但也不能太过损失我化主院的利益,你明白吗?我不明白,公孙未明大喇喇地发话,这明明是九公主买到的雷谷,她本来就可以自己做主,又哪里来的化主院的利益?强辩!是你强抢!栗化主拿这惫懒玩意儿,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冷哼一声,算,你们能让赵欣欣同意,我当然无所谓,也不阻拦……不过你得告诉,那些邪教狂信徒,你们是怎么杀的。
这可是你说的!公孙未明大喜过望,然后就讲述起了事情的经过。
听说李永生先引走了三名真人,才又用两个困阵杀掉另外两组,众人听得忍不住连连点头——这战斗策略,果然是有相当水平的。
不过,听说公孙未明等人围杀疯狂的六名司修,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大家又忍不住咋舌——真神教还真是疯狂啊,居然派出了这么强大的战力。
听到最后,就连张木子都忍不住出声发问,李永生请来了何人?竟然能诛杀掉另外两组九人团队?不知道,没看见,公孙未明摇摇头,他也不肯说,不过,围攻那六名司修的人,也有他请来的……战斗的时候,相当凶悍。
他不肯说?张木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回北极宫比较早,错过了西疆的大战,不过三宫主回去之后,专门召她去问了一遍——就连神鹿山上的那个聚灵阵的神奇,三宫主都知道了。
不过最后,三宫主也没表示出觊觎来,只是告诉她:李永生的来历,绝对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以后还是要多接触。
真君甚至暗示:李永生身边,极有可能有超越真君的存在。
所以张木子对李永生能请到一些顶级修者,并不是特别意外,心里反倒是确认了某些猜测。
第六百四十六章 荆王起兵面对张木子的发问,公孙未明无奈地一摊双手,李永生不说,我也没办法啊。
他不但是官府中人,还跟宁致远和朝安局交好,现在跟军役部关系也不错……我怎么好问他请了些什么人?赵欣欣却是猜到,李永生请到谁了,所以淡淡地看他一眼,他跟不少隐世家族关系也不错。
是啊,公孙未明点点头,他跟四大宫也有密切接触呢。
算了,栗化主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我以为是野祀作乱……此事不用再提。
她此番来势汹汹,就是因为羊头岭那一战,最终还是惊动了北极宫——朱雀可以劫掠香火,但是有些痕迹,它是抹不去的。
比如说真神教狂热地发起请神术,在中土国的地域,就算做得再隐秘,但是气运与香火的相互影响和作用,是掩盖不住的。
因为狂信徒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好,玄女宫发现得晚了一点,待她们赶过去的时候,啥都晚了。
不过玄女宫当场就感受到了香火成神道的痕迹,然后马上四下打听。
道宫不入红尘,但是事实上,他们在红尘也是有眼线的,否则运修想做点什么不利于道宫的事情,就太容易了。
通过眼线他们得知,好像是有人引来了真神教,想对什么目标发起偷袭。
羊头岭的战斗涉及真神教,栗化主早就知道了,现场的气息和气运的反馈,也证明了这一点。
不过令她感到困惑的是:在现场,她隐约感受到了玄女道的气息——而且,还不止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玄女宫跟玄女道打交道太多了,很多时候,凭直觉就能辨识个八九不离十。
然后玄女宫推算一下,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可能是李永生一帮人做的。
化主院接到宫里的通告,要听李永生的解释。
正是因为如此,栗化主听到李永生现身,想也不想就赶过来,态度也不是很好。
可是到了现在,她也觉得这事儿没必要计较下去了,不管怎么说,李永生是杀光了埋伏的真神教徒。
邪教的狂信徒很强大,但是李永生的背景也很复杂,仔细算一算,没准真有尽歼对方的能力。
至于说有玄女道的气息?那也仅仅是隐约的感觉,不能拿来做证据。
自由心证固然很厉害,不需要讲证据,但是也有适用范围:你得有一个前提。
没有迹象表明,玄女道需要出现在这里,或者说必须出现在这里——譬如说除了玄女道,别人斩杀不了这么多高手。
李永生所亲近的几股势力,理论上都有埋葬这群高手的实力。
这也就是说,没有玄女道出现的前提——前提不成立的话,自由心证就不成立。
而李永生亮出了官府的身份,她不能逼迫对方把详情说出来,那么此事只能就此作罢。
不过可以想像得到,栗化主匆匆赶来,一无所获,心里肯定不是很高兴。
就在此刻,她看到一名小道童在不远处张头张脑,于是冷哼一声,何事?见过栗化主,小道童吓得直哆嗦,谷中有、有人……有人求见九公主。
栗化主越发地不高兴了,我们正忙着,你没看到?可……可是,小道童哆嗦半天,壮起胆子发话,可是来人说有要事……朝安局的人。
栗化主才待继续呵斥,听到最后五个字,终于不再开口——倒也不是她怕了朝安局,实在是跟这些家伙沾边的,真没小事。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甄美女,她走过来四下一扫,讶然发话,李掌柜不在?李掌柜不在,九公主在,有人不耐烦地发话。
说话的是杜晶晶,她就看不惯这烟视媚行的女子,有事说事!甄美女四下扫了几眼,断定都是道宫中人——公孙未明例外,不过他是李掌柜最好的朋友。
于是她轻声发话,九公主……襄王反了。
我听说了,赵欣欣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问,朝安局有什么安排?甄美女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想到,九公主的消息比她还快,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心态,荆王肯定也要反了,雷谷应该做好准备。
我北极宫要在雷谷论道,关键时刻,北极宫的柳真人当仁不让地发话,你把消息散布出去,倒要看看,这荆王有几个胆子。
见过北极宫真人,甄美女一拱手,哭笑不得地回答,我的意思是说,除了荆王可能进犯,还可能有大批流民进入。
这个无妨,栗化主出声了,不管她对李永生的印象如何,关键时刻,她得替转世大能撑起场子。
更别说,这是玄女宫的地盘,她又是化主院的院主,安置流民获取功德和名声,也是责无旁贷,要人给人,要粮给粮,这是玄女宫的承诺。
话音刚落,那个张头张脑的小道童,又在那里张头张脑了。
赵欣欣一扬手,上来说话,又怎么啦?小道童早就懵了,见到雷谷谷主相召,走上前发话,崔真人有急报。
谷里的真人屈指可数,流民里就只有一个,巴陵崔家的崔真人,江陵崔家的旁支——崔家主支是荆王世子妃的娘家。
赵欣欣眉头一皱,又一摆手,有请。
崔真人是个长发飘飘的美男子,一身白衫,脑后束了一个青色发箍,一头长发垂到了腰部,发色黑亮质地柔顺,几乎可以去做飘柔广告了。
他赤着双足走了过来,双脚似乎踩在了泥土上,但又似乎没有触及,真是说不出的风流俊逸。
走到赵欣欣面前七八丈的距离,他抬手一拱,见过九公主。
我很忙,赵欣欣不耐烦地一摆手,真人有话,还请直说。
崔真人并不在意她的态度,而是风度翩翩地发话,我收到线报,荆王即将起兵,也就是今明两日的事了。
唉,赵欣欣无奈地叹口气,现场一片寂静,其他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公孙未明再是胆大包天,道宫再是不涉红尘,猛地听说两个亲王先后作乱,心里也不会舒服了——中土国苍生何辜?九公主沉默半天,才又出声发问,他起兵……以什么名义?是否祭告天地?崔真人闻言就是一怔,祭告天地?杜晶晶很干脆地发话,襄王已经于昨日起兵,祭告了天地,说是要为朝廷锄奸。
襄王……起兵了啊?崔真人再也维持不住风度了,一脸的愕然,那么,其他的亲王呢?赵欣欣不想跟他多说,她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不过,她还是保持住了该有的风度,只是有点不耐烦地回答,崔真人,你和你的族人,在我雷谷的有效庇护之下,不用担心那么多……现在除了玄女宫,北极上宫也来人了。
我只是想问你,荆王是以何名义起兵?赵欣欣在意的是起兵的借口,她认为这一点很重要。
但是崔真人很直接地一摊手,不知道,似乎是跟襄王约定,要一同起兵。
公孙未明哼一声,九公主,他要搞事,找个借口就能起兵,你弄那么明白也没意义。
赵欣欣淡淡地回答,终究是我赵家的事,没名没分,白白被人看笑话。
好了,没必要纠结这些,栗化主终于出声,不就是两个亲王作乱吗?天塌不下来,欣欣你现在还是多想一想,怎么让雷谷收纳更多的流民吧。
化主说得是,赵欣欣点点头,做好自己手头的事才对,是弟子着相了……现在想请化主再支持一百同门。
这个好说,栗化主点点头。
接下来,赵欣欣就忙碌了起来,就连毁灭道意的事,也被她暂时抛到了一边。
不过其他人也能理解,并不催促她,大乱在即,雷谷必须及早做准备,真要等到彻底动荡再调整,那可就晚了。
事实上,就连北极宫跟来的几名司修弟子,都开始协助雷谷整顿秩序。
与此同时,雷谷又选拔出十余名相对信得过的流民,跟着四名玄女宫的道童,在山口处布下了关卡——不是为了收费,而是为了接应可能到来的流民。
李永生开始着手对流民的编组——就是他跟王志云商量过的赈济方式。
没办法,七万流民里,零散的流民超过了两万,已经让人招呼不过来了,而可以想象得到,在不久的将来,流民的数量,会呈现出爆炸性的增长。
粗放式的管理,已经不适合雷谷了,必须进一步精细化管理。
对于他在规划中表现出的能力和见识,别说一般人,见多识广的栗化主和丁经主,都啧啧称奇:没想到这家伙还精通经世之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张木子更是确定,李永生身后,肯定是有大背景的。
就连赵欣欣,心里都忍不住生出纳闷之心:永生在仙界的时候,好像也不是很精通这种小道,他是从哪儿学来的呢?一天之后,传来了荆王起兵的消息,而雷谷乱哄哄的,还在紧张地做着扩容的准备。
第六百四十七章 流寇荆王起兵是两个借口。
第一个借口,自然不用说,他要帮兄弟讨公道,他缅怀了太皇太妃的贤淑和慈祥,将她称之为皇宫的主心骨,在先皇故去之后,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
这么一个和蔼可亲、聪慧睿智的长辈,不明不白地被人害了,天理不容啊。
第二个借口,无耻的程度超过大家的想像,荆王认为,三湘动荡民不聊生,这跟朝廷官员的不作为,有直接的关系,有些尸位素餐的官员,该下台了。
但是,他们为什么能堂而皇之地上台呢?那是朝廷里出了问题,内阁里出了问题!那么,大家该怎么办?当然是把藏在内阁里的奸臣揪出来,好让玉宇澄清,扫去万里埃尘。
总之,两名亲王先后起兵,一时间天下动荡。
不过令人吃惊的是,荆王的二十万大军,并没有北上博灵,而是选择了东进,兵锋直指淮庆郡。
对此行为,雷谷的人倒不是很惊讶,博灵郡备战很充分,若荆王敢直接攻击博灵,胜了还好说,一旦兵锋被阻,对士气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而且东击淮庆,还能远离雷谷,若是北上博灵,雷谷就相当于是一把刀子,顶在他们的后腰上,若是被雷谷寻找到动手借口,荆王府就太被动了。
东进的话,两者之间就会留有很大的战略空间,了不得荆王府大步后退,倒不信雷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主动挑衅。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对淮庆有点不满,要知道,几个月前,淮庆水军也曾经打过博灵战马的主意,虽然最后未能如愿,但是消息还是泄露了出来。
要说淮庆军方在这一点上,也没做错太多,毕竟淮庆也缺战马,备战用得到的,但是跟博灵的王志云一比,淮庆军役使就差得太多了。
王军役使是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去军役部找战马,而淮庆军役房只等着天上掉馅饼,甚至厚颜打劫过路的友军物资,谁更值得赞赏,这还需要问吗?更别说其实淮庆郡的地形,容纳不了太多骑兵,趁火打劫的意图很明显。
所以雷谷对荆王的动作无动于衷,他们更关心的,是防护好自身,庇护好周边的黎庶。
不过,令李永生哭笑不得的是:因为荆王东向,带走了大批武装力量,不安定因素减少,忠义县周边,秩序反倒是有了些起色。
而在大多数百姓的眼里,所谓荆王造反,不过是赵家子孙内部争家产,正是那句话——你家的江山,关我家屁事。
所以雷谷内部的流民,竟然有外流的趋势。
所幸的是,三湘郡真的被折腾得不轻,就算外出,都找不到多少粮食,不少人出去几天之后又回来了,倒是他们临走前拼命消费贡献点,回来之后,得加倍地劳作。
不过外面来投的流民,是真的没多了多少。
然而紧接着,却出现了些意外的现象,因为荆王势力的撤离,在权力真空地带,出现了不少新兴的小势力,因为没有制约,兴风作浪戕害黎庶。
雷谷守护山口的修者,不得不主动出击,维护山口附近百里的治安。
就算是这样,各种小势力也制造了不少惨案。
李永生忍不住跟赵欣欣嘀咕一句:你看你赵家人做得都是什么孽!九公主有点不服气,不过她也没办法反驳,倒是把更多的心思用在了雷谷里。
然而,又过两天,传来了更惊人的消息:忠义县城遭到流寇攻击!攻击者不是从山口进来的,而是翻山越岭,从更西的山间小路上攻进来的。
李永生是中午得到的消息,看着鞋都跑丢一只的方县丞,他根本顾不得多说,直接去找张木子,快,带我一起去忠义县城。
张木子知道他想隐瞒修为,原本想调侃他一句,说你为什么不去找杜晶晶帮忙,但是看到方县丞狼狈的样子,略略打听一下实情经过,二话不说,裹起李永生电射而去。
她这里一动作,马上就有其他真人来问,发生什么事了,待听说是忠义被流寇攻击,里面并没有真人级别的战力,大家就放下心来——李永生加张木子,收拾那些散兵游勇绰绰有余。
忠义县城和雷谷的距离,其实还不到四十里,张真人发力,这点距离转瞬即到。
县城的战争已经接近尾声,除了几十栋石头房子里,还有人在监守,大部分的房屋已经没人抵抗了,有些房屋正在燃烧。
县衙也还在抵抗,不过这支近千人的流寇队伍,似乎对攻打县衙没什么兴趣,只是留了百余人在那里看守。
其他的流寇,则是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地劫掠着,时不时还传出女子的尖叫和孩童的啼哭声。
更有四五百青壮汉子,已经被绳索绑了,蹲在一处空地,旁边还堆放着大量的粮食财货。
李永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怎么突然之间,这山清水秀的小城镇,就变成了人间修罗场?他想也不想,站在空中大吼一声,雷谷办事,谁都不许动,敢动者死!这一嗓子声如洪钟,又像晴空里打了一个霹雳,回音四起,就连几处石屋前,激战正酣的双方,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画面在这一秒定格。
紧接着,从四面八方传来了欢呼声——忠义县城的人,谁不知道雷谷?流寇们看到虚立在空中的一男一女,顿时傻眼了,就算再没文化的土鳖,也知道能凌空飞渡的,起码得是真人。
一时间,轰地一声流寇们就四散逃窜起来——这时候还不跑,等死吗?李永生双手齐扬,打出一道道青光,中者无不四分五裂——那不是什么厉害道器,就是随处可见的小石子。
眨眼之间,他就收走了五六十条性命,四散的流寇,顿时不敢再向外跑。
还有些流寇,想要觅地躲藏,又丢了三十多条人命之后,终于没人敢随便动弹了。
这就是高阶修者的威力,一名真人镇压千余人易如反掌,若是地形合适——比如眼下这小小的盆地地形,镇压万人也轻而易举。
当然,这是因为对方是流寇,对上军队战阵,还这么做就是找虐了。
李永生和张木子及时出现,迅速地平定了这一场战乱。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流寇的首领,居然要求对方两人看清形势,因为他是三湘西南保安团的团长,是来襄助荆王起事的。
他甚至要求对方接受他的征辟——否则他定然禀告荆王,诛杀两人。
李永生真的没想到,自己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一个奇葩。
就在他打算一刀干掉此人的时候,杜晶晶出现了。
杜真人还是不放心他,所以跟了过来,见到眼前一幕,她马上表示,自己可以对此人搜魂——万一证明真是荆王做的手脚,玄女宫就可以主动出击,对荆王的势力做出重大打击,直至剿灭。
杜晶晶搜魂的时候,忠义县的居民开始收押流寇,谁敢反抗一律诛杀。
通过简单的审讯,李永生得知,这些流寇,其实是躲在西南山区里的山匪,原本也就百余人,控制着周边几十个山民小寨子。
他们早就接触过荆王的使者,不过那使者也没将他们当回事,就说荆王要夺取天下,一旦起事,你们带兵来投,荆王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那个所谓的三湘西南保安团,就是使者口中说出来的,但也只是嘴上一说,别说大印,就连委任书都没有——因为使者说了,等到你们出兵投靠过来,才会给你们这东西。
前些日子,他们听说荆王起事了,于是从周围寨子里召集了五百青壮,前来投靠荆王。
从西南出兵,按说走水路是最方便的,不过这帮山匪认为,走水路得不到补给,于是选择了从山里钻出来。
因为本来就是山匪,他们在一路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连拔了诸多小山寨,抢劫到的财物不多,但也远超出自家的消耗,顺便还裹胁了不少青壮。
他们这点力量,原本是没胆子打县城的,但是忠义这个县城,实在太特殊了一点,不但居民奇少,还藏在深山里,得不到周边的支援。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这个县城没有城墙!于是他们商量一下,决定强吃忠义,如果能打下一个县城,不但能劫掠子女财富,更能让荆王看到自家的战斗力,这样才好争取封赏。
这千余人的流寇,给忠义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亏得这里山民、猎户众多,一边全力抵抗,一边向山林里转移,还有些人跑到了那些石头房屋的大户家里,才撑到了雷谷来援。
就算这样,忠义县也死了将近两百人,财产损失无数,还有不少女性惨遭蹂躏。
更令李永生郁闷的是,这帮山沟里钻出来的家伙,根本就不知道忠义县里有个雷谷——如果知道的话,以他们这点力量,九成九不敢来撒野。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乱世对人的影响,有多么巨大,百余名躲在深山老林的山匪,裹胁了流民之后,竟然有胆子在不摸底的情况下,悍然攻击县城。
第六百四十八章 乱世有情这一次流寇来袭,整体来说,忠义县官府的应对,还算不错。
凌晨的时候,流寇开始偷袭,结果被人喊破了行藏,很快就变成了一场混战。
初开始,流寇隐藏了力量,不过忠义县的丁壮也不傻,仗着自家人多,藏在各处射箭偷袭,并没有多少人正面交手。
待流寇主力出现,发起冲击的时候,常县尉带了四五十人,竟然直取对方的首领。
流寇里有三名司修,被他这一阵攻击,竟然伤了其中一人。
不过常县尉也受伤了,只能带着丁壮退守县衙。
流寇大怒,全力攻打县衙,结果段县令祭出大印,为己方人员加成气运和战力,然后在他的偷袭之下,又重伤了一个司修。
流寇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三名司修里伤了俩,觉得打县衙有点费劲,就决定先攻破其他地方,最后集中力量攻打县衙。
哪曾想,忠义县的县丞偷跑了出去,竟然直接召了两名真人过来?早知道是这样,流寇们说成啥也没胆子动这里。
直到落网,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就连荆王都不敢动这个县城。
世上没有后悔药,此刻再说这些,也没有意思,发现雷谷有人来援,并且控制了局面,段县令马上就带人,从房高一尺的县衙里冲了出来。
李永生此前一直不怎么关注运修作战,这时才发现,县令不像仙界运修头领一样,不能提升属下的战力,但还是能加成一点气运,对团体作战还是有些帮助的。
有意思的是,常县尉手下的这些丁壮,相互之间配合默契,隐约也有点军阵的影子,虽然杀伤效果远不如军阵,但是比大多数人群殴,还是要强出很多。
如若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偷袭流寇的头领得手。
段县令未必是个清官,不过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他很明确地表示,要杀光这帮流寇,以为后来者戒。
李永生对此当然无所谓,想杀你就杀吧,留下些头领,我要带回去,详细了解一下,荆王府在此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凭良心说,忠义县的居民,大多也是彪悍之辈,在山林里杀惯了野兽,血见得多了。
而县城里这么多居民被杀,财产被抢家被烧,女人也被糟蹋——都是整天见的熟人啊。
于是大家选出五十个精壮小伙来,一人一把鬼头大刀,又在郊外选了一个自然塌陷的大坑,将五花大绑的流寇拉过来。
一声令下,雪亮的刀光闪起,五十颗人头落入坑中,再来一脚,将剩下的身子也踢进去。
第二次拉人的时候,被绑住的流寇们炸锅了,没头苍蝇一般地乱跑,结果围观的人群涌上来,乱刀砍死了数十人,重伤一百多。
于是,流寇们也认命了,与其被乱刀砍死,还不如一刀掉头。
然而,在再次行刑的时候,围观的人群里,冲出一个女人来,护住了一个流寇,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让大家下手,说这是她的夫君,失踪半年了。
这女人,大家都认识,县城就这么屁大一点地方,而且女人确实是半年前不见了夫君,还到县衙里报官。
其实这些山民,在进山的时候失踪,实在是太常见了,亚温饱阶段的社会,人命不怎么值钱。
失踪者可能是被猛兽吃了,也可能是一脚踏空就摔死了,还有可能,是掉进陷阱死了。
捕捉野兽的陷阱,杀人也正常,虽然陷阱边上,多半有标识,但是……万一没看到呢?自家的陷阱把人害了,猎户们……未必都会报官。
失踪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人捉走了,中土国虽然废除了奴隶,但是在深山野林里,发生什么事都是正常的。
女人认出了自家的丈夫,不让大家杀,否则她宁肯跟丈夫一起死。
段县令见这男人瘦骨嶙峋,少不得又做一次青天大老爷,现场审讯了一番。
男人是被人捉走的,然后干各种苦力活,又被转了好几道手,最后去一个寨子里,专门负责在悬崖上采集药品五灵脂——干这个活儿的,早晚会被摔死。
山匪们作乱,正好把此人也裹胁了进来,而他在流寇里也是受欺负的,胆小得很。
段县令问了半天,看此人祸害过谁家,没人有反应,于是大手一挥,你被捉,本县也有管理不善之责,从现在开始,你回家吧,失踪的案子也可以销了。
这个案子判得有点随意,但还是很符合民心的。
殊不料下一刻,又有个少年站出来,指着一个中年流寇,说这个大叔发现我藏在石碌下了,没有做声,还放了点干粮,要我晚点再出来——这是个好人,咱们不能杀他。
于是……段县令的铁血政策执行不下去了,流寇里固然坏蛋很多,但也有不少身不由己的。
审来审去,四百多个明确有苦主的流寇,全部被斩首了,但是还有八百多没苦主的。
这其中,又有二十几个心存善意的,被忠义县的居民保了下来,就算没有被当场释放,也是保人把人领走了。
这种判罚方式,给官府增加了很大的工作量——真的多出很多,不是一点半点。
重伤的常县尉对此异常愤怒,他认为这些人全部该杀。
李永生提出了一个建议:可以让这些人为忠义县修城墙,少吃多干。
谁扛不住了,死了就是活该——谁让你跟了流寇呢?若是半路上,又有人出面保人,核实无误的话,可以放人,吃的苦也就白吃了。
在他看来,这些终究是中土国人,跟异族的待遇,还是要有所区别的。
段县令和方县丞商量半天,最终接纳了这个建议。
不过接下来,段县令就提出一个要求:雷谷能不能在我们这儿也放几个人?雷谷人多,不但人多,高阶修者还特别多,光司修就一百多个。
想一想这些流寇的规模,一千多人,区区三个司修,就把忠义县搅了一个天翻地覆。
当然,这跟忠义县的准备不充分有关,若是丁壮全部被集合起来,演练阵型,没有十来八个司修,是搞不定忠义县的。
不过李永生不打算简单地答应他——我们雷谷,是花钱买了忠义县的地,忠义的人去雷谷干活,我们也是给贡献点的,那么,雷谷凭什么负责忠义的安全?九公主宅心仁厚,忠义遭遇流寇,我们可以驰援,但是我们对忠义,没有天然的义务。
简单地说,那就是:我们需要你的时候,我们付出代价,你需要我们的时候,让我们白干?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段县令想一想,给出一个理由——是没有这样的道理,但是……九公主姓赵!这是赵家的江山,我们这些官吏,只不过是帮着守江山的,比如说九公主搞这个赈济——难道不是因为她姓赵?你胡说!李永生断然反驳,九公主不过是不忍看黎庶受苦——她已经入了道宫。
段县令却仿佛是抓住了赵欣欣的死穴一般,那我们忠义的死活,就不用雷谷操心了。
官员的嘴脸,可恶就可恶在这里了,他笃定了,九公主不会放弃忠义县。
那你们自己忙好了,李永生转身就走,还带走了张木子和杜晶晶。
他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事儿了,永馨的一番好意,看在别人眼里,却成了自家的弱点,可以随意拿来要挟——这都是什么样的狗屁官员?由此,他甚至联想到了地球界的赈灾。
除却少数别有用心者,大多数愿意为灾民做出贡献的人,往往会被种种奇葩事情搞寒了心,而有些官员却可以借助需要被赈灾的事件,公然道德绑架,以便为自己谋求利益。
扔下忠义县城这档子破事,李永生、张木子和杜晶晶带着十几个流寇头目,回到了雷谷。
经过搜魂得知,这些家伙真的跟荆王府的使者接触过,但是这帮家伙的出兵路线,也确实是自己安排的,跟荆王府无关。
这样的话,该不该跟荆王说道说道呢?丁经主直接代赵欣欣做主了,将这些人的头颅斩下,直接挂到了山口处,上面还挂了好大的横幅,荆王府三湘西南保安团祸乱忠义县城,以为后来者戒!她的意思是,这人头挂出去,不但要震慑四方的宵小,还要让荆王府给个交代出来!不想给交代?那也可以,但是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那就难说了。
十几颗人头挂出去,还是很有威慑力的,雷谷巡查的地方,治安有了极大的好转——那些趁着权力真空期间冒头的小势力,终究都没有成型,对雷谷的铁血,也颇为胆战心惊。
这一次,荆王府的反应快得很,根本没有装聋作哑。
一天之后,就有人来到了雷谷,自称是荆王特使,还带了相关的证明文件。
特使送来黄金百两赔罪,并且表示,我们还不知道这事儿是谁负责的,等找到联系这些流寇的人,我们会把人绑送过来。
又过三天,当初那个负责联系的使者,就被送了过来——不过不是被绑送过来的。
荆王府只是送了一颗人头过来,说此人畏罪自杀了,不过我们可以保证,鼓动那帮流寇作乱,就是此人擅做主张的。
第六百四十九章 求罩雷谷的人当然不会被荆王府糊弄,少不得又将人头拿到忠义县,让那些劳动改造的流寇,一一辨认一下。
可以想象得到,荆王府送来的,确实是那名负责联系的使者,流寇们也辨认了出来。
不过赵欣欣还是有点不满:你们才说了要将人绑送过来,现在就只送一个人头,这么出尔反尔,是欺我雷谷好说话?然而,此次来送人头的,是荆王府的一个老太监,以前赵欣欣小的时候,此人还照看过她。
老太监很直接地表示,这人其实不是自杀,但是他知道王府的事情太多了,不能活着送过来——前几日特使许诺的时候,没考虑到这一点,这是我们的不对。
不行的话,我们把特使的人头也拿过来赔罪?赵欣欣忽然觉得,自己也没兴趣计较下去了,索性放了老太监离开,并让他转告自己的王叔:再有下一次,就莫要怪玄女宫动真格的了。
人头挂在山谷口,还引发了另一个效果:周边的各县猛地意识到,流寇的骚扰也很可怕。
此前三湘动荡,但是还真没有多少流寇,很多山匪之类的,是荆王扶持的势力,他们成为地方上的实际统治者,却很少流窜作案。
起码,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流窜作案——劫掠个把村子的是可能的,但真没谁敢进攻县城。
现在荆王起兵了,大家才意识到,随着军队的转移,流寇作乱的可能性,大大地增加了。
所以,就在荆王使者的头颅送来的当天,桐灵县令带着近百名乡老,赶到了雷谷,祝贺他们斩杀了流寇,并且还带了一些粮米做贺礼。
粮米并不多,但是在眼下的三湘,这可是实打实的硬通货了。
当然,他们花费这样的代价,肯定不仅仅是为了祝贺,桐灵的一干乡老们表示,很愿意跟雷谷相互合作,度过这段动荡时期。
桐灵县跟忠义县交界,一半山地一半平原,县城在平原处,跟雷谷的距离超过了百里。
桐灵对忠义出现流寇,表现出极大的恐惧,他们说的合作,其实是单方面的求助,希望万一桐灵遭遇类似事件,能得到雷谷的支援。
虽然雷谷距离桐灵县城,超过百里了,不过县令表示:你们守住的山谷谷口,距离县城也就百里左右,把我们也纳入保护范围吧。
李永生正在恼火忠义县的态度,对桐灵县就没什么好声气,说我们只管赈济灾民,你们若是觉得桐灵危险,可以搬到雷谷来,我们没兴趣替朝廷守县城。
然而,一帮桐灵人,早就得了方县丞的机宜——须知当初来雷谷求助的忠义县方县丞,就是桐灵人。
桐灵县令表示,我们也不敢指望您派人过去镇守啥的,就是想万一遇到大事,放出求助焰火,雷谷能尽快派人支援。
这个要求不算太高,更是彰显出忠义县的不识抬举。
李永生表示,邻里之间守望相助,是该有的美德,你们遇到事情,我们可能会派人去,但并不保证能及时赶到,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赶到。
世间事本来就是这样,雷谷对桐灵没有责任,没有必须及时救援的理由。
桐灵人也不气馁,说我们每个月奉上粮米十石,一旦得到救援,还另有心意,你看如何?这个态度就很端正了,每个月交保护费,动手之后还有辛苦钱和医药费。
十石粮食真的不多,可以说少得可怜,但这是一份心意,证明桐灵也不认为,雷谷有必须出兵的天然义务。
赵欣欣还是不想答应,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她对荆王府的通牒,虽然她也觉得流寇可恶,但是……她那个皇兄也很有责任,不能全怪到荆王头上。
不过李永生劝住了她,说雷谷划的百里范围,只是必须保证安全的范围,属于禁区,咱们还需要拥有一片缓冲区域,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桐灵就很符合这个要求,他们能及时示警的话,对咱们来说,也算是烽火台了,而且人家愿意交规费,何乐而不为呢?赵欣欣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准了桐灵县令的请求。
十石粮食很少,够三十来个青壮一个月吃,不过她也没有讨价还价的兴趣——这年头,谁家的粮食也不多,有个心意就行了。
但是她要求,你桐灵要跟雷谷守望相助,我们也不指望你,在雷谷遇事的时候能来援——你那点战力,来不来都一样,但是你得保证,我雷谷的人去桐灵办事,你一定要配合。
桐灵县令就问了,你雷谷在自己的地盘上赈济,来我们这里能做什么?雷谷能做很多事,李永生告诉对方:比如说查找奸细,又比如说寻仇。
不管怎么说,双方协商了一天,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
桐灵成为了雷谷的合作伙伴,相互之间有了义务和责任,不多时,周遭各县就都知道了。
在消息传播的过程中,桐灵县发挥了积极的作用,他们将此事散布得众所周知,也是希望某些不开眼的人听闻之后,能收起不该有的念头。
紧接着,千山、丰仓等四个县,都跟雷谷达成了共识。
这一下,忠义的段县令坐蜡了,按说忠义县城,是唯一涵盖在雷谷保护范围之中的,也受到过雷谷的保护,但是偏偏地,他们没有得到雷谷的承诺。
常县尉拖着受伤的身子,来到了雷谷,要求雷谷给予同样的待遇。
但是李永生直接拒绝了,他的理由很充分:我们保护这些县城,是因为人家有诚意,但是我们没有看到忠义的诚意。
至于说忠义在雷谷的百里之内?没错,两家相距还不到五十里,但是我们划出的百里的范围,不是毫无保留的保护,而是说——荆王府的人,不能在百里之内生事。
至于流寇作乱,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只要不影响我们赈济灾民即可。
消息被常县尉带回了县里,忠义县一片哗然。
黎庶是很好糊弄的,但也是最难交待的,人心是杆秤,雷谷的人对忠义县,真的不差,买地给钱,干活给粮,遇到盗匪了,人家赶过来帮着平定。
现在倒好,外县的人可以给雷谷发示警焰火,反倒是忠义县发焰火,雷谷未必认——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尤其是,忠义才被流寇打进来,整个县城疮痍满目,大家心里有相当的戾气,于是纷纷聚集到县衙门口,要段县令出来,给大家一个解释。
看到群情激愤,段县令心里也在后悔,当时真的不该跟李永生拿乔——算上卖地那次,这是第二次没拿住对方了。
然而,他的错误也不是不能理解的,这是中土国官员的惯性思维,不试探一下,又怎么知道能不能得到什么好处?他暗暗地下定了决心,待过了这几日的风头,悄悄再去雷谷一趟,商定个章程出来。
可是此刻,雷谷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种事情上了。
随着襄王和荆王起兵,中土国的形势,可谓是瞬息万变。
两亲王起兵,襄王要早一步,一直以来,他给人眼高手低不着调的感觉,但是起兵之初,他的表现还是很惊艳的。
相较荆王早早地就将三湘搞得大乱,襄王在海岱就要低调很多——虽然大部分人认为,低调二字,是跟襄王无关的。
襄王府在各府布置了大量的眼线和内应,一朝起兵就狂飙突进,十日之内就攻占了四个府城,兵锋指处所向披靡。
而他们的北上之路,更是势如破竹,一路连克险关雄城。
朝廷一方,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沿途军队丢盔卸甲狼狈不已。
所幸的是,最初的震惊过后,军役部马上号令各支军队前往拦截,用人命来换取应对时间。
终于,在杀伤了大量朝廷军队之后,襄王大军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受阻于幽州郡边界的赭石关。
赭石关不是特别险峻的关口,但作为幽州郡的南大门,修建得还是相当坚固的,当地守军是隶属于幽州郡军役房,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最为重要的是,因为偷取关门的事情连连发生,赭石关守将做了一个干脆的决定:阻绝往来,并且将关城里的非军人,全部驱除出关,并且看管了起来。
后来的调查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不过现在这么做,肯定是要被人诟病的。
不管怎么说,他挖掘的陷阱、堑壕,以及密密麻麻的兵堡,终于成功地将叛军阻挡了下来。
他求的也是,把襄王进兵的速度拖一拖,不求彻底挡住。
襄王府的军队连续攻打了十天,还没有攻克下赭石关,终于有点力竭了……实在不行就绕路吧。
海岱北上的通道,其实有很多条的,不过从赭石关走,是最便捷的,襄王府原本是想一鼓作气打过去,早一日进入幽州,就能多一分气势。
所以,就算攻坚受阻,他们也不考虑绕路,须知士气可鼓而不可消。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不得不考虑绕路了,再撑下去,朝廷就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了。
事实上,赭石关硬顶了十天,已经为军役部争取到了最为宝贵的准备时间。
第六百五十章 清除奸细襄王是有个惊艳的开局,但是在赭石关碰到了钉子,气势顿时为之一滞。
荆王是恰恰相反,他的开局很不怎么样,因为在起兵之前,他就将三湘搅了一个乱七八糟,所以他所占下的那些无主之地,其实早就被视为荆王府的地盘了。
而随着荆王府的东进,他们的气势越打越强。
淮庆郡根本没想到,荆王的目标是他们,虽然在边界上,他们也布了重兵防守,但是准备得还是不够充分。
荆王遭遇的最强烈的抵抗,就是在三湘和淮庆边界发生的,淮庆足足抵挡了五天,在杀伤对方三千人之后,才被攻破了防线。
防线一破,淮庆守军的士气急转直下,有两万多没有来得及逃跑的守军,被荆王俘虏了。
这不是国战,遇到不可敌的情况,军士们拼死战斗的情况比较少见,其实他们跟黎庶想的也一样:这是你赵家人自家争家产,我们战斗过了,打不过,被俘虏就俘虏吧。
荆王府在这一点上,做得很漂亮,他们直接收编了俘虏的军队,还挑了些将领出来带兵,打着淮庆人不打淮庆人的幌子,一路攻城拔寨。
想一想也是,荆王为了造反,连勾结胡畏族和真神教的事都做了,还容不下淮庆降兵?最坑的是,淮庆郡真没做好被全面入侵的准备,荆王府的军队,以急行军的速度,攻占着淮庆。
与此同时,雷谷也并不太平。
按说荆王往东打得正开心,没心情在后方招惹强敌,但事实上,因为这里成了三湘郡最稳定的地方,雷谷的人流量大增。
现在的雷谷,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赈济的中心了,有向城镇发展的趋势。
很多人来雷谷,并不是冲着以工代赈来的——灵谷虽好,也不是人人能惦记的。
他们自己带来了粮米,只求在这里有个落脚的地方,更有人专程将熟食运往山外,赚取粮食的差价——熟食是不耐保存,但是上规模贩运的话,也可以培养出专业的需求。
在剧增的人流量里,各方来的探子,也陡然增多。
对于探子,雷谷本来是无可无不可——他们并不介入朝争,只管赈济流民。
不过最终,李永生还是无法忍受了,因为……谷中竟然出现了真神教的探子!此刻的雷谷,有八万多近九万人。
因为跟周边四个县达成了互助协议,谷中的流民少了一万多,不过战争一起,又有两三万人进来避难,大致就成了眼下的局面。
真神教的探子,不是李永生发现的,雷谷这么多人,他也没精力一一去辨识,更重要的是,很多人进来,不是求赈济的,他们求的是有个安稳的落脚地。
其中有不少人,自诩是忠于朝廷的,不愿与荆王为伍,特地携家带口跑来暂避,他们不愿意雷谷把自己当做流民来对待。
这不符合雷谷的管理制度,这样的人,按说是不许进雷谷的。
然而,此前他们可以这么做,但现在战争已经爆发了,前提不同了,他们若是不接受这些人,就是将对方置于危险的境地。
九公主犹豫半天,最终批准了这些人入谷。
虽然她也强调,这些人要接受雷谷的管理,也要编户连坐,但是人家不端雷谷的饭碗,监管上多少要差一点。
李永生知道有真神教的探子,还是因为朱雀的提醒。
玄女道也有人混入了谷中,虽然玄女宫对香火成神道的气息异常敏感,但对方若是连制修修为都没有的话,也不好辨识出来。
李永生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他在走路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儿跟他擦肩而过,他的手里就多了一块小木片。
他根本没顾得上看那小木片,直接回头,目光扫一下小女孩。
女孩儿年纪不大,十一二岁,而且没有修为——不是掩饰,而是真的没有修为。
他心念一动,打个神念到对方身上,想标识一下,然后才意外地感受到了极为轻微的阻力——我去,她受朱雀的庇护?香火成神道的庇护之力,是做不得假的。
然后他才看一下小木片,上面写了三个人,标注是:真神教徒。
李永生并不怀疑这是假的,他虽然是观风使,但是朱雀对真神教徒的感知能力,比他强得多——同行是冤家。
他有点哭笑不得:我这雷谷,还真是大杂烩了,神道的探子都来了,还不止一家。
不管怎么说,真神教的探子,那是必须打掉的。
李永生并未指派他人,而是自己亲身去查看。
三名探子两男一女,其中外谷就占了一男一女。
外谷就是不怎么受雷谷管理的区域,其实也在雷谷里,只不过靠近东北处的谷口,那里有一块七八里方圆的平地,斜上方不远处,就是雷谷通向山外的大道。
这里有两万多人聚集,甚至可以自己举火做饭。
李永生第一个找到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普通男子,此人是一家商队的伙计,荆王兴兵作乱,他们正好迎头撞上,厮杀了一阵,跑到了雷谷来,货物也丢了。
商队还剩下十余人,大部分人进内谷,被当做流民管理了,外谷只留下了两名伙计和受伤的少东家。
按说外谷的条件,比内谷差了很多,不合适商队少东家养伤。
但是外谷自在,不需要接受严格的管理,当然,最关键的是,这里跟外界联系比较方便,商队已经把消息传了出去,正等着家里来人。
要是所有的人都去了内谷,万一错失了信息,就不好了。
这汉子就是伙计之一,连制修都不是,平日里负责砍柴喂马什么的,手脚还算勤快。
李永生不欲惊动此人,远远地打了一道神念过去,要试探对方的神道气息。
哪曾想,一道神念打过去,刚刚辨识到对方身上,确实存在极为隐秘的波动,那汉子就啊地叫一声,四下扫一眼,拔腿就跑。
真要让你跑了,我还不得被永馨笑死?李永生一抬手,想也不想就打出一个黑点。
黑点迅疾地穿行了五十多丈,猛地张开,一张大网正正地将汉子罩住。
那汉子来不及收脚,顿时化作一个滚地葫芦,被缠了一个结结实实。
不远处,一名高阶制修正斜靠在石头上晒太阳,身边还放着两支拐杖,见状蹭地就坐直了身子,大喊一声,谁敢如此放肆?他便是那商队的少东家,双腿受伤不良于行。
一只白色的大手从空中探下来,直接将地上的大网和人都摄了去,只留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雷谷拿人,自有道理,你最好也莫要乱走。
哪怕这一片被叫做外谷的区域,也有雷谷的管理团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引不起他们的关注?不过大家顺着大手看去,却是齐齐一震,然后起身拱手,见过李掌柜。
不须多礼,李永生一摆手,顾不得多说,带着人电射而去,这种人烟稠密之处,真神教徒一旦疯狂起来,那可真的影响太大了。
高阶制修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好久才回过神来:我去,那厮便是雷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掌柜?可是……小马又会犯了什么事呢?然后,他就看到数十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忍不住一惊,老张,小李,你们这是……啥意思啊?老张干笑一声,走过来拿起他的双拐,你行走不便,我帮你拿着东西。
小李却是掣出一根牛筋来,冷哼一声,高二少,大家是连坐的,念在这几日相交的情分上,奉劝你一句……莫要自讨苦吃!高二少的嘴角抽动一下,尼玛,他只是我家的雇工啊……李永生拎着汉子进入内谷,正撞上杜晶晶。
杜真人见他手里拎着人,眉头微微一皱,这是什么人?邪教教徒,李永生随口回答,然后低头看一眼,发现这汉子被制住之后,没有自杀的企图,更多的是一种绝望的情绪。
杜晶晶闻言,眼睛就是一亮,交给我吧……我来搜魂。
对这些邪教教徒,李永生并不排除搜魂,不过他还是婉转地劝说一句,见你搜魂好几次了,这种事情做得多了,对身体不好。
什么事情做多了,对身体不好?李永生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回头看时,却发现公孙未明站在不远处,挤眉弄眼地发问,是外肾亏损吗?你嘴里就没句正经话,杜晶晶没好气地哼一声,这是邪教教徒!三人寻个隐秘处将人放下,又下了禁制,才开始审问。
那汉子坚决不承认,自己是邪教教徒——我一点修为都没有,怎么可能是邪教教徒?嘴硬不是?李永生冷笑一声,走上前去,一把扯下他的腰带,从腰带里翻出一个指头肚大小的木牌,木牌上是一串异族的符文。
他端详一下木牌,然后在手里抛一抛,冷着脸发问,你不是邪教教徒的话,这个护符哪儿来的?正是因为这块护符的自动激发,汉子才发现了有人窥探自己,从而生出了逃跑的心思。
第六百五十一章 异端护符不大一丁点,主要是防探查的,防御力几近于无,但是档次绝对不低。
李永生悟真之后,神念不但强大,而且极为隐秘,甚至一般的真君还要隐秘一些。
能感应到他的神念,并且示警的护符,肯定不是普通的货色。
事实上,看到自己的护符被翻出来,那汉子直接傻掉了,你……你怎么会发现?这种护符?杜晶晶探手抓了过来,来回看一看,然后冷笑一声,一次中新大战时候的东西了,你惨了……我保证你不会死得很轻松。
四十多年前的卫国战争,又被称作第三次中新大战,而第一次中新大战,则是发生在两百年前。
汉子脸色刷白,抖成了筛糠一般,好半天才哆里哆嗦地回答,这是我家祖上遗留下来的,我也没有修炼真神道,祖上的错,跟我无关的。
杜晶晶抬脚就踹了过去,冷冷地发话,有这个东西,就是原罪,自古正邪不两立,我管你是祖上传下来,还是捡来的?然后她侧头看向李永生,这个人交给我吧?我要带回宫去。
杜真人有点喧宾夺主了吧?就在此刻,一个声音响起,山石转角处,走过一人来,正是雷谷谷主赵欣欣,她冷着脸发话,此人是我雷谷捉住的。
杜晶晶却是寸步不让,雷谷捉住,也得带回宫去,这关系到两百年前邪教的信息,必须严加审问。
两百年前的真神教,跟现在的真神教是有差别的,有些功法兴起了,有些功法衰落了。
三次中新大战,中土国死伤惨重,真神教伤得也不轻,很多传承和秘术断绝了。
眼前这个掌握着两百年前护符的邪教徒,没准还掌握着什么传承,这种活口,必须送到道宫里——就算官府来要,杜晶晶也不会让的,更别说赵欣欣也是宫中弟子,地位又比她低。
就算送进宫,也是我送,赵欣欣针锋相对地回答,我没说不往宫里送,但雷谷是我的产业,这是我的功劳,为何要让给你?请杜真人给我一个理由。
凭良心说,她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也没把这点功劳看在眼里。
让九公主不能忍受的是,这个杜晶晶总是缠着李永生,不轨之心简直是路人皆知。
虽然她很信任自己的夫君,但是她也烦此女没完没了的纠缠。
任何一个女人,在这种事情上都不会大度,哪怕是上界的仙子转生。
杜晶晶眼珠一转,这护符让与你也无妨,但却是我认出来的,这你要承认。
赵欣欣也不理她,淡淡地扫一眼汉子,你没有修炼?身上的香火之气哪里来的?拜神总是无妨的吧?汉子壮着胆子解释,西疆那边,拜神的多了,也不见朝廷就如何了……他们还修炼呢。
听到朝廷二字,赵欣欣的心情,没由来又糟糕了起来,那是朝廷的事,西疆的情况特殊,我这里却没有特殊情况。
西疆那里信奉真神教的真的太多了,若是将狂信、浅信以及同情者全部处理掉,西疆起码会少一半人口。
卫国战争之后,光宗原本是有这个意思的,但是他的杀戮实在太多了,来自国外的压力也很大,朝廷里都希望他能暂缓动手。
所以他定下的应对措施就是:长期打压分化,持之以恒,争取用三代人的时间,将真神教的影响,彻底撵出西疆去。
正是因为如此,西疆对真神教的态度,才有点古怪,不过现在看来,当初光宗还是有点心软了——哪怕他差点被谥为光武宗。
在汉子连天的喊冤声中,赵欣欣召来两个小道童,令他们将人带到轩辕真人那里。
杜晶晶觉得有点无趣,就又看向李永生,故意抛一个媚眼,李掌柜果然是好眼力,这样的探子都能被你发现,不知道有什么窍门?拿神念去探就知道了,李永生正色回答。
这绝对是正确的回答,但也是非常扯淡的回答,雷谷现在将近九万人,挨个拿神念去探,搁给真君也得累吐血了。
更要命的是,这么做,非常不尊重人,很多修者为了自家的尊严,甚至不惜血溅五步,哪里容得下这种无缘无故的侮辱?你这家伙,就没一句实话,杜晶晶嫣然一笑,雷谷里还有这样的人吗?我再去探一探吧,李永生一转身,又向外面走去。
等一等,我也去,杜晶晶追了上去。
赵欣欣看着两人的背影,不屑地撇一下嘴角,也转身离开了。
李永生在外谷假巴意思地转悠了半天,找一块山石坐下来歇息。
我觉得,肯定还有漏网之鱼,公孙未明也跟着他坐下了,挨个拿神念去试探,这不是办法。
杜晶晶哼一声,站到李永生身边,那你有办法了?我当然有办法,公孙未明得意洋洋地回答,可以这么来搞……永生切脉是好手,就以防治疫病为名,挨个切脉检查,就能检查出邪教的探子。
这是他以己度人,公孙家的子弟信了邪教,就是这么被检查出来的,他认为可以套用在雷谷里。
你这不是胡扯吗?杜晶晶眉头一皱,现在已经小十万人了,每天还有千人入谷,他切脉得切到哪一天去?公孙未明不以为然地哼一声,其实他稍微碰一下,就探查得出来。
这个……倒是可以有,杜晶晶思索一下,微微颔首,让宫中的弟子来帮忙切脉……也是很快的。
道宫弟子对邪教的感应,还是非常强的,以刚才那汉子为例,虽然掩饰得非常好,可若是道宫弟子有针对性地触碰一下,不难发现此人体内的神道气息。
好了,李永生站起身来,抬腿向一处走去。
他走了大约一百五十丈,来到了河谷中央,走近了一个低头浣纱的女子,此女是独身一人,身边十丈内没有其他人。
听到有人走近,女子抬起头来,她二十出头,肌肤白皙,眉目清秀,一双白生生的小臂泡在河水里,让人忍不住生出些怜惜来。
李永生冲她点点头,呲牙一笑,不用请神术吗?女人抬起小臂,掠一下额前的发丝,神色有点慌乱,却强自镇定,我不信玄女道。
我知道,李永生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回答,你信真神的……不尝试一下自爆?周边没人,他就不介意对方自爆一下,正好借此由头,好好整顿一下雷谷。
女人默然,半天才艰涩地回答,待我洗完这件衣服,可好?李永生没有说话,他知道信真神教的都是这副德性,好像挺讲究干净,莎古丽那种比较极端的主儿,甚至认为不洗澡的真神教徒,比常洗澡的国族还干净。
但是公孙未明不满意了,上游有人撒尿,你洗得再干净,有用吗?自欺欺人!女子就当没听到一般,继续低头洗衣服,只不过她颤抖的双手证明,她怕得很。
杜晶晶放出神念,在对方身上肆无忌惮地探查一番,然后微微点头,又被你蒙对了,李永生你这到底是什么手段?李永生呲牙一笑,没啥手段,就是运气好。
杜晶晶不满意地哼一声,切,好像谁稀罕似的。
在三人的注目下,那女子战战兢兢地洗完了最后一件衣服,将衣服放进小篮子里,起身看过来,三位真人有何见教?咦,公孙未明眉头一扬,指一下李永生,他也能是真人?李永生悟真了不假,但是他遮蔽气息的水平极高,一般的真人都看不穿。
女子惨笑一声,诸位真人,何必拿我开玩笑?杜晶晶却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放出一条索子,将人捆了,直接凌空飞去。
公孙未明想一想,也裹了李永生跟上去。
四人直接飞到了雷谷外面,杜晶晶才将人放下来,面带寒霜地发话,说实话,说出有用的,我或者能留你一条命。
女子看她身着道袍,犹豫一下咬牙发问,敢问真人可是玄女宫的?杜晶晶点点头,傲然发话,你知道就好,不要心存侥幸,误人误己。
女子点点头,知道了,我是旧教教徒,还请真人垂怜。
旧教教徒?杜晶晶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才冷冷一笑,你跟我说这些没用,还是说点有用的,好让我饶你一命。
女子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真人是否才悟真不久?旧教徒和新教徒,那是截然不同的……老人们都知道。
杜晶晶被说破了底细,想到身边还有李永生看着,一时间勃然大怒,你是笑话我无知?我们比你们更痛恨新教徒,女子悠悠地回答,别看她连制修都不是,但是言辞颇有章法,我们和道宫,其实是可以互补的,不是仇人。
杜晶晶觉得脑子有点乱了,少不得看李永生一眼,她说的这些,可是实情?李永生想一想,才微微颔首,确实存在这个可能,对香火成神道来说,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第六百五十二章 文明的力量不止是李永生这么说,公孙未明更是点点头,真神教里新教和旧教,斗得确实厉害。
杜晶晶愕然地张大嘴巴,好半天才轻喟一声,我居南方久矣,还真不是很清楚……然后她看一眼那浣纱女,此女我要带走……李永生你莫跟赵欣欣说。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你玄女宫发现旧教的教徒,会如何处置?新教旧教之分,他略知一二,但是真神教的旧教徒已经远离中土,比如说新月国,现在就是新教教徒掌权。
所以他并不清楚,玄女宫对旧教的教徒,会如何处理。
这个,还是我来告诉你吧,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丁青瑶显出了身形。
她才从赵欣欣手里得到一个真神教徒,正在询问,猛地听说,外谷那边,又有一个人被捉走了,马上就跟了过来——雷谷真的不大。
丁经主组织一下语言,缓缓发话,卫国战争期间,真神教旧教的教徒,曾经攻打新月国西部,还跟道宫约定,互不侵犯……按她的话说就是,那时候旧教教徒,算是扯了新月国的后腿,不过他们的实力实在有限,也就是象征性地牵制一下。
不过对中土来说,再小的助力也是助力,所以两边有接触,而旧教教徒无意改变双方的势力范围,跟中土官方和道宫,算是有限结盟。
李永生听得眉头就是一皱,跟邪教的旧教还有约定?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丁青瑶也皱着眉头,有点不高兴他这说法,他们内乱,我们正好坐山观虎斗。
呵呵,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这是官府的权变之术,也是博弈之术,但是……跟道宫的宗旨不合吧?有什么合不合的,丁经主不以为然地回答,他们内斗,道宫少死几个人不好吗?博弈之术总好过匹夫之勇。
公孙未明不以为然地哼一声,匹夫之勇又如何?我辈灵修,原本就当勇猛精进,修自身不修外物。
李永生也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不管新教还是旧教,骨子里的东西没有变,待到旧教执掌了新月国,你以为他们就不会进攻中土?打心眼里讲,丁青瑶是认可他俩的说法的,但是这个策略是道宫定的,她说了也不算,而且她刚才为道宫辩论了半天,一时也不便改变立场。
所以她很肯定地点点头,旧教的攻击性,比新教小很多,大多时候传教,手段并不是很极端。
李永生的眉头一皱,似笑非笑地发话,什么叫不是很极端?就是发展信徒的手法,丁经主左右看一看,抬手卷起了浣纱女,兹事体大……换个地方,我跟你这位李大师好好论一番。
于是五人又回到了雷谷,直接降到了竹林旁的精舍,放下人之后,丁经主开始讲述了。
她首先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认为,香火成神道发展信徒的主要手段是什么?是许诺啊,杜晶晶很直接地回答,承诺提高修为,承诺死后成神,都是听起来很好的东西,其实不过是蛊惑人心。
提高修为是假的,其实是以破坏为代价,公孙未明不屑地哼一声,公孙家族的底蕴,那真不是吹出来的,他看得很清楚,天底下哪里来的那么多现成修为?李永生闻言点点头,这大概也算是……能量守恒?杜晶晶这下不服气了,你说请神术是假的,还是那些邪教信徒提升修为的速度是假的?你看到的,只是一小撮,公孙未明冷冷地回答,你看到血祭了没有?你看到请神术需要透支自身的精血了没有?香火成神……那些上神得不到好处,何必发展信徒?他这个话,很符合李永生的认知,事实上,朱雀自己都承认过,就是这么回事。
杜晶晶被问得张口结舌,半天之后才哼一声,那修死后和来世总是没错的。
这是佛修的说法,李永生忍不住出声了,其实是强调道德和秩序,画饼充饥,只是幻想进入一种美好的秩序……成功者有几人?杜晶晶不能答,半天才回答一句,不管怎么说,人家拿这个吸引信徒是没错的。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这可不能算最有用的手段。
丁青瑶却李永生一眼,饶有兴趣地发问,那你以为什么是最有用的手段?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修今生,得不到今生,才会奢望修死后和来世。
修今生?丁青瑶的兴趣,越发地大了,未明准证可是说了,今生不易修,要付出代价的……或者害人,或者伤己。
我说的不是修为,李永生摇一摇头,说的是生活质量,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简而言之,香火成神想要大量吸引教徒,要仰仗文明的力量。
公孙未明的眉头皱做了一团,文明……的力量?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没错,美轮美奂的文明,才最能吸引人,李永生点点头,很确定地回答,你信了他,就有可能得到这样的生活……这样发展信徒,付出最小,收获最大。
这是地球界宗教世俗化和原教旨主义最大的区别,相较世俗化的宗教,原教旨主义者,真的是一帮蠢货,只会破坏不会建设,为了维持这种秩序,还要大肆地杀戮。
毕竟美好的生活,是人人都向往的,人为地阻碍世界的发展潮流,不是蠢货是什么?香火成神道之所以能存在,最大的基础,就是利用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想那揶教为何能遍布全球?不外是扩张的时候,以自家优渥的生活来吸引人相信。
若是自家穷得连饭都吃不上,还想吸引信众,那目的就只有一个——造反!李永生这一席话,委实有点挑战大家的认知,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
良久,有掌声传来,大家扭头一看,却是北极宫的经师柳真人,他站在不远处鼓掌,尝闻李大师之名,总以为是言过其实,今日听闻,才知道何来大道之争。
大道之争?他身边的张木子,眉头微微一皱,无非是红尘历练,柳真人以为是大道?这都不是大道的话,世间又何来大道?柳麒笑着摇摇头,李大师是讲明了灵修和香火成神道的根本区别,你没想到吗?张木子想了好一阵,才试探着发问,灵修修自身?没错,柳麒点点头,一个是努力发掘自身,一个是找一棵大树来靠……或者说,找一种文明来倚仗,李大师,我说得可对?李永生微微一笑,这个……大差不差吧。
杜晶晶这下不服气了,可是这真神教,哪里来的文明?不过是强迫人信他,有我无敌……也不是发展到现在这样了?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一切信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宗教,都是邪教……不是大道。
没错,公孙未明点点头,所有的一神教,都是邪教,大道尚且有五十,神只有一个……这尼玛什么玩意儿?有种的,把咱们这些异教徒都收走呗。
啪啪两声轻响,却是丁经主在鼓掌,她欣然地点点头,李永生你不愧大师二字,果然是见识惊人,传道需要倚仗文明的力量……这话再精辟不过了。
杜晶晶的眉头皱做了一团,可是……这文明是什么东西?文明是何物,在你心里,每个人心中的文明都不尽相同,丁经主淡淡地看她一眼,然后微微颔首,不过这真神教能流传如此之广,早先,也是有他们的璀璨文明。
没错,公孙未明出声附和,千年前的真神教国,生活富足华美,并不逊色中土多少,所以才会广为流传……若当初便是现下这种穷凶极恶的样子,早就湮灭了。
在场的基本上都是真人,对真神教的前世今生,还是比较了解的,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玄青位面曾经兴起过多少宗教,那真的是数不胜数了,大多数都跟尼莫教一般,神死道消了,能流传下来的大教,都是有缘故的。
这番讨论,对李永生也是有好处的,他终于有点明白,为何仙界不允许下界出现超越文明的东西了,不但下界发展容易失去平衡,也可能引发大道之争。
杜晶晶其生也晚,闻言忍不住出声,那岂不是应该让真神教的旧教,取代新教?浣纱女被丢在一边,根本不敢出声,只有发抖的份儿,可是听到这句话,她忍不住了,那些异端,根本就不能代表本教。
李永生并不理她,而是怪怪地看杜晶晶一眼,旧教为何应该取代新教?众人听到这里,也觉得旧教要好一点,但是这个问题,还真没人敢回答——看李永生这架势,显然后面还跟着有话,众目睽睽之下,就不要强出头了,省得自取其辱。
大家静听即可。
第六百五十三章 新旧差别别人可以不出声,杜晶晶却是不能回避,这原本就是她的主张。
她也知道,自己要被驳斥了,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若是旧教执掌了新月国,应该不会再经常大动干戈了,穷横穷横……旧教徒显然没有新教徒嗜杀。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话,你这么确定?我是按你的说法推断的,杜晶晶理直气壮地回答,以华美的文明来吸引信众,而不是赤裸裸地用武力相逼,不搞顺昌逆亡,这就不算邪教。
李永生不以为意地一笑,淡淡地吐出三个字,然后呢?然后?杜晶晶先是微微愕然,紧接着眼珠转一转,然后……可以跟中土国相安无事了。
其他人闻言,顿时轰地笑了起来,就连丁经主都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这下,那名浣纱女不干了,她大声发话,我真神教本来就是爱好和平的,那些异端的作为,不能代表真神教。
李永生不屑地一笑,你说的这些,自己信吗?浣纱女的脸色涨得通红,我自家说的话,当然信了!我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李永生不耐烦地一摆手,阻止了她说话。
他又看向杜晶晶,教义的宣传,不可能仅仅依靠文明的吸引力,那只是其中一方面,必要的武力支持,也是必然的,哪怕是佛修,尚且有怒目金刚一说……说到这里,他不屑地看浣纱女一眼,你告诉我,旧教在扩张的时候,没有使用过武力?没有强迫过他人信教?浣纱女很想为自家辩解,哪怕对方是真人,但是以她可怜的学识,完全不是对手,她只能软弱无力地回答,武力只是保护信徒传教……众人闻言,又哄笑了起来,听到李永生的话,他们已经明白,李大师所持的观点是什么了。
丁青瑶满意地点点头,她此前是要替旧教辩解一二的,现在却改了主意,照你这么说,咱们没有必要接触旧教教徒?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一点必要都没有,不管新月国是新教还是旧教掌权,他们都不会停止向中土的渗透。
丁经主的眉头轻蹙,但我还是那句话,挑动两家争斗,对中土国是有好处的。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你以为咱们不做挑动,他们的矛盾就不存在?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这话真不是白说的。
丁经主被这句话噎了一个半死,好半天才哼一声,能推波助澜,为何不去做?浣纱女呆呆地坐在地上,听着这些真人说着如此诛心的话,觉得整个人生观都要崩塌了,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怎么能……如此恶毒?不过,没人在意她的想法,这消息她也注定传不出去。
啧,李永生郁闷地咂巴一下嘴巴,我都说了,这种博弈之术,是官府的事情,跟道宫无关,木子真人说得就很好,灵修修自身。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个声音,旧教教徒扩张,倒没有现在血腥,大致还是披了文明的外衣,李小友说得果然不错。
大家侧头看去,却是不知道何时,栗化主和赵欣欣也赶了过来。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文明为表,佐以兵戈,两个文明的碰撞,本该就如此。
文明的碰撞?栗化主的眉头微微一扬,这说法觉得有些新鲜……是道统的争夺?不仅仅关乎道统,李永生摇摇头,所谓道统的争夺,争的不过是正朔,话语权罢了,两个文明的碰撞,极有可能是生存空间的争夺,国族和异族的争夺,有你无我。
他说这个的时候,明显是以异族不算人为论证基础,其实道统的争夺,也是相当残忍的,区别只在于——道统之争是国族内部的争执。
栗化主沉吟半天,才微微颔首,你的入世之道,果然是非同小可……又沉吟一阵,她身子一晃,不见了踪影,只在空中淡淡地留下一句,我有所感,要闭关些时日……多谢李小友论道。
栗化主早知李永生之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看他不太顺眼,就连这次在论道中得了好处,也固执地称其为李小友。
不过不管她怎么称呼,她承认有收获,还表示感谢,这就是一段因果。
当然,她也可以把这份因果算在赵欣欣身上——她可是给了证真的承诺。
丁经主却是眼睛一亮,露出一丝羡慕之色,栗化主勇猛精进,怕是不日就可以证真了。
她心里羡慕到了极点,但也只有眼馋的份儿,栗娘是化主院的院主,算是入世极深的,常在红尘行走,如若不然,她也不可能偶遇悟真的赵欣欣。
所以在听了李永生的入世之道之后,栗化主有所感,是很正常的。
丁经主虽然博览群书,在入世之道上,却比不得栗化主的身体力行,所以眼下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就在这时,柳麒也抬手一拱,多谢李大师论道,我有一问,若是两个同等程度的文明发生碰撞,必然要大起刀兵吗?如何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也是朝廷要考虑的,咱们灵修只管修自身就是,李永生笑了起来,不过柳真人真想知道,想一想顺天府的广播电台,应该有所获。
柳麒不愧是经主院的经师,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战争未必要通过兵戈,有目的地使用舆情……也可以取得胜利?战争从来不止兵戈一种手段,李永生笑着回答,文化入侵的影响力,也是很大的。
又比如说忽悠,里根的星球大战计划,直接将苏联忽悠得瓦解了。
当然,那是苏联脑子进水了,自己作死,换个对手未必会入彀。
所以说,这些手段未必有多高明,但是没有足够的戒备心的话,面对很多陷阱,也很容易栽进去。
不过必须指出的是,不管什么手段的交锋,兵戈始终是最后的倚仗。
柳麒愣了好一阵,才又出声,一定要用兵戈,不能感化吗?当然可以感化,李永生微微一笑,然后脸一沉,但是最后,还是必须要有兵戈做后盾。
柳麒默默地点头,然后一拱手,受教了。
这番谈话,对众人的冲击比较大,大抵因为他们都是道宫中人,入红尘的时候不多,乍听这世情之道,需要消化一下。
赵欣欣则是扯着李永生,走到一边悄声笑着发话,你这是……拿神道征伐之道拿来做文章?这番言论,却是瞒她不过,其他人都是玄青位面的土著,但她是来自仙界的,见识了太多下界的事情,对此并不陌生。
李永生扬一扬眉毛,有心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做声。
接着,张木子出声发问了,李永生,你完全可以在雷谷讲道啊,有这么多人在呢。
李永生一摊双手,这么多流民,你觉得我忙得过来吗?而且……这里终究是世俗之地。
其实对大家来说,世俗之地真的问题不大,开辟个清净场所就是了,关键是……赈济流民真的不算是小事,尤其是眼下两王已经反了。
丁经主出声发问,李永生,雷谷里是否还有真神教徒?她不问他为什么能发现对方,因为她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
对于此子的心性,她已经相当了解了——与其听对方胡说八道,倒不如不问。
这也是一个高阶化修的矜持。
李永生想一想,然后点点头,我目前发现的,还有一个,但并不保证只有这么多。
赵欣欣闻言,脸顿时就是一沉,是谁?欣欣你等一下,丁经主出声打断了她,然后又看一眼李永生,你有发现野祀的人吗?李永生很干脆地摇摇头,没有。
众人停留片刻,最终散去。
丁经主走在了最后,见其他人都离开了,才低声问一句,我怎么感觉,你认为野祀是道统之争,邪教是文明的碰撞呢?本来就是这样嘛,李永生讶然地看她一眼,你想多了。
紧接着,丁青瑶就亲自出手,抓住了李永生指认的真神教徒。
这厮才是真的受命潜伏进来的,化身高阶制修,身上有遮蔽气息的护符,在被抓的时候,还试图自杀。
不过丁青瑶是堂堂的玄女宫经主,要是让他自杀成功,真的可以买一块豆腐撞死去了。
丁经主的造诣,也极为不凡,很快就搜魂得知,此人潜伏进雷谷,是想了解雷谷的动向,中土大乱在即,新月国前一阵吃了好大的亏,想要寻个机会,找回场子。
新月国如此反应,道宫并不奇怪,邪教教徒原本就是睚眦必报的,而且这还涉及到一个气势的问题——找不回场子,真神教面上无光。
神奇的是,这邪教教徒虽然被搜魂了,神智基本上还正常,丁经主的不凡,可见一斑。
一直关心此事的杜晶晶建议:要不,咱们把此人和浣纱女关在一起?看看新教教徒遭遇旧教教徒,会是什么反应?第六百五十四章 张老实杜晶晶的建议被准许了,事实上,好奇的人真的不止她一个。
李永生听说之后,也有点心动:异端对掐啊,这场景真的不太好见到。
不过等他赶到囚牢外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守着七八个真人。
真人们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一块块荧幕,有点监控中心的既视感。
原来囚牢里早就埋下了好多留影石,而且还都是做过手脚的,可以通过阵法实时转化到外面的屏幕上。
李永生竟然发现了北极宫的三名真人,他忍不住出声发问,你们在北方,难道不清楚新教和旧教的关系吗?中土国的北方,尤其是西北,新教徒固然很多,旧教徒也不少,两者之间有不少的摩擦,不过大抵是因为大家都身处在中土,都是少数派,所以双方的矛盾,没有尖锐到不死不休。
可就算这样,矛盾也真的不少。
李永生觉得,北极宫应该对此不感兴趣才对。
那是生活中的矛盾,柳麒笑着回答,现在是处于亚战争状态中,矛盾是不一样的……李大师精通世情之道,当理解其中差异。
果不其然,两人关在一起,开始的时候,相互并不说话,过了一阵之后,那新教的男教徒,开始主动询问浣纱女的身份——男女独处的时候,果然男人才是主动的生物。
聊了几句,双方都清楚了对方身份的时候,男人勃然大怒,说女人不要脸,竟然信那些陷入世俗的教义,真的是异端。
女人毫不犹豫地冲着男人裆部来了一脚,将男人踢得满地打滚,然后才说你们这些狂信徒,从来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非你们捣乱,真神教也不会被人视为洪水猛兽。
外面观战的真人们,都忍不住咋舌:这浣纱女白天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柔弱女子,竟然能如此暴力?不过很快地,两人的战争就停止了,因为男人表示了:大家都是真神教徒,现在被肮脏的异教徒抓住了,作为真神的子民,应该同心协力,先对付外人。
女人对这说法嗤之以鼻,但终究是没有再动手了。
可以看得出,男人是新教徒里培养出来的职业间谍,他表示说,其实我对旧教徒没有歧视,只不过是觉得,你们不够虔诚。
女人勃然大怒,然后就巴拉巴拉说半天,她要尝试证明,旧教徒比新教徒更虔诚。
好吧,让我们搁置争议,男人最后做出了让步:咱们计划一下,该怎么逃出去吧。
还想逃出去?女人嗤之以鼻,没准门外有真人监视呢。
没错,门外不止有真人监视,还是有七八个之多。
男人含情脉脉地建议:你若是肯献祭的话,我有逃出去的可能。
你为什么不去死呢?浣纱女闻言勃然大怒,只有死了的新教徒,才是好教徒!男人脸皮之厚,超过了她的想像,他很无耻地表示:我来雷谷是有任务的,我不能死,否则我也不介意献祭自己,成全了你。
遇上这种对头,浣纱女真的是吐槽都无力了,她冷哼一声:好像只有你有任务似的!男人闻言,精神头顿时就是一振:那你有什么任务,说来听一听?女人冲着男人又是一脚,终于不再理会他了——你小子不说自己的任务,却来套我的话?然而,他俩的对话,却是引起了李永生的关注:那浣纱女身为旧教徒,来雷谷是真有任务,还是随便说一说?赵欣欣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她向丁经主提出建议,我认为,这个旧教徒也需要搜魂。
若是没有跟李永生论过道的话,丁青瑶还真不想对这个真神教旧教徒下手——理论上讲,旧教徒是偏向道宫一方的。
不过李永生在之前的论道,早将因果都讲明白了,丁经主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于是表示,这个事情你们雷谷自己做主好了,尽量不要伤了她的识海。
搜魂的结果,令李永生和赵欣欣都吃了一惊:浣纱女竟然是旧教十二圣女的候选人之一,而她来雷谷,是要寻找传说中的旧教智者!雷谷里竟然可能还有真神教徒?这个消息,震得九公主和李掌柜不轻。
赵欣欣马上跟自家夫君商量:要不要联系一下……那啥?她觉得这种事,找朱雀来帮忙比较妥当。
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朱雀给出了三个人的名单,并没有给出第四个,不管它是因为什么原因,只给了这么多消息,那么,他就没必要再去找朱雀了。
永生仙君认为,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也找得到。
赵欣欣见他如此坚持,也只能由他。
李永生用了一天的时间,做了一个简易的天机盘——这是夹杂了一些推导阵法的。
他在上界的时候,推演天机的能力还是很强的,不过现在囿于自身的修为,不太合适主动推算——尤其是这种层面的天机,推演的时候会有反噬之力。
既然知道细节了,做个天机盘,有针对性地推演,再佐以阵法,不比真君的推演能力差。
推演的结果,却是令他相当地意外:竟然真有这么一个人?雷谷外谷。
这里有两万多人居住,因为不受雷谷的赈济,所以就出现了一些商铺。
张老实炊饼店就是其中之一,张老实夫妻都是制修,做得一手好炊饼,初开始两人是给别人帮厨做饭,直到他们遇到了三湘同知张元平。
这张同知就是个奇葩,他带了家人出逃,怎奈没有带厨师,他的储物袋里确实带了不少粮食,却只能找人帮着做饭。
以他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进雷谷的内谷做流民的,虽然在内谷里只要做活,就可以吃到免费饭菜,但是……他还真丢不起那样的人。
雷谷里认识张同知的,可不仅仅是三五个人,在那么多家族里,一个人认出张同知,基本上就等于整个家族都认住他了。
粮食的价格还在上涨,不过张元平坚持不占雷谷的便宜。
事实上,他也囤得有粮草,前些日子,他建了一个小仓库,可以存放差不多一千石的粮草。
他腾空了储物袋,差不多堆进去了五百石粮草,然后张家的化修又出谷两趟,第一次是将粮食堆满小仓库,第二次没啥变化,不过可以想像得到,储物袋肯定是满的。
张元平也是异地做官,本地的亲属不多,一共十七八个人,敞开肚皮吃,一个月消耗的粮米,也不过四五石,一千石的粮草,足够吃十来年。
于是就有其他人来找张家买粮——外谷里有身份的人很多,宁可买高价粮,也不愿意去做苦力。
张家的粮食卖得很贵,难免就有人生出借粮的想法——现在我借你一石,将来还你三石。
张元平可不喜欢这种交易,他本来就是贪心之人,在仓促逃离的时候,还损失了大量的财物,更是肉疼到不得了。
可是这些敢开口借粮的人,也不是轻易能得罪的,于是他眼珠一转,决定向雷谷学习:我不卖粮米,卖熟食!因为张家没有会做饭的人,就通过张老实夫妻售卖炊饼,而这夫妻俩每天做二十笼炊饼,自家能得两笼。
两笼炊饼,尽够这夫妻俩吃了,事实上一笼炊饼就够了,剩下一笼能卖钱,也能换一些肉食什么的。
张老实夫妻年纪都不大,不到三十岁的样子,正是干活的年纪,做二十笼炊饼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尤为难得的是,他们夫妻做的炊饼,真的是异常美味,虽然价格高,卖得却很快。
闲下来的时间里,张老实喜欢抱着双膝,眺望河谷,而他的夫人因为无所出,所以特别喜欢小孩子,经常袖了一两个炊饼,逗小孩子们玩,在孩子们的眼里,也是相当和蔼可亲。
这一日,张老实孤零零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正默默地看着河谷,猛地感觉身边气流有异,于是侧头一看。
一个英挺的年轻人,正站在他身侧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张老实愣了一愣,才站起身,对着年轻人一拱手,见过李掌柜。
李永生看着他,也不说话,好半天才微微一笑,你倒沉得住气。
张老实的眉头一扬,嘴巴动了两下,良久,他才缓缓地发话,我……为什么要沉不住气呢?他的声音浑厚而缓慢,给人一种异常踏实可信的感觉。
李永生叹口气,并不回答,而是反问一句,你说呢?啧,张老实咂巴一下嘴巴,又过了好一阵,他原本茫然的目光,变得有些神韵了,我没有做什么……只是在雷谷里暂时歇脚,凭卖炊饼养活自己。
是吗?李永生懒洋洋地一笑,堂堂的巅峰真人,遮掩修为,卖炊饼为生……你觉得这个现象正常吗?确实有点不正常,搁给我来看,也会疑惑,张老实点点头,然后眼睛一眯,淡淡地发话,但是,我是为证真而来红尘里感悟……这种事情,不止我一个人做过,算是错误吗?证真前的红尘历练,怎么能叫错呢?李永生呲牙一笑,我只是很好奇,你身上为什么……没有真神教的气息?第六百五十五章 独狼李永生真的很疑惑,张老实为何会隐藏得如此好。
香火成神道的气息,是非常有特点的,有心隐藏的话,可能骗得过不少人,可是在他的神念扫视之下,应该无可遁行才对。
就算他看走眼了,朱雀总不能也看走眼,忽视了这么一个准证的存在。
但是天机盘的指示告诉他,此人就是跟真神教有关——确切地说,跟旧教有关。
直到他来到此人身边,才生出了点恍惚的感觉。
不过,他还是要出声问一下,看张老实自己如何回答。
张老实却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良久,才轻叹一声,艰涩地发话,尝闻李掌柜是惊才绝艳之辈,今日一见,不过尔尔……我若说我跟真神教毫无关系,恐怕你是不信的了。
毫无关系吗?李永生轻笑一声,抛一抛手中的圆盘,我要真信了你的话,恐怕才会是‘不过尔尔’吧?张老实再次默然,又过一阵才回答,我实在不该跟阁下逞这口舌之利……确实,我跟真神教是有些关系的,但也只有那么一点关系。
是吗?李永生的眉头一扬,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张老实却是知道,对方应该是倾向相信自己的话,否则的话,以此人的强势,会直接将道宫的执法队带过来。
不过这种信任,也是有限的,他知道,自己必须给出足够的理由,真要说起来,我父母是真神教徒,而我却是实实在在的心慕中土文化……不知道你信否?我有点相信,李永生点点头,淡淡地发话,中土文化,确实有这样的魅力,你也是货真价实的灵修,但是……你为什么抵触父母的意愿呢?因为真神教,实在有点愚昧,哪怕是旧教,张老实面无表情地回答,至于我这一身修为从何而来……你听说过刑捕部的独狼吗?李永生本来是优哉游哉地看着对方,听到这话,忍不住眼睛一眯,你竟然会是……独狼?现在的刑捕部,最有名的就是四大捕手,但是四大捕手自己都承认,他们远比不上前辈独狼。
独狼不但横行中土,甚至还曾经深入多个国家抓捕逃犯,他去过伊万国,也去过新月国,凭一己之力完成了各种可不能的任务。
二十多年前,独狼自主悟真——不是凭借气运之宝悟真的,也就是说他够资格做刑捕部的副部长了。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独狼离奇失踪,成为刑捕部赫赫有名的难解之谜。
大部分的人猜测,他是被仇家害了,毕竟他抓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那些有势力的,以他的战绩,甚至值得伊万国甚至新月国派出死士来暗算。
李永生实在不能把眼前这个张老实,跟那个传说中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一代名捕联系起来——这不是以貌取人,从根本上讲,气质就不对路。
你用因果之术,当查得出我是否骗你,张老实面无表情地发话,然后轻喟一声,当我悟真之际,发现跟真神教产生了感应,不得不遁世,然后……想办法斩去了身上的真神教烙印。
斩去烙印?李永生眉头一皱,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不愧‘独狼’二字。
咦?张老实的表情不再死板,而是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你知道烙印会藏在哪里?十有八九是神魂深处的桎梏,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斩神魂容易,去因果锁链才难。
张老实愣了一愣,他考虑到了,对方既然号称大师,可能清楚这些手段,但是真没想到,此人能将最难的地方,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他感触颇深地点点头,脸也有点发白,没错,真的太难了,斩掉些许神魂,疼一下就过去了,慢慢将养就是,斩因果锁链才要命……那是一点一点地拿小刀锯神魂啊。
其实对一般人来讲,斩神魂就是世间顶级的酷刑了,此人竟然能在神魂里斩去因果锁链,不是有大恒心大毅力的人,绝对做不到。
李永生微微颔首,心里都有点佩服这家伙,不过他不是佩服对方的忍耐力,而是佩服此人居然……能找到斩神魂里因果锁链的法门。
以他的见识,当然知道如何处理类似的东西,但是在玄青位面,应该没有类似的理论存在。
要不然,真神教会将此人称为智者,观其行事,倒也对得起这二字。
不过他佩服对方,殊不知,张老实也极为惊讶,你也知道该如何对待这因果锁链?呵呵,李永生笑一笑,并不正面回答,你这个锁链,似乎斩得不是很彻底。
自己推算出来的法子,张老实并不隐瞒这一点,我在刑捕房的时候,接触过一些功法,但是关于因果锁链……也仅仅是知道大概原理。
事实上,他能知道大概原理,已经是中土国数得着的专家了——李永生的消息一点都没错,这种理论,就不该是这个位面能掌握的。
不过,因为存在种种意外情况,有些原理被传了下来,也不足为奇,就像是二郎庙的主持朱尔寰,竟然能认出观风使一样。
张老实骨子里,是个很傲气的人,他靠着这点原理,就能一点一点摸索着,将自家神魂里的锁链斩断,这绝对是值得骄傲的。
神魂里动手脚,不但疼,可怕的是万一推断错了,他就会变成白痴。
做到这些,不仅仅需要有智慧,需要忍受痛苦,还需要有莫大的勇气,支持他这么做的,就是内心强大的自信。
可是听到李永生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话,他的自信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这位知道的东西,比我多得太多了,人家甚至觉得因果锁链斩得不够彻底。
怪不得有人称其为大师呢,果然是有傲慢的本钱。
那也很难得了,李永生微微颔首,他对其中难度还是很了解的。
不过他在上界见识过的天才,实在太多太多了,在悟真这个层面上,能搞出各种名堂的人,也着实不少,这张老实只能说是比旁人强一点。
别的不说,本位面能飞升上界的那些主儿,不会比此人差,而且,张老实之所以这么做,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被真神教逼出来的。
想要改变自己的处境,必须要做种种尝试,否则一旦被戳穿,比变成白痴的后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事实上,李永生更关心的是别的,那么你能修行到巅峰真人,也是因为在刑捕部,接触了一些功法吗?中土国灵修的修行,是要讲传承的,没有好的传承,到了后期功法跟不上,别说证真了,悟真也不容易,而普通人一般就接触不到好的功法。
张老实点点头,事实上,刑捕部也接触不到太好的功法,那些有绝顶功法的势力,也轮不到我去动手,我只是参考了一下,自己总结的功法。
不愧是小牛人,竟然自己创造功法,这样的事情,恐怕呼延书生和公孙不器听说了,也得竖个大拇指。
但是李永生也只是觉得,此人不算差,我感觉你的功法里,有点无情道的意思……你跟天机殿无心真君有过接触?张老实闻言,顿时吓了一大跳,这纯粹是比我还妖孽的存在啊。
他犹豫一下,方始点点头,见过真君几面,听他讲过道,也是学着他修无情道……毕竟我跟新月国有点瓜葛,选择这样道法,比较合适。
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李永生微微颔首,那你也知道,旧教有人来找你了?我已经不是真神教的人了,张老实幽幽地回答,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其实我挺冤枉的……生下来就是真神教徒,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那么,若是雷谷面临真神教袭击的话,你会保护雷谷吗?这个怎么可能?张老实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是不会出手的,他虽然鄙薄真神教,但那多少是跟他有点渊源的,他下不了手。
所以他思索一下,婉转地回答,大约我会选择随波逐流,你也知道,我修的是无情道。
李永生冷笑一声,为了那点香火情吗?张老实犹豫一下,还是老实回答,我的成长,得到了中土国很多帮助,但是我也回馈了中土……其中有九次,我出的是必死的任务,但是我终于挺过来了。
顿了一顿,他又发话,我不欠任何人的,若是遇上真神教,因为有些纠葛……我肯定会选择避让,这不算什么大错吧?他说得一点都没错,这确实不算什么,中土国修者遇上真神教,避战的人多了去啦。
其实他这种心态,也是比较纯粹的灵修心态——天大地大,自家的修行最大,不轻涉因果,管好自己就行。
李永生冷哼一声,若是在中土国和真神教里,你必须做出一个选择呢?张老实嘿然不语,半天才出声发话,我知道你也是真人,但是……你不该单独来找我,我一定要走,你留得下我吗?第六百五十六章 独狼屈服留得下你吗?李永生闻言微微一笑,你有没有打算试一试?他对香火成神道没有偏见,所以跟朱雀相处还算融洽,但是真神教……那真的不行。
他对张老实的立场,也没什么不满,但是这句问话,让他有点不舒服了。
张老实侧过头来,淡淡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认为,像我这种想得比较多的人……遇事会比较优柔寡断?他是以很放松的姿态,问出这句话的,但是毫无疑问,这么浓的火药味,下一刻,两人之间就可能爆发出惊天的大战。
李永生也很自然地一摊手,我认为确实是这样,难道你不是吗?在这轻描淡写的问答中,火药味越来地浓重了,甚至是一触即发。
张老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空气却凝重得简直要令人窒息。
好一阵之后,他才苦笑一声,你既然不加掩饰地来找我,似乎……我也别无选择了?李掌柜不怎么出现在外谷,就算现身,也是指挥别人做事。
最近两次他出现在外谷,都是捉了人走,此次单独现身,是连续的第三次。
就算他不对张老实下手,张老实夫妻也暴露在了大家面前。
跟聪明人说话,果然痛快,李永生并不否认这一点,若是我能彻底斩断你的因果锁链呢?张老实顿时愣住了,好半天才艰涩地回答,你还真的拿住我的把柄了……我可以承诺,出手三次,但是我不希望平常的生活被打扰。
那你去内谷报道吧,李永生深深地看他一眼,轻喟一声,其实我希望你拒绝的!最后一句话,杀伤力实在太大了,张老实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你这是在威胁我?可惜的是,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永生已经电射而去了。
张老实站在那里,呆了好一阵,他的夫人走过来,轻声发话,李掌柜跟你说什么了?他这才彻底地回过神来,向左右扫一眼,却发现了数十双疑惑的目光,正从远处看来。
然后,他又从夫人的目光中,看到了隐约的担心。
他的夫人,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制修,拥有中土妇女一切该有的美德,因为没有生育,对上他简直就像半个奴婢一样——她并不知道,不能生育跟她无关。
张老实修的是无情道,但是此刻,心里最柔软的一处,也被拨动了一下,他苦笑一声,李掌柜说咱家炊饼做得不错,希望咱们能进内谷……你说,咱们应该进去吗?内谷……可以进啊,张夫人冲他微微一笑,听说有灵谷呢,咱们努力赚取贡献点,换点灵谷回来,你也好提升修为。
张老实只觉得鼻头一酸,隐约有什么东西冲进了眼眶——喂喂,我修的是无情道啊。
张夫人见他没有反应,马上又说一句,你不想去,那也由你……你是当家的。
去啊,为什么不去?张老实憨憨地一笑,万一能弄到点灵谷,也给你补一补身子,说不定回头……你能生个大胖小子。
讨厌了,光天化日里,说得什么疯话?张夫人白他一眼。
张老实的嘴角抽动一下——尼玛,我这无情道修得,似乎比较失败呢。
这夫妻俩进内谷,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只有张元平有点不满:他需要找新的厨子了。
不过赵欣欣对李永生的行动,却是心知肚明,这就是旧教徒嘴里的智者?未必算得上智者吧,李永生不太确定地回答,不过这厮的战斗力很强,也算个小天才,大约顶得上丁经主了。
赵欣欣的眼珠一转,那就是说,未必赶得上栗化主?栗化主听了李永生的讲道之后,直接回玄女宫闭关了——她不是在雷谷闭关,所以大家认为,此次栗化主闭关,有可能冲击证真的瓶颈。
栗化主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李永生摇摇头,不过这人,不好在雷谷长待,过一阵,让他去东北,帮助英王吧。
张老实的本心里,是比较抗拒跟真神教为敌的,观风使虽然压服了对方,却也不想勉强什么,将此人送到东北,应该是比较合适的选择。
严格来说,东北现在也没什么战事,李永生这么打算,只不过是帮英王储备几个好帮手。
赵欣欣对他如此知情识趣,是相当开心的,当然,她必然还要矫情一下,这人……可靠不可靠啊?感觉没根脚。
李永生微微一笑,他可是大名鼎鼎,刑捕部的独狼就是他,这个名字,你总不会没听说过吧?赵欣欣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这人不是死了吗?他是自己斩断了因果锁链,李永生笑一笑,少不得将事情的原委说一遍。
对赵欣欣来说,给老爹找这么一个帮手,真的是很不错的,中土国的真君屈指可数,通常而言,高阶真人就是顶级的战力了。
而张老实是巅峰真人,一般人用心去求,也未必求得到类似的帮手——公孙不器、呼延书生这样的修者,是能随便找到的吗?就算能找到,能不能收归己用,也是个大问题。
赵欣欣对此很满意,她也不催张老实夫妻——彻底斩断因果锁链,需要一个过程,而且从这里去东北,也真的有点远,因为两亲王的叛乱,路上还不好走。
反正东北那里暂时无事,是不着急的。
但是这世间事,还真经不住惦记,她才默认了这个状况,马上就得到了新的消息,荆王府的军队,即将进入会稽郡!荆王的军队,实在是太厉害了,虽然准备比较充分,但他是跟在襄王之后,响应起兵的,也不能说条件就非常成熟了,还是相对仓促的。
可就是这样一支兵马,在短短的月余时间,就打出了三湘,并且几乎要打穿淮庆郡,这样的战斗力,不能不令人叹服。
荆王的人马进入淮庆之后,本来是直奔彭泽而去,看得出来,他们是想将彭泽水师收到手里。
这是中土内陆的两大水师之一,若是收入囊中,扬子江上下,就任由荆王驰骋了。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这边才进入淮庆郡,彭泽水师就发生了内乱,有人想要控制水师两不相帮,可见荆王府的谋划之深。
不过水师的都督,是参加过卫国战争的老将,比较机警,挫败了叛乱之后,直接开拔所有的战船,上行进入了博灵郡的江面。
对水师的算计功亏一篑,荆王府继续出击,眼看就要击穿淮庆,进入会稽郡了。
赵欣欣对荆王的进兵路线非常不解,特地找来了李永生发问,他这是要进入海岱吗?没道理再往会稽郡进攻了啊,现在应该北上豫州郡才对。
李永生想一想之后回答,北上的话,水军力量不够,不能保障后路。
三湘是有水军的,进入淮庆之后,荆王还抢了半数淮庆水军的船只,过扬子江是没问题的,问题在于上游的彭泽水师,会不会攻下来。
赵欣欣不认可他的猜测,彭泽水师内乱之后,元气大伤,内部整肃尚未结束,我估计他们够呛能攻出来。
彭泽水师比起各郡的水军,还是要强出不少,这是武警和军队的差别。
但是内部没有整肃完,那可真是大问题,万一两军交战,直接有战船投向了敌方,那乐子就大了。
水师都督是老将,也沉得住气,他甚至不着急搞内部清洗,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稳住水师,一旦清洗的话,反而容易把人逼到荆王那边。
指望这种状态的水师出击,是不现实的,他们能替朝廷看好战船,就算功劳了。
李永生也认为,此事比较蹊跷,想一想之后,他骇然地发话,荆王不会是想裹胁宁王吧?荆王若是攻入会稽,肯定要收缴会稽水军——这可是拥有海船的水军。
有了会稽水军的战船,就有渡江作战的能力了。
不过李永生想的却是,宁王态度一直暧昧,而且是亲王里出名胆小的,估计此人举反旗最不容易。
可是荆王一旦打进会稽,就有机会裹胁这个皇侄了。
如此一来,两名亲王作乱,就成了三名亲王作乱。
宁王在会稽郡的势力,其实并不大,但是架不住他的王妃裘氏,在会稽郡很有点影响力,而且裘氏母亲的娘家,在郡里深耕数代人,潜势力大得可怕。
赵欣欣闻言,脸色也是一黑,来人,传姚教谕。
姚教谕便是那个被花司修救出来的家伙,国子监负责兵家的教谕,他对荆王府的战略思路,还是比较清楚的。
他非常肯定地表示,荆王本来就有武力劝说宁王的计划,现在这么做,实在很正常。
不过同时,他也指出,荆王将战火燃烧到会稽,很可能是想调动朝廷的军队,所以下一个举起反旗的,未必就是宁王,也许会是其他亲王。
赵欣欣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看上去下一刻就要动手打人似的,淮庆就弱成那样,连边界都守不住吗?第六百五十七章 勤王令出面对九公主的发问,姚教谕苦笑着回答,淮庆巴不得荆王打进会稽呢……他们一离开,淮庆起码不至于被打烂,所以阻拦荆王进会稽,只能指望会稽的军队。
赵欣欣气得一跺脚,怎么会是一帮这样的臣子?九公主,你入世太深了,李永生忍不住哼一声,咱们处理好雷谷的事务就是了。
荆王在调动大批的军队,赵欣欣一跺脚,万一引动边军呢?内乱引动边军的例子,也不算罕见,尤其是边境相对稳定的时候,她的父亲英王正在镇边,她难免关心则乱。
姚教谕又出声了,这个可能性不大,我若是伊万国的人,正好借此机会,在边境引发点摩擦,牵制住边军,令他们不得回援……只须出少少的力,就能引得中土国大乱,还是划算的。
李永生冷冷地瞪他一眼:这种事情,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乱说个什么,还嫌我事情不够多吗?果不其然,赵欣欣一听,就更烦躁了,少不得看李永生一眼,你看,我就知道父王又要有危险了,快拿个主意出来。
李永生无奈地挠一挠头,我说,每逢大事有静气,这种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朝廷还没着急,你着急……有用吗?赵欣欣气得一跺脚,我就知道那个皇兄……实在眼高手低。
就在这时,一个小道童跑了过来,朝安局急报,襄王已破赭石关,天家召天下兵马勤王。
道宫对类似消息,其实是不感冒的,不过雷谷里的道童们,要敏感许多。
尤其是,雷谷现在已然成了朝安局的一处据点,不光有甄美女这一拨人,好多朝安局的人,也将此处视为庇护所,其中不少人,更是没命地巴结这些小道童。
勤王?李永生听得眉头一皱,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天家的胆子,还真的不大啊,原本就是两个亲王作乱,竟然需要动用天下兵马勤王?赭石关丢了又怎么样?无非是个小小的关口,打进幽州郡,又能怎么样?不过他还是出声发问,赭石关什么时候丢的?不知道,那小道童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只听朝安局的人这么说。
就在此刻,又有人来报,朝安局甄使者求见。
甄美女此来,带来了最及时的消息——昨天凌晨,襄王府的内应,那些被集中看管的商人发动了,杀了看守的士兵,反攻赭石关,消息传来的时候,赭石关还在混战中。
不过,因为赭石关拖延了襄王的进兵速度,在赭石关后方的百余里处,朝廷已经汇集了五万御林军和八万郡兵,在一段时间内,应该抵挡得住襄王府的攻击。
天家确实号召勤王了,不过抽调的主要是云中、并州、豫州等郡的兵马,对比较远的郡州,并没有做出硬性要求。
也就是说,现在疯传的调集天下兵马勤王,很可能是以讹传讹,甚至不排除,是某些阴谋手段的可能。
赵欣欣听到这话,索性也不着急了——急也没用了。
于是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雷池的建设上。
淬体雷池该如何分配,还没商定下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九公主并不排斥北极宫和公孙家,丁经主虽然心中不满意,但是栗化主已经决定,赵欣欣全权负责。
栗准证现在玄女宫里闭关,按说丁青瑶可以借机施加压力,不过丁经主考虑的是:栗化主最近闭关越来越频繁,没准什么时候就证真了呢。
她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得罪栗化主。
赵欣欣放下了朝廷大事,李永生却放不下,事实上他知道,永馨的心里,一直牵挂着呢。
所以他反倒加强了对各种消息的了解。
然后李永生就得知,因为天家下了勤王令,博灵郡收留流民的事,暂时停止了。
前些日子,博灵真的开始收留流民了,在襄王和荆王齐齐起兵的时候,博灵郡能做出如此决定,想必也是相当艰难的。
他们收留流民的办法,跟李永生设计的类似,设置流民营,严加管理和以工代赈。
不过博灵郡还想出了新的花样,他们规定流民也可以申请享受正常人的待遇,只是得缴纳押金以及不菲的费用,同时,得有根正苗红的博灵人担保。
流民中的很多贵人,借此就脱离了流民营,而博灵郡也能借机大赚一笔。
也有人不满,说博灵人名为安置流民,实为驱使免费的劳役。
这些人的意思是说,博灵你既然放了流民入境,就不该加以干涉——我三湘人手里也不缺钱,来此地就是追求一份稳定的生活,你们把我们弄到流民营做苦力,这算怎么回事?这些人的言辞,一开始还有点市场,因为流民里确实有不少人家,是带了财产的。
但是博灵郡顿时不干了,作为中土国第一台收音机出现的地方,现在的博灵,有大小十几家广播电台,他们轮流发出自己的声音。
声音的内容,不外就是流民必须得到有效的管理。
首先,我们要防那些可能别有用心的奸细,其次,流民所过之处,短期行为必然会急剧增加,会带来大量的治安问题。
甚至有些电台公然表示,人离乡贱物离乡贵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这跟歧视外地人无关——你不是我们这个地方的人,你没有根脚,做了坏事可以逃走,所以做坏事的几率就大。
我们博灵人现在这么说三湘人,等将来我们去了三湘,你们也可以这么说我们!尤其有意思的是,流民营里有收音机,有了这样的消遣,有助于维护流民营的秩序。
久而久之,诸多流民也理解了博灵郡的意思,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接受,起码他们知道,博灵人不是刻意为难三湘人,人家是真有自己的考虑。
再后来,博灵开始接受流民出营的申请了,只要你有钱,能找到保人,那就出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吧,不过逢三六九的日子,还得来流民营露个面。
这样一来,抱怨的人就更少了——有钱的话,你可以出去啊,没钱就别逼逼,你说你没钱还想出去……这是惦记着干啥呢?这项工作一直都做得很顺利,现在猛然间,就停下了!对这件事敏感的人不多,大部分的流民,已经进入博灵了,那些没离开三湘的人,现在也不着急离开,目前每天出现的新流民,也就百十人。
但是李永生注意到了这一点,第二天,他就弄明白了原因——博灵教化广播电台里说了,因为出现了新的情况,郡里正在商议,是否北上勤王。
李永生马上找到了赵欣欣,说我打算再去一趟博灵。
九公主问他为什么去,他说我去跟王志云说一下,安置流民的事儿,不能停了。
赵欣欣有点奇怪,你托人带个口信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亲自去?虽然她很相信夫君的能力,但是这兵荒马乱的,一不小心,阴沟里翻船也是可能的。
能见面劝说,效果肯定好一点……李永生话说到一半,看到她清澈的眼神,少不得轻咳一声,好吧,我觉得他们北上勤王没有意义。
我就知道你找借口哄我,赵欣欣先是一笑,然后意兴索然地一叹,是啊,北上勤王有点远,但是不去也不好,起码表示民心向背……困守在博灵有用吗?荆王根本不去打。
我不是让他困守,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认为,博灵军队南下三湘,才是正确的选择。
嗯?赵欣欣的眼睛顿时就是一亮,这是好办法,但是……这个决定可不好下。
李永生点点头,所以,我得亲自去一趟博灵,面见王志云。
赵欣欣也点点头,然后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这主意,你前几天怎么不说?前几天,我就没想到博灵打算出兵,说动他肯定很难,李永生淡淡地回答,现在,他既然有出兵的打算了,劝说他改个方向,相对比较好办一点。
赵欣欣微微颔首,那你打算带谁一起去?李永生想了一想,要不……带上张老实就行了,顺便把他带到送到东北去。
不行,赵欣欣断然拒绝,想一想之后,才又发话,再加上一个杜晶晶吧。
杜晶晶?李永生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是很看不惯她的吗?赵欣欣冷哼一声,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让你带上她,是因为她有道宫身份,你别想歪了!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好吧,正好看她能不能联系一下曲阿杜家,现在形势不妙,大家相互之间多沟通,还是很有必要的。
赵欣欣不满意地轻哼一声,心说你原来早就有类似的算计。
不过这种场合,她也懒得计较,所以犹豫一下之后,她又说一句,对了,那个张老实,不着急让他去东北,保护你回来吧。
在夫君和这一世的父亲之间,她还是更在意自己的夫君。
第六百五十八章 杯弓蛇影张老实并没有随李永生出谷。
用他的话说就是——我很满意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想跟你走得太近,反而被人怀疑。
所以他是悄悄出去的,在雷谷之外五十里处,找到了等待他的李永生。
张老实其实是比较排斥出这种任务的,他答应了对方出手三次,但是这样的任务,未必会有机会出手。
不过他也无法推辞,因为李掌柜已经先行驱除干净了他身上的因果——就算真君出手,也推算不出他跟真神教的关系了。
李永生是这么说的,驱除的手段,是用一种比较古怪的阵法,持续了整整七天。
张老实不是很擅长阵法,但是他也有自己的秘术,能判断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正是因为先得了好处,他才无法推脱这样的任务。
杜晶晶则是连此人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见到这区区制修,竟然要劳李永生等待,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好奇,只不过,她将好奇都藏在了心里。
接下来,她就骇然地发现,此人……竟然是巅峰真人?要知道,雷谷里可是先后有丁经主、栗化主存在,还有公孙未明,这种隐藏修为的手段,能瞒过她杜晶晶不难,同时瞒过那三位,可真不容易。
然后她就发现,此人并不是特别买李永生的账,但是服从性很好,心里忍不住大奇:李永生都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些奇人异士?上一次他找了一帮人,竟然灭掉了真神教的一股强大的势力……那些人的能力,是足以毁灭整个雷谷的!不过接下来,杜晶晶就意外地发现:这张老实……绝对不该是无名之辈!要知道,独狼曾经是当之无愧的刑捕部第一捕手,不但杀伐果断心性坚毅,更是见识过太多的鬼蜮伎俩,江湖上的各种诡计陷阱,那都是门儿清。
没有这些本事,他早就路死沟埋,化作白骨了。
所以在他的带领下,三人一路前行,波澜不惊地进入了博灵郡。
这一路上,张老实甚至暴露出两个隐秘的藏身处,不但可以休息进食,甚至可以长时间在里面潜藏,给人以后手无穷的感觉。
不过李永生并不这么看,他知道独狼在向自己展示能力:其实我这个人生存能力极强,真想藏起来……你未必找得到我。
当然,他也不打算计较,身为本位面杰出的天才,稍微傲娇一点,是很正常的。
进入博灵之后,三人也没有现身出来,等着军役房或者教化房前来接应,而是选择了继续埋头赶路。
这一天,三人终于来到了七幻城,李永生掣出传音海螺,呼叫王志云。
王军役使还真的在七幻,接到李永生的传音之后,他犹豫一下,表示说我现在真不方便随便外出,现在的博灵,看着歌舞升平,其实早就成了暗战场所。
王志云要求李永生稍微化妆易容一下,来郡房相见。
李永生三人都是易容高手,稍微打扮一下,外人就根本看不出原貌了。
进入博灵郡军役房的时候,王志云特地派出一个熟识的军校在门口守候着,但是就算这样,李永生三人进去之后,也路经了五道门岗。
其中三道门岗是郡房的,直接放人了,但是另外两道门岗,却是毫不犹豫地上前检查了一番——那军校再三强调这是军役使的客人,都没任何作用。
这两道门岗,一道是军情司特设的,一道是来自于朝安局。
不过军校并不泄露李永生三人的身份,只是让他们检查一下,证明三人身上没有敏感气息。
军情司的人,对此还相当不服气,不过那也没用,军校表示:王军役使认为他们是安全的,你们可以检查气息,身份什么的,就不用问了。
这是明显地有点信不过军情司。
可是这也没办法,军情司里掺杂了各方的势力,到现在为止,甚至兑帅和坎帅的暗子,都尚未完全拔除,信息泄露得跟筛子差不多。
倒是朝安局相对比较可靠,他们是内廷负责的机构,一旦今上不保,他们全都好不了。
打个比方说,襄王起事,第一刀就瞄准了宁致远,为什么?因为宁御马只可能效忠今上,别人一旦登上大宝,等待他的只有一个字——死!所以,对襄王来说,宁致远不但是今上的弄臣,也是不可能争取到的,正经是能哄得今上动手的话,就能斩断天家一条比较有力的臂膀。
当然,弄臣对朝局的影响不大,天家真的想牺牲的话,也完全能牺牲了此人。
但是这还不够,所以襄王第二个瞄准的人,就是李清明。
除非你把李清明也杀了,我才信你有解决问题的诚意。
李清明是今上简拔之臣,别人控制不住,他顶着卫国战争之后第一名将的光环,背景又繁复,联手坤帅和离帅,堪堪地压住了兑帅和坎帅在军中的影响,一旦被杀,军队会彻底乱套。
所以说,李部长和内廷,是其他亲王根本没打算争取的。
起码在太皇太妃死后,内廷彻底掌握在天家手里了。
王志云旗帜鲜明地站在天家这一边,朝安局对王军役使只有保护之意,但是军情司那边,就难免不舒服了。
当然,这也不是说,军情司这些家伙们都有嫌疑。
事实上,王军役使跟军役部的关系,并不怎么好,他甚至不被李清明放在眼里,而扬子江上的战马强行闯关,让他在军役部里的名声,也不是特别好——这是一个不受控制的家伙。
经过五道关卡之后,李永生终于见到了王志云。
王军役使见到他,第一个表情就是苦笑,时局紧张,我无法出去赴约,永生你理解,我已经遭受六次暗杀了……我信得过你,但是别人不答应。
杜晶晶第一个表示不满意,我们一路赶来,风险不比你小多少。
呵呵,时局如此,王志云并不介意她的话,只是无奈地笑一笑,永生此来,是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了吗?若是不好的消息,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好了。
我此来就是两件事,李永生轻咳一声,吃饭倒不重要,第一件事,为何停止安置流民了?军役使你当初答应好我的。
王志云摇摇头,这不是能以我的意志为转移的,我也想安置流民,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上了……我们需要集中力量,在保证博灵稳定的前提下,抽出军队北上勤王。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已经定下了,要北上吗?大致是这样了,王志云点点头,又无奈地一笑,天家号召勤王,谁能不去?天家并没有号召博灵郡吧?李永生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他召的是周边四郡……博灵离幽州郡,实在有点远。
不召就不去了吗?王军役使无奈地一摊手,远也得去,这是政治问题,跟远近无关……这也是郡守的意思,博灵如此行事,是表明了民心向背。
李永生嘿然无语,军事从来是为政治服务的……这句话真的应该这么理解吗?王志云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有点不忍。
于是他再次强调,我正在向郡守争取,一旦出兵的话,安置流民的事,还得抓起来,但是他似乎有不同意见,我们俩现在僵在这里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力争取的。
李永生苦笑一声,既然是有心为国分忧,为什么不南下三湘?你当我不想南下三湘?王志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军方出身,哪里看不到南下的好处?荆王大肆出击,三湘空虚,又有雷谷和朱雀城在抽后腿,博灵郡厉兵秣马这么久,一旦出兵南击,荆王不可能不回援老巢。
但是南下不南下,不是他能做主的,北上勤王,那是态度问题,表明对朝廷的态度,但是南下三湘……谋划上是好的,可是将朝廷置于何地?政治上不正确。
杜晶晶气得笑了,这是难得的机会,稍纵即逝,你却在说态度问题?我也不想说啊,王志云摸起一个茶杯,灌了一口,口中却吐出一股淡淡的酒气。
他醉意朦胧的眼中,有着浓浓的无奈,郡守坚持要勤王。
笑话!李永生冷笑一声,郡守左右得了你军役使?军役房是六房之一,但是必须指出的是,他们跟巡荐房和赋税房一样,属于直三房。
只看称呼就知道,这三房的一把手,都是被称为使的,不像教化房、工建房和刑捕房,一把手被称为长。
称为长的,不一定比被称为使的级别低,譬如说教化房的教化长,被视为六房之长——中土重教化。
但是称为使的,意味着属于派出机构,是条管单位而不是块管,跟地方上关系不大。
当然,想要完全脱离地方,这也是不可能的。
王军役使很无奈地一摊双手,军需我能解决一部分,但是粮草总要地方上筹措的……若是北上勤王,一路都好筹措粮草,南下的话,粮草可是大问题。
第六百五十九章 郡守动心杜晶晶听得有点好奇,你博灵军役房没有粮草吗?王志云看她一眼,你这话有刺探军情的嫌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郡房确实有些粮草,但是我一旦进入三湘……那点军粮就不够用了。
三湘可是敌占区,军方得自带粮草,后勤供应会大很多。
李永生眼珠一转,试探着发问,别是你们担心,一旦南下三湘,会引来荆王的报复吧?王志云的脸微微一红,真是啥也瞒不住你,肯定要担心报复嘛,荆王没有入博灵,郡守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人家不来侵犯,他自然不愿意主动挑衅,以至于引狼入室。
杜晶晶狐疑地看他一眼,我琢磨着,你肯定也是不想多事,以邻为壑……多好的事啊。
咱能好好说话吗?王军役使眼睛一瞪,很不高兴地发话,我是军人,只有打仗,才能更好地建功立业,你觉得我会害怕?张老实冷哼一声,难得地发话,建功立业……那是能打了胜仗才行。
他终究是在刑捕部里做过事的,好为大言者,不知道见了多少,眼里就看不起这些人——说得再好听,没用,你得做出来才行。
这尼玛都是怎么说话呢?王志云听得是真别扭,对方说的倒是实情,但是说话这么不讲究,真的好吗?不过,他也没办法对李永生的人发作,只能叹口气,朝廷也没有说,可以主动进攻三湘,没准还有别的想法,我们怎么敢乱来?若是内阁听到这话,估计得气坏了,他们不发布反攻命令,是有很多种考量的。
比如说,他们担心可能导致没人勤王,也担心可能导致冒失出击,引起后方不稳或大败。
所以内阁的态度,是不鼓励不反对,只不过这话没人愿意明说就是了。
李永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李清明当年的成名一战,也是贸然出击的。
王志云叹口气,可是,若不是今上大力提拔,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军人讲的令行禁止,为了出风头而弄险,却是军中大忌。
李永生听他黏黏糊糊的,心里就不高兴了,于是站起身子,既然你一意守成,那就算了,我去找别的郡做工作,来得鲁莽,告辞了。
永生你别这样啊,王志云赶紧站起身,一把拽住他,我入三湘,算是军队出境了,这个禁令,朝廷并没有取消。
这个禁令有前提的好不好?李永生白他一眼,别以为我啥都不知道,和平时期才是你说的那样,战争时期可以事急从权。
事急从权,也要符合作战目的啊,王志云无奈地一摊手,绕到对手背后进攻,那叫从权,打不过了逃跑……那是事急从权吗?你不会跟朝廷说,打算进攻三湘吗?李永生讶然地张大了眼睛,你看看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逻辑……我这是让你逃跑?反正军役部那边,我是不想再去申请了,王志云冷哼一声,现在咱博灵军役房,在部里也是另类,真不如郡守府出面好……唉,反正我是心寒了,当初我找点战马回来,也是为了郡里,结果让军役部恨我恨到现在。
顿了一顿之后,他才继续发话,我是下定决心不多事了,目前博灵郡稳定得很,谁也不能否认我备战得力,守住博灵就算本分了……谁想出风头,由他们去吧。
原来他心里还有怨气,怪不得对南下三湘不感兴趣。
李永生总算明白了此人的想法,忍不住微微一笑,可你没有尽心去做,你本来是要拯救中土黎庶的……些许小人作祟,你就忘了胸中的大志,你真的就满足了?王志云顿时就愣在了那里。
他在军役部里厮混了这许多年,磨去了不少棱角,但终究还是有一腔报国的热血,也有在任期内大干一场的冲动——人活一世,谁能没有点追求呢?良久,他苦笑一声,我知道,你是在用激将法,不过我还是被你说服了……这样,明天我就去找郡守,务必说服他,然后你可以联系其他郡,一起出兵!其他郡,有这能力吗?李永生表示怀疑,不过他还是点点头,我等你的好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王志云就去郡守府了,直到傍晚才回来。
李永生三人正呆在军役房的一处园林里,坐在长廊下,一边喝茶,一边无聊地看着绵密的细雨。
又是一年梅雨时,修行果然无岁月。
看到军役使匆匆地走过来,一脸的兴奋,李永生笑着招呼一声,说好了?郡守也有进取之心,王志云脚步轻盈地走过来,浑然不顾空中的小雨,不过此事,还得劳动永生你辛苦一趟,去一次顺天。
什么?李永生眉头一皱,你们是行公文的,让我去顺天府……合适吗?合适,王志云点点头,正色回答,除你之外,再无合适的人选了。
李永生怔怔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苦笑一声,王军役使,我知道你很看得起我,但是拜托……能不能不要这么夸张?跟夸张无关,王军役使摇摇头,可能你不知道,整个官府系统的公文传达,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这短短的一天里,他跟郡守谈话三次,每次都用了起码一炷香的时间,要知道,这是一郡之首封疆大吏,手底下不知道多少事,能跟他谈这么久,真的是太罕见也太难得了。
前两次的时候,都是他在劝说郡守,郡守第一次是彻底不想谈,第二次听说军役房要单独上奏,才仔细听了听。
第三次是郡守主动招呼他,商定此事应该如何办理,很显然,他也是做了些了解的。
郡守大人是文人,但是对兵事也不陌生,他认为此事不能以正常的形式,上奏到内阁,一路上的公文传送,实在太不保险了。
别说公文传送,就是用传讯石都不保险,没错,现在的官府系统,就烂到了这种程度。
郡守认为,咱不冒险就算了,既然申请南下出击三湘,就一定要将消息保密,否则的话,万一传出去,引起三湘的仇视倒还是小事,关键是……冒险可能不成功。
咱冒这么大的险,就是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不成功的话,冒险毫无意义。
一旦成功了,哪怕引起三湘的疯狂报复,那都无所谓,注定会成为战事中的一个亮点……我们没有勤王,但依旧可以煜煜生辉。
要不说有些人看似保守,一旦疯狂起来,比谁都疯狂。
也许是因为政绩的刺激吧?李永生很不厚道地猜测。
不过不管怎么说,郡守的担心,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理解的,李永生也希望,博灵一旦出兵,能打出狂飙突进的气势来。
那么,前期的保密,就是必然的了。
令他更吃惊的是,郡守听说提出建议的人,是来自郡教化房、刚从三湘归来的李永生,马上就拍板了——就让这个人,把公文带进京吧。
他甚至明确指出:能将公文直接送到宁致远手里,是最好的。
王志云当场就表示出了意外,郡守居然知道他?那我让他来见一见您?郡守很干脆地表示,不方便相见——我是朝廷的人,是内阁体系的,不会无耻到指使别人去内廷活动。
内阁和内廷,是泾渭分明的两套人马,他们耻于跟宦官来往。
所以郡守也不想背这名声,哪怕他也承认,相对于朝廷内阁,现在的内廷更值得信赖——否则他不会看重李永生和宁致远的私交。
听完这话之后,轮到李永生发呆了,好一阵之后,他才皱一皱眉,你不是说,希望我去联系其他郡的军役房吗?王志云一摊双手,脸上现出古怪的笑容,郡守大人既然已经同意了这计划,还要着意保密,你说……他还会同意联系其他郡房吗?李永生跟其他郡的军方,也没什么往来,此前不过就是那么一说,现在听说自己不用忙那些了,按理说是要轻松一点。
但是听到这话,他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句,从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到现在的试图独霸战功,郡守大人这转换,也实在太快了点吧?文人嘛,可不都是这个样子?王志云不以为然地回答。
严格说起来,他也是文人出身,并不是借着战功起家的,在军役部里,他都被视为文官派系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小看其他文官——因为他觉得自己有血性。
事实上,他还是有点理解郡守,他固然是想独占此功,但是你站在另一个角度看一下,封锁消息才能保证计划的成功,一旦走漏风声,又要平添无数变数。
这个我当然知道,李永生笑一笑,然后就想到了另一桩事,他指望我去找宁致远,自己都不想见我……起码算是一号虚伪人物。
王志云又是不屑的一哼,文人里这种口不应心的家伙,多了去啦。
第六百六十章 一路向北李永生和王志云私下里嘲笑了郡守一番,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第二天,王军役使拿了一封公文过来,上面封了火漆和气运锁。
同时还有一个木箱子,两尺见方,也是上锁的,不过军役使言明了,这里面是一些证明文件和财货,也请转交宁致远公公。
谁说郡守不会来事呢?人家不但有公文有证明,还有……财货!李永生的脸上,泛起一丝会心的微笑,默默地点点头。
他这个笑容,其实带了点嘲讽,搞得王志云犹豫了一下,才硬着头皮发话,你说,我要不要给宁御马也准备点礼物?这件事,看起来是郡守做主的,其实这是郡守和军役房的联手,功劳也是二人分占,换句话说,若是郡守一力主战,军役使坚决不答应的话,头疼的就该是郡守了。
而且打仗这种事,也不可能让郡守这种行政主官冲锋陷阵,最后还得着落在军役房身上。
王志云也想要大干一场,但是他担心,郡守送礼了,自己没送……会不会不太好?你当然不用,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发话,你要战马是一回事,出兵平叛是另一回事……人都上了战场,性命都要豁出去了,我倒要看看,谁敢收你们的礼物!王志云顿时怔住了。
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气,冲李永生深施一礼,这一礼,是我替将士们谢谢你……说实话,我从未如此地佩服过一个人,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没有那么高尚,不过就是私心少了点。
然后王志云又叮嘱一番,双方约定了暗语,最后才以运送军需为幌子,用大车载着李永生三人出了军役房。
到了郊外,三人才抽个空子溜进了一片树林。
张老实行动的时候,悄然无声有如鬼魅,杜晶晶速度虽然也快,但多少失之于方正——本来嘛,道宫的人就不习惯鬼鬼祟祟。
可是看到两名同伴的身法,她反倒是有点不高兴,站在树林里,她轻哼一声,这王志云做事,也太小心了一点吧?张老实淡淡地看她一眼,并没有说话,倒是李永生出声发话,这种事情,涉及上万人甚至几百万人的生死,再小心也是应该的。
杜晶晶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也是个爱抬杠的性子,上万人倒是可能,几百万人……你说得有点夸张了吧?张老实微微摇头,还是不说话。
怎么夸张了?李永生四下乱看,终于判定了方向,嘴里随意地回答,你听说过没有?因为缺失了一个马掌,摔死了一个传令兵,输掉了一场战争,亡了一个国家?三人开始拔脚赶路,杜晶晶却兀自喋喋不休,那不过是最极端的情况,天底下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凑巧的?李永生侧过头来看她一眼,然后正色发话,你根本没有意识到,咱们这次要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我就只问你一点……万一被新月国的奸细得知,你觉得他们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张老实无奈地翻个白眼,心说我不过让你看了两个密窟,你也不用这么刺激我吧?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只是被捎带了,李永生说的情况,理论上确实可能发生——可能性还不算小。
杜晶晶却是闭嘴了,她爱抬杠,不代表她会胡搅蛮缠。
三人一路前行,来到一处小山包之后,那里出现了一个人和四匹马。
此人是个老翁,中阶司修的修为,不过看他老迈的样子,真要动手的话,不知道能不能发挥出初阶司修的战力。
对过暗号之后,李永生出声发问,怎么会是四匹马?因为我也要跟三位去顺天,老翁面无表情地回答,诸位去内廷,我却要去郡守家,办一些事情。
李永生微微一愣,就接受了这个答案——郡守不可能单单指望他们三人,那样就太不成熟了,正经是安排亲信跟着,传送一下信息,甚至做出其他的安排,都是应该的。
他没反应,但是张老实竟然出声了,你不会跟我们同行吧?正是要跟诸位同行,老翁缓缓地回答,此去顺天,道阻且长,相互关照才是真的。
张老实很不满意地哼一声,我不喜欢你身上御林内卫的气息。
咦?老翁讶然看他一眼,阁下眼光倒是不错,不过我二十年前就退出了内卫,回家荣养了……跟军队再无关系。
张老实不再说话,不过看起来,他是真的有些情绪。
李永生出声发问,你确定不会拖我们后腿吗?这话问得有点欺人,他们三人不但化妆了,还隐藏了修为,张老实是制修就不说了,李永生和杜晶晶也全是初阶司修。
老翁却没有在意,只是信心满满地回答,肯定不会拖后腿,因为……咱们就走不快。
张老实眉头一皱,忍了半天,还是出声发问,为何走不快?老翁依旧不紧不慢地回答,因为……博灵需要时间啊,走得太快了不好。
他的话说得有点含糊,但是这三位秒懂——不管上面同意不同意博灵出兵南下,对博灵郡来说,出兵是需要一个准备过程的。
考虑到还要隐瞒出兵意图,这个过程只会更长,而不是缩短。
所以对博灵郡来说,他们并不希望李永生第一时间赶到顺天府,稳妥起见,还是拖延一些时间为好——这不是不相信御马监,而是这种事情,真的不能不慎重啊。
那么,他们一行四人,慢慢前往顺天即可。
杜晶晶有点开心,因为她终于可以跟李永生多待一段时间了,不过她脸上还是表示出一些不高兴,既然这样,那又何必仓促赶路呢?不如寻个地方,休息些时日。
这样却是不好,老翁慢吞吞地发话,这一路上都不会很太平,咱们慢慢赶路,可以减少别人的关注,也不会轻易被人怀疑。
三名真人被这名中阶司修说得哑口无言。
接下来,当然就是慢吞吞地赶路了,李永生考虑到,四人全部骑马,目标有点大,少不得放出一辆马车来,说我和张老实骑马,老翁你赶马车,就当是护送一个贵女了。
殊不料,他的建议,遭到了其他三人共同的反对。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大家共同乘坐四匹马拉的马车,张老实做车夫,李永生和杜晶晶扮作夫妇,老翁在车里,是个老仆的角色。
李永生表示了反对,但是那三位都觉得这样的设计不错,观风使虽然可以强烈反对,但是最终,他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太过坚持。
于是这辆马车不紧不慢地北上了。
四匹马拉的车,就算是豪车了,搁在地球界,相当于是宾利劳斯莱斯一般的存在,每个城市里都有,但是拥有者不是富豪之家,就是婚庆公司。
不过眼下天下大乱,奔逃者众多,所以这四匹马拉的车,又像是一辆豪华大巴,在路上并不少见。
马车一路驶出博灵郡,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但是进入豫州郡之后,麻烦骤然增多——可见博灵的治安好,那真不是吹出来的。
不过总算还好,四人的身份证明,是博灵郡守府提供的,四人里又有三人是司修,不管是遇上什么人,都是有惊无险地化解了——一般来说,真人不会堕落到去劫道。
遇到实在躲不过的,花点钱就过去了,而张老实作为车夫,充分地表示出了什么才叫混江湖的,谁敢得寸进尺,他总会让对方明白:我们是不好惹的。
一路行来,杜晶晶真是大开眼界,她甚至很想知道,从哪里还能找到类似张老实这样的人。
不过在走到牧野府的时候,终于走不动了,一股一股的流寇冒了出来,张老实再懂得江湖生存的门路,也架不住对方一定要狠抢一场的心思。
不管怎么说,他表面表现出来的,仅仅是制修修为。
李永生甚至都出面了,打退了两股流寇。
老翁表示,再往前走,真的不好走了,实在不行,咱们还是走宜阳入并州郡吧。
强行打过去,肯定没问题,但是一路上辛辛苦苦,装了半个多月的孙子,就前功尽弃了。
大家商量一下,觉得进并州郡也无所谓,大不了从上党穿行进入大名府——到了大名府,那就是英王的地盘了,应该可以得到部分支持。
李永生不太想穿行上党,因为那里有个杨家,是跟他有过纷争的。
但是杜晶晶表示,这个无所谓……咱们都化妆了不是?然而,这西行之路也不好走,宜阳的山匪也不少,尤其是越往西,悍匪越多。
因为往西是远离幽州郡,李永生等人觉得,适当地出一下手,也无所谓——我们是在离开顺天的路上,应该不至于引起太多的关注吧。
当他们接近上阳的时候,终于遇到了最大的麻烦:竟然有真人出面,拦截他们的马车。
第六百六十一章 北斗四方李永生从来不认为,可能有真人出面拦路抢劫:咱真不带这么丢人的。
但是事情还就这么发生了,真人身边,还有七八名司修。
他们在一处河谷,堵住了这辆四匹马拉的马车。
张老实走上前交涉,奉上了十个小金馃子,希望这买路钱,能令对方满意。
然后,他就挨了两个耳光回来了——大名鼎鼎的独狼,四大捕手都要仰望的存在,竟然遭受了如此的羞辱。
此刻张老实的心里,显然是异常愤怒,不过他能从新月国和伊万国将嫌犯抓回来,依靠的并不仅仅是修为,还有忍耐和坚持。
李永生也没犹豫,直接一扬下巴,杀吧,留两个活口搜魂。
接下来,拦路的劫匪被横扫一空——化修是很难杀的,但是李永生这一方,有三个化修,而且他和张老实,都具备直接诛杀化修的实力。
活口确实留了两个,是两名司修,不过搜魂的结果,令大家都有点惊讶:原来这名真人,竟然是广陵韦家的?韦家是李永生、杜晶晶共同的仇人,这倒是不意外,但是广陵离着山阳很远的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李永生做出的决定,还是很合适的——事实上他也查明了,周遭没有其他的埋伏,就这么一股势力,杀也就杀了。
老翁坐不住了,主动要求,去打探周边的情况。
经过这些日子的磨合,三名真人也看出来了,老翁虽然是博灵郡守的亲信,但是此人的能量,似乎并不仅仅是依靠着郡守大人。
离职的御林内卫,有属于自己的圈子。
大约用了两天时间,老翁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人过来,一个是精壮汉子,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很干脆地亮出了自己身份:是上阳成家的人,可以负责为他们保镖护航。
成家在上阳拥有不小的势力,甚至跟并州郡的几个家族也有交情。
不知道老翁是如何搭上成家的,但是中年人说了,可以将他们三人送到上党和大名交界处,也就是幽州郡和并州郡的边界。
不过他们开的条件也不低,要二十两黄金。
这时候,就是张老实上去讨价还价了——我们有车有马,从这里到目的地,也就六百里地,你们还不负责我们入幽州,天底下哪里有这种价格?中年人冷冷一笑,六百里?你以为自己是真人,可以直线赶路吗?最少九百里。
精壮汉子也冷哼一声,你们大约还不知道,最近附近多了很多真人吧?这世道要乱了,没有我成家护送,你们根本走不到幽州郡……不信的话,打个赌?张老实一本正经地发问,如何会有这么多的真人?中年人看了一眼老翁,思索一下方才回答,都是等着幽州郡出事,至于这些真人,哪里来的都有……还有隐世家族的。
隐世家族的?张老实眼珠转一转,有些谁家?我跟几个隐世家族有交情。
兄弟你别逗了行吗?中年人闻言哈哈大笑,你区区一个制修,跟隐世家族有交情,还是‘几个’?你跟我说一说,你跟哪些隐世家族熟惯?西疆慕容、陇右丁家,哀牢楚家,张老实有板有眼地回答,其实还有其他家,不过不好说得太多。
真的假的?中年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不会仅仅是听说过吧?老翁干咳一声,我家少爷和少夫人,身份极为尊贵,也不会骗成家。
好吧,中年人点点头,也不想多叫真,不过,这个老汉,你家少爷不亮出身份,就是来路不明,现在真人这么多,护送你来路不明的人去幽州……麻烦可真的不小。
没错,精壮汉子发话了,如不是李二伯引见的,这二十两黄金,我们还真不稀罕。
我家不是来路不明,是来路很明,张老实摸出一张路引晃一晃,该有的手续,咱家都有,不过成家是一等一的坐地户,我们不欲相欺。
这就是江湖中人的交往方式了,他并不是说,自家来路就真的很明,他是说手续都没问题——我们有不得已的苦衷,就别问出处了,但是毫无疑问,我们对成家很尊重。
这话说得很讲究,既捧了对方,也不自降身份,没点底蕴和来头,说不出这样的话。
成家也很满意,江湖上讲的就是这个,道左相逢莫问出处。
谈来谈去,最后谈到十五两黄金成交,中年人插了一支青狼的旗子到车上。
有这面旗子,路就走得顺得多了,虽然也时不时地有人冲出来拦路,但是精壮汉子上前说两句,就继续前行了。
接下来的路途上,他们最少还看到了两名真人,若是没有青色的狼旗,动手的可能性会大增。
要不说坐地虎厉害,确实是这么回事,很多外来的势力,不愿意跟他们翻脸——不是没能力,而是划不来。
到了入并州的关卡时,李永生等人拿出路引,盖上通关印鉴,成家两人甚至都没兴趣上前,看他们的路引是来自于何处。
成家做这种事太多了,深明难得糊涂的道理,身为坐地户,赚的就是这灰色地带的钱,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
入了并州之后,没过多久,就又来一个精壮汉子,是一个姓莫的家族的,继续领他们前行。
成家人做事也还算地道,没有直接把人转给莫家,而是继续陪着。
严格来说,成家和莫家都不算难打交道的,经过聊天得知,这两家都是有真人的——虽然人家不说具体有几个真人,不过想来不会很多。
基本上就类似于北关秦家一般的存在,可能比秦家强,但也强不到哪里去。
最关键的,是他们身处两郡交界之处,官府的影响小,自家又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能量比秦家大得多。
但是他们也深深地知道,自家别看在地方上挺横,真要惹了过江的强龙,后果也会很严重。
李永生对他们客气,老翁和张老实也是人精里的人精,他们觉得获得了尊重,就不介意泄露点什么东西。
事实上,他们非常明白,为什么此刻涌现出这么多的真人——天下要乱了。
每逢这种时候,总有势力冒头出来,试图争夺一些利益。
说什么隐世家族不参与红尘争斗?扯淡,他们可以不参与朝争,但是隐世家族想要发展,必须要争夺修炼资源——在这种利益再分配的时候,你不出手,那就是别人的了。
不过高调参与,也是不可能的,否则将来等着被人收拾吧。
拿前两天被李永生等人杀掉的韦家真人做例子,韦真人来这里,肯定不会打韦家的旗号,只是等着出现关碍大局的事件的时候,争取第一时间介入。
在这期间,韦真人会劫掠一些财货,也可能被人杀害,韦家都不会出头,甚至不会承认,此人是韦家的人。
风云激荡大浪淘沙,能稳稳地屹立于潮头的,才是真正的弄潮儿!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不会去战争的最前线,只是在不远处埋伏,等待机会。
毫无疑问,豫州郡和并州郡的交界处,以及并州郡和幽州郡的交界处,才是最合适的地方。
谁要去幽州郡和海岱郡的交界处,那是煞笔!这些过江龙都很强大,但是他们不想付出无畏的牺牲,所以对地头蛇们保持了相对的尊重。
说到这里,成家的中年人忍不住感慨,我们真的只是赚点小钱,这些家伙们的目标才大,看的是整个天下。
听到这话,张老实忍不住就又冷哼一声,藏头藏脑之辈,也敢惦记天下?他可是曾经的中土第一名捕,对朝廷的行动能力,再清楚不过了——这中土的天下,真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惦记的。
而且身为真神教徒的后代,他能毅然地叛出真神教,心里对中土的文明,是非常仰慕的,就见不得某些蝼蚁,敢起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凭你们也配?莫家的精壮汉子看他一眼,冷冷地发话,你等何尝不是藏头藏脑?张老实眼睛一眯,没有再说什么话,不过李永生和杜晶晶都感受了一丝杀气。
话不投机,就只有赶路了,很快地,大家就从并州河中府,来到了上党府。
还没进入上党府,在成家人的建议下,李永生就便宜卖掉了马车——价格真的很低。
一人一匹马,七个人进入了上党,这里不但不利于马车驰骋,更是各种势力错综复杂,骑士明显地多了起来,再乘坐马车,就有点碍眼了。
此刻,成家的青狼旗也收了起来,却由莫家的汉子,掣出了一柄绣着北斗七星的小旗,还有一朵梅花。
张老实见到这旗子,脸色微微一变,这是……北斗四方令旗?莫家的汉子讶然地看他一眼,你这汉子倒是好眼力,谁与你说的这些?这并不难懂,张老实面无表情地回答,然后又问一句,不知北极拜的是谁家?莫家汉子冷冷地看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省得后悔。
第六百六十二章 不卑不亢两人的交谈,也落入了其他几人的耳中,不过没有人做出什么反应。
进入上党三十余里,成家两人离开了,这也是江湖规矩。
三十里为一舍,这本为行军之规,后来逐渐地传到了江湖上。
送人送出这么远,就是尽心了,礼数到了。
对地方上的强龙来说,进入其他人的地盘,一舍也是个界限,可以算无心进入,超过这个距离,就是有意挑战当地的势力了。
成家人离开之后,那莫家的精壮汉子并不多说话。
倒是杜晶晶有意勾引李永生,夫君……这北斗四方令旗是什么?你能不知道这个?李永生没好气地看她一眼,然后冲张老实一努嘴,去问张三。
过了啊,张老实有点郁闷,他才不信道宫中人会不懂四方令旗——就算以前不懂,现在听到这个名字,也猜得出来了。
所以他很干脆地回答,这是少爷教我的,我也不太清楚。
李永生的嘴角,微微抖动一下——这厮着实可恨。
杜晶晶才待继续纠缠,却听那老翁出声了,七星四方令旗,应该说的是七星四时,斗柄东指为春季,南指为夏,西指和北指,对的则是秋冬两季。
杜晶晶这才假巴意思地点点头,那这七星嵌桂花,可是西面的意思?没错,老翁点点头,不过既有四方令旗,就该有共主,拜的就是北极了。
简单来说,莫家的令旗,说明他属于一个大势力,而莫家负责的是西路。
当然,这也是张老实眼尖,他深明江湖上各种门道,才看出了令旗的含义,若不是他点出来,恐怕别人想不到这一点。
起码李永生在一开始,就没想到这一点,不过听了张老实的问题,他是秒懂。
莫家汉子听他们说四方令旗的典故,也是有点无奈,他有心喝止对方,但是人家的下人都知道这些江湖门道,显然是有来头的。
所以他也只能闷声不语了。
但是杜晶晶心里还有点不解,于是就问出来,有四大宫在,谁敢号称北极?你们这么搞,北极宫知道吗?信不信他们在弹指间,就教你们学做人?莫家汉子闻言大怒,他冷冷地瞪杜晶晶一眼,小娘子须防祸从口出!少夫人慎言,老翁大骇,忙不迭地出声,此北极非彼北极,紫薇星君是天下共主,这跟东南西北四大道宫,却是无关的。
哦,原来如此,杜晶晶点点头,笑眯眯地看李永生一眼,本少夫人明白了。
李永生也不理她,径自抬头看天,要下雨了,莫朋友,附近可有躲雨之处?莫家汉子闷声回答,跟着走就是,反正你们都有修为的。
前行二十余里,雨就下了起来。
并州属北地,春天来得晚一些,雨下得并不大,众人冒雨继续赶路。
又走十多里,前方出现一个小村落。
不过莫家汉子并不停歇,而是绕着村落拐了个弯,继续前行。
张老实的眉头扬一扬,并没有说什么,杜晶晶却再次发问,那村落有什么不妥吗?莫家汉子不耐烦地回答,既然我带路,你们跟着我就是了!杜晶晶再次看向李永生,夫君?李永生一翻白眼,暗暗一咬牙,心里把张老实和老翁骂了个狗血淋头——看你们出的这些点子。
莫家汉子越发地不高兴了,心说小女娃娃也不知道是谁家出来的,这可是刀头喋血的江湖,要撒娇,滚回你家里撒去!又前行七八里,迎面两骑冒雨跑了过来,也是手执七星桂花旗,见了他们一拱手,七哥这是又接引了人来?上阳来的,要进幽州,莫家汉子回答,成家的买卖。
这两骑只是制修,不过气势却不凡,看了四人一眼,一扬下巴,跟上来。
一行七人又走五六里,一拐弯,前方出现四五间茅草屋,还有两个亭子。
莫家三人停下马来,好了,到地方了,就在这里歇息。
李永生四人下马一看,这茅草屋还真不是一般的简陋,除了能挡风遮雨,里面就是几个石头墩子,还有人正席地而坐。
四人交换一下眼神,最后还是老翁发话了,少爷,要不咱们还是去亭子里坐吧。
杜晶晶点点头,又厌恶地皱一下鼻子,显然是嫌茅草屋里空气污浊,亭子倒是还能将就。
莫家三人交换一下眼神,能感觉到这四人是比较娇贵的,倒也没说什么。
亭子里有石桌石凳,他们才坐下,就有人过来问,你们打算吃点什么?杜晶晶摆出一副少奶奶的样子,问有没有活的野物,我们自己做就行。
问话的人也意识到了,这四位是不差钱的主儿。
所以他明确表示,野物有,但那是死的,价格还不低。
那就不要了,李永生一摆手,很干脆地发话,张三去拿点吃喝的。
张老实从马背上卸下一个大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一些酒水,还有一些荷叶裹着的肉脯——没办法,这种地方真的是不方便暴露储物袋。
他们这副做派,越发地证实,四人是有来头的。
茅草屋里走出几个汉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不过也没人上前说话。
四人吃喝了没多久,远处有马蹄声传来,紧接着,七八匹快马出现在不远处。
来的都是精悍的汉子,他们停下马来,径直走向亭子,当先的年轻人大声发话,哪里来的夯货,敢占爷的亭子,快滚开!这种不知死活的东西,李永生他们一路不知道遇到了多少,在秩序混乱的地方,类似情况真的是比比皆是,拳头大的就有理。
张老实站起身来,淡淡地发话,我们是莫家的客人,他们并没有说,这个地方不能坐。
莫家的客人?一名肤色白皙的中年人发话了,莫家的哪一位?这一行人里,修为以他为尊,是初阶化修——此人骑马,是为了掩饰修为,但是这点手段只能蒙骗一般的司修,搁给李永生他们,真的不够看。
是我的客人,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却是为李永生他们带队的精壮汉子,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见过陆真人。
陆真人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亭子是我所建,你不知道吗?把他们撵走。
莫家的汉子犹豫一下,还是看向了李永生四人,面无表情地发话,几位挪一挪地方吧。
这话听得就很堵人了,不过没办法,李永生他们发作不得。
莫家人只管护送,这种情况也不好多干预——谁让他们不进草棚呢?正经是这精壮汉子,能点出对方真人的身份,已经算是一种提示了。
老翁开始收拾东西,张老实却是看一眼那陆真人,面无表情地发话,真人可否赐下来历?日后相见,我们也好道左回避。
这话绝对不是好话,并不是说我们怕你了,以后万一遇到了好回避,而是说你敢这么对我们,有没有胆子留下字号?当然,话还是很婉转的,起码对方不能拿此做借口——你想报复吗?看我现在收拾你!这就是江湖,伸量无处不在,你如此欺人,就要考虑后果!事实上,这帮人的来历,李永生他们完全可以去问莫家人,就算得不到全部的答案,得到部分还是可能的。
但是独狼久走江湖,对这里面的分寸简直太清楚了,他们若是一点反抗都没有,就默默地离开,不要说别人,就连莫家人都会小看他们。
单单的小看不要紧,关键是在江湖上行走,一旦露了怯,被人识破底细,无数的麻烦会接踵而来。
咦?那陆真人看向张老实,上下打量两眼,区区制修,敢跟真人这么说话,也算难得啊……你说我要杀了你,会有人为你出头吗?按说,制修冒犯真人,是不敬上位者,是不会有人出头的——哪怕张老实身后有天大的势力。
但是事情还不能这么看,依江湖规矩讲,先要论张三是不是真的不敬真人了。
张老实的话,真的不敬真人了吗?他可是说了,打算道左回避。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个话语权的问题,谁拳头大,说话就大声。
独狼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失分,他面无表情地发话,是我失礼了,倒是没有想到,原来真人不欲留名。
——别跟我装逼,不敢留名就是没胆子,说什么不敬真人,扯淡不是?陆真人听得却是大怒,果然是心怀叵测之辈,给我拿下!张老实看向莫家的汉子,莫家的七星桂花旗,真的无用了?你这是什么屁话,莫家的汉子勃然大怒,你自家不开眼,怪我莫家七星旗无用?你道个歉就算了。
原来是这样,张老实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冲那陆真人一拱手,不知此地是真人的地盘,也无人提醒,对不住了,我们现在就走。
你算什么东西,陆真人不屑地撇一撇嘴,下巴一扬,让你主家前来道歉!众人的眼光,就落在了李永生和杜晶晶身上——一看这俩就是主家。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有人冷哼一声,莫七,你真的让我失望啊……第六百六十三章 十一郎众人闻言,扭头看去,却看到一名白衣公子,正静静地立在雨中——也是初阶化修的修为。
莫七快步走上前,抬手一拱,见过……见过公子。
陆真人也侧头看过来,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原来是十一郎。
凭你,也配叫我十一郎?白衣公子冷哼一声,这地方你是陆真人的吗?当然是我的,陆真人理直气壮地回答,亭子是我亲手修建的。
我说的是……这块地方!十一郎指一指脚下的土地,这块地方是莫家买下的,你搞清楚没有,这是莫家的土地!陆真人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了,我在这里修建亭子的时候,莫家也没有阻拦。
不阻拦,不代表这块地就是你的,白衣公子沉着脸发话,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陆真人的脸,刷地就沉了下来,十一郎,你这是代表上党杨家说话吗?我不代表任何人,白衣公子脸也一沉,你们折腾是你们的事儿,莫家是我杨家的西路行走,你打狗也得看看主人!陆真人愣了半天,然后呲牙一笑,我若不走呢?白衣公子左右看一看,冲莫家的精壮汉子一扬下巴,把这个亭子给我拆了。
好,算你狠,陆真人冷笑一声,转身向自己的坐骑走去,上党杨家,果然好大的威风,希望你不要后悔……他不想看着自家修的亭子被拆,要不然就太打脸了。
但是就在此刻,他的身后,又响起一个声音,陆真人真的不肯赐下来历吗?下一次相见……我们好道左回避。
说这话的,只可能是张老实。
按说走江湖的人,应该非常明白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的道理,得意不可再往。
但是同时,江湖人也是恩怨分明的,十一郎出面,强行替他架梁子,他若是缩在一边不做声,那就是没担当,做事不讲究,帮忙的人也难免心寒。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得罪陆真人,他都必须做出反应,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陆真人的身子顿了一顿,头也不回,骑上马就冒雨走了。
他们走了,在场的人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好半天之后,李永生才冲着白衣公子一拱手,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多谢。
这种时候,只能他出头了,独狼的下人身份,明显不够资格。
白衣公子也不好跟他多说什么,事实上,他之所以出面,里面的恩怨大了去啦,一时半会儿根本说不清楚,他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好了,你们歇息完毕,尽早上路吧,他很随意地一摆手,脸上有点郁闷之色,既然跟着莫家走,有些忌讳要注意……别随便给别人添乱。
我们哪里添乱了?杜晶晶真是一肚子火气,她才待出声,却觉得左臂被人拽了一下。
扭头看去,拽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永生。
于是她满腔的怨气,顿时就丢到爪哇国去了,身子顺势一靠……好宽厚的胸膛。
白衣公子奇怪地看她一眼,沉吟一下,才又发问,你们是谁家的?他这么问有点过分,但也不算特别失礼,毕竟刚才他才出头,为对方解了围,现在想知道自己是帮了谁,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杜晶晶没兴趣回答,她感觉对方的态度,有点高高在上,心里就不舒服。
倒是李永生一拱手,沉声发话,多谢真人仗义执言,不过我们有不得已的苦衷,实在不便回答,失礼了。
嗯?白衣公子就是一愣,他还真没想到,对方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你有没有搞错,这里是上党,本真人姓杨啊!他一摆手,走向了另一个亭子,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哼,不识好人心。
看到十一郎不高兴了,莫七的脸也沉了下来,他冷冷地看李永生一眼,阁下未免太狂了吧?李永生看他一眼,我们花钱买你莫家的庇护,说好不问来路,又何必苦苦相逼?你!莫七气得睚眦欲裂,真当我莫家差你这几个钱?张老实轻咳一声,莫朋友,此事一码归一码,人在江湖行走,讲的就是信义二字,刚才可是那陆真人在你莫家地盘上,主动生事的。
他言下之意,就是说本该你们搞定此事,结果你没那胆子,才导致杨家的真人出面。
莫七闻言更恼了,我自与你主家说话,你个下人插什么嘴?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对那陆真人的来历,却是有几分好奇,你能否为我解惑?他这就直接将话题岔开了,但是同时,也不无告诫对方之意:我们敢惦记去找那个真人的茬,肯定也是有实力的,你别以为就吃定我们了。
莫七却是愈发地恼怒了,你可以藏头藏脑,人家就不能……好了莫七,那白衣公子在另一个亭子里出声了,他招一招手,过来喝酒,最近事情多,你也别生事了……不过你刚才办的事,我很不满意,知道吗?莫七忙不迭地跑过去,苦笑着发话,这陆真人修建亭子的时候,也没这么不讲理,偶尔发作一次,我觉得没必要叫真。
现在可是风云际会,白衣公子淡淡地发话,然后又冲李永生方向瞟一眼,去幽州郡的,也不用理他们……来路真的没摸清楚?没有,莫七摇摇头,压低声音发话,不过,他们倒是认出了七星四时旗。
咦?白衣公子的眉头一扬,看起来还真不仅仅是官府中人。
他俩在这里猜测,李永生几人,也在猜测。
白衣人的身份不用猜,上党杨家的真人,而且估计这杨家,就是七星四方旗的共主了。
但是陆真人的身份,就有点令人看不懂了。
杜晶晶就在猜测,敢不买杨家账,估计起码也是隐世家族出来的。
至于说隐世家族为什么会在红尘频频冒头,已经无需解释了。
李永生和张老实齐齐摇头,不会仅仅是隐世家族的缘故。
杜晶晶有点不服气,为什么?张老实回答得很干脆,直觉!李永生回答得就靠谱得多了,这个陆真人,十有八九是杨家也惹不起的。
杜晶晶骇然,怎么可能?杨家不是刚刚才又出了真君吗?杨家人的脾气,你不知道?李永生看她一眼,那是宁折不弯!咱现在杨家下属的地盘上,被陆真人找碴……换个真人来试一试,杨家肯答应吗?杜晶晶怔了一怔,最终点点头,别说,杨家还真是一帮火爆脾气……咦?对了,广陵韦家似乎跟杨家不错?上次他们跟杨家碰面,就是因为杨家的准证想保韦家,而且还是非常强势——不愧是敢骂光宗为昏君的家族。
而前几天,李永生等三人联手,刚刚诛杀了一名韦家的真人。
不用考虑这些,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准备一下,一会儿继续赶路。
因为这档子事儿,莫七对他们四个人,态度有点不好,于是在路上的时候,双方的话就更少了。
小雨时断时续下了五天,而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并州郡的边界。
站在起伏的山峦上,莫七一指前方的雄关,过了黎关,就是幽州郡了,送你们到这里,也就到地头了。
他们所站的位置,距离黎关不过十里左右,但是顺着崎岖的山路走过去,怕不有三十里。
除了山岭,周边没有什么建筑物,一眼看去就可以知道,山路上没有任何的阻碍,尤其是上行到黎关前的十余里山路,简直是毫无遮拦。
所以说送到这里,可以说就是送到地方了。
李永生四人见状,沉吟了起来,这道关看起来很不好过。
最后还是张老实出声了,护送我们过关的话,需要花多少钱?真不愧老江湖,莫七虽然看这几个人不顺眼,但也忍不住暗暗赞一声,果然上路。
于是他面无表情地发话,通关的话,一人五两黄金。
这是抢钱吧?张老实不满意地嚷嚷起来,我从百粤走到幽州,也用不了五两黄金。
那你们可以潜越嘛,莫七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来,直接从山间翻越过去,或者……找个真人裹着过去也行。
停了一停,他又补充一句,不过幽州那边查得很严,若要被人发现了,不要说我莫家没有提醒你。
老翁出声了,七爷,我们是真没钱了,您给降一点,我们有自己的心意。
张老实扮演的是江湖中的熟手,老翁扮演的老仆,也是挑通眉眼之人。
莫七摇摇头,冷冷地发话,这跟心意无关,你们也知道,莫家是西路接引,这边不是我们的地界,这五两黄金,我也不过是帮着撮合。
众人闻言,都不做声了,五两黄金一个人,真有这行情?张老实若有所思地看向李永生,少爷,要不……咱们就试着潜越一下?第六百六十四章 自投罗网张老实的话,纯属扯淡,无非是表示出不甘心来罢了。
悄悄飞跃这一段,对李永生他们来说,真的不要太简单——三个真人一个司修,怎么飞也过去了,也不用担心被查到。
但是他们不能这么做,一路走过来,遭遇了不少人,行踪被不少人看到了。
若是在这里突然失踪,那不是说明,他们有问题了吗?五两黄金,对别人来说很多,但是他们还真不在乎。
双方讨价还价,最后也没还下来一两黄金。
不过莫七去走了一趟,回来告诉他们,二十两黄金交上来,送他们入幽州郡三舍之地。
三舍就是九十里,算是远离黎关了。
李永生四人聚在一起,悄声讨论一阵,最后很不情愿地答应了。
然后莫七就引来两个汉子,一个初阶司修一个制修,让他们管司修叫赵八爷。
赵八爷身材矮小,一双眼珠很灵活,但偏偏是不苟言笑,一看就是精明冷厉之辈。
他的第一句话就干脆利落,人可以过,马必须留下,装束也得换。
李永生四人交换一下眼色,还没来得及说话,莫七就出声了,这是入幽州郡,天下第一郡,干碍甚大,你们想进去,就老老实实听八爷的话。
算上将马车便宜卖掉,这是第二次被逼着卖东西了,李永生一行人里,谁也不高兴。
倒是老翁沉得住气,他冲赵八一拱手,过了黎关,我们还要赶路,不如这四匹马就送于八爷,等过关之后,八爷再给我们准备四匹马,愿奉上二两黄金为谢。
赵八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才点点头,你们还有黄金就行。
既然马要留下,马背上的包裹也就无法带走了,张老实和老翁挑选了两壶酒、几包肉脯和干粮,打个小包背在身上。
事实证明,这黎关确实不好过,关门每天只开一个时辰,检查得却是极细,稍有不妥,就会连人带货扣下。
赵八带他们走的是索桥,不带货的人,可以从这里通行。
索桥位于黎关旁,山谷上方扯了几根大粗铁链,上铺些木板,山风一吹,摇摇晃晃的。
桥的两边都有军士把守,证件也验看得十分详细。
赵八给李永生四人,找了三个身份,都是当地人。
李永生套用的就是幽州郡附近的山民,前去并州郡奔丧,此刻才回转来。
张老实却是并州郡人,此番来幽州郡,是这里有了活计,去碰一碰运气。
这种手段,李永生略略一想就明白了:这是包了来回通关的。
比如说张老实假冒的这个人,等到有人想从幽州到并州的时候,就可以再利用这个身份:我在幽州郡的工作没了,所以只能回家了。
这手段很巧妙,因为确有其人,上面查都不怕。
三个男人都有了身份,分别过了索桥,杜晶晶却是被扮作了一个侍女,赵八带着她大摇大摆地过境,笑眯眯地表示——刚从并州郡看上的丫头,回头试一试,好了再上身份。
中土国是没有奴隶一说,但是下人可以买卖,跟地球界足球运动员转会差不多。
赵八是带着杜晶晶去试训了,回头幽州又有女性想过关的话,也可以用试训不过关的名义,将人带到并州去。
不过这种试训,试的肯定不是足球。
关口的士兵笑眯眯地表示:八爷好艳福,不过这没身份,弟兄们不好做啊。
赵八摸了两块银元,塞进对方手里,就算齐活了。
走过索桥之后,大家也没着急汇合,而是前出了十余里,才又聚到一起。
杜晶晶的脸色非常难看,汇合之后,直接绕到李永生的另一边,狠狠地瞪着赵八。
赵八也没当回事,而是一拍手,冷冷地发话,好了,现在二两黄金拿来,我带你们去取马。
张老实面无表情地接话,还是一手钱一手货的好,我们的马,八爷可是已经收下了。
赵八看他一眼,显然有点不满意的样子,不过最终还是冷哼一声,那跟我来。
五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路边有三个人,牵着八匹马在那里等着。
双方一手钱一手货完成交易,赵八骑上一匹马,拨转马头就往回走。
不过张老实再次出声了,八爷,莫家可是答应我们,护送三舍之地。
偏你毛病多,赵八坐在马上,冷冷地看过来,莫家答应的,你去找莫家说话,关我屁事!看着四人离开,杜晶晶看一眼李永生,咬牙切齿地低声发话,真想干掉这厮。
李永生看她一眼,等回来的时候,好好收拾他一番也不迟。
倒是张老实叹口气,感触颇深地叹口气,你们也真是脾气大,对普通人来说……打住了,杜晶晶看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发话,你会认为自己是普通人吗?张老实翻一翻眼皮,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上得马来,四人行走的速度就快了,直走出去七八十里,天还亮着。
不过他们现在走的,还是山路,眼睛已经能看到平原了,但是估摸还得走百八十里。
天黑之前,怕是出不了山了,老翁沉声发话,咱们赶一程,还是找个地方歇息?其他三人都没有回答他的话。
老翁有点奇怪,侧头看李永生一眼——他知道这位才是做主的,我问的这句话有问题?问题倒是没有,张老实沉声回答,问题在于,后面缀上人了。
李永生和杜晶晶依旧不说话,也没对这话表示意外。
咦?老翁用了很大的意志,才没有让自己回头看去,不过他真想不到,这个下人模样的制修,感知比自己还敏锐,真的缀了人?真的,李永生点点头,不过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边走边看吧。
他们走的虽然是山路,但这是幽州和并州之间的一条通路,并不缺少路人,只不过眼下已近申末,天气还不好,上行的人已经没有了。
又走了五六里地,身后传来马蹄声,七八名骑士超越了他们,向山下奔去。
老翁的脸一沉,他认出了来人,这是……陆真人一行人?李永生三人都不回答他,脸色也都不是很好看。
陆真人的人,并没有奔行多远,在前方三里地左右下马,并且拦在了路上。
这山路一边是山,一边是深谷,挡在前方,除了面对面做一场,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李永生侧头看一眼,发现前方百余丈处,有个缓坡,于是出声发话,加速,上那个坡……尽量远离道路。
拦路的一群人看到他们加速上坡,并不紧张,而是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上坡之后,还有几个缓坡,双方都有心避人耳目,埋头走路就是。
走了七八里,就是一片峭壁,没路了。
李永生四人下马,转头看向对方,各自掣出了兵器——这时候再说别的,没有任何意义,对方明摆着要收拾己方了。
倒是张老实还出声问一句,阁下,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苦苦相逼?陆真人冷哼一声,丢掉兵器,束手就缚,你还有活命的机会……我去,是真人?他感受到一股庞大的神识,从那女子身上释放了出来,显然是在感知,附近有什么其他人。
不过下一刻,他脸上就泛起更强烈的兴奋,女性真人,太好了,终于抓到大鱼……话还没说完,他就见对方的制修身子一晃,不见了踪影,由不得心里大骇,我去,还不止一名真人……张老实动的时候,李永生也动了,他俩的修为比杜晶晶高,江湖经验也丰富,早就知道周边没人了。
李永生身子一蹿,手一扬,一张大网网住了对方最后两骑,紧接着,一团白雾升起,其他人都被困入了困阵中——那是他不声不响丢下的阵盘。
陆真人追在最前面,侥幸躲过了困阵,但是事实上,他一点都不幸运,因为他被一根索子绑得紧紧的,出手的正是他看不上眼的制修张三。
兔起鹘落之间,追兵就全军覆没了。
陆真人这才反应过来,合着对方四人,起码有三名真人,忍不住脸色发白,你们诓我!张老实根本不理他,看一眼李永生,东家,是弄个阵法阻隔别人感知,审一审……还是直接杀了,然后扰乱天机?审一审吧,不要乱杀人,李永生一摆手,远远地丢出三个阵盘。
我是晋王府客卿!陆真人没命地叫了起来,是为晋王府纳贤的,以诸位贤才的修为,投靠王府,必能得到王府的重用!你说自己是就是了?张老实走上前,毫不客气地踹对方一脚,老子看你就是要劫财劫色的,马勒戈壁的,忍你一次也就算了,你还追上来送死?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诸位真人,陆真人赔着笑脸发话,不过晋王真的是求贤若渴,我也愿意奉上财货赎罪。
切,张老实不屑地一哼,晋王府的,在并州压不住上党杨家,反倒跑到大名府来……你怎么不说你是英王府的呢?第六百六十五章 低调世子张老实是在套话,身为曾经的第一名捕,他太懂得这些讯问的技巧了。
不过杜晶晶不知道他是何许人物,很干脆地发话,张三,你让一让,我来搜魂就是。
你跟我说搜魂?曾经的中土国第一名捕独狼,怪怪地看了她一眼。
他是刑捕部出身,那是什么职业?他的搜魂术,在整个中土国都排得上号,之所以先前不用,不过是想借着对方清醒的时候,多套点话出来而已。
好了,交给他吧,李永生出声,劝住了杜晶晶,张三的能力,比你想象的要强。
不到半个时辰,张老实就将这帮人的底细摸清楚了。
这陆真人其实姓水,是云州郡一个马帮的头领,数年前被晋王府收服,最近得到晋王府的调派,来到此处,为晋王府招纳贤才。
并州和幽州的交界处,实在太乱了,不过乱世才能出英才,不是吗?当然,这招纳都是以武力做后盾,无非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负责的区域,是上党这一块,杨家在一开始,是很不服气的,不过他身后,有晋王府的纳贤馆支持,硬碰硬了几次,杨家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就忍让了。
杨家再是桀骜不驯,赵家人争天下,真的是跟杨家无关,他们可以骂光宗是昏君,那是因为知道光宗奈何不了他们——杨家身后,站的是诸多隐世家族。
可是一旦涉及到江山霸业,一个亲王府,也足以令杨家退缩。
至于陆真人追李永生一行人,就是要把人抓回去,打杨家的脸,本质上是意气之争。
当然,陆真人也感觉到了,这四个人有来头,但是他不怕对方有来头,怕的是没来头——你有来头,正好做晋王的驱策。
必须指出的是,李永生一行人明着过黎关,才最终让陆真人下了追踪的决定。
陆真人并不认为,这帮人的后台,是他一定能对付得了的,他只知道,对方忍气吞声地过黎关,那就是这四个人里,没有真人!有真人的话,悄悄过黎关还是很容易的。
所以他就追了上来,一来是帮晋王揽才,二来也是出一口恶气。
了解清楚这些因果,杜晶晶问一句,若咱们四人里,确实没有真人,被他们捉了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张老实沉吟一下,给了一个有点倾向性回答,已经有百余人不肯服从,被他们斩杀。
那就都杀了吧,杜晶晶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然后想起了什么,又看向李永生,你觉得呢?杀人者人恒杀之,李永生心不在焉地回答一句,他的心思真的不在这上面。
他想的是,这晋王看起来,马上也要反了……永馨心里会更不好受吧?陆真人闻言大骇,这位大哥……大爷!我有话要说!杀了吧,李永生淡淡地一摆手,你杀别人的时候,他们也有话要说,你听了吗?这是第二波团灭在李永生手里的组合了,四人也都有了经验,杀人的、埋尸的、扰乱天机的……都各有分工。
两波杀人,赚了两个储物袋,李永生和杜晶晶一人一个,张老实忍不住出声发话,下一个储物袋给我吧……我只要储物袋。
杜晶晶讶异地看他一眼,你还差储物袋?张老实默然,半天才回答一句,我夫人现在都还以为,我是制修,雷谷能赐我一个储物袋……夫人也会很高兴。
杜晶晶不再说话,四人牵着马匹,向山下缓缓走去。
良久,老翁也发话了,张三之后,再有储物袋,能不能给我?杜晶晶很惊讶地看他一眼,那岂不是说,咱们起码……还得杀两个真人?老翁闷声回答,我觉得,咱们再遇四五个真人,都不稀罕……世道太乱了。
唉,张老实重重地叹口气,没有再说话。
李永生不高兴了,大家对生活有点信心好不好?都是些什么负能量……四人下山之后,二话不说,直奔英王府而去。
打头的就是杜晶晶,她对进入黎关之后的大名府,太不满意了。
快马行了半天,来到了英王的领地,这里的关卡也戒备森严,比上一次还严。
杜晶晶走上前,亮出道宫的敕牌,我来自玄女宫,要见你家世子,速速通报!英王的领地不小,世子接到消息之后,马上安排人领了进来。
待接人的马车来到英王府,世子已经率人在门口相迎了。
不过这一次,露出真实面目的,只有杜晶晶,其他人还是易容改貌。
所以世子并不知道,这些人里还有李永生,他只是冲着杜晶晶一拱手,见过杜真人,还未恭贺真人悟真之喜,此番未曾出迎,实在是父王远行,我不便随意走动。
英王镇边,肯定是不能带家小的,事实上,世子为了表示对朝廷的恭顺,连王府都很少出。
杜晶晶很随意地一摆手,世子也不是外人,此番前来,是带了点欣欣的消息来,你可有静室?静室?有啊,世子大开正门,将杜晶晶迎了进去,不过真人远来,一路辛苦……杜真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辛苦什么的就不说了,带我去静室。
她表现得相当强势,但是世子还真不能计较,只得赔着笑脸,那么……好吧。
王府里静室太多了,不过世子还是将人请到了自己的院落。
杜晶晶看一眼跟随的王府侍卫,直接出声,你们可以退下了,找个侍女上两壶茶。
见她反客为主,侍卫们也不敢计较,大部分的侍卫,上一次都见识过王府的五行阵,知道此女的厉害。
不过还是有人一拱手,看一眼李永生三人,那他们三位……杜晶晶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带来的人,当然可以跟着进去。
侍卫们闻言,也只能面面相觑……真人您这么鸠占鹊巢,真的好吗?世子听得嘴角也忍不住抽动一下,你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把我这堂堂的亲王世子摆到什么位置了?不过他还真不敢计较,只能当没听到了。
然而,老翁和张老实的眼力价,都不是白给的,在进入静室之前,他俩很自然地停下脚步,守在了门口。
世子见状,心情多少好了一点,然后着人送上一壶茶,这才出声发问,未知有何隐秘之事?李永生,你来说吧,杜晶晶看一眼侧坐在旁边的那位。
世子听到这三个字,明显地呆了一下,是你?是我,李永生点点头,也不去除伪装,而是直接发问,黎关那面的乱象,世子可知道?世子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我现在连王府都不怎么出,黎关的事情,我哪里顾得上?你还是顾一顾的好,李永生冷冷地发话,现在是我跟你这么讲,将来换个人,未必就会如此客气了。
世子的眉头微微一皱:你俩这态度,都是吃了枪药?我好歹也是堂堂王府世子,说话能客气点吗?不过他终究是没有发作,黎关那边,据说是关卡比较严,也是仿赭石关旧事……襄王反叛以来,也就赭石关打得还像那么回事。
他不是一点都不知道黎关的情况,黎关也属大名府地界,他怎么可能一点不知道?但是一般来说,他不愿意接这样的话茬,也不想养成胡乱点评的习惯——父王在东北镇边,他必须谨言慎行才好。
说起赭石关,李永生这才意识到,赭石关离大名府可不远,那里打得怎么样了?关已经破了,现在打得很惨,据说是在拿人命填,四五万人已经打没了,世子意兴索然地回答,不过我家只能看着,爱莫能助。
他再怎么韬光养晦,也终究是英王世子,消息肯定比大多数人灵通,既然这么说,肯定就是这么回事,而他的一腔热血无法施展,失落也是难免的。
李永生沉声发话,那黎关那里的乱象,你一点都不知道?是并州在乱,世子有气无力地回答,有些心怀不轨的家伙蠢蠢欲动……晋王跟我家差不多,也不好出手。
杜晶晶听到这里,忍不住出声,晋王的纳贤馆,据说很活跃的。
是吗?世子看她一眼,还是有气无力地回答,那我还真不知道,我说了,王府我都很少出去。
源宜商行,可是英王府开的?李永生眉头一挑。
是,世子很干脆地点点头,以前只做些南北干货,现在也做些粮油买卖,他们怎么了?既然是英王府开的,麻烦可就大了,李永生沉声发话,世子可知道,我为何易容改貌来到幽州郡?世子先是一愣,然后不以为然地笑一笑,现在易容改貌来幽州的人很多啊,风云激荡各怀心思……不过李先生如此做,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我的来意暂且不说,事实上,我想过黎关都是很不容易的,李永生微微一笑,不过源宜商行的赵八爷能量很大,只要给了钱,能直接带人过关。
第六百六十六章 素有何名带人过关?世子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带人通关这种事,往日里各家亲王府并不少做,无非就是没有路引或者想偷逃税款,其实走私点违禁物资也是平常。
只要带的人不要太多,别弄一支军队过来,那就真不算啥事。
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有叛乱了,不但增加了诸多的禁运物资,还要严查过路者的身份。
搁给别家的王府,可能现在也不算啥事,但英王府不同,那是镇边的亲王,旁人看起来风光无限,深得天家信赖,然而,真得天家信赖的话,世子会连王府也不敢随便出?避嫌,要避嫌啊!世子直气得浑身发抖,抬手一拍桌上的食盒,大喊一声,来人!两息之后,两名侍卫跑了进来,世子请吩咐。
一边说,这俩一边还拿眼角的余光,去瞟那两位坐得稳稳的客人。
世子咬牙切齿地发话,把大管家给我叫过来。
不多时,大管家来了,世子有何事?你们退下去,世子将两名侍卫撵下去,然后冷哼一声,源宜商行……是怎么回事?那个商行……大管家的眼珠转一转,努力回忆了半天,现在是王妈妈的人在管。
王妈妈是王妃从娘家带来的嬷嬷,世子见了都得客客气气,他不是尊重这个下人,而是尊重母妃。
可是现在,世子顾不得尊重了,王妈妈一直在府里,她交给谁管了?大总管想一想,然后回答,应该是赵大可,王妈妈的娘家人,赐了姓赵。
中土国的赐姓,不是特别讲究,国姓要注意点,但是亲王也有资格赐姓。
这个人,世子倒是记得,对王府也有点功劳,他微微颔首,是个勤快之人,他在府里吧?应该是在,中午我见他回来了,大管家点点头,世子有什么要教训他的?你把他叫过来,杜晶晶黑着脸发话了。
大管家也认识这位,不过他还是斜睥世子一眼。
世子不耐烦地一摆手,没听到杜真人说话?快去……对了,动静小一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王府是很大的,大管家领命而去,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才将一个瘸腿的粗壮汉子带进来。
粗壮汉子直接单腿点地跪下,见过世子!世子看着他的瘸腿,淡淡地发话,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这条腿,是在盐场时受的伤,保护了王府的财货,父王赐你姓赵。
赵大可点点头,一脸的兴奋,那是小的应该做的,王爷厚爱,小的实在心里有愧。
唉,世子淡淡地叹口气,本来也算个明白人,唉……赵大可顿时就愣在了那里,然后身子一抖,不住地在地上磕头,小的该死……世子饶命!嗯?世子淡淡地看着他,等了半天,方始发话,你是以为,有王妈妈护着你,我看在母妃的面子上,动不了你?小的不敢!赵大可高叫一声,将头在地上磕得梆梆响,血都流到了青砖上——他还是司修呢,却是不敢运气护身。
不敢吗?世子冷哼一声,那怎么不说一说,你哪里该死呢?我,我实在不知道啊,赵大可一边磕头一边回答,您这么跟我说话,我肯定是有该死的罪了……令世子生气,就是我该死。
世子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可惜对方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他轻咳一声,先不要磕头,源宜商行那些事,你都清楚吧?赵大可这才停下来,想一想之后回答,源宜增加了粮米交易,这是上报过府里的。
世子并不说话,持之以恒地给他施加压力,这是上位者必须掌握的小手段,他已经使用得很娴熟了。
赵大可顿一顿,又咬牙答话,强行逼买了几家粮铺,给的价钱不算太高。
世子还是不做声,反而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起来。
赵大可的脑袋撞得有点晕,这时才意识到,旁观的有玄女宫的道长和一个陌生人。
大约这就是苦主请托了人,把状告到王府来了吧?但是这事儿,他还真冤枉,王妈妈也说了,这算是咱王府的自污之举,不打紧的,别逼出人命就行……万一惹错了人,也好收拾手尾。
世子听得一眯眼,原来事涉王妈妈,那我不敢管了,你退下吧。
赵大可一听,又不住地磕起头来,世子恕罪,世子恕罪……他哪里敢就这么走了?听听世子怎么说的吧——事涉王妈妈,世子不敢管!算你是个明白人!世子冷哼一声,以后少拿什么‘自污’来说事,得了便宜的,都是你们这帮混蛋,污的是我王府的名声!英王府一度是要靠着自污求活的,但是事实上,当英王镇边之后,王府就没必要自污了——大不了就是英王回大名府,反正世袭亲王到手了。
英王既然称号为英,本质上就是个聪慧明白的人,他一向不喜欢祸害乡邻,世子也随了父王的道德观。
尤其是现在,战争都快打到家门口了,再去祸害乡邻,不是傻的吗?他有这个意识,但这帮混蛋得了甜头,却没有多少收敛的心思。
不过,那也只能下不为例了,他倒还不会为这点小事翻脸——反正没死人,没啥大不了。
然而,赵大可却是迷惑了,那这粮食买卖,还做不做?咱们本来就要靠着粮价大涨,赚一把的。
这也是王府自污之策,粮食生意本来就是很敏感的,大多时候还要走专营,更别说值此天下动荡之际,更是利润丰厚。
不过大管家听到这里,却是火了,混蛋,粮食咱们赚的是行业利润,最多再放点利钱,强买土地的事情都不做,你却敢强霸别人家的铺子,还有理了?他说的这些,就是经营粮食买卖之后,会衍生出的一系列收入。
纯粹的粮食买卖赚钱不少,但也存在风险,连续几个丰收年的话,赚到手的也就是一些粮食储备,甚至不排除亏本的可能。
衍生出的这些收入,基本上没有赔本的,但是性质就一桩比一桩恶劣。
前文说过,在中土国,放利钱是以钱生息,真不算缺德生意,甚至很多时候能救急,正经是强买他人土地,或者为了垄断强买店铺,是很恶劣的行为。
要不说英王素有贤名,自污都有一定的讲究。
大管家教训得是,赵大可虽然后台是王妈妈,但是大管家的后台是王妃,宗正院里都有备注的,王妈妈也不愿意招惹大管家,他老老实实地点头,那我回头把铺子退了。
大管家看一眼世子,世子?这个你们自己去办,世子一摆手,然后,脸刷地就黑了下来,听说你源宜商行,还有名人赵八爷,杀头的买卖也敢做,大涨咱英王府污名!啊?赵大可顿时愣在了那里,大涨……污名?!!!端的是英雄好汉,世子脸色铁青地发话,不知道我这小小世子,见了这赵八,要不要叫一声爷?赵八?赵大可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是个很……很……我马上就将他抓回来,让世子发落。
世子表情怪异地看着他,很什么?很……很会察言观色,赵大可硬着头皮回答,做事还算得力。
得力?世子气得狠狠一拍桌子,那你知道不知道,赵八犯了什么事儿?不知道,赵大可耷拉着眼皮回答,既是让世子如此生气,那就是他的大错。
你混蛋!本世子是那样的人?世子气得又一拍桌子,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么说……招惹了我就有错?合着英王的世子,该是个蠢王吗?赵大可吓得又一哆嗦,抬手抽自己一个嘴巴,叫你胡说!我也懒得理你,世子一摆手,明白告诉你,那个叫赵八的玩意儿,他私下夹带通关,黎关……你去把相关人都给我带回来,还有,他的赐姓谁赐的?夹带通关?大管家这才知道,世子为何今天暴怒,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是……是王妈妈赐的,赵大可哆里哆嗦地回答,然后很坚决地点点头,我这就去把人带回来!王妈妈赐的?世子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真是……追回赐姓,我会跟母妃解释的。
好的,赵大可马上站起身来,我这就走……不过,能拨几个侍卫给我吗?那家伙是货真价实的司修。
他也是司修,但却是因为帮着王府管理很多产业,从王府得了一件气运之宝,算是伪司修,战力未必比真的司修差,不过他不以战力著称,要几个侍卫才保险。
你站住!大管家冷冷地发话了,他的脸色铁青,你知道夹带通关的性质有多么恶劣吗?知道,赵大可点点头,搁在以前,夹带通关根本不算个事,但是现在不同,眼下幽州郡进出卡得很严,一旦被举报,会给王爷带来麻烦。
你知道个屁!大管家黑着脸,直接开骂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坑杀赵大可非常奇怪,你怎么骂人呢,难道我说得不对?然而事实证明,大管家之所以是大管家,眼光高出他不止一条街。
他冷冷地发话,现在除了王爷和成王爷,其他亲王大多态度含糊,赵八这厮在黎关夹带通关,这可不是违禁赚钱那么简单,一旦跟其他势力夹缠不清,你考虑朝廷会怎么看王爷?咝,赵大可闻言,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直以来,他以为赵八会引得世子大怒,不过是因为不开眼,选择的时机不对,不应该顶风作案,夹带通关本身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大管家说了之后,他才意识到,赵八可能令王府卷入天大的麻烦里。
这一下,他是心服口服了,于是双手一拱,不是大管家提醒,我险些犯下大错,还请您示下,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大管家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说呢?赵大可犹豫一下,咬牙发话,我去带……诱出赵八,还请府中派遣供奉出行,好隔绝旁人注意,也好监督我。
大管家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说话——这时候也不该他说话。
良久之后,世子才出声,大管家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了,还有,咱王府也有其他家的探子……请供奉一事,也要低调,你拿我的令牌去办。
若不是大管家提醒,他就忘了在捉人的过程中,也可能出现纰漏,年轻的世子,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
不过这时,他却深深地感受到大管家的妙处了:不但能帮自己拾遗补缺,还能在需要做人情的时候,把人情留给自己。
父王如此重用大管家,真不是没有原因的啊……年轻的世子在变得成熟,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八在两天之后,被悄然带回了王府——同时被抓的,还有六个人。
赵八当然觉得,自己有点冤枉,但是在看到李永生和杜晶晶的时候,就只能认倒霉了——他携带杜晶晶过黎关的时候,手脚上还占了些便宜。
最后令他崩溃的,是一个小型的储物袋,那是陆真人所有。
于是他很痛快地交待了,因为看李永生等人不顺眼,所以他才跟陆真人传递一下消息,说这些人身上财货不少,应该是大家族出身。
没有他的通风报信,陆真人还真的未必会追上来。
正是因为如此,陆真人死前,对赵八的怨念极大,所以主动将恩怨说得一清二楚。
至于说赵八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也没啥太多的好处,不过是给陆真人一份人情,将来他夹带人去并州的时候,对方能卖他点面子。
没错,就是这么一点人情,反正在赵八看来,别人的性命和财货,跟我有屁的关系,我碰一碰嘴皮子,能落点人情,为什么不去做呢?奈何他这一次传递出去的,不是人情,而是索命符。
他交待完毕之后,张老实当仁不让地出手搜魂,世子都无法反对。
事实上,世子已经被震惊到了,赵八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地超出了赚点小钱的范畴,只不过那厮自己不觉得而已。
陆真人是什么人?那是入了晋王纳贤馆的!赵八兀自不服气,觉得自己的作为,也没什么太出格的地方——我是不该顶风赚这点小钱,但是王府不是要自污的吗?他被王府的人直接挖坑活埋了,同时被埋的,还有跟他一起被抓回来的五人。
五人?没错,是五个人,抓回来六个,活埋了五个,还有一个侥幸被赦免。
这位能得到赦免,是因为他表示自己要立功,希望免去死罪。
中土国的社会,对这种要求一般是很宽松的,只要对方的检举立功有效,而且不是不道德的——比如说子告父这种,很多时候,他们的要求会被满足。
比如说去年的神鹿山上,就有一人因此活了下来。
必须指出的是,现在侥幸活命的这位虽然是制修,但是他在偶然间发现,跟陆真人接触的那名晋王府纳贤馆的供奉,其实不是晋王府的人,而是柔然国的人。
此人曾经在北方边境游历过,好死不死地见过这个真人,他还以为自己认错了,结果不小心又听到,这真人自称是佛修。
柔然国倒不是以教立国,但是佛修在柔然,也是一家独大。
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撼了一点,以至于英王府和张老实对此人实施了双重搜魂。
这厮的运气也真强大,经历了双重搜魂,竟然仅仅是思维迟钝了一点,并没有变成白痴。
英王府答应了,养他一辈子,但是今生今世,不要想着再出英王府了。
这些都是次要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晋王府知道不知道佛修的根脚,到底勾结了柔然没有。
这个题目有点太大了,仅凭现在的线索,根本推断不出来。
英王世子、李永生和杜晶晶,对这个都不是特别感兴趣——这不是他们要操心的。
但是张老实对此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修的是无情道,证真在即,正在体验种种世情。
不过李永生不会等他,好了,英王府只是路过,咱还要进京呢。
直到这个时候,世子才出声问一句,你们从黎关进来,路途不对,还这么小心谨慎……到底去顺天府做什么?杜晶晶直接反问一句,世子你确定,自己一定想知道?世子也不傻,闻言当然不敢继续问了,站在门口,送四人离开,才悻悻地哼一声,四大宫……果真是狂妄啊。
人家有狂妄的本钱,大管家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九公主也是玄女宫的……李永生四人离开英王府的时候,有点高调,所幸的是,英王府这边,派出了好几支小商队混淆视听,所以在四天之后,他们终于不着痕迹地抵达了顺天府的郊区。
因为光宗的意愿,顺天府没有城墙,但是这并不代表监管松弛,事实上,眼下的郊区都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甚至连在玄天观挂单,都要接受严密的调查。
四人在城南五十里,就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再往前走,真的太难了。
倒是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有不少临时帐篷,显然也是进京受阻的。
四人选个山脚处扎营,身边百丈方圆内,就好几处这种帐篷,乍一眼看去,跟博灵和三湘交界处的流民,颇有点类似。
就连老翁都忍不住调侃一句,怎么就觉得,咱们也成了流民呢?你要不服气,再往前走十里,张老实冷哼一声,别说朝安局、军情司和御林军,刑捕部也放不过你。
战乱当前,天子脚下,就真有这么敏感。
我去试探一下,李永生身子一晃,不见了踪迹。
他去的是朱捕长家的院子,也是在南郊。
不过很遗憾的是,朱捕长不在家里,最近顺天府维持治安的任务很重,她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家了。
而朱捕长的家人,对他非常冷淡,甚至不愿意帮他联系吴小女——你要找谁,自己想办法,现在瓜田李下的,我们要避嫌。
说来说去,朱捕长和朱大姐都是女人,虽然朱捕长是朱家的顶梁柱,但终究是嫁出去了,她不在的时候,朱家的男人们,还是要维持朱家的尊严。
李永生这叫个郁闷,看一看天色已晚,他琢磨一下:不行就先回去,等夜里直接闯吧。
他倒不觉得,顺天府这些人,能拦住自己,只不过大型的城市防御,虽然看似千疮百孔,可事实上也有很多防不胜防监测手段,一不小心就会被大显。
他还是小心谨慎一点的好。
然后他四处观察一下,就打算回去,一不小心,猛地看到了一个熟人——城南捕房的赵渤。
他径直走了过去。
赵渤带了几个丁壮,正在沿路盘查可疑人等,最近城郊的人越来越多,捕房的任务也越来越重。
见到一个虬髯汉子冲自己一行人走来,他淡淡地看一眼,就没再注意了——这是积年捕快的直觉,此人目光不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哪曾想对方走过来一拱手,赵头儿,有些日子没见了。
我认识你吗?赵渤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的记性可是好得很,此人这么一大把虬髯胡须,他若是认识,肯定会有印象。
不过此人的声音,倒是似曾相识,他眼珠一转,谨慎地回答,正公干呢,没事别打扰我。
还正是有事,虬髯汉子微微一笑,赵头儿能忙于公务,真是可喜可贺。
卧槽尼玛,这叫啥话?赵渤眉头一皱刚要发火,猛地就是一怔,呆了一呆之后,冲身边的丁壮一摆手,你们先帮我盯一会儿,我去跟这朋友聊两句。
曾经激烈指责他尸位素餐的,也只有李永生一人,再想一想这声音……还用问吗?两人往旁边走了几步,赵渤轻咳一声,怎么这副打扮?想跟城里通点消息,李永生低声发话,我从三湘来的。
卧槽,又是这种泼天大事,赵渤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忍不住低声发话,你只管说。
第六百六十八章 当局者迷李永生低声发话,你什么时候能进城,去御马监走一趟?越快越好。
御马监……赵渤低声嘀咕一句,看起来有点为难。
李永生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你跟我一起见过宁致远的。
那地方现在看得很紧,赵渤苦着脸回答,擅入者死,已经杀了几百人。
几百人?李永生讶然地重复一遍,没有搞错吧,在京城里?真是在京城里,赵渤点点头,见他兀自懵懂,少不得又解释,襄王要宁御马的脑袋,京城里有些糊涂蛋,以为搞掉宁御马就没事了,结果……死了很多人。
李永生忍不住哼一声,不是他们傻,是他们以为别人傻……利令智昏。
反正就是这样了,赵渤叹口气,还有人要求解散内廷呢,趁火打劫罢了……关键是我现在接触他们,没准会直接被人打死。
李永生想一想,要不这样,你去找奥斯卡公公,就说给博灵的战马被掉包了。
我哪儿敢这么胡说八道,赵渤吓了一大跳,他可是知道,现在宁御马眼前的第一号红人,就是奥斯卡奥公公。
他总要先听你说一下,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发话,心里却是暗暗地感慨,我在帝都虽然认识几个大能人物,但是中间人物,真是少得可怜。
一旦有事,不能直接上门去找,这联系就有点衔接不上,看来以后得培养几个中层力量。
下一刻,他忍不住暗笑,其实我这观风使,没必要把官场从上到下的关系都串连起来……若不是永馨,我根本没必要操这么多的心。
不过赵渤倒是认了接受了这个说辞,不管怎么说,赵捕头的层面太低了,他对直接接触宁御马,有点本能的畏惧,若是接触奥斯卡,压力就不是很大。
大约在子正时分,赵渤带着一个小黄门回来了,见到李永生之后,小黄门递上一封信,亲手拆开,然后直接毁掉。
凌晨寅末时分,几辆马车停在李永生他们扎营地不远处,停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马车再离开的时候,帐篷里还有三个人,但是细心点会发现,这三人的样貌,似乎略微改变了一点。
马车并没有进京城里的御马监本部,而是直接驶向了城北的马场。
接待李永生的,并不是宁致远,而是奥斯卡。
值此非常时刻,奥公公说话,也不像以前一般转弯抹角了,他屏退左右之后,迫不及待地发问,永生此来,带来了什么消息?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李永生笑着回答,奥公公想听哪个消息?奥斯卡想一想之后回答,先说好消息吧,现在坏消息太多了,哪里都听得到,不稀罕。
李永生其实不想跟他说这事儿,但是宁致远的架子拿得太足——当然,也许是宁御马太忙,抑或者被人攻击得太狠,不顾上亲自过问。
所以他笑一笑,有人有意酝酿一场战斗,也许会是朝廷对叛军发起的第一次反击战。
什么?奥斯卡愕然地一扬眉头,然后眼珠一转,是反攻海岱还是三湘?这世道,真没有多少人是傻子,到了奥斯卡这个位置,更不可能有浑人,很多可能性,都被他们分析过了。
李永生并不回答,而是笑嘻嘻地反问一句,你觉得反攻好,还是勤王好?奥斯卡顿时愕然,停了一停之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永生啊,你直接说我做不了主就完了呗……我马上汇报宁公公。
他实在太清楚了,这种方向性的大事,别说他做不了主,宁御马自己也未必做得了主。
李永生干笑一声,宁公公日理万机,我就担心他没时间听我汇报。
这话就很阴阳怪气了,可是奥斯卡哪里敢计较?别的不说,只冲第一次反击战六个字,他就不敢怠慢。
于是他走出去汇报宁致远,一个时辰之后,马场外来了一队骑马的小太监,押送着几车的货物。
而宁致远就藏身在这一队小太监中,进了马场之后,他显出身形,直奔李永生而来,嘴里大声地笑着,永生,我来晚了,你也看到了,我进出真的不方便。
我却不这么看,李永生正色回答,这种非常时刻,你应该多现身出来,四处奔走。
宁致远闻言,眉头就是一皱,不以为然地回答,你说话倒是轻巧,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御马监,高调行事,岂不是将行踪都暴露在有心人眼里了?暴露就怎么了?李永生一本正经地反问,你是内廷的人,是为天家行走的,而你的对手,是一些藏头藏脑不敢现身的小人,这时候,拿出堂堂正正的气势,才是最重要的。
宁御马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奥斯卡见状,马上出声帮腔,永生你是不知道,宁公公现下为很多人仇视,四处奔走的话,太不安全了。
宁公公固然可能不安全,但是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万全之策?李永生并不认可这个理由,你不大张旗鼓四处奔走,那就弱了天家的风头,反倒搞得人心惶惶,这样不好。
宁致远皱着眉头细细思索,似乎有所触动。
李永生笑一笑,其实战争跟人打架差不多,拼的就是一个气势,一定要告诉所有人,咱们是正朔,对手是叛贼,若是正朔对上叛贼,还不能理直气壮,那何以服众?宁致远有点被说动了,但是他还是有些犹豫,当然,他不能说自己怕死,只能辩解一下,就是……担心坏了天家的安排。
李永生深深地看他一眼,你是天家的肱骨之臣,在天家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有必要义无反顾地站出来,让天家看到你的忠心……至于说冒点险,那在所难免,有风险才会有收获。
奥斯卡马上出声反驳,可就算现在这样,宁公公已经被人说为弄权了,反王更是以此为由,抹黑宁公公。
李永生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御马监是为天家服务的,对天家负责,别人的说法,不需要在意,你们要在意的是,有没有帮到天家。
宁致远听得怦然心动,见奥斯卡还要说话,他一摆手,好了,永生说得对,我意已决,以后就大张旗鼓地办事,总要让大家看到谁忠谁奸……不给天家丢脸。
御马监的权力,全部来自于天家,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东西,不是他想逃避就能逃避——正经是表忠心的时候到了。
啪啪,李永生抬手鼓一鼓掌,满意地发话,我一来京城就觉得,气氛有点压抑,这不是镇压反叛该有的气场,既然是本朝正朔,就应该堂堂正正以气势压人。
有道理,奥斯卡马上跟着鼓掌,他转变立场的能力,是相当快的。
而且他的理由也相当充足,内阁那边,就是这一点不好,鬼鬼祟祟算计这算计那的,浑然忘了,咱们才是正朔,这才是咱最大的优势。
这个事儿,我会考虑的,宁致远已经拿定了主意,就不想再说此事了,永生你此来找我,是有大事的吧?李永生拿出了博灵郡的公文,递了过去。
宁致远毫不犹豫地就拆开了,仔细看一遍,脸上虽然有喜色,但还是有点遗憾,原来是反攻三湘?能反攻三湘,已经不错了,李永生郁闷地翻一个白眼,这还因为我是博灵人,要不然更是爱莫能助。
这是朝廷反击第一战,奥斯卡也从侧面提醒自家老大。
这个我知道,宁致远不耐烦地发话,但现在的问题是,京畿震动……若是能反攻海岱的话,那才是最好的。
襄王的大军已经攻入了幽州郡,这是朝廷首先要解决的问题,相比这迫在眉睫的危机,三湘郡的叛乱,就显得有点遥远了。
中土国是以顺天府为中心的,三湘和博灵虽然也是中土腹地,但是不可同日而语。
从气势上讲,这怎么也是个好消息,李永生有点失望,这纯粹是热脸贴到冷屁股上了,若是你们不认可的话,博灵郡自保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宁致远皱一皱眉,然后眼睛一亮,博灵能否在出兵南下的同时,北上勤王?这怎么可能?李永生气得笑了,宁公公,博灵只是小小的一个郡,根本支撑不起两线作战,而且博灵距离顺天府,真的是太远了,就算是不南下,也要看紧荆王,不可能北上勤王……荆王已经打穿了淮庆,就要兵临会稽了。
兵临会稽?宁致远闻言眉头一扬,给我拿舆情图过来。
不多时,一张地图被取了过来,御马监老大趴在图上看了半天,最终郁闷地叹口气,唉,这博灵郡想北上攻击海岱也不方便……中间还隔着郡呢。
李永生闻言,无奈地挠一挠头,心里难免郁闷:你能放下京畿这一小片,看一看整个中土吗?第六百六十九章 力争宁致远的心思,还就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儿上了。
他左右谋划半天,发现博灵出兵,对京城眼下的困局,帮助不是很大,多少有点意兴索然,要是博灵能跟豫州掉个个儿,那就好了。
宁公公!李永生忍不住大声发话,努力活动,换来这样的态度,这一刻,他真是有点心寒,博灵肯出兵南下,也是冒了风险的,郡守和军役使下了很大决心!要是你觉得不合适,直接说好了,我们也没必要冒被荆王反攻博灵的风险。
你这啥态度嘛,宁致远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刚才还要我以天家为中心,忘记自家安危,现在就只知道想你那一亩三分地儿了?你这根本是胡搅蛮缠好不好?李永生被他气得笑了,博灵郡出兵南下,就是最大的冒险了,北上勤王除了表示出态度,根本毫无实际意义……幽州差我们这一支军队吗?宁致远的眉头皱一皱,表示态度,这就很好嘛。
算了,咱俩不在一个频道上,李永生摇摇头,终于放弃了说服对方的打算。
北上勤王是不可能的,荆王一旦打入会稽,很可能裹胁宁王起兵,那时候就是三王起兵,我们博灵郡自顾不暇,别说勤王,能守土就不错了。
嗯?宁致远第二次听到会稽两字,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荆王想要裹胁宁王,你确定吗?我不确定,李永生没好气地回答,但是我认为,只要他身边的谋士没有死绝的话,他没理由不这么做。
这话说得老大不客气,宁致远却是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好一阵才笑了起来,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其实博灵出兵,也是为了自保,对吧?你这……整天想的是什么?李永生听得是相当地无语,也不能说不是为了自保,但是我们不出兵的话,自保也没多大问题,但是整个中土会动荡,你明白吗?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忠臣,宁致远笑得越发地开心了,我就是那么一说,你何必生气?不问明白这些,我怎么好奏明天家?要不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做服务行业的,宁御马意识到自己做不了主的时候,就要没命地了解李永生的思路,以保证去向上面汇报的时候,不被天家的问话难住。
说完这件事,奥斯卡就说起了另一件事,宁公公,永生来的时候,还说有坏消息,您要听一听吗?坏消息?宁致远的眉头皱一皱,跟三湘或者博灵郡有关吗?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无关。
那就不听了,宁致远一摆手,难得心情好一点,不想再被坏消息影响了……你跟奥斯卡说就行了。
是啊,跟我说就行了,奥斯卡笑着点头,心里却难免郁闷,您不喜欢听坏消息,我也不喜欢听啊。
别看宁致远挑挑拣拣的,似乎对博灵郡只能南下三湘有点不满,但是事实上,这是近期难得的好消息了,只能被动防守的朝廷一方,终于有人开始着手反击叛军了。
宁御马来回踱了几圈,考虑清楚其中分寸之后,做出了决定,这消息不错,我要马上面见天家告知,他已经好些日子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永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李永生想一想,补充一句,我来的时候,郡守和军役房非常担心走漏消息,我是化妆前来的,消息一旦泄露,反击就打不好了。
这个我知道,宁致远点点头,你放心,除了天家,我不会再跟任何人提起……嗯,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李永生迟疑一下,还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那个两尺见方的木箱,这是博灵郡守要我捎给您的证物。
博灵郡守?宁致远沉吟一下,饶有兴致地发话,打开看一看。
奥斯卡走上前打开箱子,入目的是两方美玉,一匹黄金打造的骏马,以及一叠厚厚的文件。
这还……宁致远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是送给我的?他是真觉得意外,多少人四处钻营、请托避战的当口儿,有人送礼物请战。
李永生点点头,大概是他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机会?宁致远表情怪异地吐出两个字,旋即一摆手,那我就笑纳了,能不能办成,我也不敢保证,只能说尽力。
宦官终究是宦官,下面没了之后,鲜有不贪恋权力和钱财的,宁御马当然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贪财了,但是见了这美玉,他还是难免心动。
总算还好,他收此人的礼物,也没什么心理压力——我不收你的礼,没准你还会惴惴不安,也罢,我收下礼物,也好宽慰这些良臣的忠心。
李永生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没由来地觉得有点不靠谱,于是又说了一句,博灵郡备战,御马监是给了支持的。
宁致远闻言眼睛一亮,笑着指一指李永生,你这家伙,真是什么都要算进去……你实话告诉我,有几成胜算?这个我真不知道,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发话,我不是军役房的人,不过王志云也想让我捎点心意来,我觉得将士们要流血了,告诉他没必要。
那是,宁致远很干脆地点点头,正色发话,郡守是一回事,将士们是另一回事……洒家身为御马监监司,总不能让将士们流血又流泪。
能将厚颜无耻的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宁公公不愧是内廷的第一号红人。
奥斯卡却是在一边鼓掌,宁公公果然爱憎分明,小的看在眼里,敬佩不已。
这话说得……也是没谁了,怪不得是红人眼里的红人。
但是宁公公注意到不是这个,而是奥斯卡的一个眼神,他很干脆地发话,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永生又不是外人。
我认为吧……博灵军队南下,一定能成功,奥斯卡果然直说了,郡守和王军役使信心十足,又有咱御马监的战马,起码……大军雷霆进击,打进三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话说得就有点意思了,可是宁致远不满足,他点点头,你继续说。
至不济……打进去再退出来,那也是反攻,奥斯卡犹豫一下,又吞吞吐吐地发话,就算打不进去,又有谁知道?关键是咱去反击了……对鼓舞人心士气,都很有帮助。
你小子还真是长本事了啊,宁致远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沉吟一下,才又点点头,虽然你说得有道理,但是……还是能打进去比较好一点。
李永生听得翻个白眼,这都是些什么人嘛。
既然说到这一步了,宁致远也不再耽搁,起身就去皇宫了。
少年天子的反应,比李永生想像的还要激烈,当天傍晚,李清明和宁致远就来到了马场。
战争期间,御马监司监和军役部长走在一起,也还算正常,来马场更不算意外。
不过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两人来的时候,直接打出了自己的仪仗,好像恨不得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到一样。
后来李永生才知道,宁致远打出自己的仪仗,要李清明藏身其中,堂堂的军役部长、东北猛虎怎么可能受此奇辱?李部长当即表示,你宁致远(这没卵子的)敢打出仪仗,莫非我就不敢?当然,括号里的话,只是李部长心里所想,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两人到了马场的时候,奥斯卡正张罗着准备饭菜,招待李永生,见到他们来了,忙不迭又停下来,心说这二位怎么来得这么快?事实上,李清明还表示出了歉意,来得晚了,不好意思……我本来在御林军大营处理事务,天家下午才通知到我,要不然我中午就可以过来。
李部长此来何事?是来了解博灵的备战情况的。
少年天子知道博灵有意出兵南下,觉得这事实在太提气了,恨不得明天博灵就能进攻三湘。
对于博灵不能北上勤王,其实他是无所谓的,京畿大军密布,襄王的攻势已经放缓,战事进入了胶着状态,现在差的就是一些能振奋士气的消息。
天家喜好兵事,所以他对博灵出兵的意义,看得也很清楚,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必须要找人求证一下,该不该答应博灵出兵。
但是博灵郡守在奏章里说了,宁致远也一再强调,最好别走漏风声,那么天家只能找李清明来商量,而不是发给内阁去讨论。
李清明对博灵的情况略知一二,但是他对王志云的观感并不好——这人没有直接带过兵,能担任一郡的军役使,主要是他跟坎帅、兑帅和陈布达没什么瓜葛。
军役部动荡之际,他是因为身家清白、履历尚且不错,才能得了这个差使——当然,王志云肯定也找人运作了,但主要还是运气不错。
这样的人,李清明怎么可能看得到眼里?第六百七十章 节外生枝李清明不太看得起王志云,对于王志云备战的态度,也是一分为二地看。
王军役使积极备战,这是好的,不过跟御马监勾连,强行索要战马,就不太好了,虽然李部长借机清理了军需司长,但是……你身为军人,跟太监走得那么近,丢人不?尤其是对于战马的分配,李清明也有自己的想法,部里多出这么一个不受控制的因素,他真的不喜欢——李某人一向是个强势的人。
所以对于博灵的军备,他关注得不多,不过前些日子荆王反叛,没敢去北上打博灵,而是直接东击淮庆,他就猜到了,博灵那边应该还是有点实力。
诚然,彭泽水师是在淮庆,荆王府东进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冲着水师去的,但是博灵和三湘之间,是没什么天堑的。
荆王府没有拿下彭泽水师,水师避到了博灵,可荆王府也没有对博灵发起攻击,而是继续东进,击穿了淮庆郡,现在正在会稽郡鏖战。
李清明对博灵的了解,也就这么多,他本是军中悍将,并不在乎博灵会不会来勤王——合格的将领,是以取胜为目的,政治什么的,那是政客要考虑的。
他非常赞成博灵的计划,自从襄王反叛,朝廷一直在被动地抵抗,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人心惶惶,根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
唯一能令人眼前一亮的,就是赭石关一战了,然而,赭石关最终还是破了,虽然守将成功地为朝廷争取到了时间,但是这样的成功,根本无法向民众交差。
若是博灵能打出一个漂亮的反击,那会极大地提升士气和民心。
问题的关键在于,博灵大概守得住——荆王不敢攻击,但是反击能不能成功呢?因为天家和宁致远再三强调,此事要保密——郡守都是直接给御马监递奏章,李永生也是绕路潜越了黎关,才来到京城的。
所以,李清明不方便通过其他途径来了解博灵的备战情况,只能来找李永生。
李永生少不得将博灵的情况介绍一下。
李清明听说,博灵甚至收留了大批的流民,也忍不住赞一声,干得漂亮。
对于博灵的军备,李永生也没了解多少,但是他认为,既然郡守和军役使都有信心,那么打一下总是好的——怎么着也比不打强。
至于说打输了怎么办……这是战争,谁敢保证一定能打赢?不过李永生非常确定,就算打输,博灵军队了不得退回去,起码,以他对王志云的了解,这人可能没带过兵,但是谋划方面,还是没有问题的。
也就是说,王志云早就意识到了,战争打的就是物资,打的就是综合实力,打的就是后勤——博灵郡既然能保证后勤没问题,那么再怎么输,也输不到哪里。
李清明对这个论断,并不是很认可,扯淡,我打伊万国的时候,有啥后勤呢?想打就打了,有士气就足够了。
李永生微微一笑,你要说士气,博灵人更不缺,他们在保卫自己的家乡啊。
你这是抬杠嘛,李清明气得不轻,有军纪约束的军队,跟保卫自己家的黎庶,能一样吗?很多黎庶胆小如鼠!李永生冷笑一声,都要像你这样,打仗之前顾虑这顾虑那,那就别打仗了……干脆认输不就完了?是输是赢,打过才知道,要是连打的勇气都没有,就趁早投降。
咦?李清明忍不住高看他一眼,你这最后一句话,我爱听。
宁致远早就被他俩斗嘴斗得忍不住了,闻言赶紧发话,我御马监大力支持博灵,相信他们的战力也是非凡的。
李清明看他一眼,一种看白痴的眼神,若是打输了呢?不可能打输,宁致远很干脆地发话——开什么玩笑,打输了,我照样能说打赢了。
宁御马有这样的信心,我就放心了,李清明淡淡地发话,那我支持……打吧!他想得也很明白,现在朝廷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士气——你敢保证打不输,那就算你弄虚作假赢了,那也是赢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博灵军役房是归军役部管的,王志云打赢了,那也是军役部的成绩。
那就该给博灵一个信号了,宁致远沉声发话,同意他们出兵。
李清明想一想,提出一个建议,还是这样吧……如果他们认为条件成熟,可以出兵。
宁致远沉吟一下摇摇头,不妥,他们认为条件成熟……那跟你军役部和我御马监,就没关系了。
这本来就没关系的好吧?李清明又好气又好笑,你小子真是抢功抢得理直气壮。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真的分润不上博灵出兵的功劳,似乎也不太完美——他还是比较看好博灵郡这次出兵的,起码人家有决心,甚至还封锁了消息,看起来很有可能成功。
他想一想之后发话,要不这样……准许他们便宜行事?好啊,宁致远很高兴地点点头,这样就最好不过了……他们远离京城,遇到些紧急情况,咱们居庙堂之高,实在来不及反应。
就你这阉货,也敢说居庙堂之高,李清明差点笑破肚子,却还偏偏要微微颔首表示同意,真也是忍得好辛苦。
那就这么说定了,宁致远一拍手,我马上就去汇报天家,请出‘便宜行事’的旨意。
稍等,李清明出声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闯进一个小黄门来,启禀司监,朝安局来人,有重要消息禀报。
宁致远看一眼李清明,微微颔首,着人进来。
涉及朝安局,消息就不会小了,更别说还带有重要二字了。
不过眼下这个光景,御马监必须跟军役部精诚合作,李清明和宁致远,又是上了襄王榜单的唯二之人,宁御马觉得,再了不得的消息,也没必要瞒着对方。
他不表态,李清明当然就不会主动避嫌,李部长自认,自家身份要高于御马监司监,怎么可能无由头地避让?朝安局的来人,告知两个消息,都是坏消息。
其一,秦王遭遇刺杀,轻伤。
其二,柔然国跟中土国起了些小摩擦,对方陈重兵于边界,大有大动干戈之意。
众人默然,宁致远的眉头拧做了一团,我去,就不能来点好消息吗?柔然?李清明不屑地一笑,凭他们也敢跟中土叫嚣?他有理由看不起柔然人,小国而已,虽然骑兵很厉害,但是跟伊万国和新月国,不可同日而语,了不得也就是比西南那些小国强点。
但那也不得不防,宁致远摇摇头,又叹口气,御马监好几个马场在那边,不能有失。
李清明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那你多给军需司移交一些,自家压力可不就小了?宁致远很干脆地摇头,这不可能,襄王和荆王两反王能如此嚣张,就是因为他们夺了不少军需……好多库房根本就没烧毁,便宜了对方。
其实,岂止是库房没烧的问题?两反王的军马,很多也是得自于下面各个军役房。
当然,这事怪不得李清明头上,是以前军方留下的烂摊子。
宁致远也不想得罪李清明,不过这两王反叛,狂飙突进,夺取了大量的军需,这可是在李清明任上才发生的事。
事实上,这也是因为战争才开始,还没有打出火气来,对大多数黎庶和官员来说,这是赵家人内部抢家产,没谁有兴趣去死战。
甚至连很多军人们,都是这么认为,那么大家就没有动力烧这些军需——比如说粮食,烧了固然痛快,但是等战争结束,老百姓饿得嗷嗷直叫的时候,又从哪儿变出粮食来?李清明对这样的指责,也有点无可奈何,只能沉声回答,我临危受命,整合尚未完毕,像姓黄的那种家伙,不知道还有多少。
宁致远也顾不得嘲笑他,只是冷着脸表示,柔然惹事,我御马监又要辛苦了。
柔然跟中土起摩擦,御马监的压力就骤然增大,几个大型马场,都在柔然骑兵的威胁之下。
奥斯卡也及时出声,宁公公,秦王那里,咱们也要小心啊。
宁致远闻言,气得大骂了起来,强夺人妻之辈,合该遭此报应,这混蛋真不知道是怎么长这么大的!秦王也是光宗之子,为人极其自我,被无心真君评为一等无心之人。
他只是活得自我,并不是嚣张狂妄的那种人,打个比方说,光宗去世,秦王没有哭,干嚎不流泪,秦王喜爱的小妾死了,他也没流泪,他的儿子死了,他依旧没流泪。
秦王不是不会流泪,他口中生个小疮,都能疼得泪如泉涌。
这种奇葩的家伙,无心真君一度还很看好他,认为此人若是修无情道,可以算天赋异禀——天生就是自私冷漠之辈。
可是秦王还不喜欢修炼,他认为修炼太累,及时享受人生才好。
关键是这家伙喜好女色,怎么可能去修炼无情道?第六百七十一章 李清明的狂秦王在封地里,折腾得也挺厉害,但只是折腾小民。
比如说,他居然试图搞初夜权,结果被先皇严厉喝止,认为这有违人伦。
秦王不敢反抗,但是他封地里以及周边的女人,被他糟蹋的太多了。
只要他看上的,就直接强上,哪怕是部下的妻子,照样敢拉回家,在遇到好看的村妇的时候,甚至会在路边野合。
不过对于皇家来说,这种事算小瑕疵,虽然大家都知道他这习惯,但也没人多计较。
这次秦王遇刺,也是因为他强抢了一名女子回家。
女人性子刚烈,但是不可能反抗得了亲王,于是被蹂躏多次之后,猛然有一天,在承受侮辱的时候,直接自爆了。
秦王大怒,就要捉这女子的家人来处死,结果猛地发现,女子家人在一夜之间,就逃得不见踪影了。
这事儿看似平常,但是一推算,还真的很蹊跷,女子是被秦王不小心在路边撞见,才被带回王府的,她拼命反抗的那些日子,女子家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可偏偏地,在她自爆的前一天夜里,她的家人悄无声息地逃走了,至于说去哪里了,一家子都是外地的,查也查不到。
所以不管是秦王府还是朝安局,都将此事定义为行刺——女子真要自爆的话,用不着等到今天,区别只在于,她早些日子自爆的话,伤不到有所防备的秦王。
秦王被炸坏了下半身,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好了,以后的人生都毫无意义了。
所以他一定要找出来,谁是行刺自己的幕后凶手。
针对秦王的弱点,这么处心积虑地行刺,肯定是有大图谋的。
可疑的人很多,天家也是其中之一,谁让秦王最近态度暧昧来着?再次强调一遍,秦王是个活得非常自我的人,他不快乐了,就不想让别人快乐,于是他打算设卡拦截,阻断东西交通,一定要查出凶手是谁。
御马监就又要遭受无妄之灾了,西北也有不少马场的。
不过这个消息,不开心的不仅仅是宁致远,李清明都特别头大,秦王遇到这种事,不会一怒之下反了吧?这还真难讲,宁御马苦着脸回答,那家伙真的怪得很,他若认定是今上所为,还真的很可能反……毕竟他这一辈子,活的就是下半身,现在啥乐趣都没了,不反等什么?一边说,他一边看向李永生,眼中露出希冀的光芒,永生,你可是神医来的,能不能治了……打住了,李永生一摆手,毫不客气地发话,我治谁,也不治这种人,他的下半身好了,别人的下半身要遭殃了。
李清明有点着急了,忍不住发话,所谓医生,该以救死扶伤为己任,此为医德……病人是怎么回事,那跟医生无关。
李永生看着他,冷冷一笑,你跟我说这没用,我丢不起那人。
我也知道丢人,李清明其实也看不起秦王,但是他不能不管不是?若是一旦能治好秦王,天家起码能拉个盟友过来。
于是他耐着性子劝说,可是就算治好秦王,他才能祸害几个女人?治不好这家伙,很可能导致中土动荡,那就是多少条人命了。
中土已经动荡了,不差再多动荡一点,李永生摇摇头,态度非常坚决。
堂堂观风使,怎么可能为这种罔顾伦常的家伙治病?靠牺牲无辜的女人,希冀得到安定,这种无耻的事情,恕我难以从命……天家若是只有这点本事,不要怪我小看他。
宁御马和李部长相视无语,这李永生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迂腐呢?可是他俩还不好说什么,因为中土国是一个非常讲究伦理道德的社会。
秦王往日的作为,已经是非常挑战道德的底线了,只不过他身为皇族,地位比较超然,只要能安抚好被害者,那就是民不举官不究。
事实上,他没有安抚好受害者的例子也不少,但是……他的身份骇人啊。
李永生也不纠缠这个,他直接表示,我认为,你们还是重视一下柔然人的好。
重视柔然人?李清明的眉头皱一皱,宁致远说什么重视柔然的话,他是不会在意的,但是李永生开口,那就另当别论。
他太清楚李永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永生侧过头来,冲宁致远笑一笑。
宁御马不高兴了,恼火地看着他——咱不是这样吧,永生你说什么,还需要我回避不成?李永生又呲牙一笑,这就是我本来要说的坏消息了,我是绕行上党进入幽州的,在路过黎关的时候,听说那里有佛修真人。
黎关……有佛修真人?宁御马和李部长齐齐一愣,幽州周边不太平,他们也多有耳闻,但是出现佛修,那还真不是一般的情况。
宁致远最是操心柔然的动向,他先行发话,永生,不止柔然有佛修,这个你应该清楚。
我确实清楚,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但是目击者认出了此人,以前在柔然见过。
卧槽,宁致远嘴巴一咧,柔然人都跑到顺天府南边了,这压力可就大多了,虽然他们没进幽州,但是考虑一下对方的活动范围,就能感受出明显的不怀好意。
李清明看着李永生,若有所思地发话,偶尔一个佛修,应该也不算什么,莫非……此人还有其他的问题?李清明偌大的名头,真不是白给的,随口就猜到了问题的关键。
李永生犹豫一下,方始发话,这个话吧,我不能随便说,因为我也只有人证,没有物证……少不得,他就将自己在黎关的遭遇讲了一遍,当然,英王府的下人夹带人通关一事,他是不会说的,含糊其辞地一笔带过。
可是李部长和宁御马,哪个又是眼里能揉了沙子的?不过对他们来说,某些细节是没必要追究的,他们只需要知道证人目前被英王府关着,参与搜魂的,除了英王府的人,还有李永生带来的人。
宁致远和李清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晋王府的纳贤馆里,竟然有柔然的佛修真人?这个消息,真的是太糟糕了,若是属实,从柔然国到晋王府再到黎关——整个幽州的北边,都出现问题了。
尤其是李永生指出,他杀死的那个真人,是云中郡的马帮头目,还有名有姓。
我得去先查一下这厮,宁致远直接召了人进来,将陆真人的信息说一下,令他们速去调查。
吩咐完之后,他才看向李永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个事情,我必须要慎重,永生你理解一下。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动静小一点就好,我现在就是想着拿到公文批复,尽快回博灵。
宁致远摇摇头,拿到批复,那基本不可能,下一道便宜行事的旨意差不多。
李清明却是不怎么关心他俩说话,一直在魂游天外,良久,才猛地出声,宁御马,靠近若然的那几个马场,需要军方的保护吗?嗯?宁致远警惕地看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李清明淡淡地回答,只是看你有点紧张。
保护肯定是需要的,宁致远很肯定地回答,心说但是我不能把马场交给你们,但是你也不会给我军权,我指挥得动你的兵吗?这个不合章程,李清明很干脆地回答,我的意思是,你我合作一把,坑柔然一次……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就已经有了一个冒险的想法,在马场里营造一种不设防的气氛,引得柔然人来攻击,而他派遣军队埋伏在旁边,给柔然人狠狠一击。
当然,若是想达到这个目的,有很多细节要填充,不过这并不要紧,只要御马监和军役部真的打算这么做,将细节加以丰满,完善战斗计划,这都不是问题。
甚至如何诱敌之类的,李清明都有大致思路了。
李永生和宁致远听得目瞪口呆,早知道李清明作战勇猛,为人不着调,但是真的想不到,此人竟然能悍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宁御马起码是完全不能理解,李部长为何会如此突发奇想,他想一想之后,也不怕自己露怯——因为李部长已经疯了,他就算再傻,也比对方强一点。
所以他出声发问,国内战乱四起,你确定要再跟北边起战端?柔然不敢跟中土全面开战的,李清明不屑地冷笑一声,他骨子里就看不起柔然人,咱们给他们来一记狠的,他们在边境上立刻就老实了。
我要做军役部长,估计也比你称职吧?宁致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万一人家就要借中土内乱,大举入侵呢?出了问题算谁的?他们没有做好入侵的准备,李部长冷着脸回答,战争是需要时间准备的,柔然在边境挑衅,目的是用最小的代价,牵制住咱们大批边军,好让中土乱得更厉害一点。
他们不想付出太大的代价,这就是真相!宁致远听得瞠目结舌。
第六百七十二章 舆论动员宁致远早就知道,李清明是个狂人,是个疯子,不过自从李清明出任军役部长以来,他一直没有什么体会——没觉得有多疯啊。
现在他必须承认,这厮还真是疯子,这种计划,谁想得出来?宁御马摇摇头,很干脆地拒绝,不管你的理由有多充分,我只知道,你负不起这个责任,国内大乱,你还要挑起国战,这是动摇社稷根本……你愿意疯随便你,我不陪你玩。
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危险,李清明不满意地一皱眉头,柔然人的战争准备,是要一个过程的,他若仓促发起攻击,北地的游侠儿蜂拥而至,就足够他们喝两壶的。
宁致远哪里肯听他忽悠?是,北地不乏游侠儿,这个我承认,但是柔然人沉下心来,耐心召集部众,过几个月之后大举发动……游侠儿挡得住吗?李清明一挥手,斩钉截铁地发话,他们敢着手召集的话,咱们就号召游侠儿,先主动攻入柔然,将战火燃烧到他们的国土上,摧毁他们的战争潜力……以为蔑视中土者戒!他是真的不把柔然人放在眼里,竟然指望游侠儿能在柔然国土上建功立业。
不过此事也不是没有先例的,柔然国是松散的部落联盟,昔年中土国两大隐世家族,曾经因为家族子弟被杀,联手攻入柔然,区区的两个家族,就将柔然打得溃不成军。
其中一个家族,现在还存于世上,就是陇右丁家。
不过那时能打出那种战绩,是有那时的原因,这种战绩也不太好复制。
宁致远继续摇头,我昧于军事,对这些不懂,李部长的高深理论,还是交给内阁探讨吧。
这是推脱之辞,突然心里想的是:劳资再不懂军事,也知道不能这么冒险!李清明郁闷地叹口气,不再说话。
李永生却是有点好奇,李部长,你凭什么认为,能引得柔然人敢大举越境,进攻马场?用你的话来说,他们可是没打算付出多少代价。
这很简单啊,李清明一摊双手,边境上狠狠打上两次,柔然人心眼小,他们肯定要憋着劲儿找回场子……到时候马场和边军再假装起一点小冲突,内斗一下,不怕柔然人不上当。
李永生和宁致远齐齐无话——这李清明不光是疯子,还是个阴险的疯子,圈套设计得还真不错。
宁致远再次出声发话,如果柔然人不上当呢?李清明顿一顿,依旧是很干脆地回答,那就继续刺激他们。
我觉得有点不对,宁致远摇摇头,狐疑地看着对方,这里面变数实在太多了,奇怪,说起打柔然人来,你怎么这么……放得开?李清明嘿然不语,脸上带着明显的落寞之色,半天才哼一声,打国战,我当然不怕冒险……游侠儿们也不怕冒险。
有些话,他不合适多说,但是毫无疑问,李部长对打内战,也没多大兴趣。
军役部里,热衷打内战的并不算很多,赵家的事情,关大家屁事,死的都是中土人。
只有那些希望建功立业的少壮军人,有兴趣狠狠打一场,然后一举成名——比如说赭石关的守将,就是这种人,他提前就将赭石关修建得固若金汤。
可惜的是,守将在退出赭石关的时候,被潜伏的襄王府死士干掉了。
就连博灵军役使王志云,初开始也没什么建功立业的想法,他想的就是完成自己的职责——我守土有责,多要点战马,可以保境安民。
王军役使被李永生说动,打算南下三湘,也不仅仅是图了战绩。
战绩是一方面,与此同时,他也不忍心看中土国生灵涂炭。
这真不是唱高调,王军役使之前在安置流民问题上,就非常同情流民。
当然,若是能在挽救黎庶的同时,自家也能成为一代名将,那就更好不过了。
李永生也感受到了李清明的不甘,原来李部长的志向,不在平息内乱。
你这是什么话?李清明听得一瞪眼,天家简拔我于羸弱中,也是认可我昔日的一点虚名,我怎么敢不效死?呵呵,李永生不屑地一笑,心说你就装吧,我就不信你没有这种念头。
凭良心说,在中土国的传统认知里,打赢国战,比平息内乱威风得太多。
尤其是眼下这种档次的内乱,看起来国内烽烟四起,挺唬人的,但是实际上,距离打得眼红,打出脑浆子,还差很远的距离——军队退却或者投降的时候,都没烧军需仓库。
你不信,我也没辙,李清明生气了,索性摆出了自己的理由,实话跟你说,打伊万人打柔然人,我不用束手束脚,想打就打,活着回来,那就是赢了,回不来就是输了……但是就算死,起码不被人戳脊梁骨。
但是国内打仗不一样啊,战死的话,可能连累家小,就算打赢了……还可能连累家小。
没听从内阁那帮混蛋的瞎指挥,打赢了也可能是输,因为你让人家丢面子了!内战打起来,可以影响的因素,实在太多了,也太不痛快了,我是个军人老粗,喜欢靠战绩说话,简单痛快,朝争不是我的长处……没错,功名只在马上取,但那指的是外战!李永生不说话了,他能说什么呢?李清明是忠于今上的,也敢打仗,但是他的战争才华,在内战里被束缚了,体现不出来,最坑的是,他现在是军役部长了,想要我行我素都不可能了。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但是美人不许容妆,名将不许指点江山的话——怕是比白头还要凄惨几分。
李永生能非常清楚地感受到,李清明心里那份不甘和愤怒……第二天中午时分,宁致远又回到了马场,他一脸的兴奋,旨意请下来了,便宜行事……是密旨。
天家的旨意,大致是分为三种,圣旨、中旨和密旨。
圣旨是内阁过了的,最为权威,中旨是越过内阁,直接对三院六部的,因为没有内阁的认可,权威性不够高,只过内廷不过内阁,有太监弄权的嫌疑,经常被人污蔑为矫诏。
密旨那就是连中旨都不如,中旨在起居注还能看到影子,但是密旨连这个待遇都没有。
可是不管怎么说,手握密旨,那也是天家的意思。
无论朝臣认可不认可,博灵起兵南下,哪怕战事出现波折,博灵的官府亮出密旨来,起码是可以免责——天家许我们便宜行事。
你可以说我们手续不对,临时委任的什么官员无效,可是你想说我心存不轨——抱歉了,那真的不行。
博灵郡想要以奇兵之姿态南下,有一份密旨,是足够了。
李永生拿到了密旨,就想告辞动身了。
但是宁致远又拦住了他,你出来才二十天,博灵那里的战争准备,应该还没有完成,不如在京城里多等几日,没准还会有别的事麻烦你。
李永生的眉头一扬,很诧异地发问,别的事?宁致远神秘地笑一笑,也不回答。
李永生在京城里,是真没什么事情可做,他虽然在这里熟人不少,但是他此来是秘密前来的,不好去联系。
所以大多时候,他就是呆在御马监的马场里,喝喝酒看看风景。
过了两日,广播电台里传出了新的舆情,柔然屡次在边境生事,朝廷正告对方:中土国喜欢和平,但也不畏惧战争。
还有电台大声号召,中土的男儿,去柔然边境建功立业去吧。
李永生也不得不承认,朝廷越来越会使用舆论了,在面对伊万国的摩擦的时候,是大打煽情牌,如愿以偿地将亲王镇边这种怪事,变成了顺理成章。
现在面对柔然,在标榜爱好和平的同时,却又煽动中土的游侠儿,向柔然边境集结。
可以想像的是,肯定会有不少游侠儿动心——这是国战,跟内战是不一样的。
至于说在面对柔然和伊万,为何是不同战略,这也是出于多方面考虑的。
诚然,伊万国比柔然国强大,管理也全面,但是必须指出的是,对游侠儿来说,打伊万国,想要获得战利品,得经历殊死的战斗。
打柔然就轻松多了,那里地广人稀,又是松散的部落联盟,哪怕随便抢几匹马,也就不白走一趟。
两相比较,游侠儿当然更愿意跑到柔然国去撒野。
所以李永生才会感叹,认为朝廷对舆论的掌握,已经越来越娴熟,知道如何更好地为中土国服务了。
广播里还有其他消息,比如说有人建议:调会稽兵北上,攻击襄王后路。
李永生隐约能猜出来,这很可能是博灵郡守策划的——那老翁来了京城之后,就悄然离开了,要说郡守没有其他的安排,这怎么可能?再然后,广播里又有新的猜测,他们认为,朝廷可能请大司马坤帅北行,以震慑柔然那些不知死活之辈。
坤帅一旦出行,足以顶得上十万大军。
第六百七十三章 博灵军南下李永生觉得,那些盲目吹捧坤帅的家伙,有点捧杀坤帅的意思。
但是也有人分析,说只要坤帅驻扎在边境,起码能引十万游侠儿主动来投。
不管怎么说,坤帅是卫国战争里起家的,属于国战英雄,这就受游侠儿的喜欢。
她原本就德高望重,升任大司马之后,就连权力也大了起来,她一旦出面号召游侠儿,效果绝对不会差。
这种言论,在短短的两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顺天府。
甚至顺天的不少游侠儿,都纷纷前去打问,能否跟随坤帅北上。
李永生在京城里等了五天,最终还是启程南下,不过这次的队伍里,少了老翁,却多了六个陌生人——这正是他晚走的原因。
这六个人里,有两名太监,两名军人和两名政务院的观察员。
太监是御马监的,前往博灵是督查马务——起码是这个理由。
两名军人,是带了调令前去参战的,他们的级别都不高,起码没资格指挥博灵南下的战役,只能做个小军官罢了,不会影响王志云的决断。
不过宁致远也说了,那名中阶司修,是已故巽帅的小儿子……至于两名政务院的观察员,鬼才知道要观察什么——反正他们受命,不得对博灵郡的作战部署指手画脚。
然而,张老实悄悄地找到了李永生,他敢用脑袋担保:有一名观察员,绝对是出自朝安局。
总之,这六个人背景很复杂,其中疑似朝安局的那位,是巅峰司修,不过他们也都表示,在路上会听从李永生的安排。
这次回归,李永生就没必要那么谨慎了,虽然也做了伪装,但是一路前行,赶路赶得极快。
不过,他们终究是没有从大名府南下,而是按来路绕了黎关和上党。
过黎关也没怎么费劲,半夜里由杜晶晶裹着,直接飞度了过去。
进入豫州郡五天之后,他们跟王志云派到豫州的眼线接上了头。
王军役使已经知道,李永生身上带了密旨,不过眼线表示,希望他们能晚点抵达七幻城。
五月初二,博灵郡在三湘边界,举行了隆重的出征仪式,誓师南下,天下震动。
博灵郡人口逾亿,拥有驻兵五万,地方守备部队十万,又召集了十五万郡兵,总共三十万大军,除了十八万大军守卫博灵,剩下十二万军队,分兵三路,直取三湘。
郡守府召集二十万丁壮,押运着粮草随军南下。
而此时荆王的人马,正在会稽鏖战。
会稽郡跟淮庆郡的军队不一样,他们并没有陈兵于边界,而是将军队龟缩进了城里,挨个城池坚守。
这种策略,给荆王军队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他们不得不挨个城池来拔钉子。
事实上,会稽郡的选择,是借鉴了淮庆郡被打穿的教训,做出的无奈决定。
既然边界守不住,那就不如守城池了,反正对方已经提出过淮庆人不打淮庆人,那就是说,荆王想要地方归心。
既然荆王府有如此需求,那么,就算城池守得再辛苦,对方也不可能屠杀降卒,更不可能屠城,那么……为什么不依托城池坚守?荆王的军队对此可谓是深恶痛绝,不止一次叫嚣过,说你会稽人再不识趣,那我们就真的不客气了。
然而,这话说归说,想要做出来,那还真不是一般的疯狂。
博灵的三路大军攻进三湘,中路略略受阻,东西两路势如破竹,其中东路兵马直接抄向了荆王东进大军的后路。
这个时候,荆王的军队正在攻打濑州,濑州一下,金陵的南大门就彻底被打开了。
可是这个时候,传来了后路被断的消息,荆王骇然,再加上中西两路大军给潭州带去了极大的压力,濑州攻防战不得不暂停下来。
别看荆王军队势如破竹,一路打得极为痛快,也缴获了大量的军姿,但是他们对打下的地盘,并没有认真地经营和管理。
这也是赵家人内战的必然结果,既然打下了地盘,就是为我所有了,除了收编军队,重立官府,铲除少量顽固分子,大部分人没有多少抵抗意愿。
现在猛然间老巢被抄,统治不稳固的弊端立刻显现了出来。
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首鼠两端地观望着,还有一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竟然组织起来,不住地偷袭襄王大军,摸岗哨断粮道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
说来说去,天家再是年幼,黎庶们也更愿意认同本朝正朔,哪怕他们对内战真的不感兴趣。
荆王的大军,打得实在有点太快了,身后的三湘被人攻入,以至于整个淮庆郡都不稳了。
三湘还有荆王的军队,攻入淮庆和会稽的大军,也不是一定要撤回来,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攻城拔寨是不要指望了,起码要停下来,先安顿地方,剿灭那些支持朝廷的势力。
荆王府的攻势一停,会稽郡顿时松了一口气,濑州守军简直像捡了一条命回来一般。
会稽郡的备战工作,做得并不充分,而且他们大部分的战力,都被调到北方,防备海岱的襄王南下了。
事实上,根据大家分析,襄王南下的可能性极小,从海岱北上,可以直接攻入幽州郡,夺取顺天府的那个大宝之位,那还南下做什么?当然,襄王若是想夺取人口粮米,充实战争潜力的话,也有那么一丝南下会稽的可能。
所以会稽守军来到北部边界御敌,不过基于上面的分析,他们的准备工作,显然不会做得太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会稽水军竟然有闲心去抢博灵的战马,而郡房的军役使,也没有下大力气去制止。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襄王确实是没有南下,但是荆王直接打通了淮庆,从三湘杀了过来,只能仓促迎敌。
守军们依据城池,逐一抵抗,为的就是给郡里争取时间,招兵买马整顿军队。
濑州身为金陵的南大门,已经抵挡了荆王兵马十余天,这一马平川的鬼地方,若不是上下用命拼死坚守,早就城破了。
更令濑州守军绝望的是,金陵城的命令是,濑州最少要坚持三个月,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为郡治争取最后的时间。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濑州城里除了粮草,什么都缺。
就在濑州军役使都亲自冲上城头,抵御荆王军队的时候,猛然间,荆王撤兵了,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真的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就算这样,他们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时刻堤防着对方卷土重来。
两天之后,濑州守军终于知道了原因:博灵郡大军南下三湘,荆王的后路出现问题了!荆王攻击濑州的军队,还在城外扎营,整天有哨探呼啸出入,表明一切正常,只是暂停了攻击而已。
濑州守军也不敢主动去挑衅,只能借此机会,没命地从金陵呼叫援军。
金陵也知道,濑州打得苦,但是援军?那还真的没有,只能提供一些军械、药品以及生活物资什么的。
比如说这梅雨季节,金陵就很体贴地送了一批雨伞过来,足足有两百把之多。
濑州军役使气得破口大骂,他不是嫌雨伞不好,而是嫌东西太少。
比如说送来的药品,都不够救治现有的伤患,万一荆王卷土重来,你让我们怎么办?可是金陵也很无语——往你们那里送物资,得小心荆王的骑兵拦截。
送物资的人少了,直接就被骑兵咔嚓了,人多的话,又可能被荆王大军围在野外。
说来说去,还是没有一支得力的骑兵队伍啊。
然后,就又有人想起了,差点拦住博灵郡的一批战马,忍不住嘀咕两句:当时怎么就没横下一条心去抢呢?不过,这种蠢材终究是少数,明白人都看得到,正是因为博灵郡配上了战马,军队有了侧翼的保护,才能大军南击,濑州才能争取到苟延残喘的机会。
会稽郡应该庆幸,当时没抢了博灵的战马,否则现在没人救得了濑州。
事实上,何止是濑州获得了喘息的机会?看到气势汹汹的荆王终于停下了兵锋,整个天下都松了一口气。
松口气之后,大家细细判断一下形势,猛然间就发现,其实两王反叛,也没什么可怕的,真有勇于任事的官员,愿意全力抗击的话,平灭叛乱也不是很难。
区区博灵,一郡之兵,还留了大部分守护老巢,就能将三湘搅乱,令荆王勒马。
一时间,博灵郡军役使王志云的大名,在中土国不胫而走。
但是更多的军方大将,和朝中大臣,都将目光投向了进入三湘的三路大军,要看他们接下来怎么打。
在大家的印象里,荆王早有反意,厉兵秣马多时了,王军役使虽然也积极地备战了,但军营里终究新兵太多。
博灵军初入三湘的时候,是打了荆王一个冷不防,接下来如何鏖战三湘,才是重中之重。
如果博灵军能稳住阵脚,打得荆王回师救援,那才是彻底成功,否则……不过京城里也有人有了动作,宁致远兴致勃勃地求见天家,请求调百粤之兵北上。
第六百七十四章 战局突变宁致远派到博灵的两个小太监,不仅仅是去了解战备和战斗,他还存了抢功的心思。
卫国战争之前,中土的大军里,有内廷监军的存在,为的是帮助天家掌握军队。
但是到了后来,战事一起,不少监军起了很不好的作用,将领们怨声载道,光宗最终裁撤监军,不许太监们干涉军队运作。
唯一的特例就是,御林军里,要保留监军,不过主要也是负责后勤供应。
宁致远当然不敢给博灵派去监军,但是必须要指出的是,博灵郡敢于出兵三湘,是跟御马监的扶持分不开的。
宁御马也不甘做幕后英雄,他很想抢功,但是还没途径,于是派了两个小太监随军,要求他们将所见所闻,都报到顺天来。
初开始,他是想派奥斯卡去的,但是奥公公表示,他放不下御马监这么多的活计——说穿了就是怕死,他认为派两个伶俐一点的太监过去就行了。
宁致远想一想也是,他用小奥用得还挺得手,没必要让这家伙去冒这无所谓的风险。
他派这俩小太监去,还迎合了天家的心理,少年天子也很想通过自己人,来了解三湘的真实战况。
跟大多数军方将领想的一样,博灵军入三湘,表现是菜鸟级别的,虽然仗了出其不意的进攻,打出一片天地来,但是作战经验远不如荆王的军队。
所幸的是,博灵军士气很高,因为对他们来说,此次出兵,等于是御敌于博灵之外——三湘黎庶的惨样,大家都知道了,在博灵也能看到流民营的流民,都是什么样的状况。
有高涨的气势,三路大军打得还是很有章法,三万人的东路军推进极快,目标就是威胁荆王的后路。
不过八万人的中路大军,就遇到了一系列的苦战,东路军的任务是穿插,同时在野战中歼灭对手,而中路军却是要负责扫清各个城池,直指荆王的大本营潭州。
西路军打得也不轻松,这主要是他们的人手太少,只有一万人,不但要攻城拔寨,还要帮中路军遮蔽右侧。
中路军打得很苦,同时还不能就地得到补给,荆王的军需仓库,都是一个个堡垒一般的据点,比打城池还难,而且他们一旦打下来,荆王的败军,那是真敢烧仓库。
荆王府这么做,实在太正常了,他不是天家,一旦这场作乱输了,什么都不会再属于他了,他还会留下军需资敌?所以中路军只能靠着丁壮们携带的军姿度日,哪怕连就地征集都做不到——三湘郡被荆王祸害得太惨了。
荆王在三湘郡留守的军队不多,总共也不到十万人,他打得实在太狂放了,近二十万军队,全部用来打地盘了,对老巢看得都不是很紧。
王府可以驱使的丁壮,倒是有三四十万,不过战斗力太差,比博灵郡的新兵蛋子都差不止一条街,真要拉上去,就是拿人命做挡箭牌。
荆王不怕拿人命来换老巢安全,但是他一定要考虑,一旦丁壮被杀得太狠,三湘的黎庶肝胆俱裂之下,直接反戈一击,造反大业就完蛋了。
但是同时,荆王还不想撤回已经打出去的兵马,第一次打出去容易,撤回来再打出去,就真的不轻松了——毕竟这是打仗,不是逛商场。
所以荆王一边派军士抵挡,一边召集各路兵马,打算跟博灵中路军来一次大会战。
这个位面的战争,主要就是兵对兵将对将,荆王不考虑什么歼灭对方有生力量,他考虑的就是打掉中路军,打掉对方的嚣张气焰——要不然谁都敢跑到我面前撒野了。
御马监随军的两个小太监,却是不太看好这一仗,他们是真的感受到了,荆王阵营的正规军,比博灵军的新兵强不少。
他们汇报给宁御马的消息里,很明确地指出了这一点——如果咱们不做点什么,很可能荆王不需要调兵回援,就能将博灵人赶出三湘。
当然,他们也没说荆王就一定能打掉中路军,但是有这种可能,就足够了。
宁致远完全不愿意接受这种可能。
往大里说,荆王一旦造反成功,他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样的死法会比较体面和快捷。
具体到三湘攻略,他的功劳已经到手了,怎么可能坐视博灵人被打回去?那可就前功尽弃了!所以他来找天家,希望能调百粤的兵北上。
百粤还在三湘之南,两郡之间有大山阻隔,还有朱雀城在其中。
荆王没有南下攻击百粤,因为不但没意义,也没能力,百粤没有北上勤王,也是没能力。
不过百粤对朝廷,也不是一点支持都没有,百粤粮米充足,他们没有兵力北上,却是通过海路,向幽州郡运去了大批的粮草,也算是为平叛做出了贡献。
少年天子很是有点奇怪,致远,百粤那点战力,如何能北上三湘?他们北上,可以有效地减轻博灵军队的压力,宁致远坚持自己的建议,当初博灵南下三湘的时候,起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我相信,百粤军队北上,能起到类似的作用。
天家奇怪地看他一眼,王志云在三湘,不是打得很好吗?你觉得他不行?宁致远当然不能说王志云不行,这时候,他跟王军役使是休戚与共的,他只能硬着头皮发话,兵家之事,还是保险一点的好吧?你不用说了,百粤北上,还要不要它供应粮米?天家一摆手,直接拒绝了,这兵家之事,致远你还差了一点……你有这心思,不如想如何让会稽军北上,端了襄王的后路。
真不知道谁不知兵事!宁致远暗暗一咬牙,天家圣明。
圣明个毛线!会稽兵抵挡荆王还来不及,金陵还有一个态度暧昧的宁王,让会稽军北上——真是亏你想得出来。
宁致远劝谏未果,而博灵军在三湘,果然是遭遇了败绩。
荆王能临时凑出的兵马,也就三万余人,但是关键时候,荆王招揽的各地义勇,纷纷向东西两路扑去,阻碍他们回援中路。
而中路除了兵勇,荆王纳贤馆的贤士纷纷出动,组成了一支总数逾万的突击队。
这突击队不是士兵,而是一支一支各行其是的小战斗队伍,他们不能跟博灵的大军作战,但是隐藏在一边,逮着空子就冲上来厮杀一番,严重地打击了博灵军的士气。
如此纠缠了二十余天,博灵军里一支万余人的丁壮后勤队伍,终于在这样永无止境的打击下,四散溃逃了。
博灵军顿时乱了阵脚,一支由新兵蛋子组成的军队,哪怕士气很高,也最怕遭遇这样的意外,所谓的铁军,真的不是一天能练成的。
所幸的是,荆王的军队,也没有太多的战斗经验——他们只是训练的时间比较长。
因为荆王的军队没有及时发起攻击,给了中路军整顿的时间,而东路军三万人马得到消息,果断地抛开了跟自己缠斗的对手,驰援中路军。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战,两天就见了分晓,中路军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不得不分兵两处,一路向博灵方向退去,一路向西路军靠了过去。
博灵郡方向,又来了一支三万人的生力军,收留了溃兵和丁壮,秩序井然地向后退去,荆王府倒是想继续追击,但是他们的兵力实在有限,不能趁乱追击,就只能目送对方离去。
博灵郡接应的军队,也没退回博灵去,而是在临近边界的地方,扎下了大营,算是楔进三湘的一颗钉子。
西路军本身就是一支一万人的偏军,打得很辛苦,攻城掠寨不说,还要为中路军的右翼。
所幸的是,正是因为打得辛苦,他们安营扎寨都很有章法,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地向南推进。
在猛然地遇到中路军和东路军溃兵的时候,他们并没有乱了阵脚,直接将溃兵引到身后,直面追来的荆王大军。
荆王府在这一片的战场上,其实是以少打多以乱取胜,见到对方戒备森严,估计仓促之间讨不了好去,就停下了兵马整顿。
于是接下来的局面就是,两万荆王的兵马,对着四万多的博灵军队——其中三万多是跑没了建制的。
博灵军想要整军备战,但是荆王军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一日一夜之间,周遭就冒出了三四万人马,都是荆王府收编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军队,以及地方上的战兵。
面对这样的局势,博灵人做出了一个选择,撤,撤到雷谷的地盘上!这是出兵前,王军役使曾经吩咐过的,此去三湘,打得顺也就罢了,打得不顺的话,往雷谷撤,那里有咱博灵人。
因为安置三湘流民的时候,博灵郡用了不少军队配合,所以大家从流民口中得知,三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雷谷,也在安置流民。
但是雷谷是否有博灵人,这就是大家不知道的了。
李永生三个字,在博灵中上层,或许有点名气,但是大多下面的人,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然而,此刻的博灵人,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赌一把,希望雷谷不但能庇护流民,还可以庇护朝廷军队。
第六百七十五章 小人物的梦想张十一是个瘦小的中年人,这大抵是小时候营养不良所致,听他的名字就知道,排行十一,而张父只是桐灵县的外来户,两口子生了十四个孩子。
张十一是饿大的,所以他干活没什么力气,不过他在野外找吃食的能力,是一等一的。
所以他在最近,领了桐灵县的临时差事,观察有没有流寇过境。
这是个苦差事,算进劳役里的,不过他很擅长野外生存,眼力也好,服役领到的糙米口粮,他可以留给家里,而自己在野外,一边观察,一边找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填饱肚子。
对别人来说,这不是个多好的差事,但是对他来说,真的太难得了,因为不用花太大力气——他自己就没多少力气。
别人服劳役,是两个班轮换,时间久了,还要回家歇两天,很多精力都浪费在路上了。
他不用回家,就住在野外,这就省了不少力气,也能保证把糙米都留给家里。
这工作是如此合他的心意,他甚至会代别人服劳役,图的就是那点糙米。
这一日,天还没有亮,他正在草窠里睡得香,猛地感觉到微微的震动,他马上就醒了——是有什么野物路过?他直起身子,打着哈欠,抬眼看过去,然后整个人就呆在了那里。
张十一是在一个小山包过夜的,看得比较远,而且他还有夜视能力,所以能看到,前方三里地左右,一条黑线向着他涌了过来。
黑线前方,还有百八十个黑点,在快速地移动着。
流寇!他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掏出一个哨子,没命地吹了起来。
放焰火报警这种事,轮不到他做,他负责的,就是发现异常赶紧示警,对方是不是流寇,跟他关系也不大,自有上面的人操心。
尖厉的哨子声,划破了黎明里寂静的天空。
当然,对面的流寇因为行进得比较张扬,没人能听到这里的哨子声。
非常遗憾的是,张十一的身后,没有出现任何的反应。
事实上,两里地之外,应该有个捕房白身在的。
然后,张十一才想起来,好像那白身的外甥,昨日里过满月……那厮回县城了?看到黑压压的人群,从远处潮水一般地涌来,他一咬牙,决定博一把。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裹着的竹筒,快速地打开,用颤抖的手,狠狠一扯上面的拉弦。
嗵地一声大响,一道红光直入天空,然后又是一声巨响,在空中炸裂了开来,放射出耀眼的白光。
这是一个示警焰火,不是雷谷制式的,是他在野外捡到的。
对张十一来说,这个东西没什么用处,卖钱也得赔本卖,否则很可能被人直接征用走了——毕竟这就不是该他拥有的东西。
当然,赔本卖起码也能换一斗糙米,顶得上他十天的劳役了,可是他总有一个梦想:在生命中的某一个时刻,成为一个重要的人。
再卑微的小人物,也有属于自己的梦想。
为了梦想,他忍住了换取糙米的冲动,他宁可多服一个月的劳役,也要保留这个梦想。
在这一刻,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使用焰火。
然后他一转身,拔腿就跑——再不跑就是傻的了。
他也没有跑多远,而是到了另一个山坡下,将自己瘦小的身子,藏进了灌木遮掩的小洞里——很小很小的一个洞,十岁的孩子能容身。
但是他就偏偏地挤了进去,还不忘记放下一个青草编制的帘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面的抖动越来越剧烈,然后就是喧嚣的马蹄声和人声。
紧接着,人声越来越嘈杂,而张十一只能埋头躲在洞里,暗暗祈祷:希望城里能看到我的示警,乡亲父老能免遭涂炭……他这个示警焰火,果然惊醒了桐灵县,甚至第一时间惊动了捕房的捕长——怎么城外那么远,能升起示警焰火?非常时期,没谁敢玩忽职守,很快地,大家就发现,城外来了大军。
桐灵县二话不说,直接发出了向雷谷求助的焰火——我们每个月的粮米,不是白交的。
当溃败的博灵军,漫山遍野地涌向桐灵县城时,天空中划过了七八道白光,数十人瞬间飞抵了过来,有人大声发话,来者何人?下面的人不理他们,还是亡命地飞奔着。
而博灵军身后,就是追杀的荆王人马,他们不管不顾地前冲,屠杀着前方能看到的一切活动的东西。
住手!有人再次高声发话,雷谷庇护之地,擅动者死!但是战场上都杀红了眼,谁会在意这些?四五名真人齐齐冷哼一声,出手斩向诛杀者,尤其是两名初阶真人,组成了阴阳杀阵,直接将数十人斩为齑粉。
这数十人,都是出自荆王府的纳贤馆,多是司修修为,真人联手的威力,真的不可小觑。
但是这么一出手,却是惹恼了纳贤馆的另外三名真人——这些都是他们的部曲。
三真人组成三才杀阵,直接冲着两名真人而去,给我死!然而雷谷一方,又冲出一名年轻英俊的高阶真人,他手腕一抖,两道白光打出去,然后身子一晃,直接将一名真人斩做了两段,没带耳朵吗?而雷谷的两名真人,也按着阴阳两仪杀阵方位,正面迎上了对方两真人,再加上那年轻英俊的高阶真人,眨眼间杀得对方一死一伤,而伤者不得不亡命逃逸。
这杀伐的手段,真的是太狠辣了,不愧雷谷的威名。
在雷谷援兵的杀伐逼迫之下,荆王府的追兵,不得不面对冰冷的现实。
事实上,荆王府近两万的正规军,并不是冲杀在第一线的,他们阵型不乱,不紧不慢地吊在追杀部队的后面。
紧咬着博灵军的,是三湘各地归附而来的杂鱼,以及纳贤馆部分想展示自身价值的家伙。
雷谷来人的一通无情杀戮,顿时镇住了这些散兵游勇。
博灵军这才慢下了脚步,不少人顿时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脑中只有四个字:活着真好!这是对菜鸟们的一次洗练,现实无情地告诉他们:战争,从来就是这么残酷!远处还有零散的博灵军人,正在狂奔而来,有些追兵不信邪,继续出手斩杀,却被雷谷的诸多真人毫不留情地斩杀掉。
几十名援兵,硬生生地挡住了几万人的冲击!后方缓缓驰来了数百匹战马,一名高阶真人站在空中,冷冷地发话,你们……都是雷谷的?跑到这里来,是想挑衅荆王吗?一名面目雍容的宫装妇人一抬手,一道黑光就打了过去,混蛋,你敢冒犯玄女宫?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玄女宫经主丁青瑶。
那名高阶真人见状,忙不迭地撑起了防御,但就算是这样,身子也是剧烈一抖,掉落到了地面。
他踉跄一下,重新站直了身体,脸上的恼怒一掠而过,高声发话,雷谷周遭一百里,才是你们的地盘……这里距离雷谷,起码有一百五十里,你们是不是手伸得太长了?我玄女宫做事,无须向任何人解释,丁经主傲然回答,荆王又如何?你再挑衅玄女宫试一试?这高阶真人心中恼怒,嘴上却不得不客气一些,他高声发话,这里并不是雷谷与荆王府的约定之地,这一点……丁经主不能否认吧?他没有见过丁青瑶,但是高阶真人的圈子就那么大,四大宫的高阶真人,被外面很多人熟知,更别说丁青瑶是经主,见外人的机会很多,被传出去样貌,是很正常的。
丁经主闻言点点头,傲然回答,这里确实不是约定之地,但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高阶真人简直要气坏了,那你凭什么要阻我大军前行?因为雷谷和桐灵有互保协议,刚才那名出手狠辣的年轻准证出声了,他待搭不理地撇一撇嘴,桐灵若是危急,可向雷谷求助,我们会出面维护地方,以免忠义县的惨案再现。
维护地方?荆王府的准证脸色越发地黑了,玄女宫这是打算干涉红尘之事了吗?真人还请自重,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年轻的初阶女性真人出声了,她冷冷地表示,我北极宫弟子也在,由不得你随意诋毁道宫名声。
荆王在雷谷里有探子,这名准证也知道,雷谷里有北极宫的数名真人,但是他依旧很不服气,防御流寇,本是官府的事情,何时轮到道宫出面了?亏你也好意思说,公孙未明冷笑一声,若是没有你荆王府,三湘何来的那么多流寇?不怕明确告诉你,道宫有规定……接到红尘黎庶求助,道宫可以自决行止!公孙家真的是家学渊源,他说的这规定还真有。
不过一般来说,道宫总是高高在上,就算出现瘟疫等大灾难,一般出面响应求助的,也不会是四大宫,通常是十方丛林来处理的。
荆王府的准证怔了好半天,才一指前往那些东倒西歪的军士,但是,这些家伙不是流寇,是博灵郡的逆贼!第六百七十六章 强词夺理荆王自己反叛,倒是称博灵的朝廷军队为逆贼,倒也滑稽。
不过他们有自己的理由——荆王是本朝亲王,你博灵的军队跨郡而来,这本身就不符合规矩,还攻击亲王,你不是逆贼谁是逆贼?雷谷众人闻言,目光齐齐地看向了一名年轻的中阶司修。
李永生现在是被杜晶晶裹着,虚立在空中,见到大家都看过来,面色还很古怪,忍不住干咳一声,我雷谷不管流寇还是逆贼,但凡想要进犯桐灵的,就要接受雷谷的惩罚。
那准证冷哼一声,他们可不是要进犯桐灵,他们是攻击王爷,惊扰了王驾,如此大逆不道之罪,我们奉命捉拿,他们亡命而逃……本意不是进犯桐灵。
是吗?李永生低头看一看那些散乱的博灵溃兵,眉头微微一皱,他们真的不是来进犯桐灵的吗?听到这话,下面的军士忍不住急躁了起来,更有人破口大骂,劳资是来平叛的,不是来欺负老百姓的!菜鸟就是菜鸟,一腔的热血,哪怕是刚才还被人追得亡命奔逃,也不容别人侮辱了自己的神圣使命。
不过,一支军队里,不可能全是新人,终究还是有老兵油子的,有人终于反应了过来,我们就是来进犯桐灵的,那又如何?更有人喊出了极为漂亮的口号,既承认了有进犯的嫌疑,又要为自己正名,我们是为朝廷收复桐灵而来!中土国的军人,还是很注重荣誉的,一听到这个说法,感觉既能让雷谷介入此事,又不用担心丢了军人的面子,于是纷纷附和。
到了最后,越来越多的声音呼喊了起来,我们是为收复桐灵而来……好了!公孙未明大喝一声,声震四野,然后才看向荆王的人马,你看,他们都承认了……现在雷谷正式接管这些人,你们可以离开了。
对方的高阶真人咬牙切齿地发话,他们是为了逃窜,而不是为了进犯桐灵,这桐灵本在朝廷手上,从何而来的收复?桐灵、千山、忠义等县,真的是确确实实掌握在朝廷命官手上,这里地势偏僻交通不便,兼且地广人稀,连荆王都暂时没打这里的主意。
所以这真人才会如此愤怒,荆王都没有掌控这里,你们一群溃兵,敢说什么收复?这个我们不管,李永生出声发话,话里多少带出点博灵的口音,收复进犯什么的,无非是个说辞,反正他们对桐灵不怀好意,我雷谷就要加以惩处。
你放屁,有个别性急的军士就骂出了声——劳资是来平叛的,是来御敌于博灵之外的,哪里来的什么不怀好意?他身边早有人眼疾手快,将他的嘴捂住,在他耳边低声发话,博灵、博灵口音!这位挣动两下,然后就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乖乖地停了下来。
李永生这话,就彻底地坐实了他想要多事的态度,荆王府的高阶真人忍不住破口大骂,我倒是谁,原来是雷谷李掌柜……你这么说话,不觉得可耻吗?我没觉得可耻,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倒是你这么说话,考虑过激怒我的后果吗?原本他还不好意思这么明目张胆地偏帮,终究是观风使,光天化日之下,要讲个形象。
但是前一阵,北极宫的三宫主,都跑到新月国去缉拿逃犯了,堂堂的真君做得,我自然也可以有样学样。
激怒你又如何?高阶真人只听得睚眦欲裂,你逃得过王府在天下高价通缉你吗?在中土国,除了官府能通缉人,大势力也能,若是来自于亲王的通缉,都没谁能逼得他撤销通缉——天家或许做得到,但是现在的荆王,还会卖少年天子面子吗?是吗?李永生微微一笑,下巴一扬,就凭你身边这些纳贤馆的家伙吗?纳贤馆这次来了十余名真人,当他们意识到,面前的这位是大名鼎鼎的雷谷李掌柜之后,忍不住面色一变……李掌柜对纳贤馆发起的偷袭,他们记忆犹新。
至于李掌柜的其他业绩,他们也一清二楚,但是最让他们无法承受的,还是此人躲在纳贤馆周边,对馆里出来的人,发起悄然无声的暗杀。
暗杀的效率,还高得惊人,想打他埋伏的真人,都被快速抹杀了三个,援兵不但去得晚了,还被吓得不敢追击。
就是那句话,强大的对手固然可怕,但是那种疯狂的、不要命的对手,才更令人胆战心惊——尤其是,他们曾经遭遇过那种恐惧。
纳贤馆的人未必怕死,但是他们投靠荆王,终究是为了名利,他们可以为荆王效死,但是跟一个疯子结下私人恩怨,实在划不来。
一名真人黑着脸发话了,李永生,你这是对我纳贤馆不敬吗?跟敬不敬的,没什么关系,李永生不以为然地一笑,既然知道我是李掌柜,就该知道我们酒家的规矩……在我的地盘上,除了我自己,谁都不许撒野。
这真人咬一咬牙,我若一定不答应呢?丁经主,这跟玄女宫总是无关了吧?有关,丁青瑶很干脆地回答,李永生是我玄女宫的贵客,还有可能成为护法……对他不敬的话,玄女宫不会坐视。
这位听到这话,脸就是一白——道宫这是非常强势地表示,护定李永生了。
但是他也没什么太好的对策,玄女宫一定要将事情往私人交情上牵扯,跟干涉红尘事,就扯不上太大的关系了。
但他还是有点不甘心,那你的意思是说,将来我荆王府的人,进入雷谷的地方,也能受到你的保护?咳咳,李永生干咳两声,不是保护,是惩处……你若是敢进犯桐灵的话,雷谷一定也会惩处。
倒是公孙未明闻言,冷冷一笑,日后荆王若是没地方去了,不用去雷谷,去我们酒家就行,保他一时的太平,还是没问题的。
这话其实有点说笑了,荆王真是兵败逃遁的话,逃到玄女山外九峰旁边的别院就行,那里是玄女宫的地盘,保护力度比我们酒家强多了。
而且天家绝对不会因为一个逃犯,选择跟玄女宫翻脸——大不了派人将玄女山监控起来,不使荆王出山也就是了。
荆王府的高阶真人又怒了,大胆,你敢如此冒犯亲王?知道不知道是什么罪名?荆王已然起事,居然有人敢公开表示,不看好起事的结果,还语带嘲讽,真的是莫大的不敬。
少跟我逼逼。
公孙未明不屑地看他一眼,就算见到今上,我照样敢骂他,你这种体制狗,怎么能明白我们灵修的骄傲?隐世家族都敢当着光宗的面,骂他是混蛋,未明准证骂一骂少年天子,又算多大事?他不是骂人有瘾,实在是少年天子面对诸王的躁动,太有点优柔寡断了,否则事态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看一看三湘黎庶的惨象,公孙未明觉得,骂人都是轻的。
荆王府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碰上隐世家族的人了,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他们不说话,雷谷的人也不理他们,直接有人上去招呼博灵军,让他们整饬军队。
这一幕,就发生在荆王军队的眼前,但是没谁敢上前阻止。
四大宫的名气,那真不是白给的,就算荆王亲自来了,也不敢当面逆玄女宫的意。
最要紧的是,对方不仅仅是嘴上强势,而是……真的敢杀人啊。
就在荆王军队的注视下,两个时辰之后,博灵军大致整顿完毕——当然,彻底归建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也就是按各个府,把军士分别集中一下,伤兵也集中一下。
天上又下起了小雨,梅雨时节,就这一点烦人。
雷谷的人将博灵军带到十几里之外,开始放粮,不少溃兵逃了十来个时辰,连鞋都跑丢了,早就饥肠辘辘了。
吃完饭之后,溃兵们继续走了十来里,来到了雷谷的百里范围内,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荆王的军队,一路紧随了过来,不过他们不动手,雷谷也就懒得理会。
李永生迎了过去,正色发话,此处已经是我雷谷地界,若是进入的话,擅动刀兵者,杀!荆王府有人沉声发问,不入雷谷地界,就可以动刀兵吗?不行,李永生摇摇头,他知道对方已经恨上了桐灵县城,于是冷冷地发话,你可以在桐灵杀几个人试一试,看我雷谷是何反应。
荆王府的人直到等到申末,远方跑来了传令兵,说了些什么,大军才缓缓转身,先来路退去。
李永生生恐他们对桐灵发泄怒火,和公孙未明、张木子、杜晶晶等人一路跟了过去,随时准备出手。
荆王的大军约束力还是不错的,竟然用了一个时辰,撤出了交战的那一块。
李永生他们也停下脚步,目送着他们远离。
直到看不见人影,李永生才抹一把脸上的雨水,轻叹一声,荆王带兵,还是有点名堂的……你们是何人?他转头向身后,沉声发话。
第六百七十七章 帅府幼虎李永生的身后,跟着百余残兵,都是博灵军的装束。
其中一人走上前,抬手一拱,见过李特使。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特使,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看看这个熟悉的中阶司修,他出声发问,怎么没有退回博灵边界去?这厮不是别人,正是跟他一路南下的军人之一,巽帅的小儿子,化名是金魁。
丢不起那个人,金魁沉声回答,我可以死,但是不能输。
可以死,不能输,区区的六个字,令李永生生出了无限感慨。
只有目睹了对方身上的血渍和破烂衣衫,目睹了六处绷带,目睹了那脸上的坚毅,才能深切地感受到,对方说出这六个字,是多么不容易。
他皱一皱眉,我让你们停下休整,跟过来干什么?金头儿是怕李掌柜你遇到麻烦,一个军士呲牙一笑。
他的半边头皮已经被削去,雨水不住地冲刷着,鲜血也不住地从他头上流下,他必须得时不时地抹一下脸,那淡淡的红色,让他的笑容显得有点狰狞。
可是他兀自不觉,还喜滋滋地说着,听说李掌柜家是静疆的?我也是静疆的。
你……李永生无语地指一指他,先去包扎。
这一队人马,是建制保存得比较完好的,更难得的是,他们本来是断后的。
大军西撤,面对追兵,总要有人殿后,金魁就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担起了殿后的重任。
他是军役部派下来的,是来混战功的,原本不用上战场。
但是他非要申请带兵出征,王志云拗不过他,让他做了一个旅副,带兵的副手。
可是旅帅在突如其来的大战中受伤,他就成了五百残兵的头儿。
在殿后的过程中,他们死伤惨重,可终于挺到了撤退的时候。
跟他南下的那个高阶司修,战死在这场战斗中——这是他从家里带的护卫,护卫的自爆,保障了他们的突围。
五百人,打到现在,就剩这么一点了——在突围的时候,还有两百多人,但是他实在拢不住了,要求大家赶紧跑,活一个算一个。
可也正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还有一百多袍泽不离不弃。
他身为巽帅的小儿子,又是要出征平叛,所以他从家里弄了一个小小的储物袋,在奔逃的过程中,他为袍泽们提供了必要的干粮、衣物和军械。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这殿后的部队,比别人跑得还快一点。
他们不住地超越友军,金魁忍不住要再拿出一点物资来,帮助这些博灵军人。
可是同为博灵人的袍泽告诫他:你能帮助一个人两个人,但是帮不了所有人。
不管怎么说,他是溃军中表现得极为出彩的一名将领,散去了大部分物资之后,也有人帮他看护受伤的战友,又有一些感激他的人,加入了他的队伍。
随着荆王府军队的离开,又有一些博灵军人赶来,桐灵县里也派出了人手,帮助打扫战场——主要是收敛死者的尸体。
桐灵县丞也来了,对于雷谷今天及时出击,他们还是相当感激的。
至于说桐灵县今天阴差阳错的示警,可能得罪荆王,桐灵人表示无所谓——他们原本就没有归顺荆王,大不了荆王再有军队来,继续示警就是了。
反正现在后悔,也是来不及了,那又何必自寻烦恼?正说话间,有人带着一个瘦小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县丞,就是此人发出了示警焰火。
张十一躲在洞里,躲了几乎整整一天,腿都伸不直了。
外面有人来来往往、打打杀杀,他不敢现身,周边没了人,他依旧不敢现身,因为他非常清楚,他一旦被荆王的军队发现,在这野地里,根本逃不脱被追杀的下场。
直到他听到,有操着桐灵话的人经过,到处寻找尸体,他才钻出来。
张十一终于得到了他想得到的荣誉,县丞宣布,奖励他上好白米一石,银元十块。
金魁更是直接塞了一个金馃子过去——若是没有张十一及时地示警,若是雷谷没有及时出动援兵,他很可能再也回不了顺天了。
他没有说自己可能被俘之类的话,很明显,以他的骄傲,可以接受战死,但绝对不会被俘。
李永生看得也是暗暗点头:这厮固然是官二代,但是不得不承认,军人家庭里培养出的子弟,很多时候还是不缺血性的。
博灵军的南下之战,至此就告一段落了,十二万大军,博灵边界处驻扎了五万多,雷谷这里有不到三万人。
边界那五万大军还好,有物资补充,雷谷这边,则是全靠李永生等人的救助了。
就算这样,荆王还不肯干休,第二天就派出使者,求见赵欣欣,要求雷谷放弃对博灵军的庇护——这些叛贼的手上,沾满了三湘黎庶的鲜血。
九公主都懒得跟叔父打嘴皮子官司了,她直接表示,我们不是庇护,而是惩治这些人,鉴于他们没有对桐灵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所以也不会杀人,只会让他们以工代赈。
荆王府对此是相当地不满,但是赵欣欣根本不管他满意不满意,很干脆地表示:这就是我雷谷的意思,你们在三湘怎么打,我不管,到了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
事实上,博灵军的将士们,对这个结果也有点不满。
接下来的几天,博灵军的溃兵各自归建,在雷谷提供的物资的帮助下,开始安营扎寨——此时正值梅雨季节,大军不可能长期露宿在野外。
雷谷并没有要求大军进入忠义,但是同时,他们也表示,既然得了我雷谷的庇护,你们就得老实呆着,不得随意骚扰地方,也不能随意出击。
金魁对此就相当地不满,他来到雷谷求见赵欣欣:你不能把我们羁縻在这里,反王的气焰又开始嚣张了,我们整顿好之后,还要打出去——你身为英王之女,该心向朝廷才是。
我已经入了道宫,九公主冷冷地回答,雷谷的存在,是为了安置流民,跟周边四县承诺互保,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我是巽帅的幼子,金魁终于忍不住了,亮出了身份:你是亲王之女,我是老帅后人,目前朝廷有难,你我怎么能置之不理?你仅仅是军中的旅副,我也只是道宫弟子,赵欣欣针锋相对地回答:能庇护下你们,我已经做得够多了,我安置流民付出了多少,你看不到吗?其他事,就该其他人负责了,不是你我能考虑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带着气的,但是,她真的也无法做得更多了——天家反应迟钝,亲王们态度暧昧,难道这都是该她负责的?该作为的上位者不作为,真的令太多人心寒。
金魁还不服气,又去找李永生,希望他能网开一面,多支援一点物资,让博灵军舔伤口的时候,也练一练兵——毕竟你也是博灵人。
李永生表示这不可能,雷谷有雷谷的规矩,你们在休养生息的时候,还得帮雷谷做点工,比如说修一修山路什么的。
金魁顿时大怒:李特使,你可是朝廷特使,博灵出兵三湘,你也是强烈支持的。
我是强烈支持了,是个人都得强烈支持,这是挽救中土国黎庶,李永生正色回答,但是我也做了我能做的、该做的,跟别人相比,我做得太多了。
别的不说,比如说,你想让博灵军从雷谷出击,再次攻击荆王,我都不说允许不允许你这么做,我就问你一句——你出兵的话,军资从哪里来?博灵想给你补充军资,首先他们得能把物资运过来才行。
什么,指望雷谷帮你们筹备?别逗了,雷谷已经做得太多了。
这本来是朝廷该做的事,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朝廷呢?朝廷他们做了什么?你们这些既得利益者,都不在乎江山社稷,一个个忙着为自己打小算盘,偏偏要求升斗小民发挥情操,忠君爱国毁家纾难。
中土国之所以乱成这样,是我们升斗小民欠这个国家的,还是管理者欠这个国家的?做人不带这么无耻的!作为管理者和领导者,要点脸行吗?金魁对这样的问话无言以对,他很想说,我这堂堂的老帅之子,能抛却性命参战平叛,我是不欠任何人的。
但是他说不出来,因为赵欣欣和李永生所作所为,一点都不比他差。
事实上,在他俩辩论的时候,顺天府也在为三湘的战局瞠目结舌。
众人瞩目的南征三路军,被荆王府打成了两块,一块龟缩于博灵边界,一块更是跑到了雷谷的地盘上,请求庇护。
这瞬间逆转的战局,令所有人揪心不已——真就没有人制得了叛军了吗?事实上,南征军队还是给三湘造成了沉重打击,荆王在淮庆和会稽的军队,至今动不得,还在忙乱地剿杀周边的反抗势力。
而在三湘境内,虽然还有两股博灵军存在,但是荆王府根本顾不得围剿,而是在忙碌地征召新兵,巩固自家的老窝。
在老巢安稳之前,荆王根本无意再让前方的军队出击——吃一堑长一智,根基不保,还谈什么天下霸业?第六百七十八章 万能李永生严格来说,军方的精锐们对博灵军南征部队目前的处境,并不感到意外。
虽然说乱拳打死老师傅,但是新兵蛋子组建的军队,能打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难得了。
大家的惊讶,无非是博灵军南下三湘的时候,开头太惊艳了,以至于众人有了超过常情的期待,现在南征军被打得缩成两团,无非也就是被打回原形。
可饶是如此,博灵军役房还是给其他郡的军役房,做出了一个表率。
只要敢打,大不了也就是个输,而且博灵军将荆王的军队死死地牵制在三湘,令其无力北上,从战略上讲,并不算输。
令朝廷和天家头疼的是,王志云发来了求援文书。
博灵郡要粮饷,要战马要军械,要周围其他郡支援三湘战局——百粤郡可以派兵北上,黔贵郡可以东进。
然而,那两郡各自有各自的情况,百粤承担着京师粮米,大山也不好翻,而黔贵郡本来就没什么粮草,出兵很难,又遭逢连年灾情,地方上的土司也不稳了。
不过由此也看到,李永生前往顺天府,请来的密旨有多么重要了。
若是王志云没有密旨,就要贸然出兵三湘的话,遭遇这种战局,别说跟朝廷求援了,朝廷甚至可能追究他擅自出兵,跨境挑起战端的罪名。
可是有了密旨,朝廷想都不能往这方面想,密旨不便宣之于众,但是天家不可能出尔反尔。
不过,面对博灵的求援,朝廷真有点一筹莫展,最后还是一咬牙,令豫州郡守往博灵调拨一批粮米,再令豫州军役使给博灵调拨过去一批军需。
豫州军役使直接跳脚了,我已经派了五万大军北上勤王,还要我们筹备军需——我们哪里来的那么多军需?这下朝廷不答应了,你的五万兵,各种军资现在是幽州供应的,你敢说自己的库房里没有军需?那我豫州还要自保的啊,郡守和军役使联名上书,襄王陈兵豫州东部边界,我们的兵力也被牵制在这里了,军资调拨给博灵,万一豫州有失怎么办?关键时刻,还是李清明出面了,他表示说,豫州不拨付军资,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须即刻东征,进入海岱打击襄王。
这两个条件二选一,你们慢慢商量吧。
豫州郡守和军役使又表示为难,襄王的军队战力凶狠,我豫州兵马防守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进攻呢?他们不说不敢打,只说万一打输了,不但有负朝廷信任,更是担心襄王的军队冲入豫州。
李清明则冷冷地表示:王志云也打输了,但是朝廷谁怪他了?朝廷没有勒令你们攻击海岱,已经是很宽厚了,现在不过是要调拨你一点粮米军需,你叽歪个什么?你们搞清楚了,是调拨,回头朝廷还会给你补上的!不肯调拨的话,那就东征海岱吧,打输了不要紧,襄王入豫州,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减轻幽州郡的压力。
事实上,朝廷里有不少人,巴不得襄王打豫州——总好过来打幽州。
但是这个话不能明说,豫州沃野万里,人口众多,一旦被襄王占了,战争潜力瞬间能提升很多倍。
而且豫州一旦失陷,就隔断了朝廷跟中部和南部的联系,政令不通不说,货物都要被阻隔——中南部可是中土的粮仓。
幽州战云密布,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战场能转移到豫州去,但是没谁敢真的说出这话。
李清明借机说出这话,不是他怕死,而是要让豫州郡明白,这场战争,不是豫州能置身事外的,你们现在能安居乐业,已经是很侥幸了。
最终,豫州军役使还是屈服了,好吧,我给豫州送一批军需过去。
朝廷操心的,可不止是这点心,对豫州郡来说,这是天大的事儿,但是搁在朝里,这就不叫事儿。
什么才叫事儿?比如说,柔然在边境挑衅越来越烈了。
又比如说,秦王派兵封锁了西出通道,要捉拿刺客的一家老小,以找出幕后的指使者。
到西疆的通道有很多条,但是秦王封锁的通道,是最好走也是最繁华的,水源、补给以及交易场所很多。
最为关键的是,秦王府的这个行为,怎么看都有点对朝廷不敬,朝廷若是没有反应,接下来很可能出大乱子。
于是天家下旨相召,听说秦王你受伤了,来顺天府治疗吧,这里的名医多得很啊。
这个时候,打死秦王,他也不敢去顺天府。
想前些时候,太皇太妃未薨,两王未反,英王都被羁縻在顺天,差点回不了大名府,过个生日,还好悬被人刺杀了。
别说是阻隔了交通的他,现在的亲王里,敢去顺天府的,恐怕只有英王和成王。
所以秦王就表示,多谢天家关心,不过我伤得有点重,实在走不开。
两边纠缠了多日,可是路不能一直堵着,最后少年天子终于拍板:这样吧,我把太医派几个过去,给你治疗,阴九天也跟过去。
一般而言,阴九天是不会离开顺天府的,这里的权贵实在太多了,谁想请他治病,他也绝不将就伤患——做医生的,原本也该这么坚持。
能请他出顺天府,那就是幽州郡里天大的人物了,至于说出幽州郡,那更是寥寥可数的几次——比如说已故太皇太妃的姑姑曾经病危,不能来顺天,太皇太妃亲自出面,调派了一艘专门的飞舟,送阴大师去治病。
现今幽州郡正在大战,需要治疗的军将就不在少数,天家能在这个时候,将阴大师送往秦王封地治疗,诚意也可见一斑。
柔然人犯边,也是挺令人头疼的事,中土已经有数千游侠儿,赶到了两国边境不远处,但是柔然人像是吃了大力丸一样,挑衅得越起劲儿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京城里有了流言,说大司马若是能北巡一趟,一定能震慑宵小。
天家觉得这说法有道理,但是他又怀疑,这是不是什么人设下的陷阱。
毕竟他所能倚仗的军方大佬,主要是离帅和李清明——坤帅对天家是支持的,也是个靠得住的,但是她跟天家可不算亲近,她万一出事,军方内部肯定又要乱了。
坤帅会不会出事?这谁也说不清楚,别看她的身边护卫森严,但是只要不是带了大军前往,别人就有可乘之机。
还有的其他大事,比如说,宁王是不是跟荆王有默契了?晋王是不是跟柔然有勾结?少年天子这里的大事,实在是太多了,博灵军求援助的事,就不算大事了。
但是对王志云来说,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当他收到相关消息之后,忍不住狠狠一跺脚,混蛋!为什么这么骂呢?不是因为没有得到军援,而是那豫州军役使将运送的军械和粮米,存进了距离博灵边境很近的一个仓库,不再往南运送了。
这是豫州人心里不高兴,所以有意为难博灵:军援我们准备好了,你们什么时候来取?但是博灵也不能指责对方,毕竟运送物资,是有风险的,对方愿意帮忙,那是人情,不愿意帮忙,也是本分。
事实上……豫州人还是看博灵笑话的心思多一点,他们调派粮米和军械的时候,也没有瞒住别人,就那么大喇喇地运到了仓库。
只要有点脑子的,都能想到,这东西很有可能是给博灵的——若是备战襄王,那应该往东运,而不是往南运。
王军役使带兵时间不多,但是官府里的猫腻见过不少,博灵郡守也是玩谋算的好手,他很明确地指出:豫州这是拿军援为引子,让叛军将注意力集中到博灵!他俩的看法,果然相同。
豫州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这是铁铁的吸引仇恨的行为——博灵在运送过程中,很可能遭遇偷袭,就算没有遇到偷袭,也会令叛军更关注博灵,豫州当然就会轻松一些。
这行为很可恶,但是站在豫州郡守和军役使的立场上讲,也不能说就错了。
王志云想了半天,觉得还是不能派大军去运送物资。
大军一动,绝对瞒不住人,起码其他人肯定能知道,博灵得到了援助。
而博灵得到援助之后,肯定要有后续手段的——别人的粮米,不是那么好拿的。
可如果说不要,那也是不可能的,博灵的军资储备有一些,但绝对不能说丰厚——这么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地方,弄点战马都差点要吐血,军需储备可想而知。
更关键的是,弄到这些军资,博灵还要考虑,将其中一些,投放到缩在三湘的两大块孤军里。
靠近博灵的这一块,不能完全算孤军,跟博灵有联系,不过荆王纳贤馆里的客卿们很活跃,经常在路上截杀。
雷谷旁边的那块孤军,才叫真的悲惨,中间的路都被荆王军队截断了,而雷谷也说了,不参与战争,更不会给孤军提供军资。
那三万军队,就彻彻底底地被困在了那里,虽然安全无忧,但基本上就被解除了武装。
没错,真有三万军队,雷谷出手救援的时候,救下了不到三万人,但是这些天下来,又有小股溃军投奔那里,现在已经超出三万人了。
王志云一咬牙,得联系李永生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十路信使李永生在雷谷,近日没什么事,不过赵欣欣缠他缠得比较紧,希望他能再去一趟并州,了解一下晋王是不是真的跟柔然国勾结了。
九公主对晋王的印象非常好,在她记忆中,那是一个非常和蔼的人,跟英王也很谈得来,小时候还经常逗她玩。
不过比较悲催的是,晋王和今上的关系不好,却跟太皇太妃走得很近。
反正就是皇家的那点破事——其实老百姓家里也一样,家族大了,总有关系好的,也有关系普通的,还有闹矛盾的。
李永生对此没有兴趣,他知道永馨是个比较感性的人,顾念一些情义,这倒也没什么不好,不过他身为观风使,过分参与下界事务,还是皇族的事务,这个……逼格有点低。
正经是他为黎庶做的这些,比如说建议建立流民营什么的,走到哪里说,都不算丢人。
这一天,他接到了朝安局的密报,说坤帅已经决定了,打算北巡柔然边境。
他不是朝廷官员——好吧,他也是体制中人,却跟中枢没什么关系,朝安局之所以通报过来,就是希望他能用他的影响力,号召西疆的各大家族,派出族中子弟,呼应坤帅北巡。
李永生和云家、高家、元家和呼延家交称莫逆,四大家族加上丁家和公孙家,曾经闯进新月国撒了一把野,这消息在朝廷高层,并不是秘密。
怎么说也是斩杀了对方两名真君,这种战绩,若是朝安局都没有关注到的话,魏岳真的可以买块豆腐一头碰死了。
在魏岳看来,李永生有能力组织一帮游侠儿,在新月国纵横驰骋杀人夺宝,那么对上更弱的柔然国,断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当然,魏公公或者还想利用李永生跟四大宫良好的关系,这谁说得准呢?毕竟在西疆接应游侠儿返回的,就是道宫中人,甚至道宫还出动了真君。
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表态,新月国那边,也是威胁很重的,不能因为他们不动作,就以为没事,召集游侠儿的事,要看坤帅的影响力了……她在西北的影响,远胜于我,我觉得需要注意的,是她自身的安危,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
朝安局的人有点失望,因为博灵军的南下,宁致远在内廷里,说话的声音更大了,虽然南征军目前的状态不太好,但终究是在三湘郡扎了两个钉子,荆王的攻势也为之一缓。
如此一来,被称为内辅的魏公公,压力就大多了,谁也不愿意见到自己从权力的巅峰跌落——尤其是他这种下面没有了的,这辈子真的没多少值得计较的东西了。
目前朝安局还掌握在司礼监手里,以后不好说,所以魏岳和朝安局,都要积极地自救。
所以朝安局的人表示,坤帅在西疆的影响力,朝廷非常清楚,不过她终究是不视事多年了,西疆人畏危而不怀德,就怕他们已经忘了昔日坤帅的狠辣。
我始终认为,柔然国不是什么大问题,李永生表态了,坤帅一到,他们必然就安稳了,说来说去,坤帅的安保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正说着呢,秦天祝领来了一个人,永生,王志云的令使……他来求援了。
那人是乞丐打扮,看上去没有修为,其实是中阶制修——隐藏了修为的。
这点修为也要隐藏,真是令人嗟叹。
这位倒是不见外,上前表明来意,见过李掌柜,博灵最近获得了一批军资,军役使希望能得到雷谷的帮助。
李永生听得大奇,获得军资,是军役房的事,这跟雷谷有什么关系?王军役使打算用储物袋运送,这中阶制修发话,不过,需要顶尖高手护送。
前文说过,军方是拥有超大型储物袋的,用来运送军资。
不过这种战略性物资,基本上都集中在军役部手里,每个郡的军役房,也有一些储备,看管得非常严,等闲是动不得的。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一个偌大的储物袋,可以装一仓库的军需——万一所托非人,这损失大到没边去了。
博灵军役房的标准配置,也不过就是三个大型储物袋,中小型的一个都没有——有了中小型,你一点一点地盗窃国家军需,谁发现得了?王志云发现豫州郡有坑博灵的意思,他就做出了决定,这一次我们运送军需,不用大部队,直接用储物袋装运。
但是使用储物袋,也有个问题,押送的人手是少了,但是……对手想要攻击的话,也不需要太多人,突然间打个偷袭就行。
这就是拼高端战力的时候了。
而荆王府不缺高端战力,别的不说,只看纳贤馆就可见一斑——那里的真人和司修,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这么说吧,博灵军南征受阻,倒是有大半的因素,要归结于纳贤馆。
这真不是胡说,博灵军再是菜鸟,也是依足了军队的编制,成建制南下的,面对面打硬仗的话,就算打不过对面的老兵,不会差多少。
大不了我这边死伤一千,你那边死伤八百……或者六百也算。
当然,军队作战不能纯粹这么算,要不然大家也不用打,站在一起数一数人头就算了。
老兵的作战方式灵活,对新兵们的打击,超出了博灵军的想像,但是新兵们也是有军阵倚仗的。
所以战斗中最大的变数,就是纳贤馆那帮高端战力,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很强,又异常地活跃,成为荆王打溃南征军最大的帮手。
现在王志云想要用储物袋,把军需从豫州运到博灵,如何躲避荆王府高端战力的偷袭,就很关键了。
博灵军役房是没有多少高手的,军队打仗从来也不仰仗大批高手,可是想把储物袋安全带回来,必须要找高手护送。
王志云不会心存侥幸,认为叛军们发现不了——豫州郡可是大张旗鼓地运送了物资。
想来想去,他就想到了李永生,雷谷里的高手,可是绝对不少。
当然,他找李永生求助,还有别的原因——此次接到的军需里,要匀给雷谷的孤军一些。
至于说雷谷不许南征军装备军需,王军役使是不信的,他太明白李永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看着两不相帮,其实心里还是希望战乱快点平息的。
李永生听明白之后,就有点犹豫,好了,这事我知道了,你容我考虑一下。
他确实有意接收一批军资,不过这个章程怎么来,还得商量一下。
可是这乞丐一般的使者发话了,李大人,等不得了啊,军役使派了十路信使前来雷谷,就是想尽快接收军资。
十路信使……要不要这么夸张啊?李永生眉头一皱,咱博灵不接收的话,豫州负责保管,压力在他们身上,咱们担心个什么?只恐夜长梦多,豫州郡翻悔,信使苦苦哀求,王军役使说了,咱们不着急运走的话,就证明物资不是很匮乏……他说这是个态度问题。
物资放得越久,盯着的人也就越多,赵欣欣发话了,然后冲着信使一摆手,好了,你下去吧,我们会尽快安排的。
谢谢九公主,信使千恩万谢地离开了,都拜托公主殿下了。
现在,就又剩下李永生和赵欣欣面面相觑了。
两人走出精舍,天空中细密的雨丝延绵不绝,赵欣欣身着劲装,迈着修长笔直的腿,踩着青石台阶,缓缓地走入竹林。
她是最喜欢这样的雨天。
来到竹林里一处小亭子旁,看着远处在雨中劳作的流民,她深深地吸一口潮湿而又清新的空气,缓缓发话,带人走一趟吧,然后你也不用回雷谷了,帮我了解一下,晋王和柔然的关系。
李永生哼一声,我对赵家的这点破事,一点兴趣都不感……走一趟不是不可以,但我还要负责把物资押回雷谷,并州我是不想去。
赵欣欣不以为然地一笑,只要进了七幻城,物资到雷谷,其实是很方便的,王志云能提供配合,玄女宫也有理由帮忙护送了……这是雷谷的赈灾物资。
只要玄女宫出面,别人再想动手,总要掂量一下。
我是真的没兴趣,李永生苦笑一声,我倒是有兴趣,多帮一帮可怜的黎庶。
赵欣欣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别闹了,就当帮我一个忙了,而且,你身为观风使,负责体察民情,黎庶是民情,皇族可也是民情,你说呢?我这……真是被你打败了,李永生苦笑一声,有意无意地扫了竹林深处一眼,好吧,我去还不行吗?赵欣欣似有所感,也随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嗯,辛苦你了……记得保密啊。
你跟我就别说辛苦了,李永生转身向来处走去,我得去安排一下,然后去军营里挑两个人,雷谷里谁跟我去,你看着安排好了。
那我去安排,赵欣欣迈动大长腿,跟在她身后走了。
良久,竹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人来,不是别人,正是丁青瑶。
看着两人消失在雨中,玄女宫的经主院院主,眼中是满满的骇然,她脸色发白,以低至不可闻的声音,轻声嘟囔着,观风使……上界观风使?第六百八十章 丁经主的惊骇丁青瑶是真的无心偷听李永生和赵欣欣的谈话,她对毁灭道意很着迷,又因为雷谷里需要有准证坐镇,她就恋栈在这里不走。
毕竟她也到了积累道意的阶段,待修为再上一步,道意积累得够了,就可冲击证真了。
她在那处小山坡,感悟了三天三夜,觉得有所得,但是那弱小的杀戮道意,似乎对她的本心有点影响。
虽然这影响非常微弱,但她还是来到竹林,想借雨中竹林的勃勃生机,洗练去那一点小小的影响——想要证真大道,一丝一毫都不得含糊。
然而,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她天人合一,静心涤荡那些杂念的时候,居然猛然间听到了你身为观风使六个字,然后她心神一乱,顿时从静坐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一股似有似无的神念,从自己身上掠过。
紧接着,又是一股神念。
丁经主是如此地惊骇,甚至连身子都动不得了……上界观风使,就在我身边?在中土国,观风使从来都是传说中的存在,很多时候,上界没有派观风使到本位面,就像某个府城,不可能一直有钦差一般。
然而,大家都知道,钦差没出现在府城,那是天家没派来,不是钦差不存在。
跟钦差相比,通判算什么?知府又算什么?同理,跟观风使相比,真君算什么?哪怕是即将飞升的真君,又算什么?观风使本身就是很可怕的存在,而观风使的背景,才更是令人觳觫——那是代表了仙界。
四大宫传承久远,很是知道一些上界的事情,他们非常清楚,真君飞升到上界,也是地位极为低下的,起码再提升一个大境界,才有可能被派到下界出任务。
那就是比真君还高出起码两个大境界,才能做观风使。
比真君高两个大境界……打个简单的比方,对制修而言,那就是真人以上的存在。
这样的实力对比,简直令人绝望到无力抵抗,只能束手听令。
观风使在下界,会受到位面排斥之力,真实的修为不会太高,但是……你知道他有远超自己的修为,就足够了。
更需要指出的是,观风使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上界意志的体现,他的身后,站着整整一个上界。
换句话说,朱雀可怕不?朱雀也很可怕,但是在这个位面,朱雀就是野祀,是上界不允许出现的存在,所以玄女宫敢赶绝朱雀的信徒。
但是……赶绝观风使?谁敢这么想,绝对会是官府和道宫的最大仇人,不死不休。
丁青瑶是如此地惊骇,以至于在李永生和赵欣欣离开之后,都站不起身来——不是害怕暴露,纯粹是因为被吓的。
直到现在,她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是再想一想,李永生此人真的是太怪异了,来历成谜不说,战力也超群,还什么都懂,什么都能说出一个一二三来,要说此人可能是观风使,那还真的不算太离谱。
若他不是观风使,真的也找不出此人能出自于何处了——上界传承吗?未必够班。
只有观风使的身份,能完美地解释此人身上的种种怪异。
丁经主心里明白,自己被发现了,而赵欣欣嘴里的那句记得保密,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保密?她当然知道保密了,就算观风使不说,她也不敢随便泄露其行藏——不管是道宫传言,还是史上记载,观风使一向不喜欢现身于人前。
不过,完全不暴露,那也未必,比如说二郎庙的主持朱尔寰,他就从前任主持那里,得到了观风使的一些消息,认出李永生之后,他还打算为自家争取点好处。
丁青瑶的骨子里,未始没有这样的打算,为丁家或者玄女宫暗暗争取一点好处,但是经过这个警告之后,她是真的再也没有那个胆子了。
她若敢无视警告胡来,别说她自己会倒霉,丁家飞升到上界的前人,没准都要受她牵连——没错,陇右丁家是有人飞升的,成功者有四人,死在天劫下的有八人。
丁家故老相传,他们原本就是得了上界传承,才成就了隐世家族。
然而就算这样,丁家也没资格跟观风使斗,上界的丁家也不行。
至于这警告是赵欣欣发出来的,值得不值得在意……当然要在意,必须的!一直以来,丁青瑶都没搞清楚,栗娘为何会对赵欣欣刮目相看。
她总是猜测,栗化主看重了其亲王之女的身份,又见其资质上佳,才着意照顾——也许化主院在红尘中有事相托?但是现在,丁经主终于明白了,赵欣欣何止是资质上佳?人家根本就是来历不凡!这来历不凡,不是说跟观风使关系暧昧——这种解读方式不对!要说刚才她从入定中惊醒,不但被李永生发现了,紧接着也被赵欣欣发现了。
赵欣欣的修为到底有多高?丁青瑶也不想浪费心思瞎猜,但是她真的记得,数年前赵欣欣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被栗化主引进了山门的情景。
区区数年的时间,小女孩就成长到眼下这种高度了,竟然能发现从入定中醒来的高阶真人——就连普通的中阶真人,都做不到这一点!当然,若是有特殊才能的,初阶真人没准也能感受得到。
可是赵欣欣才修行了几年?没点缘故,根本不可能悟真。
而这样一个人,竟然能认识观风使——这才是正确的解读方式。
想到这里,丁青瑶这才意识到,其实李永生筑基,也才两三年时间,这些都是查得到的。
他的真实修为是什么,丁经主略有猜测,不过她更惊讶的是:赵欣欣和李永生,不光都是在修炼中突飞猛进,更是年龄相仿……那么,这两人为何能走到一起,原因显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想到赵欣欣明明知道李永生是观风使,还要对其呼来喝去,更是令其在自家酒楼里做个掌柜,丁青瑶觉得,自己的头皮又开始发麻了。
赵欣欣可能不知道观风使的厉害吗?别逗了,她的两种身份,随便哪一种,都足以让她知道其中轻重——她刚才的言论,证明她也清楚观风使的职责。
那么,问题来了,赵欣欣凭什么敢对观风使这么做?观风使为何又要买她的账?诸多念头,在丁青瑶的识海里快速闪现,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打个哆嗦。
不敢想,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可是她又忍不住要想到,自家的族人,竟然敢跟观风使大人抢女人,抢的还是赵欣欣,还打着人财两得的念头……丁青瑶对那件事的手尾,还是很清楚的,她也有点不耻族人的行为,但是,那终究是她的族人,做的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事,既然未曾得手,撵走也就是了。
但是,那厮此刻若能出现在她面前,丁青瑶一定要让他尝到世间最痛苦的死法!然后,丁经主就又想起了万载幽水,想起了北极宫三宫主对李永生的重视——那位真君,寻的未必就是瘸真君吧?没准人家寻的是飞升之路。
再然后,她又想起了杜晶晶,明明还差着火候,跟李永生走了一趟西疆,竟然就悟真了!越想,丁青瑶就越觉得是那么回事,越想,她就越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观风使已经发现了她的窥察,并且暗暗表示,不希望她声张此事,不过……她应该还有一些别的手段可用。
当然,到了她这个岁数,又是博览群书的经主,做事也不会冒失。
第二天,李永生打算走人了,他联系了金魁,又带上了杜晶晶、公孙未明和张老实。
但是,北极宫的柳真人和张木子也主动表示要随行,其中柳真人也是想体会一下世情。
如此一来,雷谷的高端战力就减少了很多,杜晶晶希望张木子不要跟着走。
张木子反倒建议,说你别跟着了,在七幻城等着接应就行——待此事完毕,我们还要北上,那就需要我北极宫的配合了。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丁经主飘然而至,她淡淡地发话,杜真人跟着去吧,雷谷这里,我会再从经主院拨些人过来,总不能让荆王得了空子,咱玄女宫丢不起那人。
杜晶晶点点头,心中却泛起一点若有若无的疑惑:丁经主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待到李永生一行人离开,丁经主给玄女宫传了讯,调来了两个高阶真人和三个中阶真人——其中两个真人还不是玄女宫的,只是经主院的护法。
她这么一调动,再加上她本人,基本上把经主院半数的高手都调了过来。
丁经主也没跟赵欣欣多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雷谷这里,关系到玄女宫的名声,待化主院能调来足够的真人,我就将经主院的人撤走。
言下之意就是,我无意抢夺雷谷的主导权。
赵欣欣也心知肚明,对方为何这么做,所以微微一笑,波澜不惊地回答,多谢丁经主关爱,弟子非常感激,也是黎庶之福。
第六百八十一章 各怀心思赵欣欣的话说得四平八稳,若是搁在平常,丁青瑶能听出隐约的恭敬来,但是自打昨天偷听了谈话之后,她现在听到耳中,就感觉到了不卑不亢的味道。
我怎么从来就没发现,赵欣欣是这么样一个人呢?两日之后,丁经主回到玄女宫,主持一个真人经师就职的仪式。
仪式结束之后,她偶有所想,就来到了化主院,看栗娘是否还在闭关。
碰巧的是,栗化主昨天才出关,正闲得无事,于是在自家静室里接待了丁经主。
丁青瑶闲聊两句,关心一下栗化主的进境,栗化主则是表示,这一次有收获,打算休养半年,在此期间出去做点事,最好是能接触一下真神教的对手,然后回来继续闭关。
她感悟的世情之道,就来自于李永生对真神教的评价,再去接触真神教,也是一个验证的过程。
然而,她如此频繁地闭关,显然就快到了那最后一步。
当然,快和快也是不同的,一年内证真,和十年内证真,都算快到了。
可是丁经主心里明白,栗娘有赵欣欣帮忙的话,那真的可能是快了——就算赵欣欣对此不太擅长,观风使指点两句,证真算多大点事?不过……栗化主和李永生的关系,似乎不是特别融洽?丁青瑶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印象没有错,于是她就将雷谷最近发生的事情,略略地说了一遍,最后表示说,我是顺手帮忙了,毕竟那三万博灵军,实在太碍眼了。
你现在也出关了,若是能派相应的真人出去,我经主院的人可以撤回来。
栗娘不疑有他,就说经主院能帮忙,实在太好了,现在中土局势不稳,我化主院忙得抽不开身呢,倒是你经主院比较清闲,能有富裕的人手,我好羡慕。
说完这话,她这才反应过来,然后狐疑地看丁经主一眼,你这无事献殷勤,想要什么好处?我跟你说,那淬体雷池,是欣欣代化主院管的……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跟我说,别逼那小孩子。
丁经主冲她微微一笑,那笑容莫测高深,我能有什么想法呢?欣欣这孩子,我也欣赏得很,觉得她前途无量……你说是吧?栗娘的脸色微微一变,就那么一瞬间,然后她很好地克制住了,青瑶,我跟欣欣有缘,你能欣赏她,我也很开心。
她心里有鬼,就总猜测,丁青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这是她证真的机缘,不能任由丁青瑶胡来,所以她嘴上说开心,措辞里却隐含警告之意。
——你若不欣赏她,乃至于为难她的话,那我就会很不开心了。
呵呵,丁青瑶笑了起来,多少年的老姐妹了,你藏得倒是很深啊,我助雷谷,也没有别的要求,只问你一句话……赵欣欣是不是你的证真机缘?栗娘顿时愣住了,此刻她非常确定,丁青瑶一定知道了什么。
她脸上青红白紫地变幻了半天,最终叹口气,青瑶,你莫要为难我,有些话……我真不合适跟你说,总之,以你我的交情,我好了,能忘了你吗?丁青瑶轻轻地拍一拍手,微笑着发话,不愧是好姐妹……那你是觉得,你证真之后,她还可以给我证真机缘?青瑶!栗娘眉头一皱,轻喝一声,你要是再纠缠这个话题,莫怪我翻脸!有什么呢,丁青瑶不屑地哼一声,无非上界就是大能转世,你可知道,自家错过了什么样的真仙?嗯?栗化主眉头一皱,就待发火,然后她眼珠一转,真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上界大能转世,你说赵欣欣吗?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丁青瑶很光棍地回答,我是猜的。
你是猜的,就来试探我?栗娘真的有点想生气了,可是一想真仙两字,她还生不出气来,只能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好了,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出你之口,入我之耳……我不会传出去的。
巧了,我也有这个心!丁青瑶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你得起个誓……以证道之心。
过了啊,栗娘脸一沉,很不开心地发话,以证道之心起誓,她若违背,证道的时候会受到因果反噬,以后的晋阶,也会受到心魔影响。
其实她都有点怀疑,丁青瑶是不是知道自己即将证道,特意拿出这么件事来,干扰自己的证道之心。
两人相交的日子很久了,栗化主心里也清楚,按说丁青瑶不是这种人,但是证道的事情非同小可,由不得她胡乱怀疑。
不起誓,那就算了,丁青瑶很无所谓地笑一笑,通过试探,她已经大致明白了,赵欣欣为什么得到栗娘的看重,验证了她的猜测,反正后悔的绝对不会是我。
栗化主这下就好奇了,她狐疑地看丁经主一眼,想了一想才发话,欣欣的身份,我能告诉你,但是你也得起个誓……以证道之心。
这不结了?丁青瑶笑眯眯地一拍手,你知我知,其他人都不知道……栗娘待她起誓了,于是将认识赵欣欣的经过说了一遍,确实是上界大能转世——这小女娃娃入宫的时候,就已经悟真了。
这个事儿,她之所以瞒着玄女宫,固然是想独霸资源,但是同时也担心,引起其他的是非——那是上界大能啊,人家不希望你宣传出去身份,你宣传出去一下试一试?四大宫在上界也有根脚,未必会怕了这上界的大能,但是……人家收拾不了上界的根脚,收拾下界的四大宫,那真的很轻松。
总之,涉及上界大能了,就是府城里来了太子党,尽量别违逆人家的好。
所以栗化主瞒报这件事,并不是不忠于玄女宫。
当然,她没有想到,赵欣欣之所以不让她乱说,只是想体会一下,被人追求得上蹿下跳、避无可避的那种甜蜜感觉。
丁经主听完之后,微微颔首,果然跟我想像的,不差多少。
说完之后,她就不再说话了。
栗化主等了半天,见她不说话,忍不住脸一翻,喂,我说完了,你的真仙呢?敢戏弄我,后果自负啊。
丁经主微微一笑,你还没起誓呢。
于是栗化主也起个誓……以证道之心。
丁青瑶脸色一整,其实我的消息,比你的消息重要……知道不?栗化主无奈地点点头,经主本来就比化主重要……你快说吧。
丁青瑶斜睥着她,好半天才微微一笑,你对李永生怎么看?李永生?栗化主的眉头微微一皱,她对李永生的印象,真的不怎么样,她一直觉得,他配不上欣欣这上界大能——就算这一界的身份,也差得很多啊。
不过丁青瑶既然这么问了,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想一想,就算她不待见那厮,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那厮确实是有很多神异之处,于是她眼珠一转,这便是你嘴里的真仙?丁青瑶笑着点点头,没错,他就是真仙,你对他不恭敬,得罪他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看,我的消息比你的消息重要吧?这消息重要吗?简直太重要了!错过一个真仙,已经会令人捶胸顿足后悔不已了,但是相较无意中得罪一个真仙,那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得罪了一个真!仙!啊!真仙!!!栗化主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似乎塞进了满满的浆糊,思维都停顿了!好半天之后,她才有气无力地回答,那又如何?欣欣十有八九也是真仙。
中土国道宫说的真仙,就是飞升到上界的修为,比真君高一个层次。
赵欣欣是上界大能转世,修为比真仙高,是九成九的可能。
中土国的传说里,上界也有真人级别的仙人,转世到这个位面的,但是一般来说,这种可能性基本不存在,错非机缘巧合,真人级别的意识,根本过不了无尽虚空。
事实上,真人修为就很难转世,理论上,起码得是真君修为才行。
你别嘴硬,丁青瑶得意洋洋地发话,她和栗娘都是玄女宫直系弟子,从初阶司修的时候就开始较劲了,都是天之骄子,一直将对方视为对手,此刻她得了先手,真是说不出的开心。
赵欣欣是上界大能转世,那你可知,李永生在见到赵欣欣之前,脸上有一道伤疤?栗娘就见不惯她这样子,忍不住哼一声,原来有一道伤疤,就是真仙了?你错了,丁青瑶慢吞吞地发话,我是说,李永生想治好这道伤疤,其实很容易的……他可是被博灵郡看好、进入过朝阳大修堂的人。
栗娘听到这话,已经知道不妥了,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叫真,那又如何?你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死板呢?丁青瑶无可奈何地皱一皱眉头,忍不住加快了语速,你要搞清楚,他是主动来找赵欣欣的,两人在一起之后,没过多久,他的伤疤很快就不见了。
栗娘的眉头又是一扬,不服气地反问,这又能说明什么?第六百八十二章 两主密议能说明的问题多了,丁青瑶没好气地看瞪栗娘一眼,我不敢跟你说,你自己慢慢想吧。
这一下,栗化主是真的愣住了,好半天才试探着问一句,所以……他是赵欣欣的追求者?但是,这不能说他就是真仙啊。
开动你那笨笨的脑子想一想,丁青瑶气得叫了起来,赵欣欣是上界大能转世,那么……李永生是怎么下界的?栗娘愣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魂不守舍地发问,李永生是上界下来的?你这不是废话吗?丁青瑶简直要气死了,如果他不是上界下来的,亲王之女、上界大能……怎么能看得上他?栗化主早就被这海量的信息,冲得晕晕乎乎了,那你的意思是说,他俩同时遭逢仙厄,一起转世到玄青位面了?这上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丁青瑶觉得,自己离被气死,就差一口气了,栗化主啊……得,就当我啥也没说,行吧?你等等,让我想一想,栗化主沉思了起来。
丁青瑶看着她沉思的模样,心里实在太不平衡了,这呆呆傻傻的栗娘……怎么就能比我更接近证真呢?当然,栗化主并不是真傻,她只是比较一根筋而已,而对灵修来说,这并不一定是坏事。
机缘到了,一根筋的修者,更容易证真,唯其纯,所以真。
用地球界的话来说就是——只有偏执狂,才能成功。
像丁青瑶这种,行事瞻前顾后左思右想,固然是四平八稳,不会生出太多的问题,但是缺少一份执念,未必是好事。
良久,栗化主才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说……李永生是追着赵欣欣下界的?丁青瑶没好气地哼一声,总算你没有傻到家。
那岂不是说……栗化主骇然地一抬手,做个古怪手势。
她的右手平伸,手心向下,左手握拳,伸出大拇指向天,顶住右手的掌心,他是这个?这就是观风使的意思,中土国不能随便提及这三个字,真君都不能任人议论,何况是观风使?而且观风使的神识很敏锐的,谁敢说出这三个字,极有可能被观风使发现。
当然,观风使很讲究低调,提及他未必有事,不像是真君,随便提及的话,可能会大祸临头。
可是栗娘知道,自己和丁经主议论的事情,真的是很犯忌的,少不得用手势来代替。
你总算不是太笨!丁经主翻个白眼,这可是你猜的,我啥也没说。
这话当然不能听字面意思,要抠字眼才行。
栗娘顿时就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发问,你确定?丁青瑶很干脆地回答,我确定……我啥也没说。
不是这样吧?栗化主郁闷地叹口气,失魂落魄地发话,这岂不是说,他的修为……比咱们想像的还要高?那是当然,丁经主很干脆地回答,想下界就下界,这岂是随便能做得到的?两人已经分析出来了,李永生这观风使下界,十有八九是来找赵欣欣的——没谁说事实真相就是这样,但是想来应该如此。
可这就太可怕了,一般的观风使,哪里能做到这一点?还是拿钦差来做比方,天家觉得该往哪里派个钦差了,就要着手安排,不过该谁出行,是由天家决定的,不是你想当钦差就能当的。
解读一下李永生的下界,会发现最可怕的是,天家还很可能没打算往下面派钦差,但是有人觉得,某个地方我有事,所以就申请一下——那个地方该派个钦差了,我打算自己去。
同样都是钦差,这两种情况,能一样吗?栗娘也听懂这意思,简直连话都不会说了,这也太……太随意了一点吧?呵呵,丁青瑶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这么样,我的消息比你强吧?栗娘就见不惯她这样子,少不得哼一声,不管怎么说,赵欣欣是我接引入宫的。
是啊,丁经主阴阳怪气地发话,可是你对李永生的态度不好,也是真的……猜一猜他俩的本尊,谁更强势一点?栗娘白她一眼,嘴巴撇一下,总好过你丁家的族人做的那点事情。
喂喂,丁经主的脸,刷地就沉下来了,我好心告知你点消息,你就是这样的态度?咱们姐妹俩……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栗化主见她着急,反倒是开心了起来,不止你家族人,你也去威胁过他……相较你做的那些事,我这边稍稍失礼一点,也不算什么。
这话说得也不错,不过丁青瑶愣了一愣之后,居然笑了起来,那是早就过去的事儿了,反倒是你,若没有我的提醒,可能得罪得他更狠,这个你不否认吧?好了,我也不跟你置气了,栗娘一摆手,说吧,你来找我说这个,是想表示什么?还能表示什么?抓住机缘啊,丁青瑶没好气地哼一声,可惜的是,赵欣欣暗示我了,不能把事情说出去,所以才来找你商量一下……终究你也不算外人。
栗化主讶然地看她一眼,欣欣暗示你?说起来才苦恼,丁经主悻悻地哼一声,我在竹林里静坐,他俩走到一边聊天,我就不小心听到了些东西,结果……被他俩发现了。
听到这里,栗娘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气得丁青瑶直翻白眼。
过了一阵,栗化主又做出刚才那个手势,你听到他俩说……这个了?丁青瑶又翻个白眼,没好气地回答,你这不是废话吗?没有听到……我敢断定吗?我至于收到暗示吗?这就得好好谋划一下了,栗化主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欣欣许我证真,我本来还不是特别有信心,现在看来……应该毫无问题了。
当然没问题了,要知道,上界大能和上界大能也是不尽相同的,赵欣欣固然来自于上界,但是谁能确定,她在上界是个什么级别的存在?可是,有李永生追随下来,那就不一样了——这个观风使,比其他观风使强势多了,值得他追下来的人,简单得了吗?要不说这世道,就没有谁是简单的,两名准证依据有限的线索,分析来分析去,竟然将真相扒拉了八九分出来。
此刻的栗娘,是彻底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她甚至在憧憬:我是不是也能飞升呢?然而,放心归放心,具体的事情,还是要做一做的,如此大好的机缘,若是活生生地溜走,那才是暴殄天物。
丁青瑶也是这么想的,她收到了警告,却还不甘心坐看失去机缘,所以才来找栗娘。
既然栗化主也是这心思,她就要提出建议了,李永生已经去了豫州,帮博灵郡运输军需……听完她的话之后,栗娘的眉头皱一皱,那现在,咱们该做点什么?跟着他去并州,帮助调查一下晋王和柔然的关系?这么做,就有点着相了,丁青瑶摇摇头,他不喜欢被人发现身份,咱们也不用着急做什么,顺其自然的好,不能显得太刻意了。
也是,栗娘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发话,可以托白虎庙或者北极宫,帮着了解一下并州郡的情况……坏了,北极宫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她可是记得,北极宫的三宫主,曾经单独跟李永生聊过,当时她还很纳闷呢——堂堂真君,跟司修有什么好聊的?就算发现了,他们也不敢说出来,丁青瑶信心满满地回答,然后她提出新的建议,从他的倾向上来看,还是很注意维护本朝正朔的……咱们要不要针对一下荆王?道宫确实不参与红尘事,不过有天大利益摆在面前的时候,稍微变通一下,那也是必然的。
栗娘想了一想,最终缓缓摇头,还是不要了,静观事态发展吧……不得不说,丁青瑶虽然极为精明,但是遇到事情,还是栗娘这种一根筋的主儿,比较沉得住气。
李永生前往豫州郡,拿博灵军役房的印鉴,将军需装了整整两个大储物袋,然后悄然返回博灵。
在回去的过程中,他们遭遇了好几拨来历不明的人的窥探,所幸的是,公孙未明带得有灵舟,而张老实的直觉,让他们避过了两次可能的陷阱。
就算这样,他们还是诛杀了一个试图拦路的初阶真人。
为什么诛杀呢?原因很简单,那厮居然是运修。
须知中土国的运修,十之八九都是官府中人,而初阶真人的运修,基本上都是一郡的同知,或者副部长级别了。
官职到了这个级别,想做点什么,直接发公文就是了,何至于拦路动手?诛杀之后,大家推算一下此人的因果和天机,发现俱都被遮蔽,就知道没杀错人。
可惜的是,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然而,这也并不重要……不外乎就是那么几个。
两天之后,众人就抵达了七幻城,又在城外待了一天,才悄然进入了军役房。
才进军役房,李永生就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阴九天死了!第六百八十三章 再上并州王志云是沉着脸,跟李永生说出这个消息的:阴大师被人刺杀于并州郡。
阴九天是受了天家的指派,带着三名太医,前去给秦王看病的。
阴大师名声在外,业务也繁忙,一般而言,远距离的诊疗,会坐专门的飞舟前往。
譬如他为太皇太妃的姑姑治病时,来回坐的都是专用飞舟。
但是现在,中土国太乱了,坐飞舟不安全,就像三湘郡同知张元平,一家人坐了飞舟逃命,半路上就被人打下来了。
事实上,张同知还算运气不错,没有遇到真人在半空拦截,否则带了降落伞都不顶用。
阴九天是坐着马车走的,因为天家要表示出自己对秦王的重视,还大张旗鼓地做了宣传:我可是派阴大师去给你治病了,对得起咱们的亲情。
同阴大师一起出发的,还有三个太医,以及一队御林军。
他们一行人,走得相当高调,到了并州郡边界的时候,并州竟然有军役房的人,在路边迎接,还派了一支小队以为前驱。
车队到了晋阳,晋王派世子相迎,并且将人接进了晋王府,歇息了一天,帮晋王府上下看了看病,然后继续西行。
然而,车队到了并州和关陇郡交界处的楼烦府,有贼人发动了夜袭。
护送的军人死了十七八个,三名太医一死两伤,最坑的就是……阴九天死了!偷袭的贼子十余名,里面最少三名真人,他们杀死阴九天,抢夺到储物袋的之后,一哄而散。
堂堂的阴大师,居然因为一个小小的储物袋,被杀害了!这话说出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估计不会有人相信。
但是众多禁军发力,留下了两名活口,一重伤一轻伤,搜魂得知,这俩前来,还真是为抢储物袋的。
不过其中一人记忆里显示:储物袋里,有一柄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九纹青玉灵芝。
阴九天的储物袋里,确实有不少的珍稀药材,可是这九纹青玉灵芝,是中土国顶尖的宝物,只要患者心口还有一丝热气,就能把人救活。
这东西生吃,可以增强修为,省去起码二十载苦修,更可以炼制很多珍稀灵丹。
毫不客气地说,此物出现,绝对可以引起真君的关注。
阴大师虽然是中土第一神医,但是说句实在话,他还没资格拥有这样的宝物——退一步讲,就算他有这样的宝物,也只可能藏在家中或者什么地方,绝对不可能随身携带。
阴九天遇刺的地方,距离边界八十多里,随行的还有并州军人,于是军役房大怒,封锁了这一片区域,搜索真凶。
消息传到关陇,秦王也大怒,他没资格冲并州郡发火,就告知晋王:此事终须有个交待。
前文说过,秦王是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那种主儿,他对天家的态度如何,这不太好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天家将阴九天送过来,他是很开心的。
然而,阴九天在即将进入关陇郡时,竟然这么死了,他不发火才有鬼了。
至于他跟晋王说的,终须有个交待,也不知道是要晋王给个交待,还是要天家给个交待。
李永生一听到这个消息,又头大了,这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不得不给雷谷传个消息,等待赵欣欣的回信儿——你那王叔麻烦似乎变大了。
不过,张老实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很明确地表示:我可以肯定,阴九天的死,背后定然有阴谋,谁吃饱了撑的,冲破禁军的保护,去刺杀中土第一神医?医生可以说是这个位面最值得尊敬的职业了,谁家逃得过生老病死?真君也不可能例外!如若不然,阴九天也不可能在这种动荡的时候,大摇大摆地赶路。
阴大师不怕死?他当然也怕,但是他觉得,没人可能动手。
对于独狼的说法,李永生表示出谨慎的赞同——其实这世界上从来不缺夯货,脑子一抽就想杀人夺宝,也是可能的。
他们在七幻城只待了两天,就又来了一拨玄女宫弟子,打头的是一名杨姓真人,是经主院的经师,路过此地,顺便将军需和李永生再次购置的粮米,运送回去。
紧接着,赵欣欣也来了消息,说阴大师德高望重、活人无数,你去并州,索性顺便为他讨回公道吧。
李永生只能感叹一句:有老公的女人,果然是可以任性啊。
既然是领导发话了,他只能带着一干人北上了。
六人全是真人,行进起来异常方便,用了五天,就进入了抵达了豫州和并州的交界处。
杜晶晶对这里,是深恶痛绝,上一次他们路过此地,是受尽了鸟气,于是她建议,这一次咱们化妆一下,扮猪吃老虎,狠狠打击一批不长眼的。
李永生做人,其实是有点恶趣味的,反正此来调查,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搞清楚的,扮猪吃老虎未尝不可。
不过张老实不赞成这个建议,身为曾经的中土第一名捕,他认为扮扮猪吃老虎,无益于大家的调查,倒不如比较高调地进入并州,引蛇出洞较为理想。
李永生想一想,决定综合一下这两人的意见。
于是他们在抵达上阳之前,买了一辆马车,又弄了四匹马。
马匹有点不够,而且还是驽马,不过也没办法,值此天下动荡之际,好马实在太难得了,能买到马,已经不错了。
于是李永生和公孙未明各骑一匹驽马,剩下两匹驽马拉车,张老实惯例是车夫,柳真人则是陪着张木子和杜晶晶坐在车里。
马和车都不怎么起眼,不过李永生和公孙未明这俩骑士,可是相当扎眼的,而且两人展示出来的修为还是中阶司修。
进入上阳县城的时候,就有几人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们一行人,更有捕房的人,前来验看路引。
不过对这六名真人来说,路引什么的,真不是大问题,李永生的储物袋里,一大把空白路引,都是朝安局甄美女送的。
而张老实更是伪造路引的大师级人物,真正地多才多艺。
六人在上阳城里住了一夜,顺便找店小二了解一下,入并州郡该怎么走。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启程的时候,主动迎上来两个汉子,说我们收你们一点费用,将你们安全且快捷地送进并州。
要是打算扮猪吃老虎的话,这时候就该交钱了,要是引蛇出洞,这时候就可以借机做文章了,不过李永生很干脆地表示,我们已经问明白路了,不需要你们。
两名汉子却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他们异口同声地表示,就算你问明白路,也未必能走得安全——这一路可不太平。
两人都是制修,敢这么跟司修说话,肯定是仗了本地人的缘故,不过这里原本就是两郡交界之处,地方势力比较强大,对上外地人蛮横一点,却也正常。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也不理会,结果那二位见状,直接上手,拽住了拉车的马,还冲着制修修为的张老实一呲牙,不说话就走,这是看不起我们上阳爷们儿?张老实还没来得及反应,公孙未明抬手一马鞭就抽了过去,啪地一声响,直接在对方脸上抽出一道血痕,滚开!你……你敢打人?这位捂着脸就是一愣。
你也算人?蝼蚁罢了!公孙未明脑后幻化出一只大手,直接将两人擒了,狠狠地向地上一掼,爷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人……想死的就再上来试一试!这两位被摔得七荤八素,晕头晕脑地爬起来之后,才发现那帮人早离开了。
被抽了一鞭的汉子摸一下脸,咬牙切齿地发话,竟然敢在上阳城里打人?快去告诉七爷……城门口卡住他们!旁边酒店的小厮,双手拢在袖子里,嬉皮笑脸地发话了,怎么卡?人家可是有路引的,你一个制修冲撞司修大人,那是冒犯上位者……知道不?这位火了,狠狠地瞪一眼小厮,你小子是不是欠揍?你揍我?小厮不屑地哼一声,你当然敢揍我,不过,掌柜的肯定会不高兴。
他连制修都不是,但他是客栈的小二,自古以来,能吃了这种八方饭的主儿,就没几个好惹的,没摆平麻烦的实力,也开不起客栈。
他们说话间,李永生一行人就出了城,公孙未明不屑地哼一声,这穷山恶水,果然是出刁民,本地人又如何?他本地能找出六个真人来?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很可能是眼线,看咱们敢不敢出手……从而试探咱们的底气。
公孙未明微微错愕一下,然后就笑了起来,变着法儿地找揍,真是贱皮子。
对于对方可能是眼线,他浑然不放在心上——事实上,六个真人谁都没在意。
再走二十来里地,就是大河了,李永生出声发话,河上要小心一点。
哪曾想,他们还没到河上,只听得一声锣响,前方道旁的树林里,就冲出百十来人。
这些人手持刀枪拦在路上,有人大声喊道,站住了,交过路费。
第六百八十四章 江湖相逢公孙未明见状,勒住马呲牙一笑,哪个衙门的?收钱有凭条吗?我们是太屋山的好汉,当先的壮汉冷哼一声,近来天旱,收成不好,过路的兄弟,帮衬一把,不要伤了和气。
公孙未明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抬头看一看天,愕然发问,这不是……在下雨吗?少废话,壮汉不耐烦地发话,交出过路费,你要钱还是要命?公孙未明没有生气,反倒是来了兴致,他笑吟吟地发问,过路费怎么算?你带了什么东西,留下三成,壮汉很干脆地回答,让咱爷们儿搜一搜。
行走江湖,三成的过路费不是没有,但那得是顶天的势力,才能开出这样的条件,收了货物之后,还得保证对方在多少里之内的安全。
买卖人走一趟生意,能有几倍利?不运送违禁品和奢侈品的话,撇开路上的人吃马嚼,顶天三倍利,一下被拿走三成货物,损失真的太大了。
公孙未明脸一沉,这是给脸不要了?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那五匹马,留下!这百十人身后,有五名骑士,三名司修两名制修,其中打头的中阶司修,胯下居然是一匹油光水滑的上好骏马。
拦路者先是一怔,然后狂笑了起来,这是失心疯了吧?话音未落,只见车帘一动,马车里蹿出一条人影,奇快地射向那五名骑士,嘴里轻叱一声,要马还是要命?出手的是杜晶晶,三下五除二,就将五人打下了马去,骑了骏马的那厮,还是被重伤。
有真人?拦路的家伙们吓得四散奔逃。
李永生等人也没再诛杀,对方虽然狮子大张嘴,而且还作死地打算搜查,但是起码没有表示出赶尽杀绝的意思,所以他们也就不为己甚。
看着他们离开,树林里才又钻出一名络腮胡须的男人,高阶司修,此人心有余悸地抹一把脸上的汗水。
受伤的中阶司修躺在地上大叫,二哥,你为啥不出手?他们把你的赤兔抢走了。
他可是知道,自家二哥的手上有道器,能够给真人造成伤害。
妈了个巴子,对方还有别的真人,二哥叫了起来,尼玛,我刚才倒是想出手呢,但是杀气死死地锁着我,你知道吗?是杀气!中阶司修顿时就愣住了,也不哀嚎了,好半天之后,才苦笑一声,这买卖……接得亏了。
赚了,赚回一条命来,二哥冷冷地看他一眼,人家没下杀手!这话在理,平心而论,两名真人出手,眨眼间就能将他们杀个七七八八。
紧接着,他又发话,没谁逼咱接这买卖,是咱自己的决定。
这就是豫州和并州边境的真实写照,各路人马都聚集在这里,谁都想拼命地捞取好处,发展壮大自己,那么,自然就有人在下很大一盘棋,也有人甘心做马前卒。
不过最后,二哥还是说了句公道话,这群人只抢马不杀人,做事还算讲究。
中阶司修不服气地发话,那他们怎么不收编咱们?这家的势力,不会太小,络腮胡的二哥冷冷地看他一眼,然后不遗憾地扬一下眉毛,人家……估计是看不上咱们。
中阶司修这才意识到,自家其实还受着伤,他呻吟一声,要我说,他们没准是有事!李永生一行人反抢了五匹马之后,顺风顺水地渡过了大河,验过路引交了费用之后,很轻松地进入了并州郡。
再次前行的时候,柳真人也骑了一匹马,马车上就坐了两名女性真人,公孙未明凑到李永生身边,笑着发问,你说给咱们送马的这帮蠢贼,会不会也是眼线?这个我还真说不好,李永生苦笑着摇摇头,然后面容一整,不过,消息肯定会传出去,这起的作用,跟眼线也差不多吧?嗯,柳真人点点头,不紧不慢地发话,不管是不是眼线……下一次再来找咱们麻烦的,肯定会有真人了。
柳麒虽然是北极宫的经师,但是事实上,他出去交流的时候很多,对世情有相当的了解。
正经是公孙未明虽然出身隐世家族,按说比四大宫更能接地气一点,可是他行事随心所欲得紧,公孙家又霸道,就算遇到麻烦,也是毫不犹豫一枪扎过去——滚,不滚就死!所以论起对世情的了解,他还真的未必比柳真人强。
柳真人的话说得一点错都没有,他们击溃了蠢贼,却没有收编对方,连兵器什么的都没缴获,只抢了五匹马走,不但说明他们的底气——敢抢马,更说明他们眼高——看不上其他的。
这也正合了李永生的计划——咱不扮猪吃老虎,也不引蛇出洞,就是很自然地做出一副大势力的模样。
不过一路前行下来,路上再没有什么势力,来找他们的麻烦。
公孙未明就又有点忍不住了,永生,没人来挑衅,这里不像你们说的那么不太平。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没人挑衅,那是因为咱们的恶名传出去了。
这是肯定的,上一次他进幽州郡,不知道遇到了多少人拦路收费,现在竟然一路通畅,肯定跟他们在上阳城、以及出了上阳的表现有关。
公孙未明的眼珠一转,要不咱们入上党?上党是李永生上一次经过的地方,位于并州东南,而眼下他们所处的位置,位于正南。
公孙未明显然是不甘寂寞,想去找点事了。
李永生有点动心,少不得斜睥驾着马车的车夫一眼,只见独狼也微微颔首。
于是他做出了决定,那就入上党吧……不过不要直指幽州郡,省得不小心走过了。
一行人东行进入泽州府,半天之后进入上党,速度也不快,看起来还有北上的意思。
进入上党第二天,辰正时分,他们正在赶路,天上又下起了小雨。
因为不着急赶路,他们打算找个地方歇息避雨,行不多久,看到前方有几间亭子。
不过亭子里已经有了十来人,不远处还有十余人,搭了一个雨棚,坐在里面。
见到有车马过来,亭子里走出两人,笑着一拱手,天雨时节,道路泥泞,何妨坐下饮一杯热茶再走?拦路的这二位都是瘦小身材,眉眼间极为相似,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柳真人见状,微微皱一皱眉头,天姥双杀……跟两位什么关系?那就是我们兄弟了,其中一人笑着发话,这位真人好见识。
李永生一行人,两女坐在马车里,显露在外面的四人,只有柳经师显出了真实修为。
而这天姥双杀,却都是初阶真人的修为,传言中,这一对孪生兄弟还有合击之术,两人联手,连高阶真人的账也不买。
事实上,亭子里还坐着一名高阶真人,所以这弟兄俩对上柳经师,很是有些有恃无恐。
柳麒微微颔首,两位既然相请,我们也却之不恭……麻烦给腾个亭子出来。
一共三个草亭,供旅客路边歇息用的,每个亭子里坐着四五个人,拥挤肯定谈不上,但也各自占了地盘,要不然,也不至于还有十几个人去挤雨棚了。
听到这话,亭子里众人的目光,齐齐看了过来——好大的口气。
天姥双杀的脸色也微微一变,阴森森地发话,这位真人……麻烦报一下字号,我们总要知道,亭子腾给谁了。
柳真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扮着车夫的独狼闷声闷气地发话,凭你弟兄俩,还不够资格问我们的字号。
天姥双杀闻言大怒,这二人打小受到一位异人的培养,出道之后鲜逢敌手,在江湖上闯出了赫赫的威名。
两人冷哼一声,齐齐扑向张老实,敢不敬上位……话还没说完,柳真人手腕一抖,两条青索凭空出现,缠向了二人。
这兄弟俩在空中交换个身形,抖手打出两青红两道光芒,直接绞碎了青索,余势未消,击向张老实。
只见马车中伸出一只白皙玉手,一面玉色屏风凭空出现,挡在了张老实面前,青红光芒撞上屏风,顿时消散在空中。
而那玉屏风抖了两抖,也渐渐地化作了一个虚影,最终消失不见。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双方一交手,就知道对方是劲敌。
亭子里的高阶真人见状,站起身来,这是一名高大英俊的年轻人,身着宝蓝色劲装,带着一股说不出逼人气势。
他似笑非笑,大声发话,几位,这是不给我面子吗?柳麒一拱手,不卑不亢地发话,这位准证,话不能这么说,你家既然相请,不给腾个亭子,让我们如何落脚?腾个亭子,自然是无妨的,高阶真人傲然回答,只不过能坐在这三个亭子里的,都是有根脚的,想让我们腾了亭子,总要有点实力……不知阁下是何来历?这是很简单的激将法,不过在江湖行走,这一套还是很管用的——江湖中人,活得就是个率性,图的就是心气儿畅快。
第六百八十五章 人生如戏柳麒见对方一直想打探己方的来历,就摆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这位准证,明明是这天姥双杀拦下我家的,你当我们想停下来吗?宝蓝劲装的准证闻言,冷笑一声,人家邀你避雨,本来就是好意,没有答应你腾亭子,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何必反倒指责别人。
李永生见状,知道自己得表态了,这个时候,必须要掌握好讲话的分寸,回答得太软,就让人感觉好欺,太硬的话,没准要死斗一场。
他朗声发话,不想腾亭子,邀请个毛线啊,邀请我们站在路边避雨?竖子也敢妄言?准证大怒,手臂一抖,一道白芒电射而出。
混蛋!李永生厉喝一声,抖手打出一块玉石,挡住了白芒,同时食指轻弹,一个小黑点打向了对方。
砰地一声轻响,玉石竟然挡住了白芒。
宝蓝劲装的准证见状,也打出一块小小的圆盾,正正地迎向那个黑点——他不能躲,要不然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就威风扫地了。
然而这黑点撞上盾牌之后,顿时将盾牌撞得四分五裂,所幸的是,黑点也消散了。
准证见状,心里就是一惊:这是什么东西?一个司修打出来,竟然能坏了我精心炼制的盾牌?李永生却是傲然发话,准证很了不起吗?敢惹我青梧韩家,想死不成?青梧韩家?宝蓝劲装的准证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倒吸一口凉气,韩家不是……不是已经,那啥了吗?青梧韩家,是中土极为有名的隐世家族,来历极为神秘,据说韩家的秘境,在一棵青色的梧桐上,那梧桐是上古遗种,有万里方圆。
韩家的子弟,修为极为强横,做人却异常低调,每每现身于红尘,都是体会世情来的,等闲不招惹是非。
不过韩家已经有数百年未曾现世了,据说是韩家的先人在上界混得不错,将青梧和秘境,整体搬迁到仙界去了。
准证发愣的时候,李永生一行人却不理会他们,继续前行了,天姥双杀也愣在了那里,听说对方出自青梧韩家,他俩也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
李永生等人走了七八里之后,见雨势不减,于是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搭起一个雨棚。
张老实就开始张罗着烧水泡茶,而公孙未明和柳麒,则是从储物袋里拿出干柴和烤肉,架起火来烧烤,算是午餐。
小雨下得不大,可是烟雨迷蒙,远处的人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
当然,宝蓝劲装的准证用神识扫一下,还是知道他们在忙些什么。
他英俊的脸上,泛起一丝疑惑,用储物袋装干柴——什么时候,储物袋这么不值钱了?不过,也许这就是老牌隐世家族的真正底蕴吧。
待他发现,马车上下来两名面容姣好的女子之后,精神顿时一振,然后站起身来,弟兄们,走,去见识一下青梧韩家的风采。
天姥双杀有点迟疑,宝爷,那几个家伙很不好说话。
宝爷淡淡地看他俩一眼,傲然一笑,如果好说话,用得着宝爷我出动吗?这倒也是,旁边有人赔着笑脸出声附和,青梧韩家,怎么能跟宝爷比?收敛一点,宝爷并不吃这种马屁,而是四下扫一眼,冷冷地发话,韩家非同小可,那区区司修能挡住我随手一击……你们千万要记得,不要小看了任何人,否则会吃大亏的。
另一个亭子里,一对年轻男女的脸上,齐齐地泛起了一丝不服的神色。
这两位是上党杨家的子弟,出来有公干,身边还带着仆从和两名跟班。
杨家在上党威名太盛,就算外地来的强龙,也要对他们尊重一二,所以这俩年轻人虽然仅仅是中阶司修,却也占了一间草亭避雨。
当然,就算威名再盛,旁边一拨人里,有三名真人,也不是他们能冒犯的。
听说青梧韩家,杨家子弟就有点不服气,隐世家族中,可也是有竞争的,起码杨家就从来不认为,自己家比青梧韩家差——虽然别人都不这么认为。
眼见旁边这拨人,要上前去找韩家,两名杨家子弟交换个眼神,也远远地跟上了。
不过令他俩感到奇怪的是,那宝蓝劲装的准证走上前,竟然没有发怒,而是笑嘻嘻地跟对方打招呼——对的还是那两名女性真人。
真是狗眼看人低,杨家的小伙子悻悻地嘀咕一句——心里却微微有点吃味,两名女性真人虽然都蒙着面纱,但是感觉都是貌美如花的女子。
当然,若是秦天祝在这里,肯定会鄙夷他的想法。
事实上,当宝爷发现,车里坐着的两名女性真人,都是才悟真不久,他就决定用自己的魅力征服对方了——很明显,这俩应该都是韩家的核心子弟才对,否则轮不到她们坐车。
他甚至猜测,两女很可能是悟真之后出来历练的。
若是勾搭上这样的女人,好处真的多多。
至于说对方其他四个男人,里面也有真人,他却不在意——这些人不是韩家子弟,就是仆从,想吃醋也无从谈起。
当然,那个能打出黑点的家伙,应该是韩家子弟无疑。
宝爷主动上前打招呼,两女却是不理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李永生也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架势,几位过来,到底有何贵干?莫要耽误了我们赶路。
宝爷也不着恼,而是笑嘻嘻地回答,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你们是韩家来江湖历练的子弟?你料得很有些差错,李永生很不客气地回答,不过我没兴趣跟你解释。
宝爷微微一怔,真是没想到这小子说话这么狂妄,于是他侧头看一眼身边的高阶司修。
高阶司修心领神会地微微颔首,然后大喝一声,小子,你家大人没告诉你,该怎么跟真人说话吗?李永生不屑地一哼,真人?切,连我的一击都接不下来,也好意思说自己是真人?小子,仗着家中的宝物,算什么好汉?高阶司修冷哼一声,傲然发话,有种的,跟我用兵器做上一场?就你?李永生上下打量对方一眼,很轻蔑地发话,不配我出手,信不信我杀你只需要一招?你!高阶司修气得跳了起来,好小子,今天……够了!宝爷厉喝一声,阻止他说下去,然后又看向李永生,笑着发话,小兄弟自信心很足啊,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值得你出手呢?李永生傲然一笑,真人还差不多,司修可是不够看……所以,我希望你识趣一点。
他表现出来的,正是活生生的张扬少年,目中无人的意气风发。
天姥双杀兄弟俩心灵相通,齐齐地一皱眉,忍不住看一眼宝爷。
张木子和杜晶晶对视一眼,都看得出对方眼中隐藏得极深的笑意——真没想到,李永生还有这么一副跳脱的面孔。
宝爷怔怔地看着对方,然后呲牙一笑,小兄弟好志气,你杀过几个真人?杀过……李永生迟疑一下,眉头一皱才又说话,打残就是了,何必杀人?宝爷听得心里没由来一颤,脸上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原来没杀过啊,那你这就是吹牛了……我跟你说,伤人和杀人,感觉是不一样的。
顿了一顿,他又发话,男儿当杀人,伤人只是小孩子的游戏。
切,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表情看起来有点不自然,我只是尚未遇到该杀之人。
宝爷终于确定,这韩家子弟,果然是初出江湖的雏儿,他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原来如此……总在家里待着,确实遇不到可杀之人。
这是当然,李永生哼一声,理所应当地回答,杀自己家人的,那叫失心疯了!宝爷忍不住噎了一下,这家伙是什么逻辑?不过……好像自己说的也有问题。
好了,诸位没事可以离开了,张老实出声了,他可是挑通眉眼之辈,知道李永生已经勾起了对方的兴趣,现在就该吊一吊对方的胃口了。
你这小小制修,恁是无礼!宝爷不高兴地瞪他一眼,你小子这是第二次无礼了,我俩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他当然可以插嘴,李永生大喇喇地发话,别说是你这藏头藏脑的人,就是隐世家族,我韩家的制修也能插嘴!宝爷闻言,眉头顿时就是一皱,很不高兴地出声了,谁说我是藏头藏脑的?你问过我身份了吗?少年人……不要太自以为是!切,李永生不屑地一笑,意气风发地回答,不自以为是,还算少年吗?莫非你敢说出来你的身份?小弟,不要随便打听别人身份,杜晶晶及时出声了,她狐疑地看一眼宝爷,警惕地发话,人在江湖,保持一点距离为好。
她这演技,倒也能角逐一下奥斯卡奖项了。
激将法吗?宝爷呲牙一笑,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你们还嫩了点,不过我的身份,没啥不能说的……听说过因果殿吗?第六百八十六章 无巧不成书因果殿?李永生这边六人,脸色齐齐一变。
柳真人更是狐疑地发问了,你们……是来自因果殿的?宝爷见他们的反应,却没有感到意外,隐世家族再强大,也不敢对因果和天机两殿不敬。
事实上,一般的黎庶,都不太可能知道天机殿和因果殿,大多人只知道宗正院。
对于柳真人的问题,他含含糊糊地回答,跟因果殿,你们既然知道因果殿,就该清楚,我不方便多说。
原来不是啊,李永生坐到了椅子上,意兴索然地端起一杯茶来,一饮而尽,再也没了跟对方说话的兴趣。
小兄弟你这战力,基本可以角逐一下因果殿的外围了,宝爷站在那里,笑吟吟地发话。
见到对方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他又侧头看向杜晶晶,微微一笑,这位真人倒是警惕得很,不过江湖上行走,警觉一些也没有坏处……不愧是大家子弟。
杜晶晶的桃花眼,轻轻地白了他一眼,你还没说,追过来要做什么……你的部曲,似乎还在后面避雨?宝爷被这一眼看得,心里痒痒的,忍不住轻笑一声,我也不知道为何追过来,总觉得心旌摇曳,大约是心魔发作了,不过……果然是没有白追过来。
这时他还站在雨棚外,细密的雨丝在落到他衣衫上的那一瞬,轻轻地落下。
细小的雨滴,从他的脸上、发髻、衣衫上,滚落向地面,偶尔有刹那的停留,晶莹透明的水珠,折射出点点亮光。
这一切,配上他的英俊面容,和意气风发的宝蓝劲装,带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丰神俊朗的感觉,整个人站在迷蒙的烟雨中,却像一匹光滑的绸缎,不惹尘埃。
杜晶晶微微一怔,然后不以为然地笑一笑,追也是白追,道左相逢罢了。
这便是缘分呢,宝爷又是微微一笑,这韩家小弟战力超群,我心甚喜,不知……不用说了,杜晶晶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我韩家对因果殿不感兴趣。
因果殿固然很强大,但是像韩家这种老牌隐世家族,可以不买帐。
因果殿跟各大隐世家族,都是有联系的,宝爷意味深长地发话。
这个倒也是,朝廷里跟隐世家族打交道的,主要是天机殿和因果殿,事实上,所谓皇族,可以看成一个得了中土气运的大号隐世家族,朝廷只是他们的经营手段。
跟隐世家族打交道,还得是两殿,其他人不具备那样的资格。
比如说内阁是朝廷的中枢,能跟隐世家族沟通吗?根本不可能。
杜晶晶嘿然不语,其实到了这个层面上,她的知识已经不是特别够用了。
宝爷又看向李永生,你若有意在红尘历练,加入我们是个不错的选择,因果殿杀人不受约束,有很多除恶扬善的机会。
他很清楚,对于初入红尘的少年来说,正义感爆棚是常事,是以用这话来诱惑对方。
谁年少轻狂的时候,没有过一个侠客梦呢?李永生斜睥他一眼,狐疑地发问,你好像也不是因果殿的吧?很多事情,我不能跟你多说,因为你不是自己人,宝爷很无奈地一摊手,只有加入我们,你才能知道前因后果。
看到李永生有点意动,张老实干咳一声,迟疑地做出了提醒,少爷,他是不是因果殿的,还真的难以预料。
你这货话就忒多,宝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韩家不是无所不知吗?可以去打听啊。
这话他说得理直气壮,但是……也是死无对证。
韩家在中土消失了几百年,跟皇族根本没什么联系,事实上,就算一般比较活跃的隐世家族,也不可能得知因果殿的种种动向,而且没有足够的理由,还不便主动去打听。
李永生明显地犹豫了半天,然后才一摆手,我们有我们的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话说到这里,就没办法再说下去了,那宝爷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拱手道了一声打扰,转身就那么离开了。
这似乎就是一场偶遇,但是第三天的下午,六人正在崎岖的道路上慢慢前行,前面传来一阵喊杀声。
上党群山环绕,沟壑众多,大部分的路,是不合适马车快行的,李永生一行人又警惕,待他们赶到的时候,发现地上躺了七八具尸体,还有四人在捉对儿厮杀。
看到他们一行人来,一名高阶司修叫了起来,韩公子,他们要抢夺因果殿的证物,还请速速援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要跟李永生在兵器上一较高下的那位。
而对方两名司修见状,转身就跑。
敢抢夺朝廷的东西,留下命来,马车的车帘一动,却是张木子冲了出来,一剑就斩杀了一名司修,另一名司修见状,没命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化作一道红光,血遁走了。
这两名司修走上前道谢,身上血迹斑斑,很是狼狈。
李永生一伸手,笑眯眯地发话,因果殿的证物?那是什么东西,拿来看看?高阶司修的眉头一皱,苦恼地发话,韩公子,这不合章程。
就在这时,张木子出声了,她一脸的严肃,好了,让他们走吧,知道得太多,这不是好事。
一名司修转身离开了,高阶司修却是一拱手,近来宵小猖獗,还请诸位不吝援手。
我为什么要援手呢?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欠因果殿的吗?这司修早就得了机宜,闻言正色回答道,中土动荡,反王嚣张,我因果殿不问嫡庶,只求黎庶平安,青梧韩家虽然高高在上,可终究也是中土黎庶。
其实他心里在滴血……尼玛,一个高阶司修啊,说杀就杀了,亏大了。
这帮人行事,也太过凶残了!不过呢,如果能笼络住,那也是值得的。
李永生一抬手,左手狠狠地击一下右掌,义愤填膺地发话,确实是这样,中土现在满目疮痍,我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
小弟!杜晶晶也钻出马车,轻声叫一句,咱们还有事情要做,莫要耽搁时间。
你韩家的事情,难道能大过整个中土黎庶?高阶司修怒目而视,他厉声发话,生灵涂炭,你却无动于衷……还配不配做中土人?这话叫个热血贲张,直让人无言以对。
但是李永生见多了不转不是中国人的戏码,只是觉得心里好笑——我不但是中土人,还是上界观风使,你拿这个忽悠我,好吧……我得中招才行。
不多时,宝爷也赶了过来,他探查了一阵天机之后,神色肃穆地看向李永生,对手很强大,我们需要韩家的支持。
杜晶晶还待说话,李永生不耐烦地发话了,支持好说,你告诉我对方是什么人?可能是襄王的人,宝爷正色回答,只是可能,你若是想知道详情……算了,你也不可能加入我们。
我为什么就不能加入你们呢?李永生眼睛一瞪,老大不服气地发话了。
这个,怎么说呢?宝爷的眉头皱一皱,很为难地发话,这个……襄王你知道吧?因果殿对襄王接手大宝,其实并不排斥。
李永生顿时愕然,你说神马?所以说,你根本不知道当下中土国的局面,宝爷微笑着发话,襄王接手大宝,那又怎么样?中土黎庶能得到解脱,能安居乐业,才是正道,我说得对不对?杜晶晶闻言,也是很有点不可思议,你因果殿的人……居然不支持天家?我因果殿,是归宗正院的,宝爷呲牙一笑,冷冷地发话,知道吗?是宗正院!宗正院可是皇族的,不仅仅是属于天家的。
杜晶晶一脸的不可置信,刚才咱们,杀的好像就是襄王的人吧?他们滥杀无辜,当然就该杀,宝爷一脸的正气,我并没有说,襄王就该身登大宝,因果殿行事不讲这个,只问对错,只问对苍生是否有利。
这种论调,最对隐世家族的胃口,他们站在家族的角度看,觉得因果和天机两殿,才应当是皇族处理内部事务的中枢。
在隐世家族看来,皇族里的话事人,应该是宗正院院主,那是一族之长,而不是什么天家——天家仅仅是皇族管理朝廷的负责人。
这种看法不仅仅在隐世家族存在,甚至很多大家族,都是这么认为的——这是以宗族为核心的社会所决定的。
他这么说,李永生明显地有点心动,倒是刚杀了人张木子,不以为然地发话,你不用跟我们说这些,青梧韩家是不会参与皇族事务的……小弟,咱们该走了。
我因果殿里,可也有隐世家族的真君,宝爷看到那小伙子有些想法,于是笑吟吟地发话,没想到竟然有人埋伏,你们杀了人,接下来这段路,也不会很太平……一起走吧?第六百八十七章 说翻脸就翻脸说话间,宝爷这一方就又来了几个人,将尸首掩埋一下,让死者入土为安,也算是讲究。
而李永生他们一行人嘴上不说,显然也是担心别人报复,还是等着他们将人埋了,然后一起上路。
马车走得很慢,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天姥双杀里的一个,冲张老实不耐烦地发话,我说,非要坐马车吗?里面两名也是真人嘛。
张老实并不说话,因为他已经意识到,那宝爷在有意无意间,离得李永生很近,一旦出现什么变故,绝对可以第一时间控制住人。
当然,宝爷是打错了算盘,但是对于那些不了解李永生实力的人而言,他们会认为,事态是逐渐进入了自家的掌控。
张老实不知道李永生打算何时动手,但是对方已经具备了出手的可能,他自然不会再去故意激怒对方。
他不说话,但是柳麒不高兴了,我韩家人就喜欢坐车,这似乎跟阁下无关吧?天姥双杀脸一沉,似乎有翻脸的意思,宝爷看了他俩一眼,然后冲李永生笑了起来,青梧韩家大名鼎鼎,没有灵舟吗?这话问得实在冒昧,江湖上萍水相逢,怎么能问这种敏感的事情?然而他还就这么问了,为什么?因为韩家虽然低调,但是绝对不怕事——区区司修,腰间就大明大方地挂着储物袋。
更令人崩溃的是,那储物袋里,竟然还装得有干柴,也实在太败家了。
所以,以韩家的强势,没带灵舟就算了,带了肯定不怕承认——毕竟他们也有三名真人,基本上没人可能打他们的主意。
然而,李永生偏生会作怪,他冷冷一笑,阁下这么问,有点交浅言深了……不合适。
似乎他并没有意识到,他越是这样做,反倒越表示出他的少不更事和阅历浅薄。
宝爷也不以为忤,无所谓地笑一笑,不再说话。
走到申正的时候,远处的山头上出现一个人,拿着一面旗子,冲着这边晃了两晃。
一名司修拎着传音海螺,走到了一边,不多时回转过来,宝爷,前往潞县的路,被山洪冲垮了,咱们得先入山住一晚上。
天姥双杀闻言,忍不住抱怨一句,若是走得快点,没准就过了这段。
他们抱怨的对象,当然就是韩家这一行人了,不过宝爷又是冷冷一眼看过来,两人顿时闭嘴。
李永生不高兴地发话,我们本来就无所谓方向,走余吾也行,既然这么说,大家各走各的好了。
这怎么能行呢?宝爷沉声发话,一脸的正气,你们是为了我们杀了人,我们肯定不能让你们受到牵连,那大家一起走余吾好了……不过天色不早,寻个地方歇息才是正事。
说着话,前方就拐了一个弯,沟壑对面的山腰,出现了几十户茅草屋。
就去那里好了,宝爷也不问李永生的意思,一拍马绕上了小路。
众人自然就跟了上去,已经过了申正,天气又不好,早点寻个地方落脚才是正理。
绕行了三十里左右的山路,才来到了这家小村落,前方已经能看到熊熊的火光,有人在一处院子里生火烧水做饭。
来到这处院子,里面有两个人迎上来,向宝爷汇报一下情况,大致就是道路中断,影响了一些事情,牛真人今日也回不来了。
然后大家就下马歇息,张木子和杜晶晶也从马车里出来,张罗着晚饭。
不知不觉间,天色就暗了下来,宝爷一边处理事情,一边琢磨着,怎么能将韩家拉进局里。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李永生东走走,西看看,目光深邃。
直到李永生肆无忌惮地放出神识,四下查探,宝爷才怪怪地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年轻人啊,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家老成,却不知道这行为有多么毛躁和浅薄。
就算你试探出了什么来,又能怎么样?实力跟不上去,什么都是白扯。
当天色即将大黑的时候,众人集中在院子里,除了放出的两名哨探,其他人都已经凑到一起,准备开饭了。
张老实甚至拿出了两只羊腿在烤,雨中清新的空气里,烤羊腿的香味,传得很远。
两只羊腿怎么够?天姥双杀的一人走上前,毫不客气地发话,二十多个人呢,十个人吃一只腿吗?张老实看他俩一眼,没了,这是我韩家自己的吃食,六个人吃,足够了。
天姥双杀却是跟他叫上了劲儿,没了再从储物袋里拿,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好了,你俩,宝爷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坐着喝茶,见状就出声发话,人家自己的东西,你们想吃,态度也客气点,韩家今天可是救了咱们的弟兄。
李永生坐在他不远处,闻言笑着发问,我们今天,是救了你的弟兄,还是牛真人的弟兄?嗯?宝爷闻言,侧头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们是一起的,都是在公家勾当,你把这账算到我头上,也未尝不可。
李永生又笑一笑,不知牛真人,是否也是因果殿的?有些人的目光,就被这句话吸引了过来。
原来在此处院子里的人,并不清楚什么青梧韩家,见到有外人,一直在小心谨慎地说话,闻言忍不住就要想,这小子到底知道多少事?这个不好说,得你见了他才知道,宝爷笑着回答,他只当对方是下意识地警惕,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牛真人很喜欢少年豪杰,他很好说话。
李永生再次轻笑一声,若是我将你们都捉起来,他还会很好说话吗?你将……嗯?宝爷原本是在一心琢磨,怎么骗得对方投入己方阵营,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时候,顿时勃然大怒,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你说什么?哪曾想,就在他站起身子的一瞬间,韩家另一名英俊的司修,猛然一抖手,一道白光闪过,他的身子顿时就是一僵。
竟然是雷符?宝爷郁闷地一咬牙,还偷袭……真以为这东西能困住我?他身上是有防雷物品的,但是他真的没想到,双方原本谈得不错,他还正考虑怎么引诱对方入彀,哪曾想,人家竟然直接动手了?这实在不怪他疏忽,其实自打双方相遇以来,他心里一直有戒备之心,江湖上萍水相逢,必须有足够高的警惕性,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不止他防着对方,对方也在防着他,天姥双杀屡屡被那车夫顶得说不出话来,就是对方随时准备翻脸的明证。
宝爷认为,以己方的实力,全力一击的话,还是能重创对方的,歼灭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他没觉得自己有必要这么做,因为那样一来,他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得不偿失。
他是要拉拢人手,为大事做准备,可不是闲得无聊,要找人死磕。
今天白天的战斗,其实是他策划的一出戏码,地上的死尸都是服食了闭气的丸药,并不是真死,所以他才会着人小心掩埋。
不管怎么说,对方肯出手救人,那就是多少存着点善意的,尤其到了这个小村落之后,又增加了几名人手,宝爷更不觉得,对方可能出手了。
就算下午在行进的路上出手,也比选择在这里翻脸,更保险一些吧?这一切,都是宝爷心里的疑惑,不过现在的他,可没有追根究底的时间。
他强行提气,硬扛这一道雷符之后,就待出手还击,不成想身体里的灵气,根本调动不起来,紧接着,他就看到两条索子飞来,死死地缠住了自己。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了天大的危机,竟然……是准证?他一直以为,自己高阶真人的修为,是吃住对方的最大倚仗,至于说隐世家族子弟战斗力强之类的话,他是一点都不在意。
对方手上那诡异的黑点,他也不是很在意,你韩家有压箱底的宝贝,我就没有吗?说来说去,就是因为不划算,也不欲结上青梧韩家这种大敌,他才没有动手。
他哪里能想到,对方竟然……竟然还有高阶真人,是隐藏了修为的?宝爷忍不住瞠目结舌:什么时候真人这么不值钱了?几乎就在公孙未明出手的同时,张老实一抬手,打出了漫天的白芒,大部分是冲着天姥双杀去的,不过在场的其他人,也同时受到了攻击。
找死!天姥双杀兄弟的身子一错,一个双层的盾牌,出现在他俩身前,几乎在同时,两人就掣出了四支短枪,冲着张老实扑了过来。
然而张老实是何许人?他根本没出手,只是捏一个手势,地面上顿时弹起七八张大网,直接罩向这兄弟二人。
昔日独狼纵横江湖,靠的可不仅仅是战力,那样的话,他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在对方的地盘上,不知不觉间设下陷阱,这也是他的强项。
混蛋!太阴险了!天姥双杀叫了起来,两兄弟心意相通,各打出一面盾牌,尝试撑起一片空间来。
不过就在同时,他们眼前的景象一变,变做了白茫茫的一大片氤氲,什么都看不到了,卧槽,还有阵法?第六百八十八章 没必要没用多久,在场的人就都被捉了起来,连外出戒备的两个哨探,也被李永生擒了回来。
独狼不但擅于设置陷阱,给人下禁制也很拿手。
宝爷这一方,一共二十四个人,都被下了禁制,都是能看能听不能说,心里清醒浑身无力的那一种。
李永生这一方除了张老实,其他人都在四周搜寻了起来——神识固然可以找人,但世间也有秘术,可以躲过神识查探。
他们找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回来,公孙未明表示,看了一下,周围没人……这种雨天,夜里也不好赶路。
宝爷死死地瞪着他,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尼玛,原来对方竟然有两名高阶真人。
见他不服气的样子,张老实走上前,解开了他的哑穴,笑眯眯地发问,有什么要说的?你们不是青梧韩家的人,宝爷咬牙切齿地发话。
哦?公孙未明的好奇心起来了,他饶有兴致地发问,为什么呢?虽然他不像独狼一般,拥有极多的审讯技巧,但他是公孙家的长老,每年不知道过问多少族中的纠纷,对基本的问话技巧,他还是清楚的。
这需要我说吗?宝爷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起码韩家不可能直接对因果殿出手。
在他被擒之后,他才意识到,对方有太多不符合常情的行为了。
首先,这是六名真人,六名真人齐齐出动,还有三人掩饰了修为,搁给青梧韩家,这么大的阵仗,也不是随便拿得出来的。
尤为关键的是,六名真人一起出动,连个侍卫都不带,根本不符合青梧韩家的做派——韩家应该是什么做派,大家未必确定,但是多少要有些伴当,来撑门面的吧?其次就是,韩家不可能如此地阴人,不但暴起发难,还有人会不动声色地设下陷阱,更能布下阵法。
能做到这些的人不少,但是做手脚的时候,能不被宝爷这样的准证发现,真的不多。
韩家虽然是大名鼎鼎的隐世家族,类似的人才,有一个也就够了,两个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想不被所有人发现,不但得有技巧,还得有经验,更得有一份镇定。
宝爷每每想到这里,就觉得对方太不要脸了,你说你们六个真人,直接开打都可以了,非要暗算,还是在我们很放松的时候动手——真人的尊严哪里去了?当然,他更确定的是,这拨人是有目的而来,六名真人不带随从出现,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来作战的,随从会成为累赘。
至于人家在不经意间悍然出手,根本不听任何解释,更是坐实了他这个猜测。
他只希望,对方能看在自己因果殿的身份上,不要太肆意妄为——到目前为止,对方没有杀人的意思,只是在围捕的过程中,轻伤了天姥双杀和两名司修。
不过李永生冷冷一笑,你是因果殿的?那你认识无心真君,还是幽思真君?宝爷的脸,刷地一下就变白了,心也往下一沉——这厮竟然敢直呼真君的名号?真君的名号,真的是不能随便说的,虽然不是每次说名号,都会引来真君关注,可是这种情况下,敢点出两名真君的名号,很显然,对方是不怕勾来两名真君的。
擒住了因果殿的人,竟然不怕引来两殿的真君,这说明什么问题?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就是对方确定,自己这方是假冒的。
不过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因果殿里很多人,根本不为外界知晓,就算是朝安局的人,也不可能在不摸对方底细的时候,判定对方不是因果殿的。
那么,就只能是第二种可能了:这冒充韩家的真人,认识那两名真君,不怕人家找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让宝爷简直肝胆欲裂,但他还是要强自镇定,我是因果殿八方巡查的人,本不在因果殿编制里。
好了,李永生不以为然地一摆手,你说的那些话,自家信不信,你心里有数,我就是想知道,你来这里,是得了谁的授意,缠上我们,又是为了什么目的?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微微一笑,你可以不回答,但是我们这里,有中土国最顶尖的搜魂高手……张三,他没有机会自爆吧?区区高阶真人,张老实憨憨地一笑,看起来是真的很老实,一点都看不出,这厮刚才竟然在不声不响中,设下了那么多陷阱,要不说人不可貌相呢?不过他的话,却是比较伤人的,还是灵药催出来的准证,他根基差得太远……少爷你放心,这种人,我张老三搜魂,一搜一个准。
真是……宝爷怒视着他,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来,无耻!张老实看他一眼,目光依旧有点呆滞,嘴里说的话,却有若天外罡风一般锋利,起码我没冒充因果殿。
我也没有冒充,宝爷厉喝一声,我说了,是八方巡查的人!哼,张老实哼一声,没有再说下去,这话骗鬼去吧。
他作为昔年的第一捕手,接的任务里,就有因果殿派下来的,虽然都是些不大的任务,不值得因果殿亲自出手,但是他对因果殿的做派,是相当清楚的。
我说宝爷啊,还是实话实说了吧,李永生笑吟吟地发话,其实你不说实话,我们也无所谓,只是不想让你受那么多罪就是了……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在这会儿动手吗?宝爷摇摇头,不知道,我自问没有得罪过阁下……也不清楚,你为何视我如寇仇。
他是真不知道这个,心说你若是想打入我们内部,了解一些机密的话,怎么这会儿就忍不住了?可要说你没打入我们内部的计划,为什么不提前翻脸,非要等到来了我的地盘上——不知道这会让你动手的难度加大吗?因为这里是你的地盘,李永生慢吞吞地回答,面带笑容,你若抗拒,我们还有更多的人可以搜魂……比如说,牛真人很快也会来吧?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微笑着发话,当然,我也可以选择,先加入你们,然后再慢慢地打探消息,不过我觉得……没必要吧?没必要吧?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却是在宝爷的心头,来了重重的一击,这是怎样的一种狂妄啊?竟然无视我们庞大的实力。
区区的六个真人,这么狂妄,真的好吗?当然,听到这个答案,他心里也生出了决断,对方实在是太难缠了,所以他二话不说,神魂深处爆出一股巨大的意识力——你不许我自爆,还不许我自毁识海吗?这是极为高深的秘术,按说真君也破解不了。
下一刻,他的识海猛地一震,翻江倒海一般,在剧烈搅动着,有若上万柄小刀子,插入了他的识海,那剧痛简直令人崩溃。
他的身子一软,忍不住发出了低沉的呻吟,不过,这痛苦应该只是暂时的……熬过去之后,成了白痴,什么都好了。
他感觉自己在这种痛苦中,好像煎熬了千万年之久,真的是……痛不欲生。
可惜的是,他现在连寻死的权力都没有。
不过待他意识清醒之后,睁眼一看,忍不住浑身一抖,骇然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入目的,还是他刚才自碎识海时的场景,甚至火架上的羊腿,尚未烤熟。
不远处的张老实,又用呆滞的目光看他一眼,憨憨一笑,想在识海里玩,你还差一些,要不……你再来一次?没准就成了呢。
他可是经过琢磨推演,敢在自家识海里斩因果桎梏的主儿。
王八蛋才会再来一次!宝爷狠狠地瞪对方一眼,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痛恨一个人。
事实上,他受的煎熬,也有半炷香的时候,而天姥双杀,已经开始服软了。
这兄弟俩的战力真的很强大,赵欣欣的护卫滨北双毒遇到他俩的话,只有狼狈而逃的份。
以张老实的江湖经验,又提前埋伏下了陷阱,还是在重创他俩之后,才将人擒获——若不是做弟弟的想救哥哥,他完全有机会逃走。
不过天姥双杀服软,却是非常痛快——因为他俩真的以为,自己是被因果殿征召了。
被因果殿征召,那太有面子了,兄弟俩在江湖上闯荡了很久,因为性格暴烈,只会杀人不会经营,所以一直没有打下来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所以当他们听宝爷说,可以跟着因果殿办事,心里顿时就活泛了,这么一趟差事下来,起码能获得一块立足之地,以后家族的传承,也有保障了。
在这个注重家族传承的社会里,千万不要小看,为家族打下一块基业的重要性。
当他们知道,自己追随的家伙,很可能是冒牌的因果殿,他俩的反应可想而知。
于是,很轻松地,李永生等人就知道了,原来这些人已经胁迫了六名真人,加入了他们的组织——这还是天姥双杀知道的。
有意思的是,其中的一名,就是广陵韦家的真人,被李永生上一次杀死的家伙。
第六百八十九章 有心算无心广陵韦家的真人,本来是应上党杨家相邀,来此处做客的——前文说了,韦家和杨家关系很好。
但是在来的途中,韦家的真人遭遇了宝爷和天姥双杀,于是宝爷出言拉拢。
也不知道韦真人是胆子小,还是有别的想法,竟然就答应了投靠因果殿。
然后……就像大家知道的那样,稀里糊涂地出了一次任务,他就被李永生干掉了。
李永生对天姥双杀的回答,感觉有点意外:这个上党杨家邀请韦家,到底想玩什么呢?很快地,对宝爷的搜魂,也有了结果。
原来这宝爷,是出身燕王府的,本人是渔阳的小家族出身,后来得了一个证真失败的真人的传承,再后来成为了燕王的供奉。
不过他虽然成了燕王的供奉,可是家族跟坎帅有渊源。
因为他身在东北,坎帅对他也不薄,机缘巧合下,还助他晋阶高阶真人。
坎帅被当今下了狱,家里也受了牵连,不过坎帅的小儿子逃脱了。
小儿子发誓要为父亲报仇,洗清冤名,所以散尽家财,召人复仇。
宝爷是在这种情况,被他召了过去。
这其中的恩怨,真的是说也说不完,但是毫无疑问,目前今上的位子不稳,宝爷就要召集到足够的人手,以便伺机而动。
至于说因果殿什么的,那纯粹是胡扯,不过他在燕王府做供奉的时候,确实接触过因果殿,只不过因果殿的人看不上他罢了。
他是坎帅小儿子邀到的四名真人之一,但是宝爷心里也清楚,他们就算再张罗人手,只能给天家添一点乱,做不到更多。
然而,在宝爷的内心深处,他还有别的打算:一旦天下大乱,他还可以带着笼络到的人,再次投向燕王府。
燕王眼下知道不知道他在做此勾当?他自己也不清楚——甚至张老实的搜魂也没弄清楚。
不过他可以确定,只要天下乱了,以自己在燕王府做供奉的旧情,又带着一干极强的战力,燕王肯定不会将自己拒之门外。
事实上,他的这番打算,连牛真人都知道——那是坎帅小儿子请的另一名真人。
牛真人都有意,一旦事不谐了,跟着宝爷去投奔燕王。
要不说风云激荡之际,也是野心家辈出的年代,总有那些耐不住寂寞的家伙,纷纷站出来。
李永生对这宝爷,就颇为无语:这可是一等一的投机者,不但偿还了人情,还给自己找了一条退路……就是胆子太大了一点。
对于坎帅的事,李永生兴趣不大,他甚至不清楚,坎帅为什么会被拿下,他在意的是:晋王呢?晋王和柔然人有没有勾结?可惜的是,他们捉住的这些人里,没有谁知道这个消息,而且这些人没关系到此事,哪怕是对他们搜魂,效果都不是很好——因为这是被动消息。
搜魂并不是万能的,大致来说,搜查记忆比较靠谱,但是搜查他们对某些消息做出的不经意的推断,那效果就差很多了。
不过天姥双杀倒是很愿意配合,他们提出建议:牛真人在这里待得更久,或许会知道得更多。
当然,这兄弟俩主动配合之后,也提出了一个要求:我们这是被骗了,也知道错了,此事完毕,能不能放我兄弟离开?然而不等李永生表态,憨厚的张老实就说了:放你们离开,也是制造不稳定因素,你俩还是跟着我们吧,等时机成熟了,会为你俩脱罪的。
独狼这么回答,也没有别的意思,他已经不在刑捕部了,但多少还是有点香火情,像天姥双杀这种战力强横又不受约束的修者,会给捕房带去太多的麻烦。
他不愿意看到,曾经的同行被这两人困扰,先将两人收下,并且下了控制手段。
当然,这个因果,张老实是要跟李永生讲清楚的——他不想被对方误会。
不知道为什么,独狼的内心深处,非常忌惮李永生,李永生并没有给他下什么禁制,但是他连脱离雷谷的心思都不敢有——他总觉得,一旦那么做了,会有不可想象的后果出现。
不得不承认,第一捕手就是第一捕手,对于潜在的危险,有非常敏锐的直觉。
李永生当然就接受了这个建议,天姥双杀行事蛮横,这固然不假,但是这兄弟俩的手上,没有太多无辜者的性命。
不管怎么说,这俩都是初阶真人,而且战力非同小可。
虽然李永生看不上真人级别的战力,但是身为一个合格的观风使,他必须为自己的职责着想:中土国每一个真人,都是值得珍惜的。
接下来,大家就是设计埋伏牛真人了——坎帅这点破事,不是李永生要操心的,他关心的是晋王是否勾结了柔然。
一夜小雨,没有发生任何的情况。
宝爷他们所占的村子,有村民两百余人,不过这些人早就被外来的强龙调教得老老实实了,这几天田里也没什么活儿,有几人走来,说是想趁着天雨,进山采一些蘑菇等山货。
至于这些外来修者换了面孔,村民们没有显出丝毫的惊奇,很显然,这里只是一个联络点,又经常拉拢人来,主事者是时常更换的,引不起他们的注意。
李永生和张老实等人,用神识查探对方一下,发现没什么异样,就同意他们进山了,不过也强调了,不许走出三十里之外。
对村民们来说,三十里足够用了,山中的三十里距离,走山路起码要六十里,上百里都正常,村子里总共两百来号人,周边几十里的山货,够他们寻觅一个月。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正午时分。
山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十几匹马踏着泥泞的山路跑了过来,打头的是一名中阶真人。
他们毫无所觉,就来到了最外面的院落,中阶真人出声吩咐,快做点吃的,下午有黄土坡的好汉要来……你们是何人?他惊骇的表情还在脸上,旁边的一棵古柏上,射出了密密麻麻的藤蔓,顿时将他绑了一个结结实实,紧接着白雾一起,伸手不见五指。
有心算无心,就是这么简单,老话都说了: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江湖上行走,最紧要的就是警惕心,若是警惕心丧失,制修也能让真人翻船。
以上党杨家为例,八十年前,最有希望证真的杨家九爷,在山路上驰骋,被一张床弩直接射了一个对穿,死于非命。
要说真人对于杀意,都是很敏感的,不过坑人的是,扳动床弩机关的制修,在跟上司吵架,他认为自己将床弩养护得很好,并不存在雨天潮湿,射击无力的问题。
两人吵得兴起,制修狠狠锤了床弩一拳,结果……弩箭就发射了出去,抛射到了山的另一边。
然后杨家九爷、堂堂的准证……就死于非命了。
牛真人遇到的,也是这个问题,他压根儿就没想着联络点出事,结果就杯具了。
然后,他们一行十六人全部拿下,其中还有一个初阶真人。
不过令李永生感到意外的是,牛真人对于他们的问询,没有多少抵触。
于是他们就得知,牛真人其实对于帮坎帅小儿子找回公道的计划……其实并不是很看好。
但是不看好,也得去做,牛真人的父亲,是坎帅军中袍泽,被坎帅救过起码三回,而他只救了坎帅一回,就死于非命了。
坎帅小儿子相召,牛真人只能跟着来,不过他做得一向比较被动。
比如说,他就没有跟宝爷一样,没命地拉拢和收编各路豪杰。
就连他身边的初阶真人,也是因为得了他的恩惠,不得不来。
当然,牛真人纵然心里不看好,该做的事情还要做,他只是希望天下尽快动荡,他也好尽快地结束这一段因果。
面对李永生的问询,牛真人显得有些灰心,不过大抵还是实话实说,并且表示自己从未想过,要推翻天家——只是有些人情,推却不得。
当然,他也有一些属于自己的坚守,当李永生问他,据说坎帅的小儿子,找了四个真人,除了宝爷和你,还有哪两位,在什么地方的时候,他很干脆地表示:我不会告诉你!李永生一向很佩服那些有自己底线的人,于是也就没有再纠缠下去。
事实上,他对坎帅小儿子的布置,真的不是很感兴趣,这原本就不关他的事。
就算搞明白了坎帅小儿子的布局,又能怎么样?只会让事情越来越多,这不符合他的本意。
所以紧接着,他又问下一个问题:听说晋王府的人,在附近落脚,你知道多少?晋王府?牛真人犹豫一下,才支支吾吾地表示,整个并州南部,有好些人都是打着晋王府的旗号行事,但是据他所知,确定跟晋王府有关的,其实只有上党杨家。
李永生闻言,顿时大怒,那个自称晋王府纳贤馆的陆真人,可是明显跟上党杨家的真人不对付。
他看一眼张老实,冷冷地发话,姓牛的你要觉得,我们很好欺骗的话,那就只好对你搜魂了!第六百九十章 鱼龙混杂牛真人一点都不想被搜魂,他赶来此处,是了结老爹的因果,他不想把自己也陷进去。
于是他果断表示,傍晚有黄土坡的好汉要过来,你不信我说的,可以抓住他们问。
黄土坡的好汉是一群盗匪,原本根基就在上党,卫国战争胜利之后,光宗剿匪练兵,不过那时天下太平,那些积年惯匪被抓住之后,下场都很惨。
黄土坡这帮盗匪,一开始没看清楚形势,还想跟光宗要个官来做一做,等发现情形不对,后悔也晚了,于是直接遁入了幽并两郡之间的大山里。
此后每隔一两年,他们都要出来刷一刷存在感,专抢各地大户,并不随便伤人,大约也是等着再次被招安。
最后他们是抢了军役房的一处粮仓,惹得大军出动剿匪,他们才不得不再次偃旗息鼓,十余年不见音讯。
这山匪有三个头目,大头目和二头目,都是积年的真人,近年来又冒出一名三头目,也是悟真了的。
此次来这里,跟牛真人谈事的,就是三头目。
牛真人对外亮出的身份,也是因果殿行走,而且是未必支持天家,只支持地方上自我保护——黎庶至上。
现在的并州已经乱了,打什么旗号的都有,牛鬼蛇神群魔乱舞,反正在下面的州郡里,因果殿的身份,是很难验证的,倒也不虞人戳穿。
黄土坡这位三当家,也喊出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光宗的私生子,他的母亲和光宗结识于江湖中,因为被奸人所阻,他的母亲不得入宫,生下他不久就郁郁而终。
前一阵太皇太妃刚薨,他就亮出了太皇太妃为他出具的证明文书,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
这位准亲王,也没有抢夺江山的打算,他现在主张的是地方自保。
牛真人是因果殿的,三头目是皇族,两边就有点接触。
这次来谈事儿的,就是三头目——大头目二头目都老了,那可四十年前就是真人了,若不是端着真人的身份,想要讨一份足以光宗耀祖的官职,他们当年就会被招安了。
不过这三头目,倒不是一无是处的土棍,也没有被冲昏了头脑,他来谈判的时候,一路上非常小心谨慎,甚至在距离山村十余里的地方,就发现了不妥,扔下身边的喽啰,转头就跑。
但是李永生这边有六名真人,再加上刚刚归附过来的天姥双杀,若是被此人跑了,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半个时辰之后,三头目被公孙未明捉了回来,他随身的三十余名积年老匪,也束手就擒,在战斗的过程中,还死了三人,重伤五人。
这位的心脏着实不小,被拿到村子口,嘴里还咬牙切齿地大喊,敢冒犯我赵十亲王,我看你们是统统不想要命了。
李永生一行人听得是啼笑皆非——堂堂的赵氏亲王,居然在山匪的山寨里,做一个小小的三头目,你这么吊,光宗知道吗?杜晶晶二话不说,上前就是噼里啪啦一顿乱揍,本真人见的皇族多了,没见过你这种獐头鼠目的……真是给赵家人丢脸。
三头目还不明就里,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光宗的儿子,甚至着重强调,有太皇太妃出具的身份证明。
李永生心知,遇上这种人,你再怎么戳穿都没用,人家一口咬死了就是皇族,除非将人拿到顺天府宗正院,否则绝对不会改口。
所以他也就懒得多说了,看一眼张老实,搜魂吧。
三头目一听,直接吓尿了,跪在地上大声喊,饶命,饶命……你们想知道什么?他脸皮厚,敢耍无赖,但是架不住,搜魂这玩意儿没轻重啊,哪怕是真的亲王,一旦搜魂被搜成白痴,那也只能追悔莫及徒呼奈何。
一干人见状,哭笑不得地摇头,就这点胆子,也敢冒充皇家血脉?由此也可以看出,并州郡乱到什么样的程度了——自封为光宗十皇子,竟然没人过问。
这三头目也挺光棍,一旦放下皇子的身份,那是相当地配合,对于晋王府纳贤馆的事情,他略知一二,很多人都打着晋王府的幌子,不过打纳贤馆旗号的,主要是两拨人。
这两拨人具体怎么联络,他也不太清楚,这里的势力实在太复杂了,而且面孔变得特别快,平常大家也都是神出鬼没的,不过江湖中人行事,原本也就是如此。
对于柔然佛修,他是根本不清楚,也没听怎么说过,倒是去年还是前年,听黄土坡的大头目提过一次,却也没细说。
这是邀请咱们,去攻打黄土坡吗?李永生几人面面相觑。
两名四十余年前的真人,现在修为到了何种程度,不太好判断,不过若是修炼资源跟得上的话,半步真君是应该差不离的。
见他们迟疑,张老实又站了出来,算了,还是搜魂吧,把黄土坡的情况摸清楚,不难的话,咱们还是直接上门灭了他们算了。
他是刑捕部出身,对山匪贼寇什么的,没有任何的好感,虽然眼下是遁世了,但是遇到这种人,还是本能地想处理干净。
这不仅仅是职业习惯,更关键的是,他本身也是嫉恶如仇的。
喂喂,三头目听到这话,吓了一大跳,你们问我们什么,我都说了啊,也没有骗你们……为啥要搜魂呢?因为我们要去攻打黄土坡,张老实闷声闷气地回答,而且你们是山匪,不劳而获劫掠地方,惹得黎庶怨声载道,本来就是人人得而诛之。
我们没有怎么劫掠地方啊,三头目大声地发话,大不过抢了几个粮仓,也是官家的……大多时候,我们自己也劳作,不但种田,还采集山货变卖。
我是官你是匪啊!张老实叹口气,也懒得跟这厮多说,下辈子不要再做山匪了。
我不服啊,三头目闻言,吓得高声叫了起来,多少人还不计较我们的山匪身份,要收编我们呢……我就算被押送到官府,也罪不至死!张老实憨厚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屑来,怎么可能不死?上党军役房还要招安我们呢,三头目大声回答,他们答应了,可以戴罪立功……你凭什么就要判我死罪?上党军役房?张老实的脸上,露出了更加不屑的笑容,他们懂个鸟蛋……算了,反正你黄土坡没有答应招安,对吧?别介,你听我说,三头目见这厮还能讲理,马上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你们打黄土坡,是不是主要还是想知道,柔然那些大和尚的事情?没错,张老实点点头,还有晋王府纳贤馆的事,你不知道,我们只好拿下他们来问了。
三头目闭上眼睛,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才艰涩地出声发话,这样,你们打听这事,必然有缘故,我要知道你们的身份。
你的要求太多了,张老实站起身,狞笑着走了过来。
慢着,三头目急速地喘口气,你们的身份,若是能让我信服,我可以配合你们……搞到这些消息。
张老实走到他的面前,狞笑的脸,凑到了他面前三寸之处,我搜魂即可,何须令你信服?三头目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蹦出嗓子眼了,但是他强自镇定,没有我的配合,你未必能得到最有用的东西……我是认真的。
好了,杜晶晶走过来,将手里的东西亮了一下,隐约有白芒透出,看明白了?张木子也跟着走过来,做出了一样的动作,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你可以装神弄鬼,不过敢戏弄我,你想死都难。
两人拿的都是道宫颁发的敕牌,最是能证明两人身份,尤其这敕牌一旦激发,会有白芒闪亮,更是做不得半点假。
张木子的话,也点明了这一点——北极宫统御整个北方道宫系统,黄土坡正在其势力范围内,他们若是想收拾黄土坡,谁来说情都不管用。
柳麒也走上前,亮一下自己的敕牌,还很好心地劝了一句,如果你打着别的主意,不如接受搜魂吧……没准你还不会变成白痴。
三头目接二连三地看到道宫的敕牌,简直要崩溃了,这……这不是红尘的事儿吗?柳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涉及佛修,你还说这是红尘的事?你的修行知识怎么来的?好了,我说,三头目是彻底崩溃了,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可以着人去请我家大头领来……你们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就行。
李永生几人交换一下眼神,觉得这厮不像是捣鬼的样子,沉吟一下,还是点点头。
三头目选了一个司修,回黄土坡报信儿,还写了一封书信,只是要求大头领来救自己,没有其他的暗示。
这种事儿,大家心里都觉得有点不太靠谱,不过既然打算动手了,也不差让对方知道——反正这三头目没回黄土坡,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然而两天之后,大头领还真来了,他带着三名司修,同行的还有那个负责送信的司修。
第六百九十一章 慧仙观一见到大头领,李永生等人就明白,这厮为什么会来了——太老了,老得路都快走不动了,而且还仅仅是中阶真人。
可以想像得到,他们在大山里待了四十多年,修炼资源确实跟不上去。
当然,就算再老,终究是中阶真人,不能小看,别的不说,只说这位自爆,足以重创甚至杀死天姥双杀这种初阶真人。
大头领验看了三位道宫真人的敕牌之后,长叹一声,若不是想维护寨子里的老弱妇孺,我们早就出山投降官兵了……当初还是年轻啊。
这话说得有点矫情,毕竟当初是他和二头目决定,不给安置职位,就拒不投降。
不过大头领的态度是真好,他甚至解释说,后来也有机会,可以下山投降官兵,但是他身上承载的责任,实在太重了,有些时候,人走到了那个地步,自己想回头都不可能了……那么多人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停不下来了。
原来这三头目,就是黄土坡接下来唯一的希望了——二头领的身体,并不比大头领强。
所以大头领此来,就是想保住三头目,将来黄土坡一千多人的未来,都要着落在他身上。
大头领甚至辩解,自己一直没有放弃被招安的希望,上党知府和军役房,连续四次派人上去招安,他们都是好吃好喝招待之后,送下了黄土坡。
来自其他方面的招安,黄土坡从来也没有答应过。
哪怕这次牛真人相邀,黄土坡也是看在对方因果殿的身份上,才比较积极地接触——虽然他们心里也清楚,这因果殿的身份很可能是假的。
当然,大头领的这些话里,肯定是有些水分的,起码他的逻辑,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三头目成了光宗的苗裔。
其实,遇到了这种纷扰的时局,人心思动,想要冒险一搏,也是可以理解的——人若没有理想,跟咸鱼又什么区别?不管怎么说,李永生等人想要知道问题,大头领给出了答案。
他并不知道晋王府的纳贤馆是怎么回事,但是他非常确定:柔然佛修,跟上党杨家有关!这个消息,就太令人吃惊了,上党杨家,可是中土国排得上号的隐世家族。
可能他们跟青梧韩家相比,还有一点不如,但是绝对不逊色于陇右丁家、辽西公孙。
大头领亲眼所见,五年之前的一个雨夜,上党杨家将一名佛修恭恭敬敬地请进了家族。
他当时吓坏了,动都不敢动,在雨中呆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黎明,才悄然离开。
杨家跟佛修接触,一旦传出去,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要知道,佛修在中土国,也是野祀之列,佛修的名声,比真神教徒好,比朱雀这些野祀,也要强一点——毕竟佛修的侵略性,隐蔽得特别好。
甚至官府对佛修,都不怎么打压——佛修强调是修来世的,这种论调,有利于官府的统治。
这一世,你老老实实受苦就行了,只要你不捣乱,有什么希望,可以带到下一世。
但是对道宫来说,佛修的存在是不能忍的,简而言之,就是前文说的那句话:这是对生存空间的争夺,有你无我。
对于野祀,道宫就是一个态度:族诛!以公孙家的傲慢,一朝在自家发现了真神教徒,马上就要屁颠屁颠地找北极宫的人来见证,所为何故?不过就是要划清界限。
那么,杨家跟佛修接触,一旦传出去,会是什么结果呢?谁都知道。
大头领说出这番话之后,李永生等人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半天之后,张木子表态了,看来要奏明宫里了……杜真人,你是见证。
北极宫要收拾跟野祀勾连的家族,不需要旁人作证的,出手就收拾了——道宫就是这么独断专行,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感受。
现在她知会杜晶晶,也就是因为杨家是隐世家族里数得着的,北极宫一旦出手,总要给其他隐世家族一个交待才好。
杜晶晶反倒有点迟疑了,道宫对野祀诛杀的决心,她是很明白的,但是,她终究是才悟真不久,这种责任担到肩头,感觉真的非常沉重。
于是她问一句,这事儿……靠谱吗?张老实冷笑一声,靠谱不靠谱的,总要先拿下才好,敌国之人,有什么好客气的,咱中土国的人,就是太思前想后了。
以他的阅历,不该说出这种置气的话来,但是他身为曾经的官吏,对中土文化,也相当地引以为傲,就见不得野祀在中土猖獗——真神教都不行,你佛修凭什么?总算还好,这一群人里,有个相对老成的,柳麒就发话了,要不,咱们先跟杨家碰个面,听一听他们怎么说,不要随便扣帽子……拿贼拿赃,捉奸捉双嘛。
这个建议不错,杜晶晶第一时间表示赞同,咱们去叩杨家的山门?撇开她玄女宫真人的身份不提,她还是曲阿杜家的人,上一次围剿广陵韦家,杨家人出面回护,很是不给面子。
虽然都是隐世家族,但是曲阿杜家跟上党杨家不能比,吃点小亏,也只能闷在心里,但是现在大义在手,她忍不住就想去上党杨家,狠狠地撒一回野。
就去叩杨家的山门好了,张老实也难得地表态了,他的脸上,甚至有难掩的兴奋之色。
这兴奋之色,也是来自于两个方面。
首先,他不容中土的文明被蔑视,其次,他昔年在刑捕部公干时,吃过隐世家族的亏,还从没抓过类似的人,悟真之后隐世,虽然目前晋阶为巅峰真人,却没机会再为难隐世家族。
这一次,倒是可以恣意妄为,弥补心中这份缺憾,也算是完善道心了。
不过大头领听到这话,却是出声阻拦,此事不妥,若是直接上门,跟杨家弄翻脸,咱们是否还能走出杨家?有什么走不出去的?张木子冷哼一声,杨家有真君,那又如何?够胆就把咱们全留下,真当我北极宫是吃素的?大头领重重地叹口气,你当然是不怕的,我也这把年纪了,早死一天晚死一天无所谓,怕就怕对方咬定,咱们对真君不敬……他们不需要杀人,将你囚禁起来,那就是莫大的耻辱!张木子闻言,顿时愣住了,对方不愧是老到快入土的真人,想得确实全面。
她是真的不怕被杨家人杀害,灵修讲的就是一往无前,无惧生死,而且她也相信,北极宫能帮自己报了仇——这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但是,若是真的像对方所说的那样,人家不杀人,只是将人扣下,这份耻辱,却是她绝对无法忍受的。
杜晶晶闻言,也有点迟疑了,有真君的家族,确实挺令人忌惮的,关键是己方还没有确认,对方是否跟柔然佛修有关联,这样直接欺上门去发问,实在是对真君的不敬。
就在这时,李永生出声了,未知附近,可有什么十方丛林?慧仙观,柳麒第一个回答,然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可以着人传话,将杨家人约到慧仙观来谈……咱们不用上门,给真君留一分体面。
杜晶晶和张木子闻言,也是微微颔首,柳真人这个法子好,是老成之举。
柳麒却不想白落这个便宜,他微微一笑,还是永生的脑子快。
既然拿定了主意,下一步就是前往慧仙观了,这一家十方丛林距离此处并不远,两百多里,就在余吾的边上,堪堪要出了上党府。
但是谁过去办事,这是个问题,大家商量来商量去,留下了三头目和天姥双杀,在这里看守俘虏,其他人一起去慧仙观。
真人们全力赶路,速度是极快的,一夜就来到了慧仙观。
天色尚未大亮,慧仙观的监院就得到了消息,外面有大批真人到来,北极宫的经师求见监院。
按说以柳麒的身份,真的不够资格直接见监院,哪怕他是身份尊贵的经师。
不过大批真人四个字,带给了慧仙观极大的压力——最近并州郡动荡,出现了大量的真人,但是一下出现七八个真人的情况,还真是少见。
监院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摆出了阵势,主动地迎了出来。
然后他才发现,合着北极宫不仅仅来了柳麒这个真人,还来了张木子——他在北极宫里见过张木子,也知道她前一阵悟真了。
还有几名真人,明显是被下了禁制,是被人押来的。
监院一看就知道不妙,他也识得黄土坡的大头领,于是直接发出令谕:关闭山门,今天慧仙观不接待任何人。
将人迎入他的小院之后,在柳真人的介绍下,他才知道,合着玄女宫也来人了。
虽然监院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听说,上党杨家涉嫌勾结佛修,心中还是忍不住大骇:我去,这么大的事儿,要在我这里处理?不过,他也不可能拒绝,调查这种事情,道宫肯定是通过自家的体系完成,慧仙观身为十方丛林,是道宫的二级体系,配合调查责无旁贷,甚至可以说是一份荣耀。
第六百九十二章 杨家又如何在道宫系统,调查野祀这种任务,比其他任务的贡献点,丰厚多了,而且也容易刷声望。
遗憾的是,证人是黄土坡的大头领,未免有点说服力不够。
不过慧仙观的监院并不在意这一点。
他只是负责传话,具体的调查,属于北极和玄女二宫,他做见证就是。
慧仙观和灵山杨家同位于上党,相互之间既有竞争,也有合作,彼此都不陌生,而且有非常便捷的传讯手段。
监院发出的讯息就是,现在有北极、玄女二宫的真人,以及其他真人,前来本观,要了解杨家和柔然佛修的关系,本观希望杨家能派人前来,亲自讲说一下。
这话说得还算委婉,不过实质上,力度是很重的。
而杨家的反应,也出乎慧仙观的意料,他们很快就做出了答复:还请贵观留客,杨家人马上就到!三个时辰之后,两名真人打头,还有一艘灵舟紧随,就在慧仙观大门口的广场上,施施然降落了下来。
杨家此次来了四名真人,还有八名司修,一共十二人。
打头的是杨家二长老,高阶真人杨凤喜,这是杨家的第三号人物。
排在他头上的,除了那名真君,就是杨家的族长,大长老的权力,都要比他小一点。
此人瘦高身材,看着岁数不小了,精神却相当矍铄,给人一种得道高人的感觉。
跟他相比,老迈的黄土坡大头领,根本就是平凡的村中老农。
一行人进了慧仙观之后,杨长老就很干脆地表示,他只想跟玄女宫和北极宫的人谈……其他无关人等,还是各忙各的去吧。
杨家人的霸气,真不是吹出来的,哪怕是面对两大宫的调查,做事也这么直截了当。
不过柳麒第一时间拒绝了,他说这件事情,不仅仅惊动了我们两宫,我们能保证的是,旁听的人都是好朋友,能管好自己的嘴巴。
杨凤喜其实也没有太多选择,自打知道这个消息,他就清楚杨家的麻烦来了。
旁听者多了两个人,他对其中一个有点似曾相识——这厮应该是公孙家的,跟公孙不器在相貌和气质上比较像。
公孙不器证真之前,在江湖上游荡多年,结识了很多人。
另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他并不认识,但是跟他同行的真人里,有人认出了此人,小子,你竟然敢来上党?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大名府出过手的杨家中阶真人。
不过他记得李永生,杜晶晶也记得他,我也敢来,怎么不见你说?这位悻悻地撇一撇嘴,你虽然是曲阿杜家的人,却是拿着玄女宫的敕牌,我能说什么?杨二长老有点奇怪,十六侄儿,这年轻人是何人?杨十六悻悻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此人似乎跟英王府有点关系。
杨凤喜点点头,心里却是一沉:难怪慧仙观让此人旁听,合着还牵扯到朝廷了。
杨家跟柔然佛修交往,四大宫一定是要过问的,不过柔然还是中土的邻国,引发朝廷的关注,也是理所应当。
上党府和大名府是交界的,杨家当然也知道,英王目前在朝廷正红着,比同为亲王的晋王等皇族,不知道强出多少去。
更关键的是,英王是站在当今天子一方的,也就是说,此人的出现,代表了官府。
反正事情到了这一步,再为这点小事分心,也毫无意义。
所以杨凤喜第一个问题就是,说我杨家跟柔然佛修勾结,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亏得大头领被隔绝在外,否则的话,只听到这一句,十有八九就得吓得尿裤子。
然而,柳麒处理这种事,还是很有些章法的,他不动声色地回答,谁传出来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是否是真的。
杨二长老怒视着对方,沉声发话,柳经师,你们北极宫调查,就是这样的态度?有真君的隐世家族,就是不一样,说话底气十足。
柳麒闻言也恼了,凤喜准证的意思是,拒绝接受调查了?我调查事情呢,你跟我摆什么谱?你杨家还要大过我北极宫?公孙未明闻言,也不高兴了,他阴阳怪气地发话,涉及野祀,我辽西公孙家也要客气地面对北极上宫的调查,上党杨家有了真君,果然是底气十足。
他一说话,那杨十六忍不住了,原来公孙家没有真君?那是要差一点!小子你找死吗?公孙未明脸一沉,阴森森地发话,我公孙家是没有真君,不过战真君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去年在新月国,我和三长老联手,重创慕容神起,打得其生死不知。
这战绩是有几分水分的,慕容神起当时已然受伤了。
不过他弟兄俩打得慕容神起化虹遁去,那也是事实,多少人可以为他们作证。
杨十六心里依旧是不服气,不过西疆那一战的经过,也已经传到了杨家,杨家子弟虽然傲气冲天,却也不得不佩服这帮修者——这是跑到新月国的国土上作战去了啊。
杨凤喜也不想在此刻跟公孙家弄僵,少不得看公孙未明一眼,你是公孙家几长老?我是四长老,公孙未明傲然回答,三长老是公孙不器。
杨凤喜点点头,心里暗惊,果然不愧是能跟我杨家齐名的辽西公孙,两名准证,竟然重创了慕容神起这大名鼎鼎的老牌真君。
再加上公孙莫问,公孙家起码也是三名高阶真人啊。
杨家二长老非常难得地点头夸赞一句,公孙家却也好生兴旺。
公孙未明才不吃他这一套,先笑话我家一顿,再宽慰我两句……这算什么,抽一记耳光,再给个甜枣吗?就凭你杨凤喜,也敢给我甜枣?也配大喇喇地点评我公孙家?他冷笑一声,哪里敢称兴旺,左右是没有真君,威风不起来,比不得你杨家中阶真人。
这话是相当地刺耳,不过公孙未明身为高阶真人,又是公孙家的四长老,有资格说这个话。
杨凤喜索性不理他了,而是转头看向柳麒——柳真人虽然修为比较低,却是处理此事的正主儿,关于佛修一事,我家真君自会前往北极宫,给道宫一个解释,有些事情,不好跟你们说。
按说真君主动上门,给道宫一个解释,这就足够了——你们这群真君之下的蝼蚁,就不要多操心了。
柳真人虽然心里很不忿,得了这个回答,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就有冒犯真君的可能。
然而,不等他说话,张木子沉着脸,抢先发话了,因为你杨家有真君,所以我们这些真人就没资格调查你杨家,你这话是这个意思吗?杨凤喜好悬没把鼻子气歪了,你这才悟真的小丫头,也敢这么跟我说话?他冷哼一声,木子真人慎言,我家真君就在左近。
张木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地吐出一句来,我师尊是三宫主。
你杨家真君在附近又怎么样?你动一动我试试?得,杨凤喜听到这话,也没招了,北极宫三宫主,那可是积年的真君,也是四大宫里的头脸人物,道宫同气连枝,那可不是嘴上说说的,而是一个体制。
张木子若是没点出自己的师尊,杨家真君将人拿下也就拿下了,不知者不罪嘛,但是她亮出了身份,杨家真君敢再出手,一个大欺小跑不了不说,也是在打三宫主的脸。
三宫主的脸好打吗?一点都不好打,她就算撇开道宫的身份不提,这积年真君,战力也强过杨家刚刚证真的真君。
而且女性修者,大多都比男性修者护短,修为越高的越是这样。
杨凤喜沉默半天,方始缓缓发话,你是一定要看我杨家的热闹吗?不等张木子发话,李永生就出声了,你家真君只去北极宫解释原因吗?你知道不知道,柔然人正在边境折腾得厉害?这是真的不把昏君放在眼里吗?昏君二字,是杨家最有名的典故,却也成全了光宗的胸怀,现在他再次提出来,却是告诉对方……只给北极宫解释的话,不够!朝廷还等着你分说呢,官府对佛修没那么敏感,但是对柔然国的兵马,那就敏感多了。
这一记补刀,确实够狠的。
但是张木子这边还有反应,她冷笑一声,若是处理野祀,都要经过真君定夺,那我们这些道宫弟子,也有点太不负责任了吧?这话是正理,不管你杨家有没有真君,出了问题,就要让道宫来调查和处理,你动不动拿出真君的招牌来抵挡,下面做事的人肯定不服气——有真君就大吗?杜晶晶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点点头,没错,我玄女宫处理野祀,根本无须惊动宫中大德真君,除非对方也出现真君。
杨凤喜顿时哑口无言,这时他若再说两句,可是就连玄女宫也一起得罪了。
然而,他不跟这些人多说,不仅仅是因为杨家的傲气,事实上……他真有为难之处啊。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声轻哼,算了,二长老,你跟他们解释一二……不要令小辈为难。
第六百九十三章 真君隐事杨家的真君,终于出声了。
不过这真君也有意思,秉承了杨家人傲慢的尿性,就是空中说了一句,根本没有现身。
李永生他们也不介意,杨家真君若是真的现身,他们在言谈之中,会受到更大的约束。
杨凤喜犹豫一下,最终才吐出一句话,我家真君……是在柔然证真的。
在场的人顿时都是一脸的懵懂——在异国证真?前文说过,上党杨家曾经宣布封山百年,后来是因为出了真君,才强势出山。
可是杨家真君的来历,没有人知道,甚至是谁证真,外界都不了解。
因为证真的时候,会有异象的,大家调查半天,根本不知道从哪里就冒出来这么个真君。
甚至有人怀疑,杨家是不是真的出了真君。
眼下听说,这位是在异国证真的,就可以合理地解释这个谜团了。
但是紧接着,问题又来了,异国证真……杨家的真君,你怎么敢这么吊?公孙不器在国内证真,还有人护法,都差点身死道消,你杨家真君何德何能,竟然敢如此逆天?不过,杨凤喜也没有过多地解释这些,他只是着重强调,我家真君证真,有佛修出面护法,这个跨境之缘,我杨家是要认的。
柳麒闻言,直接就风中凌乱了,你家真君,跟野祀结下跨境之缘?此事中,还有很多辛秘,就不便透露了,杨凤喜黑着脸回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很想找个沙包,狠狠蹂躏一番。
有苦说不得,憋屈啊,确实憋屈。
不过张木子却是不肯放过他,你家真君的因果,该他自己承受,别人替代不得,公然勾结野祀,这却是过了。
杨凤喜的脸,越发地黑了,何来的勾结野祀?我家真君只是认这段缘分,也没有在国内了结的意思……将来的因果了断,肯定是在柔然!张木子冷笑一声,你杨家接待佛修,总不是假的。
就那么两次,杨凤喜很干脆地回答,他们要南下西南,我杨家仅仅是接待了一番……我家真君受人恩惠,地主之谊还是要讲的!杜晶晶冷冷一笑,还说自己没有勾结野祀。
这种情况要是搁在玄女宫,就是铁铁地勾结野祀了,谁敢这么对玄女道的信徒,就等着族诛吧。
但是杨凤喜不吃这一套,他傲然地回答,这其中沾染的因果,你们真的不懂……我家真君要去北极宫解释,是要说给懂的人听的。
这赫然就是地图炮,直接将眼前的人都标上了无知的标签。
不过,还真有人懂,李永生沉声发话,你家真君,这是……夺舍?咦?杨凤喜讶然地看他一眼,眼中满是骇然,你为何不问转世呢?转世的话,见真和悟真就觉醒宿慧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转世到异国,确实比较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可是他在觉醒宿慧之后,我想不出来理由,为什么要在异国证真。
转世到异国很罕见,中土的灵修和运修大能,就不可能转世到新月国,倒是柔然国,不是以教立国,转世到这里的可能性大一些。
但这也仅仅是一丝可能,还是很挑战人的认知的。
大家都听懂了这逻辑,但是其中细节,还是有人不懂。
杜晶晶就出声发问了,永生,为什么他夺舍,就要在异国证真呢?夺舍,要讲身体的契合啊,李永生笑一笑,杨家的真君,在柔然能有机会夺舍,已经颇为不易了,想要证真,更是千难万难,在柔然证真,才是最合适的选择……毕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话音刚落,空中传来一声轻叹,声音很低微,但是清晰无比,就像情人在耳边呢喃一般,只不过这叹息声中,是不尽的怅然。
柳麒骇然地看向杨凤喜,你家现在的真君,是以前的哪一个?杨二长老抬起手,郁闷地挠一挠头,最后很无奈地叹口气,道左相逢,何必问出处?柳真人还可以继续问下去的,毕竟是调查期间,对方不给出明确的答复,他就可以追查。
但是知道了杨家真君的来历,他是实在没兴趣问下去了,卫国战争之后,杨家就没了真君,所以夺舍的,必然是那两真君中之一。
卫国战争里,杨家是出了大力的,也很是战死了一批修者,想一想杨家的真君,不得不跑到柔然国夺舍,辛苦经营数十载,又证真回国,大家心里就是不尽的酸楚。
容易吗?肯定不容易,那可是在异国证真,而且佛修证真,跟灵修证真的异象不一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扛过来的。
行家看门道,力巴看热闹,一时间,柳麒就觉得,杨家人牛皮哄哄,那真不是吹出来的,而是真的牛!但是杜晶晶就不肯善罢甘休,这不是说,她是外行一点都不懂,而是杜家跟杨家有宿怨,而且抓住野祀穷追猛打,对道宫而言,这属于政治正确。
于是她轻哼一声,仅仅是过路的佛修吗?杨凤喜也火了,自家这么大的秘密,都被对方知道了,这些家伙,竟然还不肯善罢甘休?他冷冷一笑,我家接待过的佛修,有赖着不走的吗?赖着不走的佛修,肯定是有的,杜晶晶很干脆地回答,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杨家接待过的,我这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会虚言恫吓。
杨十六闻言,勃然大怒,曲阿杜家,昔日也算隐世家族里的一号势力,你身为杜家之后,就只会仗着玄女宫弟子的身份,胡说八道吗?杨凤喜闻言,顿时愕然,这位真人……是曲阿杜家之后?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心里应该清楚,杜晶晶冷笑一声,上党附近有佛修在活动,还以晋王纳贤馆的名义招人,你杨家身为坐地户,不会连这点都不清楚吧?杨十六和杨凤喜交换个眼神,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茫然。
然后,还是杨二长老出声了,上党最近群魔乱舞,杨家不一定能看顾得过来,佛修这些,我们不是很清楚……你能证明,是跟杨家有关吗?杨十六紧跟着就来了一句,若是没有证据,你就如此空口白话,那可是对真君不敬!杜晶晶对杨家耿耿于怀,他对杜晶晶,又何尝不是咬牙切齿?然而这一次,根本不用等到杜晶晶还击,柳麒先出声了。
柳真人身为经院经师,对辩论是相当拿手的,大道上的真知灼见,他或许差一点,但是白马非马之类的诡辩术,他不逊色于任何人。
于是他发话,我们是来调查的,不是来接受置疑的,我就问一句……你们能否证明,那些佛修,跟杨家无关?其实就是一个哪一方主张,又该哪一方举证的问题。
可是道宫追查野祀,是天然的政治正确和程序正义,我北极宫主张了,我怀疑你勾结野祀了,按说应该我举证,但是拜托……我是正确的,所以你得举证。
你得自证,你跟这些野祀无关,而不是我来举证。
杨凤喜顿时懵了,这个,我杨家……怎么管得了天下的佛修?佛修是比较弱势的,起码被道宫挤压去了太多的生存空间,但是天下的佛修,依旧不是区区上党杨家能搞定的。
我没让你管天下的佛修,柳麒打起嘴皮子官司来,真的是舌绽莲花,我就问上党地界,佛修是怎么一回事?杨凤喜恼了,柳真人,虽然咱俩很熟,但是你别跟我咄咄逼人地说话,上党地界很大的,朝廷也没划给我杨家,我管不了那么多。
是啊,你管不了那么多,柳真人笑着点点头,可是我北极宫管的地盘更大,我就问你一句,上党的佛修,跟杨家有什么关系没有?杨凤喜摇摇头,很干脆地吐出两个字来,没有!那你拿出证据来!柳真人的嘴皮子功夫,真的不是白给的,你能证明没有吗?其实还是个主张和举证的问题,但是北极宫的经师,嘴皮子功夫实在太强大了,直接把人逼进了死胡同。
杨凤喜也抓狂了,我们就没听说,上党还有佛修,你能拿出证据来吗?证据当然有,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了,不过我相信……你家不可能不知道,上党附近有佛修出没,要不然,真是愧对灵山杨家四个字了。
杨凤喜看他一眼,证据在何处?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顺天府里有,英王府里也有。
杨凤喜嘿然不语,半天之后才出声发话,既是这样,我们也不对证了,我杨家最近对上党关注得不够多,可能有所疏忽了,我回去问一下,给你们一个答复。
杨家不想跟官府打交道,尤其是他们无法自辩的时候,不过杨二长老答应发动人来查,也算是端正了态度。
第六百九十四章 杨家的驱逐慧仙观一行,给了杨家人狠狠的一击——果然是不能小看天下英雄。
不过认真起来的杨家,还是相当可怕的,第三天的头上,他们就来到了慧仙观——你们说的佛修,我们已经找到了,此人目前在泽州,不在上党。
对于那名佛修的消息,杨家并没有多说,只是确定了一点——此人跟我家真君无关。
按说,杨家找到佛修之后,应该将人擒来才对,这才是接受调查的态度。
但是杨二长老说了,那名佛修也是高阶真人,杨家想要将其拿下,真君出手才是最保险的。
然后问题就来了:杨家真君曾经允诺,不随便对佛修出手。
反正这个在异国证真的真君,给大家造成了很大的困惑,北极宫和玄女宫杀野祀太多了,但是对上这种情况,还真找不出什么好的例子来参考。
事实上,抓捕野祀也是道宫的职责,杨家只给出消息,不亲自出手,也不能说就错了。
于是李永生几人又合计一下:要南下泽州吗?关键时刻,还是慧仙观的监院建议了:我跟杨家合计一下,待这佛修来上党,咱们出手也不迟,正经是该委托杨家,多打探一下这佛修的具体情况。
要不说强势的两方交涉的时候,有第三方势力做润滑剂,是很有必要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又过一天,杨家人送来了新的消息:这佛修确实是打着晋王府纳贤馆的幌子,在四下召集亡命和流寇。
又过一天,杨家的消息继续更新:这佛修不见气运之力,很可能是假冒晋王府中人。
佛修也是修香火的,同时兼修灵气,不过晋王真的将其收归己用的话,佛修还可以在气运的培养中成长。
佛修是真的不挑食,什么都敢收,颇有点有教无类的意思。
但是此人帮晋王府揽才,身上竟然没有气运之宝,所以来历真的存疑。
杨家的消息不断更新中,李永生则是带着众人,返回了天姥双杀守着的那个小村子。
别小看这个小村子,这几日接二连三有真人造访,正经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天姥双杀的脾气不好,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俩智商欠费,对于前来造访的人,他们很干脆地表示:宝爷出门了,你们回头再来!你问我牛真人哪儿去了?嘿,我还想知道他去哪儿了呢。
于是,山头林立的后果就显现了出来,他俩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别人也不好强行进入这个小村子。
所以,竟然没有人意识到,其实宝爷和牛真人两股势力,已经被人连锅端了。
可是别人不知道,天姥双杀知道啊,他们没命地联系张老实:这个村子,到底是该守,还是该放弃?张老实玩江湖手段,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到了这种决断上,他当然要问李永生。
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决定——咱们回吧,一大票人都呆在慧仙观,有点不成体统。
他更在意的是,宝爷和牛真人都失踪太久了,必须得让他们露一露脸,表明此处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只有一切如常,不引起别人的警觉,他才有可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不过好死不死的是,他当天回到村子,第二天就有王姓真人前来造访,而这王姓真人,正是坎帅小儿子邀请的四真人之一。
那么,王真人的结果,也不用说了,直接被李永生等人强行留客了。
到了这个时候,李永生才愕然地发现,己方六名真人北上并州,目前竟然已经聚拢了……十四名真人?除了天姥双杀这已经归附的,还有宝爷、牛真人及其下属的初阶真人,黄土坡的三头目、大头领,再加上此次被擒的王真人。
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屁大一个村子,竟然汇集了十四名真人——哪怕其中还有被俘的。
李永生都要忍不住咋舌,原来这就是裹胁的力量?怪不得历朝历代造反,都喜欢裹胁民众呢,效果实在太好了,看眼前这一幕,岂不就是司修不如狗,真人遍地走?不过王真人的被擒,引起了坎帅小儿子的关注,他特地又遣人来问:王叔叔昨天说要来这里,他来了吗?王真人是扎扎实实的坎帅嫡系,手下还有一队忠于坎帅的卫队,他的职责也不是扩充势力,而是护卫坎帅之子,为坎帅保留下最后的血脉。
对前来打听情况的人,李永生根本不给回答,直接就将人扣下了——就当此人跟王真人一样,跟大家失联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动作一做出来,吓得坎帅的小儿子带着最后一个真人,直接跑路了——再不走,就怕想走都走不了啦!最后一个真人,是他母族一方的关系——事实上一共有两名真人,专门跟在他身边,目的就是在事情紧急的时候,带他脱离漩涡。
不过坎帅的小儿子也舍不得自己打下的一番基业,还留了七八个司修和死士,继续关注上党。
又过两天,宝爷拉拢的另外两名真人也寻了过来,又被擒获。
李永生身边,总共就有十六名真人了。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在不知不觉中,他就将坎帅在并州的势力,连根儿拔了起来。
不过最新抓获的两名真人,提供了另一条消息:有一名姓冉的高阶真人,正在泽州招兵买马,他自称是英王府纳贤馆的。
杜晶晶听得大奇,少不得问李永生一句,这厮何时又成了英王府的人?怎么杨家不告知咱们一声?李永生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杨家没有必须告知的义务,不过……我怀疑杨家也未必知道,这佛修跟杨家接触,和跟其他真人接触,泄露出的消息不一定相同。
杨家虽然最近比较低调,但终究是上党的坐地户,族中还有真君存在,那佛修肯定要有所忌惮,但是对上宝爷拉拢的两名真人,当然就可以大吹特吹。
——你们能被别人拉拢,那我也可以尝试拉拢不是?杜晶晶听明白了,不过她还是有点接受不了,竟然敢冒充欣欣家人,咱们去泽州擒了他吧?李永生也有前往泽州的冲动,但是有点舍不得这个小村子。
村子不大,村民们也老实,可是牛真人将这里经营得很有名,多少真人自动就送上门了。
李永生觉得,这么守株待兔就不错,而且造成的影响还小,正经是他一旦冲出去,杀个腥风血雨,就很难保密了。
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杨家的消息又到了:佛修冉真人已经北上,即将进入上党地界,随行的有一名真人和四名司修。
杨家会遵守真君的承诺,并不出手,不过他们也表示了:我们可以将其驱离,驱赶向余吾方向。
在上党府,驱离高阶真人,杨家这做派,也真的没谁了……哪怕他们并不出手拿人。
接到这个消息的同时,慧仙观发来了请求:你我两方联手,一定要将野祀留下!地方上出现野祀,十方丛林也有失察之责,虽然此次上党的情况比较特殊,但是传出去了,终究不太好听。
另外就是,十方丛林捉拿野祀,也是责无旁贷,不可能袖手旁观。
实在是北极宫来的柳麒,地位低了一点,没资格压住慧仙观的监院,否则就是慧仙观就是听从上宫令谕,捉拿野祀了。
李永生也不排斥慧仙观参与,他甚至对这名佛修都没有必得之心,他只是想查出幕后凶手是谁,证明晋王没有不臣之心,就算完成了赵欣欣给的任务。
得知他们同意,慧仙观就邀请他们前去汇合,大家商议如何出手。
杜晶晶对此,有点小矫情,为什么是咱们去就他,而不是他来就咱们?柳真人只得耐心解释,他们跟杨家,沟通更便捷,咱们能更方便地拦截住对方。
一行人不敢怠慢,坐了灵舟电射而去——他们这次坐的,还不是公孙未明的灵舟,而是柳经师携带的北极宫灵舟。
等他们赶到慧仙观,果不其然,监院就笑着表示,佛修受杨家驱逐,走大路离开上党,距离此地还有两百六十余里。
李永生听到这话,心里就明白了,杨家的真君还是出手了,如此精准的GPS定位,被定位者还是高阶真人,真君不出手,谁能做得到?倒是杜晶晶有点兴趣,出声发问,他们怎么驱逐这佛修的?这还不简单?公孙未明大喇喇地发话,把各个路口堵住,就说杨家在此有事,此路不通……错非不得已,谁敢硬闯?听他话里的意思,公孙家在辽西,估计也没少干了这种事。
柳真人闻言笑一笑,他要硬闯失礼的话,岂不是正中了杨家的心思,可以直接拿人了?众人闻言,哄然大笑,其实大家也都体会得到,杨家在此事中的尴尬,并不怀疑杨家会投靠柔然,这是压根儿不可能的。
待他们笑声稍停,李永生出声了,可知他们走的路,是如何规划的?张老实也出声附和,知道他们走哪里,才好早做准备。
这俩都是挖坑设计人的好手。
第六百九十五章 乱战慧仙观接到李永生的要求,马上报知了杨家。
杨家对这个要求,反倒是不太满意的样子,大概的意思是说,我们帮你把人撵出去,还得负责别人怎么走——你们把我杨家当成什么啦?慧仙观只能赶紧解释,说佛修的修为有点高,想要生擒的话,我们打算提前做准备。
杨家一听,也不能不答应——总不能说,我们不希望你们生擒对方吧?那样的话,杨家人身上的嫌疑,就说不清了。
于是他们商量了一下,给出了一条路,距离慧仙观直线距离四十多里,说佛修会从那里出余吾。
慧仙观本来就在余吾边上,马上要出上党府了,那个路口埋伏正好。
直线距离四十里,其实走山路要七十里,不过在场的真人太多了,直接飞过去就行。
李永生和张老实先行,去布阵和设陷阱,杜晶晶和张木子押着黄土坡两名头领,远远地接应——大头领和三头目,基本上是可信的,但是身体里没下了禁制,还是不太让人放心。
然而,没过多久,公孙未明、监院、柳真人等人,齐齐地飞了过来,嘴里还大声喊着,位置偏了,那冉真人要飞越上党府!原来杨家的人刚刚发来消息,说冉真人一行人在距离此地二百里左右,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直接凌空飞起,脱离开道路,冲着正北去了。
也亏得是有真君这种存在,才能发现对方这临时的举措。
慧仙观马上就着急了,这消息变得太快了,不利于我们抓人。
于是一行人匆忙赶来,观里的三都五主,也来了一都三主,剩下的是保护慧仙观——观里还有李永生等人带来的俘虏呢。
再前行二十里,就差不多了,监院义愤填膺地发话,杨家这事,做得不够漂亮!没准是佛修临时起意,张老实见这种事太多了,倒不是很以为然,反正我看这陷阱,做不做也意思不大了。
这话说得也对,慧仙观都来了五名真人,加上天姥双杀黄土坡两头领,足足来了十五名真人——其中有三人是高阶真人。
这样的战力,若是还拦不下四司修和两真人的队伍,那就可以买块豆腐撞死了。
好了,走吧,李永生一抬手,就收起了布设的几个阵盘,直接硬杠好了,对了,留下个人来,传递观里传来的最新消息。
这倒也是,慧仙观的化主点点头,须防这野祀又改了路径。
——对方能第一次改路,自然就能改第二次。
不过这一次,李永生他们没有白忙,刚前出了二十里,稍微伪装一下,南方就飞来了六个黑点。
这些人是贴地飞行的,很有经验,不过上党这里山地太多了,当他们越过一个小峰头的时候,也会将身形远远地暴露出来。
别说,这六人的行进,还真的很有章法,虽然是飞行,速度也不是很快——白天在空中飞行,哪怕是贴地呢,也要注意安全。
打头的是一名白衣公子,不过看相貌也过三十岁了,勉强还称得上公子。
他正飞得高兴,猛地就是一停,疑惑地看向前方。
李永生和张老实埋伏在最前方,见状相互交换个眼神,我去,是三名真人。
这白衣公子别看才是高阶司修,脚下似乎踏着一个飞行道器,但是李永生和张老实都是什么人?哪里还看不出对方隐藏了修为?张老实摇摇头,低声发话,先放过去好了……我去,休走!合着那白衣公子感觉到了前方的不对劲儿,就想改一个方向走。
但是这时候,李永生等人就不能再藏着了,拼着暴露,也要出手,一改方向就没法追了。
紧接着,山中白芒乱闪,埋伏的人都现身出来,笔直地冲了过去。
这也太没有章法了,李永生看着他们在空中乱斗,无奈地一拍额头,还好,不管是比修为,还是比人数,根本没有输的道理。
他想是这么想的,但是冉真人还真的差一点跑了。
方脸大耳的冉真人,是大家的第一目标,按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走了。
不过李永生这方三名高阶真人里,张老实直接放弃了此人,转头攻向那白衣公子。
可是白衣公子提前发现了埋伏,早就有了准备,逃跑起来也很有节奏,竟然能连着躲开独狼的两次追杀。
咦?公孙未明看得来了兴致,对于以多打少的战斗,他提不起劲儿来,反倒是这个白衣公子,令他生出点兴趣——他虽然不知道张老实的真实身份,但是能确定,对方绝对不弱于自己。
所以白衣公子接连躲过两次张老实的必杀,还是很令他震惊的。
细细一看,未明准证有点傻眼,再拿神识试一试……我去,原来也是个真人?于是,他的注意力,就全被这边吸引住了——他不会出手相帮张老实,对于准证来说,这是一种耻辱。
但是他还想看热闹。
仅剩的高阶真人,就是慧仙观的监院了,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去,跟对方唯一的高阶真人战做了一团。
而天姥双杀见状,也冲上去围攻冉真人,在这弟兄俩的眼里,没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说法——打不败对手,才是最丢人的。
然而,像他俩这样想的人不多,起码张木子、杜晶晶和柳麒,都不这么想——身为道宫中人,还要围攻他人以多取胜,真是不够丢人的啊。
自矜身份的人,就是在周遭围着看,堵住对方的逃逸——大欺小已经很不好了,就不要多欺少了。
然而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方脸大耳的冉真人硬扛天姥双杀的一击之后,身上黄芒一闪,显出一个硕大的卍字,直接向北方电射而去。
关键时刻,他也顾不得隐藏自家的佛修身份了,再不跑就要死了!然而就在此刻,李永生的身子鬼魅一般地一闪,恰恰地拦在了对方逃跑的路上。
无独有偶的是,张木子的身子也是一闪,还刚刚拦在他的前方。
几乎在同一时刻,公孙未明也发现了问题,打出了一道雷符,同时手里多出了一把拂尘。
定靖拂尘是公孙家的强力道器之一,但是……是不是出现得频繁了一点?一点都不频繁!定靖拂尘最大的特点,就是在战斗中僵直一下对方,或者说限制一下对方的行为。
基于这种特性,定靖拂尘的适用范围也早就确定了,主要是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个是在缠斗的僵持中,这东西可能打开局面。
另一个就是追逃中,不管自己是追击者还是逃亡者,让对方停顿那么一小下,显然很不错。
所以,公孙未明在使用雷符之后,为了防止今天的头号目标逃跑,还掣出了拂尘。
不过紧接着,张木子抖手又是一道雷符,正正劈中眼前之人。
这一击雷符,正击到冉真人的脑门上,顿时,他一头的黑发尽去,只余了一个硕大的光头,其上还有九个明晃晃的戒疤。
这一击,真的是让冉真人彻底地颜面扫地。
刚才他为了离开,已经使出了佛修的卍字遁法,将他佛修的身份暴露得彻彻底底,现在竟然又露出了光头和戒疤。
哪怕是光宗重生,也开脱不了他佛修的身份了。
紧接着,又是一道锁链死死地锁住了他,却是张老实出手了,他已经搞定了白衣书生,眼见这厮差点从自己眼皮子下跑掉,心中的恼怒不问可知。
反正他是捕手出身,对于以多欺少从来没什么愧疚,他区分的标准是官和匪。
他在缉拿凶徒的时候,遇到的以寡敌众时刻,也相当多,他抱怨了吗?所以,差一点点就能逃走的冉真人,在诸多真人的乱棍之下,根本来得及有任何的反应,直接就被打躺下了——甚至连求助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场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有点乱,但是十来息之内就解决了。
冉真人一行六人,全部被拿下,除了一名司修被斩断了一条膀子,其他人最多是轻伤。
这场仗的结局尚可,但是过程实在有点乱,埋伏战几乎打成了遭遇战,而且乱哄哄的不成体统。
将人擒下之后,张老实给人下了禁制,但是杜晶晶又走上前,将一张符箓打进了冉真人体内。
张老实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不过旁边的柳经师发话了,杜真人这种符,是道宫专门针对野祀的……野祀的古怪能力太多了。
听到这里,独狼的心情才好了一点——他的职业就是禁制人的,实在不想在这上面被人质疑。
拿下人之后,众人直接回转慧仙观,开始了审讯。
对于那位明显是佛修的冉真人,大家不会有任何留手,各种手段齐上,慧仙观甚至使出了观中独有的迷魂阵法,想要获得更多的消息。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这佛修的定力极高,识海也极为稳固,搜魂根本搜不出多少东西。
张老实有点犹豫了,他还有更霸道的手段,但是能不能搜出想要的东西不说,动手之后,对方十之八九会变成白痴。
张木子见状,出声发话,要不……通知我北极宫派高手来?第六百九十六章 佛修之争北极宫的审讯手段,不会强过独狼很多——毕竟刑捕部是专门干这个的。
不过道宫中人,对付野祀是很有一套的,实在不行,还能将人带回宫里,请真君出手。
张老实越发地不爽了:跟道宫的人在一起,确实很受刺激。
还是李永生说话了,我看那白衣公子很是可疑,要不先审问那厮好了。
白衣公子虽然是中阶真人,审问起来还真是简单,他的识海没有保护,直接被张老实搜魂。
此人姓齐,虽然是中土人,却是在柔然长大,是灵修不是佛修。
齐真人在柔然悟真之后,发现想要再继续修行,柔然的功法就不太够了,他就来到了中土,入顺天府寻找机缘——这里不是灵修的大本营,却是中土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一来二去的,他就被襄王发现了,招揽其入府。
后来襄王要举事,齐真人自告奋勇去联系柔然——柔然若能出兵牵制中土,襄王大事可期,他也有一份功劳落袋。
然而,襄王这个人虽然志大才疏,但终究是皇族,他心里非常抵触从外国借兵,干涉中土事务——这是我赵家人的内部事,没必要引外敌叩关。
所以襄王的想法就是,引几个柔然高手来,把中土国扰乱,最好是逼得其他亲王也造反。
齐真人还真没有辜负了襄王的信赖,直接笼络到了高阶佛修真人冉真人。
冉真人二话不说就跟着来了中土,并且向襄王建议:我不能冒充英王的人,英王的目标太大了,还是冒充晋王的人吧。
也就是说……这冉真人是襄王的人,假冒出自于晋王纳贤馆。
事情至此,就真相大白了?错了,这只是说明,冉真人跟晋王无关,但不能证明晋王没有勾结柔然佛修。
因为齐真人的记忆力,冉真人在一次酒醉的时候,曾经说起,柔然对邻国,有内奸投放名额,中土绝对是大头之一,他本身就是听命柔然朝廷的,所以才会被齐真人轻易地说动。
简而言之,柔然是小国,对中土、伊万等国,从来都是战战兢兢的,每年定量地向这些国家投放一些内奸,以求扰乱对方,最大程度地保证柔然的利益。
像这种国与国直接的争斗,就算冉真人这种级别的修者,也不过是棋子罢了。
可以想像的是,若是中土和伊万国上下一心,团结紧密,那离柔然国的末日就不远了。
当然,若是中土大乱,会有多少黎庶遭殃,那就不是冉真人要考虑的了,他又不是中土人。
齐真人能知道这些,那也是因为,冉真人发现,此人也不是一个忠于祖国的人,心里比较没警觉,才会偶然间说出这话。
襄王起兵的时候,就受到了冉真人的蛊惑,而此次冉真人下泽州,也是考虑能不能再在泽州搞点事情,分化一下幽州方面的注意力,好让襄王的军队少一点北上的阻力。
至于说冉真人一度冒充英王府的人,原因也很简单,他手上真有英王府的印鉴。
说起这一点来,就不得不提那英王府源宜商行的赵八,他为了通关方便,私下弄出去几张印鉴——亏得这厮已经被坑杀了,要不然还有得苦头吃。
齐真人能说这么多,绝对是襄王府对冉真人最了解的一个,而他的识海没有被下禁制,也是因为他在襄王府的地位定义——他是谋士而不是死士。
这一次他从襄王府出来,跑到泽州来配合冉真人,主要是因为,襄王迟迟打不开幽州的局面,打算在并州搞点事,让朝廷更乱一点。
不成想走到上党,被李永生等人一举拿下。
李永生听到这里,觉得八九不离十了,于是将冉真人的样貌记录在留影石上,出去找到黄土坡三头目,让他派人将留影石送到英王府。
英王府里,养着一个举报的家伙,那厮是见过柔然佛修的,可以验证一下。
至于说为什么让黄土坡的人送,这还用问吗?黄土坡这帮匪徒,在幽并两郡的大山里,生活了三十多年,肯定有前往幽州的路子。
若是两个柔然佛修是同一个人,晋王府的嫌疑就会降低不少。
紧接着,就是另一个问题了,冉真人着急北上,是有什么原因吗?齐真人对此也不是很知情,他说冉真人有一门独特的秘术,能够预知凶吉,感觉北方会出现不利于他们的事情,所以向北赶去。
不过齐真人对这话,也是听一听而已,他想的是没准对方还有其他人手,以及隐秘的通讯手段,只是不想让他知情罢了。
哪曾想,就在前一阵,冉真人猛地说:沿路继续前行,会有极大的危险,要求大家直接弃了马匹飞行。
齐真人一开始还有点不情愿,认为是杨家的封路,让这佛修闻风丧胆了,不过他只是襄王的谋士,也不好干预对方的决定。
等到李永生他们杀出来的时候,再说什么都晚了。
至于当时齐真人为何能发现埋伏,那是天姥双杀的杀气有点外露,而他天生是谨慎之人,又得了冉真人的提醒,小心一点并不为过,哪曾想还是没跑了。
盘问的结果,大致就是这样了,搜魂之后,齐真人是彻底变成了白痴。
事实上,搜魂对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修者来说,造成的伤害,要远高于意志坚定者。
对其他四名司修的搜魂,也没有什么进展,其中一人是冉真人的追随者,识海也是坚固异常,被张老实强力搜魂,但结果也仅仅是……又多了一个白痴。
再想有别的消息,那就只能想办法撬开冉真人的口了。
于是柳真人通过慧仙观,向北极宫求助,希望宫里能有高手来帮忙搜魂。
北极宫那边一听这几个关键字——柔然、佛修、高阶真人,顿时就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
要给这种高手搜魂,可不是随便找一个人就行。
就在李永生他们等待的期间,大名府那边传来了消息,英王府那位被永远监禁的主儿,确认了冉真人就是他所说的柔然佛修。
这消息让李永生舒坦了不少,起码能为晋王府洗脱一些罪名了。
不过收到消息的第二天一大早,有四人来到了慧仙观,求见李掌柜。
四人都是司修,一个高阶一个中阶还有两个初阶,修为似乎是低了点,但其实这样的组合,走到哪里都不算差了。
这几位也有点小傲气,不过腰牌一亮,确实有值得自傲的地方——他们来自朝安局。
然而,慧仙观里这许多真人,愿意卖朝安局面子的,大约也就只有李永生了。
他出来见了一下来人,然后就被他们的要求震惊了,什么,你们要提走柔然佛修?朝安局的人,对李永生还是很客气的,高阶司修赔着笑脸解释,说您跟英王府的沟通,我们都了解到了,这个冉真人,确实是相当关键的一个人物,朝安局想独立审问。
他的话刚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一声冷哼,紧接着,张木子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这是我北极宫要的人物,你朝安局的人就别痴心妄想了。
朝安局的人是傲,但是对上道宫中人,底气就差多了,更别说对方还是真人。
高阶司修苦笑着解释,这位真人,坤帅就要北上了,我们急需了解柔然的情况,而且高阶真人的佛修,我们审讯比较有心得。
我北极宫的讯问高手也马上赶到,张木子断然拒绝了对方的请求,人原本就是我们捉的,跟你朝安局有什么关系,我们欠你的?高阶司修有点不高兴了,我说这位真人,李永生可是我博灵郡教化房的官员,他此番前来,也是想帮晋王脱罪——不知我说得对也不对?张木子无语了,照这么说,还真得让对方把人带走了?不过她还是有点不甘心,北极宫也好久没有捉到过这么大个儿的佛修了,不仔细审讯一下,委实有点可惜,而且对她来说,这也意味着一笔不小的贡献点。
于是她就再次发话,凭你,没资格跟我们谈,而且,我不认为你们四个小小的司修,能安全地把人带走,换个够资格的人来再说。
在她想来,朝安局办事虽然快,但是派个真人过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无论如何,她要拖到宫里的人来,最多是自家搜完魂之后,才会答应将人让给官府。
他们的争吵,甚至惊动了慧仙观的其他人。
朝安局的人还在苦苦哀求,甚至拿出了天机殿的招牌,说只要你们暂时别动手,我们马上去请天机殿的人来。
这不是扯大旗做幌子,而是朝安局的级别真不够看,别看他们穷凶极恶,在朝廷里恶名昭彰,但也就是司礼监下面的一个局,满打满算,不过是个副部级。
哪怕算上他们是天家心腹,最多也只能比肩六部,至于说他们有权力监察三院六部的正职,不过是因为这个机构性质特殊。
所以朝安局里的高手,并不是很多,编制外做供奉和客卿的真人,大约有二三十个,但那种巅峰真人级别的战力,少得可怜。
所以他们只能请出天机殿的招牌。
就在争论的时候,远处天际划过两道白芒,冲着慧仙观电射而来。
第六百九十七章 蜃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北极宫赶来的援兵,两名高阶真人。
其中一名真人,李永生见过,是十方堂的高堂主,本人还是堂主院的副院主。
另一人却是有点古怪,面上带了一副人皮面具,左臂上缠着一条尺许长的半透明小蛇。
高堂主落下地来,冲李永生笑着一拱手,见过李大师。
别开玩笑了,李永生笑着一摆手,年余不见,高堂主的修为,越发地精深了。
哪里哪里,高堂主也寒暄两句,然后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宫里的佘供奉,专会问人口供……柳真人你们这一次,可是抓了一个大家伙,立了大功啊。
柳真人少不得又谦让两句,说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要感谢玄女宫、慧仙观、公孙家和李永生的一起配合。
别看道宫的人傲慢,但那要分对谁,对上级别相当的人物,该有的礼数还是不会缺的。
又寒暄两句,高堂主表示说,此次我们前来,是想将人带回北极宫细细询问,不知道你们是否方便?他这话,主要是冲着杜晶晶去的,那位可是玄女宫的人,虽然仅仅是初阶真人,但是北极宫将人带走,总要有个过场,算是相互尊重。
然而,不等杜晶晶发话,朝安局的高阶司修却叫了起来,李大师,你可要给咱们官府争取啊……此人涉及两国战事!官府的人?高堂主这才侧头看一眼四人,鼻子微微动一下,然后冷哼一声,一帮阴沟里的小跳蚤……起码得军情司来,才更合适吧?他这就是由气息上,辨识出了对方的身份,而他的话也不算错,朝安局的人,主要是负责中土内部情报,军役部军情司,才负责国外的情报。
高阶司修也不敢顶撞对方,只能讪讪地回答,军情司忙着搜集军情还来不及,而且此事里周折颇多,朝安局出手比较合适……你说是吧,李大师?我跟你们朝安局不熟,李永生很不客气地回答,你这打蛇随棍上的毛病,可是要不得,我跟你非亲非故,凭什么给你朝安局做背书?他最烦的,就是别人尝试拿什么东西来绑架他,这毛病是在上界养成的——没办法,永生仙君在上界声名赫赫,求他的人也就多。
但是朝安局的高阶司修,还是借着这个机会,说完了自己想说的,但这涉及到了晋王的清白,也会影响朝廷的决策,九公主应该也很关注才对。
李永生听到九公主三个字,就有点迟疑。
高堂主见状,知道有人不欢迎自己这么做,不过他此来,也没有打算一定把人带走,所以只是皱一皱眉头,侧头看向佘供奉,在这里问话如何?佘供奉脸上带着人皮面具,看不出表情来,不过他很有信心地一抬左臂,笑着发话,小家伙一直在手臂上,没有放进兽袋里……你说呢?中土国除了储物袋,还有兽袋——这里面是可以装活物的,异常难得。
不过兽袋的空间,要比储物袋小很多,而且从理论上讲,兽袋里其实也装不了活物,只是灵兽的精魄进入了驭兽牌,兽袋里装的是毫无生机的肉身。
所以想驱动灵兽作战或者做别的什么,用驭兽牌召唤出兽袋里的肉身之后,还得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让精魄和肉身融合。
当然,就算是这么麻烦,兽袋的依旧比储物袋贵得多,也罕见得多——能将活物缩小了携带。
储物袋能做的,兽袋都能做,兽袋能做的,储物袋不一定能做到,就这么牛。
佘供奉的话,不无卖弄之意,也算彰显身份——他有兽袋。
不过这也正常,装逼打脸谁不喜欢?有本事就是要让别人知道,才不辜负这一身本事。
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图的不就是那份虚荣吗?但是事实上,佘供奉的话,也说明了一点——他们是没打算一定将人带走,所以才会将小蛇缠在手上,不用从兽袋里取出,静等它恢复到最佳状态。
这小蛇是什么物种呢?其他人心里暗自猜测。
高堂主见状,又看向李永生,笑着发话,李大师,在这里询问,没有问题吧?李永生当然无所谓,不过看到他得意的样子,又想起刚才朝安局试图拿言语绑架自己,没由来地,心里生出点了不甘,幼年蜃蛇,也快绝种了……佘供奉果然不凡。
这是蜃蛇?在场的人齐齐一愣,洪荒异种蜃蛇?蜃蛇在玄青位面的名气老大了,中土国称之为蜃蛇,国外的称呼就多了,比如说萝丝之吻什么的。
这东西是通过幻象,来引得对方说出心里话,致幻能力在玄青位面排第一,就连大名鼎鼎的青丘九尾白狐,都要比它逊色一筹。
遗憾的是,这东西产自洪荒,靠吞噬洪荒之力才能成长,随着玄青位面逐渐完善,洪荒之力一点一点消失,随处可见的蜃蛇,也成了传说中的物种。
在中土国,起码有数千年,没有听说过蜃蛇的消息了。
是以此物一现身,大家还真辨识不出来——毕竟幼年的蜃蛇,跟成年蜃蛇还是有很大区别。
别的不说,只说个头,成年蜃蛇动辄数千丈长,直接可以通过幻境,将人骗入自己的腹中,慢慢消化。
这尺许长的透明小蛇,实在不能让人联想到蜃蛇——幼年蜃蛇?这也太幼了一点吧?高堂主却没对李永生认出蜃蛇感到意外,而是笑着点点头,既然你认可,那就好办了。
然后,他侧头看向公孙未明和杜晶晶,你二位觉得呢?公孙未明对李永生的见识,还是很有信心的,这厮说是蜃蛇,那就肯定是蜃蛇了,虽然他并不确定,那洪荒异种对搜魂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还是点头支持。
杜晶晶当然也没有二话。
事情商量妥当了,大家转身就要离开,朝安局的高阶司修忍不住高叫一声,诸位真人,我朝安局还没表态呢……给点面子行不?凭良心说,没谁想给朝安局面子,在场的人,都不靠朝廷吃饭,不靠朝廷生存。
区区朝安局,编制里不过最多三个真人,凭啥让我们尊重你?但是考虑到李永生的身份,考虑到赵欣欣,公孙未明还是扭头看一眼,你要表什么态?话撂这儿了,就是今天……天机殿的人,能来就来了,不能来,我们也不等。
高阶司修得了这句话,如获至宝,好的,未明准证,天黑之前,我保证天机殿的人到……你们可以先准备其他工作嘛,多谢未明准证。
众人见状,也无可奈何,朝廷和道宫,两套体系统治中土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再怎么划分权责范围,总还是有些纠缠不清的领域。
眼下这件事,就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道宫能管,朝廷也能管。
双重领导的模式,总是容易让下面人生出无从选择的苦恼。
总之,道宫的人可以看不起朝安局,但是不能无视它身后站着的朝廷,既然朝安局的人担心,那佛修会在搜魂后变成白痴,那么,等一等天机殿的人,也是无妨。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天机殿特别不给朝安局面子,又或者是,朝安局的人只是在拖延时间,反正到了天黑,依旧不见天机殿的人来。
朝安局的人又请求了,说现在已经天黑了,审讯不便,能不能等到明日天亮,再行审讯?高堂主对这个要求,是相当地恼火:你还没完了?不过,他终究是十方堂的堂主,待人接物很有一套,虽然心里看不起朝安局,最后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
当天晚上,慧仙观设宴招待高堂主和佘供奉——十方堂堂主的身份,可以比肩慧仙观的监院,但是事实上,他是四大宫直属,地位比十方丛林的监院要高一些。
第二天,高堂主也没着急审讯冉真人,而是吃过早饭以后,等天色大亮,才找到了朝安局的人,机会我给你们了,已经两次了,现在我要审人了,谁还有什么意见?朝安局的人也不敢再拖延了,对方越是显得好说话,做事敞亮,他们就越不好乱提要求——再拖延下去,没准高堂主觉得自己占了理,会直接翻脸。
起码这十方堂堂主昨天表现出来的,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样子,说他们是阴沟里的跳蚤,此人对朝安局的印象,也可想而知。
于是高阶司修表示,我们也不敢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那是天机殿自己出了问题,不过,我们希望能旁观你们的审讯,也算对上面有了交待。
这个要求,倒不算特别过分,对上柔然佛修,道宫和官府有情报共享的义务,几个小小的司修,旁观一下又何妨?高堂主也不是不懂得变通的人,那样的人当不了十方堂堂主。
然而下一刻,他还是被对方的条件气到了,允许你旁观就不错了,留影是想都不要想……别的不说,你把蜃蛇的图像传出去,佘供奉就有麻烦了。
第六百九十八章 佛陀一笑蜃蛇是早就绝种的洪荒异种,一旦消息传出去,会引起太大的麻烦。
北极宫身为四大宫,倒是不怕麻烦,但是没麻烦总比有麻烦好,再说了,别人不敢硬抢,可以请托不是?更别说,这蜃蛇看起来,似乎是佘供奉的私人物品,可能不归北极宫所有。
佘供奉戴了人皮面具出来,可能有很多原因,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有蜃蛇的因素在里面。
朝安局的人见到了蜃蛇,这个无所谓,以讹传讹的事情多了,这个位面虽然没有无图无真相的说法,但是空口白话,说服力太小,不足以激起人冒险一搏的勇气。
可要是有留影,那就是两回事了,不但有图有真相,甚至还能录下佘供奉操纵蜃蛇、以及蜃蛇诱供的过程,容易激发人的占有欲。
这个要求真的是太不友好了。
朝安局的高阶司修想一想,也是这个理儿,于是退而求其次,那我们四个人一起旁观,可以吧?他是担心自己一个人去旁观,没有留影石做证据,他回来以后说的见闻,会成为孤证。
孤证不足以取信于人,更可能令上司不满,要是再多三名同事,那就好说多了。
高堂主思索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黑着脸发话,这是最后的一个要求,你也不用再说别的了,我这人好说话,不代表你可以没完没了。
对冉真人的搜魂,安排在了慧仙观的后院,这里有阵法遮蔽,一般人探查不到,当然,拦不住真君的探查,不过真君若是想这么做,也会触发十方丛林的阵法示警。
对慧仙观而言,后院只是个代称,这里不是顶尖的十方丛林,但是撇开庙产不提,光是慧仙观本身,占地也近百亩。
而后院足足有三十多亩地,有十余个小院子,审讯的地方,只是其中之一,紧挨着监院修行的院子。
朝安局四人不属于道宫系统,有幸被请进了这个院子,站得远远的观看。
佘供奉在院子里布下了一个阵法,还是个双重阵法,他先将第一重激活,小心翼翼地进入阵里,放入一块橙色的石头,石头上散发着不明的气息。
蜃蛇开始在他的手臂上扭动了起来,冲着橙色石头的方向,吐出了密密麻麻的蛇信。
不愧是洪荒异种,蛇信根本不是分叉的两条,而是成百上千条。
这符合蜃蛇的特征,在传说里,成年蜃蛇吐出的蛇信,可以多达数万条分叉。
感觉到蜃蛇的躁动,佘供奉微微一扬下巴,可以了,带人出来。
被下了禁制的冉真人,被两个真人带了进来——这是慧仙观的殿主和静主。
冉真人不但是五花大绑,连眼睛也闭着,看起来是连意识都没有了。
两真人将冉真人放入阵中,又用石椅将人固定成一个坐姿,小心地退了出来。
佘供奉一抬脚,才要向阵中走去,猛然间眉头一皱,狐疑地看向朝安局四人。
贼子尔敢!高堂主厉喝一声,却是来不及做其他动作。
最令人吃惊的是李永生,他身子一晃,就来到了冉真人的前方,一抬手,手上就多了一团青色的雾气,向前一推。
这青色雾气有车轮大小,就像是长在了他手上一般,稳稳地顶在了他前方。
与此同时,公孙未明厉喝一声,混蛋!然后抖手打出一道白芒。
这一切的发生,几乎在一瞬之间,甚至在场的真人里,都有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待他们意识到,出了大问题的时候,张木子也出手了,几道雷电接连劈出。
四名朝安局的司修,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倒在了地上。
一名初阶司修的嘴角,已经流出了黑色的血液,尚未闭合的双眼,却是带着一分笑意——那是解脱的笑容。
旁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柳麒一个健步蹿上去,一团白气打到了此人身上,续生机!续生机,这是北极宫大名鼎鼎的秘术,比青龙庙的万物回春还要好用。
按说这个生机,跟北方壬癸水的关系不大,正经是东方的甲乙木,才是生机的代表,但是事实上并不尽然,水为万物之母,用来孕育生机是极好的。
水性至柔,其中的生机不是很强,但是又有延绵之性,温润且柔和,用来临时治伤,吊人一口气,则是最棒的。
而青龙庙的万物回春之术,生机是强大无比,但是太强大了,未必是最好的,伤势恢复用到此术比较好,但是生死未卜之际,想要吊命,这就有点冒险。
尤其对方明显是中毒的,强行用生机一推,更容易激发毒性,让人死得更快。
事实上,现场也没有青龙庙的人,万物回春之术,也不是每个青龙庙弟子都会的。
总之,柳麒的第一反应不算快,但是这一手续生机,却是极为妥帖和精准——不管你能不能自杀成功,我先尝试吊命。
不过高堂主顾不得关注那里,他直接掣出一个玉磬来,叮的一声轻响,余音正在袅袅散去之际,他大喝一声,诸邪辟易!听到这么一声喝,其他真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纷纷出手驱散——这佛修要请动降神术了!佛修的降神术,没有真神教那么暴力和血腥,就算请动金刚护法,一般也是加持在自己人身上,令防御变得强大一点。
中土不是佛修得国,所以降神术的效果,也会差很多,尤其这里还是道宫的十方丛林,效用更会大打折扣。
然而不管怎么说,引动降神术的,是一个高阶真人,他不需要击败现场所有人,他能激活自己的意识,然后自我摧毁就行了——他的目的,是让对方什么都得不到。
围观的真人极多,但是大家都知道,不能直接对着冉真人出手,只能各显手段,使出驱散之术。
然而,终究是迟了,冉真人的身上,逐渐泛起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白芒,而他的嘴角,也开始极为微弱地向上挑起。
贼秃的花痴之笑,高堂主又惊又气,他大声喊道,这是要用佛光护体了,谁有镜面类道器?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镜面类道器,在玄青位面极为罕见。
因为有反射的需求,此类道器对材料的要求极高,而镜面类道器的适用范围又是奇小,很少有人会耗费珍稀材料,来打造这么一个鸡肋一般的道器。
事实上,就算跟佛修对战,一般修者都很少准备镜面类道器,佛修可以使用的手段里,佛光不算强大的,无非是增加身体的防御,就算使用镜面类道器,也毫无意义。
只有在防止佛修请下佛光时,镜面类道具才能起到一些功效。
不过眼下,想要防止冉真人请下佛光,起码得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镜面类道器,才可能防得住,这道器还得有个顶子才行。
也就是说,应该找一个锅盖形状的镜面类道器,扣在他身上才行。
这个要求实在太难了,正经是一掌击杀此人,就免去了佛光护体。
但是可以杀的话,早就杀了,这不是……不能杀吗?反正在场的人里,没谁有这个玩意儿,倒是柳麒高叫了一声,镜面类的道器怕是不够,得是因果镜面道器才好。
高堂主又敲一下玉磬,心里暗骂,你个书呆子,这时候还说这些?众人纷纷出手,却是架不住冉真人身上的白芒,逐渐地亮了起来,缓慢而坚定。
大家心急如焚之际,监院猛地高声叫了起来,护庙大阵可否阻绝神降因果?总得试一试才知道啊,高堂主气得大叫,还愣着干什么?护庙大阵能不能阻绝神降因果?能,也不能,得看你是什么级别的阵法,对上的,又是什么样质量和数量的神降因果。
若是北极宫的护山大阵,十有八九能阻绝这神降因果,但是慧仙观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就在这时,李永生一转身,手上的青气团,直接向佛修的肉身按了过去。
喂,你这是……住手!高堂主惊得大叫一声,你杀了他,咱们还搜什么魂?他对李永生的实力,也是相当清楚的,诛杀这个受了禁制的高阶真人,还真是不难。
但是这话,说得实在太晚了,李永生手上的青气团,已经碰到了冉真人的肉身。
佛修的身体微微一震,却没有更多的反应。
李永生咬着牙发话,快去开启护庙大阵,我坚持不了多久。
监院也顾不得许多,摸出一团示警焰火,迟疑了一下,转身就往外跑去。
打出示警焰火,大阵能以最快的速度开启,但是这最顶级的示警焰火,不但光芒耀眼,还伴随着凄厉的警告声,容易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所以他决定亲自走一趟,这个佛修大不了一杀了之,无非是得不到口供而已。
李永生手上的青气团,死死地按在冉真人的胸口,猛然间,杜晶晶叫了起来,哎,好像真的有效啊……他的嘴角不往上翘了。
众人仔细一看,隐约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
第六百九十九章 寄偶之术冉真人身上的白芒,增减的过程,不太容易看清楚,但是嘴角的细微变化,落在现场诸多真人的眼中,那是一目了然。
几名道宫中人都知道,佛修的这种神降术,叫佛光护体,除了身体上有佛光,另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嘴角会泛起微笑。
也有人将其称之为拈花一笑,事实上,不用做拈花那个手势,也是无妨的。
微笑减弱,就是神降术被阻。
果不其然,又过几息,大家都能用肉眼看到,佛修身上的光芒,黯淡了一些。
我去,果然逆天,公孙未明喜得手舞足蹈,永生,我简直太佩服你了,还有啥是你不会的吗?话音未落,叮的一声轻响,却是高堂主又轻敲了一下玉磬。
这玉磬是十方堂的镇堂道器,一旦敲击,有清心凝神的功效,声音中还夹杂着道门真意,能起到诸邪辟易的效果。
理论上说,这是一门辅助人修炼的道器,但是此物能传递道门真意,在北极宫里,也算数得着的、实打实的重器——关键是根正苗红。
此物在十方堂,也是为了帮助往来的道友平心静气,更好地修炼,而不虞走差了路。
这样的辅助性道器,也只有在针对降神术之类的东西,才能起到一点类似于攻击的作用。
可以说高堂主的应对,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他能第一时间拿出此物,见识和反应都可谓不错。
紧接着,空中灵气涌动,有大量的灵气,迅速地在空中翻滚着,却是护庙大阵开始发动了。
如此三管齐下,冉真人身上的佛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了下来。
看到李永生的脸色越来越白,头上冒出了汗珠,杜晶晶向他走去,我来助你。
不用,李永生一摆手,艰难地发话,朝安局那厮死了没有?还吊着口气,张老实沉声回答,看起来有点郁闷,可惜是……识海自爆了。
在场的人里,他的反应也相当可圈可点,因为他跟道宫接触不多,所以对野祀的手段和判断能力,都要差一点——没有谁是全能的。
当他意识到,朝安局的那名初阶司修,是要对冉真人动手脚,柳麒的续生机秘术,已经使了出来。
张老实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我对付神降术没有什么高招——起码在这帮职业的家伙面前,真的不够看。
于是他很果断地扑向了那名初阶司修,手中摸出几根银针,迅疾地扎了下去。
想做到第一名捕,真的不容易啊,还得学会急救术。
不过,这初阶司修做事也绝,不但服毒,还自爆识海,妥妥的死士。
张老实目前能做的,就是维持此人肉体的生机,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必要了。
李永生没关心此人的死活,而是很干脆地发话,搜查一下他身上,找出佛陀人偶!佛陀人偶?柳麒和慧仙观的经主闻言,眉头齐齐一扬,莫非是……张老实根本没有半点迟疑,直接就动手了,因为对方身上扎着银针,他索性将衣衫扯烂,然后就是一通乱摸。
眨眼之间,他就从这司修的谷道里,抠出一个拇指肚大小的木制佛陀来。
其他人见状,表情煞是怪异:卧槽,你这堂堂的高阶真人,是真的不嫌弃啊。
不过也有人注意到了,张老实搜东西的手法,实在太过娴熟了,总共几息时间,就搜出了东西——这家伙以前是干什么的?然而,独狼的专业性,还远超他们想象,紧接着,他又在对方的靴跟里,剖解出一个木制佛陀来,比那个佛陀还小了一圈。
他看一眼李永生,李掌柜,再搜就要开膛破肚了。
他甚至连肌肉都捏了一遍,保证对方皮下没有这种东西。
够了,李永生点点头,烧了这俩,就完了。
他的话刚说完,杜晶晶抖手就是一团火苗打了过去——玄女宫可是位于南方丙丁火,虽然女弟子众多,火系功法却是很强的。
两个木雕,瞬间燃为灰烬,而冉真人身上的光芒,消失得越发快了。
这时候,柳麒才长叹一声,原来,果然是寄偶之术……说话间,冉真人身上的光芒,就黯淡到肉眼不可察的地步了,嘴角也耷拉了下来。
寄偶之术,在场众人还是有所耳闻的,不过是没有对上号罢了,现在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种秘术,对修者自身没有任何帮助,主要就是用在奸细的身上。
譬如说冉真人,他身为柔然国暗谍,身上是被下了这秘术的,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从管理的角度上讲,这是必须的,你万一被活捉,我们也能保证你不泄露出去消息。
这理由看起来不太靠谱,冉真人已经是准证了,又是在敌国活动,可能被活捉吗?打不过还不会自爆吗?然而,冉真人真的就被活捉了,所以他身上有寄偶之术,确实没准备错。
寄偶之术是一种禁制,被动激发的禁制,比那些防备搜魂的反噬禁制,要强出很多。
死士里流行反噬禁制,身为死士,就防着人搜魂,一旦被搜魂,不但识海自爆,还要阴搜魂者一把,可能反击其识海。
但是久而久之,搜魂者对此术,也有相当的戒备,轻易不会上钩。
寄偶之术要高明很多,而且,一般不会被人察觉,不过需要己方有人配合,激活禁制。
朝安局的这厮,就是负责激活禁制的,通过藏在身上的佛陀人偶,激活寄偶之术里面藏着的请神术,哪怕冉真人失去了意识。
总之,这样的手段,在香火成神道里不算太罕见,只不过真神教比较暴烈,少用这种手段,而佛修在近几十年里,也跟中土打交道不多,所以大家就都疏忽了。
事实上,有些新生代,对这种东西,真的是认知不足,张木子就很奇怪地发问了,柳真人,哪怕是寄偶之术,也是要引动香火之力,将佛陀藏于……藏于谷道,是不是有点……那啥?粗俗一点说,你是想请下来佛力的,那么,将佛像藏进内衣里,是不是太不敬了?柳麒摇摇头,耐心地解释,那靴跟处的佛陀木像,才是寄佛之处,谷道那里不过是帮着接引……要不然,张三搜到第一尊木像就足矣,何必再搜第二尊?帮着接引佛力,敬不敬的就很无所谓了。
张老实撇一撇嘴,心说我就是一路搜下来的,压根儿不懂,哪里会想那么多?既然寄偶之处和接引的地方都被发现了,那么冉真人肯定不会再有机会了。
大家见到他身上的光芒散去,监院忙不迭地通知,关了护庙大阵——这玩意儿对灵石的消耗,还是很大的,刚才是不得已,必须打开,现在嘛,能省一点就是一点。
见到冉真人恢复了原状,众人松了一口气,公孙未明则是揪住了李永生,永生,你那手上的青色光团,是什么东西啊,那么厉害?大家齐齐拿眼看去,不光是公孙未明,其他人也好奇不已:这东西真的很厉害啊,竟然挡得住佛修的神降术。
这当然是仙使令牌了,李永生在发现寄偶之术的一刹那,就将仙使令牌抓了出来,抵挡对方发出的请神意愿。
不过这次,他没有使用手套,而是激发了灵光在手上,在青光的掩饰之下,驱逐神降之力。
若不是他直接杠上了朝安局的那厮,今天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处理的!只是对方已然激发了佛陀人偶,他能做到的,也就是先阻上一阻。
待朝安局这厮自戕之后,其他人也没有更好的法子,继续阻止这神降因果,他只能再次转身出手,强行将神降之力逼出对方体外。
事实上,逼出这些神降之力,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吃力,可是他若不如此做,那会引起别人更大的怀疑。
对于公孙未明的追问,李永生摇摇头,抱歉了,未明准证,不方便说。
其他道宫中人正竖着耳朵,闻言怪怪地看他一眼,也不再说什么,其中数高堂主和柳真人的表情古怪——杜晶晶和张木子早就见怪不怪了,而慧仙观的人,则是不摸头脑。
神降术解除了,但是审问冉真人的事情,却是要推迟了——幼小的蜃蛇,被刚才的佛光吓坏了,而佘供奉正在极力安慰它。
对大部分的洪荒异种来说,佛光都不是什么友好的玩意儿,这些贼秃每每遇到它们,就上前用佛光镇压,弄来做坐骑什么的,还美其名曰有缘。
既然暂时不能审讯冉真人,少不得就要先审讯朝安局的这些家伙了。
四名司修已经全部被击倒,除了一人自戕,另外三人也被张老实下了禁制。
看到众人的眼光纷纷看过来,那高阶司修没命地尖叫了起来,冤枉,我们冤枉啊,我们中出了一个奸细!高堂主看一眼李永生,你说吧,该怎么处理?这可是你的手尾。
李永生却是倾向于相信这些朝安局的人,这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的,此前他一直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不知道来自何方。
所以他才会在对方发动之际,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现在,这种不安的感觉没有了。
第七百章 天机殿来人李永生没有为朝安局的人辩解——这不可能,他还记得这厮试图绑架自己呢。
所以他就是淡淡地发话,你们是否奸细,这回头再说,我只想知道,关于自杀的这厮,你们不想说点什么吗?三名朝安局的人,太想说点什么了,一股脑将此人的情况汇报了出来。
这名初阶司修是出自于勋贵之家,不过上上代就破落了,来历尚算清白,在朝安局也公干了七八年,是先皇时期,就来到了朝安局的。
此人平时行事极为稳重,虽然稍微喜好酒色,但从来不会耽误公事,大家也很信任他,若不是他修炼的天赋普通,卡在初阶司修这里上不去,还可能会有更好的发展。
至于说此人是何时被柔然国收买的,三名同事表示,他们完全没想到,此人竟然不可靠。
不过高阶司修也说了,己方要求四个人一起进来旁观,就是此人建议的。
按照已经发生的结果来推断,不得不说,这件事一环扣一环,发生得还是挺合理。
朝安局要求带走冉真人,合理吧?一旦把人带走,有奸细作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就不用说了。
北极宫不答应带走人,那就等天机殿的人来,天机殿的人一到,肯定会为己方争取条件,那么,这四名司修就有机会旁观审讯过程。
天机殿的人没到,那就可以理直气壮要求旁观,还要申请用留影石留影。
你们不答应用留影石?那也行啊,我们四人都要参与旁观。
高阶司修觉得,自己的下属提的建议很不错,就直接采纳了,充分为己方争取了好处,却没想到,里面埋了这么大一个坑。
说到这里,他也是恨得咬牙切齿,从没想到,王二竟然是柔然国的奸细!埋伏了这么多年……真是朝安局的耻辱。
李永生倒没觉得太吃惊,朝安局组织严密,审查也严格,但要说完全没有奸细,那也未必——对于很多意志不是那么坚定的人来说,是否背叛,只是在于筹码的多少。
所以他淡淡地表示,这件事,朝安局总要给出一个交待才行……一个差点坏了高阶真人口供的奸细,你们几位,是打算接受搜魂,还是回去接受朝安局自己的调查?那三位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他们非常清楚,就算眼前这些道宫中人不追究自己,回去接受朝安局的内部调查,也不会比接受搜魂强到什么地方去——很有可能更糟糕。
高阶司修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连连磕头,还望李大人垂怜。
别看朝安局在朝廷里威风凛凛,可以随意拿捏朝中大臣,但是在这种严苛的制度下,一旦遇到事情,他们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怜虫。
自家人最知道自家事,只有身在朝安局,才知道朝安局到底有多么可怕。
李永生冷哼一声,将你们此行的经过,一一写出来……话音未落,有人出声了,李大人,此人似乎已经是傀儡了。
说话的是慧仙观的都管。
此人虽然仅仅是中阶真人,但是在天机推演上,他有非同寻常的造诣。
大家都在审问三名司修,他却是趁着机会,去看一下那个正在吊命的司修,终于是在对方咽气之前,成功地推演了一下天机。
推演活人和死人,这难易程度大不相同——这也是张老实力求留下对方最后一口气的原因。
只不过,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找朝安局麻烦的上面了,一时没注意到这里。
然后,都管就发现,此人的天机,呈假命之像,也就是说,不是傀儡,就是被人夺舍了。
兹事体大,他推演再三,确定没有出现错误。
但是他光顾着发掘真相了,一时激动,就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给朝安局脱罪。
当然,也许他认为,真相才是最重要的,跟朝安局的矛盾并不重要。
听到他这话,大家赶忙又把注意力转到了那元凶身上,倒是其他三名朝安局的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经过这番折腾,那个服毒且自爆识海的家伙,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本来还是个植物人,现在是彻底成了死人。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高堂主随手拿出七块阵石来,快捷地摆出一个七星回魂阵,在此人的肉身尚未冷却之前,再次推演了一下天机。
果不其然,此人还真的是身具假命之像。
高堂主虽然很不喜欢这个结论,但他是要脸的,而且尽快推断出真相,也很重要,他忍不住皱一皱眉头,难道……真的是被人所乘?被人所乘,也要有个经过,张老实冷哼一声,他对朝安局的印象并不好,当年他查案子,不止一次被这帮不讲理的混蛋刁难过。
当然,更重要的是,身为曾经的第一捕头,他对朝安局如此掉链子,非常看不过眼——简直是在丢朝廷的脸,亏你们还自以为,比我们刑捕部高出一筹!他愤愤不平地发话,这件事的内情,很有必要了解清楚。
张老实并没有意识到,他跟着李永生办事,原本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等闲不肯多嘴,更不肯多事,现在却是陷得越来越深,都有自己的主意了。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声音响起,你们还要不要搜魂了?众人闻言扭头看去,却见那惊恐的蜃蛇已经恢复了平静,在佘供奉的安抚下,正盯着那阵中的橙色石头,吞吐着信子。
高堂主微微颔首,然后招呼大家向后退一退,供佘供奉施为。
朝安局的三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魂不守舍地站在那里。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猛然间,他一侧头,看向东方。
他这个动作比较大,别人注意到之后,也是齐齐看向那一处。
天际出现三个小黑点,转瞬间就变得大了起来,来到慧仙观外,高声发话,天机殿行走,求见道宫诸位大德。
高堂主见状,微微地一皱眉,低声嘀咕一句,怎么是这厮来了?天机殿此来的,是两名高阶真人和一名中阶真人,打头的这位姓舒,不但高堂主认识,连慧仙观的都管也认识此人,舒真人?舒真人来的时候,显然已经了解过这里的情况,依足了规矩拜山门。
他可以不把慧仙观放在眼里,但是观里还有四大宫诸多真人,只能老老实实拜山。
待进入慧仙观,听说了王二的事情后,他勃然大怒,原本还想争取的事,也不用提了,只能黑着脸表示,先搜魂吧,搜魂之后,这厮若是还有价值,我再将人带走。
既然有大人物来了,北极宫倒也不介意卖弄一下自家的搜魂手段。
然而下一刻,舒真人冲着中阶真人一扬下巴,方真人,看你的了。
方真人上前一步,敢问那贼秃在哪里?高堂主不答应了,脸一沉发话,搜魂是我北极宫的事,你们耐心看着便是。
咦?舒真人讶异地看他一眼,你十方堂何时也学会搜魂了?高堂主的脸越发地黑了,姓舒的你是想找碴吗?要不咱们先做一场?跟我做一场,就凭你?舒真人不屑地看他一眼,也罢,你若赢了,我就……你就想怎么样?张木子火了,她知道高堂主的战力并不算太出色,于是怒视着对方,我们捉到的人,能答允你旁听,已经是给天机殿面子了,莫非你还想在道观里面撒野?这……舒真人还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被一个小家伙给呛了,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姓高的,你们北极宫现在真是好规矩。
道门虽然不比官府,上下尊卑森严,但也非常注重礼节,有高堂主在,小小初阶真人随口插话,是不太合适。
高堂主却是很高兴,人是他们捉的,我也是接到求助之后赶来的,她这话也没说错啊。
你是接到求助赶来的?舒真人狐疑地上下看高真人两眼,你可知,佛修不乏意念坚定之辈,尤其是这种奸细,搜魂难度很大?他很是怀疑,这厮不出手,居然还能有人活捉了柔然的准证奸细。
废话,不难人家会求援吗?高堂主得意洋洋地看他一眼,跟我们来,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北极宫的搜魂手段。
来到布了阵的院子里,舒真人这才发现,此处还有不少真人,至于站在那里的佘供奉,他没怎么在意,倒是阵法中那块橙色小石头,让他打量了好几眼。
后退,高堂主不让他靠近,刚才朝安局的人,已经激发过佛修的寄偶之术了,我对你们信不过。
朝安局算什么?舒真人不以为然地哼一声,一来,天机殿确实看不起朝安局,二来就是,朝安局掉了链子,其实让他挺尴尬的——大家终归都是皇族体系的。
直到佘供奉走上前,他才盯住了那半透明的小蛇,这是何物?高堂主却是逮住了机会,不屑地哼一声,连此物都不认识,亏你也配说搜魂!第七百零一章 九尾狐幡舒真人不认识蜃蛇,而慧仙观这帮人也坏,偏偏不告诉他。
直到那蜃蛇再次吐出了上百条信子,见到这标志性的信子,天机殿的另一名高阶真人才骇然发话,蜃……蜃蛇?假的吧?假的?佘供奉不屑地看他一眼,又哼一声,这点见识,也能进天机殿?真是蜃蛇?舒真人骇然——早就绝迹的洪荒异种?倒是那中阶的方真人,冷哼一声,这是蜃蛇血脉,还是幼年蜃蛇?佘供奉大有深意地看他一眼,你倒是有点见识……幼年蜃蛇。
幼年蜃蛇?方真人的眼睛先是一亮,然后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洪荒异种,确实是难得,不过,用蜃蛇搜魂,可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
佘供奉脸一沉,阴森森地发话,小子,你找死吗?他性格怪异,而灵修又多是随心所欲之辈,听到有人诋毁自己最得意的手段,他真的有杀人的冲动。
别欺负小辈,舒真人冷哼一声,想动手,我可以陪你,不过……他看一眼蜃蛇,笑眯眯地发话,你若是输了,总得让出点彩头吧?佘供奉哪里肯受这个气?他冷哼一声,做一场?可以!看上我的蜃蛇了吧?那你也拿点彩头出来呗,不是我笑话你……你有这么贵重的东西吗?嘿嘿,笑死我了,舒真人仰头向天,放声大笑,小小的一条蜃蛇,还是幼年的,天机殿富甲天下,要什么没有?比你这蜃蛇贵重的物事,多了去啦!那是天机殿的,你代表不了天机殿,佘供奉并不着恼,而是不紧不慢地回答,我就问你,拿得出来对等的彩头吗?拿不出来,就别打肿脸充胖子……让人笑话。
仅仅几句话,两人就呛上了,只差动手。
不过道宫和官府的高层碰面,发生这种情况太正常了,这是两个并行的体系,就算不为争强好胜,也总不能堕了己方的气势不是?好了,都少说两句,现在轮到高堂主劝解了,闹到不可开交,让柔然佛修看笑话?然后他侧头看向方真人,你身为小辈,说话客气一点。
蜃蛇原本就不合适搜魂,方真人却是不服气,蜃蛇擅长制造幻象,用来迷惑人,是不错的,但是搜魂的最高境界,是控制心神,这一点上,蜃蛇不合格,可能搜魂搜出来的……是假象!这话说得高堂主无言以对,为什么?因为这话没错啊——虽然内中的差别,极为细微。
嘿嘿,佘供奉却是气得笑了,说话很容易,嘴皮子碰一碰就行,你说蜃蛇控制心神不行,你拿出来个控制心神的手段呗。
两人的争辩,其实已经臻达了搜魂的顶级境界——起码在这个位面是这样的。
控制心神,说简单很简单,低阶一点的话,傀儡术什么的就可以,但是说难也难,尤其是在这种潜入敌国的奸细身上,想控制心神,真的太难了。
别看冉真人只是高阶真人,可是就算来个真君,也不可能控制了他的心神——他或者抵挡不住真君的手段,但是毁灭自己并不难。
我当然可以,方真人冷笑一声,掣出了一面长幡,这个够不够?长幡不大,两尺多长,杆子是亮银色,而尺半长的旗子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光泽,却偏偏给人一种厚重朴实的感觉。
旗幡上有灰色的阴文,中间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狐狸——九条尾巴。
旗幡一掣出来,就带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似乎连周遭的空气,都低了几度。
九尾青丘狐?高堂主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狐幡?九尾青丘狐,制造幻象的能力,比蜃蛇要差一点,但是迷惑心神的能力,确实要强一些,狐性狡诈,它的智商就比蜃蛇高。
九尾青丘狐是上界物种,曾经有血脉进入了玄青位面,大家都以为是奇物,纷纷捕捉。
万余年后,有狐王飞升仙界,将下界的惨象说了一下,上界狐仙直接破开位面屏障,将自己的血脉全部接走,所以就只剩下了传说。
这一下,连高堂主的眉头,都是微微一皱,你是不是姓方?方真人傲然地点点头,本人正是姓方,方采臣便是先祖,这是中土国唯一的九尾狐幡。
众人闻言,默然不语,这个典故其实不算生僻。
方采臣结识青丘九尾狐于孩童时,双方许为夫妻不离不弃,后来方采臣高中状元,被人榜下捉婿,强要婚配,九尾狐将其掠走,此后方采臣不再现身,改修灵修。
九尾狐本来已经是高阶真人的修为,为他生下一子,为了不再让儿子受人歧视,全部修为都用在了将孩子改为人族血脉上。
结果她最终没有证真,在她逝去的时候,方采臣知道夫人不可能转世,于是呕尽鲜血,制成九尾狐幡一面,想要她的魂魄永留世间。
幡成之日,方采臣气血衰竭而死,长幡哀鸣整整三年。
九尾狐幡自此就成为了方家的传家宝,护卫方家子嗣延绵不绝。
但是这狐幡,也只有方采臣的血脉能驭使。
据说曾经有真君想要建立隐世家族,强夺此幡为镇族之宝,结果真君的族人大规模互殴,一夜之间,族人丧尽,正在闭关的真君得知消息之后,走火入魔。
九尾狐幡的典故,民间都有流传,甚至出了戏文,不过自打九尾青丘狐一族被接入上界,官府就刻意打压了这传言——让上界狐仙看到,这麻烦可就大了。
又因为世间再不见九尾狐,所以这九尾狐幡,也就成了传说。
尤其是,这九尾狐幡虽然极为灵异,可以称为迷魂至宝,但是非方家血脉,根本驾驭不了,自从那真君的事后,也没有什么人妄图惦记抢夺。
抢来没用,要它做什么?又因为方家血脉绝迹江湖,久而久之,这东西也就没谁记得了。
所以,刚才大家乍一看到此幡,根本没有将此物跟传说联系起来。
然而佘供奉醉心搜魂术,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不过,就算传言变成了现实,他依旧不服气——上界物种又如何?洪荒异种就比你差?所以他冷笑一声,九尾狐幡又如何?不是真君却要强留魂魄,失之灵动,惑人心神的能力就差很多……除非走香火成神之道!他这话也没错,但是方真人听得睚眦欲裂,手中长幡一抖,你敢辱我先人?纳命来!在场众人只觉得心神一震,神思恍惚,感觉思绪似乎脱离了肉身,无法控制自己的肉体了。
好了,耳边一声大响,却是李永生发话了,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这一声,让大家纷纷魂魄附体,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心里暗叹侥幸——这九尾青丘狐的执念,果然不凡,要知道,在场的可不止是一两个高阶真人。
下一刻,众人的目光向佘供奉看去,要看他有什么话说。
然而,佘供奉目光清明,根本没有从幻境中醒来的样子,显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倒是他臂上的蜃蛇,狐疑地看一眼九尾狐幡,又转过头,自顾自对着那块橙色石头吐着信子。
这蜃蛇也是名不虚传!这是大家心里的一致想法。
到了这个地步,高堂主只能无视现场诡异的气氛,冲着佘供奉一扬下巴,开始吧。
李永生的眉头一皱,嘴巴微微,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什么举动。
佘供奉终于一抬手,激发了第二道阵法——总算可以继续了。
蜃蛇的信子一吐,一道白芒闪过,一转眼,阵中就布满了白雾,而白雾中央,则是一幅幅的画面,在急速地闪过。
这便是冉真人脑中记忆的画面,在很多时候,还有声音传出。
这种搜魂术,是相当了不得的,能让在场的人都感受到!在中土国,大部分的搜魂术,只是施术者得到了信息,做到了心知肚明,但是他们向别人转述的时候,是不是缺漏了什么,或者增补了什么,那就难说了。
很快地,大家就知道了这冉真人最近的情况了。
搜魂术是倒叙的,最新的念头,最先展示出来——这也是搜魂术煎熬施术者的地方之一。
于是李永生竟然很惊异地发现,冉真人着急赶向北方,竟然是因为……阴九天被杀一事?至于阴大师为什么被杀,冉真人也不清楚,而他是得了襄王府的指令,秘密前往并州和关陇郡交界处,去见一个人,双方商量如何合作,襄王府会继续做出指示。
再然后,大家看到的,就是冉真人如何在并州郡冒充晋王的人,大肆搞风搞雨。
直到看到冉真人从柔然来到中土,在他中土边境的时候,猛然间白芒一闪,又是砰的一声轻响,阵中的白雾在瞬间就消散了。
冉真人的身形,再次显露了出来,他依旧坐在石椅上,只是天灵盖已然炸开,血光和脑浆四溅,七窍里也缓缓地流出了鲜血。
佘供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怎么会这样?第七百零二章 谁的责任不止是佘供奉呆住了,其他人也呆住了。
公孙未明甚至奇怪地咦了一声,这厮……怎么炸得这般古怪?确实古怪,准证的自爆,威力是极为惊人的,根本不会动静这么小。
当然,若仅仅是识海的自爆,也可以不会产生太大的动静,但是会给旁观者神识上带来一定的冲击,同时,自爆者也可能七窍流血。
这冉真人爆掉天灵盖,却没有什么神识冲击,这可就太古怪了。
哼,终于有人冷哼一声,却是方真人发出了,他不屑地看着佘供奉,这就是你的蜃蛇搜魂?看你那小蛇,吓成什么样子了?众人闻言看去,发现蜃蛇果然是吓坏了,身子僵硬不说,连蛇头都藏到了佘供奉的腋窝下。
佘供奉却是顾不得跟他斗嘴,而是不住地安抚着蜃蛇,眼中也满是疑惑,奇怪……哼,舒真人也冷哼一声,不屑地看着高堂主,又气又恨地发话,这就是你十方堂的搜魂?没能耐别硬撑着,你知道给大家造成多大损失吗?你一点损失都没有,高堂主的心情恶劣极了,他哪里愿意看到这一幕?不但损失了消息源,也让天机殿在大庭广众下,看了北极宫的笑话,人是我们捉的,让你旁观都是人情了。
他的脑瓜不住地转动着:该如何处理此事?再用七星回魂阵吗?这不可能,他能对朝安局的人用这个阵,因为那只是个初阶司修,查的也仅仅是一些气机罢了。
但是为什么……我觉得还可以有些解释呢?他不但转着脑瓜,眼珠也在滴溜溜地乱转。
乱转中,他就看到了一脸平静的李永生,仓促之下也顾不得多想,李大师你怎么看?然后他才回忆起来,搜魂之前,李永生似乎……想说什么来的?这个……李永生无奈地苦笑一声,还是算了吧,人都死了。
永生你说,我知道你心里清楚,张木子也急了,这不仅仅是死了一个准证俘虏的问题,关键是还被天机殿看了去,将来人家四处一说,北极宫的面子就丢得没边儿了。
舒真人见道宫两人都这么说,于是也看一眼李永生,客气地发话,李掌柜请讲,我们也很想知道缘故。
被这么多人挤兑,李永生只能叹口气,这缘故很简单啊,刚才寄偶之术,是起了效果的,虽然后来佛光尽去,可是最好的搜魂时间,应该是在三日后。
果然是这样!公孙未明恍然大悟,他一听三日两字,就知道这话是指什么的了,怪不得蜃蛇被吓成这样,原来佛光在识海中,还有残留的影响。
其实这个道理,高堂主也在瞬间领悟到了。
他刚才觉得该有些解释,就是这蜃蛇被吓坏了的反应,跟方才见到佛光时,不差多少。
而三日所指,就是残留的意思,高明的歌者,余音绕梁尚且三日不绝,何况是佛光?那么这冉真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自爆的情况,也就很好解释了——蜃蛇是迷惑对方了,但是佛光的影响,终究打断了搜魂过程。
尤其这搜魂,刚好搜到冉真人进入中土国,这个分寸……大约也是有说法的。
不过,高堂主虽然领悟到了这缘故,却也不便叫好,因为方才搜魂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还是显得北极宫知识面不够宽泛,有些丢人。
正经是公孙未明,根本不是道宫中人,心中解开一个疑惑,就忍不住出声赞许。
他们都理解了这些,天机殿的人也不笨,舒真人冷哼一声,原来北极宫的搜魂,不过尔尔……见识不够,这是硬伤啊。
柳真人也冷哼一声,他的口舌相当便给,若非朝安局的人引动寄偶之术,此事原本是可以避免的,你们现在还好意思夸夸其谈……真是不该请你们来。
我们见识固然不够,可是元凶还是你朝安局的人,大哥就别笑话二哥了。
朝安局又不是天机殿!舒真人翻个白眼,有心驳斥一句,却觉得不够理直气壮。
方真人见状,忍不住出声,可是我们也说了,蜃蛇搜魂,原本就不太合适,奈何你们不听。
张木子瞥一眼李永生,发现他一脸的不以为然,于是再次发话,永生?李永生一翻眼皮,无奈地发话,我说,这跟我没啥关系吧?九尾狐幡肯定也有不足之处,张木子非常肯定地发话,我说得对吧?她相信,他已经预料到了蜃蛇搜魂的不足,却没有阻止,绝对是对方的手段也有缺陷。
李永生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但是这不回答,就是回答了啊——他没有反对嘛。
这一下,舒真人不高兴了,李掌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有道理的话,我们也会认可,你又不是外人……这般不尴不尬的,有什么意思?这可是你自找的!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你既然这么想知道,那我就问一句,蜃蛇为什么会害怕佛光?方真人的脸上,原本带着不屑的笑容,闻言就是一怔,然后,脸色逐渐有点发白。
舒真人没有见到蜃蛇的第一次害怕,所以很不屑地发话,这不仅仅是蜃蛇害怕的问题,还有佛光残留的影响,导致了过程被打断,才有邪修的自爆,还是见识不够!他觉得自己避重就轻了,但是扭头看向方真人时,他又有些愕然:小方,你这是什么表情?方真人当然是因为想清楚了其中缘故,脸色才会这么难看。
莫名其妙,李永生摇摇头,又好气又好笑地发话,佛光克制蜃蛇这洪荒异种,但是同时,佛光也克制青丘九尾狐……用这狐幡搜魂,结果是一样的。
确实如此,公孙未明再次出声,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这次跟着李永生南下,固然是喜欢四处走走,跟着李永生长一长见识,但是同时,也是受了公孙不器的唆使,想求一个证真的机缘。
李永生的话,他都是相当重视的,也愿意去琢磨,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那些贼秃从来眼小,不管见了什么东西,都爱说一句……跟我佛有缘。
方真人的脸色,越发地白了,他身为青丘狐之后,当然知道此人说的话有道理。
没错,那些佛修就是这样,佛光不但克制洪荒异种,九尾狐也不愿意招惹。
换了九尾狐幡来搜魂,后果跟蜃蛇搜魂,差不多的——尤其这九尾狐幡的器灵,不是拘来的,是方采臣强行挽留自己妻子的魂魄,她却又非真君,所以少了点灵动。
舒真人见他神情不对,也品味出来其中的缘故了,他忍不住脸一黑,对着李永生发话,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不早说?他也知道,此人很有些灵异,跟英王的九女关系好,又在官府中任职,一直把他当作自己人,但是这时,天机殿在嘲笑别人的时候,也暴露了自家见识不够,他忍不住要找个人出气。
反正舒真人是天机殿的人物,一旦心情不爽,别说对方仅仅是跟英王九女关系好,就算跟英王关系好,那又如何?我本来就不想出风头的好吧?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
不过他也不想跟此人一般计较,只能淡淡地回答,刚才你们为用什么手段搜魂,已经争执得很激烈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同时反对你们双方?真不带这么逗的!事实上,李永生自觉已经很高调了,不想再暴露自己太多,而且对于那佛光的残留影响,他估计得也不足——没有谁是万能的,哪怕是上界的仙君。
他受目前的修为所限,又没有刻意去查探,感受不到佛光里涉及的因果有多少。
其实这是三方都有点估计不足,才导致了事态发展出现了偏差。
他这么一说,舒真人就算想找他出气,都不好意思了——依照刚才剑拔弩张的样子,李永生再表示反对的话,没准真的要动手了。
两边这么多的真人,都没有考虑的问题,让一个司修考虑到了,本身就是很丢人的事,他随口抱怨一下无妨,继续追究,那可就太丢人了。
舒真人想一下,然后冲着高堂主一抱拳,事已至此,尸身算是我们了吧?高堂主本来是无可无不可的,但是想到此前的寄偶之术,心中忍不住生出火气,他冷哼一声,凭什么?你若是愿意付出代价,可以分你一半。
差不多点啊,舒真人也有点不高兴,我又没有要贼秃的储物袋,只要尸身而已。
要储物袋?高堂主忍不住冷笑一声,你想得倒美。
储物袋是被公孙未明、慧仙观等人瓜分了,高堂主都没好意思开口,这天机殿的人竟然这么不知道分寸。
舒真人的眉头微微一皱,正色发话,贼秃此番南下,是来祸乱我中土朝廷的,他的储物袋,哪怕不该我天机殿得到,但是我们总是有资格得知,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哼,李永生轻哼一声,转头就走。
第七百零三章 好坑的机缘舒真人的话,说得其实也有道理,柔然佛修南下,本来就是为了挑动中土内乱。
站在这一点上,天机殿虽然并未擒获佛修出力,但也有权知道,对方的储物袋里有些什么,好借此分析出更多的信息。
比如说,佛修准备了些什么手段,又比如说,柔然国对佛修的南下,重视到什么样的程度,对扰乱中土国,又下了多大的决心。
然而,就在他们讨价还价的时候,李永生竟然直接离开了。
就在众人不摸头脑的时候,公孙未明已经身子一动,追了过去,永生你等等我,你怎么这么着急走?没什么,此间事已了,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也不想说,自己见不惯这种小民一般的讨价还价,只是淡淡地说,北边还有消息,我要北上了。
咦?也是哦,这贼秃是要去北边见人,公孙未明点点头,又看向张木子和柳麒,你俩走不走?我是要走了。
张老实也没有说话,默默地走了过来,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我也走,杜晶晶跟着走了过来,她也看不惯这些人锱铢必较的样子。
反正这是北极宫跟天机殿的争夺,跟玄女宫没多大关系。
张木子叹口气,看了高堂主一眼,却没有说话。
她虽然是三宫主的徒弟,但是不管修为和地位,都远远逊色于对方,有些话不好随便说,尤其现在当着外人的面。
算了,高堂主意兴索然地一摆手,尸身你们带走吧,不过我明确说一点,不得炼制为傀儡,否则我北极宫必诛杀你姓舒的!原来他不让对方带走囫囵尸身,还有这样的忌惮。
这冉真人的肉身,只是坏了天灵盖一小块,是可以炼制为傀儡的,就算北极宫搜魂成功,也要向天机殿强调此事。
北极宫之所以放弃将其炼制为傀儡,因为难度会大很多,原因很简单,没有气运压制,这些邪教教徒的肉身,驱策起来也有很多麻烦。
更何况佛修意志坚定,又有香火把持,都能影响到肉身——肉身不腐可不就是说的这个?当然,不是每个邪教徒都有资格被炼制为傀儡的,中土的气运不是这么挥霍的,只是这冉真人是难得的巅峰真人,被炼制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高堂主一大方,舒真人也就不好意思再小气了,这个还用你说?那一家一半好了,不过……能跟我说一下,储物袋里有什么东西吗?若早就是这么沟通的话,根本用不着费那么大劲儿。
高堂主随手丢过去一块玉符,上面便是储物袋里的明细——储物袋里的东西已经被瓜分了,不可能收回来,但是这目录,北极宫早就整理出来了。
在舒真人观看玉符的时候,张木子出声了,高堂主,请问佘供奉可否跟我们北上一趟?哦?高堂主斜睥一眼佘供奉,笑了一笑,这你得问供奉才行,我哪里做得了主。
我要是先问供奉,就是对你不敬了!张木子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不过既然程序走得顺畅,她也微微一笑,然后看向佘供奉,供奉,我们北行,有些为难之事,如何才能请动你?佘供奉默然,因为他戴着面具,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良久,他才出声发问,可是需要我的蜃蛇出力?正是,张木子点点头,我们想让它冒充已经死去的佛修。
佘供奉又是默然,然后叹口气,木子,你这同伴见识非凡,我也愿意助一臂之力,但是……但是什么,他没有说下去,肯定是难言之隐。
李永生看他一眼,抬手一指阵中那块橙色的石头,因为这个?佘供奉咂巴一下嘴巴,没有说话,心里却道: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不过这厮……果真是见识非凡啊。
能猜出这个东西做什么用的人不少,但是知道此物是什么的,却是不多,公孙未明就好奇地发问,永生,这是什么?不可能是混沌初石吧。
混沌初石是位面开辟之后,最先出现的石头,然后化为砂,砂再化作土,蜃蛇最喜欢的生活环境,就是混沌之砂,还喜欢吞吃混沌之砂,吸收里面的混沌之气。
蜃蛇是吃血肉的,但是没有混沌之气,就不能生存,就像人是吃饭的,但是不能离了盐。
玄青位面早就没有混沌之气了,蜃蛇可以用洪荒之气来替代,可是到了现在,那些具有远古意志的气息,变得越来越稀少,这就是蜃蛇灭绝的主要原因。
能让这幼小蜃蛇垂涎三尺的,肯定是类似的东西。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也不回答,大家都不是傻子,猜得到这些因果,但是这石头到底是什么,估计没几个人知道,他也真不便说。
他只是看着佘供奉,很干脆地发话,这种东西,我有一些。
嗯?佘供奉的眼睛,刷地就瞪大了不少,不可置信地发话,你有一些?没错,李永生点点头,你若肯帮忙的话,我可以跟你交易。
佘供奉怦然心动,他其实对李永生的印象不错,此人不但见多识广,也帮他撇清了罪名——搜魂失败是因为朝安局的寄偶之术,并不是他的问题。
他心里挺愿意帮忙的,但是蜃蛇的使用成本太高了,说出来别人可能不信,自打他孵化出蜃蛇之后,一直在琢磨的,就是怎么让它活下去。
——不是让蜃蛇长大,而是活下去!现在终究不是洪荒时代了,蜃蛇走向灭绝是必然的,可是他既然得到了,就想让它活下去,甚至是成长起来。
说句良心话,在他孵化出那个蛋之前,若是有人告诉他,会孵出一条蜃蛇,他九成九的可能,会选择放弃——他其实是想孵化出一只飞行宠物,以后好装逼。
就算不是飞行宠物,陆地奔行的、水里游的等等,也都可以,哪怕孵出来一条别的蛇都行,做个弄蛇者也是不错的。
这个蛋,他得自于一个山洞,周围的蛋都破了,只有这个是好的,旁边就有这么一块橙色的石头,而旁边有玉符,说孵化这个蛋需要很多东西,我一时不凑手,留下材料清单,以待有缘。
那些材料清单,都是相当昂贵的,甚至有上古之物,玉符也是有年头了,佘供奉当时心里欢喜得很——这蛋肯定是个好东西。
他原本颇有点财力,以为这是自己的机缘,就倾家荡产按照清单张罗了,当他发现,自己孵化出的,竟然是一条蜃蛇,直接傻眼了。
他真的想哭,这尼玛……绝!对!是!在!坑!人!啊!蜃蛇……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养得活?但是自己孵出的蛋,含泪也要养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喂养蜃蛇的血肉,那倒是简单,问题是找这个食盐,就难死他了。
也就是他从北极宫那里,能得到点资源,勉强维持,不过他也要付出代价——必要时,他要用蜃蛇帮北极宫完成一些任务。
而做类似的任务,蜃蛇会付出气血,需要进补,这又是相当坑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到现在为止,佘供奉手上的蜃蛇,才会仅仅那么一点大。
反正自打他得了这洪荒异种,日子过得特别苦,这一次北极宫抓了佛修的巅峰真人,请他完成任务,他别无选择,但是别人再随便借蜃蛇用,他怎么可能答应?不过李永生既然这么说,他也就不遮掩了,索性大明大方地问一句,你可知道,这橙色石头是什么?李永生微微一笑,蜃蛇蛇石而已……对吗?佘供奉顿时无语,蜃蛇蛇石,是极少有人懂的,那是母蛇产卵之后,出去觅食,担心有幼蛇孵出来,没有食物可吃,从胃里吐出来的自身元珠。
公孙未明倒是懂得这些,毕竟是出身于隐世家族,但是他还是有些不理解,永生,蜃蛇的蛇石,不是以褐色和黄色为主吗?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李永生笑一笑,也许……佘供奉将其染色了,也未可知。
佘供奉脸一黑,也不回答这个问题,你的意思是,你有蜃蛇蛇石……而且不止一块?李永生轻咳一声,这些话,咱们可以私下说,要请佘供奉出手,肯定要开出令你满意的条件……到时候见了货再谈?那没问题,佘供奉很干脆地点点头,现在就走吗?他是供奉,不需要太看高堂主脸色,既然任务完成,又有北极宫的张木子相邀,高堂主也表示不会阻拦,他当然是想走就走。
高堂主闻言,有点哭笑不得,佘供奉,你怎么也陪着我把这半具尸身送回去啊,万一有人半路拦截呢?那可以先北上,佘供奉不以为然地回答,我办完事之后,再陪你回去……反正不急在这一时,寄偶之术都激发了,柔然那边已经知道消息了,回去的早晚,真的无所谓。
他们这边聊得热闹,冷不丁,那边的方真人发话了,李掌柜,你的蜃蛇蛇石……能不能匀出几块来给我?尼玛,你小子啥意思?佘供奉顿时跳了起来,找死吗?第七百零四章 张家车马店佘供奉暴跳如雷,但是方真人并不怕他,有些东西,该抢的时候,是必须要抢的。
所以他只是倔强地看着李永生,并不说话。
李永生微微一笑,是想从蜃蛇蛇石里,得到点天地精纯元气吗?天地精纯元气,是洪荒时代之后,出现的气息,虽然没有那么初始古朴,但也是一等一的元气,合适九尾狐,但是对蜃蛇来说,有点勉强。
不过蜃蛇蛇石里,精纯元气不少,对幼年的蜃蛇来说,这东西也很补,就像人类在婴儿时期,母乳是最好的,但是稍微大一点,就要吃五谷杂粮和肉食了。
方真人点点头,并不否认,我需要精纯元气,你既然识得蛇石,也该看得出来,我面临的问题。
官府和道宫争来争去,也都是中土内部在争,事实上有些问题一旦说开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对上明白人,没必要遮挡。
你那个旗子,还真不是那个问题,李永生心里明白,可是这么说出来,未免有点不给天机殿面子,那终究是永馨的娘家人。
于是他微微一笑,我并没有说,蛇石很多,只是说会有条件令佘供奉满意,你若有兴趣,可以跟着去看一看,我并不能保证什么。
事实上,佘供奉能跟着他去,他已经很满意了,他原本是打算凭借蛮力,拿下那个跟冉真人接触的家伙,根本没想到用蜃蛇。
但是张木子的建议,提得很不错,能轻松一点完成任务,何必给自己增加压力呢?方真人一定要跟着去,其实帮不了什么忙,不过……看此人的机缘吧。
双方说定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各奔东西了,不过高堂主最终没有跟着佘供奉走,因为他知道了杨家真君的事情,要去杨家了解情况——甚至可能伴着真君走一趟北极宫。
黄土坡的两个真人头目,留给了慧仙观。
十方丛林其实不稀罕这种力量,只不过李永生托付他们,希望他们能帮着协调一下黄土坡和并州军役房的关系——一旦并州也发生战事的话,监督黄土坡投向朝廷。
其他诸如宝爷、牛真人之类的真人,则是被李永生带走了,这些被俘的真人,他是打算送往东北,成为英王麾下的力量——总比投入监狱要划算得多。
跟他同行的,还有投靠过来的天姥双杀和天机殿方真人。
天机殿的另外两名真人,则是很放心地回幽州了——他们并不担心方真人出问题,九尾狐幡虽然是难得的宝物,但是真没什么人会对其动心,对大家的诱惑力,比蜃蛇小多了。
所以李永生一行人北上,竟然有十名可以出战的真人,还有诸多的真人俘虏。
上党以北的地界,治安就稍微好了一些,不像上党和泽州那里,群魔乱舞,李永生等人赶路的时候,也没有了太多顾忌。
当然,必要的低调还是有的。
当他们赶到郡治龙城府的时候,竟然有朝安局的人前来迎接,更令人吃惊的是,迎接的人里,竟然还有晋王府的总管。
原来慧仙观的事情,已经被朝廷知道了,虽然这并不足以证明晋王绝对没有野心,但是对天家和晋王来说,这都是个不错的消息。
晋王也知道,雷谷的人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出自雷谷谷主的授意,对于这个侄女儿的帮助,他还是相当感激的,但是以他的敏感身份,现在还真不合适跟这么多真人接触。
于是他就派了大管家来,表示感激——还是跟朝安局的人一起来的。
晋王府的程仪,是五百两黄金和二十匹骏马,相对雷谷为他做的事情,实在不算多,不过他将来主要感激的是赵欣欣,给李永生一行人送这么些东西,也算拿得出手了。
朝安局的人此来,目的是协助李永生完成任务——阴九天之死,朝廷也在追究,肯定要找出个答案。
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些人并不知道李永生要做什么,只是乖乖地配合,态度还相当恭敬——这是上面压下来的任务。
三天之后,毗邻关陇郡的楼烦府双岭镇,来了一支队伍,十几匹骏马载着彪悍的骑士,后面还有四辆拉客的马车和三辆货运马车。
这样的队伍,会让人有点疑惑,商队不像商队,更不像长程马车,若说是大户人家出行,倒有那么几分可能,但是……附近的大户人家里,也没谁家是这样的。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帮人绝对不好惹。
楼烦府不缺好马,但是能跟这些骏马比肩的,并不多,而且十几名骑士,也是一等一的彪悍,随便目光一扫,就能让人心中生出无限的凉气。
这一队人,占据了镇子外一个车马大店,非常粗暴地将几个散客赶了出去,他们自称是来自御林军,车马店的主人也不敢多问。
当天晚上,东岭的一处山梁上,点起了三堆火,旋即又被扑灭了一堆,等到子时,又熄灭了一堆火,只剩下了一堆。
到了丑初时分,火光越发地暗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火边无声无息多出了一条黑影。
火堆旁,是一个面目憨厚的汉子,似乎没有发现黑影的到来。
黑影在那里站了半天,才轻声发话,一个人,为何要点三堆火?憨厚汉子也不抬头,轻描淡写地回答,我自因果殿而来,等人。
黑影沉默片刻,又出声发话,你不是正主,叫正主来。
你以为你是谁?汉子慢吞吞抬起头,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凭你们……想见正主还不配,先说什么事儿吧。
黑影脸上带着人皮面具,闻言先是一怔,然后才发话,你这种小人物,没必要知道得太多……海清河宴。
海枯石烂……真够俗的口令,憨厚汉子还是一脸的不屑,说吧,什么事儿。
我要见正主儿,黑影并不直接回答,而是指责对方,你们来得有点晚……这就是海岱的诚意吗?海岱的诚意,当然就是指襄王府了。
我不知道什么海岱的诚意,汉子轻描淡写地回答,不肯直说吗?黑影再次强调一遍,我要见正主儿。
那好吧,明天晚上,张家车马店,汉子不以为然地回答,你们有机会陈述要求,但是记住了……过时不候。
黑影可是没那么好说话,幽州战事胶着,收起你们那点可笑的傲慢……真以为区区海岱一郡,可以夺取整个三十六郡的天下?我们还真这么认为,海岱雄兵无敌天下,汉子的语气依旧很轻松,甚至又带出了点嘲讽,如若不然,你们何必着急请我们来?好了,不跟你废话,黑影快速发话,张家车马店,我们是不会去的,明天还是这个时候,就在这里……爱来不来。
说完之后,他转身向后飘去,根本不等对方回复。
然而,他身后还是传来了汉子的声音,那就明天,这个时候……我们不会再更改地点了!这样的接触,双方都表示出了一定的强势,当然,这并不稀奇,哪怕是冉真人亲来,在不摸底细的情况下,也会如此试探。
当然,更关键的是,既然做了这样的约定,明天这里就会是最终的谈判地点。
如此一来,李永生这一方,才能在这里布设阵法。
张老实见对方离去,停留了半个时辰,将火熄灭之后,也悄然离开。
然而,在寅正时分,又有两个黑影,悄然来到了这里,在周遭忙碌一阵,才在天亮之前,鬼魅一般地消失。
第二天,又有十几拨客人,想进张家车马店打尖落脚,其中还有两拨楼兰人,不过占据了车马店的这一帮人,不许对方落脚。
楼兰是被中土征服了的民族,现在已经没有楼兰族这个说法了,不过楼烦府原本就有楼兰人居住,当地人之间相互都很了解。
楼兰人的脾气可不好,这两拨人里,还有人认识双岭镇的地头蛇,见对方不让歇脚,骂骂咧咧地就要动手。
结果这边冒出来一对双生兄弟,眨眼间就打到了七八人,伤势虽然都不重,但是个把人骨折还是免不了。
其他还想找碴的人见状,吓得转身就走,张家车马店顿时就安生了许多。
有人受伤,却也没有官府的人来查看。
事实上,并州郡北部民风彪悍,这种事情相当常见,一言不合就动手,打输了就认倒霉,不服气的话,还可以找人来打,报官的却不多。
严格来说,双岭镇也没什么武装力量,连捕房都没有,就那么几个差役和七八个白身,遇到稍微大点的麻烦,还得请双岭兵堡里的军人出面。
更多的时候,镇子上的事务,是镇长和当地几家大点的家族商量着办,再加上里正之类的,遇上这种过江的强龙,只要李永生他们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当地人也不愿意招惹。
对方随便派出两个人来,就是孪生兄弟的真人,这一帮过路神仙,实在强得离谱。
大家甚至怀疑,事情若不是发生在镇子边上,而是发生在山里,那帮楼兰人,很可能不仅仅是挨打的问题了。
所以这顿打算是白捱了。
第七百零五章 诡异狐幡李永生一行人并不认为,突然路过的楼兰人,就真的那么简单。
打这一架,很可能是因为地方上民风彪悍,但也不排除,这帮人是受了别人唆使,有意试探。
不过李永生也没太在意,主要是他们一行人的战斗力,实在太强大了,十个真人,里面还有三个高阶真人,不需要在乎任何人。
正经是不要暴露身份,别砸了差事,所以做事蛮横一点,那是必须的,也符合大家的认知。
下午的时候,张木子来找李永生,你的蛇石呢?佘供奉快要生气了。
李永生一拍储物袋,摸出一块青色的玉石,笑着发话,你把这块石头给他,看他怎么说。
怎么说?那效果不是一般的好,一炷香之后,佘供奉就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看那激动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高阶真人,李掌柜,你给我的那是什么?那小小的蜃蛇,依旧盘在他的左臂上,兴奋得不住地扭动,上百条信子不住地吞吐着。
李永生微微一笑,不答反问,怎么样,好用吗?好用是好用,但是……太不经用了,佘供奉从储物袋里摸出那块青色玉石,还没来得及说话,那条蜃蛇蹭地就凌空飞了过去,紧紧地缠住了它。
你看,佘供奉伸出手,将蜃蛇拎了起来,露出玉石,那蜃蛇不住地扭动着,在空中狂吐着信子,好像是发了疯一般。
青色的玉石,在一点一点地变淡。
照这样下去,这块玉石只够用三四个时辰。
少来吧你,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要像你现在这种用法,你那块蛇石,够它用多久?佘供奉也知道自己计较得不对,但是能找到一种帮助蜃蛇成长的材料,实在太难得了,这不能怪他贪心,我那块蛇石,起码够它一天用的。
李永生斜睥他一眼,那块蛇石,能让它这么欣喜吗?佘供奉无言以对,他跟蜃蛇心意相通,知道这青色的玉石,比蛇石的功效还强,行家面前,他可不能否认这一点。
沉默片刻,他才出声发问,这到底是何种宝物?李永生本来不想说,但是想到这厮可能拿着玉石,回北极宫请教,他可不敢保证,北极宫里没有类似的记载,于是含含糊糊地回答,大概,是位面本源之气吧。
位面本源?佘供奉惊得叫了一声,你有凝聚之法?你不要脑洞这么大好不好?李永生对此颇为无语,居然一下就猜到了?不过,他是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有凝聚本源之法,他冷笑一声,你听说过,谁能凝聚位面本源吗?呃,这个……佘供奉也无语了,他当然知道,有人能凝聚位面本源,但是那些人就算在上界,也属于大能人物,那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位面本源?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我只是猜测,这是位面本源之气。
位面本源的凝聚之法,他是绝对不能传授人的,一个位面,本源就那么多,但是用处太广,一旦被大家学会,这个位面用不了多久就会完蛋。
佘供奉当然也知道轻重,刚才他是太激动了,现在回过神来,才讪讪地轻咳一声,那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李永生用看白痴一般的眼光看着他,顿了一顿才反问,你这么问……合适吗?这话还算婉转的,搁给脾气不好的,可以指着对方鼻子骂了——你小子想干什么?佘供奉被说得一怔,露在面具外的两只耳朵都红了。
其实他是高阶真人,修为胜过对方,这么问也未尝不可,但是李永生并不是一般人,人家一行八个真人,他实在不该这么居高临下地发问。
当然,他不是看不起对方,只是心里着急了一点,就没有注意分寸,所以只得一拱手,冒昧了,我是非常需要这种东西,你有多少?我愿意高价收购。
这不是高价收购的问题,李永生一摆手,这样吧,两块这样的玉石,请得动你出手了吧?李掌柜,你别这样啊,佘供奉有点着急了,别说两块,一块就值得他出手了,其中一到两成,就足以弥补蜃蛇的气血损失,其他都是赚的。
但是账不是这么算的,维持蜃蛇的生存,需要大量这个东西,若是还想让它成长,那更是需要海量的本源气石。
所以他直接表态了,一次给我五十块,我帮你出手三十次……这可是优惠价。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别说我没有五十块,就算我有,你确定……这五十块能全部用到蜃蛇身上?位面本源,哪怕是气体,也是众人哄抢的宝物——适用面太广了。
佘供奉愣了一愣之后,才很干脆地回答,如果你不传出去,我保证全部都能用在蜃蛇身上。
若是李掌柜将消息传出去了,别看他是高阶真人,还是北极宫的供奉,照样扛不住那些压力——别人可能无法强抢,但是来自各方的请托,就足以让他不堪重负。
李永生见他态度坚决,心里也暗暗点头,但是最终,他还是无奈地摇摇头,我这里一共就三块,先给你两块,其实……你这个喂养蜃蛇,可以考虑变通一下。
三块,佘供奉先是眉头一皱,然后眼睛一亮,如何变通?还请李大师明言。
忙完此间的事情,我可以跟你交流一下,李永生笑着回答,晚上便要行动了,先不谈这事,可以吗?佘供奉看他一眼,稍微思索一下就点点头,好的,没问题,我会展示出自己的力量。
说完,他就收起青色玉石,转身离开了,那蜃蛇又是一阵疯狂的扭动,非常地不甘心——任由它吸收下去的话,它甚至能长大一些。
它真的饿坏了,从孵出来到现在,似乎从来就没有吃饱过。
不过没办法,佘供奉身为它的主人,必须要往长远里考虑——生存比成长更为重要,在条件比较艰苦的时候,还是优先考虑生存吧。
李永生见他离开,又去找朝安局,了解秦王的最新动向。
秦王最近,也越来越乖戾了,封锁道路解除了几天,又封锁上了,而且在关陇大肆诛杀嫌疑人,目前正在刁难长安知府,很有将其驱赶的意思。
这么发展下去,他很有成为第二个荆王的趋势——驱逐郡内的知府。
而长安府不仅仅是关陇的郡治,也是中土在中原偏西北方向的重镇,有诸多跨郡的官府机构在这里,知府一旦被驱逐,影响要大得多。
李永生了解了情况之后,心情有些沉重,在他走回房间的时候,前方人影一闪,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拦路的是天机殿的方真人,他的表情有点怪异,压低声音发话,李掌柜,蜃蛇能做到的,我的九尾狐幡也做得到。
李永生忍不住笑一笑,你倒是眼尖。
今天佘供奉的蜃蛇,有点太兴奋了,方真人正色发话,显然他注意到了什么。
所以他有点不甘心,他养蜃蛇,成本太高了,我方家的狐幡,只是需要修复一下。
在他看来,将九尾狐幡修补好,虽然是需要一些珍稀材料,但是相较那蜃蛇的需求,真的是便宜太多了——蜃蛇不但要补充气血,还要长大。
李永生停下脚步,想一想之后发话,你的狐幡……哪里出问题了?不太灵动了,方真人倒没有讳疾忌医,这样下去,狐幡又要低迷很久了。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又要’低迷,那是说以前低迷过?是的,方真人点点头,一脸的郑重,那两次的低迷,都是方家有真人用鲜血献祭,才恢复了祖传宝物威力。
李永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是第三次……其实你不想死,对吧?以人献祭是很残忍的事情,在中土国,也越来越不时兴了,但是并没有绝迹。
在一些传承久远的大家族里,有人做了错事,导致祖传的家族重宝不灵光了,就要诛杀他们,获得先人的谅解,这其实也是变相的献祭。
在宗祠里处死不肖子孙,本来也不算有多错。
但是很明显,方真人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却要为了家族重宝而献祭,有点不甘心。
我倒不是怕死,方真人幽幽地叹口气,我方家本来就是人狐并重的血脉,出一个真人很不容易,我若死了,这九尾狐幡,不知道再过多久,才能再有人催动。
这才是他最纠结的,方采臣炼制九尾狐幡的时候,本身就是高阶真人,而催动狐幡,不仅仅得是方家血脉,起码还得是真人的修为才行。
严格来说,这条件真的不算苛刻,以九尾狐幡的威力,前一阵都能令诸多高阶真人失魂,还是李永生一声大喝,才醒了过来,这种宝物,初阶真人就能催动,真的太恐怖了。
但是,方采臣的后代,都是人狐混血,血脉不纯,晋阶真人很不容易。
要不说这九尾狐幡仅仅限于传说,实在是它出现的时候并不多。
李永生闻言,却是微微一笑,这根本不是狐幡的问题。
第七百零六章 心狠不是狐幡的问题?方真人讶然地一扬眉毛,此话何意?我的意思是说……李永生犹豫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你可知道,你家狐族的血脉,越来越淡了?是越来越淡了,方真人的眉头,又微微皱一皱,但那又如何?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你问我‘那又如何’四个字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方真人默然,半天才出声发问,老祖宗不愿意庇护我方家了?这个我也说不清,李永生摇摇头,但是我所料不错的话,九尾狐一族,已经被接引入上界一千多年了,方家剩余的狐族血脉,微乎其微了。
方真人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他很在意方家的荣耀,两位老祖宗,对人族和狐族,是一视同仁的。
李永生无奈地摸一摸额头,你觉得你家狐族的老祖,就愿意这么一直孤单下去吗?这话听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好话,方真人的脸一沉,李掌柜,还请积点口德。
你不觉得她孤单吗?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她永生不死,看后辈子孙生生死死……你考虑过她的心情吗?方真人本来还一肚子的不高兴,听到这话,顿时默然,良久才叹口气,但是……献祭一向是很灵的。
废话!李永生冷哼一声,她没心情管你们了,但是不代表她能坐视你们自杀,对吧?你方家自杀一个真人,她就能认真一段时间……她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个上面了!可是……方真人闻言,顿时就懵了,好半天之后,才失魂落魄地回答,难道老祖宗,真的就不愿意庇护我们了?你应该换个角度来思考,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她最在意的,是你家老祖宗方采臣……方采臣转世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吗?他哪里会有转世?方真人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老祖只是真人,何来的转世?老祖的祭拜,我们也一直没有少了。
方家的祭拜典礼,肯定少不了方采臣,一男一女开辟的一个家族,男生肯定受到的供奉更多,不过九尾狐太过灵验——事实上,她根本就是真灵不灭,所以两者享受的祭拜差不多。
谁告诉你只有真君才能转世?李永生不屑地一哼,真君只是能够觉醒,别说真人,俗人一样要入轮回,你想过没有……方采臣现在轮回到何处了?方真人顿时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回答,这么些时日的轮回,他应当是……连本心都找不回来了,我们哪里找得到?对啊,李永生微微颔首,九尾狐幡应该也在担心,想找他都找不到了……你说她还有多少心思,放在你方家身上?方真人嘿然不语,此刻他的心情,非常地纠结。
一直以来,九尾狐幡都是方家的骄傲,方家人听不得任何诋毁狐幡的话,而且他们最为自傲的,就是狐幡非常灵动,有自家老祖在看顾。
但是现在听到对方的话,他这才意识到,老祖的真灵,其实是有自我意识的。
亏得方家一直还以此为傲,事实上,他们并没有将老祖视为一个活生生的灵魂。
良久,方真人才叹口气,确实是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做差了,不过,李掌柜你能确定,狐幡确实是因为这种情况而失去灵动的吗?这个我可不能给你打包票,李永生摇摇头,开什么玩笑,他绝对不会把话说死的,我就是给你这么个建议,你若是不信,那也由你。
方真人陷入了沉默中,久久不肯言语。
夜晚很快就来临了,张家车马店驰出七八匹快马,眨眼消失在黑暗中。
未过多久,东岭的山梁上,又亮起了一堆火。
不过,还未等第二堆火点起,就有三人从暗中走了过来,当中一条瘦高的人影发话,冉真人为何没到?火堆的这边,是张老实和天姥双杀,孪生兄弟俩齐齐一声冷哼,时辰未到,冉真人何等身份,也是你这区区的初阶真人能过问的?瘦高的人影闻言,也是冷哼一声,早听说冉真人麾下天姥双杀战力非凡,可有胆子跟我单独切磋一番?你有病吧?兄弟俩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他,我们弟兄不管对一个人,还是对十个人,都是一起上。
瘦高人影,是真的有点看不惯这弟兄俩,要不然不至于主动出言挑衅。
但是让他一对二,他还真没有信心胜过对方。
所以他也只能主动熄了挑衅的心思,虽然他相当地不甘心。
于是大家按着昨夜的步骤,又过一遍,当子正一过,岭上只剩最后一堆火焰的时候,山下又走上一条人影来,带着面具,中阶化修的修为。
张老实三人见状,主动将他护卫在中间。
不过面具人一摆手,那三位就乖乖地站到了他身后,而他却是在火堆前放出一张椅子,大喇喇地坐上去,摸出一把瓜子,自顾自嗑起来。
冉真人喜欢嗑瓜子,这是他进入中土之后,标志性的习惯。
对方瘦高的真人见状,出声问一句,可是冉真人当面?面具人根本不回答,自顾自地嗑瓜子,倒是张老实说一句,时辰未到,你又不是正主,问那么多做什么?这位犹豫一下,也没有再说什么。
七个人就守在火堆旁,大眼瞪小眼,寂静的山岭上,只有清脆的嗑瓜子声,和火堆里偶尔传来的,哔哔啵啵的爆裂声。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那瘦高真人出声了,他手一翻,亮出一块令牌来,然后一拱手,见过冉真人。
冉真人这才停下嗑瓜子,抬手一招,就将那令牌凭空摄了过来,翻看两眼,才又抬手凌空送回去,嘴里淡淡地发话,身份无误,寻我何事?瘦高真人收起令牌,又是一拱手,还请冉真人亮明身份。
我的身份,也就是这张脸了,冉真人一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脸来。
没有人发现,就在他摘下面具的一瞬,空中有细微至不可察的神识波动。
瘦高真人也没有觉出什么意外,还请冉真人屏退左右。
就这么说吧,冉真人一摆手,大喇喇地发话。
瘦高真人冷冷一笑,既然这样,我也就直说了……关陇军役使下月初北上灵洲,希望冉真人能派人加以狙击。
李永生冒充的冉真人闻言,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发话,狙杀军役使,好像比较麻烦一些。
一郡的军役使,起码是高阶司修,像关陇这种地方,都是化修,甚至军役副使都可能是化修,刺杀起来并不容易。
若是和平年间,高阶真人想要刺杀军役使,可能还稍微容易一点,但是现在整个中土国都是风声鹤唳,这种情况下,郡军役使的保护,绝对非常严密。
就算两个高阶真人,也不容易刺杀成功。
确实比较麻烦,瘦高真人微微点头,刺杀成功与否并不重要,关键是能全身而退,现在关陇的高手都被盯得比较紧,所以只能求助于冉真人了。
关陇的高手也多,但是不像并州郡或者三湘郡,不但扎堆,而且流动性极大。
秦王在关陇,此前并没有兴风作浪,这里的高手,相对比较固定,查起来也容易。
那总不至于连刺杀的人都请不到,冉真人很不客气地发话,我看不出有什么原因,需要我出手……不会针对我设了什么圈套吧?事实上,李永生心里已经在暗暗咋舌了,先是刺杀秦王,然后刺杀阴九天,现在更是要刺杀关陇军役使,对方是要没命地挑唆秦王和朝廷的关系了。
这一招真的很阴险,须知秦王是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性格,关陇军役使遇刺,他为了自保,肯定要更加倒向亲王联盟,关陇离动乱也不远了。
没有圈套,瘦高真人微微一笑,倒是关陇一乱,对柔然是天大的好事……就算坤帅北巡,背后一个糜烂的关陇,也只会给她添乱,冉真人你说呢?说得好听,冉真人缓缓摇头,你怎么可能会为我考虑?你们定然还有别的安排,还是说了吧?你管得有点宽了吧?瘦高真人刚想拒绝,不知道为什么,头脑一阵恍惚,不由自主地回答,你只须逃跑方向比较明显就行,引开别人的注意,我们会择机再次刺杀秦王。
再次刺杀秦王?李永生觉得自己的头皮一紧,为什么呢?秦王比较惜身,把他推向襄王一方就可以了。
正是因为他比较惜身,所以他不会明确地倒向襄王,惜身的人更惜命,瘦高真人非常明确地回答,第二次刺杀,才会逼迫他走投无路。
那不如我去刺杀秦王好了,反正就是装一装样子,冉真人不紧不慢地发话,你们去刺杀军役使。
这个回答,其实已经达到瘦高真人的底线了,他也没有不满意的道理。
但是由于受到蜃蛇的影响,他直接说出了己方的底牌,还是我们刺杀秦王比较好,不是要装样子,而是……最好能杀死他。
第七百零七章 找揍冉真人听得眉头一皱,最好杀死他?不是逼他投向亲王联盟?没错,瘦高真人狞笑一声,自中土国开始混乱,还没有死过亲王,如果秦王死了……你说别的亲王看在眼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他越说越得意,忍不住又嘎嘎地笑两声,其实,死的秦王……比活的秦王更有用,冉真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永生听得头皮又有点发麻,不得不承认,他虽然是上界大能,一代仙君,但也只是修为高强,眼界过人而已。
像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造诣,还真不是他所擅长的,不是不懂,而是做不出来。
他想一想,又沉声发问,我若是只想刺杀秦王呢?他去刺杀秦王,可以故意放水,至于关陇军役使那里,他可以着人暗暗示警——若是策划得当,不但能坏了对方这次行动,还可能设下埋伏,将对方的有生力量狠狠地打击一下。
瘦高汉子又是一阵恍惚,不由自主地发话,冉真人这又是何必?阁下的九公子和十公子,也在家中等您的好信呢。
这贼秃这么能生?李永生心里又生出些惊讶来,柔然佛修不禁嫁娶,但是既然身为佛修,终究是要标榜自己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生这么多子女,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紧接着,他就勃然大怒,听你这话,似乎有所指?瘦高真人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而是继续洋洋得意地发话,冉真人南下若干年,我们也是觉得,肯定对家中牵挂不已,正打算将阁下家人送来,小聚一两天。
李永生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将此人拿下了,要不然不符合身份。
然而转念一想,嗐,这是蜃蛇在起作用,何必表现得那么合理?于是他抬手一掌,直接将对方三人击出百余丈,同时厉喝一声,小子,咱们的账,可是有得算了!百余丈便脱离了蜃蛇的影响范围——毕竟这是幼蛇。
瘦高真人噗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才反应过来,我刚才说了些什么?他身为真人,都被击得吐血了,身边两个伴当,下场也可想而知,一个中阶司修直接昏了过去,这还是李永生将主要目标对准了他。
另一名高阶司修,则是被打得胸骨尽碎,口中不住地喷着鲜血,有气无力地发话,您刚才说得……说得有点多了。
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三人隐约还保留了一些残留的记忆,也知道刚才的事情,有些古怪。
不过三人也没有太在意,佛修本来就擅长蛊惑人心,冉真人更是佛修中的翘楚,有点小手段,倒是再正常不过了。
瘦高真人深吸一口气,摸出一颗丸药塞进嘴里,默默地推动药力,然后深吸一口气,大笑着发话,阁下果然豪气,还请在此处驻足三日,等待我们的回话。
说完之后,他也不听对方的说什么,卷起两名伴当,头也不回地电射而去。
他们离开之后,李永生、张老实和隐藏在暗处的佘供奉,齐齐用神识扫视一遍,确定四周没人了,才开始撤离。
佘供奉有些好奇,出声问李永生,为什么不擒下他们?莫非你还打算继续试探下去?本来想的是知道点消息就好了,但是这帮人太能折腾了,李永生轻描淡写地回答,任由他们折腾下去,受苦的是中土黎庶,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陷这么深。
这是实话,原本他今天就是打算迷惑了对方之后,探听出该探听的消息,再强行搜魂——他连阵法都布设好了,只等动手。
不过对方的计划,也实在太阴毒了一点,观风使终究是不能束手旁观。
几人很快地赶回了张家车马店,守在这里的公孙未明,很奇怪他们没将人带回来,一问之下,勃然大怒,这些混蛋……到底是哪一方的势力?在公孙家眼里,黎庶不算什么,但是涉及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他的立场毫无问题。
李永生倒是显得无所谓,不着急,等过几天,咱就知道是哪一家势力了。
天色已晚,众人就歇息了,不过第二天一大早,佘供奉又来找李永生,因为他很郁闷地发现,有了这本源之气,小家伙都不太喜欢蛇石了。
昨晚蜃蛇出力了,他就要给小家伙补充气血,结果小家伙并不看蛇石,而是绕着他的储物袋游走——显然是想吸取青色玉石里蕴含的气息。
这个倒不至于,李永生闻言就笑,蛇石对它的诱惑还是很大的,不过这就像一个婴孩,吃惯母乳了,偶尔来点肉糜,他会觉得很香。
希望如此吧,佘供奉也用其他东西喂食过蜃蛇,能接受这样的解释,但是他此来的真正目的,却是别的,李大师此前所说的变通之术,可否细说一二?一直以来,他都是管对方称之为李掌柜,这倒也不是他自觉为准证,有意贬低对方,而是他自觉身为道宫中人,称呼要站在道宫的角度,既然李永生是赵欣欣阵营的,他就如此称呼。
但是现在,他也要称尊对方为李大师,显而易见,他太渴望知道答案了。
李永生迟疑一下,才出声发话,其实吧,这是一个与时俱进的问题。
佘供奉的眉头皱做了一团,与时……俱进?李永生组织一下语言,你也知道,蜃蛇是洪荒异种,是吞食洪荒之气的,但是任何一个位面,都不可能永远处在洪荒时代,总会向前发展的。
任何一个位面吗?佘供奉不太赞同这一点,你这么说,可有凭证?咱们不要拘泥于这些细节,李永生觉得有点头大,我是说,位面都是会发展的,洪荒之气早晚会消失,或者变得繁华,或者变得更加荒芜……这总没错。
也未必对吧?佘供奉很想再叫一下真——论道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气氛。
不过他非常想知道对方的答案,所以终于按下了辩论的心思。
那么,问题来了,是不是所有位面的蜃蛇都绝种了?李永生笑着发问,接着就给出了答案,不可能,因为他们找到了另外的发展方向。
这条路呢,就是进化的路,没有了混沌之气,可以有洪荒之气,没有了洪荒之气,还可以有天地元气,这叫什么?这就叫进化……当然,咱不能指望,蜃蛇会去改吃草,这个难度比较大一点,但是逐步地改进它的食谱,这就能想法生存下去……洪荒遗种都绝迹了吗?没有吧?这话可是有依据的,李永生在上界,听过太多下界的消息了,有的位面,类似蜃蛇的物种绝种了,但是也有很多位面,蜃蛇就生存下来了,甚至有的蜃蛇……真的是可以少量吃草的。
而且,地球界的信息也证明,很多物种在不得已的时候,会逐步改变自己的食谱,甚至还有人提出了进化论的理论。
不过李永生没想到的是,佘供奉对这个理论接受得很快,他很干脆地点点头,这个道理我懂,灵谷可不就是普通的谷子里进化来的吗?不过这种进化,是需要一定契机的,不能一夜之间发生变化,而且洪荒的物种,遗留下来的很多,比如说鹰隼,也算得上是上古翼龙的苗裔。
但是问题的根源在于,蜃蛇该如何改变食谱呢?改变了食谱之后,它会不会失去了蜃蛇的特色,成为常见的蛇类?要不说,没有任何一个准证是简单的,眼界和思维能力都不会差。
李永生也点点头,确实,佘供奉最后提的问题,才是最关键的。
这个问题难不住他,不过他不可能将蜃蛇如何改变食谱的过程,如实地告诉对方——他根本无法解释这些细节的出处。
于是他用一种比较笼统的理论,来解说这个过程,你说的没错,不过这个改变的过程,我不能给你明确的答案,我只能说,咱们要多多思考,要有发散性的思维……发散性的……思维?佘供奉又有点懵圈,咋你经常弄出这种没听说过的新词儿呢?刚才是与时俱进,现在又是什么发散性思维。
这些词儿并不难懂,一听就明白,但是此前偏偏没有听人说起过。
举个例子吧,李永生诱导对方的思维,混沌之气会转化为洪荒之力,但是同时,天地分阴阳,洪荒之力迟早也会转化为阴阳二气。
这个我不赞成,佘供奉很干脆地表示,洪荒之力是化为金木水火土五行,完善了天地和大道的规则。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等待对方的反驳。
哪曾想,李永生却笑眯眯地点点头,这话说得再对没有了,可以视为阴阳,也可以视为五行,那么,蜃蛇就可以改为吞食阴阳二气,也可以改为吞食五行之气。
阴阳二气我懂,佘供奉迷迷糊糊地点点头,然后眉头一皱,可是五行之气……该怎么取呢?第七百零八章 循序渐进这个问题也有点难以回答,阴阳二气好取,但是五行之气不易得,平衡也是问题。
不过对李永生来说,真不算什么,他笑着回答,五行之气采集也简单,譬如说庚金之气,在西疆寻一处铁矿,吸取庚金之气,在北方寻一处水源丰盛之处……这些我都懂,佘供奉很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可是,阴阳二气也就罢了,这五行之气,如何才能匹配得平衡?他也认为,阴阳二气的问题不大,但是随着位面的发展,就像洪荒之气逐渐不再一般,阴阳二气最终,也会变得极为罕见和难得。
要说天地分阴阳,阴阳二气永远都不会消失不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纯阴和纯阳之气,会越来越少见,越来越难得。
到了以后,纯阴和纯阳之体,都会成为难得一见的天赋体质,就可见一斑。
正经是五行,要常见很多,而且可以预料的是,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五行不会变得有多么珍稀。
那么五行的匹配,就会成为一个难题。
一般的情况下,五行均衡是很重要的,跟阴阳平衡相比也不差多少,人常言五行缺土,五行缺水,五行缺钱……之类的,说的就是这些了。
最盛的五行,当然要取自五方,李永生也知道这一点,去东南西北中五处去吸纳五行之气,光是路上花费的时间,就是一个大问题。
而在这个过程中,五行会长期面临五行不均衡的问题。
但是他有别的变通之术,但是取自五方,不代表要走遍五方,你可以发布任务,收集蕴含五行之气的物品,譬如说来自西方的陨铁,北方的玄冰……东方的龙舌木,佘供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其实也是一点就通。
想明白问题的关窍之后,他猛地站起身来,不住地来回走动着,双手兴奋得搓来搓去,一直困扰着他的大问题,在理论上得到了解决。
缠在他左臂上的幼小蜃蛇,将头侧过来,一双小眼睛,奇怪地看着他。
佘供奉转悠了好一阵,然后才猛地想起一件事来,可是这五行之气,又如何让蜃蛇乖乖地吸食呢?尤其是它生性不喜欢火。
你这也太懒了一点吧?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该如何让它吸食,那是你要琢磨的……总不能万事都问我吧?这蜃蛇可是你的!呃,佘供奉被这话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岁数比李永生大不少——起码表面上看是如此,修为也高,被对方这么说,委实尴尬。
但是事关重大,他只能干笑一声,你脑子比较活嘛,我再问一个问题,就一个……怎么能让这五行之气汇合起来呢?在他想来,让蜃蛇单独吸收五行之气的哪一种,估计都很难实现……起码这是下一个阶段,他才会考虑的问题,现在的问题就是,混合之气容易吸收一些。
李永生被他弄得也没了脾气,他很无奈地一摊双手,混合之气……很难吗?我个人感觉,阵法就可以……五行生息阵!佘供奉狠狠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不对,生息阵比较难布设,五行归一阵应该就可以……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低了下来,到得后来,都不知道在嘀咕着些什么,不过他眼睛里的光芒,却是越来越亮了。
李永生见他有陷入魔怔的趋势,等了一小会儿,然后就站起身,打算出去走一走。
慢着,佘供奉身子一闪,拦在了他前面,可是……如何让蜃蛇愿意吸食五行之气呢?拜托,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不过他不介意再指点对方一下,驯化家禽家畜,是怎么驯化的呢?它不吃……就让它饿着!蜃蛇的小脑袋转过来,目光不善地盯着对方,它有一种直觉——这个家伙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你这……佘供奉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个法子也实在太简单粗暴了一点,很多珍禽异兽,都是宁可饿死都不吃投喂的食物,更别说它们不喜欢的食物了。
我说,这条蜃蛇是你孵化出来的,李永生没好气地回答,你投喂的东西,除非它无法吃,它才会不吃,根本没什么可比性,不过……他沉吟一下,面对眼前那双渴求的眼睛,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它若一开始不吸食五行混合气息,那你可以尝试,先让它吸食阴阳两仪气息不是?其实说到这里,他已经将蜃蛇食谱的改良流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在仙界里,很多珍禽异兽,都是采用类似的思路培养的,算主流思路。
不过总算还好,这是一点一点逆推出来的,想来佘供奉不会察觉有什么不妥。
哦,佘供奉再次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眼睛越发地亮了,阴阳两仪阵?哎呀,这个可是不好……阴阳太乙阵,或者阴阳混元阵,我觉得更合适一点。
你能逐步考虑就好,李永生很无奈看着他,阴阳气息,它不会一点都不接纳吧?这个倒是没专门试过,佘供奉摇摇头,但脸上却是信心满满的样子,不过阴阳气息,这就好办得多了……多谢李大师的指点,你这件事果然不凡。
哪里有什么见识不凡,李永生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诱导对方,其实这办法,也都是你一言我一语,慢慢商量出来的,怎么能全部归功于我?佘供奉情不自禁地点点头,他觉得也是这么回事,要不人常说坐而论道,同道之间的交流,才最是能相互激发灵感,从而提升自身眼界,不过……还是李大师你的思维厉害,有若天马行空,想人只所未想。
得,我可不敢贪功,李永生笑着摇摇头,至于怎么改变你那小家伙的食谱,还得佘供奉你来想办法,我不过是嘴皮子的功夫。
那我回去琢磨一下,佘供奉扭头就走,他真的有点迫不及待了。
不过走了两步,他又扭头看了过来,若是还有疑惑,还请李大师不吝赐教。
那恐怕就不容易了,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大方向上,我能信口开河一番,细节上可真不行……说起对蜃蛇的了解,你可是比我强多了。
事实上,佘供奉也相信,对方对细节的了解,真的不如自己,不过他还是笑着答了一句,李大师过谦了,此番若是能有什么收获,全赖你的指点。
看着他匆匆离去,李永生微微摇一下头,还是将上界的一些思路,传了下来啊。
不过这也不算违规,思路这种东西,虽然是整理出来的,可主要靠的,还是灵光一闪。
他能提出相关的建议,是跟他的眼界和经历有关,但是下界之人,也很可能在机缘巧合之下,冒出这么个点子。
正经是没有引起佘供奉的怀疑,这才是更重要的。
然而,佘供奉哪里会一点怀疑都没有?他整天琢磨养育蜃蛇,都没想到类似的点子,别人随口就提出来了,这正常吗?所幸的是,李永生博学的名头,已经在小范围内传了出去,而他的来历,也颇令人疑惑,所以佘供奉才会欣欣然接受了这一套说法。
要是换个人,也跟佘供奉这么说,他没准要将人打出去——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谈喂养蜃蛇?佘供奉回到自己的房间,就闭门不出,第二天早上,方真人再次找到李永生,非常恭敬地抬手一拱,李大师,既然你不吝指点道宫中人,又何必厚此薄彼?他不知道李大师跟佘供奉说了什么,但是他非常确定,佘供奉一定是得到指点了。
李永生无奈地发话,指点什么的,我肯定不够资格,你家这狐幡的事,也不是我能置喙的。
你给点建议就好,方真人再次一拱手,不管成与不成,我方家都有一番心意。
我的话,你未必肯听,李永生摇摇头,又斜睥对方一眼,我若建议你放弃九尾狐幡,你可愿意?放弃?方真人的脸一白,不过他竟然没有发怒,只是面色有点古怪,李大师你……确实这么认为?你看,你自己也想到了,李永生抬手一指对方,你家老祖的心思,已经不在庇护你们上了,你如此强求,也不是做小辈的样子。
方真人犹豫一下,方始回答,其实,你都说了,这只是猜测,我也不是很确定。
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但是还存着侥幸心理,这也难怪了,九尾狐幡的名气太大了,离了这一面狐幡,方家真的什么都不是。
李永生摇摇头,你这个样子,也想听我的建议?方真人嘿然不语,半天才叹口气,昨夜老祖托梦于我,说你可以修好狐幡。
托梦?李永生的眉头一扬,她不能通过狐幡,跟你们沟通吗?才一问出来,他就反应过来了:说错话了。
第七百零九章 青丘狐现身果不其然,李永生才一说完,方真人就是一声苦笑。
老祖宗从来不跟我们沟通,她生前就非常注重长幼尊卑,不屑向后辈解释什么。
还有就是……据我们这些小辈分析,我方家始祖强留她在世间,反而搞得自己精血枯竭而亡,她虽然对后人着意守护,其实心里,也可能有一些勉强。
这个解释,说明方真人是认真地考虑过这种可能性的。
真是一只很有个性的九尾狐啊,李永生忍不住暗叹一声。
不过青丘九尾狐族,一向就是如此,做事任性得很,根本没有什么脉络可寻。
换一只九尾遭遇此事,自己被强留在世间,成为了狐幡的器灵,而心爱的人惨死,它很可能恼怒之下,直接灭绝了方家血脉——哪怕这些血脉是它的子孙,还被它强行改成了人族血脉。
李永生皱一皱眉,那她的托梦,就肯定是真的吗?当然是真的,方真人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算这一次,老祖总共托过两次梦,都让方家避过了灭族之祸。
李永生抬手抚一下额头,无奈地发话,但是修好狐幡……我没这个能力啊。
老祖说……方真人犹豫一下,才又发话,您是至情至性之人,最有资格修好狐幡。
至情至性?李永生听到这四个字,大概知道那只狐狸在想什么了:你知道我是观风使?观风使可以做很多事,但是修狐幡绝对不在其中。
情天难补,恨海难填,上界仙人对此也一筹莫展。
所以他眉头微微一皱,她还说什么了?方真人很干脆地摇摇头,没有了。
那我知道了,李永生点点头,好了,咱们马上要转移了,午时之前,要到东岭去扎营,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你不想去也由你。
我肯定去,方真人毫不犹豫地回答,然后又问一句,是要将计就计,打入对方内部吗?李永生无可奈何地笑一笑,你问得有点多了……天机殿现在也打算介入诸王纷争吗?天机殿在类似的纷争中,一向不怎么站队的——他们忠于的是赵家,赵家子孙谁上位,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不能接受的。
方真人摇摇头,我就是随便一问,个人的意思,不代表天机殿。
随便一问,那就没有答案了,李永生笑一笑,做人,好奇心不要太强的好。
接下来,张家车马店的人,就向东岭转移而去——关键是他们带着不少俘虏,若是李永生在东岭跟对方纠缠,对方反而派人来偷袭张家车马店,比较容易顾此失彼。
当然,李永生这一方高手众多,被偷袭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一旦出差错,那些俘虏可是会被救走的,那样麻烦就大了。
来到东岭下,扎下营寨之后,当天下午,居然有来自楼烦府捕房的捕头,前来调查他们一行人的身份。
所幸的是,张老实是做假证的大师级人物,出示了一块御林军的腰牌给对方,公孙未明拿着腰牌,对捕头牛皮哄哄地表示——看到这个,你可以走了,再不走就揍你!捕头也只能悻悻地离开,那可是御林军啊,他就算有别的想法,也不敢继续纠缠了,只能悻悻地表示,我们回去之后,会调查的。
事实上,搁在往年间,他连这话都不敢说,御林军直接能整得他欲仙欲死,也就是最近中土国风起云涌,假冒伪劣、妖魔鬼怪之辈层出不穷。
所以他说这话,就算遇上正牌御林军,对方也不能奈何他。
公孙未明对这样的反应,挺感兴趣,于是又找到张老实,这腰牌,你能不能多做两块?看起来很有些用处。
张老实怪怪地看他一眼,你公孙家大名鼎鼎,还差这点样子货?当然差了,公孙未明理直气壮地回答,公孙家子弟行走红尘,难免会遇到点事情,有这么个腰牌护身,也省得总是使用武力。
问题这腰牌是假的,张老实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若是遇到愿意盘查的,半天之内就能检验出真假,反倒要背一个制假的罪名……你觉得这么做,对公孙家的子弟真的好吗?公孙未明有点吃惊,半天之内?那楼烦府的人,岂不是很快就知道咱们假冒了?他们得先从双岭镇,回到府城,张老实耐心地解释,然后再将消息传到龙城,龙城捕房找到军役房,再向军役部求证……这一串手续忙下来,咱在双岭镇的事儿早办完了。
公孙未明愣了一愣,才点点头,你还真会算,好了,还是帮我做几个吧,聊胜于无。
一行人各忙各的,李永生却是在晚上,也遭遇了托梦一事。
但是观风使的神念,比一般人强出太多了,九尾狐的意识才刚刚触及他,他就猛地睁开眼,冷哼一声,看来你还真是活腻了。
还望仙使垂怜,空中显出一只九尾狐来,约莫有巴掌大小,身体相当模糊。
她虚悬在空中,两条后腿跪倒,前爪合在一起,不住地作揖,规规矩矩地将神念传了过来,小狐真的无心冒犯。
无心吗?李永生不屑地一哼,那你何不直接来求见我?小狐是不知,仙使对青丘狐有何观感,九尾狐老老实实地回答,所以不敢贸然求见。
人狐这种恋情,在上界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有些仙人还是相当看重人兽大防的。
李永生属于不是特别死板的,他也不赞成人兽之恋,但是已经发生了,双方还很真心,他也不会刻意去打压。
所以他继续发问,你寻我何事?这狐幡我是修不好的。
想请仙使带我上界,九尾狐恭恭敬敬地回答,我父乃是飞升狐仙,它可助我转世,待我转世重修之后,可再来玄青位面,寻我采臣郎君。
这不可能,李永生摇摇头,上界的青丘狐尊,最是讨厌人狐相恋,你父就算想助你,也未必过得了狐尊那一关,而且……等你重修有成,也未必寻得到方采臣。
青丘狐愕然,上界老祖宗,真是这样的吗?我骗你有意思吗?李永生不屑地一哼,别说骗你,我都没兴趣骗你家老祖宗……它敢不听话,打得它听话就是了。
青丘狐越发地愕然,你在吹牛吧?我青丘狐一族,在上界是很厉害的,就算朱雀和白虎,也不敢对我青丘狐不敬。
你这些知识,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白虎朱雀都是有仙职的,为何不能对你家不敬?要不要我召来朱雀在本位面的分身,对质一番?啊?青丘狐更加地愕然地,你在本位面,竟然能召唤它?勾结野祀……你这观风使,胆子好大!朱雀在上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各个位面的势力划分,真不是它能擅自改变的,玄青位面中土国容不得香火成神道,那就是容不得。
一般的观风使,也没胆子挑衅这规则,遇到朱雀分身,未必有胆子驱逐,但是回到上界之后,少不得要奏朱雀一本。
当然,朱雀也有靠山,香火成神道在仙界,也是一大势力,这奏章十有八九是无用,但是只要别在当下的位面驱逐朱雀,观风使就不算结下了私仇。
正是因为如此,朱雀初次见到李永生的时候,不是特别在意——你敢驱逐我的分身,这就是结了私仇,回头咱们慢慢算账。
青丘狐对这样的恩怨门儿清,尤其令它吃惊的是,这观风使,竟然敢召唤朱雀——这岂不是说,观风使的来头,还大过朱雀?你这下界小狐,李永生不屑地冷哼一声,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竟然敢小看我,算,我也不欺负你,待我回了仙界,自去找你家狐尊要个说法。
仙使赎罪,青丘狐吓得连连拱手,空中这个小小的虚幻的狐狸,看上去煞是可怜。
下一刻,它却又是一呆,以仙使之能,找到我家采臣,应当是没问题了?问题不大,李永生点点头,然后又斜睥它一眼,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找你呢?这番因果怎么算?其实他已经有点同情它了,不为别的,只为那一份刻骨的痴情——当初他为了永馨而下界,不也是有那么多的人认为,他有些小题大做吗?然而,同情归同情,规矩是不能坏的。
我可以为仙使的驱策,九尾狐恭恭敬敬地回答,您完成这一任的公干之后,顺手帮我找一下采臣即可。
这倒不算太大的事,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你不求我带你上界了吗?九尾狐微微点头,因为它的身子太小,而且虚幻不实,不能看到它的表情,但是它的声音,变得飘渺了起来。
这足以证明它内心的波动,若能再见他一面,纵是死,也心甘情愿。
果然是一只痴情的九尾青丘。
第七百一十章 入关陇算了,李永生摇摇头,摸出三块青色的玉石,抬手打出去一道清濛濛的光团。
这光团,就是玄青位面的本源之气,对神魂来说,也是相当好的补品。
九尾狐空中小小的身子微微一震,光团如水波一般,在它的虚幻的身体上流动,不多时,它的形体就凝实了许多,看上去宛若实物了。
它当然知道,这是观风使给出的好处,于是再次深深一揖,谢过仙使大人。
李永生摇摇头,轻叹一声,举手之劳罢了,这个方采臣……下手也挺狠啊。
他是说这九尾狐的虚影,成为旗幡的器灵之后,应该是偶尔能现身于人前的。
但是很显然,这只狐狸受到了压制,它脱离旗幡很不方便,调用的灵气和神念都相当大,想来当初方采臣祭炼的时候,刻意做了些什么。
如此一来,倒也能解释,为何九尾狐跟方家人沟通,多是使用托梦,这样比直接沟通,代价要小得多。
可是九尾狐并不以为然,它点点头,方郎知道我性情急躁,生恐我追随他而去,所以才着意禁锢我,在旗幡里,我想寻短见也难……他不是心狠,是宠我。
倒是难得的一对,李永生一摆手,好了,你且去吧,记得表现出你的价值……第二天一大早,方真人主动找到了李永生,强烈要求参与对付神秘来人。
佘供奉倒也不跟他争——不是不想争,而是他现在的心思,全在怎么改善蜃蛇的食谱上。
李永生心知,十有八九是九尾狐又托梦了,当然也不会拒绝,只是饶有兴致地发问,你觉得能帮我们做些什么呢?我可以帮你控制住来人,方真人恭恭敬敬地回答,然后,咱们可以借此查出他们的底细,破坏他们行刺秦王的打算,查出幕后真凶。
这话倒是合李永生的心思,要不是打算查出幕后的真凶,上一次他就可以下手抓人了。
如果真要那么做了,他固然是可以通过搜魂,得到很多信息,可是信息未必全面——反倒是因为动手,肯定会打草惊蛇。
这一次有九尾狐积极主动的配合,那就又不一样了。
唉,李永生摇摇头,无奈的叹口气,其实我看秦王也很不顺眼,要不是看在雷谷谷主的份儿上,真懒得趟这一趟浑水。
他在皇族里,还不算太坏吧,方真人受他影响,也是敢对赵家人评论一二了,无非是有点好色,一般并不主动欺压别人。
好色确实不算大问题,但是总要讲个你情我愿,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发话,像他这种强抢民女的,杀了他,还能整肃社会风气。
正闲聊间,张老实来报,说对方派人过来了——竟然是在大白天。
不过,上一次那瘦高真人说的是,三天之内有回信,不超过三天,都算是在三天之内。
这一次,对方只派了一个人过来,是一名中阶司修,要求见冉真人。
不见,李永生一摆手,我冉某人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张三你去应付他……咱们正好还能少用蜃蛇一次。
中阶司修很想见李永生一面,但是对方打定主意不见,他也不敢继续拿冉真人的亲属说事——上一次这么做的人,已经被狠狠教训了一番。
所以这次,就只有他一个人前来——多来一个,万一被冉真人打死了怎么办?反正传讯这种事儿,有一个人就足够了。
发现自己肯定见不到冉真人,中阶司修很痛快地留下了话:下月初十,关陇军役使要出青石关,希望你们即刻北上,前往那一处埋伏。
张老实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一句知道了,没给出更确切的回答。
中阶司修有点小小的不满,到底行不行,给句话好吗?天姥双杀的老大走上前,就是四个结结实实的耳光,怎么说话呢,想死吗?回去一定让他们好好折磨姓冉的儿子!中阶司修心里发狠,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的不满来,只敢委委屈屈地解释,那边还要安排人手接应的。
滚蛋!张老实一摆手,他既然代为做主,肯定也揣摩过冉真人的心思,所以恰到好处地表示了出来,区区一个郡军役使,还用不着你们教我们怎么杀!中阶司修也不敢再说什么,转头就走,生恐对方迁怒于自己。
但是他心里暗骂,你且狂着,倒不信你姓冉的不跟我们接触——你儿子的小命不要了?看他离开,张老实也有点犯嘀咕:就这么放人离开,好不好呢?他马上就去告知李永生,并且请示,要擒下他,还是尾随他进入关陇?只来了一个中阶司修……李永生也不无遗憾咂巴一下嘴巴,份量真的有点轻。
然后他又微微一笑,看方真人能带来什么好消息吧。
方真人早就暗暗地缀上那位,悄然离开了。
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方真人回转来,又找到了李永生,那个中阶司修,并不知道刺杀秦王的事情,他就只负责青石关的刺杀事宜。
李永生倒不奇怪这个答案,这种诡异的势力,组织结构肯定会很严密,他更好奇的是,那个中阶司修怎么样了,你杀了他?他?方真人不屑地一笑,他什么也不知道,还正在赶路呢……我在他身上下了气机牵引。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一摆手,好了,出动,尾随那个中阶司修。
真要去青石关吗?张老实眨巴一下眼睛,不过他最终没有多问,而是将话传了下去。
这一行有二十个人,不过大家多是久走江湖的,收拾起来利索得很,一炷香功夫,就拔营启程,车轮滚滚马蹄得得,直奔关陇郡而去。
在边界处,大家耐心地等到天黑,然后直接飞越大河,进入了关陇。
那中阶司修的速度也不慢,领先了他们近百里地。
走着走着,李永生的眉头一皱,咦?原来他发现,这一路追下来,前面出现了他的神识印记——离那个瘦高的真人,也不远了。
上一次的时候,他悄悄给对方下了神识印记,这简直是必然的。
他抬手招过来方真人,细细一问位置,估摸那个中阶司修,应该是跟瘦高的真人汇聚在了一起。
李永生沉吟一下,再度发问,你家的狐幡,能不能迷惑了真人的神智?我家的狐幡,一直时灵时不灵的,方真人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不过你是老祖宗认可的,中阶真人之下,没有准备的话,应该能迷得住。
李永生琢磨一下,最终下定了决心,算了,直接拿下吧。
于是他又去找了张老实、公孙未明和佘供奉来,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这几位里,除了张老实,耐性都一般,觉得下月十号再动手固然可以,现在出手也不算晚。
于是五人悄无声息地飞了过去,八十里地,也不过就是多半个时辰而已。
瘦高真人等人栖身的地方,是一个县城的城外,一座极大的庄园里。
五人摸过去的时候,正好天上下起了小雨,沙沙的细雨声,很好地掩饰住了他们的响动。
瘦高真人和中阶司修,都是在一栋二层小楼里,小楼是围楼,就是一个圆圈,直径十丈左右,中间是空地,一层开了两道门,分别是南门和北门。
不经过这两扇门,就不可能进入小楼。
这是东南部山区常见的建筑,用来抵抗小股盗匪,效果非常好,不过在北边真的少见。
庄园外面有些明哨和暗哨,几名真人小心躲过去了,到了这个小楼,倒是没发现警卫。
佘供奉在小楼外面转两圈,丢几块阵基,搭设了一个极为简易的迷惑阵。
按说他是为李永生出过一次手了,双方的交易就算结束了,两块青色玉石,换取他一次出手。
但是佘供奉并不反对继续出手,凭良心说,只是李永生提供给他的思路,就足以令他心甘情愿地出手——要知道,他以后的摸索,还指着李大师帮忙呢。
甚至连蜃蛇都似乎知道,它在为自己的未来拼搏,三角形的脑袋不住地上下左右晃动着,非常兴奋的样子。
不多时,小楼周边升起一大片极微弱的白雾,因为正值夜间,又是下着小雨,没人能发现这异样。
时近午夜,但是小楼里并不平静,有几个人大着舌头在说话,明显是喝多了的样子,而且还不是在房间里,而是在屋外。
不过五名真人没急着冲进去,因为张老实表示,他有些可以影响灵力和气机的手段,希望大家能等一等——其实就是下毒的婉转说法。
几名真人都没说什么,不过看向他的眼神,多少有点怪异——你丫倒是什么都会啊。
张老实并不在意这种眼光,他独来独往惯了,当年在刑捕部里,都算是个相当极端的主儿——只要能达到目的,他才不会考虑手段是否卑劣。
其实,中土国从来都不是一个注重程序正确的国家。
第七百一十一章 总是有意外张老实此番下的毒,是蟾酥之气,能暂时麻痹人的身体和神智,还能令灵气涣散。
这些症状虽然比较轻微,但是时间久了,还是相当可怕的,能令真人都动弹不得。
就算这样,他也是等蜃蛇开始制造幻像,才开始动手的,可见他做事的小心谨慎。
然而,他下的毒气,还是没有撑太久,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小楼里猛地传来一声怒吼,有人下毒……敌袭,敌袭!李永生五人早就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展开攻击,眼下既然被发现了,五人的神识毫不犹豫地扫了过去——此前为防止打草惊蛇,大家都没敢用神识去探查。
然而,神识一扫,众人齐齐就是一愣:我去,中大奖了!小楼里面二十多个人,起码有七个真人!李永生心里都忍不住暗暗叫苦,早知道是这样,我怎么也该布置一个大阵,来困住对方啊。
这时候,他根本顾不得考虑,强行攻打会不会打草惊蛇,正经是要先下手,争取将这些人全部留下。
于是他大喝一声,太一庙办事,抵抗者死……不要自误!说完,他就冲了进去,抬手便是三道撼神符,然后又是三滴万载幽水,击向面前的两名真人和一名高阶司修。
小楼的修者们才听说敌袭,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猛地又听说是太一庙办事,却又是齐齐一怔——子孙庙来这里做什么?太一庙虽然是子孙庙,名头却是一点都不弱于十方丛林,甚至还要强一些。
中土国里,有名堂的子孙庙过百,每个郡起码都有三五个,最有名的子孙庙,是南七北六一共十三家。
太一庙就是北六庙之一,里面高手众多,行事比十方丛林还霸道几分。
小楼里的修者,被这个名号吓了一跳,但是也有人经验丰富,大喊一声,莫要被他们骗了,太一庙行事,哪里有这般下作?说良心话,太一庙的行事风格,还真不怎么样,不过说这话的人,主要目的是提示自己人:别人说啥不要紧,关键是不能随便相信啊。
哪曾想,几乎就在同时,有人又大喊一声,陇右丁家办事,丁青苗在此,敢负隅顽抗者,就地斩杀!却是公孙未明的声音。
这家伙对丁家,很是有点怨念,所以就毫不犹豫地冒充一下。
然而这一嗓子,又一次震撼了小楼里的人:陇右丁家也来了?隐世家族行事,主动报名的不少,尤其丁家在关陇,也是声名赫赫,一般鲜有人敢冒充。
不过更关键的是,陇右丁家是太一庙最大的护法家族,甚至很多人都说,太一庙的弟子,有一半姓丁——或者跟姓丁的有关。
偷袭者既然报出了太一庙和丁家的旗号,那么……没准真的是这两家出手了。
江湖上行走,冒充别人字号的事情很常见,但是冒充一家还可以,同时冒充两家,这就属于作死了——尤其是太一庙属于道宫系统,而陇右丁家算是隐世家族。
这就代表了两个大的阵营,同时得罪两家不说,还得罪两个阵营,敢这么做的主儿,得有多么无知和无畏?小楼里的人懵了,但是李永生和公孙未明并不手软,两人如猛虎一般杀了进去,转眼间就砍翻了七八个人。
方真人也跟着冲了进来,倒是没喊什么口号,不过当他发现,佘供奉和张老实都没冲进小院,于是脚尖向前一点,又迅疾地退了回去。
张老实和佘供奉都是老辣之辈,早就熟悉了该怎么抓人,闯进去冲杀固然很重要,守在外围拦截漏网之鱼,才是更应该注意的——真正重要的家伙,会在第一时间内争取逃离现场。
在这一点上,方真人就不是特别成熟,不过这也难怪了,他供职于天机殿,外出抓人的时候并不多,尤其是他擅长的是天机推演和问口供,战斗的经历也少得可怜。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冲了进去,转眼拿下了两名真人,诛杀一人,司修更是被冲得人仰马翻。
不过对方剩下的四名真人,也没有陷入缠斗,除了一人被李永生缠住,其余三人则是电射而出,打算逃之夭夭。
公孙未明有心追赶,但是却被三名司修组成的三才阵死死地缠住——这三位明显是豁出去了,宁可遭受重创,也不肯放他离开。
另有两名司修,背起被抓住的两名真人,也打算冲出去,公孙未明和李永生还得拦住这俩,实在有点手忙脚乱。
不过那三位真人,也没跑掉,正正好被佘供奉、张老实和方真人拦住了。
一般来说,一对一的时候,真人拦不住真人,但是佘供奉和张老实在高阶真人里,也是佼佼者,手段不是一般真人能相比的。
而逃窜的真人,多少受到了毒气和蜃蛇的影响,身子不是很灵动,神智也不是很清楚。
可就算是这样,依旧有一名真人血遁而走——拦截他的方真人,手段终究是差了一点。
方真人转身就追,哪曾想院子里猛地爆发出一股气息来——竟然还有第八名真人!这名真人是实打实的高阶,一开始隐匿了修为,藏在司修中,此刻猛地爆发出来,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他还不是冲着方真人空出的漏洞去的,而是直接扑向了张老实。
张老实拦截的,也是一名高阶真人——此前小楼里发现的七名真人中,唯有此人是高阶。
要不说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佘供奉都没有信心拦住此人,偏偏独狼知难而上。
但是张老实能缠住此人,不令其遁走,已经相当不容易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另一名高阶真人,他也忍不住一呲牙,握草……是佛修?这佛修显然是想救了这一名高阶真人之后,一起离开。
方真人一扭头,没命地往回赶,心里忍不住暗暗责怪自己:我怎么光顾着追杀人了,没发现还有两名高阶真人,可能跑掉?恼怒之下,他爆发出了十二分的战力,想要弥补前愆。
然而,这一帮人又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战力也都是一等一的强横。
若不是他们遭受了突如其来的袭击,不知道袭击者的数量和质量,又中了毒,没准敢稳定下来,跟对方对战。
其实双方若都有准备,打算死磕一场的话,李永生他们未必就能占了上风。
眼下对方想跑路,那真的不要太轻松。
方真人放弃了追杀,急速地回援,但是冲出来的其他司修,则是没命地冲了上来,死死地缠住他,不让他有机会帮助张老实。
眼看着张老实就拦不住那两位了,不成想正跟他对战的高阶真人,身子一转,对着佛修高阶真人就是狠狠地一刀,去死!这佛修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要救援的人,居然一转身,狠狠地给自己来了一刀。
你疯了?他没命地大喊一声,身子向外一闪,看清楚我是谁!贼子休走!高阶真人大喊一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来,我忍气吞声,寻你三十年,原来你就是杀我父亲的元凶!一口血喷出,他状若疯狂,身形和战力陡然提升了一半还多,死死地缠住了佛修。
张老实见状,先是一怔,待看到方真人身后狐幡不住抖动,灵气四溢,顿时有了点主张,想也不想,就打出四五条索子,顿时将三个司修捆倒。
那佛修连挡十几下,眼见情势越来越紧张,也顾不得说话,摸出一个葫芦来,狠狠地往地面上一掼,走了!葫芦里,藏着数道金光,正是佛修的金光土遁之术。
然而好死不死地,就在葫芦离地面还有一丈距离的时候,下面陡然多出了一张大网。
大网是李永生祭出来的,他对佛修的手段,还是相当了解的,知道这佛修想要迅速逃走,金光土遁术是最合适的手段。
佛门不说血遁,甚至隐隐将其视为异端,而这金光遁地术的速度,也仅仅次于五行遁术,比血遁还快了那么几分。
不过这遁术也有一定的限制,那就是施术者必须接触地面,才使得出来,而葫芦里的金光,就是接引的媒介了。
李永生一张大网,正正地将葫芦拦住,非常地及时。
佛修只看得睚眦欲裂,刚要操控葫芦爆炸,哪曾想对方手里两块玉符碎裂,他的身子又是一僵,识海也是一震。
竟然能撼动我的识海?佛修大骇,就在此刻,空气中的雨丝,诡异地扭动了起来。
尼玛,又是幻像!他心里腻歪透了,他刚才躲在司修中,观察了一下对方的手段,发现除了施毒之外,还有幻像。
就像他的同伴转身对攻,其实也是中了对方的幻术——能令高阶真人生出幻觉来,这幻术当真了得。
而他是佛修,最是不怕这些幻像的,无非是见怪不怪,不要把幻像当作真实的就好。
佛修真人狠狠一禅杖,扫向纠缠着自己的高阶真人,运足胸腹的力气,大喊一声,咄!醒来!卧槽……不是幻像?那雨珠凝做几条细细的水线,向他缠绕了过来。
第七百一十二章 黄红之争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双方都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总算还好,李永生等人是进攻的一方,准备得稍微多一点,反应也快了一点。
雨丝擒人,是佘供奉的手段,北极宫本来就是水系功法多一点,而这流水无情绕指柔的术法,也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
随着佛修的就缚,那被迷惑了神智的高阶真人怒吼一声,又冲向了己方另一个真人。
眨眼之间,情势就突变,十来息之后,在场之人全部束手就擒。
八个真人,跑了一个,死了一个,其他的全被拿下,司修也是死的死伤的伤,没有一个能跑掉。
不过李永生根本来不及统计战果,身子一闪,电射而去,我去把跑了的那厮捉回来!跑掉的那厮,正是双岭镇见过面的瘦高真人,这也真是巧了,李永生在他身上下了神识。
所以他才着急赶过去,若是能将此人擒获,这一战还未必会打草惊蛇。
若是去得晚了,被此人逃脱,或者传出消息去,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李永生反应很快,公孙未明的反应也不慢,他的神识全力放出,在偌大的庄园上空一扫,高声发话,陇右丁家办事,擅动者死,逃跑者死!说完之后,他开始挨个房间拿人,务求将庄园里的人全部留下。
他行事相当地简单粗暴,直接将房顶掀开,凌空将人抓出来。
不过庄园里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高手,百余人里,就只有三个司修,倒是庄园外明里暗里警戒的,还有两名司修,可是这些明哨暗哨,都是第一时间被公孙未明拿下了。
公孙家的四长老做这些事情,真的是很有章法,一看就知道,往日里没少干过这种破家灭门之事。
张老实不去凑这个热闹,而是很用心地快速给俘虏下禁制,大家各干各的,分工明确。
佘供奉停留在空中,不住地向四周散放出神识,为大家提供戒备,这种反应,姑且也算得上是中规中矩。
只有方真人,明显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过他的目光有些茫然,似乎心里有什么事。
李永生只用了两炷香的时间,就将人捉了回来,嘴里还轻声笑着,这厮竟然寻了一个地方驱毒……真是自己找死。
将此人能捉回来,他心里真的很高兴,在这场仓促的战斗中,己方不但大获全胜,还没有放跑一人,消息也未曾泄露,真的是很令人满意。
似乎连气运,都站在了他这一边。
捉到人之后,肯定是要审讯的,不过李永生先通知后方的部队,尽快赶来汇合。
经过半夜的审讯,大家大致明白了,此处为何会有这么多的真人,原来这里就是一个临时集合点。
这个庄园,原本是关陇军役房的一个荣军院,不过荣军院尚未完全盖好,中土国的军队,就迎来了大清洗的时代,此地的建设停止了。
后来划给荣军院的田土,都被军役房卖回给了地方官府,但是这个庄园,地方上不肯要——因为军方要的价钱太高了。
再后来,这个庄园,在军役房的账册上,离奇地失踪了,然后转到了当地一个混混头儿的名下,没过几日,这混混头儿在一场斗殴中死了。
此处的房契和地契,据说是掌握在混混头儿的侄儿手上,不过那人是外地人,不愿过来经营,现在庄园里的住户,不过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人。
简而言之,这个庄园的业主都成谜,住着的人也是五花八门。
最久远的,甚至是当初修建荣军院时的几个劳役,这几人当时受伤了,军役房答应给一定的补偿,但是随着项目下马,补偿也始终没有到位。
这些人一开始是等着要钱,就赖着不走,然后军役房连饭也不管了,他们却继续赖着,到了现在,想走都走不了啦——一旦离开,房主就要把房子收走了。
不过这个围楼,一般是不许人住的,只能房主出面,才能住进来。
负责管理这个围楼的家伙,是个司修——在战斗中死了。
这条线断掉了,不过对围楼里修者的审讯,则是有很大的收获。
围楼里的真人,有两人是要参与对军役使刺杀的,其中就有那瘦高真人——当然,刺杀的主要力量,来自于冉大师,他们仅仅是负责配合。
原本是军役房的荣养院,现在成了刺杀军役使的谋划地,听起来多少有点讽刺。
剩下的六名真人,是要接应刺杀秦王的人——没错,他们要前往长安府,接应刺客突围。
按照他们的计划,刺客在刺杀秦王之后,会向长安以北逃窜,他们在外面接应,最大的任务是,给追兵以狠狠一击。
由此可见,这些人胆大妄为到了什么样的程度,竟然还敢计划着埋伏追兵。
至于逃出的人,为何要向北边跑,那是要坐实这些人来自于柔然的假象。
事实上,他们打算计划着北逃一段距离,汇合了青石关的刺杀者之后,再次东进,进入并州郡,给晋王结结实实地扣一个屎盆子。
之所以能探听出这么多消息,主要还是因为,那个被九尾狐幡迷惑了心神的高阶真人,识海失守了,很轻松地被搜出了很多信息,因为他地位比较高,知道的也比别人多很多。
九尾狐幡这次的表现,也是颇令人惊讶,完全称得上是超水平发挥。
要知道方家那只九尾狐老祖宗,肉身尚在的时候,也不过才是高阶真人。
在天色即将放亮的时候,一个更好的消息传了过来:那名高阶真人的佛修,居然也被攻破了识海,泄露出更多的机密。
这其实是非常难得的,高阶真人的佛修,意志真的太坚定了,冉真人在识海几近于崩溃的情况下,还能通过残留的佛光影响,自爆识海,这位居然被彻底搜魂,也真是意外之喜。
事实上,他被彻底搜魂,跟前面那位高阶真人识海失守,也有很大的关系——那位泄露出来的各种机密,被用在佛修身上,极大地影响了这位的心境。
然而,当对这个佛修搜魂之后,大家才知道,为何此人如此容易被攻陷——这厮是佛修里黄衣派的。
佛修内部也有派别之争,正应了那句话,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柔然国的佛修,原本是黄衣和红衣两派共存,后来因为争夺信徒,两派也相互扶持代理人,经过了残酷的内斗之后,目前是红衣派一家独大。
佛修的两个派,很少会直接发生冲突,毕竟他们标榜的就是与人为善,哪怕他们真实的态度,也是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但是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
黄衣派在柔然式微,不少黄衣佛修流落他乡,并且将仇恨代代传了下去。
此番在关陇郡搞风搞雨的,就是以黄衣派为主力,对于中土不接受佛修,他们相当痛恨,对于柔然的红衣派佛修,他们更是咬牙切齿。
不过他们将这一切,隐藏得极好,就连冉大师这正儿八经的红衣派佛修,也根本不知道,指使自己来关陇搞刺杀的,竟然是黄衣派的人。
黄衣派的算盘打得很好,他们要将中土国搞乱,同时给柔然国带去天大的麻烦,而他们只需要坐享其成即可。
不过,也正是因为,策划此事的是黄衣派,那些防备搜魂的手段,就没有准备多少——这样的手段,大多时候是需要国家机器的力量来推动。
所以这次的搜魂,才会如此地大获全胜。
尤为重要的是,这佛修竟然知道,会是由谁来执行刺杀秦王的任务。
刺杀他的,竟然是王府女子护卫队的两名真人。
秦王好色,专门组建了一支女子护卫队,全部由女性组成。
平常的时候,这些护卫负责他的安全,他来了兴致的话,就会跟这些护卫大被同眠,颇有点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的意思,可见这种现象,在各个位面都是相当普遍的。
秦王控制女子护卫队的手段,也非常多,一般是高薪聘请,也有一些是从小培养的,还有一些是通过禁制,强行令其服从的。
他喜欢这一口,所以在这上面用心极多,事实上,秦王认为,光凭自己的床上功夫,就能令这些女护卫心悦诚服誓死追随。
不过非常不幸的是,他有点过于膨胀了,要不说人最难做到的,就是自知二字。
两名女性真人,其中一人是被强迫的,现在被佛修偷偷解除了禁制,就想着杀掉秦王解恨——当然,若是时机不对,她也不会硬来,总是要能杀掉人,还跑得掉才行。
反正她已经被他多次玷污了,也不差再多玷污几次。
另一名女性真人,则是秦王府打小培养出来的,按说忠心是毫无问题,但是秦王为了保证女性护卫队的纯洁性,禁止她们跟外界过多接触。
她被王爷玩弄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意中人,想着再干一段时间之后,就跟秦王申请结婚的资格。
然而,秦王虽然很相信她们,但是在男女感情上,他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和掌控欲,当他发现这个苗头,直接指使人,杀掉了她的意中人。
第七百一十三章 变生肘腋两名女性真人,其实只是刺杀者的中坚力量,还有两名女性司修,也有杀掉秦王的念头——在起码,她们想脱离秦王的掌控。
在秦王府做护卫,看起来威风得很,收入高待遇好而且没人敢惹,但是有一点,令她们实在难以忍受:没有自由!若是没有人牵头,这样的日子似乎也还不错,没有自由总好过没了性命——毕竟除了这一点,就没什么令她们不满的了。
但是眼下中土国风雨飘摇,秦王的日子,也变得难过了许多,将来万一天家打算对付秦王,她们的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在黄衣派的撺掇和挑唆之下,有人打算铤而走险,倒也不难理解。
李永生听到这里,忍不住要想起英王被刺杀的那一幕:当时英王的侍卫也反水了,想必也是对英王有些不满吧?不得不说,侍卫反水,其实对主家的影响很大——你最相信的人,都要对你出手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信得过的?这些搞风搞雨的家伙,之所以瞄准了这一点,想必也是有意在心理上,重重地打击对手。
不过好的一点是,这些刺杀者都不是死士,若是黄衣佛修能在亲王府也发展这么多死士出来,李永生可真的要怀疑,中土国还该不该由赵家人坐天下了。
搜魂完毕之后,众人面临一个问题,接下来该如何化解。
关陇军役使那里,问题不是很大,可以通过军役部的人,将消息通知过去,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秦王避免被刺杀。
秦王好淫女的爱好并不好,死了也活该,但是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而这厮本是凉薄之人,目前还心恨朝廷,有意挑衅少年天子,基本上属于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的状态,如何让他接受这个消息,并且领情呢?李永生身边跟的有朝安局的人,将消息传递给秦王,是毫无困难的,不过秦王并不喜欢朝安局,前一阵还找个借口,杀了两个朝安局的暗探。
朝安局是很恐怖的机构,一般的亲王也不愿意招惹,但是真着急了,杀了也就杀了,反正是内廷的机构,赵家人的奴仆而已。
最后还是方真人表态,说这个事情,得让天机殿的人来处理,天机殿在诸王争霸的事情上,没有表现出太强的倾向性,不过涉及黄衣佛修,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于是一行人在这庄园里又待了三天,其间有当地官府前来了解,下雨的那个晚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公孙未明直接释放出了高阶真人的威压:陇右丁家办事,无关人等退避!在关陇,丁家的名头大得很,也不讲理得很——想一想丁家的化修,在朱雀城都敢惦记英王九公主的产业,就可以知道他们往日是怎么行事了。
第三天傍晚,天机殿来人了,来的竟然是幽思真君。
跟幽思真君同行的,是一名女性高阶真人,看真君的意思,她才是此次的主事人。
此女人姓莫,一脸的冷漠,好像是谁都欠着她灵谷似的。
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幽思真君又验证一下证言的可靠性,确定真实无误,就打算前往秦王府走一趟。
莫真人看一眼方真人,小方你跟我一起去吧,你出来的时间也够久了。
方真人恭恭敬敬地一拱手,莫准证海涵,我还想在红尘里历练一番,左右我是没有多少事的。
天机殿是真的没有多少事,能惊动他们的,全是一等一的大事,而方真人这种中阶真人,在两殿里也不算什么不可替代的角色。
莫真人冷冷一哼,你倒是很热心此间事。
这就是暗讽他插手亲王间的事情,她对当今天家,其实没有什么好感——天机因果两殿,虽然不怎么插手诸王争霸,但是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心里有些倾向性,是再正常不过了。
方真人闻言,脸色也有点不好看,莫准证说笑了,我自然有我的缘故。
哦?莫真人的眉头一挑,不屑地发问,是何缘故?您这么问,让我很难回答,方真人面无表情地回答,我的机缘,没必要向别人解释,你也不是我的上官……对吧?他虽然只是中阶真人,但是因为有九尾狐幡在手,在天机殿里也算得上是专业技术人才,还真不需要担心准证的为难。
你想多了,我只是怕你越陷越深,莫真人见他这样,也没有再施加压力,只是淡淡地发话,天机殿主要责任,是维护中土的江山,有些家务事,咱们没必要掺乎得太厉害。
所谓正朔,就有正朔的体面,方真人毫不犹豫地回答,哪怕现在的天机殿,扶持今上也是该有的立场,而且,我们查清了佛修的阴谋,莫非还是做错了?够了,幽思真君本来没兴趣管他俩,见他俩争得实在有失体统,才冷哼一声,小方跟我们去一趟秦王府,把事情讲清楚之后,你自己决定行止,记得尽快回顺天。
方真人倒是没感觉意外,搜魂的时候,幽思真君和莫真人都不在,他俩去秦王府,固然能把事情说清楚,但是加上个见证者,就更有说服力。
不过他还是问一句,要不要再带上佘供奉?人家是北极宫的供奉,莫真人冷哼一声,哪里是咱们天机殿请得动的?幽思真君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发话,这跟北极宫没什么关系,他们负责抓佛修,通知秦王一事,不归他们管。
抓佛修诛野祀,这是道宫的本行,但是跟亲王府打交道,就明显是干涉红尘事了。
方真人想一想,那再带上李永生好了。
李永生吗?幽思真君阴森森地看他一眼,良久才又说一句,你去跟他说吧。
李永生少不得又跟他们三个走了一趟秦王府。
秦王的府邸在长安城外,占地面积比英王府大了一倍,而且相当地奢华,亭台楼阁、珍稀花木和珍禽异兽比比皆是,还有小桥流水怪石长廊等等。
天机殿的人出动,气势很足,幽思真君在王府门外,直接阴森森地发话,秦王何在?天机殿办事。
他的声音不高,但是穿透力极强,仿佛无处不在,再加上真君特有的威压,整个秦王府顿时就乱做了一团。
不多时,秦王就迎出了府——他可以封堵商路,也可以对天家爱理不理,但是他还真不敢对天机因果两殿不敬。
得罪了这两殿,那就相当于得罪宗正院,后果比得罪朝臣或者得罪天家,要严重很多。
秦王是真的负伤了,出行都是被人抬出来的。
他认识幽思真君,于是靠在软榻上,冲着幽思真君一拱手,见过真君,小王被奸人所害,无法起身,还望真君体谅。
幽思真君用神念扫一笑对方的身体。
秦王也不遮掩,直接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薄被,露出了包裹严实的下身,面色阴沉地发话,崩裂且石化了,天机殿当是为我做主而来?这手法是真的有点那啥,石化就是非常严重的伤害了,几乎无法逆转,更别说还有崩裂。
幽思真君也吃了一惊,因为秦王的不配合,朝廷里根本就不知道他受了什么伤害,皇族里都没有人知道——事实上,大家还以为他可能没有受伤,仅仅是在虚张声势。
现在看来,秦王是对朝廷怨气太大,才没有将伤势说明白。
真君想一想之后,才出声发问,完全石化了?那样的话,我早死了,秦王没好气地回答,说句实话,如不是两殿来人,这伤势我都不会展示,现在就是请幽思真君为我做主了。
进去再说吧,幽思真君细声细气地发话,其他人控制一下,莫要走漏了消息。
石化是很难治疗的,若仅仅是一条小腿之类的,可以斩掉之后,令它重生——这需要大量的灵药,但是对一个亲王来说,并不是多大问题。
难的是下半身都石化了,总不能将下面全部斩掉。
失去半身的人,再要重新长出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道宫和隐世家族里,偶然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但是必须有两个前提。
前提一是,要有足够海量的资源。
前提二是,受创的人一定要有足够强的生命力,生命力这东西听起来有点空泛,不过大致来说,斩去下半身的话,不止血和做一些急救,人肯定会死,但是做了这些急救的话,很可能对肢体重生产生负面影响。
一般来说,起码得是真人修为的修者,有足够强的生命力和意志力,才可能下半身重生。
而秦王的修为,还没有悟真,仅仅能靠气运之宝,发挥出伪真人的战力。
当然,仅仅是部分石化,处理起来可能容易一些,但是也容易不到哪里去。
最坑的是,石化这手段,会的人很少,而嫌疑最大的,就是皇族赵家。
跟东南西北四大宫对应的是,以皇族为首的官府。
皇族是占了中央,就是五行生息阵里的中央戊己土……要不秦王对天家和朝廷怨念重,这嫌疑实在有点太大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乖戾秦王秦王的具体伤势,到最后也只有幽思真君和莫真人知道。
方真人和李永生,都是密级程度不够,没资格了解到这些。
要说李永生也是被人称作神医,但是他终究年轻,也没闯出太大的名气,竟然没资格了解秦王的伤情。
但是他并不感到奇怪,为什么呢?因为治疗这种伤势,并不仅仅是靠药石之力。
类似伤势,更多是要靠灵药和秘术——譬如说,阴九天在来的路上遇刺,就是据说他的储物袋里有宝药,这就是说,他可能是想利用灵药之力,而不是阴大师的医术有多么高明。
秦王的伤势,似乎并不是特别严重,起码幽思真君二人,没有显出太过为难的样子。
倒是真君表示了,这个情况,他会回去之后,告知宗正院。
看那意思,大概就是宗正院有一些手段,可以辅助治疗。
说完这些,他俩才将李永生和方真人也召入密室。
除了他们四人和秦王,密室里就只剩下两名女性护卫了。
莫真人毫不犹豫要求,这两名女性护卫回避。
秦王对此,是非常不满,马上就表示——这两人跟我有同生共死的禁制,我若死了,她俩也活不了。
事实上,他并不是尊重自己的护卫,更有可能是对面前这四位不太放心。
莫真人的脸上,还是那副被人欠钱不还的表情,说话也很不客气,我不是说两人都不可靠,有一个不可靠就够了……你忘了你的伤是怎么来的了?秦王的伤,就是因为强行纳了一个女人,本以为征服了对手,最后人家豁出性命不要,跟他来了一个同归于尽。
然而,秦王对这话,还是有点迟疑。
幽思真君有些不高兴了,你总该信得过我吧?这话就很重了,就算这两名女护卫在,真君想要出手,她俩也不可能拦住。
秦王终于做出了退让的决定,别看他性情乖张,其实真的相当惜身,这种时候,就算他有些忐忑,也必须赌一把了——他不可能去冒险得罪一个天机殿的真君。
待这两名女护卫离开之后,莫真人将此来的目的,告知了他。
秦王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很不可思议地发问,我的女子护卫队……你确定这些是真的?抱歉,莫真人,我无意对你不敬。
莫真人没好气地哼一声,幽思真君验证过了,你可以问真君。
幽思真君那张女性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地颔首,方真人和李真人都是亲自见证的,你不信可以问他俩。
李永生现在还是伪装成中阶司修的修为,但是想要瞒过真君,并不容易。
秦王看一看方真人,又扫一眼李真人,很干脆地表示,我信得过你们……我这人就不喜欢身边有隐患。
果然不愧是极为惜身的主儿,哪怕再亲近的人,一旦有了嫌疑,他会毫不犹豫地摈弃。
不过紧接着,在如何处理这四个女人的上面,双方又爆发出了争执。
秦王要将她们擒下,亲自追究她们,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隐情。
但是莫真人不同意,追究的事情,轮不到你操心,我和真君要带她们离开。
天机殿有资格说这个话,比起刑讯逼供、搜魂手段,天机殿强出秦王府不止一条街。
秦王气得胸口不住地起伏,好半天之后才发话,那好吧,不过我最后要知道相关消息,处死她们……也要交给我来执行。
这丫不但惜身,还有点睚眦必报。
然而,莫真人再次让他失望了,她冷冰冰地回答,处死?未必会处死……你对她们做了些什么,你自己也清楚,她们没有错得太离谱的话,我不支持处死人。
什么?秦王听得勃然大怒,这种贱人不该处死吗?试图刺杀皇族,那绝对是死罪,在中土这种皇权社会里,没有别的选择。
但是莫真人还真不吃这一套,她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反问一句,莫非你觉得,你祸害良家妇女,还有道理了?这也是中土的传统道德认知,祸害良家妇女,其罪当诛。
秦王越发地恼怒了,莫真人,我是亲王……你搞明白没有,我是亲王!玩几个良家妇女算什么?我不造反,谁敢为此跟我计较?这种辩论是无解的,大致来说,莫真人讲的是明面上的规矩,秦王说的是潜规则。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大多数社会中,当明面上的规矩和潜规则发生冲突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比较认可潜规则。
莫真人强调明面上的规则,就有点矫情了,但是李永生对她的印象,反倒是好了一些——别看此人冷冰冰油盐不进的,但还真敢坚持一些主见。
不过考虑她是女性真人,真要按照性别选择阵营的话,倒也不算错。
所以她冷冷一哼,事情经过,我们会调查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当然,你要是觉得,没有我们的帮助,自己也能处理好的话,我转头就走。
一边说,她一边摸出一块留影石来,这意思很明显,她要将秦王的表态留影下来——你若是因此而被刺杀,也不能怪罪两殿,不能怪罪天家。
秦王气得脸色发青,可是他还真不敢放肆,沉默半天,才狠狠一拍软榻的扶手,人你可以带走,以后再有人行刺的话,天机殿要负责。
天机殿不可能负全部责任,幽思真君冷冷地发话。
他此来是为莫真人提供帮助的,检查证据、保证俘虏安全等等,不负责决策性的事务——最多提供保护,绝对不会干涉。
这不是他没有能力,而是真人做出的保证和真君做出的保证,压根儿就是两个概念。
当初他可以跟英王府交涉,那是英王的份量太重了,来个准证压不住场面,他必须出面。
现在的秦王,真的就差了好多,别看眼下关陇有点乌七八糟,但是秦王跟英王真的不能比,秦王能对中土国造成的最大伤害,就是他自己遇刺而死,引发巨大的混乱。
而英王一旦举事,那影响别说秦王了,就是荆王和襄王,也远远赶不上——他的兵威可能会差一点,但是引发的轰动,绝对会更大。
幽思真君如此表示了,莫真人说得则更是过分,她沉着脸,你屡屡遭遇行刺,是自己不加检点,天机殿能为你每一次的不检点负责吗?秦王先是一怔,脸色有点发白,然后他冷笑一声,英王倒是很检点……他看向李永生,说起来你也不是外人,两次刺杀英王的主使,查出来了吗?李永生脸一黑:这关我什么事儿啊?不过秦王明显是犯轴了,而莫真人也有点圣母情怀,李永生不想介入这种纷争,我就是来做个见证,秦王殿下……行刺你的佛修是我们抓住的。
秦王越发地恼怒了,那你觉得,英王遇刺是活该?智商欠缺,可以少聊天嘛!李永生有点着恼了,他的嘴皮子也灵光得很,英王肯定是冤枉的,起码他没有强抢民女!秦王气得差一点跳起来,那你是说我不冤枉?李永生一翻眼白,双眼望天,索性不回答了,来个默认。
秦王越发地生气了,不过非常悲催的是,他还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气呼呼地靠在软榻上。
他呼哧呼哧喘了好一阵气,才冷哼一声,果然无情最是天家人,我算见识到了,真是此身悔姓赵。
李永生本来打定主意不说话了,听到这厮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话,实在忍不住了,你强抢那些民女的时候多痛快,那时怎么不见你抱怨姓赵?哼,秦王狠狠地瞪他一眼,不屑地发话,以你的出身,也就配惦记那点枝节末梢。
李永生无语看天,好像是被说得无言以对了,事实上他心里发狠了——你非要上杆子作死,那谁也拦不住。
不过,秦王说的狠话再多,终究是不能不听幽思真君的话。
很快地,他就着人将女子护卫队调了过来,依次将人唤进密室,似乎是要安排什么事情。
这些人也不疑有他,所以被波澜不惊地擒下了。
看着方真人手段娴熟地给四人下了禁制,秦王又看一看其他被擒的二十多名女护卫,迟疑一下发话,这些人,你们也要带走吗?一干女护卫们,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中都是满满的惊骇。
只有被下了禁制的四女,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脸色都变得煞白,充满了绝望的神情,其中两人的身体,在不住地抖动着。
她们不是死士,还想着刺杀之后能逃走,恐惧死亡也是正常的。
事实上,行刺秦王的下场会如何,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
我们要先审问一番,莫真人绷着脸回答,还要在你的庄园里搜查一番,看有没有隐藏的其他奸细。
搜查亲王的府邸,其实还是很冒犯的——这涉及了秦王的尊严。
然而秦王对此,却是双手支持,搜吧,不过要有个期限。
第七百一十五章 法不轻传秦王府的人,比英王府还多很多,几近于万人,其中花匠就有小五百人,真可谓穷奢极欲。
王府封锁了内外交通,在府中大索三日,其间私下逃出去的人近百。
不过这些人,都被王府的护卫和张木子等人拿下了。
可笑的是,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国内各方势力派来的探子,还有不少人,是贪墨了王府的钱物,以为王爷派人来查了——秦王对敢于欺瞒自己的下人,一向就只有一个字:杀!正经是莫真人没搜出多少有嫌疑的家伙,总共也就五人。
还有七个人,零散地自杀在庄园内各处。
其中一名自杀者,竟然是世子院里负责扫洒的小厮。
小厮身上带了明显的死士特征,天机被遮蔽,幽思真君听说之后,亲自去小厮的尸体旁推演天机。
不过真君并不是万能的,他推算的天机,隐隐地指向了东边的并州郡,遥遥锁定晋王府。
然而这个隐隐,很多时候未必就是真的,天机也是可以作假的,但是这伪造的天机,不像真实的天机一般清晰分明,所以就呈模糊含混之像。
这个天机的意思就是:小厮可能是晋王府派来的,真君若是不信,那你就把他当成假的好了,反正你找不到真的。
这种手段,除了能掩饰真正的天机,也能将调查者的思路引入歧途——不管怎么说,你晋王府总是有嫌疑的,我天机殿先调查你一下,也算不上错。
但是对于幽思真君来说,他已经掌握了大量的相关信息,这就有点挑衅他的智商了,反正佛修是打算把屎盆子往晋王身上扣的,真要调查的话,幕后看戏的人,怕是会笑歪了嘴。
李永生提出建议:真君你可以循着这条线索,去晋王府走一趟,对手这虚虚实实的伎俩,咱们也不得不防。
不过幽思真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建议:这种事是捕房干的,我天机殿丢不起这人!没办法,两殿出来的人,就这么傲气。
李永生等人在秦王府待了五天,愣是没找出来更多的线索,倒是收获了一堆乌七八糟的消息,譬如说护卫跟丫鬟私通,又譬如说有人偷偷贩卖王府马匹……五天头上,幽思真君受不了啦,打算带着俘虏返京。
秦王知道女子护卫队大多数人没有嫌疑之后,当即表示,要斩杀掉这些人泄愤。
他这么做实在是没道理,不过他身为亲王,不爽了就要发泄——你们这帮臭女人,居然敢惦记着刺杀我,那就都杀了吧。
只有两个女护卫会得到宽恕,她俩是拥有相当高明的内媚之术,秦王实在舍不得那顶尖的名器,才网开一面。
莫真人当即表示出了不满,说你既然要将她们斩杀,不如由我们带走算了——她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但是在能力范围之内,她觉得这些女人比较可怜,就伸一下手。
秦王就等着她说这句话呢,他冷笑一声表示,你能把人带走又怎么样?她们还有家人在我手上……你要是带走她们,我就杀了她们的家人。
没错,他就是这么个尿性,你要让他不满意了,他就要想方设法找回来。
就连莫真人这心如止水之辈,都忍不住脸一沉,你这样吃力不讨好的,有意思吗?哈哈,我自己开心就行,秦王大声笑了起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狰狞,无非是一群卑贱之人,敢伤我的人,都该死!李永生很无奈地发现,跟大部分亲王比起来,少年天子做得……算是不错了。
终究是年少丧母的时候,受了很多的磨难,这是成长中收获的财富。
他轻咳一声,秦王殿下,我若是你,就将人放了,将她们的家人也放了。
秦王再次冷笑了起来,你若是我?哈哈,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比?李永生很无所谓地笑一笑,然后一摊双手,你别后悔就行。
大胆,你这是在威胁我吗?秦王狠狠地一拍扶手,狗一般的东西……幽思真君,你就任由他侮辱威胁赵家子弟?幽思真君冷冷地看他一眼,他的话似有所指,你最好还是多听一听。
秦王被这句话顶得脸红脖子粗,半天没有说话,只能悻悻地看着李永生。
李永生看都不看他一眼,跟一个将死的人,计较什么呢?良久,秦王府的一个老仆走上前,抬手一拱,不知这位小哥,所说何意?秦王歪过了脑袋,不看这里,老仆是从小带大的老太监,他虽然也动辄呵斥,但心里还是有数:这是自己最信得过的人,没有之一。
他并不是笨人,幽思真君的话,他听得很明白,堂堂真君肯定不会随便说话,不过他不忿李永生的态度,你区区一个小辈,还是草民,怎么敢跟我这么说话?他对李永生的事情,知道得不算少,但是就算赵欣欣,见了他也要喊一声王叔。
没错,他身上有伤,但是已经有了治疗方案,天机殿来人还表示,要奏明宗正院,支援一些珍稀的灵药过来,助他更快恢复。
既然用不到李永生,他当然无须客气,没错,秦王就是这么个性格。
眼下能容忍老仆问李永生,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好涵养了。
观风使也是有脾气的,实在有点受不了这厮的花样作死,不过这里的问题不能根本解决的话,没准还会给中土国带来大麻烦。
尤其是赵欣欣对这些事,有些过分热情,李永生也不想一次又一次地来关陇——闲暇时可以来观风,但是救火就免了吧。
所以他耐着性子,淡淡地反问一句,你觉得,这是一个请教的态度?秦王闻言,又再次叫了起来,不用理他,将他打出去!老仆却是侧头过来,耐心地相劝,王爷,您的身体尚虚,生不得气,保重身体要紧。
秦王气呼呼地哼两声,不再说话,其实就是找个台阶装聋作哑。
老仆再次转向李永生,你如何才愿意说出你的发现?李永生淡淡地回答,二十块灵石,一百斤灵谷,万两黄金!哈,秦王气得大叫一声,他都懒得跟李永生说话了,直接看向莫真人,莫真人,天机殿会允许这种宵小之辈,如此敲诈亲王?然而,莫真人对他的印象实在糟糕,而且她既然来关陇办事,肯定对搞出事情的李永生,做过相当的了解。
所以她冷哼一声,若是关系到秦王殿下的生死,我并不觉得,这价格有多么高。
秦王对她的印象也不好,才会在她离去之前,故意说什么屠杀护卫,以恶心她,闻言他冷笑一声,哦,原来他还能发现天机殿都发现不了的东西?这话搁在往日,莫真人肯定要跳脚,但是现在她是怎么看秦王,怎么不舒服,她又冷哼一声,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天下的奇人异士如此之多,天机殿虽强,也不可能包罗万象。
不过是世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罢了,秦王不屑地撇一撇嘴。
但是既然这女人也如此说,他也不便再刺激李永生,收起了那份不屑,淡淡地发话,秦王府的钱不多,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骗的。
老仆早知道他心意,冲李永生又是一拱手,阁下若真有发现,何妨先说出来?若是值得这个价钱,有天机殿的大人在,我们肯定不会少了你的费用。
要不说这做人,会说话和不会说话,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老仆这几句话,就相当有份量,还借用了幽思真君和莫真人的身份。
这两位也不出声反对,饶有兴致地看着李永生。
李永生却是摇摇头,所谓法不轻传,起码先拿十块灵石出来,还有……要放这些女护卫自由。
法不轻传?老仆微微一笑,倒也不见有多少恶意,这似乎跟传法不搭界吧?我却赞成这说法,莫真人听到李永生也要求释放女护卫,马上站出来支持,你尚未知道他要说什么,怎知那不是法?况且世间何止万法?道可道非常道,法亦然。
接下来的话,证明她是个非常小心眼的人,待李真人说出的消息,你们认为不值的话,我天机殿自然会为你们做主。
你不是说,天机殿可以为李永生做主,讨要报酬吗?那么,李永生若是试图欺骗你们,天机殿也可以为你们追回报酬。
当然,话是这么,但是讨账真的是比较难的,她这么说,心里已经有了偏向性。
老仆愣了好一阵,不敢做主,扭头看向秦王。
秦王一摆手,护卫都释放了吧,灵石那不可能,王府里一块灵石也没有。
他算看出来了,想杀护卫泄愤,是很难了——对方有两人试图保下来。
不过灵石他可舍不得给,决定哭穷。
老仆冲着李永生一摊双手,你也听到了,王府里确实没有灵石。
李永生冷笑一声,这王府修得富丽堂皇,你却告诉我,没有灵石?秦王很干脆地发话,就是因为修得好,所以花完了,还欠着债呢。
他是执意将无耻进行到底了。
第七百一十六章 别有隐情比遇上不要脸的人更痛苦的是,遇上皇族里不要脸的人。
有身份,还不要脸,大多数人也只有徒呼奈何了。
到最后,在莫真人的配合下,李永生除了争取到一干女护卫及其家属的自由,就是又弄到了百两灵谷——秦王府是打死都不肯出灵石。
不过李永生也绝,将东西收入储物袋之后,直接表示,我这个消息,还待落实一下,回头再说!秦王顿时就抓狂了,尼玛,你敢诳我?天机殿的两位前辈,你得为我做主啊。
莫真人倒是比较讲规矩:李永生,你若是消息没落实,就退他五十两灵谷好了。
为何只退五十两?秦王不肯答应,女护卫也就算了,这一百两灵谷都得退我!李永生却是淡淡地表示:我再待一晚,就能给出答案来,让我退灵谷?想都不要想,等我给出答案之后,你再来说这话。
秦王立马就表示留客,请求天机殿的人再住一天——你们答应做了见证,不能走啊。
天机殿其实事情并不多,大家出来公干,主要是不习惯当地粗鄙的环境,而且他们拱卫的地方,主要在京师,所以才会办完事就着急回去。
既然秦王盛情留客,幽思真君和莫真人也很好奇,李永生到底发现了什么,于是就再多住一天。
希望那小子,不是虚张声势,骗出这一队女护卫吧?李永生还真不是虚张声势,他在秦王府里,真的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不过他不能确定。
所以在当天夜里,他邀了方真人出来,两人坐在一辆马车上,以比较快的速度,在偌大的王府里四下游走。
车夫是秦王府的司修,除了驾车还负责与王府中人沟通,此外再没有别人相随。
莫真人的神念,隐约地锁定了马车,在观察他们打算做些什么。
幽思真君的神念,倒是感受不到,不过也不能说,他就没有好奇心,以真君之能,当然可以做得隐蔽一点。
李永生两人做的事情也好理解,不住地放出神识,感受周边的情况。
这就是相当于明目张胆地告诉别人:我们在调查一些事情,你们乖乖地配合。
嚣张吗?绝对谈不上,这几天他们一直在做类似的事情,并不担心庄园里的人会误会。
两人从天色微黑的戌末时分,一支转悠到接近子正,也不见什么停留,还经常出没在一些人迹罕至的角落,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莫真人观察得有点无趣,神念就稍微放松了些许。
李永生这时,冲方真人伸出手来,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看着对方手上的狐幡。
方真人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对方想要做什么,不过他还是有点迟疑——你这么做,真的好吗?哪曾想,就在他愣神的时间里,狐幡上有白芒一闪,空气中出现些许白雾,一阵扭动之后,空中幻化出一只……一个小巧的美艳丽人。
之所以说小巧,那是因为只有巴掌大小,就那么虚浮在空中。
方真人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嘴巴张得老大,完全可以生吞下去一个六十瓦的灯泡。
美妇人也不理他,冲着李永生盈盈一揖,见过李大人,未知有何事?这九尾狐也是有趣,虽说不见自己的后人,但是在后人面前一旦显出身形,却不是化作狐狸,还是要化作人形,由此可见,爱美真的是女性的天性。
不过,她也没有点出李永生的身份,这就是她的稳重了。
方真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双腿向前跪去,颤抖着声音发话,不孝后辈见过老祖宗……车厢里有些狭窄,下跪并不方便。
不过九尾狐也没有让他跪下的意思,只是冷哼一声,好了,外面有真君有准证,你是想害人吗?方真人吓得一屁股又坐了回去,他当然知道外面有真君和准证,不过见了自家的老祖宗,不行礼也是不可能的,只有老祖宗明确表示不需要,他才能略过这个礼节。
九尾狐也不多理他,只是看着李永生。
李永生这才轻声发话,这两天以来,我感觉对我杀气最大的,应该来自于后宅,对吧?杀气这东西,是非常微妙的,当事人对此最敏感,若是有人针对李永生产生杀意,很可能连左近的幽思真君都感受不到。
但是李永生对此的感知能力,一点不弱于真君,所以他才发现了端倪。
换句话说,将准证莫真人放在他这个位置上,她还未必感受得到。
不过他不认为,九尾狐感受不到,动物对杀气的感知能力,比人还敏感一些,更别说是以机警狡诈出名的青丘九尾了。
而狐幡上这只九尾狐,连肉身都没了,只剩下魂魄和神念,灵觉的感知能力,自然只会更强。
她很干脆地点点头,没错,来自于后宅,确切说是来自于秦王王妃。
她虽然不便显于人前,可是方家的狐幡,幽思真君和莫真人都是知道的,在前几天的搜查中,他们也能感受到狐幡上的灵觉波动。
所以,九尾狐也是可以大模大样探查四周的,于是在她发现,后宅里有人对李永生心存恶意,马上就特意去感应一下,终于断定,心中火气最大的,应该是秦王王妃。
不过这件事情,她没办法直接通知李永生,毕竟当时幽思真君和莫真人都在左近,她一旦表现出自己能出现于旗幡外,方家的麻烦就大了。
天机殿很可能将她的魂魄拘了去,炼制成为更有用的器灵。
给李永生托梦倒是可以,但是那样的话,对观风使很不敬,她不想激怒他。
她想的是,在离开王府之后,再跟观风使商量这个问题,现在被观风使点破,她也只能暗暗地感叹:不愧是上界下来的仙使,眼里不揉沙子。
果然是如此!李永生微微颔首,对方的杀气确实不重,但是他担心惊动对方,没有刻意去探查,这九尾狐的感知,倒是帮他确定了对手。
他想一想,又问一句,秦王王妃,是巴不得秦王死掉吗?秦王育有十二子,空中的小巧美妇人轻声发话,她是纯粹魂魄体的存在,探查隐私比一般人方便很多,秦王的做派,李大人也清楚得很。
这才是事情的真相吧?李永生有些明白了,秦王好色的结果,必然是后宫起乱子,尤其是这厮的播种效率还不算太低。
可是他还是觉得,里面有点问题,这秦王妃是原配吗?倒是原配,二十多年了,可是早就失宠了,九尾狐将这些事打听得明明白白,为秦王生了一儿一女,她也管不了秦王,但是她非常担心世子的地位。
李永生的眉头一皱,可是秦王看起来,不像是个耳朵根子软的,怎么可能改立世子?那种活得极端自我的人,虽然有诸多的不好,但是通常都比较有主见,轻易不会受到别人的影响——否则也算不得活得自我了。
这些东西,哪里说得清?九尾狐侃侃而谈,秦王一旦翻脸,也是不认人的,王妃就算不为自己打算,总要为儿女打算。
她虽然是狐,但是天下母亲都是差不多的,她分外能理解王妃的感受。
李永生依旧表示不解,秦王死了的话,就算世子的位子能保住,也不过是个郡王,她现成的秦王王妃不做,倒愿意做郡王的母妃?九尾狐倒是想得明白,世子一旦不是世子,连郡王得不到了,以秦王的脾气,世子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再说了,她现在这个王妃,当得还有什么意思?秦王为了耳根子清净,都不去翻王妃的牌子了,没有亲王的支持,王妃不过是个头衔。
而且以这厮的尿性,杀儿子也不算多大的事。
好了,我想清楚了,李永生点点头,你还是回去吧。
空中的丽人身子一晃,化作一缕淡淡的白气,就此消失不见。
方真人看着李永生,嘴巴微动,很是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做声——没了青丘九尾的遮蔽,他的话很容易被莫真人和幽思真君感受到。
此时的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却是子正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方真人都没有再跟李永生说过什么。
辰正时分,秦王遣人来问,事情是否探查清楚了?若是想离开,必须得给秦王一个交待才行。
莫真人招来了李永生,问他有什么话说。
李永生摇摇头,话是有,还是等秦王来了再说吧。
秦王这两天,被折腾得也挺厉害,他身上的伤原本就还很重。
不过听到这话,他在第一时间,令人将自己抬了过来,怒气冲冲地发话,查到什么了?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还请王爷屏退左右。
你们下去吧,秦王没好气地一摆手,盯着李永生发话,你若虚言恫吓,莫怪我不给英王面子。
李永生沉吟片刻,缓缓发话,王爷似乎……很久没有关心过王妃了?这关你什么事?秦王不屑地一哼,不过紧接着,他的脸色就是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第七百一十七章 苍天自有报秦王虽然是发问的语气,但是只看脸色就知道,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还能有什么意思?旁听的莫真人冷哼一声,她也是女人,哪里理解不了这话?你常年冷落王妃……她能没点怨言吗?有怨言又如何?秦王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那她也是亲王的王妃,府中后宅的一应事务,都是她来管的。
这是中土国的习俗,男人赚钱女人持家,这还亏得秦王是不须做事,所以有自己的场面支应,但就算这样,王府后宅和内外支出,大部分是归王妃管的。
秦王就认为,我喜欢女色是我的事,可是后宫的钱袋子,是归王妃管的——我冷落了你又如何?你终究是后宅第一人。
这也是秦王的性格,他不认为自己对王妃不好,大是大非他分得清楚,后宅就是王妃管,若是他找到了新鲜猎物,又格外喜欢,也是拿自己手里的钱,私下贴补。
可是他就想不到,他喜欢的那些女人,既然财务自由了,当然不需要看王妃的脸色。
王妃敢对那些女人动手吗?她敢动手的话,秦王就敢对她动手!莫真人看得通透,却是懒得多说,我们提示也就到此为止,信不信随你。
秦王性格虽然乖张,却是不傻,闻言发话,这些我自然不信,好好的亲王王妃不做,去做郡王的母妃吗?她是不是有毛病?他不是要反驳,而是要得到答案——因为他心里也隐隐觉得,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李永生冷哼一声,你不要再套话了,我就是这个答案,信不信由你,至于说返还灵谷,你想都别想……我说这话是有证据的。
秦王冷哼一声,那么证据何在?切,李永生不屑地笑一笑,这百两灵谷,还不值得我拿出证据,想要就再加价。
秦王想一想,脸一黑,你可知诬陷亲王王妃,是要诛三族的吗?李永生看都不看他,那此前我帮着你抓住刺客怎么算?也没有要什么奖赏,你好歹也是个亲王,不要玩那些小花招好吗?秦王听到这话,彻底没了脾气,只能看向幽思真君——他甚至都不想看莫真人了,因为他知道,她跟那姓李的是一伙儿的。
幽思真君也有点苦恼,咱能少生点事情吗?不过这事,他不过问还不行,于是他黑着脸看向李永生,你确定是秦王王妃,勾结黄衣佛修吗?我不确定,李永生摇摇头,又看向秦王,悠悠地发话,我就是有点奇怪,秦王王妃为何会对我有杀意?就算没有感激,总不该恨我才对。
秦王王妃……对你有杀意?莫真人愕然地发问,却是拿眼睛去瞟幽思真君——真君你感觉到杀意了吗?幽思真君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倒是方真人机警,见状马上发话,莫真人,我家老祖宗昨夜托梦示警,说秦王王妃对我和李真人,都生出了杀心。
他这一下临场发挥,把自己算进去了,但是这也不算杜撰,毕竟他和李永生是一起的,合力将佛修一行人擒下,秦王王妃可以恨一个人,当然也可以恨两个人。
正经是幽思真君和莫真人,是后期加入的,只为调查,秦王王妃不会太怪罪他俩。
当然,就算怪罪,区区的一个王妃,也不敢对真君生出杀心。
托梦示警……莫真人沉吟一下,发现幽思真君没什么反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此说来,倒也解释得通。
幽思真君是真的没有发现杀意,但是又不好说自己没觉察到,所以才会不表态,等着李永生的解释。
现在听说,连九尾狐幡都示警了,他心里就相信了九分——方真人可也是天机殿的人。
最重要的是,根据秦王府的现状分析,王妃确实有出手的动机。
没错,动机和逻辑才是最重要的,对于幽思真君这种擅长自由心证的人来说,这就几乎等于证据了。
所以他依旧不做声。
秦王听到这话,脸色越发地白了——关键是幽思真君没有驳斥。
他犹豫一下,还是出声置疑,那你为何不早说?一来,我没有确定,李永生悠悠地回答,二来嘛,这也可能是王府的家务事,我在走之前说一下就行……真君想必也是如此想的。
幽思真君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心里暗骂一声:我压根儿就没发现杀意好吧?不过李永生明显在为他撑门面,他也不好否认,所以还是绷着脸不做声。
秦王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他此前真的没想到,自己的原配王妃,会恨自己到如此程度。
然而,他终究是极其自我的主儿,纠结一阵,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他黯然地叹口气,还请真君出手,帮我拿下那女人。
哼,幽思真君不屑地哼一声,你使唤起真君来,倒是很方便……你王府里没人?秦王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回答,终究是……二十多年的夫妻,我下不了手。
活得再自我的人,也有他在意的东西,秦王也是如此,他对王妃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但终究是多年夫妻,还为他诞下了世子和一个女儿,他觉得自己应该哀伤一下。
幽思真君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半天之后,才冷哼一声,还算有点人味儿!合着他看秦王,也相当地不顺眼。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王妃被秦王着人唤来,以送真君回顺天的幌子。
秦王王妃带着仪仗赶到,打算来一个正式的送别仪式。
哪曾想真君突然发威,将她带来的人全部禁锢住,然后由莫真人出手,将所有人都拿下。
王妃的脸色,在瞬间大变,但是……她居然没有叫屈。
审讯之后,大家才愕然地发现,原来王妃竟然准备了自裁的手段,也亏得是幽思真君猛地出手,若是换个人来,没准只能抓住一个死的王妃。
王妃的身份摆在那里,不好随意审讯,但是她的身边人,可扛不住天机殿的手段。
在场的人,都是王妃的亲信,然而非常遗憾的是,没有谁能确定,王妃跟柔然佛修有勾结。
搜魂也没用——他们压根儿就不知情。
倒是有人战战兢兢地供出一条线索来——王妃身边的贴身太监小安子,于半个月前出了王府,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秦王王妃身边,侍女多得很,小太监正经就两三个,而且这些小太监主要的作用,就是出入王府办事,毕竟侍女们出入,不是那么方便。
莫真人于是问秦王王妃,小安子现在去了哪里?王妃一脸的淡然,就是不回答。
幽思真君抬手冲着她抓一把,将她身边的气息抓过些许来,闭着眼搓揉一番,冲着东南方一指,十里之外……估计人已经死了。
真君发话了,王府的人全体出动,在十里之外,果然找到了小安子的尸体——在秦王府外不远。
他是服毒自杀的,推算一下,是死于五天前。
那事实的真相,也就不用再说了,五天前,正是幽思真君一行人赶到秦王府的第二天,很显然,小安子做了某些事,不得不自杀。
小安子是如何跟王妃联系的,这是个疑问,但也并不重要。
不过紧接着,在发现尸体的三里之外,一堆泥土下,大家找到了一些碎片——那是一个被砸碎了的传音海螺。
到了这一步,想不对秦王王妃下手,那都不可能了。
然而,她终究是宗正院里上了皇族名册的,就算是幽思真君,如非事态紧急,也不便对她下手搜魂,我要将她带回宗正院,秦王可愿跟我同去?秦王咬牙切齿地发话,我不用去,幽思真君,你只管搜魂便是……我可以写下授权书,还会以先祖名义起誓,若有人追究,我为你作证!他害怕去顺天,这是真的,但是同时,若按照他说的话去做,幽思真君动手搜魂王妃,也就不会有任何阻碍了——甚至都不用幽思真君出手,方真人出手就足够了。
这时,秦王王妃惨然一笑,终于出声,王爷,我知道此番,是我做差了,我只求你一件事……世子对此,真的是不知情,你能放过他吗?秦王的主意拿得很稳,他面无表情地发话,那不但是你儿子,也是我儿子,他若是不知道刺杀我的事情,我当然会放过他。
王妃沉吟一下,再次发问,可以……依旧做世子吗?你想都不要想,我杀了他的母亲,秦王的冷酷,在这一刻表现得一览无遗,你必须死……世子我会换人的。
妾身跟你,做了二十一年的夫妻啊,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王妃幽幽地发话,你若答应让他继续做世子,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能告诉你……我只想得到一个体面的死法。
不能,秦王很干脆地摇摇头,想了一想,他又说一句,我能保证的,就是让他衣食无忧一辈子……如果他真的不知情的话。
王妃的眼睛一亮,此话当真?秦王皱一皱眉头,都到了眼下这一步,我有必要骗你吗?多谢王爷,王妃微微一躬身,又看向幽思真君,天机殿诸位大人,可为见证。
第七百一十八章 环环相扣秦王王妃在事情败露的那一刻起,就没想着活下去。
甚至她都没想着,能将世子的位置保留下来。
没错,她想的就是,为世子争取一块免死金牌,她可以死,但是不能让暴躁的丈夫,杀掉自己的儿子。
既然她愿意配合,真相就很快浮出水面。
不得不承认,再犀利的搜魂手法,也不如被审讯者主动配合。
原来这秦王第一次遇刺,里面就有问题,常出王府的小安子偷偷告诉王妃:我发现了一个民女,正是王爷喜欢的类型,要撵她一家离开,还是利用一下?这利用一下的说法,其实还是秦王王妃很早以前,就萌生出的念头。
她知道王爷对她没兴趣了,她也不奢求能令他回心转意,毕竟没有谁能挽回逝去的青春。
然而,她虽然不再年轻,世上却有的是年轻的美女。
所以她有心思帮着王爷搜罗两个美女,跟自己暗中结盟,以达到固宠的目的。
这个念头以前还不甚强烈,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地推移,世子的年纪越来越大,他的那些弟弟们也逐渐长大了,这件事就越来越摆到桌面上了。
王妃初开始是计划通过暗中查访,找到一两个人间绝色,不过她回头一想……这绝色美女,也是可能生儿子的,岂不是凭空给自家竖起了对头?尤为重要的是,她心里非常清楚,秦王固然喜好美貌处女,但是那些颇具姿色的人妻,更能带给他一种变态的征服欲望。
所以她就将目标,定在了那些已婚少妇身上。
这样做,不但成功的希望极大,而且不用担心那女人争宠。
为什么不用担心?因为中土皇族一向很强调血脉的纯净,赵氏的皇族也是如此,不管是天家、亲王还是郡王,大婚的对象都必须是处女。
举个例子,秦王若是强抢了一个人妻来,也生下了儿子,这个儿子的地位,不但比嫡子低,比庶子也低,王位更是绝对轮不到他惦记。
这是因为,那个人妻在被抢来的时候,身子已经不洁了,接受过别的男人的浇灌,生出的儿子,不是纯种的赵家人。
哪怕是秦王既没有嫡子,也没有庶子,这王位依旧轮不到血脉不洁的赵家人来继承,更可能的是,秦王从自己兄弟的子嗣中,选出一个过继过来,继承他的家业。
能让那血脉不洁的家伙姓赵,已经不错了。
当然,若生的是女儿,问题就会小很多——女儿总是要嫁人的,嫁出去也就完事了。
不过,更多的时候,那抢来的人妻,就不许怀孕,除非那抢人的王爷子嗣稀少,非常想再生一个,才会网开一面。
这些原因,就导致王妃最终做出了决定:小安子你去安排此事,看那女人愿意不愿意跟我共掌秦王府。
那女子不是很情愿,小安子劝说未果,悄悄地使个手段,给女子的亲人都下了禁制——你若是不答应,他们统统没命。
女人百般无奈,也只有从了,于是在某一个时刻,无心被路过的秦王看到。
秦王前脚将人掳走,小安子后脚就悄悄解除了女子家人的禁制——万一被王爷发现的话,总是不好。
紧接着,秦王就派人看住了这一家人,也下了禁制。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家人里,除了那被抢的女子,其他人此前一直是被人控制的。
事实上,直到现在,秦王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不过悲催的是,秦王王妃打算用来固宠的外援,竟然处心积虑的刺客。
这消息吓坏了王妃,而秦王对刺杀自己的那一家人,死追着不放。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小安子建议了——任由王爷这么折腾下去,不是个事儿,王妃娘娘您要早做取舍。
王妃本来还想除掉小安子灭口,听到这建议,就又勾起了对王爷的怒火。
说实话,她的日子过得不算太差,在后宅里说一不二,但是她也看到,随着秦王越来越疏离她,世子的位置,也越来越岌岌可危。
让这个昏聩的秦王去死吧,这是她内心的想法。
当然,她也不是一定要弑夫,可以选择的话,她希望秦王就这么瘫下去——实在不行的话,死了也可以接受。
所以她授权小安子,勾连一些外人,在外面想一想办法,看怎么能保证世子的位置。
事实上,王妃自身也是被蒙骗的,她甚至不知道,小安子勾结的是佛修。
当天机殿气势汹汹而来,小安子安排在世子身边的小厮自杀的时候,王妃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做错了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说对错,那就太晚了,她用传音海螺联系小安子,结果小安子告诉她——娘娘我对不住你,但是我是柔然人,只能以死相报了。
说以死相报那是客气的,他做人固然机灵,但修为就那么回事,十有八九是作为死士,被安排进秦王府的,根本就逃不过来自天机殿的追杀。
反正这些事儿,说多了都是泪,王妃痛痛快快地交待了出来。
李永生听到这里,也是相当地无语,怎么好好地一场谍战片,变成了宫斗戏?不过再怎么说,他们要查的事件的关键人物小安子,已经死了。
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是他一步一步地将王妃拖下了水,其中颇有令人玩味之处。
当然,更关键的是,他安排在世子那里的小厮。
那小厮想干什么,现在已经没人知道了,但是只冲他临死都要拖晋王府下水,就可以想象得到,这绝对是柔然黄衣佛修的手笔——除了他们,没有人会刻意挑起晋王府的仇恨。
不得不说,这是个遗憾,不过天底下本来也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就无须赘述了,秦王王妃涉嫌勾结柔然国,被天机殿的人带走了,女护卫队及她们的家人,则是被莫真人带走了。
然后秦王府来了大批的朝安局人员,要调查相关事件,比如说小安子是通过什么渠道进入王府的,每一个环节的相关人等,都要接受调查。
到了这个时候,秦王想抵制朝廷的调查都没用了,勾结柔然人,这个罪名实在太大了,虽然勾结的人是王妃,可他若是拒绝调查,他自己也跑不了。
不过必须指出的是,秦王真的是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之辈,听说设计自己的是柔然人,根本难以压下报复之心,于是心甘情愿地配合调查。
事实上,他若想尽快好转,还得指望两殿送来灵药,当然也不想玩个性。
至于李永生,他带走的只有一百两灵谷,其他狮子大张嘴要的东西,并没有坚持——他懒得跟秦王打嘴皮子官司。
倒是在王府等候的一干人里,公孙未明表示出了相当的不爽,这秦王好没道理,我要是你,不给够财物,绝对不告诉他,王妃在算计他。
李永生无奈地一摊双手,我倒是也想呢,但是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张木子有点好奇,当时你能断定,王妃勾结柔然佛修吗?在秦王王妃被擒下之前,李永生当然不可能料到,堂堂的亲王王妃,竟然勾结柔然佛修,不过他有他自己的道理,王妃有问题,不揪出她的话,很可能会让整个中土国产生动荡。
这才是他哪怕看秦王不顺眼,哪怕没要到多少财物,也要出手的理由。
对于他这种觉悟,其他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趣。
幽思真君和莫真人带着人离开了,方真人却是留了下来。
大家商量一番,决定再往关陇北部走一走,顺便见识一下坤帅北上。
不过这两天,大家要待在距离亲秦王府不远处,看朝安局能查出些什么——万一又有佛修的新线索,北极宫和玄女宫绝对不会放过。
当天晚上,方真人终于找到了跟李永生单独谈话的机会,他将人约了出来。
两人来到一个不高的小山头,坐在石头上,默默地看着远处夜色中的秦王府,一时间,也没谁有兴趣说话。
不知不觉间,天上下起了小雨,方真人掣出一柄阳伞,又摸出一壶酒来,还有两个小酒杯,喝两盅?李永生笑一笑,也摸出一壶酒,嘴对嘴灌了两口,才轻笑一声,站起身走进了雨里,目光兀自看着远处灯火辉煌的秦王府,想说什么,你直说好了。
我就是想知道……方真人犹豫一下,方始发话,你到底是什么人,老祖宗这么看重你?他此前说过,九尾狐这老祖宗,只给方家人托过梦,而且次数还极少,撇去他遇到的这一次不算,总共只有区区的两次。
而李永生竟然能引得老祖宗现身出来,真的非常挑战他的认知。
谁告诉你,我只托梦两次?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空中又出现了那小巧的美妇人,她幽幽地发话,我此番现身出来,你会向方家其他人道出吗?方真人先是一怔,然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紧接着,他双膝跪倒,哽咽着发话,见过老祖宗……果然,您一直没有抛弃我们。
第七百一十九章 有情无情随着青丘九尾再次现身,方真人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方家先人一个劲儿地强调:老祖宗记恨咱们,同时也没能力现身。
不是没能力现身,而是这消息,根本不敢传出去啊。
对于相关的知识,方真人非常清楚,老祖宗真的很灵验的话,太容易引起别人的觊觎了。
一番自责之后,他又忍不住出声发问,老祖宗,您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看重李大师?说实话,他是打心眼里不服气啊,老祖宗信不过自家人,反倒是对一个外人,随便就能显出身形。
九尾狐冷哼一声,慢吞吞地发话,你是在置疑我吗?不敢,小辈不敢,方真人吓得连连在地上磕头,老祖宗息怒,我知道错了。
九尾狐又是重重地一哼,却没有说话。
对于这些敬重祖宗的人,李永生不愿意太令其为难,他轻笑一声,你家老祖之所以愿意现身,是因为我能给她补充本源……她现身一次,对自身消耗太大。
一边说,他一边摸出两块青色的玉石来。
九尾狐见状,眼睛一亮,张开黄豆一般大小的嘴巴,长长吸一口气,只见玉石上一股青气,投向了她的口中——这东西对她来说,真的很补。
方真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这……就是能修复旗幡的宝物吗?九尾狐并不回答,而是专心致志地吸取青气,直到将两块玉石吸成了白色,才抬起鸽卵大小的头来,心满意足地发话,这当然不是修复旗幡的宝物。
那就再好不过……方真人一边点头,一边发话,不过话说到一半,他愕然地抬起头来,神马?此中的缘故,非是你能知道的,九尾狐吸收了两股位面本源,心情好了不少,老祖我打算再入红尘,这狐幡就此作废了……你怎么看?方真人顿时就呆在了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艰涩地发话,您问我……怎么看?祖传的宝贝狐幡要毁了,你问我怎么看?他肯定是不想答应,但是说这话的,不仅仅是旗幡的器灵,更是方家的老祖母!方真人足足思索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试探着发问,老祖宗您这是……不打算庇护我们了?小巧的美妇人目光怪异地看着他,方家子弟,始终要躲在先人的庇护下吗?这个倒不是,方真人经过这番思考,也想清楚了一些东西,指望先人庇护自己,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太不成气候了。
没错,李永生赞许地点点头,指望先人庇护,何若自己闯出一番天地,让先人也为你们感到荣耀?但是……方真人终于吐出了但是两字,但是先人若是抛弃了我们这些后辈,我们的心里也……也真的很不是滋味,毕竟您是我们的根啊。
九尾狐沉默良久,才轻叹一声,我不是不想庇护你们,实在是想去找你老祖宗方采臣去了,那厮让我庇护你们这么许久,他倒是乐得轻松快活。
她这话有点匪夷所思,但是方家子弟早就想像过这一幕,倒也没觉得有多奇怪,方真人看李永生一眼,李大师能帮您……这个,能帮您……我总是要多试一试,九尾狐冷冷地回答,然后身子一晃,投入了狐幡中,只留下一句话,对李大师恭敬些。
她进狐幡了,留下方真人和李永生面面相觑。
良久,方真人才出声发话,你说……我对你不敬过吗?老辈人的思想,跟咱们年轻人不一样,李永生微微一笑,她逗你玩呢,我哪里有能力,毁掉你方家的祖传宝幡?方真人离开阳伞,也走进了雨中,并没有运气护身。
沉默良久,他才一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顺手一甩,斩钉截铁地发话,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好了,老祖宗不会骗我们,我们也不会永远躲在先人的庇护之下。
没必要搞得这么决绝,李永生笑了起来,过两天,北上吧……两天之后,一场大雨之中,李永生一行人北上了。
走到青石关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关陇军团的前锋。
前文说过,关陇郡和博灵郡不一样,这里军役房的级别,要高过博灵。
原因就是,这里驻扎着关陇军团等战斗部队。
关陇军团的直属部队,就有二十余万人,防备着正北和西北,是驻扎在边界的边军之后,中土国的第二道防线。
理论上讲,关陇军团主要提防的是北方,就是来自于柔然的压力,兼顾西北,西北方向还有其他军团,而且关陇距离西北,距离也稍微远一点。
更严格来说,他们属于幽州郡的外围防线,柔然国一旦越境,就算击溃了边军,也要面对诸如关陇军团的防守,根本不可能直接逼近幽州。
同时,柔然军不攻击幽州,想要直接南下,劫掠中土的人口财货,也要面临关陇军团的围剿。
这个军团的机动防范区域极大,战力也非常彪悍,并不逊色于边军。
现在柔然在边境挑事,关陇军团向北前突,给柔然制造压力,是必然的。
不过有些令人无语的是,关陇军团直属部队听命于军役部,但是辅助兵力,主要依靠关陇地方。
这个军制是非常复杂的,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简而言之,里面包含了各种制衡的考虑。
坤帅北行,关陇军团必须北上,他们归军役部管理,但是虎符却是掌握在大司马手里的,只要李清明不作梗,调动没有任何的问题。
李部长也不可能作梗。
关陇军团北上,存在后勤压力的问题,虽然军团里也有辅兵,但主要还是依靠地方上的配合。
关陇军役使来到青石关,就是督促地方上的配合。
一个郡的军役使来了,还是比王志云高半级的军役使,地方上各种戒严配合,也就不用说了。
一队百人的巡逻队,就拦住了李永生一行人。
方真人亮出了天机殿的身份,但是小兵们并不怎么买账,仅仅是接待得客气了点,坚持要留下他们,等待军役使核实身份。
——没办法,这一行人太可怕了,好几个真人,司修更多,还不让搜查马车。
搜查了马车的话,小兵们会更害怕,里面还有七八个下了禁制的真人呢。
跟随着的朝安局人员不干了:你跟军役使说,我们就是前些日子示警的人,我是朝安局的。
军役使可能遇刺的示警,不仅仅是通过军役部传了过去,朝安局也通过自己的渠道,将消息递了过去。
小兵们听到这话,马上加快报了上去。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有军校骑着快马赶到,一下马就出声发问,敢问李永生何在?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名了?李永生心里暗暗嘀咕,人却是走了过来,我就是,请问阁下何事寻我?小校见到他,眼睛就是一亮,笑着发话,果然是你,我在军役部见过你。
军役部的人,大多对我印象都应该不好吧?李永生可是还记得,有两名军校为难自己,最后被宁御马毒杀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说这些,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原来是部里下来的。
我就是奉军役使之令,来辨识一下你,小校抬手一拱,既然人没错,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咦,这是为何?公孙未明听到这里,有些不高兴了,姓顾的得了我们示警,不但不来见我们,连个谢字也不会说?他正为此事生气呢,这小校苦笑一声,军情司下来一组人,正在调查军中可能有谁是内应,军役使有点苦恼。
原来这军役使姓顾,名唤顾茂真,听说有人打算刺杀自己,他心里也感激有人示警,但是同时多少存着一点疑惑:这消息到底确切不确切?紧接着,军情司就派人过来,调查他身边的人——在大军之中,刺杀一郡的军役使,那真不是一般人能随便做到的,必然有人会将军役使的行踪泄露出去。
而知道军役使行踪的,肯定都是他身边的人,或者说一些比较重要的将领。
这是调查自己人,不能随便搜魂的,所以军情司的人折腾了很久,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有不少人受到停职调查,还有被监视的。
如此一来,顾茂真就有点受不了啦: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是大军厉兵秣马,前方形势波谲云诡,你们这么搞,人心散了,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知道,有从并州来的刺客被擒获,他认为危险已经解除了不少,接下来慢慢调查就行,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
然而,军情司的人不会这么考虑,他们要的是成绩,尽快抓到内奸。
所以顾茂真不来迎接李永生一行人,不但是对军情司的抗议,也是对麾下人马一个交待:我其实不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是上面要查。
这个解释是如此地诡异,但又相当合乎情理,竟然令公孙未明无言以对。
第七百二十章 层层封锁李永生听得却不高兴了,秦王府的事情,你们没听说吗?秦王王妃都被柔然人拉下水了,也不知道这顾茂真矫情个什么。
秦王府?小校愕然地张大了嘴巴,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就在此刻,方真人走上前来,轻咳一声,李大师,此事可能……尚未传出。
李永生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瞬间秒懂,原来是朝廷封锁了这方面的消息。
不过想一想,朝廷这么做,也有它的道理,毕竟是秦王王妃涉案,不管是为了皇家体面,还是为了不惊动潜在的对手,朝廷都有必要暂时封锁消息。
那么,令李永生郁闷的事就来了:既然那些人不说,他也不能说。
前文说过,李永生其实很不喜欢封锁消息的行为,可是现在,行事的主体是朝廷——或者内廷,人家希望封锁消息,他当然不能自作主张泄露。
这令他感到有点郁闷,我们此来,原本还想着帮顾军役使做点什么,结果被这样对待,这也实在太不友好了。
公孙未明搞明白事情之后,有点不高兴了,咱们本来不图他感恩,姓顾的却如此做事,方真人不是擅长审讯吗?咱们且找上门去,帮他把奸细找出,看他的脸往哪里搁。
张木子和杜晶晶也是一脸的阴沉,我们施恩并不图回报,可是军役使随便派个人,就将我们打发走……有点太不知礼数了吧?柳真人心细,看到方真人似乎有些为难,于是出声发话,方真人,你这审讯……是不是使用成本太高?九尾狐幡的名气老大了,他当然不会说出名字。
使用成本……方真人苦笑一声,他为难的还真不是这个。
若是没有碰到李永生,频频使用狐幡,确实会对他造成极大的压力和负担——这宝物用一次,就得温养很久,不能有丝毫懈怠。
不过李永生在,能帮老祖宗补充青气——他尚且不知道这是位面本源,这就不是问题了,方真人在意的是,这个……军情司的事,天机殿不便插手,主要是我人微言轻。
原来这军情司归军役部管辖,属于朝廷系统的,而天机殿更类似于内廷,独立于内阁之外不说,还不得多跟朝廷的三院六部接触——尤其是军役部。
想一想就知道,两殿属于皇族体系,还听从宗正院的安排,以两殿的实力,再跟军方勾结的话,足以废掉当今天家。
至于说谁能得利——宗正院里别的不多,就是姓赵的多。
正是因为如此,两殿绝对不会跟军方接触,一旦发生交集,大多时候是去军队里诛杀叛逆,偶然有需要配合的时候,两殿也是直接跟大司马联系——起码绕不过军役部长。
而军方对两殿的印象也不怎么样——若没有两殿撑腰,内廷也未必就敢肆无忌惮地刁难军方。
所以此地的事务,既然有军情司接手,天机殿就不好乱入了。
起码在联系到李清明之前,方真人不好过问,当然,若是幽思真君在,过问也就过问了,拥有强大实力的话,可以无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规则。
这也真是的,李永生顿时无语了,这么大的事情面前,两个机构还要扯皮,也真是醉了……既然顾军役使没有表示,军队也放行了,众人就可以动身了,那小校还殷勤地给李永生他们带路。
穿过青石关,就来到了一片大草原,看一看身后的崇山峻岭和雄关,再看一看前方一望无际的草原,令人忍不住心旷神怡。
仲夏的草原,正是水丰草肥的时节,再加上远处一群群的骏马,一片一片洁白的羊群,有若天上的浮云,真正是一副生动的图画。
若是没有那一片片土黄色接连不断的军营,那就更好了。
李永生刻意无视了那一堆堆的帐篷,对着小校没话找话,我以为你们军役部的人,都看我不顺眼呢。
想抢你自行车的,是陈布达的人,小校不以为然地笑一笑,那是军人的耻辱,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不是残民以逞……陈布达做事,太不成体统。
显然,这位是看不惯陈布达的,恨屋及乌也是必然了。
李永生猛地想起一桩传言来,似笑非笑地发问,怎么光听说陈布达不好,不听你们说兑帅不好呢?兑帅为人还是可以的,小校含含糊糊地回答,此前他任军役部长,做得也还不错,只不过没当上大司马,心态有点失衡了。
哪里有那么多不错?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陈布达就是他一手扶起来的,他真做得不错的话,怎么会任由陈布达把军役部搞得一团糟?说白了,陈布达是挨了骂名,可是收到实惠的是兑帅,没有兑帅支持的话,陈布达敢在军役部胡来吗?他只是被推上前台的一个妄人。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旁人一说起来,臣子都是奸臣,皇帝却是好的——少年皇帝可能身不由己,强势皇帝怎么能容忍臣下胡作非为?很多时候,都是皇帝的纵容,或者说没有整治的决心,才会有奸臣的丛生。
至于说陈布达和兑帅的关系,根本不存在这些问题,他就是兑帅扶持起来的,兑帅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这样为兑帅洗地,他实在有点不耻。
小校无言以对。
说话间,前方出现了七八名骑士,疯狂地打马而来,见到他们之后,直接勒住马缰,横在了道路中央,说话很不客气,你们当中……听说有人擅长审讯?李永生一行人简直无言以对,几个小屁司修,也敢如此张狂,谁给你的胆子?李永生比较矜持,但是公孙未明却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他冷笑一声,滚开,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军情司办事!打头的中阶司修厉喝一声,都给我下马,老实接受检查!李永生看身边的小校一眼,似笑非笑地发话,你确定,将我们的身份通知他们了?小校脸色发白,也顾不得回答他,直接迎了上去,喂喂,这一行都是贵人,还有天机殿的真人,你不要胡来。
天机殿又如何?中阶司修似乎是智商欠费的那种人,他大喇喇地回答,这里是战场!军情紧急,我管他是天机殿还是因果殿!方真人勃然大怒,驱马前行,我就是天机殿的,小子你有种再说一次?中阶司修斜睥他他一眼,果真再说了一遍,这里是战场!当然,他肯定不敢再说天机殿又如何之类的话,只是咬定军情。
去尼玛的,方真人手一抬,一道白光直接将人卷住,扔出了十丈之外,咬牙切齿地发话,找死!来的七八名骑士见状,顿时就愣住了——天机殿的人出手,果然不含糊啊。
其实身在体制内,谁不知道两殿的可怕?他们能迎上来,就是赌对方不敢做大动作,对方一旦暴走,他们没有任何的应对方案。
于是李永生一行人昂然走了过去,根本无视了对方的存在。
走出去差不多十里地,公孙未明回头看一看,发现身后有人跟着——还是那几个人。
他忍不住出声发话,我说方真人,你不是说,军情司和天机殿不搭界的吗?我现在看着,军情司像是你们两殿的上级机构嘛。
方真人默默地看他一眼,抬手向后打出一道白光,直接将地面击出一个三丈方圆的大坑,冷冷地发话,再敢跟着……死!那几位见状,相互交换个眼神,不敢再继续跟着了。
开什么玩笑?虽然军队在中土国是一般人惹不起的存在,但是天机殿……那更惹不起啊。
不过他们虽然不追了,可是不久,远处又冒出了几匹骏马,在旁侧远远地缀着——这里是大草原,没有路的,别人想怎么驰骋,是谁也管不着的。
大家都觉得有点烦,张木子甚至想发飙了,待我拍死这些苍蝇。
不等李永生说话,柳麒先出声了,那个,木子真人……还真不习惯这么叫你,都是为了守护中土,容他们放肆一阵好了。
众人心里有点不满,不过也懒得为这点小事叫真,打算远远地绕过军营。
接下来去哪里?张木子很随意地发问,要不要去柔然边界?带队的小校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不用了,李永生摇摇头,他虽然一向比较注重大局,但是也绝对不会委屈自己,既然人家不稀罕咱们,还是去东北吧,顺便替英王把人送过去。
车里的那些真人俘虏,他是要送到英王麾下效力的,大部分下了禁制即可,不过像宝爷之类的、骨子里对中土国比较仇视的,或许炼化成一次性的傀儡,会更好一点。
一次性的傀儡,炼制起来容易一些,但是通常来说,傀儡的修为会受到影响,导致战力下降很多。
在中土国,炼制傀儡是被明文禁制的,但是对亲王级别以上的存在来说,大战当前,临时准备一些战争手段,没人追究的话,也是无妨。
正说着话,军营里驰来了三匹战马,冲着他们滚滚而来。
李永生随意地一扭头,眉头微微一皱,嗯?是她?第七百二十一章 老将出马三匹战马里,有两名女骑士,而李永生对打头的那名初阶司修,有着比较深的印象。
这个女人,他曾经在顺天府见过不止一次。
此女叫什么名字,他不是很清楚,但她是曲胜男身边的人。
三匹马飞驰而来,很快就来到了李永生面前。
当先的女骑士看清楚他的相貌之后,先是一喜,然后飞身下马,高声发话,果然是李大师亲临,见过李大师。
李永生一摆手,笑着发话,无须多礼,怎么你也来了……是不是曲老来了?正是如此,女司修大声回答。
她的言行,很有点军人的果敢和精练,在顺天府的时候,她可是没体现出来这种气势。
紧接着,她道出来意,曲将军正在军营中,她身体终是有点不便,不能前来迎接李大师,还请您海涵。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我何德何能,敢让曲老出来相迎?你此番前来,可是她老人家有什么话示下?女军人又施一个礼,大声回答,曲老请您入军营相见。
这个军营,水可是深得很,李永生扬一下眉毛,我若进入,实在多有不便,还请曲老海涵了。
这是他有点怨气,但也是实话,军营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在地方上的军役房尚且如此,备战期间的野战驻地,就更是这样了。
别的不说,李永生这一行人里,若是有人跟其他势力有瓜葛,在军营里窥破一些虚实,有可能对军队产生极为残酷的后果。
所以一旦进入临战的军营,就只能乖乖地听从对方的号令。
李永生倒是不怕曲胜男坑他,但是就算曲老刻意维护,军营里的很多规矩,也不是能随便改变的。
撇开对顾军役使的观感不提,李永生只为了自由,也不会随意踏入军营。
更别说他身边的道宫之人、车里的俘虏……都要接受军营的检查才行。
这个……女军人有点着急了,她思考一下,提出了建议,您要是觉得军营里不方便,可以先到军营外等着,我邀请曲老来见您,可好?这个倒是可以,李永生点点头,一拨马头,你带路吧。
女军人欣然领命上马,而跟她同来的两名骑士,又驱马冲着军营疾驰而去,显然是要去通报。
李永生也不着急赶路,不紧不慢地向着军营进发,顺便还跟女军人聊两句。
原来这一次曲胜男前来,是她自告奋勇,要护卫坤帅。
两年以前,坤帅曾经北巡,曲胜男当时没有跟随。
但是这一次不同了,是个人就知道,此番是真的可能打起来的。
鉴于幽州郡糟糕的现状,朝廷给坤帅派不出多少兵马,曲胜男主动请命陪她北上。
按说她已经退休了,但是她在西疆,也算是个传奇人物,影响极大,而且她的身体已经被治愈了,虽然不复当年之勇,可也不会因为伤病影响战事。
于是朝廷同意了她的请求。
有鉴于她的身份特殊,名头又响,坤帅不让她进入险地,特意令她为自己的特使,负责四周的联络沟通,也算是物尽其用。
这效果还真的不错,别看顾茂真这堂堂的初阶真人,是雄踞一方的关陇军役使,遇到曲胜男这小司修,都不敢颐指气使。
反倒是曲老看不惯某些事,可以跑到顾军役使面前,指手画脚地训他一顿,他还只能捏着鼻子忍着——固然是敬重军中老将,也是因为,坤帅就在距离不远处。
一行人说笑着,来到距离军营两里地处,李永生勒住了马缰,就到这儿吧,再往前走就不方便了。
他是懂规矩的,李某人自己走江湖,都要尽量跟来历不明的人拉开距离,大军出动,又怎么可能容忍周边有人窥视?两里地,是军队在野外驻扎时,能接受的极限,再近就绝对不行了,稍微超过两里地的话,可以有些露天的集市——必须是露天的,要不然你把投石机架在房子里咋办?这个军营两里地外,也有集市,零零散散有几十个摊位,都是露天的,有人开了茶水摊子供人歇脚,也不过是搭了一个雨棚,周边是不敢遮挡的。
李永生等人围着各个摊子转一转,毕竟也算一种生活体验。
但是这些摊子都简陋得很,有卖草药的,有卖羊肉的,还有修缮衣服、皮甲的,更多的是收购军需品的。
这个军需品,是军校们多出的个人物品,比如说穿旧的靴子,又比如说军中用来个人急救的药品,还比如说……报废的兵器。
别看兵器报废了,毕竟是铁器,回炉一下就能铸成别的物品,甚至连断了的弓弦,也有人收购,因为很多地方用得到。
没办法,温饱型社会就是这样,随便什么破铜烂铁,都有人稀罕,废物利用的效率极高。
摊子没转完呢,军营里又驰出一队骑兵来,前面八匹马开道,后面一匹红色的骏马上,端坐着一名老妇人,一身戎装,腰杆挺得笔直,正是许久不见的曲胜男。
李永生一时间有点感慨,感觉像是看到了佘太君。
不管怎么说,曲胜男这样的扮相,还真的迥异于她在京城的形象,那个弱不禁风却又带一点顽强的老妇人,终于有了军中宿将的气质。
曲胜男策马到他面前,纵身一跃跳下马来,却是好悬扭了腰,咦,这马低了一点……永生怎么不进军营?进军营太不方便了,李永生走上前,搀扶她一把,笑着发话,我这一行人里,好多都是不合适进军营的。
曲胜男的动作还是很敏捷的,拽着他走了几步,轻声发话,听说你带着审讯高手?带是带着,但是除了天机殿,就是北极宫的人,李永生无奈地一摊双手,其实独狼也是审讯高手,不过此刻他显然不能多说,都不方便。
天机殿为什么不方便?曲胜男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发问,不过很快地,她就反应了过来,这才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计较这个?李永生无言以对。
曲胜男想一想,继续发问,不能把人派进军营吗?虽然她能力压顾茂真这真人修为的军役使,但是对上天机殿的人,她毫无发挥的余地,更别说道宫中人了,所以她只能请托这个年轻人。
不能,李永生很干脆地点点头,你很着急审讯那些人吗?当然,曲胜男皱着眉头发话,一脸的肃穆,柔然边境有异动,坤帅的处境不太妙,关陇军团最好再前出三百里到五百里,不用大规模前出,纵列即可。
这话就说得非常掏心窝子了,可以说算是极为重要的军情。
若是柔然人能知道,关陇军团打算摆出一字长蛇阵,他们能先期做好准备,隐秘地发起攻击的话,可以让关陇军团吃亏——至于是大亏小亏,那就要看具体情况了。
她显然是非常相信李永生的,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治好了她的老伤,还因为李永生在擒拿柔然佛修一事上,做出了最大的贡献。
然而,如果真的像她说的这样,那么,就能解释为何关陇军团迟迟不动了,军中内奸不加以肃清,这样纵向排列的危害极大。
轻一点的,就是军情计划被泄露出去,重一点的,那就是个别将领出现问题,因为是一字长蛇,距离比较远,军团不能如臂使指地指挥军队,一旦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这我也没办法,李永生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你们若想请我们帮忙审讯,最好到军营外面来,我可以跟我的同伴商量一下。
那你等着我,曲胜男别看是老妇人,却是说做就做的军人脾气,一转身就走向了那匹红色的骏马。
她带来的人,却没有全部离开,很随意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监视之意,还是对曲老将军很有信心。
大约又过两炷香的功夫,军营里驰出了大队人马,足有千人,曲胜男和一个面白无须的家伙并行着。
这家伙就是关陇军役使顾茂真,他走近之后下马,冲李永生一群人团团一拱手,顾茂真见过各位,多谢诸位此前的帮助,有失远迎,还请诸位包涵。
这边的人待理不待理地回个礼,公孙未明和佘供奉更是连动都懒得动——有失远迎?什么屁话,你根本就没打算接待我们好吧?顾军役使也不跟他们计较,他四下看一眼,冲一个方向一指,就在那边吧,十里之外,搭起帐篷审讯嫌疑人……诸位看可好?公孙未明不干了,你这跟谁说话呢?这点修为……不要随便摆谱!若是尽起军营里的大军,三个公孙未明也只有被碾压的份儿,但是只论修为,顾茂真还真的被很多人鄙视。
顾军役使很无奈地看他一眼,未明准证是吧?我不知道你们这里谁是头儿,你是吗?这就是不着痕迹地将了一军——有天机殿和北极宫的真人在,你区区公孙家算个啥?第七百二十二章 糜烂的开始公孙未明却是跳脱之辈,面对顾军役使的挑衅,他很无所谓地回答,当然要找李大师了。
顾军役使看向了李永生——他对这一行人的大概情况,也了解清楚了。
好了,李永生自顾自地点点头,也不征求他人意见,那就十里之外。
军队里做事,还是相当迅速的,不多时,大家就走出十里,搭起了帐篷,还让军队将周边围起来,放出了警戒。
因为佘供奉的蜃蛇和方真人的狐幡,都是不能让人随便看的,李永生表示要清场。
除了他这一方的人,只留下顾军役使和曲胜男。
顾茂真表示同意,他可是知道这拨人的来历。
一名司修顿时跳了起来,军役使,咱不能这样……你置我军情司于何地?他身后的一人,也是黑着脸,显然也是军情司的。
奇怪了,顾茂真皱着眉头发话,你军情司查来查去,查不出个名堂,还不允许别人过来查?人家有查案的手段,不便让你们看到,很奇怪吗?他本来是比较抵触李永生一行人的,但那是因为要给底下人一个定心丸,现在曲胜男出面,要请李永生等人参与审讯,以她在军中的威望和资历,压得住军中这些人。
所以他就大力支持李永生,省得别人说他忘恩负义。
军中的事情,本来就容不得外人置喙,这司修冷笑一声,允许他们参与,已经不错了,还要将我们军情司排斥在外……出了问题谁负责?方真人闻言火了,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天机殿不能过问的,劝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要不是曲将军相请,你以为我有兴趣为你们擦屁股?原来是天机殿的,好大的威风,真是吓死我了,这司修却是不怕天机殿,他冷笑一声,天机殿插手军务……谁给你的权力?我请来的,怎么样?曲胜男阴森森地发话了。
军情司虽然凶猛,但是还没资格在她面前嚣张,更别说现在的大司马是坤帅,你做不到,还阻止别人做……耽误了军情,谁承担后果,你吗?这司修果然不敢跟她呲牙,只能委屈地回答一句,我们也没阻止,只是想旁听,毕竟关碍到军情大事。
顾军役使不耐烦地一摆手,这都多少天了……你们已经阻碍了军情大事!曲胜男一听,想起柔然边境的坤帅,也着急了,眼睛一瞪,你们再不滚出去,信不信我打你们出去?两个军情司的家伙见状,相互对视一眼,还待继续说什么,看到曲胜男去摸腰上的短锏,吓得一扭身跑了出去。
见他俩离开,曲胜男冷哼一声,碍眼的家伙终于走了,永生?李永生看一看佘供奉,又看一看方真人,方真人,还是你来吧。
方真人从储物袋里掣出了九尾狐幡。
曲胜男对这东西没啥感觉,她虽然是老前辈,但是她此前的层面比较低,而九尾狐幡久未现世,一般人不太认得出来。
但是顾军役使出身大家,见到之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真人你果然姓方?方真人看都不带看他一眼,把人带进来,我赶时间。
一番审讯,并没有用了多长时间,九尾狐最擅长的是迷惑人的心智,根本不会像普通搜魂一样,伤及人的识海。
嫌疑人终于被找了出来,令人惊讶的是……好吧,也可以说令人惊喜的是,问题出在斥候队里。
之所以说是令人惊喜,那是因为,问题不是出在顾军役使的亲卫里——经过秦王王妃一事,李永生的要求已经变得很低了:不要是贴身的人出问题,那就是好事。
体己人儿出了问题,对人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至于说为什么出在斥候队里,这倒也正常,这个位面的斥候,不是单纯地侦查,他们要接收到相当多的上层信息,不但要做出针对性的侦查,还要学会分析情报。
这样一来,就算斥候全部遭到斩杀,也有机会将自己分析的情况报告,随便藏到什么地方,军营里万一能找到这报告,得到的不是支离破碎的消息,而是经过分析的。
这种机制下,斥候里出现奸细,也能造成很大的影响。
就说这个顾军役使可能遇刺,为什么斥候能起作用呢?原因很简单,顾茂真临时起意,想到哪里去视察一下的话,斥候先要探路的,保证周边没什么扎眼的人物和古怪的事情,军役使才能成行。
如此一来,刺客当然可以准确把握军役使的行踪。
顾茂真也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担心,是自己最亲信的人出了问题,既然不是,不但他轻松了,给军营造成的影响,也能降低很多。
斥候也算军中精英,出现奸细也很令人心痛,但是……伤害终究小得多。
他们知道的上层消息,很多时候是支离破碎的,大多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侦查任务。
不过下一刻,他的脸就黑了下来,后勤的人……有问题?这斥候被人收买,却不是受了外人的勾引,而是军中后勤上的人,收买他的消息。
这个性质,想一想真的很可怕。
玄青位面上,军队里后勤上的人,其实不是很被人看重的。
但是在场的人里,却没几个菜鸟,这里虽然没有打仗打的就是后勤的说法,可是谁不知道,后勤对打仗的重要性?更要命的是,后勤是一个大肥差,能在里面任职的,就没几个普通人。
出问题的是后勤上的一个文书,其实就是负责记账的,没什么实权,但后勤的位置真的很重要,他只要将库存等信息说出去,或者新到了什么东西,就能获得别人的感激。
所以这家伙有点来路,人面儿也很广。
他跟那个斥候交上了朋友,一点一点地将人拉下水,金钱真的不是好东西,一旦习惯了大手大脚,就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顾军役使脸色就是一变,坏了,这家伙还知道咱们的军资情况,那可是军机大事……须得赶紧将此人擒获。
他派出了卫队去抓人,不过非常遗憾的是,那人在半个时辰之前,服毒自杀了。
这倒不是说,他也是死士,而是中土国就是这么个风气,做出这种事,一旦被人抓住,就算老实坦白,也不要指望能活着——最多就是死得不那么难受。
抓人的卫士还了解到,当顾军役使和曲胜男一起出了军营之后,此人就表现得异常活跃,打听大军是不是快要启程了。
当时人们都没在意,打听消息的是后勤的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都是没错的。
但是现在想起来,大家才能断定,那位不是太过操心,而是在了解,自己还有没有侥幸的机会。
结果顾军役使一去就是很久,傻瓜也知道,讯问有了进展,这位终于没再等待,而是选择了自杀。
这个结果,令军情司的人也有点尴尬——他们调查了那么多人,竟然漏过了正主儿。
尤为糟糕的是,这文书在他们调查的时候,毫无顾忌地该做什么做什么,而外面这帮家伙插手之后,文书竟然直接服毒自杀了。
不带这么小看军情司的啊。
其实他们这么想,也是有点妄自菲薄了,军情司走的是军中调查的方式,有脉络可寻,而且动静虽然大,可也不能直接下死手。
李永生这帮人就不一样了,直接隔绝了消息,而且负责审讯的,都不是军人,那么可想而知,下手绝对不会顾忌这顾忌那。
不得不说,这厮想的还真的没错——审讯的过程想错了,但是结果没错。
听说此人自杀之后,顾军役使也火了,直接将相关的后勤人员全部拿下,要继续审查。
此人进入军队的保人,是云中郡的一个荣养军官——也是参加过卫国战争的。
军情司的人,直接分了一半出来,直奔云中郡而去。
顾茂真这才又请求方真人,请他们继续审讯。
这下方真人不干了,而是绷着脸训了对方一顿,你既然知道九尾狐幡,也就是明白人,知道这驱动狐幡有多么麻烦,我看在李大师的面子上,帮你一二,你还不领情……现在知道九尾狐幡的好了?晚了,我这人爱说实话,不给好处不干!这尼玛……顾军役使欲哭无泪,有心拉一拉关系吧,可对方是天机殿的,实在没办法往近里凑,想讲一讲大道理吧,其实他还欠着对方人情。
人家将刺客都擒获,还示警了,他反而不主动迎接,真的太失礼了。
不过,这失礼能怪他吗?他不是不懂礼貌,而是有自己的苦衷。
人在官场,跟人在江湖一样,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哪怕他是一郡的军役使。
这时候说啥也没用了,他郁闷地看向曲胜男,曲老……您看?这事儿啊,他解决不了,只能指望这卫国战争时的老将了。
然而,曲胜男也不能命令方真人不是?她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李永生。
第七百二十三章 查内奸的利器面对曲胜男的目光,李永生缓缓地摇摇头。
曲胜男的脸上,泛起无法掩饰的失落,永生,坤帅等不得……算我求你好吗?曾几何时,这个年轻人还需要她的庇护,可是短短的时间里,现在是她有求于他,而他的世界,已经是她不太触摸得到了。
这一切,用了多久?两年,还是三年?总之是不会超过四年。
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让卫国女英雄也不得不感慨: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李永生其实是有意稍微刁难一下对方,没办法,他发现自己有点过于好说话了。
他帮顾茂真擒下了刺客不说,还做出了其他不小的贡献,对方却是连出迎一下都吝啬得很。
不管对方有什么苦衷,他只知道,这么做真的很令他寒心——这年头,好人还做不得啦?所以他很干脆地表示,狐幡不合适频繁使用了,不过北极宫的佘供奉,也擅长讯问,不知道你们方便不方便,将事情交给他?方便,顾军役使点点头,大敌当前,再死守着道宫和官府的区别,就有点不智了,中土国对外的时候,道宫和官府联手,根本不是问题好吧?就连大名鼎鼎的李清明,在对伊万国一战的时候,也是借用了北极宫的力量。
否则,那孤军深入的李清明,就算抓得到伊万国的王弟,也休想将人带回来。
他只求一点,北极宫供奉的审讯,应该跟天机殿不相上下吧?李永生微微一笑,我的建议,军役使你放心听就是了,很多手段,都是你想象不到的。
他不但要展示狐幡,也要将蜃蛇展示一下——没办法,该亮肌肉的时候,就得亮一下。
你倒是想着矜持,想着客气,但是架不住,别人不懂得珍惜。
李永生一边说,一边退后两步,看向北极宫三人,你们来谈?佘供奉没有出声,大约是自矜身份,张木子的眼光有点茫然,只有柳真人轻咳一声,要我北极宫出手,那我们责无旁贷,不过顾军役使,这规矩……你可明白?顾军役使犹豫一下,缓缓点头,嗯,规矩我懂。
柳真人呲牙一笑,那就好,我们帮忙没有问题,但是规例不好违……按惯例即可。
李永生有点好奇,道宫和官府之间互相帮助,这惯例该是个什么样子?不过没等他琢磨,佘供奉就出声了,想要我出手,还得答允我一些条件。
他的蜃蛇不比狐幡,每一次出手,浪费的都是蜃蛇成长的资源。
他相信李永生也想得到这一点,那么,李永生还要他出手,想必也不会介意,自己为自家的小玩意儿找点口粮。
他提出了一些物资要求,都是五行属性的东西,这些东西道宫里也有,但是军方是阵法大户,准备的五行材料极多,他既然出手帮忙,就可以索要报酬。
在道宫和军方的合作中,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常见了。
顾军役使一听对方开出的清单,就了解了是怎么回事,于是满口应下,同时表示你要的这些贵重物资,我能帮着解决一部分,但是有些东西,我也只能告诉你哪里有。
佘供奉倒是不为己甚,说那也行,反正你尽量准备吧。
一边说,他一边就将蜃蛇放出了兽袋。
刚从兽袋里爬出的蜃蛇,明显还有点迷糊,它顺着佘供奉的手,熟练地缠上了他的手臂,然后才摇晃着小小的脑袋,迷茫地打量着眼前的世界。
这是……顾军役使看着这透明的怪异小蛇,疑惑地皱一皱眉头。
没有人为他解说,你自家眼拙,须怪不得别人什么。
佘供奉看李永生一眼,却见小伙子冲他呲牙一笑:你做得没错,该张嘴讨要的时候,别跟军方客气。
顾军役使心中疑惑,但是当佘供奉摆下阵法,蜃蛇开始使出幻术的时候,就连曲胜男也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她倒吸一口凉气,蜃……蜃蛇?要说蜃蛇的名气,比九尾狐幡还要大很多,不过这洪荒异种早就绝迹了,他俩做梦也没想到,北极宫竟然还能拿出这种东西来。
当然,这蜃蛇的状态,看起来有点不好,可这实在太正常了,若是真的出现长达数里的蜃蛇,怕是两殿的老怪物们,都要纷纷出山了。
顾军役使更是猜到,佘供奉要那些物资的意图了,驱动这洪荒异种,代价可绝对不低。
事实上,他若是早知道,自己的开口,会引得北极宫使用蜃蛇,他都未必会开口。
在换人审讯的间歇,曲胜男侧头看他一眼,后悔了?确实是有点,顾茂真略带一点苦恼地回答。
然后他就看到,佘供奉有意无意地看过来,于是忙不迭地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这蜃蛇若是能用于问讯敌方将领上,就更好了。
军方的人,一向想的是如何能大胜敌军,拓土开疆,如此刺探情报的利器,用于查找内奸,实在是……有点浪费啊。
佘供奉却是不屑地看他一眼,你当蜃蛇是万能的?抵抗蜃蛇查探的法子也很多,红衣佛修冉真人可不就自爆识海了?严格来说,蜃蛇是查内奸的好东西,因为内奸不敢抵抗调查——一旦有所抵抗,那根本就是不打自招。
顾军役使也隐约想到,这说法的缘故了——敌方的将领,审讯起来难度会很大,不过他还是忍不住YY一下:没准有办法能解决呢。
曲胜男看他一眼,轻声发话,不管是狐幡,还是蜃蛇,都比军情司那帮家伙强多了。
顾茂真点点头,接着,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一句,我就是觉得,用在此处有些可惜。
这是什么屁话!曲胜男气得冷哼一声,莫说是关系到坤帅的生死,就只说追查军中的奸细……这是小事?比打胜仗更重要?顾军役使无言以对。
随着审讯的进展,他越发地无言以对了,因为那文书的上司,也隐约猜到,文书在玩什么猫腻,不过他看在对方的孝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合着我这后勤,烂成这样了?顾军役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就看开了,和平年代里——哪怕不怎么和平的年代,拥有大批物资的部门,都是贪腐的高发区。
别的不说,就连部里军需司的黄司长,前不久可不也倒下了?紧接着,这家伙又供出一条比较重要的消息,那个死去的文书,跟他打过招呼了,想要在半月后,去并州郡探亲。
大战将启,军人是不能临战退缩的,不过后勤属于辎重部队,不需要上前线,所以早早地提前请假,也不算什么。
这位想的是,快打仗了,你这做账的还敢跑,到时候库房东西有了短缺,少不得要赖在你身上。
顾军役使对此人的愚昧,简直无以言表:你丫都知道这厮有问题了,竟然还惦记着通过账目不符,贪昧一些物品,你脑子里是不是有水?稍微有点警觉心的人,都会猜到其中有大问题!升平日久,军队的警惕心,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尤其是后勤这一块,烂得最快。
不过顾茂真也没有太过纠结此事,将此人拿下,送入军方监狱之后,又向剩下的军情司人表示:可以查这家伙的家人了。
能在军方后勤上做了主官的,绝对不会是一般人,在军中必然有背景。
不过现在的军方,若论背景,谁还大得过坤帅?军情司的人,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活儿。
顾军役使操心的是别的:那厮十五日后要离开军队——这个日期,是个什么意思?可以确定的是,那厮一旦离开,就绝对不会回来了,也就是说,最多十五日,关陇军团要面临一些状况。
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呢?顾茂真猜不到,可是他还必须弄明白。
曲胜男则是急得上蹿下跳,没找到内奸的时候,不能拔营启程,现在内奸找出来了,依旧不能拔营启程,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她最担心的是,十五日内,坤帅会遭遇大的麻烦。
而顾军役使担心的则是,十五日内,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关陇军团身上发生。
两人担心的都很有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反正顾军役使在找出答案之前,不肯拔营。
曲胜男气得破口大骂,但她是军中宿将,气归气,却不能否认,顾茂真的担心很有道理——都是军人,懂得对麾下和袍泽的那份感情。
她也知道,这种困境,已经不是李永生等人能解决的了,换李清明来还差不多。
没有谁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哪怕是真君,各司其职才是正道。
她除了一而再地提醒坤帅,真的做不了太多。
顾茂真则是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军情司的调查上了——对后勤上那两位的家人的调查。
当然,他更注意的,是加固营地的防御,同时将斥候撒得更远。
与此同时,坤帅也给曲胜男回了信息,能否找些高手过来?第七百二十四章 坤帅的号召力顾茂真这两天,在没命地整顿军营,就连门口不远的小摊,也被他取缔了。
所有的小贩,都被他抓进军营看管了起来,允诺他们,十五日之后释放。
在扣押期间,军方提供伙食,其他什么补偿都没有——在军营门口摆摊,本来就是踩线的行为,军方不管你是人情,管你是本分。
至于小商贩的商品,军方倒不怎么看得上,不过有些人收购了残破得不太厉害的兵器,那是要被没收的。
破损的兵器,军方自己就有回购系统,但是价格极低,只是聊胜于无。
打个比方说,一柄残破的砍刀,卖给军队就是废铁,甚至比废铁的价格还要低——军队要将其回炉,重新打造为制式兵器。
但是卖给外面,人家稍微打磨一下,或者改一改,就可以继续使用,如此一来,收购价格肯定会高很多。
就算完全成为了废铁的兵器,外界收购废铁的价格,也比军方高出不少来——铁矿这东西,对于军方而言不是什么稀有资源,但是对民间来说,基本上是没机会沾手的。
总之,想占军队便宜的人,军队一旦认真,他们就要倒霉——这是国家暴力机器,不是个讲理的行业。
不过对于那些小打小闹的摊贩,也不算多大点事情,真正倒霉的,是那些规模做得比较大的。
顾茂真这也是铁下心思整顿了,他非常怀疑,这些人里,有敌方的探子。
在真正的战争时期,为了防止敌人的哨探,军营旁原则上不允许摆摊设点。
他所做的,不算出格,不过是将自己的军营,真正地纳入了战时状态。
然而就在此刻,他接到了曲胜男的通知——她要走了。
走就走吧,顾军役使也挺头疼这老太太:你明明知道,这边的事情都没搞利索,却整天缠着我出兵,累不累啊?但是当他听明白对方的话之后,忍不住出来见老太太一面,曲老,你走就走吧,何必把李永生他们带走呢?他们本来就不在军营好吧?曲胜男一翻白眼,没好气地发话,坤帅那边需要高手支援,我必须赶过去帮她。
你想走可以,但李永生是大家的啊,顾茂真心里暗暗腹诽。
他也知道,自己在李永生眼里,还真没什么份量,根本比不过曲老的人情。
但是这样,他还是要争一争,我们这里鉴别奸细,也离不开他们啊。
曲胜男没好气地哼一声,那你去挽留他们好了,只要你留得下人,我绝不勉强。
我留得下人,还用得着跟你废话吗?顾茂真叹口气,他们又不是军人,你带到柔然边界,他们也不可能听坤帅指挥的。
李永生虽然不是军人,好歹是官府体制内的,坤帅临时征用一下,倒也有操作的可能,但是那天机殿和道宫,是坤帅指使得动的吗?你这么搞,是损人不利己,身为国战英雄,这么做真的好吗?你怎么知道,我带去的人,就要当作军人来用呢?曲胜男冷哼一声,废话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我此来,是来通知你的,不是需要得到你的准许。
说完之后,老太太转身就走了。
这才是……顾茂真看着她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坤帅需要这些人的帮忙?别逗了,坤帅需要的是如臂使指的军队!他还真的是想错了,坤帅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来自民间的高手。
曲胜男和李永生一行的真人一样,骑在骏马上,一边向北方疾驰,一边大声发话,坤帅身边,已经聚集了三万游侠儿……她的身材瘦小,却是声音嘹亮,很难想象,这样小小的身躯,能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坤帅北上,只带了五千御林军,还有她的五百亲卫。
没办法,幽州郡目前捉襟见肘,能派出五千御林军,已经是最大的能力了。
路过云中郡的时候,云中又派了两万军队北上,所以目前坤帅的身边,有两万五千的军队。
不过经过顺天府广播电台的宣传,很多人都知道,坤帅北上,是要解决柔然边患,而且所有的广播电台都宣传,中土男儿建功立业的时刻到了!没有人明确地说,大家可以去组团骚扰柔然,可是话里话外,都是那个意思。
与此同时,坤帅的事迹,也在不断地被报道,包括她重奖民夫,包括她派人深入敌后,找回了奄奄一息的曲胜男。
所有的宣传,都表明了一个意思:跟着坤帅,有肉吃。
再有一点就是表明:坤帅这人护短,只要你做出了成绩,她一定会努力护着你,就算失踪了,也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因为有这样的宣传,跟随坤帅出顺天府的,就有三千游侠儿,待出了幽州郡,人数已经达到了八千。
这些都是自带马匹、兵器、干粮和伴当的修者,他们对诸王争霸不感兴趣,却很有兴趣去柔然捞一把,若是能征服一片土地,那就更好不过了。
功名但在马上取,中土国的游侠儿们,不怕流血牺牲,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平台。
坤帅抵达柔然边境之后,身边的军队,依旧只有两万五千人,但是军营旁的游侠儿,聚集了差不多也有两万。
到了现在,边境上啸聚的游侠儿,早已经突破了三万,还有人在源源不断地赶来。
游侠儿们不在军营驻扎,东一撮西一股的,也没什么章法。
目前的游侠儿团体,分为了七八个大的集合,有按大的地域划分的,也有按亲疏关系划分的,每个团体小的一两千人,大的四五千。
这些团体之间,也有一定的联系,因为是主动来请战的游侠儿,倒是没有谁打算退缩的,在作战的时候,相互之间有适当的配合。
但是这样的配合,是谁也指挥不动谁,大不了就是我们打算何时去骚扰柔然——你们跟不跟着去?指望一个团体给另一个团体殿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一旦事不谐,大家要跑路的时候,比谁跑得快就是了。
这些游侠儿来到边境,柔然人就倒了大霉,时不时就有人冲过边境,在柔然境内一阵冲杀,抢得到东西就抢,抢不到东西就杀人。
在玄青位面,是没有圣母这种生物存在的,中土国游侠的思维也很简单:既然你柔然人敢跑到中土来烧杀劫掠,中土人自然可以以牙还牙。
他们做得比柔然人还要过分,柔然人越境,了不得也就是百人的规模,但是中土人越境,动辄过千人。
柔然人越境,不敢越过太远,百里就是顶天了,中土人越境,已经超过了四百里!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一点都不!在中土游侠看来,柔然是小国,总共不过三四百万人口,了不得再加上三四百万非人——也就是奴隶。
而中土呢?别的地方不说,只李永生所在的博灵郡,就有逾亿的人口!中土一个郡,人口就比柔然多出十几倍。
这么屁大的国家,若不是柔然国内土壤贫瘠,气候恶劣,中土早就将其征服了。
所以中土人认为,你柔然以小事大,就要有个小国的样子。
可这柔然偏偏还要主动挑衅中土,说什么百万控弦之士,敢吹得更狠一点吗?中土的游侠儿,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一头雄狮,被一只小老鼠挑衅,还被蹬鼻子上脸,搁给谁也无法忍受。
报复得狠一点,那就非常正常了,这是你自找的——你若老实,那种贫瘠之地,请我们去,我们都懒得去。
游侠儿的出现,有点出乎柔然国的意料,在他们眼里,中土是大国上邦,就算开战,也要摆明车马,像现在一般,纵容盗匪劫掠,这算怎么一档子事?所以他们对中土国提出了抗议。
中土国根本不予理睬,反倒是正告对方,那是草原上的马匪,前一阵还掳掠了我中土不少人口,现在跑到你们那儿了?那我们也只能报以同情之心了。
柔然国地广人稀,因为遭遇了马匪的越界攻击,很多人不得不从边界撤到更北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如此,中土游侠儿甚至进入柔然四百里——要不然找不到合适的下手目标。
必须指出的是,柔然国越向南,气候和环境越好,在柔然边境一线上,虽然没有大片的绿洲和草场,但是小片的绿洲却是极多的。
而柔然的最北方,跟伊万国交界的地方,才有几块成规模的平原,但是也不多,大部分还是被伊万国占着。
此刻是夏天,正是草木繁茂,牛羊上膘的时候,因为受到中土游侠儿的袭击,一些小部族不得不放弃正在放牧的绿洲,躲到更安全的地方。
然而,柔然国合适放牧的地方并不多,最好的草场又被大部族占了,就算用不了,也不会容许小部族插足进来——请神容易送神难,谁敢进来,就要做好被灭族的准备。
边境线上,柔然的牧民全线退缩,集中到了几块相隔不远的草场附近。
可是放牧是要讲个范围的,小小的草场,放牧不了太多的牛羊,而此刻正是牛羊长身体的时候,挤在一起放牧,对牲畜不好。
第七百二十五章 见坤帅柔然国面临的,是无解的局面,草场就那么大,想要让牛羊吃饱,就必须扩大草场。
然而,这不现实,他们聚在一起,游侠儿们不敢攻击,只要一旦分散开,游侠儿绝对会趁虚而入——能抢多少抢多少,抢到就跑。
要不中土国认定,他们是一群马匪呢?作风还真是特别像。
遇到大队人马,中土游侠远远地跑开,遇到落单的,就一拥而上。
柔然人恨透了这些人,但是除了迁移,还真是没有特别好的办法。
迄今为止,中土都没有灭绝了马匪,可见这种游击战术,确实是很令人头疼。
最坑的是,敢来柔然劫掠的中土游侠,单兵作战能力都特别强,逃遁手段也相当高明。
虽然进入柔然的,都是以千人为计的团体,但是他们分散为若干个百人团、十人团,肆无忌惮地劫掠着落单的柔然人。
柔然人若是抱团取暖,会引来更多的游侠联合攻击,当他们抱团到一定规模,比如说三四万人的时候,游侠们会放弃这一处,转而劫掠其他对象。
可是三四万人聚在一起,那就意味着会有百万的牛羊,草场就又是问题了。
只要他们放牧得远一点,安全又得不到保障。
说来说去,就是中土游侠的单兵作战能力太高,而他们采用的还是打不过就跑的游击战术,柔然国对此,是相当地头大。
他们不是没有杀死过游侠,这种例子也很多,但是动用万余人,诛杀百余人——还没有彻底歼灭,这样的战斗成本,实在太高了一点。
然而,打不划算,不打,更不划算。
游侠不比军队,军队有了一定的战损之后,想要打下去就很艰难了,但是迄今为止,全国各地,依旧有游侠儿源源不断地北上,想要来闯出一番事业。
总之,柔然国被这总数多达三万的马匪,折腾得焦头烂额,不少军队都被拆为一小股一小股,来应对这些人。
小国欺大国,是在耍流氓,但是大国真的打算跟你耍流氓,又不是小国能承受得起的。
最近,柔然国改变了策略,他们建立了一支快速打击部队,号称是反猎队,组织精兵强将,针对游侠儿的流动队伍,进行集中打击。
这支部队人并不多,总共也就千把人,有数十真人,其他都是司修。
不过这样的队伍,可以同时打击七八支游侠儿的队伍,就算千数人的队伍,他们也敢用百余人发起攻击,这是一种精兵战术。
游侠儿们对此,相当地头疼。
他们的高端战力不多,真人很少——到了化修这个层面,可以赚钱的地方太多了,很多人就懒得来柔然作战,危险不说,关键是抢到的那点东西,还不够他们操的那点心。
成本太高,收益不行,当然会缺乏动力,这是符合政治和经济规律的。
当然,像公孙未明这种都已经到达高阶真人,还要没事找事的化修,也有一些,但是总体来说,真人比例偏低。
如此一来,千数人跟百余人打,经常都占不到便宜,一旦逃跑,会面临极其残酷的追杀。
可是停下来战斗也不现实,在战斗时,一旦纠缠得稍微时间长一点,反猎队会得到支援——或者是反猎队其他的小队,或者是距离并不远的驻军。
从战术上讲,这样的精兵战术,相当克制中土国的游击战术。
所以现在双方,就是陷入了相互绞杀中,前几日中土国的游侠,遭到了非常沉重的打击,一支三千余人的团队,被反猎队咬住了,后来又有大军来援。
这支队伍付出了近千人的损失,才逃回了中土,逃回来的人,也几乎是个个带伤。
这对中土的游侠儿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大家来柔然作战,是为了炫耀武功,顺便发财的,现在被人按住痛打,不但失了面子,也没收益,太影响士气了。
跟一般人不同的是,敢自命为游侠儿的家伙,其实是比较看轻性命的,他们更注重自由和无拘无束——骑烈马、喝美酒、睡美女、战强敌。
反猎队对他们的打击,主要是体现在战术层面,因为他们找不到对付敌人的法子——精锐小队,正是游击战术的克星。
相较而言,抢不到什么东西,还不是特别打击人。
这些游侠儿的团队,也探讨过联合猎杀反猎队,但是没商量出什么名堂,大家都是自带干粮的征讨者,谁也不服气谁。
若是真的遭遇大规模战争,各个团队之间,可能发生相互兼并的现象,可是眼下在柔然国内,发生的多是小规模战斗——虽然烈度很高。
问题就在这里了,战术被克制,游侠儿之间又相互不服气,再这么下去,会严重影响士气的。
坤帅具备整合他们的实力和名声,但她是大司马,军方的最高统帅,没办法做出这种事。
而且,凭良心说,就算坤帅出面,也可能有人依旧不买帐。
打个比方,若是公孙未明没跟着李永生来这里,而是带着自家族人来刷人头,做家族试炼,他就绝对不会接受坤帅的整编。
坤帅对游侠儿的困境,一清二楚,不过她也没什么好办法,军队里没有多少高手。
她能带着军队在边境不远处停留,接应逃回来的游侠儿,就是能做到的极限了。
当她听说,曲胜男遇到了李永生,对方身边还有相当数量的真人,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一个破局的良机。
如果不采用人海战术,能破掉精兵战术的,就只有精兵战术。
在赶往边境的路上,曲胜男就将相关情况,告知了李永生。
公孙未明听说柔然人的战术之后,显得相当不服气,精兵战术?呵呵,我这是我听到的最大的笑话,柔然总共才有多少真人,也敢号称精兵?给咱中土提鞋都不配!佘供奉也是不屑地笑一笑。
李永生的眼珠转一下,出声发话,柔然的这支反击队伍,有多少真人?具体数量,没有统计过,曲胜男不是随口说的,而是这个数量真的无法确定,据坤帅的分析,当有三十到八十名真人……三十到八十,这个误差范围有点大,不过这反猎队刚成立不久,中土在柔然也有些探子,但是绝对不可能太快地得到消息。
李永生对此也有点无语,他看一看己方的真人。
从雷谷出发的时候,他身边一共六个真人,这些日子下来,又多了佘供奉、方真人和天姥双杀,一共就是十个真人。
十个真人,对上三十到八十个真人,基本上战争还没有开始,就可以考虑如何逃跑了——要知道对方那边还有近千的司修。
李永生身边的力量,还是单薄了一些。
不过公孙未明倒是不以为然,我跟族里说一下,再派二十名真人过来。
这二十名真人,显然不可能全部出自公孙家——能有十人姓公孙,那就是很给面子了。
大部分的真人,还是要公孙家以自身的能量,去影响,去延请。
很少说话的杜晶晶,难得地发言了,公孙家不帮着英王镇守东北了?这个……不冲突吧?公孙未明被打了一个冷不防,却还要逞强,派过二十个真人来,也不会太过影响东北,那里目前的形势比较稳定。
这却是未必,曲胜男出声发话了,她虽然恨不得召集所有的真人去帮坤帅,但是身为军中的耋老宿将,她非常明白眼下的形势,而且作为一个军人,她有责任说出真相。
别看现在伊万国偃旗息鼓,柔然这边一旦战事缠绕,不得不从东北调兵,伊万国很可能倾巢南下……他们最擅长捡这种便宜了。
甚至,他们还可以先期减少柔然边境的驻军,减轻柔然在北方的压力,让柔然的北方军团,可以大举南下,他们则是坐收渔翁之利。
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陷入了沉思里……一行人又走了六天,才来到了坤帅的军营。
坤帅的大军驻扎之处,距离柔然边境有八十里,前营距离边境,则是五十里都不到。
这样的距离,能保证柔然入侵的军队在跟边军缠斗时,后方能及时上前支援。
当然,接应中土游侠的时候,这样的距离也很方便。
坤帅毕竟是坤帅,跟顾军役使不可同日而语,李永生他们距离军营尚有三十里,坤帅已经亲自带了亲卫和御林军,前来相迎。
卫国八大帅的名头,那真不是白给的,见到她在前方相迎,就连桀骜不驯的公孙未明和佘供奉,也主动下马——不是畏惧坤帅,而是此人值得敬重。
坤帅是一副中年妇女的模样,面目雍容和蔼可亲,看起来比曲胜男要年轻不少。
她笑着走上前,跟曲胜男打个招呼之后,竟然一一叫出了佘供奉、公孙未明、方真人、柳真人、李永生等人的姓名,可见她是真的下了功夫了。
那笑容,更是令人如沐春风,诸位真人前来讨伐无道柔然,胡某替中土黎庶,道一声多谢……还请道左少坐。
第七百二十六章 柔然在望坤帅也没有请李永生等人入军营,身为老军人,不会忽视类似问题。
在军营的十余里外,有歇脚凉亭,非常简陋的十余个草亭,上书四个大字,柔然在望。
区区的四个字,却带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更是令人生出一股忍不住跃马扬刀的冲动。
草亭一看就是新的,很显然,这就是接纳各路游侠的所在。
十余个草亭里,倒有七八个亭子有人,旁边还有数十顶帐篷,有人在帐篷里出出进进。
亭子前面,有七八人拦住了几十名骑士,正在热烈地说着什么。
李永生的耳力极佳,竖起耳朵一听,就听清了原委。
原来这三十多名骑士,是从豫州和海岱结伴而来的,要到柔然博一个名头,而前方拦路的七八人,则是各个游侠团体派出的接引人。
接引人都在介绍己方的实力,希望这几十名骑士,能投入己方的阵营。
颇有点长途汽车站门口拉客的感觉。
不过还好,中土人相当在意面子和分寸,身为注重义气的游侠儿,也做不出诋毁同行的事情,各个接引人只是标榜自家。
——毕竟身边站着的其他团队,会是在柔然一起作战的友军。
然后,这三十多名新到的游侠儿,就分为了两拨。
一拨跟着一名接引人走了——那是属于豫州的团体,他们肯定要投过去。
另一拨却是表示,我们不太熟悉情况,先在这儿歇歇脚吧。
接引人并不再纠缠,这也是常见的,一般初来乍到的游侠儿,自视都很高,天老大我老二,不鸟任何人。
进柔然打上两仗,就没人再有这种想法了,现实会教你做人的。
于是,这帮人就在草亭不远处,又搭起了两个帐篷。
李永生他们是跟着坤帅来的,还有御林军在护卫,自然没有人不开眼上前拦截。
他们来到了最大的两个凉亭,凉亭里的人见状,马上备好了茶水——这是军方的接待点。
坤帅请大家进去谈话,她的随从则是摆出了戒备的阵势,阻绝各方的接近。
可是曲胜男依旧不满意,她进了草亭,左右看一看,胡姐,这里的防御太简陋了,对您来说,太不安全了。
谁敢对我不利?坤帅不以为然地笑一笑,豪气干云地回答,接纳中土好男儿,我怎么能遮遮掩掩?众人齐齐默然,眼中流露出敬佩的目光。
李永生出声发话,未知坤帅相召,需要我等做些什么?当然是打击柔然的精英,而你们,全是中土的精英,坤帅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然后,她狡黠地一笑,不过这个话,我只能现在说,不便当众说的,原因你们也都知道……不过我的名声放在那里,绝对不会食言。
张老实闷声闷气地发话,坤帅说话,我们当然信得过,但是对方是些什么来路,又有多少人数?我们希望知道得更多一点。
胜男知道的,就是我知道的,坤帅很干脆地回答,大概人数,有四十到八十的真人,还有近千名的司修,你们的人数少了点,不过,可以再等一等……凑足一支强大的力量。
这话一说,在场的人有好几个不服气。
张木子就先站了出来,未知坤帅可曾与北极宫沟通?我知道你,坤帅淡淡地看她一眼,北极宫正在监视柔然佛修动向,还要关注伊万国,你们抽不出太多的力量。
张木子顿时不说话了,她出身于北极宫,但是上层的沟通,她未必全部知道。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我们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在柔然搞风搞雨……坤帅是这个意思吧?坤帅犹豫一下,方始微微一笑,十名真人,倒也够了,不过……柔然的司修也很多,被缠住了就是麻烦。
柔然反猎队的真人虽然多,却是分作了七八个小队,李永生遇到他们,绝对不会吃亏,可是对方是军方的精英,每个小队的百余名司修,也足够令他们头疼。
当然,若是反猎队的全部战力,都对准李永生这拨人的话,他们也只有转身亡命而逃的份儿了。
不过,反猎队要负责的范围,实在太大了一点,遍及整个柔然边境,李永生还有别的底牌,若是能快进快出,哪怕同时遭遇对方两个小队,也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李永生也没有做出反驳,只是微微一笑,原来如此,那么我们入不入柔然,可以自行决定,是这样吧?确实如此,坤帅点点头,不过她犹豫一下,还是做出了忠告,柔然人不可小看,你们的力量不小,但是一旦遭遇两支反猎队,可能付出极重的代价。
精锐对精锐,也存在一个绝对的力量对比,战力差得太多的话,根本无法变通。
知道了,李永生点点头,不再说话,而是站起身子,走向草亭外。
这人……坤帅一侧头,看着曲胜男,狐疑地发话,他一直这么倔的吗?曲胜男犹豫一下,婉转地回答,李永生对中土的一腔热血,非常值得敬佩。
她虽然耿直,却不好说李永生的坏话,他也当得起她这样的夸奖。
坤帅是何许人?一下就听出了她心里的矛盾,她沉吟一下,马上做出了决定,这样,我派两名供奉随行。
她身边配得有护卫,也有真人级别的供奉,待出战的时候,还可以得到御林军、元老院、貔貅卫的供奉,极端情况下,甚至两殿的供奉也可以随行,只是负责护卫她的安全。
这样的供奉不会很多,具体有多少,恐怕也只有她心里清楚。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能拿出两名真人来,配合李永生等人作战,那是相当给面子了。
李永生侧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多谢坤帅,不过你的安危也很重要……无妨,我们还有帮手的。
是吗?坤帅四下扫一眼,看向了李永生随行的马车,帮手何在?可否请出一见,我也好敬他们三杯。
这个……李永生沉吟一下,才待说话,就见远处尘头大起,一队人马风驰电掣一般卷来。
待走得近了,却见当先一人一身劲装,头裹青巾,却偏偏是手执一柄拂尘。
他一跃下马,冲着凉亭而来,隔着外面的军士,就放声大笑,李大师,许久不见,希望老道这次没有来得晚了。
朱尔寰?柳麒的眉头一皱,他怎么也来了?李永生也是一脸的茫然,不过看到朱尔寰身后的数人之后,他放声大笑,哈哈,都是一帮好朋友……怎么不在西疆呆着?朱主持的身后,赫然是呼延书生、老云真人等数人,对张木子、杜晶晶等人来说,也不陌生。
看到自家的军士想要阻隔对方,坤帅的玉手一摆,让开路。
朱尔寰的身后,跟着足有九名真人,有不少都是曾经在新月国边境打过交道的。
至于司修,足有四十多人,还有两百余名制修。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西疆人的装束,很多人身材粗短,样貌也跟中土国族有些微的差距,但是一个个精悍无比,纵然是满身的风尘,却遮蔽不住那逼人的气势。
朱主持走上前,先冲着坤帅一拱手,见过坤帅。
坤帅冲他微微一笑,朱真人不在二郎庙享清福,也会来这里凑热闹?柳麒是在西疆之战中,认识朱尔寰的,而坤帅名震西北,国战胜利之后,曾经坐镇西北十余年,自然也认识二郎庙的主持。
对她来说,朱尔寰还是小字辈,两人的岁数相差七八岁,她执掌大军的时候,朱主持也不过才刚刚悟真。
不过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二郎庙的人,怎么会有兴趣跑到这里来?她自知自己没有这种号召力,虽然子孙庙跟十方丛林不太一样,跟官府走得要近一点,但是军方出战,想要请动道宫中人助战,必须满足很多条件——包括前提条件。
想到此人是因为自己身边的年轻人而来,她忍不住侧头看他一眼:小家伙的面子,未免太大了一点吧?就在此刻,朱尔寰爽朗一笑,小小柔然,竟敢欺我中土无人,朱某虽然不才,愿随李大师骥尾,惩治妄逆。
一边说,他又抬手冲公孙未明等人团团作个揖,见过各位真人。
朱主持何须多礼,公孙未明笑着一拱手,却是冲着呼延书生走了过去,书生,近日也得空闲了?坤帅侧头看一眼这名书生,眨巴一下眼睛,才从记忆中翻出一个名字,忍不住惊呼一声,你是……呼延家的后起之秀,呼延书生?呼延书生并不是一个健谈之人,闻言也冲坤帅一拱手,然后苦笑一声,见过坤帅,确实是呼延书生,垂垂老矣,当不起后起之秀四个字。
你不会也是冲着李永生来的吧?坤帅表情怪异地看着他,想问却不好问。
紧接着,还有人认出了其他的真人,相互之间热闹地打着招呼。
就在一片寒暄声中,李永生出声发问,诸位,你们都赶过来了,西疆那边怎么弄啊?第七百二十七章 群雄云集李永生不是没想过邀请西疆豪杰来援。
但是他更清楚,柔然是小患,西疆的新月国,东北的伊万国,才是中土的强敌。
就像北极宫,虽然也关注柔然的动静,但是坤帅说,他们更注意伊万国的动向,所以才不好在此事上插手太多。
朱尔寰听到李永生的问话,笑着回答,新月国刚刚遭受打击,翻不起太大的风浪,白虎庙诸位道长,还要追究马盟一事,邪教短时间内,掀不起太大风浪。
是啊,老云真人爽朗地一笑,这次白虎庙动真格的了,西疆信邪教的家伙人人自危,新月国能守住边境,就该念佛了。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真神教再是暴戾,才折了两名真君,又损失了诸多高端战力,在短期内,无论如何对中土国造不成多大威胁。
尤其是白虎庙摆出全力调查的姿态,就算新月国心有不甘,很想找回场子,也必须考虑白虎庙的发作。
李永生不是矫情的人,想清楚其中因果之后,冲着赶来的真人们团团作个揖,多谢诸位真人来援,李某感激不尽。
呼延书生但笑不语,老云真人却是出声发话了,李大师说的哪里话,若不是你和朱主持出手治疗,我现在恐怕还生活在无限的痛苦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治伤,其实跟朱主持没什么关系,不过大家在来的路上就商量好了,一定要将功劳分润一些给朱尔寰——有二郎庙担着,李永生的功劳,就不会显得那么扎眼。
为什么不让李永生显得那么扎眼?原因很简单——神鹿山上的那个神奇大阵。
大阵的神奇功效,就不用说了,目前被四个家族牢牢把持着,北极宫、玄女宫和公孙家,都知道这个阵法,这三家应该不会说出去。
然而,这种好东西,真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非常不幸的是:最近有人有点狐疑,怎么这四个家族里,都有昔日的真人现身?大家尽量把注意力,往二郎庙身上引,减轻李永生在此事中起到的重要作用。
李永生多么精明的一个人?瞬间就猜到老云道长有忌惮,虽然他能不确定,对方到底在忌惮什么,但是配合还是懂的,他笑一笑,主要是二郎庙朱主持的功劳,我起的作用微不足道。
李大师,你这就是骂我了,朱主持很夸张地叫了起来,论医术,你可是比我高明太多了,就连我受伤,都是托你治好的。
李永生不好意思地笑一笑,一时侥幸罢了,当不起朱主持如此夸奖。
朱尔寰更担当不起观风使的厚赞,只能讪讪一笑,我此来,就是要追随李大师入柔然一战,以报当日治疗之恩。
坤帅见他们相互谦让,心中的疑惑更是越来越多,不过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朱主持你也要入柔然?这是肯定的,朱尔寰笑着点点头,你应该知道,柔然对道宫的克制不大。
这是实情,一神教立国的新月国,才是对道宫克制最大的,而伊万和柔然,虽然也排斥道宫,但是克制并不多。
事实上,还曾经有人在柔然和伊万国,尝试修建子孙庙。
我当然知道这个,坤帅哭笑不得地回答,我是说,你最擅长是为人治病,前去战斗,似乎有点……有点不够发挥长处。
她努力地尝试说得婉转一点,总不能说你战斗力不行不是?无妨的,朱尔寰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朱某为他们做好服务就行。
他总不能说,错过了这次巴结观风使的机会,下一次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事实上,他真的很看重这次机会,自打从慧仙观,无意中听到李永生北上的消息,他就没命地打听,仙使的目的所在。
得知李永生入了秦王府,他就断定,十有八九此人要前往柔然边境一行。
于是他马上召集朋友,并且通知了四大家族的人,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和帮助。
四大家族跟李永生有过多次合作,对李大师的印象极为深刻。
细说起来,李永生虽然治好了他们的伤势,但是他们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花了那么多中品灵石呢,应该算是两不相欠。
然而,做人没有那么做的,且不说神鹿山上的那个大阵,只说李大师学贯古今,不但可以治病,还可以修复道器,那一手针法,几近于道,甚至人家对入世之道,都了解得极深。
这样的人物,只能交好,没准将来还有什么事儿,会求到人家头上。
而且西疆汉子,也都是恩怨分明之辈,哪怕是花费灵石治好的伤患,也要领情——换个人来,花费灵石也治不好。
所以呼延书生和老云真人马上表示,我们可以去,高家和元家抽不出真人来,但也邀请了其他真人来。
他俩还不是一味地求人,除了支付费用,同时表示:你们能去的话,其实也是一个机缘。
高家和元家,比呼延家和云家弱一点,但也是响当当的家族,他们说是机缘,肯定就是机缘,人无信不立,家族更是如此。
不过这些费用,都算在朱尔寰身上了,朱主持表示:李永生帮我们修复了二郎神眼,这份情太大了,我必须得还。
四大家族当然也有猜测,朱尔寰是不是还有事情求助于李永生,不过朱主持不说,他们也不多问——就算朱主持请李永生在二郎庙再搭建一座大阵,那也是人家的本事。
有了他们的支持,朱主持自己也请了四个真人,所以一共十个真人,随时准备出动。
当朱尔寰确定,李永生已经到了青石关外的军营,马上集合了大家赶过来,结果赶到青石关之后,才知道李永生来柔然边界了。
于是他们又是一路猛赶,终于在凉亭这里,追上了李永生等人。
坤帅心里疑惑,脸上却是一片喜色,有朱主持你们赶来,大事可期。
这么一来,李永生这一方,就有二十名真人了,真的具备了硬扛反猎队的水准。
对于这样一支队伍,坤帅很明确地表示:你们的营地,交给我们建设了,最关键的是……咱们要争取保密。
顾茂真那里,消息能被泄露出来,坤帅手下,也未必就没有奸细——御林军里没有,她还带了两万的云中军,所以保密是必然的。
军人们扎营是很快的,两个时辰之后,就有人来报,说营地建设好了。
李永生的营地,肯定不能建在坤帅的营地里,不过两者相距也不远,十里地出头。
营地周边,还有一百御林军在戒备,保证不让其他人误入。
坤帅对今天抵达的真人,非常感激,天擦擦黑的时候,她特意带了物资,前来慰问,并且摆出了接风宴。
大军在外是不得饮酒的,但是坤帅还是敬了大家三觞——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军中谁能请来二十名真人助战,坤帅能允许他喝三天三夜。
不过她也就喝了三杯,其他时间,就是看李永生这一方推杯换盏,偶尔笑吟吟地插两句嘴。
李永生带来的十个真人,并不怎么喝酒,也就是公孙未明、张木子和天姥双杀比较好酒。
但是朱主持这方的十个真人,大抵都是西疆汉子,个顶个地好酒。
就在大家喝得畅快之际,外面有军士走了进来,启禀大帅,外面有陇右丁家来人,求见李大师。
坤帅顿时一愣,狐疑地看一眼李永生。
李永生也是眉头一皱,讶异地看向朱尔寰——这也是你请来的?朱主持也有点纳闷:没道理啊,我没请丁家人来啊。
他此番厚着脸皮贴上来,就是要扎扎实实地卖李永生一个人情,好争取一个飞升指标,所以他能叫四大家族的人来——反正大家配合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同样不是第一次配合,他就没有邀请丁家人的兴趣,因为丁家太强势了,不但可能抢夺他的机缘,更可能在不小心之间,开罪李永生。
本来是要讨好人,搞成得罪人,那就真的没什么意思了。
看到李永生看向自己,他很干脆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
李永生对丁家的观感,也不是特别好,丁青瑶给他的感觉就不是很好,更别说丁家还有子弟,曾经试图打永馨的主意。
就在此刻,外面传来一声长笑,尔寰道友,可否出来一晤?朱尔寰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怎么这皮都管也来了?呼延书生闻言,侧头看他一眼,沉声发话,太一庙皮立明?朱主持点点头,脸色不太好看,他是堂堂二郎庙的主持,而皮立明不过是太一庙的都管。
所谓都管,就是三都五主十八头里的老大,三都里的第一都,仅次于监院。
子孙庙一般不按十方丛林的规格走,但是太一庙,还真是按十方丛林的体系来建设的。
甚至他们的主持,都被叫做监院。
太一庙的都管,竟然将二郎庙的主持,称为尔寰道友,实在有点没大没小。
但是朱尔寰还生不起气来,谁叫太一庙是北六庙之一呢?二郎庙的体量,比人家小。
第七百二十八章 事发严格来说,太一庙的皮立明,虽然仅仅是都管,行的却是监院的权力,他也是高阶真人。
而且从战力上讲,皮都管还要强过朱主持那么一点。
朱尔寰很不忿皮立明的冒犯,但是他还有点无可奈何,于是站起身,我去会一会他。
坤帅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将他请进来好了,朱主持,要我和你一起出迎吗?朱尔寰冷冷地哼一声,凭他的资格,还差一点。
不多时,他带了三个人进来,全是高阶真人。
两个男性准证也就算了,见到那个女性准证,杜晶晶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拱手施礼,见过丁经主。
合着第三个女性真人,正是玄女宫的经主丁青瑶。
丁经主笑一笑,冲杜晶晶点点头,并不说话。
另一名高阶真人,也是丁家人,正是参与过西疆大战的丁青莲,当时丁家的参战子弟里,他的身份仅次于丁家的真君老祖丁相实。
当先的那位,长得横眉怒眼,身材魁伟,根根胡须直立,乍一看就是猛张飞在世,这便是太一庙的都管了,不愧是都管,只凭这长相,就能吓住很大一部分人。
然而,这人看起来莽撞,做事却周到,一进了这个帷布围起来的院子,就笑着团团作个揖,见过诸位……皮立明这厢有礼了。
他这个身份和修为,旁人不好搭腔,佘供奉懒洋洋地发话了,你有什么话,只管去跟朱尔寰说,不要扫了我们的兴。
我道是谁,原来是佘供奉,皮都管笑着一拱手,见过上宫供奉。
何必这么虚伪?我又管不到你,佘供奉一摆手,不以为然地发话,不过你方才在外面大吼大叫,有失体统……明白吧?佘供奉您这就冤枉我了,皮都管苦笑一声,我哪儿知道您在这里?李永生冷哼一声,你应该庆幸,佘供奉在这里……要不然你就要倒霉了。
他对太一庙的印象,真的非常糟糕,太一庙的都厨,给丁家的子弟开了一封推荐信,所以那厮才会惦记赵欣欣的产业。
皮都管闻言,讶然地看他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李永生?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你别问我是谁,你扰乱坤帅,想过后果吗?皮立明也是相当光棍的,闻言回答,我无意冒犯任何人,只不过前一阵子,秦王遇刺案有了进展,据说在关陇,有人冒我太一庙名号行事。
李永生看也不看他,只是一摆手,没事就退下吧,我们正在饮宴,不要做恶客。
皮都管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你敢跟我如此说话?好了,丁青瑶冷哼一声,我此来,是想杀敌报国的,皮都管你一味纠缠枝节末梢,似乎有点不妥。
要说皮立明在太一庙,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对上玄女宫的经主,还真没什么胆子叫真——他固然是北六庙的三都之一,可对方是四大宫的五主之一。
别说,子孙庙的人行事,还真的比四大宫市侩很多,听到丁青瑶如此说,他的面皮顿时一转,笑吟吟地发话,仅仅是开个玩笑,不过……你们可真的是冒充我太一庙的名头了。
一个看起来极为莽撞的人,竟然能如此快地改变画风,也真是令人惊讶。
李永生还没来得及说话,方真人不耐烦了,有证据吗?皮立明再是善于交际,听到这话,也忍不住脸色微微一变——我们准证说话,你一个小小的中阶,乱插什么嘴?然而,不待他发话,丁青莲出声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公孙未明,我就从没听说过,我丁家还有一个叫丁青苗的,未明准证可知,是谁如此厚颜无耻地冒充吗?公孙未明一翻白眼,大喇喇地回答,是我冒充的,那又如何?我估摸也就是你公孙家,才有这个胆子,丁青莲笑了起来,不过眼中并没有多少笑意,你这可是将我丁家架在火上烤啊。
多大点事嘛,公孙未明毫不在意地回答,主要是有人先冒充了太一庙,你丁家跟太一庙的关系,世人皆知,都快成丁家的家庙了,若不是如此,你当我稀罕冒充丁家?你这话可是错了,丁青莲很不高兴地发话,我丁家进关陇,都要有章程的,你只图自家办事方便,想过我丁家该怎么跟关陇解释吗?这话说得还真有道理,隐世家族是强,可以无视一些约束,但是也不宜特意跟官府对抗。
就连公孙未明,也有点发怔,类似情况,公孙家族也遇到过,丁家跟关陇有承诺?事情不大,但确实有点麻烦,而且冒充别人,被人抓住了,也有点小尴尬。
好了,关陇已经知道你们是被冒充的,对你们没损失的,方真人再次发话,他有点不耐烦,我们是无心的,死缠着这个话题不放,有意思吗?丁青莲可是比皮立明还强势,他淡淡地扫对方一眼,直截了当发问,你是何人?他连这位真人四个字都懒得说,家里有两名真君,还真是可以任性。
他没礼貌,方真人对他更没有好声气,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天机殿。
握草……丁青莲顿时傻眼,很多话顿时就噎在了嗓子眼里。
天机殿是比丁家还牛的存在,丁家不过是两名真人,天机殿目前能出来行走的,就有无心真君和幽思真君。
当然,隐世家族是一个阵营,加起来极为可怕,丁青莲面对天机殿的中阶真人,其实也不怕训斥对方一番。
但是同时,天机殿可以代表官府——起码能代表皇权,他们既然说,关陇官府不会为难丁家,那当然就不会为难了。
这种情况下,丁青莲若是再不依不饶,那就是有意找事了。
事实上,他并没有这个意思,对于李永生他们冒充太一庙和丁家,这两家确实有点不高兴,不过在之后,他们很快就弄明白了原委。
此番发难,仅仅是调笑对方一下——当然,也有表示不满之意,但已经很轻微了。
好了,丁青瑶终于出声了,她也不看别人,而是看着坤帅,我是玄女宫丁青瑶,偶然间北上,听说柔然有警,特来帮忙,没有问题吧?当然没有问题,坤帅站起身,笑着一拱手,见过丁经主,若是知道你来,胡某该亲自出迎才对,怠慢了。
坤帅虽然老迈,四大宫里的三都五主,她大致还是清楚的,而且旁人的言谈中,已经充分地证明了对方的身份。
丁青瑶知道她的意思,淡淡地一摆手,这却是不用了,我是私人身份来的,不涉及道宫跟官府的纠葛。
坤帅暗暗松了一口气,官府和道宫配合,她是要答应一些条件的,否则就是坏规矩。
对方既然说,是以私人身份来的,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她只是小心地建议,丁经主,你打算在边界接应,还是去柔然国土上战斗?出国作战,道宫的战力是要打折扣的。
不过丁青瑶也不在意这一点,只是不以为然地回答,新月国我也照样敢去,何况小小柔然?具体怎么办,到时候再看好了。
她是打定主意进入柔然了,但是这种事,她心里清楚就行,何必跟外人说?坤帅看一看她,又看一看杜晶晶,再看一看李永生——她已经知道杜晶晶是玄女宫中人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感觉,丁经主是为李永生而来的。
可是这话也不能问,她只能延请这三位准证入席。
丁青瑶直接坐到了杜晶晶旁边,丁青莲和皮立明,则是坐到了公孙未明和朱尔寰身边,而且很默契地不再提刚才的事情——不过是个玩笑罢了。
这就是圈子,刚才吵得再凶,一旦坐下来,还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坤帅热情地招呼他们,却总是忍不住想观察一下,丁青瑶会如何对待李永生。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她并没有观察到任何的异样,忍不住心里犯嘀咕:丁经主因何而来?丁青瑶当然也是为讨好观风使而来。
她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飞升名额什么的,她倒是不敢想——起码暂时不敢想,但是证真机缘,那可是实打实的。
尤其在李永生北上之后,她就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并且暗自跟栗化主商量好——李永生归我,赵欣欣归你,在能跟他们和睦相处的前提下,咱俩可以有限地共享信息和资源。
不得不说,栗娘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有点呆萌属性,竟然同意了这个方案,在她想来,赵欣欣身为上界大能,不太可能失言,她抓住她就足够了,多出来的,都是赚到的。
事实上,她心里认为,丁经主能提醒她,李永生是上界观风使,来头大得吓人,她可以避免在无意中,得罪仙界大能,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栗化主也不是真的呆,当丁青瑶决定北上的时候,她适时地提出了警告:你若敢跟丁家泄露李永生的身份,就别怪我不讲究了。
观风使这种位面稀缺资源,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就像她当初知道赵欣欣是上界大能,也没有声张一般。
第七百二十九章 追随者众丁青瑶是在听说李永生要北上并州郡的时候,才悄悄地北上的。
她做得足够谨慎,李永生进入并州之后,她在豫州,反正那些人里,有杜晶晶随行,她想知道他们的行踪,不是特别难。
当她听说李永生到了慧仙观,才开始加快速度接近。
当李永生进入秦王府之后,丁青瑶是有点担心了——这马上要进入陇右丁家的地盘了。
事实上,关陇附近,已经有不少丁家子弟在活动了。
丁青瑶绝对不想让丁家再正面撞上李永生——丁家人的狂妄,她心里一清二楚,上一次,丁家老祖丁相实,就有把李永生带回丁家之意。
亏得是北极宫三宫主,跟李永生谈了谈天,才压住了相实真君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丁青瑶跟李永生的梁子已经解开了,然而,那并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回忆,那种事情,她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事实上,丁家人已经很重视李永生了,但是丁经主非常确定,他们重视得绝对不够——没谁知道那是上界下来的观风使。
为了避免这种重视,转化为一种悲剧,她连夜赶奔丁家,严令丁家不得跟李永生一行人发生冲突。
她其实已经不是丁家人了,而且也仅仅是个四大宫的经主,而丁家是有两名真君的。
但是她背后的势力,实在太强大了,丁家两名真君之下,都要格外重视她的意见。
事实上,那两名真君都很重视她的说辞——丁家就算再自命不凡,论消息渠道,绝对不可能跟四大宫相提并论。
那可是跟官府并列的存在!丁相实对此,还有点遗憾,就问她,我们为什么要避让他?如果可以的话,丁青瑶也愿意告诉他事情的真相,然而,她不能这么做。
她必须提醒自己:我已经不是丁家人了,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是为此葬送了栗娘的机缘,那傻女人没准能直接拆了她。
所以她就含含糊糊地表示,这件事,涉及了很多机缘,以及中土国的气运,天机不可泄露,你们问得再多,我也不能说的。
丁相实当场表示,青瑶你太让我们失望了,记得以前你不这样的。
但是丁青瑶一点都不怕他,反倒表示,丁家肆无忌惮的行事,已经带给我太多的烦恼了,再不控制的话,是要吃大亏倒大霉的。
反正我已经不是丁家人了,姑且就这么一说,信不信在你们。
也许是她说得过于肯定,丁相实都没敢再说下去了。
丁青莲就问了,既然你这么说,咱们是不是帮一帮他们,会更好一些?丁青瑶当然欢迎这个建议,说那就找联系几个高阶一点的修者吧。
她是四大宫的经主,跟十方丛林都说得上话,而太一庙跟慧仙观的关系,也不算特别远,所以她知道,李永生这一次来,身边基本上都是真人。
那就是说,司修什么的并不重要。
当他们知道,李永生一行人已经赶赴柔然边界,丁青瑶就带着丁青莲和皮立明追了过来。
不过,因为她没敢点出李永生的身份,所以丁青莲两人,也仅仅知道,不宜招惹对方。
也正是因为如此,反倒激发出了两人的傲气——我也是有来路的,不招惹你,但是口头上调笑一番,不算多大事吧?然而,当他们发现,连丁青瑶都紧守着规矩,不跟对方做无谓的纠纷,两人这才意识到:这一拨人的身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难缠。
所以他俩也不在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主动跟大家聊起来。
丁青瑶三人的到来,给西疆众真人,带来了一些压力,撇开丁经主不提,丁青莲和皮立明,在西疆的影响也极大,丁家隐隐有西疆第一世家的趋势,而太一庙也是北六庙。
所以青莲准证和皮都管能放下架子,诸多西疆真人还是很开心的,没过多久,就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了起来。
丁青莲心里,是不太看得起这些乡亲的,不过这个时候,他得收敛情绪,顺便不着痕迹地打听一下——你们怎么也跑过来了?西疆汉子大多是心直口快之辈,就算修为到了真人,也有人喜欢口无遮拦。
于是丁青莲就知道,是二郎庙的朱尔寰朱主持,将人召集起来的。
但是同时,李永生也隐藏不住了——朱主持是为了报此人的恩情,才拉拢了这么多真人。
丁青莲一直在猜测,李永生的队伍里,是谁令丁青瑶如此忌惮——她并不明确告诉他,只是说那支队伍不可以招惹,而且是非常郑重的警告。
他想过,可能是李永生,但是他又有点怀疑:一个没什么势力的孤魂野鬼而已,有那么大的威胁吗?现在,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测,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还好,他和皮都管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不管发生什么,听丁青瑶的就是——理解要听,不理解也要听。
一直冷眼旁观的坤帅,也看出了名堂,合着这后来的两拨人,都是冲着李永生来的?她看到的,是玄女宫的丁经主不怎么跟李永生说话,但这正是她做出判断的依据之一:丁经主和李永生之间,想必有默契,不想被人知晓,才这么做的。
她想得一点都没错,事实上,丁青瑶还很担心,李永生会不会给自己使脸色。
要知道,丁经主追到柔然边界来,已经是赤裸裸地巴结观风使了,虽然她号称自己是无意路过,旁人或许不知情,可仙使本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赌的是,仙使尽管心知肚明,但还是要惩戒柔然,自己这就算是投其所好了。
总算还好,李永生确实是个合格的观风使,他并没有对她追来献殷勤,表示出任何的情绪,仿佛就是偶然遇见一般。
事实上,李永生撇开这位面观风使的身份不提,仙界的永生仙君,见过太多上杆子巴结的人了,对此毫无压力。
揣摩完李永生之后,丁青瑶又开始琢磨:这朱尔寰如此巴结李永生,为的是什么?她真的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李永生是观风使——必要的时候,她不惜采取一定的手段。
然而,看到朱主持和李永生谈笑甚欢,她心里又有些纠结:我若是想对付朱尔寰,观风使会不会因此不爽?直到亥正时分,一直作为电灯泡的坤帅站起了身子,表示自己要回军营了——军营自有军营的规矩,也就是她身为军中统帅,换个人这会儿回去,起码要挨二十军棍。
倒是围着这里的五百御林军,留下来继续拱卫这帮游侠儿。
坤帅不在了,大家就要商讨一下,接下来该怎么行动了。
李永生很自然地发话,感谢大家能来帮忙,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咱们现在要拟一个章程,进入柔然之后,该如何行动……有谁没打算进柔然的吗?来的人,都是要进柔然的,包括现场中两大宫的人——对道宫来说,柔然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要知道连堂堂的观风使,都敢入柔然。
以他的身份,说这话有点拿大,不过西疆的汉子都商量好了,只听朱主持的,所以哪怕他的语气有点高高在上,别人也不在意。
有点喝大了的老云真人甚至直着嗓子喊,李大师,都是来帮你的好兄弟,大家没二话。
丁青莲和皮立明,则是将目光投到丁青瑶身上——这表明,丁经主是他们三人中的核心。
他们虽然只有区区三人,却都是真人中顶尖的存在,战斗力并不比西疆的十名真人差多少,一对一的话,也只有呼延书生有资格跟他们过招。
丁青瑶也不掩饰,当仁不让地点点头,李大师此话不错,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提前约定章程,对我们进入柔然战斗,是很重要的。
接下来,有兴趣旁听的真人,就听了听李永生的计划。
二十三名真人,被李永生分为四个小队,每个小队四人,队长分别是皮立明、丁青莲、佘供奉、呼延书生——都是高阶真人。
剩下的还有七人,张老实带了方真人,负责情报搜集,朱主持也带一名真人,负责营救伤员等任务。
丁青瑶、公孙未明和李永生,则是总预备队,负责遮蔽战场、追索逃敌。
当然,这只是大致的划分,规范一下权责而已,真要打起来,还是要看具体情况的。
就算是这样,丁青莲心里也有点不满意,他不怀好意地看着公孙未明——凭什么你就是总预备队的,我就只能带着三个人战斗?不过公孙未明直接无视了他——永生这么调派,肯定有人家的章法。
丁青莲心里苦,却还不能说什么,毕竟,他手底下分了三个人过来,归他指挥。
虽然天姥双杀什么的,在他看来就是一个笑话,老云真人更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富豪,还是乡下土豪那种,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三名真人。
李永生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真人的战斗力是很强大,但是没有约束、不讲战斗配合的话,那也就是乌合之众。
所以,提前约定一个章程,是很有必要的。
第七百三十章 众口难调第二天,张老实和方真人就出去了,去四周了解哪些游侠儿团体的情况。
其他人也没有闲着,两大宫和西疆的人马,都出去了解动向,还有公孙家。
很快地大家就搜集回来了情报,有两个团体,成为了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一支是来自云中、关陇、乌桓郡的队伍,这是三个距离柔然很近的郡,吃过柔然进犯的苦头,游侠儿们也多熟悉柔然情况,又因为民风相近,对劫掠柔然颇有兴趣。
这一支队伍,有六千人左右,算是一个极大的团体。
还有一支队伍,是来自南方,会稽、博灵、淮庆等郡,甚至还有来自百粤和三湘的,这一支队伍人数比较少,一千多出头,人员也比较杂。
然而,这支队伍也不能小看,里面有四个真人,司修八十多人,一点都没有南方人战斗风格偏软的毛病,虽然人数比较少,但是抱团抱得紧,战斗起来悍不畏死。
李永生和几个队长商议一下,最终决定选择云中三郡的团队配合。
这六千人里,只有三名真人,司修倒是有两百多,虽然战斗风格悍勇,战术素养也极高,不过拼命的话,还真未必比南方团体强多少——他们更擅长游击战术,而不是搏命。
这些具体情况,也说不上谁好谁不好,李永生他们看重的,是他们对柔然国的熟悉。
选定合作对象之后,丁青莲邀这个团体的负责人来商谈。
不得不承认,在附近这一块,陇右丁家的招牌,还真的好用。
这个团体的三名真人,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而负责出面接待的,就是丁青莲和天姥双杀。
因为柔然国反猎队的出现,游侠儿最近跨境作战的难度大大增加,越境好说,但是冲过去之后,很难再肆无忌惮地劫掠,七八支反猎队,将整个劫掠的空间,分割得七零八落。
上一次幽州子弟团队,在柔然国就吃了大亏。
幽州子弟团队人数不多,只有三千多人,但那是幽州出来的游侠儿,大半都是最早跟随坤帅,从顺天府出来的。
整个中土国,要问游侠儿哪里最多,显然是顺天府!中土国下面的各郡,有那游侠儿将事业做大,声名响亮,成为地方的一霸,随随便便就能拉出三五千的家丁、门客。
然而,那也仅仅是地方豪强,发展到后期,有了足够的利益之后,就会成为坐地虎。
而顺天府不一样,这里的闲人实在太多了,除了游手好闲的顺天土著,还有勋贵、豪门之后,以及来京城淘金的浪荡子。
这些人不太愿意胼手胝足地从底层做起,也不乏亡命精神,还想叫响字号,那么,来刷一刷柔然副本,就是很正常的事儿了。
然而,不客气地说,他们上了战场,还真的不行,哪怕幽州子弟团队,有六名真人。
有不少人,纯粹是嘴炮,上了战场就不敢搏命,只知道占便宜,遇到硬仗,只有转头狂奔的份儿,他们还要留着这有用的身子,享受京城的花花世界呢。
要说这种战斗意识,也不是完全错误,所谓的游击战,可不就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吗?这话是没错,可是你从来都不打一场硬仗,是不是也有点……那啥呢?事实上,幽州子弟团队里,也有敢战的人,但是架不住……京城的各种势力,实在太多了,都是你不服我,我不服你。
上一次他们遭遇反猎队的重点打击,要是众志成城,能一心一意地抵抗,不会遭遇那样的惨败。
然而,话说回来,若是他们都坚决抵抗下去,反猎队再有大军来援的话,那也是彻彻底底的悲剧。
说来说去,还是实力不济,怨不得别人。
中土游侠儿的队伍,虽然跳脱得很,可是遇到这种事情,他们还是希望,能有一支主心骨,帮自己解决掉难啃的骨头。
丁青莲不可能给他们什么许诺,只是说我们打算进柔然了,你们愿意打前站,那是再好不过的,一旦遇到事情了,我可以上前支援。
他这话,倒不是诱惑别人充当冲锋的炮灰,而是确实存在这个问题,他们这一行,就是二十三个真人组队,打算冲进去刷人头。
当然,李永生身边,还有几十个朝安局或者其他来源的司修,但也不过几十人,在柔然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在那种地广人稀的地方,想要劫掠大量资源,拥有足够多的人数很重要。
朱尔寰也带了几十名司修,上百名制修来。
但是李永生不打算把他们全投进柔然,这跟他的性格不符。
观风使从来不喜欢牺牲自己人,跟进去太多菜鸟的话,他会因为这些累赘,而束手束脚。
正是因为这样,李永生没有足够的人手,在柔然国撒野。
若是别人愿意打前站,这就比较好商量了——你们负责引出强敌,我们负责歼灭。
但是不得不指出的是,这种模式,在柔然边境很少见到。
大多数的游侠儿,还是抱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意识。
指望你们来救援?拜托……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啊?丁青莲能理解对方的心态,见他们对此没兴趣,于是他又抛出另一个方案:你们担心我们不救援?那也好办,我们负责在前面冲,你们在后面捡便宜,这总可以了吧?对李永生他们来说,这也不是问题,虽然他们人少,但是可以有选择地、对柔然重兵云集的地方,发起攻击——他们负责拔钉子,后面的人,负责捡便宜。
但是,或许是他们答应得太过轻松了,对方还是有点犹豫。
——你们在拔钉子的过程里,会不会把好处都拿走,我们跟在你们后面,怕是没多少便宜可捡吧?人和人之间的信任,真的是一个大问题,哪怕陇右丁家的名头相当响亮。
丁青莲是被大家推到前台,跟他们交涉的,遇到这种墨迹人,他十分地不高兴。
我陇右丁家是什么人,在乎你这点小便宜吗?我们在你们前面不行,我们在你们后面也不行——麻烦你指定一下,我们该在哪儿?算了,不用说那么多了,你们还是直接借给我们几个向导好了,大家各玩各的,成不?这三郡的联合团队,是三个真人组成的,他们告个罪出去,简单地沟通了一下,然后又回来:那你们还是在我们后面跟着好了……能让坤帅做个见证吗?说来说去,他们还是担心,万一惹上强敌,身后的丁家跑了,自家就只有流泪一个选项了。
丁青莲怒了:合着你们只相信坤帅,不相信我丁家?这是纯粹扯淡了,坤帅的信用,真的不比丁家高多少——尤其在这一片。
坤帅名震西北,但是她并不是本地人,都偃旗息鼓很多年了,也就是今上登基之后,才又重新启用她。
而丁家是彻底的本地人,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大家可以直接去丁家讨说法。
要不说这种发展程度的位面里,大家都更愿意相信乡亲,那是有根深蒂固的原因——你跑得了,你家也跑不了,所以你就不敢轻易做坏事。
就像流动人口多的地方,短期行为必然多,这是反面的意义。
总之,丁青莲觉得自己受辱了,也不去请示李永生,直接表态了:你们不愿意配合无所谓,我们这区区几十个人,也敢自己进柔然!——尼玛,你这是区区几十个人吗?对方忍不住腹诽一下,你这是几十个真人啊。
真人和普通修者,能划等号吗?这三郡联军的修者,马上就回去商议了。
所幸的是,参与谈判的三个真人,是三郡联军里唯三的真人,团队里没有比他们更权威的了——其实他们三个就能做主的。
实在是三郡联军里,各方的势力太驳杂了,他们现在独断专行痛快了,但是有些游侠儿,身后是有大背景的,不知道尊重这些人,等他们回答地方上,就不好做人了。
所以他们才回去,跟大家商议一下。
商议的结果,并不出人意料,游侠儿还是选择了相信丁家——事实上,也有人认出了朱尔寰、老云真人,甚至认出了北极宫的真人柳麒。
道宫中人都在其中,这支真人组成的队伍,可信度还是极高的,更别说他们接受御林军的护卫,这就是说——其实坤帅也相当相信这支队伍。
有了这样的认识,三郡联军甚至有点急不可耐地想进攻了。
不过丁青莲又跟他们约定,六千人进入,实在太多了,我们接应起来,也很麻烦,能不能精简一下,减少到三千人?至于你们担心所担心的,人少了战利品容易运不回来,完全没有必要,我们这么多真人,谁身上还没一两个储物袋?可以临时帮你们运输。
要说丁青莲这话,本来是好意,他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减少游侠儿们的损失——哪怕这些不是自己人,也都是中土的好男儿。
但是对方的回答,却是令他颇为恼火,三郡的联军明确地表示,他们不害怕损失!第七百三十一章 肆虐柔然云中、乌桓等三郡,也多是喜欢大口吃肉,大块喝酒的好汉子。
这几个郡若是论民风彪悍,还隐隐胜于西疆,只是西疆有真神教的因素,所以计算起两边的战力,比较复杂。
三郡联军里的三名真人,其实挺赞成丁青莲的意思,三千人进入柔然,跟六千人进入,也差不了多少,保护起来,却是更容易一点。
但是三郡的游侠儿不答应,六千人去三千人,谁去谁不去呢?他们其实并不怕死,只是害怕死得没有意义,有二十几名真人兜底,就算遇到反猎队,大家也有信心一战,哪怕逃跑,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就像俗话说的,酒壮怂人胆,有底气就不虚。
这时候,要是有人被劝说留在中土,那简直是个莫大的耻辱:凭啥你能去,我就不能去,这尼玛……是笑话我胆小吗?要不要咱俩先做上一场?在这种游侠儿大聚会的场合,万一被扣上胆小的帽子,名声就彻底毁了,就算回了家乡,都没脸见人了。
为了避免激怒丁青莲,他们不得不向他婉转解释一下:人多和人少,确实不一样。
六千人劫掠的范围,肯定比三千人大,哪怕大不到一倍,大过五成还是差不多的。
而他们劫掠的物资,并不是靠着储物袋就能装下的——牛羊这东西,能活着赶回来的话,肯定比带回牛羊肉强,活的还可以养育和繁殖。
至于骏马,就更是这样了,马肉不但难吃,而且在三郡,还基本没人吃。
这就又涉及到一个说法了,马性通灵,吃过马肉的人,马能感觉到。
所以三郡和西疆,很少有人吃马肉,吃了马肉,做不了战士,马会本能地排斥你。
说什么游牧民族跟马的感情深,不吃马肉,那是扯淡,中土国大把吃狗肉的人,并不妨碍他们养狗,但是马肉……只有那些不怎么骑马的家伙才会吃。
这些就扯得远了,不管怎么说,很多物资,还必须有众多的人手,才能运回中土。
丁青莲也懒得跟他们再计较了,回来跟李永生、丁青瑶和方真人一说,大家决定,既然这样,那就六千人进柔然吧。
严格意义上讲,进柔然的人多,也并不是坏事,中土国升平的日子有点久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下去,很容易磨灭人的血性。
这么说话可能有点反人类,谁也希望有万年不变的和平,但这是不可能的,和平不是经营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只要存在对生存空间的争夺,战争就不可避免。
时不时地打两仗,不但能让人绷紧弦,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更能适当地锻炼队伍。
而且,进入柔然的人越多,能劫掠的物资也就越多,能更大地破坏柔然的战争潜力。
第三天亥初,天刚刚地黑下来,李永生等人悄然拔营而起。
二十里外,三郡的联军也开始拔营了,不过游侠儿终究不比正规军,虽然他们已经尽量地低调了,但多少还是有点动静。
这也无所谓,就算被奸细察觉,现在已经天黑了,柔然一方想要做出应对,也受困于天时,无法及时反应。
六千多人悄然无声来到柔然边境,却已经是寅初时分,也就是半夜三点多,这里的边境线一马平川,偌大的边境线,根本防不住六千号的人猛然冲击。
事实上,到处是筛子的边境线,最近很令柔然国头疼。
以往他们劫掠中土国的时候,觉得这样的边境线,实在太好了,随便选个地方,都能进入中土,比那些有雄关险隘的边境,好得太多了。
现在他们作为被劫掠的一方,就恨不得自家也建一座长城,只留下几个关口供人攻打,这样一来,防守的压力会减轻很多。
但是这不现实,柔然国贫弱的国力,就建不起长城。
不过,贫弱有贫弱的办法,柔然国选择的,就是固守住几个绿洲集中的地段。
中土国选择从这些地段进攻的话,会遭遇强力抵抗,若是从其他地方叩边,会面临食水供应的问题。
当然,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是中土国准备了大量储物袋的话,粮食和清水就都不成问题了。
不过这样的困境,对柔然国来说,是无解的,他们不可能放弃固守那些绿洲。
要知道,一旦被中土人占领了绿洲,那可不仅仅是供给对方食物和清水,在中土人撤离绿洲的时候,十有八九,他们会破坏草场,并且在水源里投毒。
没错,就算他们要走,也不会将资源完好地留下来,尽最大可能破坏敌人的战争潜力,这是每个合格的将领都懂的——战争的残酷,也就在这里了。
玄青位面没有圣母婊,没有圣母婊,没有圣母婊!就像卫国战争的时候,新月国撤离中土之际,将中土的气运搞得一团糟。
柔然国若是损失了边境的绿洲,也会遭受惨重的损失,三年五年根本缓不过劲儿来——绿洲的恢复,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可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小国,边防不怎么样的小国,竟然屡屡不绝地挑衅中土,这真的是令人感叹……你咋就这么能作死呢?寅正时分,在先头部队抵近边境的时候,一道焰火升起,在宽达两百余里的边界线上,三郡的游侠儿,对柔然国发起了全面的冲击。
他们选的三个突破点,都是防守薄弱之处,不但全歼了巡逻的守军,还消灭了两支小规模的援军——每支援军都有百余人。
守卫们在遇袭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发出了示警,柔然国最近逼得中土游侠儿们四处逃窜,心里难免有点膨胀,于是派了两支百人队,前来看个究竟。
事实上,也不怪他们拿大,游侠儿们从中土越境而入,一般都是悄无声息地潜入,被发现了才会大打出手。
他们对跟卫戍军队战斗没有兴趣,他们的兴趣是劫掠平民,以及半军队的武装牧民。
这种作战方式比较卑劣,不过在往年间,柔然人劫掠中土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要说起来,还是中土人跟柔然人学的。
而且,悄悄穿过国境,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易被人发现行踪,追踪起来很麻烦,柔然牧民们防御起来,也很被动。
这样大规模的强行越境,对柔然国来说,还真是罕见。
两支百人队在抵达边境时,见到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马,想也不想,怪叫一声拨马转头就跑,同时放出警讯:有大队中土人进犯。
不过他们在来的时候,响动实在太大——原本这是给守卫增添信心,现在却是暴露了行踪,想跑都晚了。
无数的中土游侠儿,从四面八方掩杀了过来,两支百人队,没有走脱一人一马。
李永生他们在前方,也默默地观察着这一仗,对于那些示警焰火,大家不予理会。
这也是事先商量好的,他们强行进攻的这一段,距离差不多五十里之处,就有一个坚固的守军营寨,里面驻扎了万余人。
这些焰火若是能将守军调出来一部分,李永生他们不介意给对方以迎头痛击——事实上,这更像是伏击,而不是阻击。
遗憾的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营寨那边只听得呼喊连天,警讯也不断传出,但是竟然没有军队来驰援。
李永生忍不住叹一声,这柔然人打仗,也很稳重嘛,深更半夜军情不明的时候,坚决不派大批援军出来。
他们被这样打过一次,旁边有人笑嘻嘻地回答,那还是幽州游侠第一次进入柔然的时候,大家商量一下,给他们做了个套子……说话的这位,是三郡联军派来的向导,这样的向导,他们有六个。
这位本是柔然人,因为父亲得罪了贵人,一家老少杀的杀,剩下的打入奴籍,他尚且年幼,瞅个空子跑了出来,艰苦跋涉了五天五夜,跑到了中土。
他这一生,都在为给柔然添堵而努力。
他所说的这一仗,是游侠儿们唯一的一次倾力合作。
当时抵达柔然边境的游侠儿,已经过两万了,大家都摩拳擦掌地打算大干一场。
那么,首先给柔然守军一个下马威,是很有必要的——只有打疼了他们,大家才能安心地掳掠和刷人头。
别问中土人是怎么学会的,柔然人以前也这么干过……当然,更久远之前,中土人也曾经如此行事。
那一仗,来自顺天的游侠儿们打头阵,柔然守军派出了三千骑兵援助,没想到半路遭遇了一万多游侠儿的埋伏。
要是论起整军作战,游侠儿们不如军队,但是他们的个人战斗力,实在太强悍了,来援的三千骑兵,只逃回去寥寥百余骑。
柔然人吃了这样一个大亏,当然要注意这种打援的战术。
那一次的精诚合作,除了给游侠儿们带去大量的战利品,也让他们在后续的战斗中受益匪浅,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他们在异国的土地上纵横驰骋,尽情地烧杀掳掠。
而柔然人只能各自默默地缩成一团,消极地防御对手。
第七百三十二章 乾帅外孙女要说柔然以前,可不是这么个尿性,根本容不得中土国如此占他们的便宜。
边境上发生点小冲突,他们都要中土国给出交待来。
像这种一次性被杀了三千官兵——别说损失了三千,哪怕是各损失三千,柔然人的第一个反应,都是纠集起大规模的骑兵,武装讨要说法。
这还得是中土国比较强盛的时候,若是遇到中土国较为软弱的时期,他们就直接南下牧马了,不抢个盘满钵满,根本不会回转。
那种情况下,柔然人不会考虑敌众我寡的问题,他们是游荡作战,后方要不要都无所谓,就算中土游侠也进攻柔然,也不会让他们回防——大不了互相伤害就是了。
这就是所谓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中土国人的坛坛罐罐很金贵,而柔然人就是烂命一条,他们不怕跟中土各打各的。
这也正是中土人头疼的地方,对方能南下牧马,他们却不能北上劫掠——抄对方老巢没用的话,有点战力,还不如集中起来保卫家乡。
然而这一次,柔然人没有讨要说法,就是在国际上嚷嚷了两声,希望其他大国主持公道。
倒也有大国给中土施压了,但是中土根本无所谓。
我们没有军队进入柔然,不过是一些民间纠纷,我们还是希望柔然人能端正态度,努力约束自己的国民,不要刻意地在两国边境制造矛盾,引发更大的流血冲突。
自打广播电台和收音机问世以来,中土国的官员,越来越会使用这种双重标准的措辞了。
这些都不用多说,只说这一段时间,柔然人的表现,根本不像大家所认识的那样。
不过李永生对此,并不感到奇怪,因为……柔然也升平日久了。
中土在获得卫国战争的胜利之后,转头就去收拾趁火打劫的柔然人。
那些百战余生的老兵,直接将柔然打得找不到北,两个月就歼灭了七八万柔然人。
柔然人马上伏低认小,而中土国在卫国战争中,消耗了太多的国力,也确实打不动了,再加上外国势力的干涉,中土人将绿洲蹂躏了一番,才悻悻地退去。
跟新月国一样,中土人在柔然的胜利,并没有掠夺了多少胜利果实,只是讨回了被蚕食的土地,顺便将边境又前推了百余里。
此战之后,柔然就休养生息,再不敢跟中土国呲牙咧嘴。
哪怕中土后来跟伊万国发生战斗,又在西南有了些小冲突,柔然依旧没有主动捣乱。
差不多四十年没有动刀兵,而且一直风调雨顺,没有发生太大的灾荒,柔然人的日子,也在一天一天地富足起来。
这种情况下,柔然人的血勇之气,肯定也要下降一些。
再加上四十年前那一战,留给柔然人的印象也很深刻,此刻他们不敢南下,倒也正常。
三郡联军进入柔然国境五十里左右,李永生他们处于一个殿后的位置,希冀着后方能追来柔然边军,大家再打一场。
但是这柔然的军队,还真够稳重,根本不追击,似乎放纵他们深入柔然烧杀掳掠。
既然是这样,三郡联军索性兵分三路,每一路都差不多两千人,间隔百里左右,横扫前方二百里所能遇到的一切柔然军民。
李永生一行人,也分为了三部分,呼延书生带了三名真人,坐镇左路,佘供奉带了三名真人,坐镇右路,中路则是皮立明和丁青莲带着的两个小队。
中路的两个小队,除了护卫自家,还有机动支援那两路军的作用。
张老实和方真人,则是活跃在三路大军的结合部,一边打探消息,一边也是策应三路大军。
李永生、丁青瑶和公孙未明,则是位于中路大军后方二十余里,不但关注着前方占战局,也要防后方有人来偷袭。
然而,他们才进入柔然边境八十里,后面就追来了一支队伍,不是别人,正是上一次损兵折将的幽州游侠。
这幽州游侠,严格来说,应该被称为顺天府游侠,来柔然边境的时候,顺天府有三千余人,上一次被反猎队打得大败,折损了千余人,人人带伤。
这一次,李永生他们跟三郡联军商量好,出击柔然,顺天府的游侠儿们,消息非常灵通,想也不想就追了上来——他们想报仇。
不过此刻追上来的游侠儿,也仅仅只有一千出头,其他人还在中土养伤呢。
李永生不太想见他们,顺天游侠里,也不乏好勇斗狠之辈,但是掺杂了很多纨绔子弟,又难以号令,实在不是合格的搭档。
但是这帮人还就是前后脚地追了上来,并且派出两名真人来游说,希望能跟李大师共同作战。
李永生这个李大师的名号,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不过两名真人客气得很,说上一次作战失败,顺天府的男儿们不服气,想要找回场子。
上一次死了千把人,是反猎队穷追猛打的缘故,死者中的大多数,是顺天的底层修者。
他们只有一腔热血,就来柔然作战,身上并没有什么高级的道器和符箓,虽然身为帝都的游侠儿,身家比三郡联军之类的大多数修者,要强出一些,但也仅仅是强出一些。
还有一些死者,就是那些豪门和勋贵的伴当了——对方穷追猛打,他们作为伴当,停下来替主家抵挡,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所以在上一次的战斗里,那些二代们自身的损失,并不算严重,当然,就算这样,六名真人里,也是一死两伤。
二代们都是要面子的,打了这么一场赫赫有名的败仗,简直无颜见江东父老,有扳回的机会,那必须得参与。
李永生不能接受这种不着调的理由,战争从来不是小事,哪怕是下界的战争。
他绝对不想要一支四六不靠的友军——没错,游击战术说的就是打不过就跑,但是该抵挡的时候,还是要抵挡的,一支由各种大爷组成的友军,协调起来真的是太麻烦了。
然而,紧接着,顺天府的游侠就拿出了一件礼物,证明他们并不是各行其是的乌合之众。
这礼物是三名修者,都是李永生和三郡联军拔营之后,悄悄前往柔然边境的——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柔然的探子,或者为柔然人服务。
这种情况,在中土的游侠儿中,并不少见,游侠儿中固然很多意气用事快意恩仇之辈,但是也有一些不念自己祖宗,有奶就是娘的家伙。
说来说去,游侠儿的来源和成分,实在太复杂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顺天游侠儿拿下了三个奸细,对李永生他们顺利穿过柔然边境,还是起了一些作用——李永生可以不在乎,但是不能否认,人家确实是用心了。
不过他犹豫一下,最终还是表示,你们这些顺天的人,指望你们配合……恐怕不容易,我也不想让你们轻易地陷入险境。
容易,容易得很,前来交涉的两名真人很干脆地表示,现在顺天又赶来了两名真人,其中一名是乾帅的外孙女请来的。
乾帅是卫国八帅的第一帅,远非后面七帅能比的,坤帅听起来是第二帅,其实她是仗了性别的优势,真要论的话,她的排名要倒数才对——没办法,总不能选个男性做坤帅。
乾帅三个女儿,大女儿嫁的是八帅前的五虎将里第一虎的儿子,也是军中宿将。
李永生的眉头一皱,不会是……单家的人吧?就是单家,一名真人笑着回答,单家位列开国公,又有单老虎在前,单家的女儿上一次吃了败仗,家里派了一名真人过来护卫。
单老虎就是五虎里的老大,他的先祖就是开国公,又得光宗赏识,位列五虎,不过卫国战争开始第一年,他伤病发作死于任上。
严格来说,开国公是个很坑的爵位,受历代天家的猜忌,单家早就被一拨一拨削爵,只剩下一个县爵了。
但是单老虎还就偏偏地从军中崛起,夺了一个五虎的头衔回来,也算是家族中兴了。
若是没有卫国战争,他大约可以能争取一个伯爵的位子,可战事一起,这些就往后排了,而他好死不死地,就死在卫国战争第一年。
更坑的是,跟他联姻的另一虎,因为贻误战机消极避战,被天家处死了,单家还受到了点小牵连。
总之,不管怎么说,这乾帅的外孙女,身后的背景相当吓人。
李永生也懒得动这些脑筋,索性直接发问,你确定,单家的孙女,能代你们这个团队做主吗?那当然可以了,这位很干脆地点点头,乾帅的外孙女,单老虎的孙女,她要是不能做主……谁还能做主?坤帅的孙子,还是亲王的儿子?凭良心说,别看坤帅现在是大司马,她的孙子,未必比得上这单家的女子。
要论实权,没几个人能胜得过军方大司马——那是中土国军队系统第一人。
但是论潜势力的话,胡秀凤还真的差一点,她身后没有什么强大的势力支持,能做到军方的第一人,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纵横柔然李永生不想跟顺天府游侠打交道,但是人家追上来了,他也不能拒之千里之外。
所以他很干脆地表示,你们可以跟在后面,也可以跟三郡游侠商量一下,怎么配合,我们主要是跟三郡联军们打交道,不会专门再为你们操心。
当然,你们若是一直乖乖地吊在后面的话,遭遇柔然军队的袭击,我们会尽力支援的。
这就是他有意将顺天游侠划为后军——如果肯接受的话,他愿意将其纳入体系。
不过如此一来,顺天人遭遇不到多少战斗,战利品也会大减。
当然,他并不执意如此做,顺天游侠可以自行选择,若是他们不甘心,也由他们,但是那样一来,一旦遭遇强敌,己方的救援,未必会那么及时和尽力。
这不是他对顺天府游侠的成见,而是在战争状态下,必须要强调统一指挥。
指望顺天府游侠和三郡游侠密切合作,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一旦掺乎到三郡的阵营里,整个队伍的进退,都会受到影响。
其他真人们也是这个意思。
来商量的两个真人,也不敢就这么答应下来,于是回转了。
未几,后方烟尘大起,却是顺天府的游侠儿们追了上来,打头的有十余人,都是柔然当地牧民的打扮,但是一看他们骑的高头大马,就知道这些家伙来历不简单。
十余骑中,有两名女性,其中一个是高阶制修,生得五大三粗膀阔腰圆,嘴上还有一圈毛茸茸的胡须。
此女策马上前,在马上一拱手,才待发话,看到公孙未明,她就是一怔,可是辽西公孙家的前辈?公孙未明看她的眼神,也有点奇怪,犹豫一下,他才回答,单老虎的孙女?单国公是豫州人士,但是单老虎这一支,却是迁移到了东北定定居,后来单老虎在军中崛起,也是因为跟伊万国和柔然国的战绩很出色。
直到他成为五虎将,单家主支要求他归宗,他才从东北迁回去,不过这时的单家,已经在幽州扎根了。
辽西公孙家,跟单老虎有过些交往,关系不能说特别近,但总是一份人情。
见过公孙真人,这长了胡子的女子连忙下马,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小女单灵儿,您说的正是我的祖父。
瞎胡闹,公孙未明哼一声,不满地发话,你一个女娃娃家,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游侠儿中也有女性修者,但是那个比例,跟水浒传差不多,百分之三左右。
顺天府来的游侠儿,女性倒是稍微多一点,差不多一成半。
准证发怒,单灵儿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家中事自有兄姊操心,我左右是无事,来柔然历练一番,也不负这年轻岁月。
公孙未明无奈地哼一声,却也没法多说了。
人家都表明了,要上演一季张扬的青春,他还能说什么?然后单灵儿又看向李永生,敢问可是李大师?李永生不是以貌取人之辈,但是乾帅这外孙女,长得也实在让他有点受不了,他面无表情地回答,大师不敢当,我们的战斗方案,在中土已经定好了的。
单灵儿很干脆地回答,我们不想做后军,可否让我们加入左右两路军中?李永生摇摇头,断然发话,这不可能,到时候谁听谁的?那我们做前锋也可以,单灵儿出身军人世家,知道在军中,令出多门会引发怎样一种灾难,所以她换个建议。
并且她还不忘强调一点,战利品我们也可以不要,就是为了出口气……只要人头。
不愧是出自顺天府,战利品都不重要,刷副本只是为了刷击杀数。
这也不可能,公孙未明毫不犹豫地拒绝,你当别人都是穷鬼,你们打下的地方,他们好意思去抢战利品?其实在江湖上,抢战利品是常见的事情,游侠儿们也未必都是富裕之辈,但是在大几千人面前,公然享用别人的战利品,说句良心话——真丢不起那人。
游侠儿们活得是快意恩仇,都是很要面子的。
公孙家子弟经常入江湖历练,对于这种荣誉感,非常清楚。
单灵儿也听懂了,于是她犹豫一下,又提出一个建议,那么,我们在左路的左边,或者右路的右边,独立成军如何?你去跟那三郡的人商量吧,李永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直接给了这么一个答案。
单灵儿马上指派人去商量,其他人见乾帅的外孙女都碰了钉子,倒也没有人上来自讨没趣。
前去商量的人还没回返,第一场遭遇战就爆发了,爆发在左路军的搜索领域。
对面是一支八千人的部落,逐水草而南下,现在正值夏季,他们听说最近边境安定了一些,就赶着牛羊南下。
这也是柔然人的习惯,水草丰茂的季节,尽量在南边放牧,毕竟草被吃了之后,长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待到秋天,他们就北上了,北边的牧草已经长得老高,而且长得非常结实,这样的牧草,营养不是特别丰富,但是牛羊吃了,特别耐饿。
这样的牧草,就能帮助牛羊过冬,若是有勤快的人,还可以将牧草收割下来,捆成垛子,那就不怕白灾的发生了。
不过将牧草捆成垛子的人家,还真的不多,劳动量太大了——牛羊的食量很大的。
在中土国,一般人家养上一两头牛,三五只羊,可以这么搞,但是柔然这边,一户人家老老少少一共七八口,起码要几十头牛上百只羊,才能混个温饱。
这种人和牲口的比例下,没有机械设备,捆扎牧草会累死人的。
所以,柔然国大部分的牧民,是用放牧的方法过冬的,所以,他们很容易受到白灾的影响——一场暴风雪过后,牛羊会冻死饿死无数。
这些扯得远了,反正现在这节令,正是赶着牛羊南下的时候,好让北方的草,长得繁茂一点。
左路军碰到这么一个部落,直接冲了上去,两千游侠儿对付八千牧民,基本上是不会输。
这些牧民并不是全民皆兵,虽然牧民里老人很少——老的大半都死了;壮女也可以上阵厮杀,可终究是女人,比男人要差一点。
最关键的是,牧民里小孩子比较多,虽然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也能上马作战了,可是他们的战斗力,还不如壮女。
更为重要的是,这八千人里,有近两千的奴隶,而奴隶是不会参与作战的。
这还是这个部落不大,真正强盛的部落,拥有的奴隶数量,比部落的人数还多。
左路军遇上这么一块大肥肉,毫不犹豫地就扑了上去。
而柔然人也不含糊,发出了示警信号之后,无所畏惧地迎面接战。
他们并不认为自己会输,对方只有两千人左右,怎么可能赢?他们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手——两千游侠儿,可不是两千名普通的中土丁壮。
最糟糕的是,他们并不知道,百里之外,还有游侠儿的友军。
他们想的是,我们先派出青壮冲击一下对方,同时稳固营地,然后退守,等拖到大部队来救援,这一场仗就赢了。
退守……要退守多长时间呢?这个不好说,柔然国大部分地方很贫瘠,地广人稀不是随便说一说的,就算有反猎队这种快速反应部队,起码也要坚持十来八个时辰。
他们有信心坚持三五天,毕竟是八千人,只凭防守的话,坚持这么长时间并不难。
只要给对方造成足够大的杀伤,让他们知道,这一块骨头不好啃,仓促之间攻不下,很可能只靠部落的一己之力,就能逼退对方。
毕竟时间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而不是对手那一边。
然而,还不到两个时辰,这个柔然部落就开始后悔了,他们听到了隐隐的闷雷声,连绵不绝,地面都在微微地颤抖——对方有援军,而且还不少。
但是这个时候,后悔就晚了,有几百人眼疾手快,抛下亲友逃命去了,但是更多的人,希望能抵挡住对方的援军,坚持到己方援军的到来。
不过,这显然是徒劳的,中路军两千人马的到来,对这个部落而言,已经形成了碾压的局面。
更别说这两路军四千人里,有十余名真人。
在战斗中,哪里抵挡得激烈了,一两个真人上前,战局顿时就扭转了,根本不存在什么给对方造成巨大的杀伤。
面对这些未经训练的牧民,真人就是有若BUG一般的存在——不会战阵,低阶修者再多,对上真人也是白给。
战斗发生在午末未初,只用了三个多时辰,戌正就结束了,天还没有大黑。
这八千余人的部落,抛下近两千具尸体,逃走的人不过六七百,其他全部成了俘虏。
这个部落的牛马有四五万之多,还有十万计的羊群,算是大丰收了。
不过大家都没着急清点收获,眼看天色渐黑,游侠儿们撒出人马,一边捉拿走失的马匹,一边寻找漏网之鱼。
第七百三十四章 继续横扫有了这么大个收获,游侠儿必须分出一部分,将它们运回国内。
带着这些收获,在柔然国游荡的话,那就是作死了。
李永生并不关心三郡的人怎么分配这些战利品,也不关心他们如何运输——这是人家内部的事情。
不过令他感到惊讶的是,游侠儿们甚至还要将那些牧民们,也全部带回中土。
这些家伙们……不是该一杀了之的吗?后来他才知道,中土不少人,都在柔然边境收购俘虏——这些人会被用在矿山上,或者去干其他的重体力活。
一般情况下,这些人活不过三五年,不会再有返回柔然的可能,这是对剩余价值的压榨。
当然,这并不是说,中土人有多么残忍,柔然人抓了中土人过去,也是这样。
这个部落里的两千奴隶,就有三百多中土人,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其他的奴隶,就是五花八门了,有来自新月国的,也有来自伊万国的,还有很多是柔然国内斗争的失败者。
这是最近四十年,中土没怎么跟柔然打仗,搁在六十年前,柔然国里的奴隶,有半数以上来自中土。
游侠儿们也区别对待,对于会说中土话的奴隶,直接就给了他们自由,其他的奴隶,就要看身体状况了,身体不行的,现场遣散。
对于那些柔然人,大部分也是要运回国内的,有些实在太小的男娃娃,以及上了岁数的,还有那些伤兵,中土游侠儿也是扒光衣服,直接遣散。
为什么要扒光衣服呢?因为中土人不许他们带走任何东西,食物和水,那是想都不要想,就连衣服都得留下。
很多人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没什么用处,上面也是虱子跳蚤成堆,可游侠儿们宁愿将这些破烂烧掉,也不会留给对方——这就叫破坏战争潜力。
也有人不服气,想要抵抗一下,被游侠儿毫不犹豫地斩杀。
这么剔除的人,差不多近千了,这些身无寸缕的家伙,想要活下去,也是希望渺茫。
现在正值盛夏,冻死人的事情不会发生,但是夜里的柔然,也不暖和,还有数不清的蠓虫和蚊蚁。
关键是,没有食水没有马匹,光靠两条腿走路,很容易成为草原或者戈壁上的饿殍,更别说他们连衣服都没有,遇上几个大晴天的话,直接就被晒成人干了。
这些人里有老幼,也有受了伤的精壮汉子,他们被撵走之后,又有不少人回来,跪在那里不住地磕头,希望游侠儿们能赏赐点食水——哪怕那食水原来就是他们的。
中土人根本理都不理,有人凑得近了,直接就是一刀斩过去——放你一条活路你不走,非要找死吗?战场上,没有人什么人性可言,对敌人的慈悲,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倒是那些被遣散的奴隶,起码还保留了一身衣服。
柔然人想抢夺那些奴隶的衣服,也是不可能的,他们不少老就是小,要不就是受伤的,关键是那些奴隶比他们的人还多。
倒是有七八个奴隶,上前跟游侠儿商量,说你们把我们带回中土,我们会让家里人送来赎金——你们看如何?这买卖倒也能做,不过其中三个新月国的人,直接被中土游侠斩杀了——你在新月国有地位?杀的就是你!还有两个伊万国人,也被杀了,这两人所在的家族,曾经参与过二十多年前的两国摩擦——我们不杀你,你还主动凑上来了?不过,还是有两个伊万奴隶,被中土游侠收下了,其中一个,是伊万国政治斗争的失败者,还有一个,跟柔然国是死敌——他保证自己一旦回国,一定会在两国边境挑起纠纷。
中土游侠没有多么超卓的眼力,很多事情也不是他们需要操心的,之所以收下二人,是因为他们认为:这两个奴隶,哪怕卖给军方,也能收获不少。
事实上,单灵儿表示,如果中土没人要这俩奴隶的话,她可以出钱买下来。
因为有了这一仗,第二天一大早,游侠儿们就开始走回头路,运送收获的战利品。
所幸的是,这里距离中土还不远,也就百余里,费不了多长时间。
看着浩浩荡荡的押运队伍,柔然军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派出了五百人的马队,试探地冲击了一下,结果留下了两百多条性命。
于是他们终于不再存有侥幸之心,老老实实地缩在营寨里。
这一次的收获,运送了差不多一天半,耽误了不少时间。
李永生虽然不过问战利品,但是他还是表态,下一次没必要再这么搞了,时间耽误不起,收获的牛羊,直接宰杀掉,装进储物袋,粮草也这样处理。
只有战马和中土奴隶,需要活着运回去。
有人出声发问了,那些俘虏的柔然人怎么办?李永生并不回答这个问题——我啥也不说,自己体会吧。
杀俘这种事,他才不会直接说,身为观风使,要讲究体面。
这些就都是后话了,他们运送完物资之后,抓紧时间离开了战斗的地方。
这一场大捷,极大地振奋了大家的信心,不过接下来,日子就不是那么好熬了。
单灵儿希望独组一军的想法,被三郡联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左右两路郡军,一直在努力地扩大自己的搜索范围,你靠到我们旁边,岂不是会影响到我们探查?单灵儿也有点生气了,我们都不要战利品了,只想收割一些人头,这都不行吗?于是她找到了公孙未明:我们自行出击,万一遇险,往你们这边躲避,这总可以吧?公孙未明遇事想得很少,而单灵儿多少跟公孙家有旧,他觉得小女孩儿也挺不容易,于是就表示,你去吧,只要我有能力,还能不管你?其实他的心里,非常欣赏这种主动出击的人。
接下来的三天里,大家基本上没什么收获,偶然遇到一些零散的聚居地,也都是百余人的,掠夺到的物资,还不够补充自家的消耗。
倒是又解救了几十名中土的奴隶。
中路军在攻克一个两百余人的聚居点后,得知柔然已经放出了消息,附近有一支万余人的中土掠夺者,希望牧民们能提高警惕,尽量少来这一块,就算来,也要组织上足够的人手。
在敌国作战,就是这一点不好,哪怕是再努力搜集情报,人家的情报,总要比异国占领军更灵通一些。
尤其坑的是,柔然这破地方,戈壁和不毛之地太多了,除此之外,还有大片贫瘠的土地,草长得也不好,合适放牧的地方,不到国土面积的三分之一。
这些地方,就不是随便能闯的了。
在进入柔然的第五天,大家终于又找到了一个新的目标,一片叫做穆斯塔的草场。
这个草场有一万多里方圆,草势很一般,而且分为了四个片区。
这里放牧的牧民,多达一万五千人,距离他们不远处,还有一个三万人的部落,部落里有一个万人的军寨。
三郡联军横扫了穆斯塔草场,其中顺天府游侠都分到了一块——去攻打一个两千人的草场。
单灵儿给出了极为优异的答案,顺天府的游侠儿们,不但用很小的代价,攻克了草场,还杀死了绝大多数人,只有三十多名中土奴隶幸免于难。
很多人都是在投降之后被杀的。
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面对敌人,我无须客气。
李永生对此能接受,但是他觉得,把马匹都杀死不少,这个……戾气有点重了,好吧,正经的战马还都留着,这也不错。
不过这一次,他们终于遭遇到了传说中的反猎队。
就在他们刚刚打下穆斯塔四个草场,还没有打扫战场,就有一艘战舟贴地飞行而来,上面冲下百余人,毫不犹豫地杀了过来。
来袭的人里,有七八名真人,其他人是一色的司修,刚一接触,就将三郡联军的中路军杀得人仰马翻。
所幸的是,中路军里,李永生配置了两个小队,皮立明和丁青莲见状,率队迎了上去,而中路军里的另一名真人,则是组织大家围攻。
战斗在一瞬间里,就白热化了。
皮立明是北六庙的都管,丁青莲是丁家真君之下的最强者,两人的战力和战斗经验,都远超旁人,抵住对方的真人毫无问题,甚至隐约占了上风。
但是反猎队的百余名司修,实在太可怕了,他们原本就是军中的精锐,战阵配合极为娴熟,短短几息之内,就给三郡联军造成了巨大的杀伤,两三百人死于非命。
所幸的是,中土国的真人,并不止这么一点,发现这里形势紧张,几十个黑点凌空激射而至。
必须指出的是,反猎队最近一段时间,过得实在太顺风顺水了,看到远处天空出现的黑点,他们并不慌张,反而打出了示警焰火——这里需要支援!你们是很厉害,那又怎么样呢?我反猎队又不是没有援军的。
只要将你们拖到那一刻,到时候你们想走都走不了。
成功确实容易让人生出骄纵之心。
不过下一刻,见到十余名真人纷纷落下,他们也有点傻眼,这是……玩得有点大了?第七百三十五章 柔然的算盘李永生等人消灭的第一支反猎队,就在穆斯塔草原上。
反猎队不愧是柔然的精锐,发现陷入重围之后,还要试图逃脱——起码要把中土国入侵者的真实战力,汇报给后方。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现场的真人实在太多了,他们没有任何的机会。
尤其糟糕的是,反猎队的服装,跟大部分柔然人的服装不一样——从头到脚一身大红。
这种装束,或许是为了震慑敌方的,但最终的结果是,反猎队甚至连个司修都没逃出去。
倒是有两个真人,在付出惨重的代价之后,亡命遁去。
穆斯塔草原的柔然人,也逃出去不少,可是这些人……不是专业的。
他们说不出中土国来的修者,到底有多么可怕。
收拾掉这一队修者之后,中土国人仓促地打扫一下战场,等待第二波反猎队的到来。
不过他们等了足足一天一夜,也没等来第二支反猎队的小队。
这是怎么个意思?其实没别的意思,他们知道,来了也不赶趟。
反猎队再强,也就那么千把人,根本无法覆盖数百万里方圆的南方疆土。
原本,他们是可以努力赶过来的,但是穆斯塔草原的逃生者,已经将最新战况汇报了上去。
既然第一支小队已经覆灭,第二支小队再支援的话,那就成了添油战术,只是给对方送人头,送功绩去了。
事实上,第一支小队的覆灭,令反猎队颇为震惊,什么时候,中土游侠儿的战力,能强大到这样的地步了?游侠儿里不缺真人,这一点,柔然国是相当清楚,但是,那七八个真人好抵挡,上百名司修,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挡得住的。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柔然国这边认为,必须先查明情况再说。
事实上,他们又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认为这一支反猎队接近全军覆没,是中土国那一支真人队伍太过强大。
直到他们联系到了一名逃遁的真人,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中土的真人队伍确实很强大,但是柔然的真人认为,仅靠那些真人,并不能挡住一支反猎队——他们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游侠儿的人数,太多了一点。
反猎队的真人,被对方缠住了,而百名司修,则是陷入了人海战术里。
人海战术不可怕,尤其是游侠儿们的配合,远远不如军队,对于百余名柔然司修来说,他们并不把这些土鸡瓦狗放在眼里。
但是这些游侠儿中间,又多了几名真人的话,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百余名司修组成军阵,确实可以达到摧枯拉朽的状态,可是游侠儿跟他们正面硬扛,旁边有真人专心破坏军阵,这仗就没法打了。
简而言之,就是游侠儿一方修者多,李永生一方真人多,两者相互结合,能实现非常完美的互补。
柔然国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主动将自家的阵营再次回收。
他们不知道中土的真人队伍里,能有多少真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再次贸然出击的话,是对己方的不负责任——必须要有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柔然本来就是小国,真人的数量也不多,实在是损失不起。
再然后,他们听到了己方牧民的遭遇,年轻力壮的全部被掳走,甚至连小女孩儿都被掳走了——她们可能成为中土人生儿育女的工具。
而那些老幼和受了重伤的青壮,则被完全地抛弃了,不少人冻饿和生病而死,那一幕一幕的惨剧,令人睚眦欲裂。
虽然柔然国的上层,并不将那些底层的民众放在眼里,可这依旧是他们无法忍受的,于是他们再次向中土提出了抗议,并且表示,如果你们再不管的话,就别怪我们南下牧马了。
可是坤帅又哪里是吓大的?她很干脆地表示,你们不能约束自家民众,反倒贼喊捉贼倒打一耙——行,那你们来南下牧马好了,我胡某人接着!这个回答,就又让柔然人坐蜡了,事实上,他们不南下,军队的血性降低了一些,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希望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收获。
柔然人一旦南下,首先要对上边界处的边军和坤帅,再然后,他们会面临跟中土国全面开战的风险。
柔然人觉得,这么搞的话,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最后赢了,都很可能得不偿失。
所以他们才使尽手段,让人在中土国兴风作浪,求的就是让中土内乱起来,越乱越好。
乱起来的中土,才能让周围的国家有可乘之机。
当中土大乱的时候,甚至柔然很可能不需要派出一兵一卒,只靠嘴皮子,就能获得大量的利益。
那个时候,才是南下牧马的最佳时机。
这就是柔然的计划,在中土表现出退让的时候,纵兵劫掠一番,还能从谈判桌上得到大量好处,最后,再洋洋得意地退兵,这就是面子和里子都有了。
柔然人一开始,打的就是这样的念头,以小搏大,尽可能花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多的实惠——此刻南下牧马,真的是智者不为。
更别说中土的游侠,已经打进了柔然,此刻柔然出兵南下,未必能将这些人吸引回中土——既成事实已经造成了,想要改变就很难了。
柔然确实是不太注重后方,但他们也不能完全无视后方,毕竟谁也有妻儿老小,哪怕不是特别注重家庭的人,也总要有点牵挂。
更别说这个季节,正是牛羊旺盛生长的时候,此刻兴兵,对柔然国的战争潜力,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于是柔然又去求助于国际社会,还积极地联系新月、伊万等国,要他们帮自己出声。
李永生他们并不知道这些,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步步北上,很快就推进到了柔然国境深处三百多里。
纵深三百里,已经是不小了,前一阵中土游侠最活跃的时候,也不过将纵深推到了四百里,而且那只是一支三百余人的队伍,不像是现在,六千多人接近七千人。
与之相对应的,是柔然人的全面收缩,一般很少能见到百人以上的柔然居住部落。
而此刻的三郡联军和顺天游侠,已经不再束手束脚地保持阵营,他们将探马撒得到处都是,百余人马的游侠儿团队,就敢在柔然腹地横冲直撞。
当然,反猎队的威胁,他们也没有忘记,四下探查的同时,也保持了比较谨慎的距离。
就这样,近七千游侠儿,有若蝗虫一般,清扫着他们遇到的一切可以清扫的内容。
那些消息不太灵通、零散的牧民团体,被他们纷纷诛杀。
不过这种情况,是非常少见的,大家每天能诛杀的柔然牧民数量,也就是两位数,有时候只有一位数,那些战利品,根本不能收回成本。
在此期间,他们也遇到过几处重兵云集的地方,不过最起码都是万余人的团队,对方防范得也相当严,一旦遇袭,马上就点燃了烽火,还有佛修施展神降术。
在柔然国内,佛修的神降术,威力相当可观,神力加持到普通人身上,效果很明显。
到了这个时候,中土游侠儿的游击战,基本也就失去了突然性,大家要面临的,就是各种攻坚战了。
攻坚战不是那么好打的,柔然人一旦放弃了大面积放牧,收缩成一团,游侠儿们的攻坚能力,还真不好攻破他们临时修建的堡垒。
很多时候,游侠儿的侦骑一离开,聚居地的柔然人就出来放牧,等他们再威逼过来,牧民们又赶紧缩回去。
这种状态下的战争,斥候的死亡率极高,不过,因为游侠儿的单独作战能力,远远强于柔然人,所以双方的伤亡比例,非常悬殊。
可就算这样,柔然人也不放弃——勇士的损失是不可避免的,不承受这样的损失,等到冬天,大家就都要饿肚子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二十天的时间里,游侠儿们又打下了两个不算大的聚居地,不过他们遭到了疯狂的反击,伤亡也非常大。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别说是陷入绝境的柔然人。
而中土游侠的反击就是,将能杀的人全部杀死,能宰杀的牛羊全部宰杀,甚至连一时转移不走的木制营垒,都一把火烧掉。
中土游侠在柔然国内,极其地放肆嚣张,但是反猎队的阴影,也一直悬在他们头顶,他们攻击任何一个营垒,都非常强调速度,打得下就打,打不下就走。
也正是因为强调攻击的突然和迅速,让游侠儿们增添了不少额外伤亡——若是能慢吞吞打的话,减少伤亡的手段有的是。
中土游侠儿在柔然没有肆虐了多久,柔然很快地就想出了新的反制手段:反猎队的真人们化整为零,两两一组,专门对游侠儿的侦骑队下手。
一时间,中土游侠儿的伤亡也大增,虽然每次死不了多少人,但是对士气是个重大的打击。
不过李永生他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针对这种情况,他们做出了一桩令柔然人睚眦欲裂的事:真人直接对牧民聚居地下手!第七百三十六章 别尔湖畔李永生他们做的事,实在有点无下限:堂堂真人,竟然对普通老百姓下手。
不过单灵儿对此非常支持,她的眼里没有什么普通百姓,只有两种人:敌人和不是敌人。
所以顺天府的六名真人,执行这种任务最为积极:杀手无寸铁的平民,虽然有点跌份儿,但是能令敌人气得跳脚,这就很解气,自家也不枉拉下一回面子。
很快地,柔然国做出了新的应对:用成倍的真人,来埋伏中土国单独出击的真人。
中土国猝不及防之下,有一名真人受到了重伤。
不过中土这边,也不是毫无反应,他们一样也能埋伏反猎队落单的真人。
不管怎么说,中土是进攻的一方,柔然是防守的一方,中土可选择的目标太多了。
而柔然就要被动多了——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可是中土的真人数量,终究是少于反猎队的真人数量,他们在收获了大量人头数的同时,忍不住建议李永生:不行就给反猎队来一次狠的吧。
只要能敲掉这一支反猎队,就相当于打掉了柔然国的快速反击能力,到时候整个柔然南部,都是任由中土人予取予求了。
当然,若是柔然出动大军,中土游侠儿还得转身逃跑,不过对上大规模的军队,打游击战真的不要太轻松。
事实上,柔然国的军队数量,绝对不少,在册正规军就有八十万人,若是战时尽起全族之力,可以达到一百二十万人。
所谓的百万控弦之士,那不是空口白话,其实本质而言,柔然是个全民皆兵的部族,小四百万人口,若是连壮妇和十三四岁的孩童都算上,凑出两百万兵源,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柔然人,从孩童时起,就粘在了马背上,再拿一把刀,就能冲锋杀人,更别说很多人小小年纪就会在草原上打猎,弓也使得很好。
李永生认为,在穆斯塔草场一战之后,反猎队收缩了一段日子,现在折腾得有点太过了。
战场上的东西,来不得什么虚假,还是要结结实实跟对方打一仗,才能打消某些人的侥幸心理,获得战役的主动性。
于是他将目标,放在了别尔湖畔,土勒克走廊的一片草场上。
别尔湖是柔然国中部的第一大湖,是个鹅卵一般椭圆形的湖泊,南北长东西短,面积有三四万里方圆,是一处极佳的放牧之地。
不过就算这样,别尔湖周边的草场,也没有太宽广,主要的草场位于东西两侧,牧草丰茂的范围,宽度也就十来里。
这个湖边,目前汇集了七八万人,有百万以上的牛羊,目前主要集中在四个地方,每一处都有两万人左右。
事实上,若不是中土的游侠儿杀了过来,这里汇集的牧民,肯定会超过十万。
这七八万人若是汇集在一起,中土人肯定不敢靠得太近,但是……这不可能,百万头牛羊挤在一块,那根本是一场灾难。
所以他们不得不分成四个区域,这样大家就都有放牧的空间了。
可是这么一来,面对中土游侠儿,他们就只有防守的份儿了。
四个地方彼此相距也不远,差不多七八十里,不过因为受到别尔湖的阻隔,只能两两之间互为犄角,不能跨湖支援。
若是绕湖过来,那就不仅仅是一两百里的距离了。
李永生盯上了一处叫做天马坡的地方,故老相传,这里曾经出现过异常神骏的天马。
天马坡是四个聚居地中,离土勒克走廊最近的一个。
事实上,李永生选择天马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有一个真神教的寺庙。
柔然人也有信真神教的?当然有,这主要是因为,柔然最大的香火教佛教,标榜自己与人为善慈悲为怀。
既然是善人,总不能做恶事——起码不能明目张胆地做。
至于佛修在私底下使用什么手段,那就难说了,反正真神教在柔然的信众很少,而且还区分了新教和旧教。
李永生选择此处作为重点,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对真神教的痛恨。
当大股的游侠儿,出现在天马坡左近的时候,这里的牧民像是受了惊吓的兔子一样,蹭地就缩回了天马坡。
天马坡是个十来丈高的小土坡,面积倒有里许方圆,距离别尔湖,也不过里许。
这是柔然人长期经营的一个放牧场所,有固定的营寨,他们一边在天马坡上砌起了营垒,外人想要发起攻击,就要从下往上仰攻,难度很大。
另一边,湖水是营地的天然护城河,然后南北两头再砌起木墙,一个牢固的营寨就成型了。
这个营寨,柔然人经营了不短的时间,因为巧妙地利用了天马坡和别尔湖,营寨内部的面积不小,足有七八里方圆。
甚至冬天的时候,都有牧民在这里过冬,人数还不少,起码有五六千。
七八里方圆的营寨,挤进去差不多两万人,还有数十万头牛羊,虽然有点拥挤,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这里要制高点有制高点,要水有水,短期内挡住游侠儿的冲击,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中土人来势汹汹,但也没有着急发起攻击,他们只是远远地围住了这个营寨,同时撒出大把侦骑,遮蔽战场消息。
天马坡马上就放出了警讯,然后,还没有过半个时辰,就发现自家的邻居红枫岛,也示警了。
在战场消息被遮蔽的情况下,他们甚至不能判断出,对方的攻击重点在哪里。
于是天马坡派出了一千骑兵,想要试探着冲击一下对方。
哪曾想中土的侦骑并不恋战,边抵挡边退,很快就退到了十余里外。
不过就在他们退却的同时,还有不少中土侦骑,在远处游弋着,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天马坡的人追出十里,也不敢再狂追了,略略降低一点速度,重整一下人马。
再追下去,遭遇中土游侠的大部队的话,他们都未必退得回去。
然而,他们才一降低速度,周遭的中土侦骑就逼了过来,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
紧接着,更多的侦骑冒了出来,有将这一千人包围的意思。
出击的柔然人大骇,愣了一下,开始缓缓回退。
这一退就更了不得了,无数侦骑从远处没命地赶来,疯狂地催动胯下的坐骑。
还有两名真人,从远处飞了过来。
柔然人吓得魂飞魄散,根本顾不得形象了,打马狂奔,想逃回天马坡。
但是他们被穷追不舍的中土游侠儿,狠狠地咬下了一大块,出征时是一千人,回去的时候,已经不足六百了。
值得庆幸的是,天马坡的柔然人派出了接应,唯一的一名真人也悍勇出击,再加上天马坡上的床弩和抛石机发威,才硬生生地挡住了中土游骑的冲击。
这还亏得是追击者为游侠儿,若是遇上训练有素的中土军队,很可能冒着巨大的损失,直接将天马坡攻陷。
游侠儿虽然也悍勇,但是说起打硬仗,跟军队还是不能比。
天马坡付出四百多人的性命,试探出了中土人的决心——他们不想放弃对战场的掌控。
不过相较他们而言,红枫岛却是付出了更惨重的代价。
红枫岛能成为营寨之一,也跟他们独特的地理位置有关。
这是一个半岛,不是真正的岛屿,伸进别尔湖五六里,岛上满是红色的枫树,因此而得名。
红枫岛的防守,比天马坡还要简单,他们守住一条长达三里的木制城墙即可——其他三面都是水,对方除了攻打这一面,根本毫无选择。
这里是内陆到不能再内陆的地方,不可能有水军。
就算红枫岛第一道防线失守,他们还能退到第二道防线。
那是一道宽只有里许的城墙——这里是红枫岛最窄的地方,称不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是放上五千人的话,十万人都不好打下来。
不过这个地方虽然易守难攻,也有不好的一面:万一被人困住,可能活生生被人困死!所以红枫岛派人出击的时候,直接派出了三千人,要试探对方围堵自己的决心。
结果三千人遭遇迎头痛击,只跑回去八百人。
要说起来,也是柔然人太大意了,若是他们有上几十艘能运送百人以上的大船,两个营寨通过别尔湖,完全能实现攻防一体,互为支援。
其实还是柔然人天性懒惰,别尔湖距离中土边境,超过五百里,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己方还有被逼到这样程度的时候。
是的,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在这个大湖里发展水军。
说起来也有意思,柔然是马背上的民族,九成九的柔然人,就根本不会游泳。
这些说起来就远了,反正两边都做出了试探,可试探的结果,并没有发现,到底哪一边,才是中土国真正的攻击对象。
两个营寨的柔然人在狐疑,李永生他们,却是在不住地忙碌。
当然,战争中除了杀戮,也从来不缺少意外,单灵儿领着一个面目平凡的高阶制修,找到了李永生,军情司有要事,跟李大师商量。
第七百三十七章 军情司在行动军情司?李永生有点意外,不过既然是乾帅的外孙女,在军中有些潜势力,也是正常的。
单看外表,谁也想不到,军情司能派出这么一个平庸的高阶制修,来到柔然战场。
此人明面上的身份,是顺天府的游侠儿,还因为重伤两人,吃了三年牢饭。
他在此前的战斗中,一点都不显眼,就是配合两个司修,杀掉几名柔然人,连单独斩杀对手的记录都没有。
倒是遇到强敌的时候,他跑得很快,虽然有点受人鄙视,但是并不算贪生怕死——游侠儿们玩的就是游击战术,能保留下性命,那是本事。
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家伙,竟然是军情司的探子。
此人倒是不在意别人的惊讶,走上前直接表示:我收到了军情司密谍的密报,反猎队正打算在别尔湖畔,给咱们以沉重的一击。
李永生对这个消息,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惊讶,他反倒饶有兴致地发问,这消息从何而来?这位回答说,军情司在柔然经营多年,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规模,为了传出这个消息,已经损失了两名死士。
这才对嘛,李永生暗自点头,不能一说起国内来,到处都是国外的密谍,而中土对国外,却没有发展自己的密谍——这不科学。
事实上,中土有璀璨的文化,有强大的经济,还有各种美轮美奂的物品,这样发达的文明,对国外的人,也有强大的吸引力。
所以中土对国外的渗透,效果应该更好才对。
此前军情司没有找上门,大约还是因为游侠儿们身份的缘故——他们是隶属于军役部的,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跟这些平民接触,更别说共享情报了。
大约也就是李永生身边跟着天机殿的人,而单灵儿的身份,也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军情司才主动接触了过来。
否则的话,上一次他们若能提前示警,顺天游侠也不至于遭受那么惨重的损失。
单灵儿也没有因此而抱怨军情司,她的第一帅外祖父早就故去了,而她在家中,也不是最受重视的孩子——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家里尚有兄姊在。
所以,她不但不便抱怨军情司,资格上也要差一些——军情司凭什么对你负责?高阶制修打听到的计划是,反猎队打算出土勒克走廊,从天马坡北侧,闪击游侠儿们。
这一路人马,大约有二十名左右的真人,以及五百司修。
这已经是反猎队一半的战力了,不过同时,红枫岛的方向,也会赶去七八名真人,以及百余名司修,打算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从背后偷袭游侠儿们。
这个战斗计划比较庞大,反猎队最少七成的战力,聚集在这里了。
目前反猎队的相关人员,正在紧张地调集和部署,因为李永生他们此前打掉的反猎小队,是相对机动的力量,所以反猎队想在红枫岛一侧部署人手,还是要经过土勒克走廊。
那么,他们若是不想被天马坡的游侠儿发现,绕个大圈是必然的。
这也就给了李永生等人一定的时间。
对方的战力相当惊人,三十名真人,六百司修,硬碰硬地杠上,中土一方想要取胜,是非常困难的,尤其是打硬仗对游侠儿们不利。
他们不是不敢打,游侠儿们并不缺血性,否则不配被称作游侠,但是他们的组织程度不够严密,对上组织严密的军队,是要吃大亏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越境之前,就约定了使用游击战术,李永生强行要求他们打硬仗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但若是打得太惨烈,他自己也面上无光。
以最小代价,给对方造成最大的破坏,这才是游击战的真谛。
而且必须考虑到,反猎队一旦到来,聚集在红枫岛和天马坡的小四万牧民,就彻底解脱了出来,有了他们的参战,中土游侠会遭遇到一场更大的惨败。
面对这种情况,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人,都会选择暂避风头。
游侠儿们围住天马坡和红枫岛,已经有三天时间了,这并不符合游击战的战术。
但是李永生要好好考虑一下,能不能从中找到什么战机,他之所以大张旗鼓地攻打这两处,想的就是能不能借此机会,给反猎队以重创。
现在反猎队确实被勾来了,只是质量和规模,有点超乎他的想像。
不过当下最要紧的,是判断一下军情司这厮的话,有没有什么问题。
做密谍工作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但这并不代表,李永生要无条件相信对方。
不小心的话,一旦遇到反间计,遭到沉重的损失,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调查的任务,当然要交给方真人,佘供奉实在不便出手,对军情司的人做审查,天机殿的人尚可,道宫出手就太过分了。
就算是这样,军情司的这位都有点不高兴,天机殿又不是我的上级,凭什么调查我?不过毕竟是做情报工作的,他也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对方不调查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天机殿好歹是皇族的力量,总好过其他人来盘问自己。
九尾狐幡相当好用,而军情司的这位,也愿意配合,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此人说的,全部属实,大家甚至了解到,这厮之所以吃了三年牢饭,是因为杀了人。
按说他是该判死刑的,不过他杀的那人声名狼藉,家中又正好倒台了,军情司还有人跟那家伙不对劲,所以找了此人谈话,要他成为军情司的暗子,可免除他死刑。
当然,做军情司的暗子,肯定要在识海中下禁制的,只是这位心存配合,九尾狐迷惑人心神的手段又很强悍,所以才被轻易地探查了出来。
关于此人其他的隐私,李永生没什么兴趣,不过此人对于目前这个情报的判断,让他有点挠头——可信度也就六七分。
搞情报工作就是这样,有太多时候,得到的是似是而非的消息,没有谁敢保证,自己的情报百分之百准确。
往往是一百条情报里,有十来条靠谱的,三五条准确的,就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密谍了。
要知道,很多时候,就算消息异常准确,可对方负责执行的人不同,都会临时增加很大的变数。
所以这位的心里,对这个情报的准确性打分,也就是六七分,不过李永生不问的话,他是不会主动说的——六七分已经相当高了好不好?这可是死了军情司两名暗子,才费劲传出的消息,相当难得。
当然,传出情报的人,在柔然国处于什么地位,这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可是这六七分的准确性,就令李永生头疼了,他输不起啊。
中土游侠儿的坏毛病不少,但是能在国家动荡之际,自带兵器、战马和干粮北上,这都是难得的热血好男儿,李永生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令这些人埋骨异域他乡。
如此一来,他的计划,就不得不做出改变了。
他将自己带来的真人召集在一起,说出了这个消息。
这些人里,大部分的高阶真人,还沉得住气,公孙未明甚至表示,来的真人越多越好——我公孙家从来就没怕过谁。
他这么说,确实激起了大家的好胜之心,但也有些人,表情不太好看:这么一大股力量前来,若是硬碰硬的话,前景真的不妙。
朱尔寰甚至直接表示,力量对比悬殊,不是逞强的时候,趁着对方未到,咱们尽快撤离——我朱某人愿意为大家殿后!他是西疆群雄的召集人,按理说不该说出这样的丧气话。
但是要知道,身为召集人,他还要为自己请来的人负责。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做出殿后的决定,这也是对朋友负责——其实他身为高阶真人,真实的战力,远远不能跟其他高阶真人相比,也就是中阶真人的水平。
李永生倒没有在意他这悲观心态,而是很干脆地表示:这是压力,但也是难得的机会,咱们难得地在情报上领先了,能不能布一个局,打一个大胜仗?他此前设计的歼敌计划,并没有跟外人说得很清楚,现在就更不能主动说了,以免大家先入为主,影响了他们的思路,做不到集思广益。
说完这话之后,大家都沉默了,力量悬殊,消息未必准确,凭什么还敢想打一个大胜仗?良久,呼延书生发话了,他认为红枫岛的两万牧民,威胁不算大——李大师精擅阵法,若是在狭隘之处,布设一座大阵,令里面的人出不来,这两万人就无足轻重了。
这个建议很有道理,红枫岛狭长的半岛地形,令人难以攻打,但这是一柄双刃剑,外面的人挡住他们的出口,里面的人想要出来也很难。
李永生的计划里,早就算到这一步了,所以他才会选择攻打天马坡。
不过为了不打扰大家的积极性,他还是笑着点点头,书生准证倒是看得起我,我努力试一试吧,希望能不让大家失望,还有别的建议吗?第七百三十八章 情报出岔李永生他们商量了差不多整整一个下午。
直到酉正时分,他们传出号令,邀请三郡联军和顺天游侠的主要负责人来谈事。
这些主要负责人,除了九名真人,还有一些司修甚至制修,也有十余人,不是战力超群,就是身份或者影响力极大。
众人在营帐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然后兴冲冲地走出了营帐,召集人布置任务去了。
没有人注意到,黑暗的夜空中,有一只海东青在千余丈的高空滑翔着,将这一幕收入了眼中。
海东青是猛禽,眼力极为惊人,不过它是白天活动的动物,夜里不归,显然不正常。
距离李永生营地五十里处,有七八名牧民装束的人,坐在地上,不过仔细看一看,却能发现,这七八人全是真人。
其中一名高阶真人,正在跟空中的海东青共享视线,他的目光茫然。
良久,他的瞳孔,才重新有了焦距,他压低声音发话,贼子的营帐,又有了新的异动……呼尔图金刚,你有何建议?呼尔图抓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张肥嘟嘟的脸和一颗光头,这是一个中阶真人。
他拿着斗笠,扇了几下,抹一把脸上的汗水,低沉地回答,不是都说好了吗?可是我觉得这些贼子,可能酝酿着什么事。
巴勒真人,你想得有点多了吧?呼尔图不高兴地回答,我倒是可以请下神念,观察一番,但是……你确定不会打草惊蛇吗?里面很可能有道宫的人。
道宫中人对佛修的神念,可是相当敏感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被唤作巴勒的高阶真人缓缓摇头,只是防着他们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难免就要打乱咱们的计划。
一群土鸡瓦狗而已,有人笑着回答,咱们只须等大部队动手,上前襄助便是。
敢情这帮人,就是要运动到红枫岛附近的反猎队。
不过跟军情司了解到的情况不同,这些人已经提前过了土勒克走廊,也没有带什么百余名司修,就是这么几个真人。
原本他们的任务,跟军情司了解到的没什么两样。
但是临到执行的时候,有人认为,这一支小队,应该提前过去,以防中土人逃跑。
没错,对于这一支打到了别尔湖的中土队伍,柔然国觉得,必须将他们留下,才能洗刷受到的耻辱。
打到别尔湖也就算了,竟然敢在当地逗留好几天,真当我柔然国里全是死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真人被派了过来,甚至连司修都没来得及带。
他们接到的任务,就是潜伏好,等到大部队发起攻击的时候,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在敌人的后方,狠狠地插一刀。
当然,若是大部队还没有赶到,敌人就露出了逃跑的意图,那么,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发起突袭,迟滞对方的撤离,配合主力部队,最大可能地杀伤对手。
简而言之,这一支队伍的自主性,还是很强的,有权力根据战局的变化,做出相应的选择。
要不说在战场上,很多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军情司已经是很努力地在刺探情报了,可是终究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准确,变数实在太多了。
不过这一支真人小队,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巴勒真人能跟海东青共享视线,但是海东青终究不是夜间活动的飞禽,今天能探听到消息,也就是如此了。
等第二天天刚放亮,海东青又飞了起来,可是,它依旧感受不到对方有什么变化。
红枫岛和天马坡外围,还有大量的中土游骑,来回不住地跑动着,封锁了两个营寨。
每每看到这一幕,巴勒真人都有吐血的冲动——其实外面包围着的中土游侠儿,不过六七千人,两个营寨集齐兵马,一起杀出来的话,中土人只有亡命奔逃的份儿。
可怜我大好柔然男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如鼠了?巴勒真人的心里,生出了浓浓的悲伤。
不过,他也无法苛责同胞,毕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跟海东青共享视线的。
事实上,红枫岛和天马坡在被围的初期,都派人出击过,实在是损失太大,才不得不退回去,并不是没有尝试过突围。
实在是他们对外界的情况,了解得太少,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
信息不对称,就会导致这样的结果,怨不得别人。
正经是巴勒真人发现了一点,咦,红枫岛周围,人少了很多,只有些许游骑在虚张声势?马上就有人建议了,那咱们现在直入红枫岛,将反击计划说一下?巴勒真人想一想,还是摇头拒绝了,不合适,咱们的任务是潜伏好,此刻进入红枫岛,难免被人发现,凭空增加很多变数。
呼尔图也点点头,临阵改变计划,是军家大忌,静待即可。
这一天,就在他们静待的时间里,悄悄地过去了。
第二天是阴天,天色刚刚放亮,这些真人就觉得哪里不对,直到隐约传来两声轻响,巴勒真人才眉头微微一皱,扭头看向土勒克走廊,是那里传来的声音?众真人闻言,也齐齐侧头看过去。
可是阴天,能见度极低,土勒克走廊的出口,距离这里差不多有一百八十里,大家还真看不到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哪怕是天气晴朗,再加上海东青的视力,也看不清——一百八十里,真的太远了。
此刻的土勒克走廊边缘,已经爆发了一场大战。
天色刚刚放亮,走廊边的山口,就出现了三名司修侦骑,他们的身后里许,还缀着两名真人。
三名司修才走出山口,空中猛地闪现出两人,以及一张大网,劈头盖脸就罩了下去。
敌袭!一名司修勉强发出了警讯。
偷袭的两人,都是真人,他们隔着大网,给三名司修下了禁制,就要转身逃跑。
但是这时候,已经由不得他们了,远处吊着的两名真人,疯狂地扑了过来,他们不能容忍自己人别对方捉了活口去。
与此同时,他们抬手打出了示警焰火。
埋伏的两名真人见状,有一人一抬手,裹着三人飞去,只留下一名高阶司修,阴沉着脸迎向二人——很显然,他是要迟滞对方的追击,好掩护己方的真人逃离。
追击的两名真人,也不敢分开,他俩一个是初阶真人,一个是中阶真人,联手还可以跟对方一战,落单的话,绝对好不了。
于是中阶真人又打出一团焰火,双战对方的高阶真人。
然而,这个高阶真人战力极强,以二敌一,都打得他俩招架不住,初阶真人很快就受伤了。
呼延书生失踪了二十多年,识得他的人不多,但是就算丁青瑶和公孙未明这种眼高于顶之辈,也不敢说能胜过他。
就在这时,山里又冲出两名真人,速度奇快地冲向他。
呼延书生抖手打出一道金光,那初阶真人顿时掉落到地面,生死不知,而他却是悍然地独斗对方三名真人,都不怎么落下风。
不过这三名真人里,有两名是佛修,练的是连击的路子,对他也造成了影响。
随着打斗声的传出,后方的反猎队反应也很快,又有七八名真人追了过来,见到这一幕,简直睚眦欲裂。
然而就在此刻,空中又闪出一人来,一道索子将一名佛修真人捆个结结实实,然后呲牙一笑,转身就跑。
刚出现的七八名真人,原本还摸不清情况,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相帮,会不会陷入对方的埋伏中。
但是见到己方的真人被擒走,还是在自家眼皮子底下,他们忍不住勃然大怒,分出四个人来,衔尾直追。
这次出手的是柳麒,他虽然是经师,不以战力闻名,但是事实上,他的战力是相当强大的,而他手上的缚龙索,也是北极宫里赫赫有名的道器,不少高阶真人都眼馋。
四个真人追着柳麒,就冲向了一个斜坡,哪曾想前方人影一闪,就不见了踪迹,只见到漫天的白雾。
有埋伏!有人惊叫一声,紧接着又有人大喊,是阵法!莫慌,又一个声音大喊,且看贫僧的破妄神灯!但是非常遗憾,他们一时还真的不能破开这个阵法。
这一幕,吓坏了正在跟呼延书生战斗的两名真人,就连三名没有追击的真人,也愣在了那里。
就在他们发呆之际,柳麒已经蹿了回来,一抬手,又将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真人擒走了。
紧接着,呼延书生身后,蹿出两个相貌一模一样的真人,杀向了围攻呼延书生的二人。
就这一转眼之间,反猎队已经有两名真人被擒,还有四人被引进了阵法里,一时半会儿不得脱身——这就是少了六名真人的战力。
反猎队的真人,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啊。
关键是那个类似于陷阱的阵法,有点太令人头皮发麻了——这么做的人,太阴损了点。
跟呼延书生缠斗的人,也生出了退却之心——对方根本是有备而来,我们实在太被动了。
于是两人就有了退意。
第七百三十九章 套路太深正在跟呼延书生缠斗的两名真人,生出了退意,身后的三名真人,也被陷阱吓了一跳。
不过他们眼见己方的真人被围攻,还是冲上来接应——他们不敢乱冲,就是一条直线追过来,省得再落入陷阱。
其中一名中阶真人,更是打出几道白光,化作七八个风卷,狂野地吹动着周边的山石草木。
对付陷阱和阵法,这是比较有效的手段,而会这种风卷术的人,极其稀少——哪怕这风卷术,有一点鸡肋。
天姥双杀的老大见状,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情,你和神风准证,如何称呼?我知道个屁的神风准证,这名真人心里念头急转,嘴上却说,你们居然也认识他老人家?卧槽……玩阴的?他的话还没说完,两兄弟使出的两柄弯刀,聚在一起,化作一柄更小的弯刀,速度奇快地斩了过来,无视他的防御,直接斩了一条腿下来。
天姥双杀两兄弟心意相通,面对强敌,也有诸多的骗人手段,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能生存下来,不知道磨练出多少的阴招。
就在此人被斩断腿的同时,另一名真人闷哼一声,却是被呼延书生当胸正正的一击。
此人有护身之术,但饶是如此,也是喷出一口鲜血,受了不轻不重的伤。
就在此刻,他身后身影连闪,却是反猎队的大队人马赶了过来,足足有十来名真人。
到了这个时候,李永生一方也不再隐瞒,接连有十余名真人亮出身形。
反猎队的真人数量,原本是超出不少的,但是此前的战斗,令他们损失了六名真人,还有两名受伤,双方真人的数量,差得就不算太多了。
但是李永生这一方高阶真人的数量,要远胜于对方,质量上是占了优势。
到了现在这一步,双方的高端战力,算是基本上全出场亮相了。
两边各自交换一下眼神,直接冲上去,展开了一场混战。
不过李永生这一方,还有四个人压着阵脚,并没有冲上前,分别是李永生、丁青瑶、朱尔寰和方真人。
对方也有四名真人,没有上前参战,其中竟然也有两名高阶真人。
这种情况下,李永生一方逐渐占了上风,尤其是丁青莲和皮立明,简直是两个杀神,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就重创了对方三名真人。
反猎队一名压阵的高阶真人,忍不住冲上前,跟一名中阶真人双战丁青莲,嘴里还骂骂咧咧,小小的丁家,也敢来柔然撒野?他显然是认出了丁青莲的身份。
丁青莲根本懒得跟他争辩,不靠着柔然的话,你一个区区高阶真人,敢跟我这么说话?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一阵震动,数百匹战马疾驰而来,却是反猎队的六百司修赶到了。
他们的身后,还有三个人影在空中漂浮着,显然是有三名真人,在护卫着他们的后方。
六百精于战阵的司修,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一气儿冲过来,就算十余名真人,也得避让,那么他们身后有人保护,也是正常了。
在距离还有一里远的时候,有人高叫一声,举刀!举刀!无数声音齐齐附和,紧接着,无数雪亮的刀光亮起。
金刚护法,诛邪除魔!一个声音大喊,有若洪钟大吕,响亮无比。
金刚护法,诛邪除魔!无数声音附和,响彻了山谷,有若千军万马在嘶喊,震天动地。
诸多司修的头顶上,冒出了十几个虚影,都是光头,手持各种兵器,或坐或站,对着鏖战中的双方就冲了过来。
此外,空中还有两只十余丈大小的巨狼,也对着战场冲了过来,速度比佛修幻化出的虚影,还要快上很多。
这正是柔然独家的战阵,狼王冲击,用来远距离冲击战场,再合适不过了。
六百司修能摆出的军阵,远远不止这些,不过他们现在的目的,是要先将战场冲开,将对手冲散,再加以攻击。
就在他们疯狂冲上来的时候,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微笑。
他们这边没动手的四人,是柔然人的重点关注对象,场中的战斗固然要关心,可是这四个人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旁人肯定不能掉以轻心。
见到他嘴角的笑容,一名柔然真人想到了什么,没命地叫了起来,小心,他们会布设阵法,小心埋伏!然而,他叫得实在有点晚了,叫声还没停止,骑兵面前猛地出现了一大团白雾,顿时笼罩住了十余名冲得太快的人和马。
柔然骑兵冲阵,阵型拉得还是很开的,哪怕是司修级别的高手,也深谙这战术。
尤其现在他们冲击的是真人,不可能靠数量堆死对手,反倒容易遭受面积杀伤的手段攻击,所以冲阵的骑兵,每个人占据的空间,有五六丈方圆,而且非常明显地分成了三个波段。
第一个波段遇阵法,后方的骑兵火速勒马转向,而再后面两个波段的骑兵,顿时就放慢了速度。
然而紧接着,就有人高喊一声,继续冲击,那是幻术,快快,继续冲击!呐喊的人,是一名高阶真人的佛修,他一抬手,一道电光打向了白雾。
然而白雾并未受到影响,众人见状,齐齐就是一愣。
就连那些司修,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是该转头就跑,还是继续前冲?不管前方出现的是阵法还是幻术,他们都必须做出选择了。
若是阵法,当然不能傻乎乎地往里冲。
若是幻术的话,那就必须果断前冲了——此中必然有阴谋!这里是战场,眨眼间就会分出生死,没有谁会无聊到,释放一个无关紧要的幻术。
就在他们难以抉择的时候,在第三波段、第二波段和第一波段后半截的骑兵,瞬间被冒出的白雾吞噬了。
这一次,可真就是阵法了,李永生摆出了一个四千丈方圆的大阵。
摆出这个阵法,耗费了他大量的材料,到了后来,他不得不跟其他人借用了不菲的材料。
原因很简单,他这次要困住的,不是小鱼小虾,而是精锐的柔然反猎队,每个人都是司修,并且战力不俗,还能组成各种军阵。
能困住这样的人,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阵法,因为身处战场上,还要防着外部有人救援,阵法之繁复可想而知。
困住那四名真人的阵法,其实并不大,主要是柳麒在前方逃跑,有意识地将对方引了过去。
而这个大阵,耗费了李永生大量精力,透支了材料,再没有能力摆第二个类似的大阵了。
要不说,打仗打的就是财富,这话一点都不假。
然而就算这样,他也只能布设一个覆盖范围四千丈方圆的阵法,长五十丈,宽八十丈,大致就是这么个范围,不是不能再往大布设了,而是再大的话,阵法威力就不够了。
当初他在三湘郡埋伏荆王府的军队的时候,阵法隔绝了道路,布设的范围要大很多,但是必须搞清楚,那是荆王府的普通军队,司修只有十多名。
然而更坑的是,柔然的马队分散得开,四千丈方圆,都无法将整个马队笼罩住。
李永生不得不借助方真人的配合,引发了预先布设下的一个小幻阵。
这幻阵没什么大作用,就是略微地迟滞一下对方的冲击,不过这么一来,能将对方马队的队形,压得扁平一些,阵法里能装入更多的人。
饶是他机关算尽,手段迭出,终究六百司修被罩入战阵中的,也不到五百人。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压阵的三名真人,也被阵法笼罩了进去。
这白茫茫的大阵一起,所有的柔然人都勃然大怒,有人更是直接叫了起来,无耻!就在此刻,前方的幻阵,已经被那佛修破了去,闯入幻阵的十余名司修回过神来,顿时大怒,直接冲着前方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有人高叫一声,且慢,回来打破这个鸟阵!战友尚被困在阵中,当务之急是把战友救出来,才能保证攻击的成功。
哪曾想,那高阶佛修冷哼一声,且去攻击敌人,破阵的事情,交给我!现在大部分的真人都混战成了一团,双方各剩下三四个真人,在压住阵脚,所以这场中的百余名司修,就成了最大的变数。
这些人攻击大阵救人的话,效果很难保证,倒不如一拥而上,帮助己方真人围殴对方的真人,在这股强大战力的冲击下,对方剩余的四名真人,估计也要上前帮忙了。
没人压阵的话,柔然国三名真人的机会就来了,他们可以破阵救出那些司修,甚至还可以另一个阵,救出陷入阵中的四名真人。
若是这些司修转身破阵,阵势能不能破开,这还是两说,关键是对方目前占了上风,将真人杀戮得差不多的话,己方就不好翻盘了。
为今之计,让司修去冲击对方真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真人大战之中,司修本来就是作为炮灰存在的,让他们去做破除阵法这种事情,才叫不务正业。
毫无疑问,这名佛修,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而中土国的真人见状,脸色齐齐就是一变。
第七百四十章 傀儡现中土国的真人在对战中,取得了上风,但若再加上百余名司修的冲击,形势顿时会扭转。
最坑的是,他们陷入了缠斗中,想要脱离同对方的接触,都要亡命遁逃才行。
这么一逃的话,那就是兵败如山倒了,柔然人不但能衔尾直追,还能破开两个阵法,放出七个真人以及五百司修。
以这种摧枯拉朽的气势追杀下去,别说李永生他们会损失惨重,中土游侠儿更是会惨不忍睹。
柔然三名压阵的真人脸上,泛起了丝丝狞笑——看你们再如何抵挡!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出击!众多柔然司修闻言,顿时又是一怔:出击……还有埋伏?他们实在是被对方诡异的手段整怕了,明明是实力差于己方,偏偏设计了己方太多战力进去,若是只凭实力对撼,早就被己方碾压成渣了。
出击?你还有出击的兵力吗?一名金冠真人冷冷一笑,你还有兵力吗?此人也是压阵三真人之一,他年过六旬,中阶真人的修为,身上有一股非常张扬的气场——后来大家才知道,这是柔然国王的王叔。
王叔才不相信,对方还能有什么后手,若是有更多的真人,刚才就该冒出来了,现在再出动,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至于说阵法?好吧,这个困住了近五百司修的阵法,确实非常可怕,但是这样的阵法……你布置得出第二个吗?柔然是偏远小国,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没见识,他身为王叔,地位尊崇修为又高,对中土的很多事情,了解得比普通中土人深刻得多。
甚至他本人,也是中土文明的仰慕者,怎奈何……他是柔然国的王叔。
人一生下来,有些东西就注定了,不是后天能改变的。
他倒也想归化中土,可能吗?就算他愿意,还要为自己的家族着想。
而归化中土之后,他目前享受的种种待遇,就不复存在了,只是一个中阶真人,虽然中阶真人在中土国也很受尊重,但是何若在一个小国里做王叔逍遥自在?事实上,他对中土文明的仰慕,比不上对柔然国的兴衰操的心。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仰仗着这些知识,对战局做出判断。
然而下一刻,他就是倒吸一口凉气,还有这么多真人?七八个真人电射而出,他们原本是埋伏在那个小困阵之前,若是有人试图营救困在阵里的四名真人,必然会遭到他们的偷袭。
真是好阴险啊,一环套着一环!但是既然有这么多真人,刚才为什么不冲上来,反而这会儿才出现呢?下一刻,他就找到了答案:若是刚才对方伏兵尽出,呈压倒性优势的话,己方的真人意识到对手的难缠,肯定会且战且退,那么预先布置下的大阵,就不会将己方的五百司修坑入阵中。
没错,哪怕对方多出了七八个真人,只要己方的五百司修尚在,己方还是会获得压倒性的优势。
对方的阵营中,真的是有战术高人,将一切因果,都算得死死的。
他才为自己的判断而震惊,下一刻,一股更大的惊骇,直冲他的脑门子,他忍不住叫了起来,傀儡?全是真人傀儡?他终于明白,对方此刻亮出底牌的真正原因了:这七八名真人,全是傀儡啊。
傀儡的好处很多,执行命令忠实,悍不畏死等等。
但是傀儡的战力,肯定比不上神智正常的人,同为中阶真人,一般来说,傀儡是打不过活人的,他能打过初阶真人就不错了。
可是傀儡对上司修这种低端修者,那就是直接碾压,可以将真人的修为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们不怕死,也不怕疼,最多是反应迟钝一点,但是一拳一掌,全是那个境界该有的威力。
不过将人炼制为傀儡,这是非常令人诟病的行为,他睚眦欲裂地大喊,你竟敢如此残忍?李永生面无表情,事实上他心里还有点小郁闷——要知道,此刻放出的傀儡,都是他打算送给英王的真人,等到了东北,英王可以给这些人下军中禁制。
可是自打他从青石关北上,他就不得不将精力,投入到炼制傀儡中去了——他带的高手,固然能横扫一方,但投入国战的话,还是太少了。
他并没有想到,来到柔然边境,会有朱尔寰和丁青瑶带着高手来投——他原本就是打算以一己之力,在柔然折腾一个天翻地覆的。
不管怎么说,已经开始炼制傀儡了,他就不会半途而废,而这一次双方的高端战力对决,若不是他手上有八个真人傀儡,他真的不敢主动挑起来。
这八个隐藏在暗处的真人傀儡,就是他最大的底牌。
现在他直接将人放了出去,冲着一百多名司修冲了过去。
八个真人对战一百多名司修,还是精通战阵的,未必能讨了好——真人也是人,喜欢伤人,但是不喜欢被人伤,会本能地趋利避害。
可是被炼成傀儡的真人,就没有了畏惧之心,自己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影响未来的晋阶,他们全然不会考虑的。
他们的脑子里,只会有一个念头,就是火力全开,歼灭对手。
百余名司修,对上八个丧失了理智的真人,再有什么会军阵之类的说法,也是白扯——须知天底下最可怕的人,莫过于不要命的,这些傀儡死都不怕了,还会怕啥?这八个真人里,宝爷是唯一的高阶真人,有接近三分之一的司修,将目标集中在他身上。
宝爷悍不畏死地冲杀进去,眨眼间斩杀了八名司修,伤了十余名——他是高阶真人,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抹杀一名司修。
当然,他也遭受了凌厉的攻击,身上被创三十多处,一只狼王冲击的虚影,直接将他右边整个膀子咬掉了。
他鼓起余勇,再斩杀一人,眼见身边又围上了七八人,毫不犹豫地直接自爆了。
宝蓝色的劲装,在一声闷响之后,化作了漫天飞舞的蓝色布片,相伴的还有……漫天的血肉。
这一下自爆,又炸死了九名司修,重伤十余人,其中有三四人,根本救不活了。
仅仅是一个高阶真人,转眼间就杀死了十八名司修,重伤十多人,拼掉了百余名司修中三成的战力,可怕不?而这样的真人,李永生这边还有七个,虽然没有高阶真人了,但中阶和初阶的真人,那也是真人啊。
柔然的司修再是悍不畏死,对上这种一言不合就自爆的家伙,也忍不住连连后退。
他们也不怕死,甚至自己也能自爆,但是……既然自爆了,总要换取个对手的敬畏吧?可对手若是傀儡的话,敬畏从何谈起?人家根本没感觉的!不怕牺牲的人不多,可也不算太少,但是大部分人肯定也希望,自己的牺牲能有价值。
若是牺牲没有价值,还要勇于牺牲,那就是二缺了。
不过宝爷的自爆,吓退了一些人,却是令一些柔然人更加疯狂了。
一名初阶真人,在斩杀了四名司修之后,一条腿被砍断了——必须指出的是,他若是懂得避让,这条腿未必会被斩下。
看到他一条腿单跳,顿时有六个司修围了过来,兵器纷纷招呼了过来。
捡便宜的事情,谁不会啊?然而,就在这一刻,他也果断地自爆了,六名司修五死一伤,还有两名距离不远的司修,也受到了轻微的伤害。
仅仅是一名初阶真人,就又报销了这么多司修。
仗打到这里,真的没法打了,八名真人傀儡,杀掉这一百多名司修,绰绰有余啊。
柔然国这边,一开始还以为稳操胜算了,见到八名真人现身,也没有太在意——我家一百多名司修,拖住你八个真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这一百多名司修里,没有顶尖高手,但司修们上前,是为战场中的真人解围去了。
只要有三四个真人腾出手来,跟这些司修做些配合,别说对方又多出八个真人,就算再多出十个真人,谁胜谁败,也难预料呢。
所以那高阶真人的佛修,并没有再操心战场上的事情,而是转头看向白雾茫茫的大阵,大声地念起经文来。
另一名被天姥双杀阴掉一条腿的真人,再次使出了风卷术,想要破除对方的阵法。
不过因为遭受重创,他的风卷术大不如前。
在佛修的大声颂念之下,一道道微弱的白光,投入了大阵中,显然是佛修请下的佛光。
这佛光并不仅仅降在大阵中,还降落在了战场中,很多战场中的伤者,精神为之一震。
香火成神道里,这些辅助的手段,真的很令人头疼。
但是必须指出的是,这些佛光,并没有真神教的手段好用,而这名佛修针对的目标,也不是战场上的伤员,他主要的目的,是想破阵。
所以些许伤员的缓慢恢复,并不能阻碍战局一点点倒向中土一方。
尤其是在场的司修,被斩杀了六七十人之后,有几名司修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转身拔脚就跑——这些悍不畏死的真人傀儡,实在太可怕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 进退两难随着司修们迅速被斩杀,连柔然的高阶佛修都现出了急躁之色。
一些腾出手的傀儡真人,开始夹击战斗中的柔然真人。
两名重伤的柔然真人,原本在一边休息,见状都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若是再不上的话,那就是一场惨败了。
甚至没有人想着逃走,原因很简单,他们一旦逃走,大阵里被困的五百司修,铁铁地会落到对方手里——这可是柔然国军队里一等一的精锐!更是柔然国军队的未来!见到这样的情况,除了还在对大阵动手的佛修,最后两名压阵的真人,也按捺不住了,直接冲进了战场,就连头戴金冠的王叔,都亲自参与了战斗。
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尽可能地拖住对方,若是己方的伤者,能缓慢恢复到一定程度的话,战局还有挽回的可能。
当然,若是佛修能破开大阵,那就更好了,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个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由于他们二人的加入,柔然一方勉强扳回了一点颓势,但是前景也没有多么乐观。
若是对方压阵的四名真人再上来两名,他们的局面还是比较绝望。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们才这么一想,方真人就掣出两支两尺多长的判官笔,杀入了战场中。
倒是李永生、丁青瑶和公孙未明三人,依旧没有下场。
对方仅剩一名佛修没进入战场了,却还是在破阵,相较而言,中土国这三名真人,显得有点优哉游哉。
但是战场中鏖战的中土真人们,并不这么认为,他们非常清楚,己方是在异国他乡作战,戒备之心必须有——谁能保证不出现什么幺蛾子?李永生的层层布置,狠狠地算计了对方一把,然而,对方虽然迎战比较仓促,但是谁又能保证,不会有意外的情况发生呢?比如说,万一有柔然的几个真人,恰好路过此处。
战场是比拼实力的地方,但是也从不缺少意外……又鏖战了半个多时辰,柔然的真人又是两死三重伤,而中土的真人,只有两名重伤,倒是有一名真人傀儡,为了替云老真人挡住对方的符箓,战死了。
柔然的真人们,简直陷入了绝望之中,打是打不过,逃又没法逃。
看到对方压阵的女性真人,走向那个困住四名真人的小阵,显然是打算出手,对付被困在阵中的四人了,头戴金冠的王叔忍不住大骂一句,混蛋,那些先期潜伏出去的家伙呢?他们可是事先派了七名真人,悄然潜入别尔湖旁,打算接应主力的攻击。
现在,主力已经被拦在了土勒克走廊的口上,攻击什么的指不上了,反倒是陷入了险境里。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们也牵制住了对方的主力。
七名真人,再加上红枫岛和天马坡的四万牧民,拿不下区区的数千中土混混?没错,不光这些反猎队的主力是这么想的,那些先行的反猎队真人,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发现土勒克走廊打起来了,马上潜伏到了预定位置,等待己方主力杀到。
等了小半个时辰,他们发现己方主力没有挪动位置,马上就做出了判断:中土人一定在土勒克走廊埋伏下了重兵。
那么……是不是该赶到土勒克,跟主力夹击中土的重兵呢?开什么玩笑,反猎队的主力,中土人的全部战力加起来,也未必挡得住,柔然人不怕跟他们硬拼,就怕他们不肯硬拼。
所以这七名真人决定,不去接应主力,而是要将红枫岛和天马坡的柔然人,全部放出来,有这些人相助,中土人想跑都难,一场大胜是可期的。
他们埋伏的地方,距离红枫岛比较近,一名真人直接表示了,通知红枫岛的事情,交给我了,我从湖上走。
真人能飞行,红枫岛的地形,对真人们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一炷香之后,他悄然潜入了红枫岛,拜会了这里唯一的一名真人。
两人原本就是素识,岛上的真人听说,可以反击了,也是大感欣慰,马上召集人手,打开营垒,冲了出去。
怎奈,他的人才冲出去十余丈,空无一物的前方,猛地升腾起了浓浓的白雾,直接吞掉了近两百人。
守岛的真人直接就傻眼了,握草,阵法……这帮鳖孙什么时候布置下了阵法?敢更不要脸一点吗?来通知的真人,偏偏还是一个阵法爱好者,切,敢在我面前卖弄阵法?待我破掉他!他并不担心消息通知不出去,阵法大起,己方人应该也看得到。
外面的六名真人果然看到了,他们之前就想冲上前,里应外合,打开红枫岛的通道。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们遇到了中土国的游侠队伍,布列齐整的游侠队伍,四名真人当先,身后起码有一千名进退有据的游侠儿。
要知道,这样的人手配置,李永生是按照对方有八名真人,和一百名司修来计算的。
谁也想不到,柔然国竟然仅仅派了七个真人来打前锋。
事实上,这七名真人没有带司修,游侠儿们的威胁固然少了,可是李永生那边的压力,就大得多了。
看到前方排列整齐的队伍,七名柔然真人——其实现在只有六名了,他们马上就判断出来了,这种阵型,没法冲击,己方固然有六名真人,但是对方也有四名真人。
要命的是,人家还有一千名的游侠儿。
游侠儿没有组织,其实不难对付,但是四名真人指挥下的一千名游侠儿,不是六名真人能抵挡的。
当然,若是他们有一百司修精兵跟在身边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双方正在对峙之际,红枫岛的关卡处,白雾大起。
中土的阵法!中阶真人的佛修呼尔图惊呼一声,我去,用在这里倒是很合适。
高阶的巴勒真人狠狠瞪他一眼,心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称赞敌人?他一直在用海东青分享视线,知道这阵法长有数十丈,不是一时能破得了的,于是大喊一声,走!去哪里?当然是去天马坡。
他就不信了,这里有这么多真人和游侠儿,另一面也有这么多。
事实上,他们低估了游侠儿中真人的数量,按说三郡联军里有两到三名真人,顺天府的真人,不会超过五名——哪怕顺天府是中土的帝都。
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顺天府又赶来两名真人,加上三郡联军的真人,一共有九名。
这九名真人不是全须全尾的,一人重伤一人轻伤。
不过轻伤的可以带伤作战,遇到生死攸关的时候,重伤的也可以勉力一搏。
巴勒真人想的还要简单一点,他认为中土人能在土勒克走廊,跟自家主力战斗那么久,定然是抽调了游侠儿里的真人,所以此刻围着天马坡的游侠儿,定然是没有几个真人。
就像他想的那样,他们六个凌空飞过去,身后就有两名真人也飞起来,衔尾直追。
游侠儿队伍中,剩下两名真人没有动作,他们还要提防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巴勒真人对身后吊着两名真人,丝毫不感到意外,真人能飞行,飞来飞去地支持己方友军,增加己方高端战力的比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通过海东青的视线共享,他早早地就发现,天马坡一方,也列出了千余人左右的队形,他想也不想,大喊一声,杀过去,不要缠斗。
在此处,他出现了一个技术性的失误——海东青视线虽然犀利,却无法观察修者的修为。
待到他冲到跟前,才愕然地发现,握草……也是四名真人?六名真人面对四名真人和一千修者,很难获得碾压性的战果,被赶得抱头鼠窜才是正解。
就算刚才在红枫岛,巴勒真人也是选择避而不战。
更别说,此刻他们身后还吊着两名敌方真人。
然而,战场的事情,从来都不是这么算的,六名真人固然有些势单力薄,但是不求取胜只求冲击对方阵型的话,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就是那句话了,击败一个真人比较容易,杀死却难,真人的机动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所以,巴勒真人发现前方有对方的重兵,身后还有追兵,还是果断地下令冲杀。
狭路相逢勇者胜,本来就是这样。
只要他们能冲乱对方的阵型,给他们造成一定的杀伤,接下来再冲进天马坡,这就达到目的了。
然后他们可以整合天马坡的牧民,然后再冲出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当然,若是主力部队能解决掉土勒克山口的对手,大举来援,战斗就更好打了。
巴勒真人算盘打得不算错,但是他根本没有想到,李永生对游侠儿队伍的安排,是按照最恶劣情况下计算的。
留在红枫岛和天马坡之外的两支队伍,其中任何一支,单独遇到八名真人和一百名司修,都能坚持相当长的时间,坚持到撑到另一只队伍来援。
想要做到这一点,非常不容易,尤其这千人的队伍,是以游侠儿为主,组织性非常差。
为此,李永生使用了一些小手段。
第七百四十二章 大败亏输从力量对比上讲,八名真人,加上一百精锐司修组成的队伍,并不是四名真人,带上一千游侠儿能抵挡了——哪怕这游侠儿里的司修,也超过一百人了。
游侠儿们自己,也没有多少信心,挡得住军队精锐的攻击。
所以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拖住对手,拖那么一时半刻的,就能得到另一支游侠儿队伍里真人的支援。
两支队伍相互倚为犄角,当然也要能相互支持才行——真人的支援速度很快。
但是,这依旧会给游侠儿造成重大杀伤,而且也未必能战胜对手。
不过,如果能困住几个柔然真人呢?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见到六名柔然真人恶狠狠地扑过来,中土的游侠儿们哗地一下散开,腾出了很大的空间,同时又组成了人数不一的战斗小队。
游侠儿们对军阵配合不熟,但是在战场上,这种小队配合,还是不成问题的——能战则战,打不过的话沾之即走,这也是游击战的真髓。
这种反应,在巴勒真人的意料之中——没有战术性阻拦,没有缠斗,只有一冲就散的散漫队伍,这不但是中土游侠儿熟悉的战术,也是柔然人熟悉的。
昔日柔然人南下牧马,很多时候采用的也是这种战术。
虽然有点欺软怕硬的嫌疑,但是真的很管用。
不过巴勒真人肯定不能满足于此,对方一冲就散,他倒是可以冲进天马坡了,然而……没有造成重大杀伤,对中土游侠儿的士气,影响并不大。
这怎么可以?撇开士气不说,不能给对方造成重大杀伤,他们就算冲进天马坡,带队冲出来的时候,还要遭遇到鏖战。
所以必须趁着己方没有拖累的时候,尽量诛杀对手——起码要造成一定范围的影响。
于是,面对纠缠上来的四名中土真人,以及身后追来的两名真人,巴勒真人直接选择了无视,而是大声发话,尽量诛杀他们的司修!中土的六名真人,已经在很努力地追杀对方了,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一名真人想逃避跟另一名真人的对决,真的不要太简单。
尤其是柔然国的真人,在诛杀中土的司修和制修的时候,还可以利用中土修者的身体,作为挡箭牌,抵御身后中土真人的追杀。
中土真人会因此而投鼠忌器,这是必然的。
中阶真人的佛修呼尔图,就是这么做的,他拳打脚踢,轻松地诛杀了七八名中土修者,身体却是灵活地窜动着,根本不理会身后的追杀者,目光乱扫,选择比较重要的目标。
然后他就发现了,前方不远处,有一支十余名修者组成的小队,三名司修八九名制修,拱卫着一名女性高阶制修。
这一定是有身份的人!呼尔图马上就做出了判断,不过同时,他也忍不住吐槽——这女人长得,也太丑了一点吧?虽然身为佛修,但他还是很在意皮囊的,这也正常,红衣派佛修,原本就不禁嫁娶的。
总之,既然选定了目标,他的身子很诡异地一扭,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单灵儿遇到这种大战,也是难免心惊胆战,见到一名头戴斗笠的中阶真人对着自己冲过来,忍不住尖叫一声,抖手打出一道符箓。
呼尔图真人身上泛着淡淡的佛光,但是他依旧没有仗着佛光硬扛,而是身子诡异地一闪,避过了这一道符箓——他不是怕扛不下这一道攻击,而是没有必要。
在战场上,没有必要硬扛一些不知名的手段,那样做会浪费自己的灵气。
当然,若是换给李永生的那些真人傀儡,面对这种局面,肯定就毫不犹豫地扛下了,而且在最短时间内,将对方斩于马下。
这就是普通真人和傀儡真人的区别,不畏生死的傀儡,也就是这一点令人头疼。
呼尔图的躲避,只是多耗费了一息时间都不到,然后他就冲到了丑女的对面,扬起手中的禅杖,狠狠地打了过去。
这一击,用掉了他六成的力气,这丑女必死无疑,哪怕再来个司修在前面挡着,也依旧如此——除非三名司修一起上前阻挡。
不过,若是三名司修一起出手,仓促之间,肯定发挥不出什么战力,被打杀两个是正常的——最最起码,打杀一个、重伤一个毫无问题。
呼尔图非常清楚,自己的任务,是尽量诛杀对方的高阶战力,同时打击对方的士气。
就算这一击不奏效,击杀不了丑女,能击杀对方的高阶战力,也是赚到了。
大不了,他再发出一击,将丑女击杀了便是。
然而下一刻,他的身子就是一僵,忍不住骇然地大叫一声,阵法?没错,就是阵法,单灵儿眼见自己的符箓不奏效,对方又逼到了面前,趁着一名亲卫上前抵挡,直接丢了一个阵盘出来,并且迅速激发。
哪怕她的亲卫,也在阵盘的范围内,但是损失一名亲卫,换一颗中阶真人的人头,还是划得来的。
她手上的阵盘,就是李永生给他们的战斗利器。
李永生在召集大家商谈对策的时候,充分考虑到了游侠儿们可能遇到的麻烦。
毕竟是八名真人,带着一百司修,这样的冲击力,不是游侠儿们仗着一腔热血,就挡得住的。
所以他下发了大量的阵盘,除了真人们有,那些有影响力的司修和制修,也分得了一些。
观风使确实高估了反猎队前锋的战力。
不过对他来说,准备得充足一点,并不是什么坏事。
从这点上讲,军情司传来的情报,还是相当有用的,尽管这情报有一些偏差,导致李永生本人带领的队伍,陷入了一场苦战。
但是,能让中土游侠儿们少损失一分,多保留一些种子,就是他的成功。
同时李永生也强调了,这个阵盘,在打完仗之后,他要收回的——这阵盘蕴含了不少奥秘,不能随便泄露出去。
李大师会收回阵盘!这个条件,对于大多数游侠儿来说,就是……这东西并不是我的,只是暂时借给我用。
这种情况下,大家的选择就是:能用就用,没必要替别人节省。
譬如说单灵儿,她就很果断地使用了——哪怕这东西再好,省下了,她也带不走。
当然,也有人想省下来悄悄带走,不过这样想的人真的不多,毕竟眼前这一仗很激烈。
李永生这么说,也是鼓励大家使用。
这些都说得远了,呼尔图在被困住的一瞬间,就知道坏事了,冲不出去的话,这就死定了啊。
他一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大喊一声,破无妄!这也是请神术,不过用精血请神,对真神教来说,是很正常的,但是对佛修来说,那就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一阵天摇地动之后,他觉得身体一轻,慢慢地浮了起来,而他的身下,隐隐显出一朵白色的莲花,虚虚地衬托着他,向上升起。
这一次请来的佛念,真的很强大,不过不好的是……呼尔图觉得有点头晕眼花,身体发软,提不起来力气。
想要有特殊的效果,必然要付出超常的代价,这很正常。
不过下一刻,他就看到无数光芒,冲着自己攻来。
就在他被困住的一瞬间内,游侠儿们集中火力,展开了攻击。
其中最耀眼的,是一道黄色的光芒,那是那丑女发出的,带着一股惊人的气势,重重地轰向了他的肉身。
不!呼尔图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自胸部以下,化作了一块僵硬的石头。
哪怕是有佛光的庇护,也挡不住这黄色光芒的侵蚀。
这是单灵儿从家里得到的最宝贵的财富——土化符箓,运用得当的话,可以击杀高阶真人,这样珍稀的符箓,哪怕是在乾帅府中,也是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的。
单灵儿在单家并不得宠,这张符箓还是她的娘亲,偷偷地藏起来的,为此,她娘亲陪嫁来的侍女,都丧失了性命。
对她来说,这就是至宝,但是对上这名冒着佛光的中阶真人,她毫不犹豫地使用了出来。
结果是喜人的,呼尔图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胸部下,先是化作了石头,然后又化作漫天的黄沙,然后就陷入了永久的黑暗中。
不过,就在临死之前,他的耳边,恍惚传来了一些嘈杂的声响。
别动,这是我斩杀的!听起来,这声势像是一名真人。
放屁,这是我的土化符箓击杀的,储物袋该归我!谁敢对我家小姐不敬?小姐可是单国公的后人,乾帅的外孙女儿!中土国的游侠儿,果然是一盘散沙!这是呼尔图在这个位面,最后一个念头……他是死了,不过这一幕,还在战场上不住地上演,李永生可是发下去很多阵盘的,虽然很多人使用阵盘的时候,有些仓促,没有困住真人,但是冲阵的六名真人,还是被斩杀了四人。
其中有一个真人,已经用遁术逃出去了,但是由于受到阵法的影响,只遁出去十来丈。
在战场上,花费了巨大的精血,只遁出去十来丈,这后果,也就不用再说了……第七百四十三章 显达真君到得最后,六名柔然国的真人,只有两名冲进了天马坡,其中的巴勒真人带着伤。
这种情况下,指望他们带着天马坡的牧民往外冲击,实在有点不太现实。
他们已经被外面随手丢出的阵盘,吓破了胆。
这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哪怕己方七名真人,真的带了一百名司修前来,也未必能击破游侠儿们的队伍。
只要能将反猎队的真人们用阵盘坑掉,一百名司修,还真不算什么,游侠儿们有三四个真人带队,一千人足以打散他们。
战场就是这样,精兵很重要,高端战力也很重要,人数也很重要。
两名柔然真人,再加上天马坡本来的那名真人,一共三名,身边有两万牧民,硬是不敢往外冲击,因为对方虽然人数少,但是高端战力很多,尤其那些中土游侠,一个个战力非凡。
他们只能指望,土勒克走廊那一处,己方的主力获得胜利之后,来解救大家,扳回战局。
直到这时,受伤的巴勒真人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派去红枫岛的乌云真人呢?乌云真人只是一个初阶真人,战力勉强算是不俗,有他在的话,大家不会败得这么惨。
谁也想不到,乌云真人现在还撅着屁股,在琢磨红枫岛门口的阵法呢。
他来也是无用,另一名真人叹口气,还是指望王爷的主力吧。
指望柔然王叔率领的反猎队主力?那更是没边儿的事,他们还指望着红枫岛和天马坡来援呢。
此刻的土勒克山口,一片愁云惨淡。
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十一名中土真人,在围攻六名柔然真人。
已经有四名受伤的中土真人,撤了下来,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战局。
中土一方,李永生和公孙未明始终没有动作,丁青瑶在催动阵法,对付四名被围困的真人。
而柔然一方,唯一没有参战的高阶佛修,还在孜孜不倦地破阵。
怎奈……他的道行有限,仓促之间破不开大阵,只是略尽人事罢了。
公孙未明终于忍不住了,掣出一柄长枪,向柔然一方走去。
对方还有三名重伤的真人,以及十多名司修,已经无法参与战斗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过来。
有人已经气血上头,精血满溢全身,只待对方到来。
公孙未明哪里会怕这个?不过就是个小小的自爆,吓唬谁呢?然而,就在他走到场中的时候,李永生冷哼一声,吐出两个字,小心!从表面看起来,公孙未明是大喇喇地走过去的,这厮做事,一向也不太靠谱。
但是事实上,真的没有一个准证是幸致的,就在李永生的话音刚落之际,公孙未明就猛地祭出了一面盾牌,挡在了头顶的斜上方,身形暴退。
正在对付被困真人的丁青瑶,也停下了手,一转身看向对面的斜上方。
一只白色的大手,足有百丈方圆,蓦地出现在了众人的头顶,毫无征兆。
那大手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食指,点向困着五百司修的大阵。
一根食指,不过十丈粗细,速度也不快,但是那四千丈方圆的大阵,竟然微微颤抖了起来,似乎在畏惧着什么。
公孙未明看得直接傻掉了,握草……居然是真君出手?正在破阵的佛修,也挺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见过尊者。
大欺小,好不要脸!丁青瑶大喝一声,然后一抖手,一道白芒打向那食指。
白芒击中了食指,那是那硕大的食指只是微微顿了一下,还是点向了大阵。
然而,或许因为就是受到了这么点阻碍,食指点中了大阵,那大阵颤巍巍地晃动几下,竟然撑过了这一指。
嗯?佛修先是一怔,紧接着,就气得大喊一声,是我错了!自己若没有停止破阵,加上尊者这一指,这大阵现在十有八九已经破了。
悔啊,恨啊……但是现在再说什么,也晚了。
咦?空中传来一声轻咦,然后出现了一个矮壮的中年人,体型和面貌,都跟普通的柔然人没什么区别。
他疑惑地看一眼大阵,显然是有点纳闷——这阵法,竟然吃得住我一指?当然,这一指,他并未用尽全力,但就是六成力道,阵法也不该撑得住才对。
不过,既然身为真君,就要有真君的体面,他一击没有建功,实在没脸再点一指了。
所以他扭头看向丁青瑶,冷哼一声,铁青着脸发话,敢用玄女真火攻击我,你好大的胆子!原来是显达真君,丁青瑶认出了来人,她面无表情地发话,玄女宫经主院院主丁青瑶,见过真君。
显达真君闻言一愣,他也猜到了对方是玄女宫的一号人物,但是还真没想到,竟然是四大宫的经主。
要知道,十方丛林的体系中,三都五主十八头,也是有排序的,经主是五主里数一数二的,论实权或者不如堂主,但是论身份的尊崇,是毫无疑问的五主之首。
若是换了栗娘来,她报一声化主院院主,显达真君还真不会放在心上。
化主是人面比较广,经主的责任,却是为他人传道、解惑以及沟通。
就在显达真君一怔的当口,丁青瑶又发话了,我攻击真君,确实不敬,但是我真的没想到,真君会插手凡俗争斗!她不怕承认自己的错误,因为这件事,是对方先做错了。
根据玄青位面的诸大国公约,国与国之间的战斗,真君不得随意出手。
真君是这个位面顶端的存在,就像地球界的蘑菇一样,是战略性的威慑武器,重在威慑,不能随便乱丢。
对一般人来说,真君真的太恐怖了,一旦出手,生灵涂炭,能对付真君的,就只有真君。
诚然,公孙未明和公孙不器两名准证,曾经重创了慕容神起,但是慕容真君有旧伤在先,而且这两名准证,也没将对方彻底杀死。
然而数遍中土国,能找出多少公孙不器或者公孙未明来?中土国更是对诸国承诺,一旦发生国际纠纷,中土不首先使用真君。
在每个国家的内部,真君能不能随便出手,这是由各自的国情决定的,但是在国际上,若是有哪个真君敢随便对着敌国的非真君出手,诸国共讨之!就算是中土国和新月国,彼此之间的仇恨,持续了两百多年,真君对敌方的非真君修者出手,也会尽量避开黎庶。
所以在这一点上,显达真君的出手,其实是坏了规矩——真君之下的小辈在战斗,你堂堂真君出手,算怎么回事啊?若是真君可以随便出手的话,柔然国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南下牧马?别的不说,陇右丁家、上党杨家、辽西公孙随便出几个真君,天机和因果两殿出几个真君,北极宫再出俩真君,就算柔然有真君保护,也保证南下者匹马不得北返。
既然定了规矩,大家就要遵守。
在地球界,中国和越南之间的战斗,打了近十年,中国也没有冲着越南丢蘑菇,就是这么个道理。
显达真君对此也非常清楚,只不过,他在出手前,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在柔然的地盘上,我有没有出手,由我说了算。
当然,在出手的时候,他也考虑了个人形象的问题,所以他没有对着中土的真人出手,而是想打破大阵,解救出被困着的五百司修。
阵中的五百司修和三名真人,一旦被放出来,绝对会令战局反转,他也就不用再出手了。
所以,虽然那个困着四个真人的小阵,看起来更容易破开,他却懒得出手——反正是出手一次了,肯定要选效果更好的。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击,竟然没有击破这个大阵。
更令他感到郁闷的是,居然遇到了中土四大宫的经主,以丁青瑶这样的身份,如果指责他,说他随便大欺小,可信度就很高了。
然而,面对对方的说辞,显达真君自有真君的做派,他冷哼一声,你玄女宫的人,跑到我柔然作乱,存了什么居心?访友而来,丁青瑶淡淡地回答,我本陇右丁家人,有故友流落到柔然,过来探查一番,碰巧遇到了国人,所以凑个热闹……这不是真君你该管的吧?她这话显然是胡说八道,谁访友这么访?可是要说这话完全没道理,也不合适。
中土的道宫,是将佛修视为了野祀,但是官府对佛修的容忍度,要高出很多——前文说过,西南那边,曾经特地为佛修划出了地盘,后来还因此导致发生了西南战争。
而柔然这边,并不是以教立国,佛修对道宫中人,也不是杀无赦。
要知道,曾经还有人试图在这里建立子孙庙!除此之外,她还点出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我不仅仅是玄女宫经主,还是陇右丁家人!玄女宫距离柔然很远,差不多贯穿了整个中土的南北,但是陇右丁家距离柔然,就近得多了,不但字号极响,最关键的是,丁家的族中,现在有两名真君!显达真君听到这话,也要忍不住掂量一下。
然而,他身为真君,终究是有真君的担当。
他这一辈子,见到的刺头也多了,不差再多见到一个。
于是他狞笑一声,探手向丁青瑶抓去,道宫越境到中土,还敢这么多话,我也不为难你,抓你回去,叫玄女宫来领人!第七百四十四章 不讲理事实上,显达真君嘴上说不怕,终究是没敢提及丁家——那样的话,事态容易失控。
然而,他幻化出的大手才刚刚探出,一名嘴角流着鲜血的女修大喝一声,显达真君,你且看看这是何物!显达真君侧头一看,眉头顿时就是一皱,北极宫?张木子在刚才的打斗中,被人击中腹部,气息乱得一塌糊涂,左臂也骨折了,所以退出战场打坐调息。
她收回手上的黑色令牌,抬手一抹嘴角的鲜血,面无表情地发话,我北极宫也入了柔然,我师尊是三宫主!显达真君的头皮又是一麻,北极宫的三宫主,那老女人出名的难打交道啊。
身为真君,他其实是不怕麻烦的,真君的终极使命,就是对付敌方的真君。
而且现在说话的小姑娘,只是真君的亲朋,并不是真君本人。
当然,这其中也有风险,对他来说,得罪玄女宫的经主,尚且能承受,但是同时得罪北极宫和陇右丁家两个近邻,后果就有点严重了。
不过他也不是被吓大的,闻言他冷冷一笑,北极宫也看着柔然好欺吗?你因何而来?其实北极宫越境柔然的情况,是比较常见的,就像佛修在中土北边几个郡活动,道宫也不会像对付真神教一般,严防死守。
事实上,在柔然国中,还有不少人,是信奉道宫的,这跟新月国截然不同。
换句话说,若是柔然也跟新月国一样,跟中土不死不休的话,早就被中土人打残了。
中土没有征服柔然,除了涉及到一些国际因素,以及柔然实在太过贫瘠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原因就是:两国的关系,没有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当然,这是因为柔然比较弱小,纵然是全民皆兵,也不过是个穷横的小邻居,待到柔然发展壮大,跟中土的关系就又要重新定位了。
面对显达真君的提问,张木子明显地缺乏敬意,她学着丁青瑶的口气,我和本宫柳经师,也是访友而来。
这回答很是考校真君的涵养,显达真君怔了一怔之后,气急而笑,看来你们这些小辈,眼里真的没有我这个尊者了?真君不能随意出手,但是遇到对真君不敬者,他也可以出手惩戒。
不是眼里没有你这个尊者,丁青莲也淡淡地发话了,而是阁下身为真君,不管不顾插手凡俗争斗,让我们觉得有点奇怪。
此刻场中的战斗,已经停了下来,双方趁机迅速地休息和疗伤,他才能有机会发话。
显达真君看他一眼,又看一眼玄女宫的丁经主,皱着眉头发话,你也姓丁?丁青莲傲然点点头,正是,我此来之前,相实老祖曾言,显达真君,做事颇有章法,如今一见,我却很有点看不懂。
丁相实和显达真君在三十年前有过一战,最后是两败俱伤,伤势都不是很严重。
两人算是有点恩怨,但是那一战,双方都没有利用帮手,实打实地硬撼,所以也不算结仇,也都知道对方做事有分寸。
显达真君听到这话,也不免有一丝尴尬,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地发话,我之所以出手,不过是对这个小阵有点好奇,我可曾对你们出手?这就是无礼地狡辩了,等阵中之人释放出来,中土一方必输无疑,他何须再出手?然而,真君的胡搅蛮缠,那真不是随便什么人,敢与之斗嘴的。
丁青莲胆子虽然大,也不敢指责对方,若是被扣上个不敬的罪名,就算被杀了,丁家的老祖也不会专程跑来柔然报仇。
通常来说,身为敌国真君,对于诛杀对手阵营中的杰出后辈,都有比较浓厚的兴趣。
所以他不得不委曲求全地回答,尊者做事果然讲究,倒是我们想得多了。
他是要拿话将住对方,但是显达真君又岂是任人摆布的?他冷哼一声,小小阵势,我不过用了三成力气,你们的眼都是瞎的吗?这就是要没事找事了,哪怕对方示弱,他也要指责对方,到最后,就算他不动手,总是能保住剩下的柔然国修者。
众人都知道此人的想法,但是眼见这厮做事,有越来越不要脸的趋势,就连丁青瑶、张木子、呼延书生等眼高于顶之辈,一时也不敢驳斥对方。
李永生冷哼一声,笑话,你不过是担心自己全力一指,将阵中的司修诛杀……反倒要说我们的不是,敢更无耻一点吗?竖子大胆!显达真君勃然大怒,抬手就是一道金光,打向李永生,迅疾无比,令人防不胜防。
这可是真君的全力一击,他志在立威,倒是没有冲着别人去,但是出手之际,他就将对方禁锢在那片小小的空间。
他执意要将此人击杀,好救下在场的国人。
然而非常非常非常不幸的是,他选错了对象!金光实在袭击得太快,令人防不胜防,但是金光过后,三十丈远处,出现一个丈许方圆的大洞,李永生却凭空不见了踪影。
下一刻,他的身影在五十余丈外现身,抖手打出十来个阵盘,嘴里大声喊着,真是给脸不要,看我今日诛杀真君!然而,显达真君又哪里是那么好诛杀的?他一眼就看穿了对方打出的是什么,手指连弹,轻松地将诸多阵盘一一打爆。
他打爆最后一个阵盘的时候,那阵盘甚至还有没落地。
这也就是单灵儿打出阵盘的时候,前方必须要有亲卫遮挡的缘故,呼尔图身为真人,在阵盘被激发之前,毁掉阵盘真的不要太过轻松。
显达真君嘴角含笑,击碎诸多阵盘,不屑地发话,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他才待继续出手,击杀对方,却见对方手中出现两块玉符,恶狠狠地捏爆。
李永生打出那些阵盘,目的就是为了让对方毁坏,否则他连捏碎撼神符的机会都没有——对于真君之能,他是相当清楚的。
撼神符对显达真君,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但他的识海,还是微微荡了一下。
一时间他也大惊——那玉符是何物,竟然能撼动真君的神识?然而,不等他多想,只见一名年轻英俊的准证,手持拂尘,对着他轻轻一拂。
他觉得自己的身子,猛地就是一僵,似乎是陷入了泥淖一般。
我去……这又是什么东西?显达真君一时大骇,怎么能对我造成这样的影响?然而,不等他考虑更多,那北极宫的女娃娃,劈手就是一道雷符打了过来。
显达真君曾经用雷电淬体,对雷符有比较强的抗性,倒不是很在乎,但是当那雷符及体,他才从里面感受到一股高高在上的意念,我去……真君雷符?这意念不算强大,只是很细微的一丝,但是就这么一丝,就决定了这道雷符的品质。
这一刻,显达真君真的能确定,这小女娃娃,是北极宫那个老女人的徒儿了。
这雷符对他造成的损伤,也不是太大,毕竟三宫主制造了很多雷符,给张木子两道,也是让她在面对准证以下的存在时,可以击杀对手,甚至争取时间逃跑。
至于说重创真君,这是不可能的,更别说显达真君还是受过雷电淬体的。
但就算这样,他依旧受到了轻微的伤害——撼神符造成的识海动荡,以及定靖拂尘造成的迟滞,让他的身体状态,并没有处在最佳状态。
然而,这些还没有完,就在他处在雷电造成的僵直状态下的时候,李永生一抬手,数十个黑点,奇快无比地击中了对手。
按说以观风使现在的修为,这些黑点,未必能击中真君,不过他出手并不是靠着速度,而是用了挪移之术,直接将黑点送到了真君身上。
修为不够,技巧来凑!显达真君简直要气死了,自己一时不察,竟然被几个小辈联手轮流欺负,这尼玛简直是太不拿真君当回事了。
死!你们都得死!他大声地怒吼,根本顾不得考虑自己不该随便出手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身子又是一僵,紧接着,一股凉彻骨髓的极度寒冷,透体而入,他这才意识到,那数十个黑点,竟然……是万载幽水。
以他的真君之躯,万载幽水并不能带给他太多伤害,但是几十滴万载幽水,这也太多了一点。
中土国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的万载幽水了?严格来说,中土国每年出产的万载幽水并不是很少,但是需要万载幽水的地方更多,根本是供不应求,谁能想到,有人在战斗的时候,一出手就是数十滴?李永生打出这万载幽水,并没有瞒着丁青瑶,因为现下已经没必要了。
他不用扯北极宫三宫主的大旗,丁经主也不敢再胡乱惦记此物。
正经是,他和丁青瑶、公孙未明商量过,万一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他们三个一直在场外压阵,并没有参与战斗,是在预防意外,这些意外里就包含着一种假设——如果真君出手呢?第七百四十五章 捕快和小偷真君是不可能随便出手的,但是所谓意外,就是要将小概率事件也考虑进去。
公孙未明之所以能参与压阵,他手上的定靖拂尘,是很关键的因素,此物能对真君造成影响,这才是他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的缘故。
若不是因为如此,以他跳脱的个性,早就冲进场战斗去了。
就在李永生的万载幽水击中显达真君的时候,丁经主的右臂前伸,洁白纤细的手掌心,一团乒乓球大小的蓝色火苗,在上面不住地跳动着。
这是玄女宫修者们压箱底的大招——本命南明离火。
丁经主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去!蓝色的火团猛地一暗,变成了深蓝中带着紫色的火焰,飘飘忽忽地向着显达真君飞去。
玄女宫经主的本命离火,又是用了精血做引,这威力绝对骇人。
她的行为,佐证了李永生的话——今天大家,是真的打算诛杀真君!不开玩笑,如此出手,就是要诛真君!这种举措的意义,佛修和柔然王叔也反应了过来,想也不想就扑了过来——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家的真君,受到这样的威胁啊。
佛修更是透支了佛光,整个人像一支白色的火炬,径自扑向显达真君身前,他要靠着坚不可摧的金刚不坏之体,挡住这一团火苗。
然而,他们看得明白,中土的修者也看得明白,丁青莲和皮立明齐齐地扑了过去,手中的兵刃狠狠地斩向了佛修。
丁青莲是丁青瑶的族人,又是家学渊源,知道丁经主这一招的意义,而皮立明更是太一庙的都管,同属道宫系统,更是深明其中味道,拼命也要阻住佛修的救护。
三人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就算佛修有金刚不坏之体,但是他本身的修为是硬伤,硬生生被两人拦住了。
而柔然王叔的救援,也没有奏效,拦住他的是呼延书生。
呼延书生也是惊才绝艳之辈,他的天分,甚至比公孙家的三长老公孙不器,还要强出那么一点点,若不是早年遇到麻烦导致重伤,此刻早就被人称做呼延真君了。
他手中的双锏,狠狠地砸向头戴金冠的柔然王叔。
王叔手中掣出一根青色的马鞭,迎了上去——这是柔然国的气运重器。
而他的气息,也陡然升为高阶真人,气运之宝,对个人的战力是有加成的。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呼延书生可是只差一脚,就能踏入真君门槛的存在。
双锏将柔然王叔重重地击退,紧接着,在空中一错,形成一个硕大的剪刀,狠狠地剪了下去。
柔然国的王叔猝不及防之下,被硬生生地绞做了两段。
而那青色的马鞭,也被剪出两个凹槽,哀鸣一声,径自向北飞去,眨眼间消失了。
不愧是气运重宝,在受创之后,竟然懂得丢下主人逃跑。
这也就是呼延书生尚未证真,否则的话,今天柔然的气运重宝,也要交待在这里。
当然,这也是柔然王叔的修为实在太差了一点,仅仅是中阶真人,若是高阶真人驱动此重宝,发挥出准真器的威力,那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众人纷纷出手阻拦,丁经主发出的那一团本命南明离火,颤颤巍巍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地落到显达真君的身上。
嗷儿!显达真君顿时就是一声惨呼。
李永生使出的万载幽水,是水之极致,而丁经主的南明离火,也是本位面火之精髓,水火既济,会发生什么?没有砰地一声爆炸,就算不错了!然而,哪怕不爆炸,此刻的显达真君,也极其不好受。
至阴至阳的两股力道,作用在他身上,他浑身的肌肉、经脉和灵气,都齐齐暴动了起来,皮肤上无数个细小毛孔里,喷出了一蓬一蓬的血雾。
他整个身体外,都被一层红雾包裹着,看上去煞是诡异。
显达真君的心里,也生出了浓浓的无力感:果然是蚁多咬死狼啊。
这是常见的说法,意思是修为再强的修者,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他一向认为,这个说法是有道理,但是对真君并不适用。
原因也很简单,真君或者抵御不住真人的人海攻势,但是逃跑总是没有问题的。
别说真君了,就算是真人,存了逃跑的心思,也不是随便能拦住的。
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栽在一群真人手里,哪怕对方的来头都很大。
就算真君,想要留下他,那也是几近不可能的。
但是在这一刻,他真的感觉到了,自己有陨落的可能——哪怕仅仅是那么一丝可能,这个发现,也足以令他震撼不已。
以后,真的不能再随便挑衅这么多真人了,后果太可怕了!然而,他虽然后悔了,心中还是难免愤愤不平:等我撑过这一关,咱们再慢慢计较。
敢伤害我的,早晚要让你们品尝悔恨的滋味!不过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新的伤害接踵而至。
那一个年轻英俊的准证,收起了拂尘,掣出一柄亮闪闪的长枪,当胸扎了过来。
这不是幻化出的长枪,而是实物,在场的,都是这个位面顶端的存在,大家非常清楚,幻化出的东西,威力固然巨大,但是在面积杀伤上,还是要逊色于实体攻击。
呵呵,辽西公孙吗?显达真人终于认出了攻击者的路数。
辽西公孙,其实一直也是柔然秩序的挑衅者,不过公孙家离着柔然远了点,最近公孙家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甚至连真君都没有。
听说公孙家曾经要出现一个真君,却遭了新月国的算计,呵呵。
他不屑地一笑,一抬手就挡开了长枪,举重若轻。
不过,真的举重若轻,这份量……还真的是够重。
就在他感叹的时刻,只觉得身边一阵轻风飘过,他想也不想,一抬手,一道金光划了过去。
然而,此刻的他,状态真的非常不好,虽然知道对方是个隐匿的高手,但是这一击能不能伤害到对方,却是半点把握都没有。
事实证明,他又想多了,下一刻,他就觉得,手臂上一阵剧痛传来。
他竟然被偷袭者划伤了!这尼玛简直太不能忍了,他可是堂堂的真君啊,竟然被一名真人划伤了。
事实上,他此刻的身体,早已经是受到了诸多创伤,那道雷符轻微地伤害了他,两名真人的水火既济,令他体内产生了暗伤,不能尽快专心将养的话,都可能伤及根本。
而他挡住公孙家准证的一枪,看起来是轻描淡写,但是事实上,他也被这一枪震伤了。
不过这个震伤倒是小事,有三五天时间就能恢复。
他的身体受了如此多的伤害,但那都是看不太出来的,唯独这个偷袭者,竟然划破了他的身躯,鲜血迸溅了出来——这彻底地令他暴走了。
真君的尊严,必须维护!凭良心说,若是显达真君没有被激怒的话,他现在最好的选择,是击破两个阵法中的任意一个,将其他真人或者司修放出来,来帮他共御强敌。
然而,他真的要维护真君的尊严,再加上都快气昏头了,一时间也没考虑到这一点。
下一刻,他伸手向腰间一摸,打算从储物袋里摸出什么,然后就是一怔,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声,混蛋……竟敢偷我的储物袋!五十丈外,一个人影现身了,看起来是一个极为憨厚老实的汉子。
没有谁能想到,将堂堂真君的储物袋偷走,并且偷袭的人,竟然是如此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真人——哪怕他是高阶真人。
他手持一柄蓝汪汪的匕首,信手将身边一个重伤的真人杀死,然后再次遁逃,嘴里大声地叫着,倒也!事实上,张老实从来就不是个老实人,能坐到中土第一名捕位置的人,就不可能是老实的。
他原本是留在红枫岛和天马坡之间,暗中接应中土游侠的——这是李永生未曾暴露的底牌,独狼不但精于藏匿,也精于暗杀。
张老实发现反猎队只来了七名真人,并没有一百司修,他心里就清楚,这边应该没有问题了——没有司修的话,这些真人不够看的。
为了防备可能出现的意外,他还特意多等了一阵,眼见中土的游侠儿们占了上风,他也并不插手,转身直奔土勒克走廊。
距离战场尚远,他就看到了那只惊天的手掌,心里忍不住一惊——我去,这是有真君出手了?然而,独狼从来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他曾经多少次跨过国境线,孤身一人缉拿逃犯。
看到有真君出现,他反倒是兴奋了起来——这可是真君啊。
若此刻是在新月国,对方是真神教的真君,他或者还会生出些避让之心。
但是柔然国的真君,不会吓倒他——死了的柔然真君,才是好真君。
他尽量小心地潜行过去,趁着显达真君被众人围攻的时候,出手就是一刀,接着顺势一划,就摄走了对方的储物袋。
独狼的盗窃水平,也是相当高的。
这很正常,就是刑捕房常说的那句话:不了解小偷,怎么能当好捕头?第七百四十六章 阴人太多独狼除了擅长盗窃,也擅长用毒。
也就是他做了捕头,若是做了盗匪,也绝对是中土江湖上数得着的恶人。
他手上的匕首,是他从某个巨贪的藏宝室里找到的,一试之下,发现这是难得的宝物,直接弄了把相似的匕首顶缸,自己昧了下来。
这种事情他并不常做,实在是宝物难得,他在刑捕房这种高危行业里公干,有神兵利器在手,相当于多了一条性命。
他甚至都想好,怎么推卸责任了,捕房里发生这种事,其实挺常见的。
然而那巨贪似乎并不知道此物的珍贵——或者知道了也不想说,到得最后,竟然无人知道独狼的手上,有了如此利器。
事实上,独狼身边,还有几样类似的绝世宝物,他单身缉拿人犯,风险固然大,但也有独吞好东西的机会,这是别人羡慕不来的,他的上司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他谨慎惯了,此次拿出的匕首,谁都不知道,这东西在昔年的独狼手上。
结果没想到,这匕首还真的争气,连竟然连真君的防御,都抵挡不住。
匕首上的毒,倒是他涂的,不过此毒对真人来说是个大麻烦,对真君还未必。
可是显达真君不知道不是?他还没来得及追杀这卑鄙的家伙,就觉得识海又是一震。
他都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年轻英俊的那厮,又捏破了不知名的玉符。
不过他眼角一扫,发现另一名年轻英俊的准证,又扬起了拂尘,心中大骇,想也不想,直接电射而去,强忍着识海中的不适,大喊一声,你们等着!他并不知道,公孙家的定靖拂尘,已经使用了三次,不可能再用了。
公孙未明这么做,也是想吓走此人,他并不认为,己方真的具备诛杀真君的实力。
正经是趁着此人逃窜,大家收拾完眼前的局面,然后跟游侠儿们汇集,缓缓地退出柔然,这才是正道。
显达真君可以对他们不讲理,但绝对不敢对五六千人的中土游侠儿大开杀戒,他若真敢这么做,中土的真君们,会组队来刷他的人头——甚至还可能有外国的真君参与。
真君不能随便出手,这约定可不是简单地说一说。
否则的话,中土游侠儿在柔然肆虐这么久了,柔然早就有真君出来教训他们了——柔然可并不仅仅只有显达一名真君。
公孙未明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很显然,他忽视了李永生诛杀真君的决心。
好吧,观风使的决心暂且不说,只说下一刻,显达真君就做出了一个大家意想不到的举动——他一头就扎进了土勒克山口的大山上。
真君亡命遁逃,那威势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坚硬的山石,被他硬生生撞出一个洞来,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声音,从山腹里传了出来,整个山都似乎跟着震动了起来。
这尼玛……又是唱的哪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咳咳,佘供奉干咳两声,很无奈地一摊双手,这个……真没想到,堂堂的真君,能如此轻易地被迷惑。
不用说了,这事是他操纵蜃蛇干的,蜃蛇迷惑了显达真君的感知。
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再想一想,其实也正常。
对方虽然贵为真君,连遭挫折之下,难免心浮气躁,再加上李永生的撼神符,专门撼人识海,他头晕眼花之下,辨不清真实和幻境,倒也是正常了。
李永生却顾不得跟他们聊天,怔了一怔之后,身子一闪,蓦地消失在原地。
等我!呼延书生大喊一声,毫不犹豫地电射而去,正是追着显达真君遁去的方向。
公孙未明还想跟着追,就听到丁青瑶冷哼一声,算了,你们就算去,也帮不上忙。
她对李永生非常有信心:堂堂的观风使,就算拿不下一个受伤的真君,自身总是无碍的。
公孙未明心里不服气,但是还没法说什么,说不得长枪一抖,跟丁青莲和皮立明合战那个佛修。
速速结束战斗!张老实也从远处蹿了过来,手中的匕首毕竟换成了长刀,冲着一名真人狠狠斩下。
他这一声喊,众人齐齐出手,只留下丁青瑶虚虚地站在那里,压住阵脚。
压阵是个好的习惯,尤其在国外作战,丁经主方才那一朵本命真火,也耗费了大量的精血,抓紧时间恢复,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她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大家打打杀杀,未免有点无聊。
左右是胜券在握了,大家只是尽量小心,不要被对方拼命的手段所伤,这种时候增加己方的损耗,非常划不来。
所以丁经主竟然出声发问,佘供奉,你怎么临时想起来……制造幻境了?在亡命搏杀的战场上,竟然聊天,这尼玛……也真是够了!仅存的柔然真人们,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喂喂,正打仗呢,敬业点行不?然而,佘供奉的回答,才真正令他们吐血,我是怕他逃遁的时候,随手击开大阵,那咱们就麻烦了,所以才将大阵幻化为山石,反正那厮已经不要脸了……嘿嘿,公孙未明笑了起来,笑得长枪都抖动不已——真的很可笑啊。
但是显达真人一点都不觉得可笑。
他在逃遁的时候,身体会变得坚逾精钢,逃遁嘛,半路上难免会撞到花花草草的,平时软弱无比的草木,都会带给逃者巨大的伤害——就像飞鸟能把飞机撞下来一样。
不过一撞进大山,他就知道不对了,可是这时候,也没法改变了,中途变向不是不可以,但那会耗费他更多的精血和体力。
而且对方的奸诈和狡猾,也令他心生警惕——不会又是陷阱吧?事实上,对于逃过追杀,他还是很有信心的——真人都不是随便能杀死的,何况真君?可他若是被对方欺骗,随便改变逃遁的方向,那真的是有可能遭遇不测。
坚持眼下的行动,才能确保他逃过追杀。
总之,不管从什么角度上讲,都不能令他改变逃遁的方向,他今天已经受创不轻,又是身中奇毒,没有必要再去冒更大的风险。
这座山并不大,他逃出三四里,就撞破山璧冲了出来。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一件事,啧,为什么不打破大阵呢?想到这里,他真的是悔恨无比,事实上他今天厚着脸皮出手,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能保住大阵里的五百名司修。
那不但是柔然国的精华,更是代表了柔然国的未来!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没事找事地刁难中土人。
中土来柔然牧马的一帮游侠,很都是有背景的,这一点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他遭遇的这一帮中土真人,也确实都是有大背景的!他正悔恨之际,猛地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一抬头,才发现更令他悔恨的一幕。
一张大网,冲着他当头罩了下来。
竟然敢追上来?显达真君先是大怒,然后心里一凉:看来,这是真的要把我留下?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好相与的,想要留下他的性命,真君都做不到,就别说几个真人了。
但是他遭遇的这群中土真人,还真是胆大包天,敢对真君出手不说,还打赢他了,逼得他不得不亡命奔逃。
那些人不但都来头不小,也拥有不少能给真君造成伤害的宝物,那么,想要诛杀真君,倒也不是妄言。
搁在平日里,面前的这张大网,显达真君肯定直接无视,撞过去就是了——倒不信它能困得住我。
但是,他今天吃得亏实在太多了,见到的宝物也太多了,于是身子一个急停,随手卷起一块丈许方圆的山石,冲着大网砸了过去,给我开!就在他随手砸开大网的一刹那,识海里又开始了微微的震动。
他侧头一看,果不其然,那个家伙就在自己身侧不远!这张大网,也该是这家伙扔出来的。
显达真君很想一抬手,将这个蝼蚁一般的家伙碾死,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再跟此人纠缠的话,等别人追上来,他想走就更难了。
他强行按下心中的怒火,身子化作一道长虹,电射而去,眨眼就消失在远方。
这时,呼延书生才赶了过来,李大师,没拦住?李永生笑着摇摇头,真君哪里是那么好拦的?有胆子再追一程没有?太有了,呼延书生很干脆地回答,真是说不出的意气风发,敌国土地上追真君,还有谁有这胆子?回去也能吹好一阵了。
李永生点点头,放出一支飞梭来,跟我来。
这是他从哪些成为傀儡的真人手里缴获的,速度相当不错。
李永生不是一定要诛杀真君,不过有机会的话,他也不会放弃,刚才那张大网,差一点就留下对方了,奈何显达真君吃亏太多,竟然没有强闯,而是用山石破开了大网。
这真君一旦恢复了冷静,就不好下圈套了。
李永生能感受到显达真君对大家的恨意,所以打算起码要再给对方来几下,让这厮轻易不要生出报复的念头。
呼延书生却是跃跃欲试地表示,这厮此刻丢了储物袋,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不过他若是逃进军寨,咱俩就白追了。
李永生微微一笑,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第七百四十七章 真君的纠结显达真君还真的是差一点,就逃进了一座军寨,那是个三万人的大军寨。
此刻他身负不轻的伤势,还中了奇毒,储物袋也丢失了,在野外养伤的话,实在太过危险。
然而身为真君,他还是要讲一下体面,于是在军寨的门口,他要求面见军寨的真人。
守卫军寨的,是柔然的征召士兵,不是柔然国的常备军,等同于中土的预备役,跟全民皆兵的牧民,还是不太一样。
现在的柔然国内,中土游侠儿肆虐,各个军寨召集了一些士兵备战。
这士兵很是谨慎,用防备奸细一般的目光,上下打量显达真君两眼,态度很不客气地要他自报身份。
显达真君若是没有受伤,抬一抬手指,就能碾死这厮!但是现在,事情不能这么做,本国真君受伤躲进军寨,会极大地影响士气。
好吧,事实上,真君比较珍惜羽毛,他也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败在了中土的一帮真人手下——一旦传出去,真不够丢人的。
这个消息,他只打算告诉军寨的真人——他需要军寨的负责人出面,给自己提供一个静室,以及养伤的珍稀药材。
反正军寨的负责人不过是个真人,肯定不敢胡乱嚼真君的舌头。
可是他见不到军寨的真人,反而被一个小兵刁难,这让他心里分外地不爽。
明明知道,自己直着嗓子喊一声,军寨的真人就得屁颠屁颠跑出来,恭恭敬敬地迎接,但是显达真君就是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真的太耻辱了。
没有谁能理解他心中的那份纠结。
犹豫一下,他终于决定:老子不进军寨了,就在军寨外面将养!从外人的角度上来看,这种行为实在是有点任性,也太不负责任,然而,那些蝇营狗苟的普通修者,哪里能理解得了真君的骄傲?终究是玄青位面上,顶级的存在!显达真君也没有走得太远,就在距离军寨两里地左右,停下来打坐修炼。
军寨周围,有大批的牧民和成片的牛羊,这也是大家都听说,中土人最近疯狂得很,所以牧民们都有意识地靠近军寨放牧。
一旦发现有中土人来袭,他们可以及时赶着牛羊,躲进军寨里。
显达真君混在牧民中,并不起眼,而他虽然被偷了储物袋,自身的修为是丢不了的,他专心致志地打坐,就能将身体调理得七七八八。
一边默默地调理,他一边盘算,该如何对付那帮可恶的中土真人。
若是依照他一向的脾气,只要把毒逼出去,稍微将养上两天,哪怕身体内的暗伤并没有完全好,他也要杀回去,狠狠诛杀几个中土蝼蚁解恨。
那个偷了他储物袋,并且施毒的家伙,是他第一个要杀掉的,并且还要找回储物袋。
第二个,就应该是那个英俊的年轻人了——不是公孙家的,而是那个会撼动识海的家伙。
至于说其他人,就要看他的心情了……不过,他心里虽然很想这么做,但是他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以他全盛时候的实力,都被对方逼成了这个样子,那么他带着暗伤前去,会取得辉煌的战果吗?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依旧意识到了,这帮家伙一旦联手,真有令他陨落的可能。
想要出了这口恶气,他必须足够小心才好。
然而,他身上的暗伤,终究是个麻烦,万一再遭受什么创伤,导致暗伤加重的话,会影响他的修为甚至寿数。
显达真君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到底是稍微伤好之后,就去报复,还是回到自己老巢,将伤彻底养好,再去报复。
至于说邀请其他真君出面,帮自己报仇,他是想都没有想——那样的话,他会成为真君中的笑柄。
就这么默默地调息着,不知不觉间,夜晚就来临了。
显达真君并不认为,李永生等人能追到这里,就算他们追到这里了,他一旦不敌,也可以强行闯进军寨——大不了将自己的身份吼出来,有啥呢?他更操心的,是被困在大阵中的五百司修——现在他们,应该被中土人屠戮干净了吧?可惜了,都是柔然的精锐,代表着柔然的未来。
想到心痛之处,他忍不住冷哼一声。
好死不死的,四五个精壮牧民,喝得醉醺醺的,正好路过,听到这一声冷哼,有人扭头狠狠瞪他一眼,妈了个巴子的,你哼啥哼?显达真君一阵火大,劳资愿意哼,关你们屁事!握草,几个汉子一转头,就冲了过来,打算收拾这厮一番,找揍!显达真君一抬手,面前的五个人,直接炸成了五团血雾,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将五个人的气血精华,吸入了身体中。
他是柔然土著修者,除了灵气,也能通过吸食精血恢复伤势,提高修为,在这一方面,有点类似于布瑞藤的血修。
大致来说,这是应急手段,吸食得精血过多,会摄入比较多的杂质,并不是好事。
而且在外人看来,这是比较邪恶的,他若一直这么修行的话,就连柔然本土的佛修,也会将他视为魔修,从而联手剿灭他——那帮秃驴们,最擅长这种假仁假义了。
不过真君是不容冒犯的,哪怕是柔然本国人,敢对真君不敬,这也是该有的下场。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打爆了这五个人,里许远的地方,有两人注意到了这些许的灵气波动。
李永生和呼延书生艺高人胆大,一直缀着显达真君来到了此处。
显达真君没有意识到,对方居然能缀着他,一路尾随而来,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他体内的万载幽水,是赵欣欣凝练出来的。
李永生对永馨的气息,是再熟悉不过了,尤其是现在的他,已经是中阶真人的修为,若是此刻他还没找到永馨,在玄女山附近转悠两圈,基本上也能有大致感应了。
对方没有将万载幽水全部驱除,他追踪起来就容易了很多——错非不得已,他是不愿意用神识追踪对方的,毕竟是真君。
待追到军寨的时候,他有点傻眼:这厮到了军寨的边上,居然不进去,是为了什么?因为对方是真君,他不敢肆意地探查,生恐引起对手的警觉。
他不敢动,呼延书生当然也不敢动,凭良心说,呼延书生虽然惊才绝艳,但若不是跟着他,跟着高深莫测的李大师,真的未必有追杀真君的胆子。
两人一直坚持到现在,也是一筹莫展,甚至在商量,要不要在凌晨时分,对显达真君发起突袭,不管能不能得手,一击之下,就飘然远遁。
就在这个时候,对方停留的地方,竟然起了灵气波动,他俩少不得又要观察一下。
显达真君杀人的动静,其实是很小的,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
空气中的血腥气,都被他吸走了,至于说尸骸,也没有留下来。
不过没用多久,这五个人的家人,发现他们不见了,于是出来喊他们回家。
初开始,就是一两个人在四下打问,但是不多时,其他的人家也发现,自家人不见了踪迹,于是打起火把,四下闹哄哄地寻找。
就有人路过了显达真君打坐的地方,上前向他打问,有没有见过这五个人。
显达真君是不屑说谎话的——其实,他甚至不屑回答对方的问题。
他越不屑回答,别人就越想问,到了后来,出来找人的人,足有二十几个,倒是有四五个围着他,要他出声说话。
柔然人做事,是比较直率的,也可以说是比较蛮横。
眼见这厮大喇喇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就有人尝试上前,推这货一把。
显达真君烦躁到不得了,就琢磨着要不要把这些人全部干掉,他的身体距离全部恢复,还远着呢,正差新鲜的精血进补。
就在他恶念陡生的一瞬间,有人轻呼一声,这不是显达真君吗?嗯?被人认出来了?显达真君在这一刻,有一点微微的失神。
就在此刻,两柄金锏,重重地砸向了他,拿下他,他定然是中土的探子!显达真君浑身的汗毛,刷地就竖了起来——我去,你们竟然追杀到了这里?他对这一双金锏,印象实在太深刻,白天的时候,就是这双金锏,杀掉了柔然王叔!中土人竟然污蔑自己,是中土的探子——你们敢更不要脸一点吗?若是搁在往日,他想也不想就迎上去了,但是今天的教训,实在太深了,他随手打出一道白光,既是护体也是攻敌,而他的身子则是向后飞去,想要强闯军寨。
这个应对,真的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
他非但没有给呼延书生造成杀伤,更重要的是,他让自己陷入了险境!下一刻,他就惊呼一声,禁飞阵法?他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束缚,根本飞不起来。
若是他想逃遁的话,身为真君,可以无视禁飞阵法,不过糟糕的是,他认为自己身靠军寨,只要能撕下脸皮,躲进去就逃避对方的追杀。
可是他偏偏没有想到,对方在自己的身边,设置了禁飞阵法。
此刻的他,往远逃可以,飞入军寨,却是最错误的选择。
第七百四十八章 惊呆的小伙伴们严格来说,这真的怪不得显达真君,他的身后,有三万人的军寨,难道要选择落荒而逃?但是李永生也别无选择,他的时间不多,仓促之间,布设不了什么精密的阵法。
事实上,他手边的阵法材料也不多了,今天的大阵,耗费了他太多的材料。
倒是这禁飞阵法,不需要多少精致材料,而李永生所掌握的禁飞阵法,也跟玄青位面的阵法有所差别,起码不需要布置得那么大,不需要那么耗费精力。
但是显达真君真的想不到,有人能在自己身边,无声无息地布置下禁飞阵法——这是认知上的差异,多说无益。
他尽力向后一跃,却发现只纵出了两丈多,心里顿时就是一凉:坏了!下一刻,一道凉意,更是将他从头冻到了尾!那是一颗小小的黑点,从人群里打向了他。
显达真君并不怎么在意柔然底层民众的生死,他可以厚着脸皮救那些司修,因为那代表着柔然的未来——至于说这些底层的家伙,谁会在乎他们的生死?他觉得这些人有碍自己的逃跑,正想抹杀掉的时候,一颗黑点击中了他,带给了他透骨的凉意。
卧槽尼玛,这玩意儿比万载幽水还厉害啊,他只觉得,自己的识海似乎都被冻住了。
跑,必须得跑!一股莫大的威胁感,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此刻不跑的话,将会葬身在这里!然而,李永生使用的,可是赵欣欣凝练出的万冰之祖,连朱雀在猝不及防之下,都吃了大亏,又岂是他一个真君能抵挡的。
几乎在一瞬间,他就被冻得梆梆硬了。
这还亏得他是真君,若是普通人,直接就被冻成粉末了。
李永生一招得手,二话不说就掣出一张大网,将显达真君网住。
然后他抬手一招,将布设的禁飞阵法召回,转身就跑。
万冰之祖是很强悍的,对方又是受了伤的真君,根本挡不住。
但是如何使用好万冰之祖,这是个问题,就像白日里李永生丢出的阵盘和大网,也不是不够好,但是在真君面前,根本没机会起到作用。
而这万冰之祖的使用,同样存在这个问题。
所以他身怀宝物,却一直没有轻易出手,直到等到这良机,才果断打了出去。
对方一旦中招,他直接将人掳走。
他跑得快,呼延书生也不慢,因为刚才李永生喊出了显达真君四个字,他手中的金锏向四面一扫,直接将周边十丈方圆的人打成了肉酱,然后也转身飞遁。
当然,这不是他生性好杀,实在是有灭口的必要,在类似的事情上,整个玄青位面的修者,心肠都不会软。
一边跑,呼延书生还一边大喊,有中土的奸细混进来了,大家快跑啊!整个军寨周边,顿时躁动了起来……两人惹出的乱子,没必要细说,他俩跑出去十来里之后,又上了飞梭,没命奔出百余里,才停了下来。
李永生隔着大网,在显达真君身上点了数百下,又掣出银针,封了对方三十六大祖窍,才长出一口气,总算放点心了。
呼延书生竖起一个大拇指来,李大师,我这次可是心服口服了,生擒真君啊。
要知道,生擒一个真君,比杀死一个真君还难,这种手段,就连一般的真君也难做到。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摸出一块灵石,迅速地回气,其实也是机缘巧合。
这话真不是客套,生擒真君,在大多时候,都是需要一定的运气。
我可是连这样的机缘都没有呢,呼延书生再捧他一句,犹豫一下,才又好奇地发问,既然制住他这么辛苦,为什么不杀了他?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为什么要杀他,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吗?会出现仙陨之光,呼延书生很干脆地回答,能有效地扰乱柔然人。
他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封镇一个真君,不但非常不容易,也很容易出现意外,就算他再相信李永生,也不愿意他将这么一个天大的隐患,带在身边。
不过这个顾忌,却是不便向对方说的。
李永生不疑有他,很无所谓地笑一笑,我觉得真人傀儡很好用,打算把他也炼制成傀儡。
这才是他冒险将人擒下,而不斩杀的缘故。
呼延书生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拱一拱手,艰涩地吐出两个字,佩服!不服不行啊,居然敢惦记将真君炼制为傀儡,整个中土国,也不过才两具真君傀儡,一具在皇家,还有一具,被道宫赐给某个隐世家族了——具体是哪个家族,大家都不知道。
而炼制这两具傀儡的,一个是即将飞升的真君,还有一个,则是被上界接引上去的真君,临行之前,请上界仙人帮着炼制了一具真君傀儡。
反正对于李永生的打算,呼延书生真的说不出什么,他相信以李大师之能,不会不清楚其中的难度,可是人家还要惦记这么做。
他只能感叹,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在李大师面前,他真的不配惊才绝艳四个字。
两人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向着土勒克山口赶去。
夜间行路,还是小心为上,两人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赶到了昨日的战场。
此时是盛夏,柔然的天,亮得格外的早。
山口处的两个大阵还在,李永生不在,没人知道该如何破开大阵。
中土的一干真人,大都在那里打坐歇息,只有张老实和方真人,站在那座困了五百名司修的大阵旁边,忙碌着什么——那是在设置小陷阱。
负责警戒的,是太一庙都管皮立明,当他看到一个黑点,从远处电射而至,直接发出了警讯,小心,有真人来了……我去,是李永生的飞梭?大家正一边调息,一边担心李永生的安危,猛地听说他回来了,就连重伤的老云真人,也站起了身子。
飞梭转眼就到,看到李永生和呼延书生站在上面,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回来就好,能安全回来就好。
然而下一刻,公孙未明一指李永生,尖声叫了起来,握草……窝草草草草草~~~~公孙家有秘术,能让他们的眼力比大多数修者强一点。
大家都很奇怪,是什么事情,令他如此地激动,不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少人也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张老实,都忍不住惊叫一声,显达真君……活的?他是捉人的老手,只一眼就能判断出,对方手上拎着的人,并没有断气。
只有两个人,对此的反应不是很大,一个是丁青瑶,一个朱尔寰。
自从柔然边界相逢,朱主持心里一直在猜测,丁经主为什么这么卖李永生的面子,见到观风使将柔然的真君捉了回来,微微一错愕之后,就拿眼去看丁经主。
他没想到的是,丁青瑶也正好侧头来看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了一下,又都迅速地转移开来。
两人心里,齐齐地生出一个念头:看来,她(他)也知道了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李永生和呼延书生出马,居然将显达真君生擒了回来,这实在太挑战大多数人的认知了。
没看到,一向跳脱而胆大包天的公孙未明,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囫囵了?大家纷纷走上前,七嘴八舌地发问,想要知道具体的细节。
不过李永生双手一拍,大声发话,这事儿回头再说,先把这两个阵的对手解决了吧。
瓮中捉鳖,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而且那个小阵里的四名真人,已经被大家都磨死了。
大阵里的五百司修和三名真人,需要费一点手脚,因为阵势太大,大多数人都不明白阵法的奥秘,李永生只能将阵法一点一点解开,将人一批一批地放出来,然后斩杀掉。
这一场杀戮,持续了多半个时辰,直到太阳都快冒头的时候,大阵里的修者,才被彻底解决掉。
对于异国的修者,中土人只有一个态度,有你无我!不过饶是如此,这一场大战下来,还是有四名真人和三十余名司修,向中土人投降了——再说什么国家大义,也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还有一些修者,也想投降,但是他们身负重伤,不利于中土人接下来的作战。
所以这些人,就被无情地杀掉了,而且动手的还不是中土人,是那些投降的柔然修者——这也算是投名状吧。
令大家稍微感到不习惯的是,在这些杀害同胞的柔然人眼中,看不到什么诸如愧疚一类的表情,这些人的家国观念,跟中土人真的大不相同。
草原上的民族,信奉的是弱肉强食,而且他们之间拔刀相向的时候,也太多了。
接下来,李永生收起了阵法,这个工作,耗费也有小半个时辰。
当他们再次出现在别尔湖畔的时候,太阳已经跃出地平线很高了,气温都开始升高。
不过天马坡上驻守的柔然人,心里都是拔凉拔凉的,因为他们看到了反猎队的大旗。
这些大旗,目前掌握在一干中土人的手中!而中土人胯下的马脖子下,挂着一个又一个人头,全部都是柔然真人。
其中一个人头上,还戴着金冠!第七百四十九章 还不够痛李永生他们将人头挂在马颈下,不是残忍,这本来就是柔然人的习俗。
他们有样学样,告诉对方:你们那些侥幸之心,是徒然的。
而柔然王叔的被杀,则是令所有的柔然人都失魂落魄:王叔都死了啊。
天马坡内部,顿时就乱了起来,谁都没有心思再抵挡了。
不少人打开关卡,纷纷夺路而逃。
能逃出去的是极少数,里面三名真人,也不过才逃走一人,还是重伤。
大多数柔然人认了命一般,束手就缚,甚至连基本的抵抗都没有。
这个马背上的民族,真的非常奇怪,残忍起来极其残忍,恭顺起来也异常恭顺。
然后,李永生他们又来到了红枫岛。
红枫岛这边,抵抗得要激烈一点,毕竟这里是三面临水的天险。
不过此刻的中土人,已经彻底地腾出手来,十余名真人裹着上百的司修,直接从水面上,就冲杀进了红枫岛。
令中土人赶到愤懑的是,因为他们的围攻,红枫岛上千余名中土奴隶,被愤怒的柔然人杀掉了六成还多,他们只救出了四百名中土奴隶,还都是老弱病残。
公孙未明勃然大怒,发出了屠杀令,杀中土一人,百名柔然人抵命。
可是红枫岛,总共也不过两万人,根本凑不齐抵命的人数。
那就全部杀掉吧,让天马坡的柔然人动手。
这一场杀戮,染红了别尔湖的湖水,半年之后,还有湖水隐现红色,也成为了柔然人心中永远的痛。
红枫岛和天马坡,是两个互相倚为犄角的群体,按说其中应该有不少人,是沾亲带故的,但是天马坡没谁敢出来求情。
自家能活下来,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看到这一幕,李永生忍不住又想到了忠义县被流寇破城的那一幕。
当时忠义的那个女人,能在屠刀下救回被流寇裹胁的丈夫,甚至不惜牺牲性命。
而这些柔然人,杀起同胞来,眼都不眨一下。
什么叫愚昧,什么叫野蛮?这便是了,他们根本不懂,人活一世,该守护什么东西。
而游侠儿们,则是对此大呼痛快,没有人计较,杀了这些人,没了卖人的收入,大家的利益会受到损害。
将红枫岛的人屠戮一空,中土人开始回转,此番收获了两万人,还得到了六十多万头牛羊,这么大的财富,必须要护送回国内。
其实,有不少游侠儿建议,柔然人已经被杀怕了,大家没必要跟着回去,有一两千人护送,再加上被缴获的反猎队大旗,肯定没人敢招惹。
这个建议有一定的道理,昔日柔然入寇中土,抢到了中土的百姓和财货之后,也是派出少许人将其押解回柔然国。
而中土一方,半路拦截柔然人的时候并不多,他们更强调守土有责,有些大家族也是更在意家族利益。
这谈不上谁对谁错,总之,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在对待很多事情上,认知不同。
所以中土游侠儿们建议,押解的人不需要太多——现在整个柔然都被咱们祸祸惨了,不信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跳出来跟中土作对。
那样纯粹是找死,中土人的报复,会让他们痛彻骨髓!不过最后,李永生还是没有同意这个建议——万一有人不开眼呢?中土人虽然多,却没有哪一条生命是卑微的!当然,温室里的花朵也是长不大的,还是要经过狂风暴雨的洗礼才行。
于是,他指派千余人押送这些俘虏和牛羊,然后又派出三千人尾随在二十里外,好随时策应和援助。
他却是带了千余名游侠儿,分成七八个小队,继续在柔然国内肆虐,以牵制柔然国的注意力。
不过游侠儿们猜得还真没错,在他们回归的路上,真没多少不开眼的人,上前阻拦。
有七八次,在缓慢回归的大军周边,出现了柔然的探子,队伍里的司修和真人毫不犹豫地追上去,将对方斩杀。
到最后,那些探子只敢远远地站在三四里外,观察大军的行踪。
其间还有一支百余人的小队,拥有两名真人和二十余名司修,尝试阻拦,被游侠儿们一冲而散,两名真人一死一逃。
死的那名真人,在临死前高叫,说他们此来是想商量,迎回王叔的头颅和金冠的。
然而,三名中土真人,还是联手将他诛杀——谁让你一开始不好好说话?不过,在距离柔然边境一百五十里左右,终于又有人出面,阻拦大军。
拦路的有七个人,五名柔然人和两名中土人,中土人向大军赠送了一百只羊,十头牛,希望商谈点事情。
因为有同胞在场,负责押送的真人,破例见了他们一面,这才知道,对方是想赎人,在天马坡里被俘的一名高阶司修,是柔然国白牛一族的子孙。
柔然国的家族血统,其实比较乱,但是有几个家族,是公认的尊贵,比如说银月家族、黄金家族、百草家族,而白牛家族,跟他们是并列的。
不过中土人没有答应对方,只是告诉他们——这是我们的俘虏,也是我们的业绩,想要赎人,到中土来谈吧,现在不可能把人给你。
柔然人觉得,去中土赎人,是白牛家族的耻辱,还想啰嗦。
结果中土人很不耐烦地告诉他:我们还不知道这人做过些什么,回去还要细细调查,若是此人伤害过中土人,就算你们花再多钱,也不可能赎回!终于,三郡联军和幽州游侠,在出征四十多天之后,带着大批的缴获,回到了中土。
坤帅在距离边境五里远的地方,摆出了庞大的阵势,迎接凯旋而归的游侠儿。
事实上这次出击,游侠儿的伤亡也不小,死了五百多,几乎是出击人手的十分之一,很多人都是死在做斥候时,或者天马坡一战了。
受伤的更是过了千人,其中有三百多是重伤,就算伤好了,也要落下残疾。
但是游侠儿们的士气却是极高——他们不但劫掠回大批的人口和财富,还在柔然国内,诛杀了柔然的王叔。
打了胜仗,损失就不算什么了。
听说他们重创了柔然反猎队,甚至连对方的大旗都抢了,来自中土其他地方的游侠儿们坐不住了,几个团队回去商量一番,第二天,就有近两万游侠儿,再次冲入了柔然。
柔然守军,早就被折腾得虚火上升了,见到又有大批中土人入境,于是再次收缩,一边约束牧民们的放牧范围,一边向中土国提出抗议。
不过这次抗议,就不像以往那样打官腔了,他们甚至派出人去,私下求见坤帅:我们怕了中土了,您跟那些游侠儿说一声,不要过来了好吗?他们甚至希望,坤帅能回京,别再在柔然边境附近呆着——此前都是一些误会,我们会约束牧民,不再跟中土发生冲突。
这正是中土希望看到的:柔然不再在边境上挑事。
但是坤帅在西疆坐镇了十余年,太知道这些人的脾性了:别看他们此刻可怜兮兮的,中土一旦退兵,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故态重萌。
畏威而不怀德,说的就是这种人。
所以坤帅很干脆地拒绝了:这次事情,根本不是我们挑起的,小国挑衅大国,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能?发生在秦王府和并州郡的那些事情,能说是无心之失吗?双方怎么协商,这姑且不提,反正坤帅是卫国战争里打出来的大帅,根本不怕战争。
正经是别人见到,无数的柔然人被押回了中土,还有数不清的牛羊,大家的眼就红了,又有无数游侠儿冲着柔然边境来了。
中土国真的不缺少好勇斗狠之辈,能合法地杀人和抢劫,这对大家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此刻的中土,战云仍然浓密,但是不少民间的力量,还是将目光对准了柔然。
甚至有几个大家族,都派出了子弟兵,到柔然掠夺财富。
柔然国这时,连哭的心情都没有了,大国之怒,根本不是蕞尔小国能抵挡的。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中土哪怕陷入内乱,一旅偏兵,也足以令柔然焦头烂额。
然而,真的错了吗?柔然人还不这么认为,要说错,跟中土这样的大国为邻,才是最大的错误——若是周边都是中土西南那种小国,柔然早就强盛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惦记的,就是如何才能让坤帅调回顺天,有这么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家伙在边境,对柔然的威胁,真的太大了。
可是,他们觉得自己苦,留在柔然境内的李永生等人,并不这么认为。
北方边境对中土的威胁,远远没有解除。
柔然现在是老实了,可是新月国和伊万国呢?而且柔然是被打服的,口服未必代表心服,他们之前敢主动挑衅中土,证明心里是很有一些想法的。
对于这些畏威而不怀德的家伙,打服了不顶用,只有打痛了,才能令他们收敛一阵子。
李永生一行人,在掩护大部队回归中土之后,开始讨论这个问题:怎么样才能让柔然国更痛一点?第七百五十章 继续北上这时李永生的身边,真人已经不满二十个,张木子、老云真人等人,因为伤势过重,回到了中土将养。
甚至连皮立明都撤了回去,太一庙的都管在跟佛修的一战中,被对方请下的怒目金刚所伤,虽然伤势不是很严重,但是再坚持下去,可能损伤根基。
不过在走之前,他表示了,回去会发动北六庙的真人,来柔然国作战。
他在北六庙里的位置不低,不过大致来说,若是没有跟丁家的良好关系,太一庙的都管,未必轮得到他来做。
所以他想忽悠别人做什么事,也不是很容易,当然,柔然这件事除外。
现下柔然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大家已经撑过了最难熬的时候,到了收割的季节。
北六庙都是子孙庙,对柔然一直是相当垂涎的,屡次三番想要在这里建立子孙庙。
而眼下正是最好的机会。
诚然,柔然还有真君,但是这个国家,不是以教立国的,真君不随意插手的话,建立子孙庙的难度,会小很多。
已经有两名子孙庙的真人,赶来柔然跟李永生一行人汇合,其中一个是太玄宫的惠道真人。
惠道真人修的是入世道,四方脸络腮胡,乍一看就是一个莽汉。
但是人真的不可貌相,面对队伍里的主战情绪,他很明确地指出,眼下发动游侠儿攻打军寨,非常得不偿失,打军寨是官府的事,咱们针对的是民间。
军寨不拔不行,公孙未明不赞同他这观点,因为军寨的存在,庇护了太多的牧民,游侠儿们少了很多的收入,不打军寨,何意维持大家的热情?四长老一直都是这么激情澎湃,唯恐天下不乱。
惠道真人呲牙一笑,未明准证,你的着眼点,不会只是在这区区的柔然上面吧?柔然还算区区吗?这也是一国,公孙未明沉着脸发话,柔然安定,中土就少了一大边患,书生准证就能安心于西北,我公孙家也能用心于东北。
杜晶晶闻言点点头,没错,北极宫也能集中力量,对付伊万人。
就连丁青瑶都出声发话,柔然一旦联合伊万,北方边界会压力大增。
这也是中土国一直忌惮的。
区区柔然边患,中土不看在眼里,若不是伊万国的压力,根本用不着游侠儿出境,中土大军就直接北上了。
中土之所以派坤帅来到边境,就是要借助她的影响,发动退役边军和游侠儿北上,而无需国家出动军队。
东北那里,已经有英王镇边了,可就算这样,伊万国给中土的压力,还是十分巨大,坤帅的军队都不敢越境,防的就是伊万和柔然齐齐南下。
要知道,就算中土游侠哪怕将柔然搅成一锅粥了,柔然的军队都没怎么参与,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种事情不能多想,想起来是非常恐怖的。
公孙未明又发话了,若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更该攻打军寨,拖住柔然的兵力?惠道真人知道这厮是个夯货,也不跟他一般见识,而是冲着丁青瑶呲牙一笑,未知丁经主怎么看?丁青瑶哪里知道怎么看?她虽然出身陇右丁家,但是在南方长大,说起道意经文,她非常拿手,但是对北方的事情,她真的不是很清楚,于是看向李永生,李大师怎么看?你当我是元芳啊?李永生暗暗吐槽,不过他心里对惠道真人的说法,还是很赞同的。
不愧是修入世道的,能看到内里。
他犹豫一下之后,微微颔首,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也都不是……特别有理。
这话煞是滑头,搞得惠道真人眉头一皱——你这不是废话吗?不过他是修入世道的,虽然心里有点瞧不起这年轻人,但是玄女宫丁经主话里的意思,都是要请示此人,他当然也就不多说。
事实上他心里清楚,公孙未明、丁青莲、呼延书生等人,无一不是眼高于顶之辈,能对这年轻人如此恭敬,肯定是有原因的。
果不其然,一名中阶真人笑着发话了,李大师这么说,定然有了主意,我们洗耳恭听。
惠道真人的眼皮,又是狠狠地一跳,这名姓方的真人,可是来自天机殿的啊。
方真人的修为不高,但是身份着实不低,天机因果两殿,可是中土皇权的顶级后盾。
既然连方真人都这么说,李大师显然有其独到的一面。
李永生笑一笑,我的意思是……军寨咱们要打,不过,不打附近的。
附近的也没啥打头,公孙未明见他支持自己,很高兴地点点头,没啥挑战性,去打边军的军寨吧。
众人听得都有点无语——未明准证你若不是出身于公孙家,以你这做事的风格,能活到这么大岁数,都是奇迹了,咱不带这么作死的!出人意料的是,李永生居然笑着点点头,没错,就要打边军的军寨。
就在众人齐齐愕然之际,呼延书生难得地出声发话了,伊万边境的军寨吗?没错,李永生笑着一拍大腿,书生准证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都说呼延书生惊才绝艳,这名声真不是幸致,他不但修为奇高,悟性、反应和看问题的眼光,也都是一等一的。
紧接着,惠道真人也反应了过来,双眼睁得老大,你的意思是说,挑起柔然和伊万的边衅,用伊万牵制柔然?那当然了,公孙未明也点点头,得意洋洋地发话,柔然和伊万关系也没有多好,与其担心他们一起南下,不如挑起他们两国的纷争,如此一来,中土的压力就小多了。
他这一解释,所有人就都明白了。
丁青莲死活看不惯他这得瑟劲儿,说得好像是你想出来的主意似的。
那当然是我想出来的啦,我说的是进攻边军的军寨嘛,公孙未明提高了嗓门,越发地得意了,难不成还是你想出来的?丁青莲不屑地冷哼一声,也不想跟对方打这嘴皮子官司,懒得理你。
丁青瑶侧头看一眼柳麒,北极宫比较熟悉伊万人,觉得这个计划可取不?没啥不可取的,柳真人规规矩矩地回答,伊万人性情暴躁,只要能将他们激怒,事情会好办很多,不过如此一来,还要去伊万国狠杀几次才行。
不可以吗?最少说话的天姥双杀老大,闷声闷气地发话了,柔然人能挑动咱中土内斗,咱为啥不能给他们栽赃?公孙未明闻言,也点点头,伊万人里,就没什么好东西,用李大师的话来说就是,死了的伊万人,才是好的伊万人。
公孙家世代居住在辽西,对伊万人的种种暴行,简直太清楚了。
见大家先后赞成,朱尔寰这才出声,这样的话,就不便带着其他司修了。
这种任务,真的是太危险了,眼下的真人也差不多二十人了,没必要带上那些拖累。
李永生摇摇头,还真得带点司修,栽赃嫁祸这种事,人太少玩不转的。
朱尔寰闻言一拍大腿,那我把边境上的朋友们喊来?他召集西疆豪杰来援助李永生,可并不仅仅是带了真人来,还有百余名的司修和制修呢,但是此次入境,他们负责的是快速支援,危险性也高,并没有要那些人也跟着进入柔然。
现在那些人,还在柔然边境处等着呢。
合着他出声发问,是想将自己人也拉进这一桩大事里。
李永生点点头,你记得跟他们说明白,这次作战,危险性很高,而且……估计不会有太大的斩获。
这个没问题,朱尔寰点点头,西疆人也很痛恨毛子的,他们在西疆祸患得不轻。
公孙未明闻言,也跃跃欲试,要不要我从东北给你弄点低阶修者来?公孙家在东北提防伊万人,高端战力不合适赶来,可是司修制修这些,还是不难请到。
还是那句话,打伊万人,东北人根本不用动员。
没必要了,李永生摇摇头,这种事不能声张,要不就不灵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北上?公孙未明摩拳擦掌地发问。
稍微等一等吧,说话的是朱尔寰,见大家都看过来,他才讪讪地一笑,我还托人,帮李大师弄了点阵法材料,估计很快会送过来……李大师的材料不多了。
朱主持你这么做,就有点不合适了,方真人不高兴了,弄阵法材料,怎么不跟我说?你二郎庙是子孙庙,材料应该也不算多。
这一点,却是我疏忽了,丁经主闻言,微微颔首,李大师的阵法之妙,实在是杀敌利器,柳经师……我从你北极宫借点阵法材料,你做得了主吗?柳麒犹豫一下发话,这当然没问题,不过我弄不到太多。
我公孙家不缺阵法材料,公孙未明发话了,正好让他们派点低阶修者过来……嘿嘿,我还真是聪明。
你闭嘴!丁经主和朱主持齐齐地瞪他一眼。
惠道真人看得有点奇怪,大家都上杆子凑趣,这李大师……人缘不是一般的好啊。
第七百五十一章 道统傀儡李永生等人,在原地等了三天,北极宫和二郎庙,就送来了不少阵法材料。
同时,西疆的百余豪杰也赶了来,此外还有北六庙的三名真人和两名来自十方丛林的真人,道宫的司修也赶到了二十余名。
大家悄然地整顿一下行囊,给周边的中土游侠儿传个话,就悄然北上了。
柔然国虽然人少,疆域却着实不小,他们想要北上抵达伊万国边境,足有一千五百里。
若是中途沿着绿洲行进的话,起码要走一千九百里。
不过这一行总共两百人,真人就有二十多,储物袋带得极多,没必要绕路,可以直接穿越沙漠和戈壁。
在路上,大家遇到了两个柔然小部落,直接就灭口了,顺便抢来了一些柔然人的衣服。
众人扮作柔然牧民,就连玄女宫的丁经主,也在脸上抹了一点淡妆,一看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柔然妇女——她甚至涂抹了一些普通胭脂,看上去就像是晒出来的高原红。
不过,丁青瑶在换上这身衣服之前,足足洗了五遍,差点将这半新不旧的衣服洗烂——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这衣服上的味儿,实在太大了。
因为要避着人,大家都是昼伏夜出,李永生正好借白天的时间,祭炼显达真君。
对于祭炼真君傀儡,所有人都非常好奇,李永生又不避着别人,所以,除了司修之下的,知道自己没资格旁观,几乎所有真人都凑过来观看。
李永生也不担心他们学了去,事实上,很多手法没有相应的心法,根本就是没用的。
其中对此最感兴趣的,是惠道真人,他很想弄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就是子孙庙的悲哀了,很多子孙庙,有非常精妙的传承——没有这个底气,也不要说建立子孙庙。
但是相对而言,十方丛林在知识上的积累,比子孙庙要厚重得多。
看了两天之后,惠道真人忍不住就出声发问了——很多手段他看不懂。
不等李永生发话,丁青瑶就阻止了他的提问,能让你看到,这就是缘分了,你修入世道的,应该懂得知足。
惠道真人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丁经主,将敌方真君炼制为傀儡,能更好地维护中土道统,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反对。
丁青瑶冷笑一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真要得了这法门,太玄宫要面临灭顶之灾。
惠道真人对这话无言以对,也只能默默地看着,太玄宫虽然是北六庙之一,跟玄女宫相比,那真的什么都不是。
更关键的是,他知道丁经主这话,还真的没什么错。
当天晚上,大家又漏夜赶了四百里,天亮的时候,下起雨来,趁着雨丝的遮蔽,大家又赶了一百多里,才在一个山坡的凹陷处,找到一个隐秘的地方歇息。
警戒哨放了出去,李永生也没兴趣再祭炼真君,来到山坡上,在一棵矮树之下,找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忍不住思绪起伏。
这里距离雷谷,五千里都不止了,也不知道永馨将那里,经营成什么样子了?此刻的雷谷,会不会也在下雨?她是否能跟我一样,坐在雨中,思念远方的伴侣?时近九月初,这里已经有些秋的萧索,秋雨透过树叶,落到他的身上,惊走了大片的飞蠓,带给他一阵阵的凉意。
山坡下,一个面有高原红的少妇走了过来,轻声发话,那个显达真君……炼制得还顺利吗?水磨工夫罢了,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四大宫里,祭炼真君傀儡的手法失传了?那手法本来也就只有白虎庙有,丁青瑶很随意地回答,然后站到了他的身边,我们三大宫,只会有道统真君傀儡。
道统真君傀儡,李永生低声嘟囔一句,他知道这是什么。
那是即将老死的真君,见到自己飞升无望,自愿成为傀儡,在死后也能维护中土道统。
这是四大宫独有的东西,也是道宫超然于皇权的底牌之一,皇族里可没这种傀儡——那是家族式的体系,就算即将逝去的真君,也不会成为傀儡。
这倒不是说,那些皇族的真君没有献身的勇气,而是皇族的后人,就不敢让自家先人成为傀儡,这违背了中土国的道德认知。
将自家的老祖宗祭炼为傀儡,这得是怎么样操蛋的人?也配领袖中土?道宫不存在这个问题,他们的执念是道统传承,愿意为道统献身的真君,都会得到后辈弟子的极大敬重。
当然,想要自己在将死前,化身为傀儡,那也是需要法门的。
丁经主的话就是说,四大宫里,应该还有一些真君傀儡,但是不管真君愿意与否,能将其炼制为傀儡的手段,只有白虎庙才有。
李永生疑惑地皱一皱眉,真人就可以炼制真君的手法吗?这个不太清楚,丁青瑶摇一摇头,就算是真君炼制真君的手法,也算数得着了。
李永生想一想,又问一句,他们隐藏得这么深?不跟其他三大宫分享?四大宫也不是铁板一块,丁青瑶悻悻地回答。
她现在说的,全是道宫的辛秘,就算在四大宫里,知道的人也极为稀少,若非知道对方是观风使,打死她都不会说。
不过此刻,她就是想着讨好观风使了,若是说以前,她对李永生的身份还有一点怀疑——毕竟那只是赵欣欣说的,那么自从她看到对方生擒了真君,心里就百分之百确定了。
所以她不怕解释得更多一些,白虎庙当时说,会慢慢地传授给其他三大宫,后来在第一次中新大战的时候,真神教偷袭白虎庙,这个法门……就失传了。
李永生嘿然无语,四大宫之间的竞争,导致了一桩法门的失传,也真是令人叹息。
不过,这法门也不是特别地稀罕,既然此前玄青位面就有,他再传出去,也不算什么,你跟我说这么多,是想学到这个法门吗?丁青瑶面现犹豫之色,挣扎了好半天,才叹一口气,幽幽地发话。
这个……我还真没想好,真君傀儡固然强大,但是想要生擒真君,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我也不知道,学了这一桩法门,对道宫是好还是不好。
这才是明白人!李永生微微颔首,别看真君傀儡很吓人,但是想要制造这玩意儿,是要看机缘的,若是仗着自己有这法门,强行捕捉真君的话,极有可能得不偿失。
要知道,真君一旦被炼制为傀儡,战力要下降好多——真人傀儡都是这样,真君傀儡自然更是如此。
但是,有了炼制真君傀儡的法门,四大宫忍得住生擒敌方真君的冲动吗?所以,羡慕这个法门的同时,还有警惕之心,才是最正确的态度。
下一刻,李永生发现,天上的雨越发地大了,于是站起身来,你这番来找我,还有什么事?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真君傀儡很容易出问题的,丁青瑶低声回答,然后微微停顿一下,才快速发话,当然,仙使大人应该考虑到这一点了,我也只是提示一下。
这还是第一次,她称呼对方为仙使。
这话不要再跟别人说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好好帮我做事,将来自有你的好处。
丁青瑶闻言,顿时大喜过望,抬手一拱,毕恭毕敬地回答,多谢上仙大人!她厚着脸皮,从朱雀城一路北上,现在都快跑到柔然最北面了,等的可不就是这句话?李永生跟她谈这一番话,也不是毫无所获,起码他知道,四大宫里,还有道统真君傀儡的存在——这种事情是四大宫的不传之秘,就连佘供奉这种真人,也未必有资格知晓。
亏得丁经主知道,他是本位面的观风使,才告诉了他这个辛秘。
不过了解到这个情况,他对四大宫还是相当佩服的,须知一旦选择成为道统真君傀儡,当事人就很难转世了。
虽然说在这个位面,真君转世之后,成功觉醒宿慧的几率也极低,但总是有一线希望的,选择成为傀儡的真君,则是连这一线希望,也扼杀得差不多了。
能做出这样的选择,需要无所畏惧的勇气,需要有一种精神和信仰来支撑……又过一夜,两百人左右的队伍,来到了距离伊万边境两百里左右。
到了这里,就不能再走了,于是大家摇身一变,变成了柔然国的牧民,赶着百余头牛,千余只羊,以及二十来匹马,在周围放牧。
这些牛马羊,都是袭击那两个小部落之后获得的,它们也享受了称作飞舟的待遇,一路上还死去不少。
这种牲畜规模,也不过是十余户牧民的资产,为此,还有大半的人手,不得不藏匿起来。
云中和乌桓郡的人,对柔然这一片,是相当熟悉的,西疆人对这里也不陌生。
事实上,他们跟柔然人的相貌都差不多。
大家捡了一处三不管的地带,那是一片相当荒芜的土地,草丛长得稀稀拉拉的,还有两个浅浅的水洼,勉强能供牛羊饮用水。
第七百五十二章 百草家族这一块地界,原本就有几户零散的牧民,见到来了十几户人家,大家简单地打个招呼,就各自忙各自的。
按说柔然人之间,就算是陌生人相处,是很热情的,不过大家选择放牧的地方,属于三不管地带,不归任何一个部落,在地球界,这算是各个势力影响不到的灰色地带。
或者说是城乡结合部也行,这种谁也管不到的地方,没有秩序可言。
而且,此处距离伊万国也很近,偶尔有伊万人过来打秋风,实在是充满了变数。
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跟一户牧民发生了冲突。
原因很简单,是那家牧民不许他们在自家附近放牧。
这一户牧民家人口不少,一个老太太,带着七个儿子,而她的儿子也都成家了,生了大大小小十九个孙子,还有十二个孙女。
这一家在附近,一直很蛮横。
不过还是被三个操着柔然话的中土人,打了一个头破血流。
第二天,这户人家就搬来了救兵,足足有两百余人。
他们要求对方滚出这一片草场,并且要求对方献上十头牛,一百只羊作为赔偿。
这场面看起来相当气势汹汹,不过被威胁的一干人,虽然是冒牌的柔然人,但并不是没脑子的——这么贫瘠的草场,都要看在眼里,那你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势力。
那么,接着打就是了,中土人冲出三十多人来,将这两百多人都打跑了,还抢下了三十多头牛和二十几匹马,以及三百多只羊。
抢了这些东西之后,中土人拔营,赶着牛羊往北方走去,走了五十里才停下来。
他们停留的地方,依旧是很贫瘠的草场,而且距离伊万国更近了。
然而,才停下来第二天,又有一队柔然人跑了过来,这次只有五十人,但是其中有十名军人,是柔然边军的一支小队。
上来交涉的,是一名初阶司修,他表示说,自己是百草家族的人,你们现在所处的草场,是属于百草家族的,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归顺百草家族,一个就是滚出草场。
前文说过,百草家族在柔然,地位相当尊贵,血统仅次于银月家族和白牛家族,比黄金家族还要高一点。
这片草场属于百草家族,还真的是很有可能,这个家族在柔然的潜势力相当大。
不过中土这边的人,大部分都是柔然问题专家,根本不在乎这样的恐吓。
西疆呼延家的一名中阶司修,甚至直接掣出弯刀来,冷笑着发话——百草家族啊,我们若是将你卖给伊万国,能得不少钱吧?这话不是恐吓,而是真有这种可能,柔然虽然是国家,但是奴隶制的部落体系,对于国家,没有多少忠诚可言,他们更忠于自己的族群。
当然,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被边军听到,有点无法接受,于是边军上来打问,你们是从哪儿来的,不是我们北方人吧?中阶司修告诉对方,我们是南边来的,虽然这个时候,不该来这里,但是南边边界不靖,中土人折腾得很凶,我们就跑到这里来了。
边军并没有生出疑心,南边中土人折腾得很厉害,已经传到了北边,是大家都知道的。
必须要指出的是,柔然国没什么路引的说法,管理粗放得很。
游牧民族嘛,到处乱跑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没人能想到,中土的奸细能成群跑到柔然的北方边境来,这在以往的历史上,根本没有过。
南边的牧民,跑到北方的不少,但是能跑到这么北的,还真的不多。
正是因为如此,李永生他们虽然来历成谜,没有人能证明他们的身份,但是也没人能指证他们身份有问题。
不过,边军见到这帮人不服管理,少不得将他们围了起来,纷纷掣出了刀枪——需要我们帮你们认清现实吗?李永生这一方,根本不怕这些小队,其实在他们当中,想找出百余名制修都难,大部分现身的人,都是将修为压制到了制修的层面上。
所以七八名汉子直接也将刀掣了出来:来,麻烦你们帮我认清一下现实。
剩余的人,则是不动声色地将百草家族围了起来——一旦动手,你们就都别想走了。
这种情况,在柔然也不少见,尤其是那些偏僻贫瘠的草场,素不相识的牧民们之间,固然能一起喝酒载歌载舞,一旦翻脸,大打出手也很有可能。
柔然部落中,很多本族的奴隶,就是这么来的。
他们的反应,大出对方的意料,边军小队倒是不怕这些人——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在册的军人,对方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他们擒下做奴隶。
事实上,这一队负责巡查的小队,身上还带有示警焰火,一旦放出焰火求助,这些人想跑都难——除非他们能放弃这么多牛羊马匹。
边军们甚至连迎战的打算都没有,就勒着马在那里看。
百草家族的司修脸色一变,才待出声呵斥,旁边有人低声嘀咕一句,这些人全是精壮,没有老人小孩,连女人都很少。
李永生他们冒充牧民,确实存在这么个大问题,若不是有丁青莲和杜晶晶等三四个女修,就更可疑了。
李永生轻哼一声,冲远处一指,那里不是?你们想说什么?果不其然,他手指的方向,隐约出现了一些人和牛羊,看起来正在放牧。
这就是蜃蛇的幻术了,只是一些障眼法,蜃蛇也不需要付出太多。
虽然佘供奉做出了补救,但是百草家族的司修得了这样的提醒,也发现围着自己的一帮人,是说不出来的彪悍,身上带着隐约的杀气。
没办法,修为可以假装,悍勇之气可不是那么容易遮掩的,尤其是从西疆赶来的数十名制修,敢响应朱主持的号召,来柔然发财,都是制修里横着走的人物。
百草家族一犹豫,边军小队就驱动战马,想到远处放牧的人那里,再一探虚实。
呼延家的中阶司修见状,一抬手,一只白色的大手,就勒住了小队长的马缰。
小队长是名高阶制修,见状顿时勃然大怒,总算他心里清楚,对方是中阶司修,终于强忍着怒火发话,你要干什么?呼延家的司修冷笑一声,我还想问,你要干什么呢。
我们是军人,要搜查奸细!边军小队长瞪着他,冷冷地发话,你是要阻拦我们了?他原本是要扣个大帽子给对方,边军查奸细天经地义,倒要看你敢不敢阻我。
不成想,呼延家的司修大喇喇地点点头,没错,就是要阻拦你,有什么事儿,冲着我们来,想骚扰我们的家小,要问我的腰刀同意不同意!他这么坦白,边军反倒没招了,柔然人是个杂居部族的统称,有的部族,可以拿出妻女来接待客人,并且以妻女有魅力为荣,也有的部族会为妻女被人冒犯,而跟对方不死不休。
百草家族见状,忙不迭地打出一团示警焰火,显然是在召唤族人。
而李永生一方,对此无动于衷,大家心里都是一个念头,大不了直接开打,冒充伊万人越境就是了。
看到这帮人不慌不忙的样子,百草家族的人纳闷了:这些人是真的无知呢,还是连我百草家族的人也不放在眼里?见到他们发出救助焰火,边军小队不再纠缠,反而是退出了一里多两里地,待见到东方尘头大起,这一支小队竟然一调马头,直接北去了。
很显然,他们认为,这帮南来的家伙,不会是百草家族的对手,那么有些事情,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边军的反应,令李永生这一方有点意外。
公孙未明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到中阶制修,头上还歪戴着一顶羊皮帽子,见状他斜睥了李永生一眼,目光里是征询的意思:要不要放这些当兵的离开?他们既然来到了这里,不动手则已,一旦动手,肯定要将目击者灭口。
这么将人放跑,下一步岂不是不方便动手了?李永生却是不看他,那意思就很明白了:稍安勿躁。
不多时,东边的马队赶了过来,足有一百多人,里面还有两名司修,其中有一名中阶司修,竟然还是个身材魁梧的妇人。
离得老远,来援的初阶司修就大叫着,何事求助?我请来了秋月大人!这一百骑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做事还算有章程,见到双方没有打起来,也不贸然上前挑衅,而是寻了自家人问究竟。
通过他们的谈话,李永生等人终于确定了一点:这里还真是百草家族的地盘!不过这一块地方,也是才划给百草家族不久,而先前来的这四十人,就是在边军的陪同下,勘定地界的。
自家的地界上,有外人在放牧,百草家族肯定很不爽,然而,不知者不罪,本地的牧民都没有全部知道这消息,就不要说南来的了。
那被称作秋月的中阶司修,心思并没有放在自家人的交流上,而是不住地打量着李永生一行人。
然后,她也不管其他人的交谈,冲着公孙未明一招手,你,过来!第七百五十三章 百草往事公孙未明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哪里忍受得了一个中阶司修的呼来喝去?他眼皮一翻,不屑地冷哼一声,滚!劳资不打女人。
他说的不是柔然话,而是乌桓语,不过两者相差不大,柔然这里,虽然柔然话是官方语言,但是乱七八糟的人太多,用中土国的眼光来看,也就是柔然南部的方言罢了。
混蛋!壮硕的秋月眼睛一瞪,双腿一夹胯下的骏马,就要冲过来。
李永生这边则是有数十人抽出了腰刀,公孙未明更是一弯腰,捡起了一根木制的长矛,随手一抖,冷冷地看着对方。
且慢!百草家族后来的初阶司修大喊一声,有话好说!他已经看出来了,对方这帮人,是真有动手的心思,柔然人整天面对各种打斗,对方是虚张声势,还是打算硬拼,一目了然。
然后他冲着呼延家的司修一拱手,这里已经是我百草家族的草场,你们来此放牧,需要经过我家的允许,你们是南部人,若是肯归附我百草家族,就只管放牧好了。
他也是看到了,对方全是彪悍的战士,强行压制要付出不少代价,不如将他们招揽下来。
然而,回答他的,并不是呼延家的司修,而是另一个制修,这里是尊贵的百草家族的草场?莫要开玩笑,你们的草场不是该在水草肥美的天圣原吗?呼延书生也会一点柔然语,此前他压制修为不想说话,这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
那是过去的事了,最早跟他们发生冲突的司修淡淡地发话,南方人,你们若是不肯归附,要献上你们三成的牛羊,仁慈的百草家族,就允许你们在这里放牧。
呼延家的司修终于出声了,如果不呢?那你们就是找死了!这名司修勃然大怒。
好了!那名壮硕的中阶司修秋月,大喝了一声,不要随便动手,百草家族的荣誉,是欺负弱小吗?她是百草家族在场修为最高的人,这么一喊,别人还真不能动手了。
呼延家的司修,也承袭了呼延书生的机敏,于是轻笑一声,我们未必弱小,不过,既然不打算打架,就可以坐下谈一谈……我们带了中土来的美酒,想喝吗?喝酒?这可是柔然人最喜欢的,两杯下肚,不共戴天的仇人,也能变成好朋友。
这时才刚过正午,不过柔然人喝酒,是不分时间的。
尤其是午后,就是正经喝酒的时候了,可以一直喝到次日天亮。
遗憾的是,李永生这一方,陪着喝酒的就是十来个人,没办法,不是所有人都会柔然话的。
百草家族的人,对此很不满意,认为这不是朋友之道。
鬼才跟你们是朋友呢,李永生心里暗哼,但他还是笑着表示,南方战事紧,我们族人习惯了警醒,听说北方也不是很太平?南方那也能叫战事?百草家族的司修不屑地哼一声,伊万人比中土人残忍一万倍!是吗?公孙未明也冷哼一声,心里却是在嘀咕,李大师说得果然不错,畏威而不怀德,就是这些家伙了,看来此后中土人,还得对柔然人更狠一点。
那女司修秋月,对他却是很感兴趣的样子,闻言哈哈一笑,露出了一口的黄牙,你若是不信,跟我去个水草肥美的地方,见识一下伊万人。
公孙未明不理她,但是呼延书生的眉头却是一皱,是吗,伊万人又越境了?这谁知道,秋月摇摇头,她对别人的问题,并不感兴趣,又快到秋天了,伊万人要来,也很快了。
原来这柔然,跟中土国面临同样的问题,近些年,伊万人时常南下劫掠。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伊万国尚在柔然北边,地方苦寒无比,等到秋天,草原上牛马膘肥体壮之际,时常会结伴南下劫掠。
春夏时分,正是牛羊上膘的时候,他们不会来,到了冬天,他们也不会来,伊万国的冬天实在太可怕了,哈气成冰,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柱,这绝对不是吹的。
李永生他们听得却是一喜,原来这时候,真的是伊万人劫掠的季节?大家一边喝一边吹牛,很快地,柔然人就喝得二麻二麻的了,有人大声咒骂,说近几十年,柔然人真是不复昔日的血性了,不但被伊万人按住欺负,还让中土人冲进来肆虐。
要知道,当年的柔然人,可是敢冲进伊万国劫掠的。
李永生觉得他们是在吹牛,伊万人真不是好惹的,那些家伙野蛮而且血腥,根本就没脑子,柔然人敢进伊万劫掠,伊万人绝对反杀回来教他们做人。
当然,柔然也有悍不畏死或者没脑子的家伙,进伊万劫掠也不是不可能,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事绝对不多。
而现在,却成了他们夸赞当年武功的例子。
呼延书生哼一声,子孙不争气,令先人蒙羞!对方的司修闻言,勃然大怒,眼睛一瞪,你说什么?柔然人虽然不像中土一般尊重先人,但也是以先祖为荣耀的,呼延书生又说他们不争气,绝对是戳到了柔然汉子们的痛处。
李永生却是明白了呼延书生的意思,也是冷冷一哼,我们说得有错吗?这番耻辱,大家必须牢记在心头,只会在柔然人内部逞英雄的,那不是好汉。
一干百草家族的人热血上头,正摩拳擦掌地要动手干仗,听到这番话,有若一瓢凉水浇到了头上,大家都泄了气。
只有那司修还恼怒不已,虽然不能动手了,他也要反唇相讥,当然要记住耻辱,被中土人赶到这里来,也不见你们拿刀抵挡!好了,喝酒就喝酒,少说两句吧,秋月出声阻止他,然后又看李永生一眼,这小哥长得也算俊俏。
你才知道啊?李永生暗暗腹诽一句,我当你只看到公孙未明了呢。
下一刻,公孙未明就发话了,他斜睥着对方的司修,别指桑骂槐的,带种的,咱们现在就去伊万国劫掠一番,不知道你敢是不敢?他也反应过来了,呼延书生和李永生,是在激将对方呢。
冒充柔然人前往伊万劫掠,何若怂恿正牌的柔然人前往?不成想,他的话刚说完,就见到李永生和呼延书生齐齐看他一眼。
他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怎么,我又说错了什么?我怕个卵蛋,那司修将手里的解手小刀往烤羊腿上一插,油腻腻的大手一拍大腿,大声嚷嚷了起来,现在就走?这明显是话赶话,一时气血上头,当不得真的,旁边也有人拉住了他。
这司修兀自不肯干休,旁人只得劝他说,明天酒醒之后,咱们再好好商议一番,去伊万国劫掠,可是个大事,不能冲动。
见大家都如此说,他也只能悻悻地坐下,然后又瞪公孙未明一眼,冷哼一声。
公孙未明正琢磨,自己哪里办错了,惹得李永生用那种眼光看人,所以也懒得跟此人计较。
不过接下来,呼延书生的话,令他有所感悟,百草家族也是柔然顶级家族,为何不去南边,跟中土人作战,反倒要守着这贫瘠之地?这话问得实在有点打脸,然而,大家都喝了不少,就当随便闲聊了。
另一名司修闻言,长叹一声,嗐,别提了,还不是我百草一族跟中土人有旧?原来这百草家族,是柔然国顶级家族里,跟中土最亲近的。
事实上,这件事就连中土都有不少人知道,公孙未明听到这里,依稀明白了一点。
百草一族的得名,来自于他们对草药的了解,是柔然最懂得治病的家族。
传言说,他们的祖上曾经尝尽百草,才有神奇的医术。
但是明白内里的人也不少,他们清楚,这一族的治疗手段,是学自于中土人,更有人说,百草一族的先祖,是在中土政争失败,才北上大漠,成为了化外蛮夷。
总之,这一族在柔然,相当受人敬仰,他们不仅仅能为人治病,还能为牛马治病——通过简单的草药配比,就能挽救牛马的性命,甚至对付瘟疫,都有相当的手段。
对柔然人来说,牛马和羊群就是他们全部的财富,一旦出问题,他们会活活地饿死,所以百草一族在柔然的地位,相当超然。
不过,随着这一族在草原上开枝散叶,很多治疗手段也被人学了去,而这一族在后来,也没出了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就慢慢地不再被人提及。
可就算如此,草原上行医的郎中,在自夸的时候,十有八九也要自称是百草传人,而很多疑难病症,还是需要百草一族来帮着诊治。
别看眼下这帮百草族人,对中土怨气冲天,但那只是表示他们的站队,其实这一族对中土的印象,从来都不错,还有很多族人悄悄地潜入中土,学习医术。
而他们对中土的态度,让柔然人很不满意,所以在三十年前,柔然国王宣布,迁百草一族至柔然北部。
第七百五十四章 敌友一念间李永生这一行人里,高手实在太多了,眼界当然比一般人高出不少,很多人心里都清楚,当初百草一族北迁的真相。
那时中土刚打完卫国战争,因为在战争中,柔然人趁火打劫,不但深入中土劫掠,还将国境线南推了几十里。
光宗将大兵调回来,直接揍得柔然人满地找牙,眼见中土大军难以抵挡,不少柔然人请降,还有人充当带路党。
按说这是正常的,中土是大国,入柔然的也是百战精兵,挡不住,不投降等着被杀吗?但是柔然偏要找出个靶子来,证明我们柔然人不是软骨头,之所以投降,是因为有人起了很不好的作用!那不用说了,就是百草一族了!柔然之所以打不过中土,也是因为有他们通风报信。
一时间,百草家族就成了众矢之的,幸亏他们的家族在柔然根深蒂固,在普通牧民中的口碑也相当好,所以只是被强制北迁,离开了跟中土接壤的地方,调到了北方。
百草一族的北迁,不少人知道,但是知道内中详情的,并没有多少。
说到这里,就连一直比较中立,只表现出一点点好色的秋月,都忍不住哼一声,我们跟中土能有什么瓜葛?真想叛国的话,起码大半个柔然,会归于中土。
她觉得委屈,但是公孙未明等人听了,心里却觉得腻歪——亏得你们不少人,还自认是中土苗裔,真是令人齿冷。
事实上,当年中土惩治柔然的时候,也有不少百草一族的人,跟中土人死磕,令中土人也相当地恼火——数典忘祖也就算了,这么拼命,真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所以,他们的北迁,不少中土人都幸灾乐祸。
当然,这些因果,也只是嚼一嚼舌头而已,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但是那名相对稳重的司修,忍不住抱怨一声,但是这番中土入寇,关咱们三支何事?竟然收了咱们在天圣原的草场,真是混蛋!原来他们这些人,只是百草一族的第三支,因为中土人寇边,使得大批柔然人提前北上躲避,那么,如何在即将来临的冬天之前,让牛羊养得更肥,就是柔然的当务之急了。
柔然国也绝,征辟了几个家族的草场,供国人放牧。
按说这种事,是轮不到百草这种顶级家族的——柔然很多强大部族,草场都有富裕,但就是不许弱小部族来占便宜。
资源争夺这种事,无处不在。
可偏偏地,百草第三支,这支拥有万人的部族,就被撵出了天圣原,来到了这里。
而且还是永久地被逐出,只能扎根在这柔然极北处。
族中最强大的第二支和第五支,也不帮他们说话,衰弱的长支,倒是替他们发出了不平的声音,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所以百草第三支族人的心情,真的不能再糟糕了,他们不但恨中土人,也恨柔然人,更恨抛弃了自己的百草族人。
简而言之,现在的他们,就没有什么不恨的,可以说仇人遍天下,见到自家领地里的外来者,当然就更恨了。
不过大体来说,最早来的那名司修,对李永生他们的怨气最大——他已经打算接受这样的结果了,所以见不得占自家便宜的外来者。
而后来赶来支援的两名司修,包括那名好色的中阶司修秋月,对李永生他们的怨气都不是很大——他们的怨气,根本就不在这里!公孙未明终于明白了自己差在哪里了,他只想着利用柔然人了,而李永生和呼延书生想的是,借着这个机会,将北柔然的情况,摸得清楚一些。
这两者间,谁更高明一些?根本没必要问的,摸清了柔然人之间的情况,只可能更好地利用柔然人。
而他刚才的激将,有点急躁了,也着相了,若不是大家都喝得二麻二麻的,落在有心人的眼里,细细琢磨一下,没准就暴露了行藏。
还果真是他错了。
这一场酒,从午后直接喝到丑末,也就是说,从中午十二点多,喝到了接近凌晨三点。
大家喝得都很开心,不过,李永生这一方,始终保持了高度的警觉,始终只有十来个人陪着喝,根本没有让己方其他的人跟对方有过多接触。
他们表现出的疏离感,百草族人也感受到了——这世界上没那么多傻逼。
所以,纵然是大家喝得很开心,但是到了休息的时候,对方也很谨慎地拉开了距离,自顾自地支起帐篷,还派出了几个人守夜。
大草原上,原本信奉的就是丛林法则,或者说草原法则也可以,强者主宰一切。
第二天,难得是个大晴天,临近辰末,太阳升起老高了,百草一族的大部分人还酣睡不醒。
远处又来了十几匹马,却是他们彻夜不回,三支又派人找了过来。
当然,他们也知道,自己人在跟对方喝酒,所以不是很着急,只是挨个帐篷唤人起来。
来人中也有一名女司修,是高阶的,她进了秋月的帐篷,紧接着,里面传出一阵惨叫,然后秋月就被她拎着耳朵拽了出来。
李永生他们刻意跟对方保持着距离,不过百草一族的折腾劲儿太大,他们还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后来的女司修名叫春花,是三支里负责管理女修的,秋月也是归她管,而且看起来很害怕她的样子。
秋月一边求饶,一边嘀嘀咕咕跟她咬耳朵,时不时还望李永生那一方指一指。
李永生这一边,牛羊不是很多,抽出二十来个人放牧就是了,再加上一些障眼法,平添了不少放牧的人。
所以他们这边,倒是有七八十个闲汉,一大早就闲得慌。
只有可怜的丁经主,不但脸上涂抹上了高原红,还弄了几头牛,在那里挤奶。
堂堂玄女宫经主院的院主,高阶真人,竟然做这种低下的事,也真是够了。
总算还好,有杜晶晶和另外两名女修,跟她做着同样的活儿。
一切都显得很正常,李永生这边诸多男修闲着聊天,符合柔然国的惯例,放牧、挤奶、做奶酪什么的,都是女人的事儿,男人们只管打仗。
春花经秋月的指点,往这边看了一看,思索一下,大步走了过来。
公孙未明正在练习枪法,其实也是在双方中间,增添点障碍的意思——我就挨着你们练枪,懂事的话,不要随便过来烦人。
他虽然将修为压制到制修了,但是公孙家主修的兵器就是枪术,所以他将一套定天圣枪法,使得出神入化。
这枪法是黄金家族的创始人所创,曾经以此枪法,战胜了天圣原最大的狼群,用来冲阵和对付群攻,最合适不过,在柔然算是比较高级的枪法,但已经传开了,不是黄金家族独有的。
春花是个识货的,站着看了两眼之后,抬手鼓掌,好枪法,不上战场的话,胜司修不难。
这是相当高的评价了,她认为单纯从理解和运用的角度上,他已经胜过了司修,甚至在单纯的枪术比较中,也会获胜。
至于说上了战场……人家司修可以跟你比修为的,枪术再好,你不过是个中阶制修。
公孙未明看她一眼,正好是一套枪法使完,顺势收起了长枪,不敢当。
他能主动回答,主要是因为——春花长得比较漂亮,虽然已经是成熟女人,皮肤也稍微黑了一点,但却是他进入柔然以来,遇到的数一数二的美女了。
这货就是这么个尿性,见不得美女,尤其在柔然憋了一个多月,早就蠢蠢欲动了。
春花见他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心里越发地欢喜,只觉得比自己见过的柔然莽汉强多了,难得你不但俊俏,还识得礼数,愿不愿跟我去见一下我家小姐?没兴趣,公孙未明笑着摇摇头,除非美女姐姐你陪我几天,我才会考虑。
这话委实轻薄,但是对柔然儿女来说,直抒胸臆才是他们喜欢的,遮遮掩掩的,反倒容易被人看不起,认为是虚伪或者没胆子。
春花笑得花枝乱颤,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你还真会说话,不过,你是我们打算献给大小姐的,谁敢拔了小姐的头筹?尼玛,这是咋说话呢?公孙未明有点不高兴:把我当作某人的头筹,你们问过我没有?所以他很干脆地一摆手,你家小姐,我没兴趣,我只喜欢你这样的美人。
春花听到这话,心里也忍不住微微一荡,对着他抛个媚眼,我家小姐,才是真正的美人,比我不知强出多少倍,你若能被她看中,才是你的福分。
切,公孙未明不屑地哼一声,很坚定地回答,美女你不要骗我了好吗?咱们柔然,怎么可能有比你更美的?不远处的秋月听到这话,气得狠狠一跺脚——我讨厌乌桓口音!春花却是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们是百草第三支,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我家大小姐?百草第三支的大小姐很有名吗?公孙未明有点无语了:劳资还是公孙家四长老呢。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声音响起,莫非是生香大小姐?第七百五十五章 百草生香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北极宫的柳麒柳真人,当然,他现在是高阶制修。
公孙未明听到这一句话,才反应过来,忍不住低声复述一遍,百草生香?这个名字,近些年来在柔然特别响亮,据说是柔然第一美女。
据说她的容貌,能令百花失色,这些花争艳争不过,于是就努力释放芳香。
也有人说,她的美艳能令小草都心动,小草知道配不上她,所以在她经过的路上,会释放出香气,希冀能引得她回眸或者驻足,所以大家称她为百草生香。
公孙未明对柔然,算是了解比较多的,也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他真没把令百草生香和百草家族,联系到一起。
没办法,小国就是这种待遇,中国人能知道俄罗斯总统叫什么,更知道美国总统是谁,但是……谁能知道老挝第一美女是谁?柳麒在这方面,了解得更多一点,才能第一时间说出来。
不过既然提起这个名字,公孙未明也不是一无所知,事实上,他能记住这女人,是因为另一桩大事——百草生香是巴布活佛的妻子。
这巴布活佛,是正经的红衣派佛修的活佛,不是那些野路子活佛。
他在七岁时,被红衣佛修鉴定为是活佛转世。
他在十三岁时,见到了十八岁的百草生香,就认定这是自己今生的妻子——不开玩笑,柔然的佛修不但可以娶妻,还可以纳妾,活佛自然也可以。
不过这个巴布活佛有点坑,他在十七岁上的时候死了,尚未跟妻子圆房——没错,活佛十七岁就死了,大家都说他实在太聪慧过人,被上界的佛修收走了。
这种不清不楚的事儿,没人说得清楚,但是不少人都说,百草生香命里克夫,是她把活佛给克死了。
现在,下一任巴布活佛也转世十年了,而百草生香的传闻,也逐渐地淡去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身为上一任活佛的未亡人,一般人是不敢打她主意的。
尤其是,她还有一个克夫的名声,这一任活佛根本就不搭理她。
本来嘛,活佛转世,很多上一世的因果都不会认——虽然按道理来说,是同一人的轮回或者转世,但是每一任的因果都不相同,甚至可能是截然相反。
总而言之,昔日的柔然第一美女百草生香,现在已经三十多岁了,依旧是小姑独处——在她之后,也没听说,柔然还有其他的第一美女的说法,所以她的传说,至今没人打破。
春花见公孙未明终于醒悟,忍不住嫣然一笑,当然是她,莫非还有第二个百草生香?这个倒是可以见一见,公孙未明忍不住怦然心动,至于说对方已经三十多岁了,他完全不在意,四长老别看长得年轻英俊,其实是奔五张了。
他想的是,若是能夺了这柔然第一美女的红丸,睡了活佛的遗孀,该是多么地拉风?于是他侧头看向李永生——我应该答应呢?还是应该答应呢?李永生根本不摸头脑:这百草生香……到底是什么梗啊?不过看到公孙未明跃跃欲试的样子,他轻咳一声,先练习你的枪术。
春花娇笑一声,抛一个媚眼,练习枪术,却也不着急在此刻。
这话明显是有歧义,但是公孙未明虽然心里火急火燎,却知道李永生要谋划对策,只能捡起木枪,再次有板有眼地操练了起来。
李永生却是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扯了柳麒,到一边发问。
柳经师对此人,是相当熟悉,多亏了他是北极宫的人,多次在柔然边境不远处讲经,对这个柔然北部的美女,竟然知道不少。
原来百草一族第三支里,目前就是大小姐百草生香在执掌。
三支的执掌,百草生香的老爹,七八年前就卧病在床,而她的长兄串通第五支,意图谋夺执掌之位,被发现之后,三支族老废掉了他的修为,将其幽禁了起来。
事实上,柔然国讲的是实力至上,被废了修为,整个人也完蛋了。
百草生香在族老的支持下,目前暂时执掌第三支。
在柔然国,女人的地位很低,不管是娘家还是夫家,都是如此,但她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修为也高,可以视为族中的男子。
当然,据说她也仅仅是高阶司修,不过在族里,除了两名真人修为的族老,她的修为足可以压服整个三支。
听柳麒这么一说,李永生也明白了,为什么春花的嘴里,说的是大小姐拔头筹了。
很显然,这百草生香嫁不出去,总要弄几个面首玩一玩,要不这辈子难免有遗憾。
倒是柳麒面色有点古怪,我还真没想到,百草生香如此荒淫无度。
李永生很无语地看他一眼,你这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只要公孙未明不在乎,她是否荒淫,跟咱们有啥关系?于是他就去问未明准证:你真的有兴趣去见那个百草生香?公孙未明自打知道这个消息,满脑门子都是怎么才能做成这件事,左一个夺红丸,右一个为国争光,很是有点跃跃欲试。
但是当他听说,那个柔然第一美女,可能早就很荒淫无度了,他顿时变得兴趣缺缺,算了,我也没兴趣,一会儿回绝了她。
咦?李永生奇怪了,我见你在博灵郡和会稽郡,狎妓也玩得很开心嘛。
狎妓是我出钱,跟别人狎我能一样吗?公孙未明翻个白眼,意兴索然地回答,而且这女人,未必就有那么漂亮,既然是红丸没了,我可没兴趣闻她身上的骚臭味。
柔然处于内陆,虽然有些湖泊河流,但是牧民们逐水草而居,大多时候处于缺水状态,大部分的柔然人,并不习惯洗澡,女人也是一样。
丁经主在穿柔然女人衣服之前,竟然洗了五遍之多,这固然跟她有洁癖有关,但是也可以想像一下,这些人有多么不讲卫生。
公孙未明没了兴趣,李永生当然也不会强迫他,这原本就不在计划内,能多探听点消息固然好,探听不到也不打紧。
春花听到公孙未明的拒绝,是一脸的惊讶,你,你竟然……拒绝了我的好意?公孙未明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是跟随活佛练童子功的,十八岁前不能破身。
春花听到活佛二字,也不好过分纠缠,只是眼珠一转,哪个活佛?一个小活佛,公孙未明满嘴跑马车,说了你也不知道。
春花却是不疑有他,说实话,柔然的活佛有点多,公认的大活佛有三个,小活佛就多了去啦,有一家小寺庙,就敢称活佛——没寺庙的都敢称。
但是春花依旧很失望,不住地告诫公孙未明——你会后悔的,你真的会后悔的。
公孙未明不为所动,说我不听活佛师傅的话,才会后悔。
春花盯着他看了好一阵,目光复杂,仿佛忍不住动手一般。
良久,她扫视一眼四周,长叹一声,大声吩咐族人,好了,拔营……跟我回去!他们的营寨,距离这里有一百多里。
一名司修却还舍不得走,也不知道是不是惦记着美酒,他大声发话,咱们在这里,也可以设置个小营,正好跟这些南方人相互倚仗。
族里的事,轮不到你做主!春花大声呵斥他,柔然女人的地位虽然低,但是她修为高不是?还不快点收拾?就在此刻,西边尘头大起,众人齐齐地望去。
却是七八十名骑士在没命地飞逃,身后追着足有三四百的追兵。
见到前方有人,逃命的骑士一抬手,打出了一团求救焰火。
是咱们的人,春花眼睛一眯,抬脚向坐骑跑去,嘴里大喊,弟兄们……杀敌!此刻已经整装妥当的百草族人,有一百出头,见状毫不犹豫地打马冲了上去。
逃跑的百草族人见状,纷纷勒住了战马,转身迎战敌人。
这样一来,差不多就有近两百人,接战对方三四百人。
百草族人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强的,以一敌二,竟然战了一个不上不下。
追兵们一看战事胶着,也有点恼火,猛地看到前方不远,还有大片的营帐和牛羊,于是眼睛一亮,大喊一声,去烧了他们的帐篷,抢了他们的牛羊!这不止是嘴上说说吓唬人,攻敌必救,是最简单的战法,只要能抓住对方的软肋,令其分心,大家就能拼个半斤八两,甚至可能有所斩获。
虽然攻击对方的非战斗人员,有点无耻。
看到对手分出七八十人,冲着南方人的营寨扑了过去,春花的眼睛就是一瞪,混蛋,竟敢用这种卑鄙手段……准备列军阵!等等,秋月及时出声了,何不让他们试探一下,南方人的手段?正好借此机会,看一看这些南方人值得不值得笼络。
春花想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一开始她认为,己方的恩怨,令旁人受了牵连,她不能坐视——这是柔然顶级家族的担当。
但是经秋月提醒,她才意识到,这些人也是在三支的草场放牧的——哪怕三支很不想要这个草场。
那么,试探一下这些人的战力,倒也不错。
第七百五十六章 好勇斗狠追击百草一族的人里,一共有四个司修。
其中一个中阶司修带着七八十人,冲击李永生一行人的营帐。
对方虽然精壮也不少,但是这些追兵没这些人看到眼里——他们自信,己方的战力,肯定要高过普通牧民。
李永生一方见到对方冲着己方冲来,感觉很是莫名其妙,你们两方打仗,居然会来招惹第三方,难道嫌败得不够快吗?四五十人火速上马,就迎了上去,呼延家的司修有点心眼,大喊了一声,百草一族的,来犯者可是伊万人的劫掠队伍?不是!有一名司修高声回答,但是另一名司修却是大喊,就当他们是伊万人好了,私自放牧,还敢追杀我百草家!追兵一听这话,才知道己方这是冲动了,不过带头的司修厉喝一声,莫要被骗了,他们是在玩心眼,跟我杀啊!事实上,他想的是,反正己方跟百草一族对上了,哪怕对手真的是第三方,这种事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倒不如狠杀一场。
不过下一刻,他就后悔自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这帮人比百草一族还要难惹得多。
迎上来的人,只有区区四十多人,但就是这四十多人,跟他们对撞一下之后,那边无一损伤,这边却是落马了二十多人。
这司修对的是一个中阶制修,双方都使枪,他以为自己一枪就能将对方挑下马。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两枪相交,他雄浑的力量,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引偏,紧接着,他就看到对方的大枪,直奔自己胸口而来。
他努力一扭身子,极力避开了这一枪——他不信对方能破了自己的防,但还是小心点的好,而且,就算不能破防,将他击落到马下,面上也不好看。
躲过这一枪,他才要出手反击,哪曾想对方手腕一抖,大枪横扫,直接将他从马上打得飞了起来。
枪术高手!这司修身体尚在空中,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双方差着整整一个大境界,对方竟然能打飞他,这是绝对的高手,可以越阶败敌的。
他人在空中,却是不慌不忙,手上大枪一拍地面,靠着弹力再次飞起,转身冲着对方又扑了过去,好枪法,再来……混蛋!他入目的,是对方的大枪,挑穿了一个年轻族人的胸膛,他只看得睚眦欲裂。
年轻英俊的制修斜睥他一眼,眼里是冷冷的寒芒,没有一丝的感情。
此人枪尖一甩,将枪头上的尸体,甩向了司修,然后再次抖手一枪扎去,似急实缓,竟然令人生出避无可避的感觉。
这司修顿时大骇,再也顾不得想那么多,手中的长枪一挑,硬生生将砸向自己的族人尸体,扫到了对方的枪杆上,荡开了对方的枪头。
只这么一招,他就吓得魂飞魄散,忍不住大喊一声,我们来自西阴山,你们是要跟黄金家族为敌吗?公孙未明面无表情地发话,哼,我还来自玉佛寺呢。
一边说,他的长枪又一转,斗大的枪花,扎向了对手。
住手!这司修没命地向后退去,百草一族……真的打算跟黄金家族不死不休吗?春花听到这话,也忍不住高喊一声,住手,大家退后,对方若是追击,杀无赦!百草家族的规矩,还是很严的,众人闻言,逐渐脱离了战斗。
那没命窜逃的司修这才发现,自己背心,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双方就此罢战,略略交涉一番,才搞明白了双方冲突的原因。
原来这是百草家族巡视草场时,又发现了一处擅自在自家草场放牧的部落,于是上前驱赶——你们若是不肯归附,就赶紧滚蛋。
但是这个部落挺不含糊的,说我们从来没听说过,这里是有主之地,你百草家族名头响亮,可我们是从西阴山上下来的,你动动我们试一试?西阴山在柔然,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西阴山芦花河源头,正是黄金家族起源的地方,就在此处,黄金家族三兄弟,收复了四神将,七兄弟联手,不住吞并其他部落,将柔然国发展成为力压中土,吊打伊万和新月的大国。
这辉煌只是昙花一现,不过二十来年光景,但却是柔然人心中永远的骄傲。
黄金家族也因此,成为了柔然人公认的第一家族,虽然对于外国而言,银月家族似乎血统更尊贵,但是在柔然国内,黄金家族的影响力更大。
百草一族也是名列四大家族,但他们只是令人尊重,黄金家族,却是能激发起柔然人的热血。
到了后来,黄金家族已经不再在西阴山发展,但那里是黄金家族的祖地,能居留在那里的部落,都跟黄金家族有莫大的渊源。
这一支部族也是如此,他们是四神将的后人,来到这无主的草场放牧,怎么可能接受百草一族的欺侮?但是百草家族心里正不爽呢,于是反唇相讥,你来自西阴山关我们屁事,你们只需要给我们一个答案——滚还是不滚?这支部族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恼了,一箭将百草家族一名族人射伤。
百草家族——严格来说是第三支,他们勃然大怒,心说你们这以老幼为主的部落,也敢冲我百草家族下手了?这毛病还能惯?于是他们的神箭手也出手了,一箭射穿了少年的喉咙——想找死?成全你!接下来,事情就发展到不可开交了,对方威胁说,这事没完,结果百草家族的人心一横:不过是几百老幼,全部抓了!哪曾想,这部族里是有青壮的!这是百草家族的人想得少了,任何缺少青壮的部族,根本就不敢在这个地方放牧——三不管地带,又毗邻伊万,胆子小一点的,谁敢来?这族里的青壮,是发现了一个大的野马群,分出五百人,去追踪野马群了。
柔然人的规矩,是老幼和女人干家务活,男人干危险活,捕捉野马群这种事,需要精壮出马。
按说捕捉野马群,也用不到多少精壮,两三百人足够了,但是这里……不是距离伊万很近吗?为了防止伊万人抢夺,也为了捕捉更多的野马,他们部族里的精壮,几乎全部出动。
就在百草族人撕下脸皮,铁血整肃自家草场秩序的时候,捕捉野马群的队伍回来了。
接下来的事,也就不用再说了,百草家族百人的巡查队伍,被杀得屁滚尿流,剩下八十人左右的骑兵,狼狈而逃。
这种事情,在草原上实在太常见了,基本上就是那种你瞅啥瞅你咋地的口头恩怨,都能衍化为大规模的部族冲突。
而对方部族之所以穷追不舍,无非也是想多捉几个百草部族的人,煞一煞百草族人的威风。
这种国内的械斗,以占上风为主,虽然不禁杀戮,但也不是以杀死对方为主要目的。
双方一边交涉,一边盘点自家的损失,然后……西阴山下来的部族就欲哭无泪了。
没法不哭啊,他们追来的人几近于四百,丢了十八条性命在这里,伤者七十多人。
受伤的也就不用说了,干架嘛,谁能不受伤?关键是死了十八个啊。
这十八个人里,被百草家族杀死的,只有两个,其他人都是被李永生的人杀死的。
而百草家族也付出了一条人命。
西阴山部族不答应了,这尼玛……你们下手太狠了,都是柔然人,无非是一点小小的冲突,有这么杀人的吗?百草家族第三支也有点傻眼,这些南方人,出手咋能这么狠?这是同胞啊,打败他们就行了,你们怎么能奔着杀人去呢?西阴山部族里,尤其对公孙未明不满,这个小制修,不但挡住了我们的司修,手段残忍地杀害了我们的族人,还以族人的尸身,攻击我们。
柔然国没有侮辱尸体罪,但是从情感上来说,他们有点接受不了。
从理智上讲,他们更接受不了——这货太妖孽了,中阶制修挡住了中阶司修,还杀死一人,这样的人一旦成长起来,别人还有活路吗?春花是有意偏袒公孙未明的,心说不愧是我看好的、想要选给大小姐的人,不过这厮,似乎有点不识抬举啊,于是她表示——这是南方来人,我们管不到,还是你们自己说吧。
公孙未明是个跳脱性子,按说会跳出来卖弄嘴皮子,不过他最近觉得,自己的眼光似乎有点不足,大局面上不如李永生……甚至可能不如呼延书生。
于是他扭头看向了李永生。
李永生策马上前,一脸惊讶地看着春花,慢吞吞地发话,这个……他们不是伊万人的走狗?西阴山部族领头的,是一个中阶司修,他闻言好悬掉下马去,怒不可遏地发话,劳资跟伊万人干仗的时候,你还吃奶呢!李永生很无辜地眨巴一下眼睛,但是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吧?西阴山部族的司修气得直跳脚,相骂无好口,你还真的当真了?那还有下一句呢,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相打无好手……对吧?这司修闻言,差点气炸了肺,于是看向了春花,看她怎么说。
然而,此刻的春花,正呆呆地看着李永生,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厮……似乎更英俊些?第七百五十七章 谁赔偿谁春花脑子里正瞎盘算呢,听到对方的话,直接下意识地回答,那已经打了,还要怎么样?西阴山部族的司修,气得差一点喷出一口血来:尼玛……什么叫已经打了?然而,这还真是柔然国的惯例,因为争夺草场而发生的斗殴事件,每年都有,比中土人相邻村子争水还常见得多。
摊上这种事,人死了也就死了,除非大家不肯干休,想要继续打下去。
就像一开始百草家族收拾对方,又比如说对方追击反杀,都是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想要打服对手,等到真的打不下去的时候,眼前亏吃了也就吃了。
这支部族是没法挑事了,但他们依旧不服气,说我们要找这些南方人算账,你们百草家族是不是也要拦着?春花虽然是女人,但是颇有些担当,马上回答,少跟我们说这些,知道此处是我百草家的草场,你们还敢撒野,这笔账我还要跟你们好好算一算!对方也火了,我们并不知道,这里的草场划给你们了,别以为只有你百草家有高阶司修,我家里也有!这些口舌交锋是少不了的,不过也就是这样了,按照惯例,百草家族可以无视对方任何的赔偿要求——不服就再打。
不过,对方终究死的人不少,百草家族稍微赔偿一点,算个心意,也是可以的。
然而春花身为女人,却不是一般的强硬,直接抬手打出一支焰火,我是不同意赔偿的,有本事,你们说服我家大小姐!对方部落的人闻言,脸色却是有点难看,中阶司修黑着脸发问,百草家族的大小姐……莫非你们是第三支?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此人的脸色越发地难看……尼玛,竟然是百草第三支。
草原上打着百草家族旗号的人,多了去啦,得到大家公认的,一共是七支。
这七支里面,第二、第三、第五支,是最为强大的,三支的执掌身患重病,不能视事,所以大小姐代为执掌。
除了他们三个分支,其他四支不值得一提,第六支甚至都绝后了,也就是长支顶着百草嫡传的名头,大家多少还要给点面子。
这边听说惹的是百草第三支,心里也是暗暗叫苦,第三支在百草生香执掌之后,虽然比第二和第五支差了一点,但也算实力雄厚。
你说你们堂堂的百草第三支,要这么贫瘠的草场做什么,这不是坑人吗?耳听得百草生香即将赶来,这边也不敢再多说了,而是抓紧时间,直接将目标转移到了李永生这一方身上,这些南方人……百草家族也要保吗?春花思索一下,看向李永生——她隐约感觉到了,这些人,是以此人为首的。
她盯着对方英俊的面孔,缓缓地发话,你们若是归附我百草家族,我们可以提供庇护……他们不敢动你们。
没必要,李永生一摆手,然后冲着对方勾一勾手指头,淡淡地发话,想打架就来,只会卖嘴的,算不得好汉!他的身后,又有四五十人,骑上了战马,懒洋洋地看着眼前一幕。
这些人看起来修为不高,但是身上散发出的精悍之气,是个人就能感觉出来。
西阴山下来的部落,眼力也不差,从对方的身上,他们能感觉到浓烈的杀气——对手中,大多数都是杀过人的!现在对方上马打算作战的,不超过八十人,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懒散模样,若是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们会表现得这么满不在乎吗?中阶司修不敢赌,因为他看得很清楚,在刚才短暂的交锋中,这拨人以少打多,杀死了己方十六名族人,伤了十多名,而对方只有一人受了轻伤。
现在己方战力全出的话,尚有三百名精锐,但是对方这七八十人往前面一站,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必输的感觉?柔然汉子们不仅是暴躁易怒,他们见风使舵的本事也很高,中阶司修沉吟一下,淡淡地发话,算了,看在百草生香大小姐的面子上,我们也不以多欺少,谈一谈赔偿吧。
不想打?李永生的眉头一扬,然后很无所谓地发话,也行……你们打算怎么赔偿?我们赔偿?中阶司修的眼珠子圆睁,差一点就要瞪出眼眶了,他怒不可遏地大叫,你们杀死了我的族人!十六个!你不承认吗?李永生很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微微颔首,是呀,我承认这个,但是……我的人也受伤了,你们不该赔偿吗?你!你!你!中阶司修手指着他,气得好悬没有喷出血来。
他的手臂颤动了半天,才咬牙切齿地发话,腰上擦破一点皮,也要赔偿?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我的族人死了……被你们杀死了!十六个!李永生又点点头,轻描淡写地回答,我知道呀,死了就死了……怎么了?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中阶司修气得浑身发抖,一抬手就摘下了长枪,怒不可遏地大叫,我的族人就白死了?是啊,白死了,李永生再次点头,用很无所谓的口气回答,你们两家打架,非要冲我们的营帐……那不是自己找死吗?真是莫名其妙,公孙未明也出声凑趣,他一脸的不屑,我们还以为你们是伊万人的走狗,当然下手不留情面了。
这就是隐隐指出,刚才百草族人可是说了——拿对方当伊万人来对待。
百草家族挑起的事,现在想坐山观虎斗?没门儿!然而,李永生表现得比他还强势,敢找我们碴儿的,都已经死了,你现在想试一试吗?西阴山部落的人,真的是快气炸肺了,但是看到对方一副咄咄逼人、有恃无恐的模样,还真的不敢发作——这帮人不但强悍,而且足够不讲理!在柔然,只有拳头大的人,才有资格不讲理。
中阶司修的胸脯急速地起伏几下,最终还是强压着怒火发话,我只问一句,你们这是……真的不打算赔偿了?李永生的嘴角一撇,很轻蔑地发话,我也问你一句,你们……不打算赔偿了?我赔偿你个XX!中阶司修气得破口大骂。
李永生的脸一沉,阴森森地发话,有种你再说一遍?劳资怕你个鸟毛!这中阶司修才待大声喊叫,猛地眉头一皱,侧头看向东方。
一阵闷雷一般的声响,从远处传来,运足目力望去,极远处有尘头飞扬。
不多时,百余匹战马奔驰而来,难得的是,都是一色的白色战马。
马队中最显眼的,是中间的一群,那是异常神骏的白马。
神骏白马上,端坐着九个女修,八匹战马在周边,最中间的白马上,是一名身着白衫,挂着白色面巾的女子。
这做派,这气场,根本就不用说,大家就明白了,中间的白衣女子,定然是百草生香。
不愧是柔然第一美女,活佛的未亡人,这气场实在太足了。
就连公孙未明,都嘴巴微张,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嘴里轻声嘟囔着,我去,看起来很高冷嘛,把这些坐骑弄回去,才不负我公孙家‘白马银枪’的名头……百草生香到了,一应大事,当然就交给她来决断了。
她并不上前问询,而是她身边的两名女修,上前打问之后,将事情汇报给她。
了解清楚事情之后,她将李永生和那名中阶司修召到了跟前——仅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她不是浪得虚名,她并没有认为,呼延家的司修,就是李永生这一行的话事人。
修为很重要,但并不能代表一切。
她的脸藏在白色的面纱之下,一串清婉而柔美的声音,从面纱后面传出——这非常难得,要知道,柔然人的发音方式,基本上是直着嗓子出气。
再温润的女子,用柔然话念情诗,也像是在骂大街。
而她说话,就像是江南女子一般,哪怕是在吵架,听起来也像是在打情骂俏。
就连上界的观风使,心里也忍不住感叹一句:这女人真的有一套。
然而,百草生香岂止有一套?她很明确地表示,我们接手这一片草场,是有原因的,有点匆忙,你们不知道,可以理解,但是不该在我们表明身份之后,还箭射我的族人。
所以,双方的损失,各自认了好了,你们十日内撤出草场,我们赔偿你们肥牛十只,羊五十只,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西阴山的部族,很明显不想接受这个条件,加上族里被杀的人,他们损失了二十几个人,区区的十只肥牛,五十只羊做赔偿,太划不来了。
不过,百草生香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她很干脆地发话,若是你们还不满足,那就不要离开了,黄金家族那里,我们自会去说!就算下最后通牒,她的声音都异常地轻柔甜美。
西阴山的部族,不敢再说什么了。
然后,她又侧头看向李永生,你们族中,伤了一人,其实也算万幸了,毕竟你们杀了十六人,你还在我的草场放牧,此事就此作罢……你看可好?第七百五十八章 如许风流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然后笑着点点头,也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百草生香一抬手,两只洁白的玉手在空中轻轻一拍,好了,去把咱们的族人带回来!百草家族里,还有十余名战士,被对方扣在了营地里——或者还有死伤。
百草生香后来带来的白马骑士,分出了三十多人,又带了一个百人队,跟着西阴山部落的人往西走了。
这些白马骑士,一个个气定神凝,多是中高阶制修修为,司修的比例占了有一成,一看就是百草家族的精锐,西阴山的人根本不敢有任何反抗。
百草生香也没有着急回去,就在此处停了下来,她要等被擒的部族的人回来。
然后她们又聚在一起,低声商量起了什么。
李永生等人没事可做,就站在自家的营帐门口,一边随口聊天,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事实上,百草家族还真勾不起他们的兴趣,柔然第一美女也就那么回事,关键是她活佛克星的身份,以及今天的排场,令大家生出点八卦的心思。
柳麒出声打趣公孙未明,是不是有点后悔,十八岁的童子功了?这有啥可后悔的?公孙未明是属鸭子的,心里再后悔,嘴上也不会软,他很不屑地表示,看着高冷得很,背着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不是吧?柳麒愕然地看着他,你堂堂辽西公孙家,分辨不出童男童女吗?喂喂,少扯啊,公孙未明的脸微微一红,三十多岁了,还被叫做童女……你家这么称呼人吗?柳麒听得就笑,也不反驳,他也知道,未明准证看出对方尚是处子了,所以他才有意刺激他一小下——公孙未明平时爱得瑟,拉了很多仇恨。
因为有百草家族的精锐在旁边,大家说话都很小心,李永生索性烧了几壶热水,大家冲泡茶叶喝。
中土人喝茶的习惯,跟柔然人不一样,柔然人喝砖茶,砖茶能帮着去腹中的油腻,而中土人多喜欢喝清茶。
李永生这一行人里,不少人身份尊崇,根本就不会委屈自己喝砖茶,不过这种情况,在柔然并不算少见,柔然的贵族阶层,学的也是中土那一套。
当然,那些西疆群雄,大部分还是喜欢喝砖茶的。
他们这里五花八门地冲泡着茶叶,百草家族那边议事议了半个多时辰,才告一段落。
然后,春花就向这边走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她走到李永生面前,这位朋友,我家大小姐有请。
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冲公孙未明一扬下巴,还不快去?这个……公孙未明沉吟一下,略带着一点矜持发话,这样不好吧?春花见状,脸拉了下来,这位朋友,我家大小姐请的是你,不是他!可是我在忙啊,李永生笑吟吟地洗茶冲茶,抽不出时间来。
抽不出时间是扯淡,他是不喜欢对方动不动就将自己呼来喝去,刚才跟西阴山的人一块过去,那是为了解决纠纷,也就算了,现在还将自己叫过去,那就有点过分了。
不带这么糟蹋观风使的。
春花眼睛一瞪,才待出声呵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然后狠狠地瞪了公孙未明一眼,转身离开了。
公孙未明很茫然地看了李永生一眼:这女人……是怎么了?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辜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啊。
百草生香得了春花的回报,也是微微一怔,侧头远远地看了李永生一眼。
不过紧接着,她一摆手,招呼过来一个女修,低声吩咐两句。
然后,八名白衣侍女就在两方人的中间线处,支起了一个硕大的白色阳伞,又有人从储物袋里搬出了一张青色玉石制成的小圆桌,以及两张紫檀制成的椅子。
接下来,又有人生火烧水,在玉石桌上,也摆放出了紫砂的茶具——竟然还是功夫茶。
百草生香站起身来,款款走到紫檀木椅旁,缓缓坐下,戴着面纱的脸,看向了李永生,然后伸出纤纤玉手,隔空轻轻一摆,正是邀请人品茶的意思。
见到这一幕,李永生就不能不上前了,人家在双方的中间线处相邀,还是主动先坐下,他若是磨磨唧唧,岂不是还不如一个女人痛快?李永生大踏步走上去,公孙未明犹豫了一下,也紧紧跟了过去。
等到李永生走到紫檀木椅旁坐下,他就老老实实地站在李大师身后,看起来像是个护卫。
其实真正了解这家伙的人知道,未明准证这是又有点春心荡漾了。
李永生坐到椅子上之后,看着洗茶的侍女,鼻子微微抽动一下,好茶。
顶级的凤凰单枞,特地从中土海右捎来的,百草生香轻声发话,声音温婉却又不失清灵,阁下也喜欢中土茶?这种茶,喝起来实在太麻烦了,李永生不动声色地回答,烫杯洗茶什么的,比较费事,尤其是才倒进去的水,又要倒出来,太折腾了,我喜欢泡上一大壶茶,慢慢地喝。
他的说辞,证明他对功夫茶,是有了解的,在柔然国,这样的人不多,但是对方连紫砂茶具都有,选的还是凤凰单枞,想必不会对此大惊小怪。
果不其然,百草生香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品茶,本身也是一种修行。
我是俗人,李永生很无所谓地回答,平日里诸事缠身,实在不习惯这功夫茶的喝法……没那时间,还是冲一大壶茶来得痛快。
百草生香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心说这种明明懂得茶道的人,在自己面前,居然不附庸风雅,反倒理直气壮地自认低俗,却也是难得。
于是她的声音,越发地轻柔了,单枞也可以冲一大壶来喝的。
那就糟蹋了单枞,李永生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它就应该是功夫茶的喝法,大壶冲泡,实在不伦不类,还不如喝清茶……我并非不喜欢单枞,实在是没时间去调弄,却又不想糟蹋。
这话隐隐有点锋利,但是百草生香并不生气,而是轻声发话,阁下原本是雅人,何必自甘沦落为俗人?没时间而已,李永生还是很不以为然,单枞原本是好东西,我无福享受罢了,一旦沉浸在这种享受中,会耽误很多事……还是大壶的清茶,味道不错,也合适我。
百草生香有点不服气,精专茶道,可以提升心境,你……实在有点可惜。
我并不认为可惜,李永生摇摇头,茶道一说,本来是图个逍遥自在,图一颗清静空灵的心,急吼吼地冲茶倒茶,未免着相了。
百草生香默然,好半天才出声发问,还未请教阁下,是哪一家人?这话终究是要问的,她的地盘里,出现了一股极强的战力,下手还非常狠辣,作为地主,她不可能不追究根脚——对方若是拒绝回答,她甚至可以翻脸将人拿下。
别看柔然没有路引制度,但是追查来历不明的人,是哪个国家都会做的,尤其是这一帮人,还非常地危险。
然而,李永生偏偏不回答,他只是无所谓地笑一笑,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也仅仅是无心闯入了百草家的地盘,没必要盘根问底。
这话也算有理,但多少有点不给面子,百草生香对此表示不认同,问清你们的来路,是我百草家必须做的,否则莫要怪我们行使地主的权力。
她虽然非常不满,也流露出了威胁的意思,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并不让人生出反感之心。
非常没有必要,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相信我,你打听清楚之后,会后悔的……真的,有这些心思,你倒不如琢磨一下,怎么能把天圣原的草场要回来。
桌边负责冲茶的侍女,刚刚倒了一圈茶,闻言将紫砂壶往桌上一顿,冷着脸发话,阁下,我家执掌好说话,你得有个外客的本分!李永生看都不看她,端起一个小杯一饮而尽,然后长出一口气,我不骗人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无论如何,不能遮掩语气中强大的自信。
百草生香也端起一个小杯,抬手掀起面纱的一角,一口将杯中茶水啜干,半晌沉默不语,仿佛是在回味余甘。
良久,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一摆手,身边的侍女就退了下去。
公孙未明却不退,不但不退,还端起一个小杯,也是一饮而尽。
百草生香沉默一阵,又看李永生一眼,轻声发话,你们……来自中土?她的声音依旧柔和无比,而且她的眼中,竟然隐含着一丝笑意。
李永生闻言,却是着着实实地吓了一大跳,这个……大小姐莫要开玩笑,激将法不是这么用的。
这用得着激将吗?百草生香竟然发出了一声轻笑,一直以来,她可是不苟言笑的。
她看一眼李永生,又斜睥一眼公孙未明,声音却是越发地低了,若非来自中土,柔然怎么可能出得了如两位一般的风流人物?李永生沉默不语,半天才干咳一声,咱不带这么夸奖人的。
第七百五十九章 玲珑剔透风流人物,可不是说拈花惹草这种,说的是风流倜傥。
百草生香说得其实没错,李永生和公孙未明两人,就算搁在中土,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相貌气质俱佳,走到哪里都会引起轰动的那种。
而柔然国的男子,强壮的有,彪悍的也有,更不缺那杀气腾腾的。
但是像李永生和公孙未明一般,一见就令女子心旌摇曳、不克自持的男人,真的不多。
公孙未明干笑一声,这个真是……原来长得太帅,也不合适做奸细?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主要是你长得太娘炮了,我这相貌还好。
咱能要点脸吗?公孙未明老大不高兴了,他沉着脸发话,秋月最开始看上的是我。
喂,百草生香纵然是三支的执掌,也有点受不了这俩货的调侃,她沉声发话,说中土奸细呢,你俩严肃点行不?公孙未明干笑一声,你没说错啊,我们就是中土奸细,特地赶来掳掠柔然第一美女的。
嗯,没错,李永生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发话,跟着我俩的那些人,都是被蒙蔽的,你别迁怒于他们就好,天大的事儿,我俩扛了。
嗐,多大事儿,你们早说嘛,百草生香笑了,笑得花枝乱颤,我还以为你们要骚扰伊万呢,原来只是绑架我,不用绑,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公孙未明很无语地看一看李永生:我说,这个画风好像不对啊。
李永生也很茫然地看一看公孙未明:老司机,还是得你上啊,我对这一套不熟。
看到他俩不说话了,百草生香不无得意地轻笑一声,正好我想去中土走一走,快一点的话,还能去江南闻桂花,辛苦你们二位了。
公孙未明又看李永生一眼,遇到女流氓了,咋办?李永生轻咳一声,其实……我们是银月家族的人,此番北来是为了……好了,不用说了,百草生香一摆手,笑着发话,原本只是试探,没想到,你们还真是中土的人……好大的胆子!李永生和公孙未明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要说只是因为长得俊俏,被人发现……这尼玛也太扯了不是?不过,还是李永生拿得住,大小姐,你这么侮辱银月家族,可不要怪我们……呵呵,百草生香又是一声轻笑,两位真人遮掩得很是辛苦啊。
原来是修为被看破了,李永生和公孙未明总算知道,栽在了哪里。
其实他俩遮蔽修为的能力,还是相当高的,真人以下,基本上没可能看得穿,但是再一想,这是百草家族的三支,身为执掌肯定有点不同寻常的底牌,那么……被看穿似乎也正常。
李永生干咳一声,杀气腾腾地发话,看透不要说破,你这么说破了,考虑过后果没有?这杀气不是装出来的,他已经打算翻脸了,刚才大家相互试探的过程中,玩笑的意思居多,但是真的被人看破,他不介意将在场所有的百草族人斩杀。
百草生香却是看他一眼,宜喜宜嗔,我都要被你掳走了,还能有什么后果?咳咳,公孙未明干咳两声,大小姐,严肃点,跟你谈国家大事呢。
百草生香眼波流转,哪怕有面纱遮蔽,也挡不住那无限的风情,你俩都想带我走,我该跟谁走呢?要不……你俩先做一场?真是个妖精,公孙未明叹口气,李大师,怎么办?自打来了柔然北部,大家相互之间,就不称呼姓名了,为的就是怕人知道根脚。
现在他直接称呼李大师了,也就是做好了翻脸一击的准备。
李永生却是怪怪地看百草生香一眼,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觉得我俩,谁更英俊一点?你更英俊,百草生香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的话,确实有点娘炮了……就是你说那样。
李永生一抬手,挠一挠头,他这个问题,看起来是争风吃醋,其实不那么简单的。
但是很明显,对方没有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那就是说,人家没有挑唆己方争斗的意思——当然,这可能是在下注,但这是在两个中土人身上下注。
再想一想这女人此前的话语,他心里生出了一种明悟:遇到带路党了。
这并不稀奇,虽然柔然跟中土斗得很厉害,但是事实上,柔然人心慕中土文明,是不争的事实——很多人之所以痛恨中土,只是知道自己无法融入其中。
而百草家族跟中土,本来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不然也不会被贬斥到北柔然了。
至于百草家族曾经帮着柔然,抵抗中土的进攻,还给中土人造成了巨大的杀伤,这实在是太正常了——国战的时候,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李永生终于收回了玩闹的心思,正色发话,带走一说,不过是玩笑罢了,我们一行人北上,有自己的事情,大小姐莫要再玩闹了。
见他好好说话,百草生香也不便继续开玩笑了,如果我猜得不差,你们应该是中土那一支真人队伍,如此藏头藏脑地北上,是需要柔然人配合吧?她说得如此肯定,根本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公孙未明的嘴巴动一动,却又怕自己说错话,索性是等李永生发话了。
藏头藏脑?这个词用得好,李永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果然了不起,是不是柔然第一美女,这不好说,但她的智商,在柔然女人中绝对数一数二。
当然,他也没太大压力——了不得就是翻脸而已,所以他笑着点点头,我们的来意,你不是都猜到了?这话说得很轻松,但是现场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这次,他可是真的承认了。
百草生香沉吟一下,又拈起一个小茶杯,掀开面纱一角,轻啜一口,然后将茶杯放回茶盘中,又微微一摆手。
那名侍女紧走几步,又上来冲了一壶茶,将剩余茶杯里凉了的茶水倒掉,重新为他们斟满。
公孙未明散漫地站在那里,但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都可以出手。
百草生香一摆手,那侍女退下,她又喝了一杯茶之后,才出声发话,我可以帮助你们,但是我有条件……你们怎么杀伊万人,我不管,但是柔然这一边,我希望你们杀我指定的对象。
嗤,公孙未明不屑地轻哼一声,指定对象……你以为你是谁?李永生却听出了对方的诚意,不得不承认,百草生香是个绝顶聪慧的女子。
能猜出他们中土人的身份,已经相当了不得了,但是同时,她还能猜到他们此来,是要挑动柔然和伊万的怒火——这聪慧程度,绝对不输于呼延书生。
跟聪明人,不说糊涂话,李永生干咳一声,指定不用了,我觉得对天圣原下手,就很不错。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谓合作,利益交换才是王道,他这么说,固然要表示出自己不接受摆布,却也表现出了诚意。
你百草家族不是不忿被逐出天圣原吗?我去帮你们出气好了。
百草生香淡淡地看他一眼,阁下在中土,名声一定很响吧?真的被称作李大师?我的名声一般,李永生摇摇头,端起一杯茶喝掉,然后才一指旁边的公孙未明,未明准证的名头,倒确实很响。
未明准证?百草生香斜睥公孙未明一眼,琢磨了一下方始发话,辽西公孙家的……四长老吗?我去,这你都能知道?公孙未明听得吓了一跳,这可是在柔然北部,并不是南柔然。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名字,居然能让柔然第一美女记住,也是一份荣幸。
百草生香端起一杯茶,冲公孙未明示意一下,一饮而尽,敬四长老一杯。
李永生见她一直带领着谈话节奏,有点不高兴,你可以规划一条从伊万进入柔然的道路,沿途的人,我也能帮你杀了。
我不但帮你杀天圣原的人,还可以帮你杀一些小卒子,你应该知足了。
呵呵,百草生香只能苦笑一声,她早就预感到此人难缠,现在看来,还果真如此。
对着聪明人,她当然也不会说糊涂话,李大师之命,我自当遵从,但是我的意思是说……天圣原上,也并非人人都该死。
公孙未明冷哼一声,对我公孙家来说……死的柔然人,才是好的柔然人。
百草生香白他一眼,也不着恼,你刚才还说,想要带我回中土,现在就要杀我了?公孙未明很豪迈地一摆手,柔然女人例外,你们可以留给中土男人,柔然入中土劫掠时,也一直是这么干的。
百草生香也懒得跟这夯货叫真了,而是看向李永生,李大师怎么说?李永生能怎么说?对方的要求,他是能理解的——百草家在天圣原经营了那么久,肯定有交好的部族,百草生香想要保住那些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同时,这个要求,也令他有点为难。
第七百六十章 炼制真人李永生为什么为难?因为这么一来,己方一行人的腾挪空间,无形中就被束缚住了,基本上算是在对方的指定范围里作战。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危险的。
万一对方想要坑中土人一把,那真的不要太轻松。
以李永生的直觉,认为百草生香是可信的,人也很豪气,在不了解自己的时候,人家都敢下赌注,他没有道理不陪着赌一把。
然而,他还真不能赌,若观风使是孤身一人,他绝对就赌了,可是他身边有太多的真人和司修,还有一大票制修。
这些人因为信任他,才陪着他远上北柔然,他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中土男儿不怕牺牲,但是不能葬身在一个不负责任的带头大哥手上。
李永生并不掩饰自己的为难,他直截了当地发话,给我一个信任你的理由。
百草生香微微一怔,她也没想到,他的话说得这么直白——我可是很信任你的。
不过,智商到了她这个水平,也知道很多合作,与其云山雾罩绕来绕去,不如简单明了地直说,你的胆子,似乎还没有一个女人大?我很愿意信任你,李永生坦坦荡荡地发话,也愿意陪你赌,但是……你的要求意味着什么,你自己清楚,我不能拿朋友的信任和性命当儿戏,这一点,你要理解。
什么话最难对付?实话最难对付。
我要理解?百草生香从这四个字里,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方的身份——能习惯用这种霸气措辞说话的人,李大师绝非常人。
于是她眼珠一转,那么这样吧,扣下我当人质,你看如何?这女人是真敢赌啊,李永生心里,也生出了佩服之心,不过最终,他还是摇摇头,不够,你和你的幼弟,一起做人质。
他不能将赌注,全部压在一个赌性太大的女人身上,有些人为了家族,可以毫不犹豫牺牲自己的性命——这种情况在中土比较常见,柔然也不是没有。
相较而言,柔然国更注重男丁,这个更可靠一点。
当然,最可靠的是,将两人一起扣下,省得她不拿幼弟的性命当回事。
这就有点过了,百草生香很干脆地回绝,我和我的幼弟,你们只能选择一个。
那就选择你吧,公孙未明插话了,他很武断地表示,你这鲜衣怒马,如此地排场,我觉得你更爱自己一些。
百草生香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看李永生一眼,李大师怎么说?公孙未明你这也……太简单粗暴了,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未明准证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啥?不过跟别人解释的活儿,交给你了。
公孙未明嘿然不语,就在两人以为他可能有点后悔的时候,这厮发话了,得带上春花!李永生气得笑了,有大小姐在,你惦记那些庸俗脂粉做什么?蠢货!公孙未明很不屑地看他一眼,百草生香喜欢的是你!咱好好说话,不许骂人,李永生有点生气,我的情况,你也知道……莫非你真的觉得自己很娘炮?娘炮什么的是胡扯,他是担心永馨因此而不高兴——那家伙的醋劲儿可不小。
公孙未明气得翻个白眼,你少跟我扯这些,不信你问一问她……是不是喜欢你?不等李永生发话,百草生香就点点头,没错,李大师更成熟一点。
公孙未明嘴上这么说,心里还存了点侥幸,听到这话,他却忍不住勃然大怒,你说他更成熟?有没有搞错,你不会以为我没到十八岁吧?我懂得看人,百草生香幽幽地回答,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三十出头,但是绝对不到六十……这也是你们引起我怀疑的一点。
握草,公孙未明气得又翻一个白眼,合着我们暴露,还跟我有关?不可能吧?百草生香摇摇头,没什么不可能的,你也不要因此而自责,我看人是看眼睛,你虽然相貌年轻,性格也像年轻人,但是你的眼神……不是年轻人的眼神,缺少一种蓬勃的朝气。
这还真是……公孙未明干笑一声,然后眼睛一亮,指着李永生发话,你是觉得,他比我还老?哈哈!你真的确定?他比你年轻,百草生香又捏起一杯茶来,一饮而尽,回味半天才缓缓发话,但是他的眼神中,隐藏的智慧和沧桑……算了,你不会懂的。
公孙未明无言以对,好半天才哼一声,你这拍马的功力,我也不需要懂。
呵呵,百草生香轻笑一声,又捏起一杯酒来,一饮而尽……当日晚些时候,百草家族的人将被俘的族人带了回来,其中又有些死伤,令百草族人嗟叹不已,不过也没办法,这些事情,在大草原太常见了。
第二天一大早,百草族人拔营而起,离开了李永生他们。
临行之前,春花来找公孙未明,说一两日内,族里会有个说法。
公孙未明没有拦着他们——百草一族想要耍花样,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时机,在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想要算计他们这帮人,那要付出不可想象的代价。
而这些真人一旦报复起来,根本不是百草一族能承受得起的——不仅仅是第三支,整个百草家族也负担不起。
当天中午,天色有些发阴,李永生正在祭炼显达真君的时候,呼延书生走了过来,李大师,祭炼傀儡……很难的吧?很难,李永生点点头,饶有兴致地发问,你也想祭炼真君?若是呼延书生真有这兴趣,他也不介意让对方出点苦力,当然,相关的法门,他是不会随便说的——这不是敝帚自珍,而是呼延家学了这些东西,对他们不好,还是大大的不好。
祭炼真君……这离我太遥远了,呼延书生摇摇头,倒是你祭炼真人的手法,如何才能传授给我?李永生沉吟一下,方始缓缓回答,这件事的因果不小,具体情况,咱们还是回国之后,再细细探讨吧。
呼延书生点点头,并没有因此而气恼,事实上,李大师没有直接拒绝他,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他发问的时候,李永生旁边还有几个人,在观摩李大师祭炼真君。
所以这个回答,在瞬间就传了出去,听说李大师并不拒绝传授此术,不少人都忍不住心潮澎湃——那可是炼制真人傀儡呀。
将人炼制为傀儡,不但是比较犯忌讳的事,需要动用的资源也很多。
比如说当初天机殿想带冉真人的尸身离开,道宫怀疑他们想炼制傀儡,结果天机殿的人表示,炼制傀儡太耗费气运,炼制不起。
堂堂的天机殿,都要为炼制傀儡的消耗而头疼,其他势力就更不要说了。
而李大师炼制的傀儡,显然跟已知的手法不太相同,别的不说,他以一己之力,就炼化了八九名真人,其中还有宝爷这种高阶真人。
这种炼制的数量和效率,显然跟资源没有太大的关系,由不得人不心动。
当然,此术的重要性,也不能让人忽视,当天晚些时候,柳麒就找到丁青瑶,希望她能出面,劝说李永生一下,不要随意泄露这种术法。
然而,丁经主的反应,颇为怪异,她沉吟良久,方始叹口气,他也不是咱们道宫中人,我如何方便劝说?倒是你家三宫主,面子会更大一点。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观风使要传授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但是让她劝观风使改变主意?谁行谁上好了,她是绝对不奉陪的。
不但不奉陪,她还找到了李永生,将柳麒的话说了一遍,……你要传授的这个,会令很多人心中不安。
李永生当然知道此术的重要,不过他也有所打算,所以不以为意地回答,肯定是要有所约束才行,此事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太担心。
丁青瑶听他这么说,心里就轻松了一多半,才待继续说什么,却见公孙未明走了过来,表情有点怪异,百草生香来了。
来就来呗,你这是啥表情?李永生看他一眼,微微颔首,让她过来。
等公孙未明将人带过来,李永生才知道,为啥那厮是那种表情——百草生香竟然化妆了!百草一族这次来了四个人,两男两女,穿着打扮都很平常,其中的两名男人,一个是春花,一个就是百草生香。
春花化妆成一个瘦弱的牧民,但是修为还在,百草生香才过分,她化妆成了一个黑瘦的小子,将修为也彻底隐藏了起来。
若不是李永生对她的气息有感应,还真的发现不了,这黑小子就是百草三支的大小姐。
这一次,百草生香倒是没带面纱了,但是她将脸涂得漆黑,也看不出有多美貌,当然,肯定不算难看就是。
尤其是她一口洁白细碎的贝齿,一旦笑起来,映得黑黢黢的脸庞煜煜生辉。
你确定,你丫不是从非洲穿越过来的吗?第七百六十一章 初战伊万简而言之,百草生香是带了三名女修,前来作为人质的。
除了她和春花,那两名女修只是高阶制修,李永生大致感应一下,就知道没什么猫腻。
倒是百草生香解释了一下:此刻的她,实在不方便离开百草一族,我这是化妆前来,有个替身在族里装病,你们别把替身的消息当真。
李永生不屑地笑一笑:若是连真伪都判断不出来,我们敢跑到北柔然来?当天夜里,他请来了丁经主、呼延书生等人,规划一下入伊万的路径。
第三天,这个百余人的南方来的小部落,就在草场上消失了,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柔然人逐水草而居,这种情况太常见了。
倒是西阴山的那一支小部族,发现了他们的离开,但也只是稍微感叹一下,以后未必有机会报仇了,然后再没有别的话。
大队人马偷越国境线,没有想象的那么难,柔然和伊万的国境,没有跟中土接壤的地方那么平坦,这里的气候环境,也恶劣了很多,导致进入伊万的通道,并不是很多。
但是有大队真人带队,又有足够多的储物袋的话,从一些荒凉和无法通行的地方入境,也不是多么难的事情。
李永生他们选择的,就是一座很难攀越的大山。
避开山口的几条小路,他们直接从山岭上翻了过去,进入了一片号称乌海的湿地。
乌海并不大,东西长两百里,南北宽百余里,中间全部是沼泽、河滩和湖泊,植被非常茂密,被柔然人和伊万人视为死亡之地。
乌海的植被普遍不高,但是近一人高的灌木也遍地都是,甚至还有不少丈许高的乔木,人一旦走进去,很容易迷失方向。
除了方向,地面上的沼泽也是大问题,指不定一脚下去,整个人就陷入了淤泥里,只能等死了,而且这湿地里面,毒虫特别多,说不定没等淹死,就先被毒死了。
只有在冬季到来,湿地被冻得梆梆硬的时候,才有可能通行。
据说伊万国曾经试图在冬季的时候,在这里开辟出来一条路,不过后来才发现,一旦春暖花开,这路就走样了,很多路面直接消失了。
而且,伊万国的冬天实在太冷了,施工是个大问题,所以他们试了两次,发现没什么效果,就没有继续试下去。
而李永生一行人翻过山岭,又轻松地穿过乌海,再往前就是北佳草原了。
北佳草原非常大,有数十万里方圆,不过这里的春天和秋天非常短暂,几乎是一过夏天,就是冬天了,所以草也只能长一茬。
和柔然的草场相比,北佳草原更是地广人稀,因为在漫长的冬季,这里是不长草的,养活不了太多的牛羊。
李永生等人穿过乌海,走了整整一天,才遇到一个百余人的伊万部落,二话不说直接屠戮一空。
这里的牧民活得真的无忧无虑,提防的心都很少,因为在他们看来,大山和乌海,就是最大的屏障,不可能有人越过屏障来攻击他们。
而且,柔然那种弱小的国家,敢来骚扰他们吗?牧民们最大的敌人,其实是来自于国内的马匪,马匪们不事生产只知道劫掠。
当他们抵达这个部落的时候,部落里的人还以为是马匪到了,准备了五头牛十只羊,并且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向白狼交过税了,你们只能拿走这么多。
白狼是北佳草原最大的马匪头子,手下有五千亡命,号称两万,就连伊万的正规军,一般也不愿意去招惹。
得到了白狼的庇护,这个小部族可以无视一些小股马匪——你们这区区的百余人,不够白狼的马队一个冲锋。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卖白狼的面子,冲进来就是一顿砍杀,到了最后,除了十余名柔然奴隶,其他人全部被斩杀。
此次进入伊万作战,李永生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杀光和抢光。
牛羊全部宰杀了,就连战马,也只是精选最优秀的带走,一般的马匹,直接杀掉带走——中土北方人不吃马肉,但是南方人不在乎啊,尤其是百粤人,什么都吃。
事实上,在温饱型的社会里,有肉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做什么?不过十几名柔然奴隶,给李永生他们带来了新的问题:伊万是有柔然奴隶的。
百草生香不希望他们杀掉这些人:这些柔然人是很可怜的。
事实上,伊万国的等级,比柔然还要森严得多,很多伊万国人,都处于被盘剥的最底层,相较于高高在上的骑士和贵族,他们只有一个称呼——灰色牲口。
没错,这些人是不被当人看的,而灰色牲口中,柔然人这种异族奴隶,更是牲口中的牲口。
公孙未明却觉得,这些人不值得同情,柔然奴隶也是柔然人,早死早超生。
李永生狠狠地瞪他一眼,不许杀,都带走。
李大师你这么做就不好了,公孙未明看他一眼,又看一眼不远处那个黑乎乎的小厮,在我的印象里,你不是一个见色忘义之人。
你脑子进水了,李永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哭笑不得地发话,咱是冒充柔然人进来掳掠了,我就问你一句……柔然人可能杀柔然奴隶吗?众人听到这话,顿时恍然大悟,大家是冒充柔然人入境的,但还真没将自己摆在柔然人的位置上,这时才反应过来,谁会杀死自己的族人?不过,不杀死的话,就得将人带走——为了柔然奴隶,拖累大家的行动,划得来不?当然,不管怎么说,既然存在这个问题,这些柔然奴隶,必须要全部带走了。
百草生香一路上,就在问这些柔然奴隶的生存情况。
这些奴隶也不知道,救了自己的是百草家族三支的大小姐,更不知道有中土人的存在,只知道被族人救了。
于是他们表示,被伊万人掳来的柔然人极多,咱们还可以救更多的人。
前方不远的斯木克市里,起码有两千的柔然奴隶,或者……三千?斯木克被伊万人称作市,但是事实上,就是万余人,伊万国地广人稀,在这里有万余人的聚居地,就可以称之为市了。
这个城镇位于乌海的西北方,算是一个集贸中心,眼下正是夏末秋初时分,在周边万里方圆,也是一等一的红火了。
听到这话,就连丁经主的脸色都有点绿了,她忍不住对李永生抱怨,再带上两千奴隶,咱们真的没法继续征战了。
要知道,李永生为了保证战力,连大多数中土游侠,都留在了柔然,若是带上这些柔然奴隶,不用等伊万人反扑,他们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跟几千柔然奴隶呆得久了,他们也不可能隐瞒住中土人的身份。
李永生琢磨一下,缓缓地发话,这事我有章法,不过现在的计划要变……先去一趟斯木克市,把那里打下来。
没办法,战争从来就是这样,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虽然在柔然制定好了行动路线和作战计划,可是现在不得不改变。
丁青瑶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点点头,我替你去做他们的工作。
她必须信任这个人,就算有意见也得保留。
玄女宫的丁经主出面,别人还是要买账的,哪怕是太玄宫的惠道真人,也要给面子。
斯木克城距离他们有一百二十余里,此刻北佳草原的牧草,已经有了枯黄的征兆,草丛茂密的地方,隐约能藏住人马,但是大多数时候,稀疏的草木,是遮掩不住这百余人的。
于是接下来的路,大家就异常小心了,昼伏夜出不说,还要小心躲避伊万国的牧民。
没错,必须躲避伊万人,而不是屠杀,否则消息一旦走漏,斯木克市有了警觉,他们就很难轻松攻下了。
因为大家必须在黎明之前,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处,所以不能着急赶路,他们足足用了三个夜晚,才来到了距离斯木克市十余里的一处山谷。
这山谷被柔然人称为红山谷,基本上寸草不生,但是里面有大量的铁矿石,里面有两千多人在采矿,九成是奴隶和囚犯。
十几个柔然奴隶来到这里之后,实在难以按捺心中的怨气,跟看管他们的云家子弟请战,这里面好多柔然人,打吧。
云家子弟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你们懂个屁,这里是咱们的藏身之地。
他这话说得没错,他们这百来人,随着越来越接近斯木克,暴露的风险就越来越大——周边到处是零散的商队,一不小心就会撞到。
譬如说昨天夜里,撒出去的探子,竟然被十几个伊万人发现了,伊万人明知不敌,还奋勇冲上来厮杀,并且试图弄出很大的响动。
幸亏李永生的队伍里高阶真人多,迅速将这些人平灭,甚至将地上的泥土,都重新翻了一遍,务求不留下痕迹。
而眼下到了红山谷,就可以最大限度地躲开那些零散伊万人,只需要面对谷中的人就行。
第七百六十二章 荣勋士兵红山谷这个大铁矿,是属于伊万国军方所有——跟中土一样,铁矿这种战略性资源,不可能绕得开军方。
所以这里是军方重地,闲人莫入,谁敢靠近红山谷,军方轻饶不了他们,轻则是缴纳大笔罚款,重则就抓了人进去挖矿。
但是事实上,红山谷的守卫非常散漫,他们的恶名在外,不担心别人会偷偷靠近,正经他们要担心的是,不要让谷中的奴隶和囚犯跑了。
他们看管的重地,就那么二十来里方圆,那里是矿口,其他地方,一天能巡查一次,就算勤快了,到得冬天,他们一个月都未必巡查一次。
所以李永生一行百余人,还带了不少的牛羊马匹,竟然绕过了警卫,进入了红山谷。
进来之后,躲藏就轻松多了,李永生在阳面的山坡上,布下了一个大的障目阵,有一里方圆,那些伊万军人不是直接闯入阵里的话,绝对看不出异常。
布好阵法,天就大亮了,大家随意吃点干粮,有人开始睡觉和打坐,也有人出去打探消息——出去的人里,甚至包括了三个恢复得比较好的柔然奴隶。
这十几名柔然奴隶里,有半数人能说比较流利的伊万语,而中土来人中,只有寥寥几人懂得伊万话,其中还是数公孙未明说得好。
没办法,这次跟来的,十有八九都是中土西北和正北的修者,而中土对伊万话比较熟悉的修者,大多都是在东北。
事实上,李永生非常好奇,公孙未明身为高阶真人,怎么会去学伊万话——这不是闲得蛋疼?呼延书生却是很鄙夷地表示,他肯定是为了泡伊万女人。
公孙未明赌咒发誓,说自己不是那种人,我就不习惯泡老毛子,毛太重了,而且很多人有狐臭。
呼延书生继续鄙视他,扯淡,柔然女人也不洗澡,你睡春花睡得还不是很爽?不得不承认,未明准证的魅力不是盖的,翻过大山之后的第二天,他就和春花双宿双飞了——柔然女人不喜欢掩饰,爱上一个人就是爱了,反正她是得了大小姐的许可。
据说现在春花寻死觅活,要跟公孙未明回中土呢。
公孙未明一听这话,实在不能忍,我公孙家和伊万人闹得不死不休,族中长老都会伊万话,为的是知己知彼……总之,中土人将柔然奴隶看管起来,表面上声称,是为了让他们尽快康复,而柔然人也没有多想,遇到侦查敌情的时候,还主动表示我们会伊万话,愿意帮着打探。
李永生就带了这么一个家伙,出去打探消息了——他没有搜魂过伊万人,只会柔然话。
两人骑行在路上,都是伊万人的装束,但是别人一看面孔,就知道这俩是柔然人。
一路上遇到几拨人,看到他俩,都是面现不屑之色,柔然人在伊万国的地位,真的太低了。
不过也没有人刻意去招惹他俩——敢这么大摇大摆走在路上的柔然人,身份肯定没有问题。
事实上,就连北佳草原最大的马匪头子,白狼的队伍里,也有不少柔然的亡命徒。
快到斯木克的时候,终于有人拦住了他俩。
那是一队柔然骑兵,护送着三辆马车前往斯木克,结果中间那辆最大的、四匹马拉着的马车,车轮陷入了淤泥里。
这里的道路一直是很差的,冬天是大雪覆盖,虽然土地很硬,可下面没准是沟壑深坑,夏天倒是能看清楚道路,但是一过水,土地就变得湿软泥泞无比。
这一队马队,差不多有百人,都是高头大马,上面是全副武装的伊万国骑兵。
三辆马车里,前后两辆都是两匹马拉的车,只有中间这辆,是四匹马拉的。
这一队人的身份,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而李永生他俩走近的时候,两名伊万国骑兵策马而来,直接拦住了他俩的去路,傲慢地嘟囔了一句。
李永生不懂伊万话,他就看到对方马蹄踏起的泥水,溅到了自己身上。
那名柔然奴隶快速发话了,大人,他们要咱们过去帮忙推车。
李永生看一看自己身上的泥点,握草,什么玩意儿?告诉他……滚!柔然奴隶快速跟对方交谈几句,结果那伊万骑兵一扬马鞭,冲着柔然奴隶就抽了过去。
李永生一抬手,一只白色大手抓住了对方的马鞭,一使劲,直接将对方拽下了战马,对方的右脚,还挂在马镫上,直接摔了一个嘴啃泥。
一边的伊万骑兵,原本是笑吟吟地坐在马上观看,见状齐齐怒骂一声,四五个人策马而来,举起了雪亮的马刀。
李永生一抬手,就摘下了长枪,抖手扎出一个枪花。
那柔然奴隶也有几分胆色,竟然掣出了弯刀。
一看他们有拼命的打算,伊万人勒住了马缰,有人大声呵斥。
柔然奴隶马上翻译,大人,他们说铁弗大公家眷的马车,陷入了泥里,要咱们帮忙。
他的声音有点发抖,这可是铁弗大公,伊万国的大公爵,有资格发起国家间的战争!李永生斜睥马车一眼,心里暗骂,马车上的人,根本就没下来,周围的伊万骑兵,倒是有七八个上去在推了,但是很显然,推车的士兵,是军队里最低等的存在。
围观的伊万骑兵,马靴都是锃亮的,甚至马刺都一尘不染,还有人戴着白手套,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几名士兵。
当然,现在大家的眼光,大部分都看向了两个柔然人。
告诉他们,滚!李永生傲慢地发话,用的是柔然语,我是陛下钦赐的荣勋士兵,不接受大公以下的任何非战争征召。
柔然人在伊万,也有混得不错的——严格来说,是柔然人种。
伊万国跟中土一样,是多民族国家,伊万族是主流,但是事实上,伊万族只是一个区域性的定义,血统驳杂。
跟伊万人相比,柔然人种比较矮小,但也是个战斗力很强的人种,在伊万国的军队里,甚至有柔然人种的将军。
普通柔然士兵要差一点——基本上就是现在推马车的货色,但是国王钦赐的荣勋士兵不一样,虽然这样的荣勋士兵不算少,军爵也不高,但都是战斗力爆表,为伊万国立过大功的。
感谢假证大师张老实,他为李永生制作了这样的腰牌。
对面的伊万骑兵听到翻译的话,也愣了一下——荣勋士兵的地位确实很高。
不过很显然,他们是一色的伊万人,骨子里就瞧不起柔然人,于是带队的骑兵傲慢地发话,把你的腰牌拿过来!验过李永生的腰牌之后,他随手将腰牌掷还,大喇喇地发话,既然是荣勋士兵,为何不会讲国语,莫非是奸细?李永生冷笑一声,功勋士兵,有资格带通译,这是陛下的旨意,莫非铁弗大公……自己定了一套规则?他这话不能说错,但是严格来说,不是特别合时宜。
伊万国这个规矩由来已久,为的就是激励士兵们勇敢作战,哪怕是归顺的外族士兵,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晋升,但也会给他们创造良好的待遇。
不过自打跟在东南方,跟中土国起过一场大摩擦之后,伊万国近二十多年,就没有发生过多大的战役,所以荣勋士兵极少。
而二十年前的荣勋士兵,到现在哪里还有谁不会说伊万话?所以带队的伊万军官也冷笑一声,一摆手,来人,给我擒下这个奸细!他并不确定对方是奸细,但他是大公麾下的亲卫,眼见两个柔然垃圾也敢如此摆谱,少不得要让对方明白一下,什么叫大公的尊严。
灰色牲口就是灰色牲口,就算荣勋士兵,也依旧是低等人种。
李永生冷哼一声,丢给柔然奴隶一块石头,一抖手上的长枪,大喝一声,打开留影石,我再问一句……铁弗大公不承认帝国的荣勋士兵吗?这柔然奴隶哪里见过留影石这种高阶货色?他仅仅是听说过留影石。
他手忙脚乱接过留影石之后,竟然没有着急翻译,而是惊叹了一声,这便是留影石?李永生心里暗叹,你好歹也是荣勋士兵的通译,不要这么一脸土鳖像好吗?他算来算去,还是没算到,最终是这厮掉了链子。
说不得只能大战一场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伊万人竟然愣住了。
前方的伊万人里,也有人懂柔然话,听到留影石三字之后,有人用伊万话大叫,小心,对方手里是留影石!然后,柔然奴隶才将李永生的话,翻译了过去。
带队的伊万军官就有点抓瞎了,留影石并不可怕,他担心的是对方万一逃脱,将事情汇报上去,他可就有苦头吃了。
伊万人对下面人,一向是苛刻而蛮横的,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然而,铁弗大公一旦因此而动怒,他的小命,在大公眼里也是如蝼蚁一般。
仅仅是为了征召两名士兵帮着推车,就冒这么大的风险,似乎……有点划不来。
此刻他已经不考虑,对方是奸细的可能了,敢对大公的军官动手,谁家奸细有这么大的胆子?他正没个理会处,只见前方陷入泥泞的马车侧面一动,一只纤细的手掌,掀起了侧面窗口的窗帘。
第七百六十三章 傲慢与偏见窗帘动处,大家只看到了那只手掌和半条手臂,上面还戴着白色的长臂手套。
可是马上的伊万骑兵齐齐施了一礼,恭敬地齐喊一声。
柔然奴隶在李永生身边翻译,车里坐的是铁弗大公的小女儿。
大公的小女儿,架子也大得很,根本不探出头,就在车里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声音有些低沉和沙哑,远远不如百草生香好听,但偏偏带给人一种隐约的魅惑。
柔然奴隶继续忠实地翻译,海霏丝小姐希望,您作为荣勋士兵,能够像一名真正的勇士,帮助她脱离困境!扯淡不是?李永生心里冷哼一声,连马车都不下,就要我帮你去推马车,我欠你的不成?更别说,你丫求人连脸都不露,就这么跟别人说话,真以为自己脸很大?然后,他狐疑地看一眼自家的通译,我怎么感觉,她说话的语气……没你这么客气呢?柔然奴隶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来,他低声解释,大人,我以为……对方是海霏丝小姐,咱们还是不要跟她起冲突的好。
海霏丝?飘柔来了也不行啊!李永生冷哼一声,你告诉这位尊贵的小姐,勇士的无畏,是体现在跟敌人的战斗上,而且她对我……似乎缺乏尊重。
通译犹豫一下,还是战战兢兢将这番话翻译了过去,不过他说得结结巴巴的,跟所要表达的意思,完全是两种感觉。
你一个灰色牲口,居然要尊重?伊万骑兵的脸上,都现出了不屑的神色。
不过马车里的人听了,一阵沉默之后,马车的窗口处,缓缓探出一个人头来。
此人头戴宽檐遮阳面纱帽,白色的面纱后,清丽的面容隐约可见,上身穿浅紫色服装,肩头和胸前挂满了流苏,一看就是很正式的礼服。
她抬起左手臂,冲着李永生摆一摆,过肘的白色薄纱长手套,显得异常耀眼。
她轻声说了两句,柔然奴隶马上翻译,她对您表示歉意,实在是此地太过泥泞,要不她会下车的……我们要帮助她吗?李永生不用听他翻译,也猜到了对方的意思,不但如此,他还感受到了那高高在上的傲慢——似乎她跟他打一个招呼,是多么大度和仁慈的事。
上等人的傲慢吗?李永生在上界的时候贵为仙君,但是还真的很少这么对人。
这时候他终于有点明白,在西伯利亚修铁路的保尔柯察金,在遇到坐着豪华火车的冬妮娅时,为何会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了。
不过,他不是保尔柯察金,对方也不是冬妮娅——当然,她是不是冬妮娅,其实很扯淡。
所以他很干脆地回答,在她的卫兵下马推马车之前,不要希望能得到我们的帮助……我是说,全部的卫兵。
这不可能,冬妮娅……错了,是海霏丝傲然地回答,他们还负责我们的安全,身为尊贵的骑士,他们不可能干这样的粗活。
这老毛子简直是连人话都不会说,李永生气得一翻白眼,身为尊贵的荣勋士兵,我也不可能干这样的粗活。
不,你们并不尊贵,一名伊万军官叫了起来,只是作战勇敢罢了,你们不可能获得上流舞会的入场券,甚至还会跟自己的马匹睡在一起……瞧瞧,你们不是贵族!蠢货,骑士的至高荣誉是守护,而不是什么狗屁的上流舞会,李永生大声回答,然后在包裹里翻腾一阵,冲着对方丢出一块半灰不白的麻布,傲然发话,我要跟你决斗!他一直认为,决斗是件很傻逼的事情——中土国也有做上一场的说法,但很多时候只是切磋,而不是不死不休。
然而,对方的弱智,让他已经接近于无法容忍了。
伊万军官先是一怔,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根本不需要翻译。
但是他还是耐心地听柔然奴隶将话说完,才冷冷地发话,我们是亲卫,任务中间,不接受决斗,否则我很乐意将你斩为两段。
李永生很不屑地哼一声,既然你没有胆子,那么,就让开!他表现的气势十足,这一帮伊万骑兵虽然心里非常不忿,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伊万人其实是非常暴烈的,往往一言不合就杀人,但是要搞清楚,他们现在做的,只是想征召两个人推马车,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只会旁观。
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多了两个人,也未必就能将马车推出泥淖,为这点事情,跟没有头脑的柔然野蛮人对杀,还可能导致更严重的后果,实在太划不来了。
所以他们忍了。
但就算这样,在李永生两人离开的时候,伊万军官还是出声发问,荣勋士兵,你这次来斯木克市,是要做什么?凭你也有资格问我?李永生心里非常恼火,不过,他实在不想再节外生枝了,只能淡淡地回答,我有一点小事情,需要征召一百名勇士。
哦,是吗?有人怪笑了起来,你也要征召勇士?不是要拿那些灰色牲口充数吧?天哪,我听到了什么?柔然人要征召一百名勇士……柔然人有这么多钱吗?就在众人的嘲笑声中,李永生和柔然奴隶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柔然奴隶十分怪异,走出好远之后,才开始气得浑身发抖,真是欺人太甚!你这反射弧还真长,李永生很无语地看他一眼,好了,专心一点,马上就到斯木克了。
斯木克之所以说是一个市,真的还不如说是一个小镇,真的,很小很小的镇子,搁在中土国,甚至说镇子都抬举他们了,只能说是一个营垒,甚至还赶不上柔然的军寨。
不过伊万人的营垒,还是很结实的,有五六栋坚固的堡垒做支撑,周边围上一圈石头矮墙,后面是原木的高墙,就是全部了。
石头墙和木墙不是重点,重点是堡垒,这堡垒有教堂,有私人城堡,也有军营,都是按照伊万国传统的城堡模式建造的,打进城墙容易,但是面对多个城堡的综合攻击,才最考验人。
事实上,整个城市都非常小,占地也不过四五里地方圆,现在的斯木克市,正值交易旺季,来往的人怕不有两万人。
按说,两万人住进四五里地方圆的斯木克市,是绰绰有余的,然而事情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城堡里就算有地方,不会提供给普通人居住。
等级的森严,就体现在了这里,大部分的外来人口,必须住在城市外,也就是石头矮墙和木墙之外。
李永生两人一路骑行过来,看到了大批的帐篷——这都是无法进入斯木克的人,扎下的营帐。
而这些临时到来的人,彼此之间难免有什么冲突,那就是拳头大的说话,他们看到了起码两起打斗事件,还有一起,虽然只是处于吵架的状态,但是毫无疑问,下一刻就要动手了。
城外驻扎的人真的不少,起码有七八千人,不过据李永生的分析——翻个跟头才正常。
很多人都是在他们视线之外,在帐篷里,或者在原野上。
柔然奴隶小心地请示,大人,要不要进城?城市外面很热闹,有牛马贩子赶来了大批的牛羊,还有人牵了奴隶在那里叫卖——城中都是上等人住的地方,太粗鄙的事情,不能在城里做。
但是事实上,最赚钱的买卖还是在城里,比如说酒馆饭店,城外的小饭店,只是负责把食物做熟——很多时候还未必熟,而且饭菜里少不了虫子、跳蚤之类的高蛋白食物。
城里不但有饭店,饭店里还有陪酒女郎,甚至可能遇到来到这里冒险的落魄贵族,城里城外,档次就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决定,先在城外住下吧,找几个熟悉地方的地头蛇,咱们有两天时间。
城里是一定要探的,尤其是几个城堡的人员配置,必须搞清楚。
但是这么贸然进去,就有点冒险了,伊万不比柔然,终究是大国,文书和证件都比较规范,他身边有张老实做的通关文书,可毕竟是假的。
说来说去,先找一些当地的地头蛇,了解一下情况,这个是不错的。
两人寻一个简陋的酒馆坐下了,李永生要酒家弄两只羊腿过来,顺便弄些柴火和食盐——伊万人做饭的水平,实在太糟糕了,羊腿半边烤焦半天没熟的时候太多了。
最坑的是,他们连盐都撒不匀,半条腿没盐半条腿咸死的事情,真的是太常见了。
李永生拿到了羊腿,先要腌渍一下——伊万国里,懂得这么处理羊肉的人都不多。
他觉得中土国承袭了地球界大吃货帝国的传统,比这里其他国家的土著,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腌渍完毕,差不多就是申末时分了,他正坐在小酒馆后面的空地上,优哉游哉地烤着羊腿,就见柔然奴隶带着四五个人走了过来。
柔然人冲着他恭恭敬敬地一鞠躬,大人,我回来了。
坐吧,李永生很随意地一摆手,然后抬起头,讶然地看向他,你这脸上……是怎么了?第七百六十四章 试探无处不在柔然奴隶的脸上,隐约有些青肿,嘴角还破了皮。
不过他倒不是很在意,只是很平静地回答,遇到几个不开眼的,还有人说我是奴隶,为了防止坏大人的事,我没有还手。
他的真实身份就是奴隶,脸上有刺字,锁骨处也有洞眼,张老实给这些人做了平民证,但是身为曾经的奴隶,被人刁难也是常事。
若不是他自曝身份,说自己是一个荣勋士兵的通译,没准会被人以捉拿逃奴的名义抓走——斯木克这种边陲小镇,原本就是冒险者的乐园,杀人越货都是平常事,就别说强抢奴隶了。
所以他对自己挨打,并不感到奇怪,甚至连生气的心都没有——相较以前不堪回首的奴隶生涯,被人笑话几句毒打几顿,真的不算什么。
正经是能顺利完成大人交待下来的任务,这令他很欣喜。
李永生看一眼他带来的人,两个伊万人,一个柔然人,还有一个家伙,长相介于伊万和柔然人之间,也不知道是混血儿还是别的人种。
这四位一过来,第一眼就扫向李永生的腰间——听命于一个柔然人,是比较没面子的事,对方若不是荣勋士兵,他们就要讨个说法了。
看到他的腰牌之后,两人心里就踏实了,但是另外两名伊万人,却是皮笑肉不笑地发话,原来还真是荣勋士兵,能让我们看一下你的腰牌吗?这二位一名是高阶制修,一名是中阶制修,但是他们面对中阶司修的荣勋士兵,却没有多么尊敬。
说话的正是那名高阶制修,此刻正是夏末秋初,夜里的北佳草原已经很凉了,不过此人的上身,就穿着一件小坎肩,还敞着怀,露出壮实的胸膛,一看就是那种混混气质。
这是身为伊万国族的傲慢,也充分说明,柔然人在伊万国的处境有多么糟糕。
李永生可是不惯这些人毛病,只是淡淡地看对方一眼,想看我的腰牌?可以,不过你得打得过我才行。
高阶制修傲慢地一哼,若是不用修为,你这样的,我一只手就够用了。
李永生摸出一块石头,在手里一抛一抛,似笑非笑地发话,可以,我可以不用修为,你打得过我,我就让你看腰牌。
那就来吧,这位一抬手,将上身的坎肩甩到了地上。
来?李永生看他一眼,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手里的石头还在一抛一抛,我输了,要让你看我的腰牌,不过……若是我赢了呢?高阶制修先是一愣,然后冷笑一声,你赢……你可能赢吗?你这说的不是废话?李永生冷哼一声,我堂堂的荣勋士兵,怎么不可能赢?高阶制修想一想,淡淡地回答,你赢了,我就不看你的腰牌了。
混蛋!李永生冷笑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检查我的腰牌?我赢了,你只是不看我的腰牌……这是在侮辱一个荣勋士兵吗?高阶制修被这话骂得有点挂不住,不过想一想,就算对方是柔然人,荣勋士兵也不是能随便招惹的,于是他强压怒火,那你说吧,赢了要怎么样……赌钱吗?这可是你要我说的,李永生呲牙一笑,露出了白生生的牙齿,我不赌钱,在我眼里,你也不值钱,我若赢了……要你的小命!这是你侮辱荣勋士兵该有的下场,敢不敢赌?高阶制修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你竟然要杀我?不是我要杀你,李永生缓缓地摇头,否认了对方的指责,是你自己找死,明白吗?没有人能在侮辱了荣勋士兵之后,不付出代价的。
高阶制修这下坐蜡了,他原本看对方是柔然人,想要打探一下虚实,没想到,稍微挑衅对方一下,就被扣上了侮辱荣勋士兵的大帽子。
李永生也不等他回答,站起身来,向远处走去,嘴里淡淡地发话,走吧,不要在这里动手,坏了店家的买卖。
不要!有人高声叫了起来,却是开店的伊万男子出声了,他年过半百,一脸的络腮胡,腰肥体胖,一身油渍渍的衣服,左臂齐肩而断,一看也是有经历的人。
他走上前,瞪着高阶制修,恶狠狠地发话,那是留影石,懂吗?他杀了你白杀!留影石?高阶制修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看起来比较莽撞,却也不是蠢笨之人,稍微一想,就知道对方为何在说话的时候,拿出留影石了。
一旦坐实他有意挑衅,双方又下了赌注,一个荣勋士兵杀个把人,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
柔然奴隶冷哼一声,连留影石也没有见过,真是土鳖!他却是忘了,他自己也是在上午才第一次见到留影石,当时他的反应,还要更加不堪。
不过这一句话,却是彻底惊醒了对方,高阶制修眼珠一转,冲着李永生恭恭敬敬一拱手,单腿点地就跪下了,本人只是一时好奇,毫无开罪大人的意思,还请大人饶我这一遭。
外面都传言,说伊万人易怒没脑子不讲理,但是事实上,就算伊万人里,也没多少一根筋的,大多数还是分得清楚眉高眼低。
这位是在斯木克吃消息饭的,也做点坑蒙拐骗的事情,这种人心里,其实最明白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一旦发现撞上了惹不起的主儿,马上果断地伏低做小。
像他现在行的礼,就是按着柔然规矩来的,是非常郑重的道歉,谁还敢说此人莽撞冒失?李永生不太喜欢柔然礼节,但是对方这么放得下身段,他若再执意杀人,就容易惹起别人的关注——伊万国里,习惯睚眦必报的人不在少数,但是柔然人很少这么做。
不过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对方,在双方一开始接触的时候,他必须表现出一定的强势,否则很容易生出各种幺蛾子。
所以他一转身,慢慢地走回来,根本不搭理对方。
直到他坐到烤羊腿的旁边,开始翻动羊腿,才慢条斯理地发话,跪半个时辰,我饶你这一次……记住,没有下一次!高阶制修一听这话,又有点不甘心,现在烤羊腿的地方是露天的,偶尔会有别人来来往往,半个时辰,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看到他的狼狈样。
他才待出声发话,只见断了左臂的酒家老板狠狠瞪他一眼,又轻哼一声,小子,算你运气不错。
高阶制修是在斯木克讨生活的,知道这酒家老板的战力——事实上,能在这种混乱地方开店的,就没有普通人,哪怕城外开店,难度比城里低,但也不是一般人能玩转的。
很多伊万人的酒品不怎么样,他见过不下十次,有人在这里喝酒喝多,借机闹事,结果被独臂男子镇住了。
所以,就算他是混社会的,也要尊重这位老板的意见。
于是他轻叹一声,不再做声,老老实实地单腿跪在那里。
李永生见这厮还有点不开窍,少不得冷哼一声,你应该感谢,这独臂的家伙救了你!柔然奴隶翻译这句话的时候,鼻孔都快扬到了天上。
高阶制修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此刻他是下定了决心,绝不再挑衅了。
酒店老板也没觉得,李永生称自己为独臂的家伙有什么不妥,他本来就是独臂的嘛。
李永生见这厮终于屈服在自己的淫威下,也就懒得再折腾此人,而是看向其他三人,下巴一扬,你们坐吧,通译告诉你们,我要做什么了吗?三人齐齐点头,竟然用柔然话回答,大概知道了一些。
其实在斯木克这种地方,会柔然话的人极多,他们又是些不务正业的家伙,什么钱都敢赚,会一些简单的柔然话,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这几人搁在中土国,也是地赖子那种,不过中土的地赖子,就是欺压一些良善,收点保护费什么的,很少杀人。
而斯木克的地赖子,是会杀人的,严格来说,只要涉及利益,他们跟亡命之徒没什么两样。
李永生微微颔首,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最近有什么碍眼的人物,还有……斯木克有些什么样的高手,征召费用如何,我需要的高手,起码是高阶骑兵。
骑兵是统称,但是用在这里,就是特指高阶制修。
等到骑兵晋阶为司修,大多数伊万人会将他们称为骑士——连司修修为都不到的,也不配被称作骑士。
那三位表示懂了,其中的柔然人犹豫一下,出声发问,大人,我们能知道,您召集人手,是想做什么吗?这个问题有点犯忌,不过李永生并不喜欢不教而诛,恰恰相反,他还挺高兴对方问出了这个问题,省得他专门去强调了。
他神色一整,一本正经地回答,任务内容保密,我能保证的,就是给出足够的报酬,而且我的任务,不需要那些好奇心太强的家伙。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
第七百六十五章 行情事实上,对于斯木克人来说,这种藏头藏脑的任务,其实也不是很罕见,这是一个充满了流浪汉、冒险者、重刑犯和落魄贵族的地方,每一天都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踪。
另一个伊万人点点头,用蹩脚的柔然话发问了,可以介绍佣兵团给大人吗?伊万国是有佣兵团的,跟中土不一样,佣兵团在各地的郡治报备,拥有一定数量的制式兵器和盔甲,在发生战争的时候,接受伊万国的征召。
跟地球界的玄幻小说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佣兵工会。
这里的佣兵团,更类似于地球界的东印度公司。
要是论性质,可以将他们视为有着官方执照的马匪团。
他们拿钱杀人,不介意做一些违背道德认知,甚至泯灭人性的事情,只要有足够的利益。
李永生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佣兵团可以考虑,但是……我只雇佣高阶以上的骑兵。
佣兵团里不会缺少好手,但是同时……佣兵团里也有大量的炮灰。
这恐怕会有点难度,伊万人犹豫一下,皱着眉头回答,那些家伙,可是难说话得很。
其实,这不仅仅是难说话的问题,佣兵团做的是亡命买卖,他们中高手很多,但是就算最彪悍的佣兵团,最绝顶的高手,同样也会怕死,他们需要炮灰替自己趟路。
越是高手,加入佣兵团,越是为了发财,他们不是为了送死。
李永生不屑地笑一笑,难说话的人,不要就是了,我并不认为,所有人都会跟金卢布过不去,这是定金……我才是雇主,不是吗?一边说,他一边摸出三枚金晃晃的金币,精确地扔到了三人手上。
至于说跪着的那位……还是稍微等一等吧,没有区别对待,何以服众?伊万国使用的卢布,并不是纯金的,一枚卢布可以换一百枚伊万银元,但是换中土的银元,也就是换五十块左右。
也就是说,一枚金卢布,约等于半两黄金,相当于博灵本修院景教谕两年的薪水。
——景教谕不要哭,这只是一个类比,不是时不时要拉你出来吊打。
简而言之,李永生在威胁了那高阶制修之后,就要以利相诱了,大棒加胡萝卜才是王道。
伊万人大概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柔然人,不但强势无比,还有足够多的金钱——柔然人里,这么有钱的真的不多啊。
不管伊万国再奖励勇士,再强调不分种族,但是事实上,种族歧视一直是客观存在的,而柔然人是不折不扣的下等民族。
当然,伊万国中,也有有钱的柔然人,但那些都是一些底蕴深厚的柔然人,就像云沧海所在的云氏家族,在中土国的地位一般。
比如说叛逃到伊万国的、柔然黄金家族的一支,虽然一直遭受伊万国的打压,但是他们的凝聚力极为惊人,也有足够的底蕴,并不缺钱。
所以这个伊万人脑子里,忍不住补足一下:莫非此人是国内几个柔然大家族出来的?他想一想之后,终于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好吧,我们会努力完成阁下的任务。
不是努力,而是一定,懂吗?李永生淡淡地发话,虽然他的语气平淡,但是平淡语气之后所蕴含的杀气,是个人就感觉得到。
伊万人觉得,跟这个柔然人打交道,压力真的有点大,看一看还跪在那里的同族,他最终还是点点头,这个……好吧。
李永生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也没必要纠结这一点,好了,羊腿差不多了,大家吃点好了。
那三位还就真不见外,居然大快朵颐,吃得痛快淋漓。
事实证明,大吃货帝国的名头,真不是白给的,李永生就简单地腌渍了一下,将羊腿烤得比较均匀,就让这些人吃得差点把舌头咽下去。
接下来,当然就是等第二天的消息传来。
李永生最想了解的,是斯木克的防卫情况,其他都是附带的要求。
而这四名地赖子,能量确实不可小觑,尤其是那名跪了半个时辰的家伙,他虽然没有拿到金卢布的定金,但是此人在斯木克的人面,比其他三人还强出很多。
——要不说,刺头之所以是刺头,都是有道理的。
第二天晚上,就有大量的消息传来,斯木克这个小镇里,竟然有三名真人!三名真人真的不多,但是再加上庞大的司修,就很难让人小看了。
李永生他们这一方,有二十多个真人,可是架不住,他们总共才有百余人。
而斯木克这里,足足有两万七八千人,就算站着让李永生他们杀,也能把人累得吐血了。
至于他放出的雇佣修者的消息,感兴趣的人不多,高手更少,而且都开出了相当高的酬金——区区一名初阶司修,就敢开出十天一个金卢布的价码来。
这还不包括任务完成后的分成,没错,只要他们参与了战斗,抢到的财富还要占一份。
柔然奴隶很愤怒地表示:这是对咱们柔然人的歧视!不过,当地的柔然人告诉李永生:这个价格,确实跟你是柔然人有关,但是你也要清楚,现在这个时节,正是斯木克修者价格最贵的时候。
目前是夏末秋初,牛羊都肥美了,可以交易了,从西边王城来的商人,络绎不绝地穿行在伊万大地上,但是这样热闹的场景,会在第一场雪到来之后戛然而止。
伊万国的春天和秋天,时间短得可怜,现在正是斯木克最热闹的时候,对修者们而言,一年也就这么一个黄金时节,当然要抓紧时间大赚特赚。
李永生闻言,郁闷地皱一皱眉头,只有两个佣兵小队,愿意接受高价雇佣?其实……我有一个建议,昨天跪了半个时辰的家伙,吞吞吐吐地发话,大人可以和其他商队商量一下,共同雇佣修者,大不了绕点路。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我发现,你很有兴趣试探我……昨天跪得不太过瘾吗?这厮昨天就是在试探,今天又来,看来惩罚还是轻了一点啊。
哪里,伊万人吓得忙不迭摇头,共同雇佣,这种事在斯木克太常见了……喂喂,你们几个混蛋,帮我向大人解释一下。
那三位却不理他——你丫明显就是有刺探的意思,我们帮你解释,岂不是要激怒大人?到最后,还是那个中阶制修的伊万人,看在同族的份上开口了,大人,这种时候人手短缺,确实有小商队一起雇佣的旧例,最多的时候,可以凑出近万人的队伍。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少跟我扯淡,近万人,你知道那是多么大的场面吗?真有过那种时候,这位硬着头皮回答,五年前……旁边做通译的柔然奴隶插话了,他冷冷地表示,那是有柔然使团路过,两千近卫军护送。
好好地做你的通译不行吗?这位心里暗暗腹诽,看李永生一眼,硬着头皮回答,那时白狼肆虐,别的商队跟在使团队伍后面,也凑了五六千人。
好了,不用解释了,李永生不耐烦地一摆手,很粗暴地发问了,有没有可能,请三名真人出手?价格不是问题。
四名本地人闻言,都傻眼了,最后还是那柔然人壮起胆子回答,大人,你或者真的不缺钱,但是对真人来说,请他们出手,也不是价格的问题。
李永生眉头一皱,粗声粗气地发话,那算了,今晚我进斯木克一趟。
斯木克城的关卡,审查还是很严的,不过夜晚偷偷溜进去,风险要小很多。
天擦擦黑的时候,李永生带着柔然奴隶,在关卡附近假装是闲逛,小心地观察情况。
突然间,他看到两个人,从斯木克城里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我去,这俩家伙进城了?出来的两人,一个是柔然人的长相,一个却是高鼻深目皮肤白皙的伊万人。
伊万人路过两个士兵的时候,还笑嘻嘻地拍了他们肩头一下,顺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皮囊,塞进了一名士兵的手中——伊万国习惯用这个装酒。
那名士兵眉开眼笑地收下了,还弓着身子谄媚地说着什么。
李永生看得有点晕,这不是……公孙未明和张老实吗?没错,那名伊万人,就是张老实假冒的,别人或者认不出来,但是他的气息怎么可能瞒得过观风使?公孙未明四下看一眼,明明看到李永生了,他就当没看到,站在关卡附近大声发话,朗度伯爵需要一名骑手,上好的骑手……一场比赛十块银元,有谁愿意报名吗?这俩家伙,李永生看得有点无语,果然是术业有专攻,竟然比我这观风使混得还好。
朗度伯爵?狗屁,不过就是独狼倒过来念嘛。
关卡处闲人非常多,有人大声发问了,赢了有分成吗?在这里,破落的贵族真的不要太多,哪怕对方是伯爵,比子爵和男爵要高一些,但也仅仅是高一些罢了,斯木克人并不会畏惧。
第七百六十六章 托克的酒店张老实扮演的,是一个破落的伯爵。
虽然他的衣服尚算华贵,能出手打赏人酒水,但那也是他维持贵族形象最后的门面了。
别的不说,真正的伯爵,身边哪里会有柔然人种的管家?不过公孙未明倒是将管家一职扮演得不错,他面无表情地回答,赢了当然会有赏赐,朗度伯爵的慷慨,整个大彼得堡都知道,当然,若是输了,那准备就承受伯爵的怒火吧。
一听这个回答,众多闲人就没了兴趣,切,十块银元就想买个奴隶吗?有些人听不太明白,就纷纷跟身边的人打听,何谓伯爵的怒火。
其实这伯爵的怒火——严格来说是贵族的怒火,要求不算太苛刻。
简而言之,一个贵族聘请别人,比赛什么项目,若是被聘请者希望得到胜利的分红,那么,他们一旦输了,就会自动成为贵族的奴隶。
其实这真的很公平,朗度伯爵只是想招聘个骑手,跑一场十块银元,但是骑手非要想分红,那你想得到什么,就要做好付出什么的准备。
但是斯木克这里,纯粹就是恶棍集中营,这种要求他们并不认可。
李永生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规矩,他正跟柔然奴隶低声说话,猛地听到公孙未明发话,你,就是你了……想要当骑手吗?李永生觉得不少人的眼光注视了过来,抬头一眼,发现公孙未明正指着自己,忍不住愕然地一指自己的鼻子,你在叫我?没错,公孙未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只有细细地盯着他的眼睛看,才能看到他眼神深处,隐藏着些许的笑意。
这家伙越来越过分了,李永生缓缓摇头,抱歉,我不差钱,更不可能成为别人的奴隶。
公孙未明却大着嗓门发话,没有人要求你一定承受朗度伯爵的怒火,如果你不想分红,那么……只有比赛而已,难道你怕了吗?倒要看你打算玩什么,李永生迟疑一下点点头,好吧,不过……这也仅仅是一个意向,我希望看到伯爵的骏马,才能做出决定。
公孙未明笑着点点头,这当然没有问题……是这样吧,尊敬的伯爵大人?张老实非常有风度地点点头,并不说话,但是贵族气质一览无遗。
有了朗度伯爵的邀请,李永生和柔然奴隶非常轻松地进了斯木克,卫兵就当没看到一般。
进城之后,李永生才低声发话,你俩,还真会玩儿啊。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公孙未明哭笑不得地回答,感觉就是伊万人太好骗了……不过,这么打听消息,真的是很方便啊。
我可没觉得有多方便,李永生忍不住生出点不平衡。
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张老实这货,真的是不一般,怪不得敢孤身进入异国捉拿逃犯,这手段真不是一般人能学来的。
正说着话,张老实一转身,直接向一家酒店走去,公孙未明左右一看,速度比他还快,刺溜一下先钻进酒店里去了。
李永生循着他的眼光一看,才发现不远处走来了几个贵族小姐,都是跟海霏丝一样的装扮,起码都是戴着宽檐面纱遮阳帽,有人穿着公主裙,却也有人穿着猎装和小马靴。
李永生收回目光,上下打量一下这酒店,发现也不是很大,房屋是原木搭建的,甚至连树皮都没有剥掉,屋外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几个简陋的伊万字。
托克的酒店?难得的是,他身边的柔然奴隶,竟然识得伊万字。
才一进入酒店,一股刺鼻的、令人窒息的臭气扑面而来,有汗臭味,有脚臭味,有狐臭味,以及酒臭和口臭味……可以说,你能想象得到的,人体能散发出的臭味,这里全有。
李永生忍不住皱一皱鼻子,他不是个娇气的人,但也真有点受不了这里污浊的空气。
酒馆不大,也就十来丈方圆,近二十张桌子,里面有四十多号人,或坐或站,大声喧哗着。
公孙未明和张老实在墙角占了一个小桌,勉强能挤得下四个人。
李永生也不客气,带了柔然奴隶走过去,径直坐下。
他对这里不太适应,但是柔然奴隶却兴奋得紧,眼珠不住四下扫视。
对于这家伙来说,这里就算是一等一的豪华场所了,就像山里人初次见到五星级酒店一般,哪怕在柔然,这种地方也是相当罕见——毕竟柔然人是纯粹的游牧民族。
而这柔然奴隶,更没机会接触这种地方了,他只是在别人口中听说过。
李永生刚刚落座,公孙未明就抬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一个酒保见状,马上跑了过来。
四杯朗姆酒,公孙未明大声发话,又丢出一块伊万银元,高声地抱怨着,该死的……为什么又是男人过来,侍女呢?你家酒馆的那个大屁股呢,我记得是叫索菲亚?换个柔然人敢这么说话,酒馆里的伊万人早就教他们学做人了,但是偏偏地,他说出来就没事,甚至伊万人都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幕。
那酒保接过来银元,很无奈地看他一眼,我家掌柜说了,你再骚扰索菲亚,他会把你下面的那玩意儿割下来,喂给狗吃……他是认真的!是吗?公孙未明哈哈大笑了起来,叫索菲亚端酒过来,我给你家掌柜的一个机会!变态的柔然人,酒保翻个白眼,一转身离开了。
紧接着,酒馆后门走进来两个女人,都是三十出头的熟妇模样,身材丰满惹火,一个褐发的,个头稍微低一点,一个红发的,却是极为高大。
索菲亚,这里!公孙未明一拍桌子,叫了起来,紧接着,其他人也大声叫着、笑着,还有人在吹口哨,好像有人往池塘里扔了一颗炸弹一般。
都给我闭嘴!红发女子大喊一声,很有点杀气腾腾,否则我会往你们的酒里吐唾沫!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就笑得更大声了,还有人出声挑逗,哦,拜托来一杯加唾沫的朗姆酒,我喜欢索菲亚的唾沫!你去死吧,你只配喝索菲亚的小便!哈哈,小便也不错啊,你这小白脸,根本不懂女人的好处。
奏凯,你好重的口味,不要说我认识你!柔然奴隶早就被这场面震撼得找不到北了,他根本没注意,身边的其他三人,嘴唇在微微抖动着,交流着消息。
李永生现在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污浊空气,就是如入鲍鱼之肆的意思,事实上,他相当佩服公孙未明和张老实收集情报的方式。
观风使自家是去找底层的牛鬼蛇神,按说能保证消息的灵通。
但是这二位直接走了上层路线,对底层的消息或者不太敏感,但是那些上层修者的消息,轻松就能问出来。
就在这时,酒馆的门再次被打开,莺莺燕燕地走进来一大群贵族小姐。
这一刻,所有人都停止了喧嚣,愕然地看向她们,酒馆里寂静得可怕。
这种酒馆,哪里是贵族该来的地方?更别说贵族小姐了。
来这里的贵族,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落魄贵族——正如朗度伯爵。
贵族小姐里,走出一个气质不错的中年女人,她四下扫视一眼酒馆,迅速来到一张桌子前,微微一躬身,见过朗度伯爵,我家小姐希望能得到您的管家。
张老实轻啜一口手中的酒,将酒杯缓缓放下,又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块雪白的手帕,在嘴上轻轻擦拭几下,擦掉那几乎不存在的酒渍。
做完这些,他才看一眼面前的女人,用略带一点磁性的声音发话,请问夫人,你是什么爵位?女人怔了一怔,才轻声回答,我是红松男爵的未亡人,是铁弗大公府上的礼仪女官。
那最多也就是个勋爵,张老实缓缓地发话,声音不高不低,你打断了我喝酒……这不是一个合格的礼仪官该做的。
李永生看得有点想笑,张老实这厮,装逼也装出一定的境界了。
可是那中年女人却有点受不了,她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地发话,我尊敬你,叫你一声伯爵,若是你想挑衅大公的话,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吗?伊万国是等级森严,但是一个伯爵,怎么可能跟手握重兵的大公相比?更别说这伯爵是落魄的,那就不要怪大公府上的勋爵,也敢出声威胁他。
张老实又拿起白色的手帕,在脸上擦拭一下,似乎是被对方的唾沫溅到了一般,然后轻声发话,小明,掌嘴!李永生的嘴角扯动一下,小明……好亲切的名字。
公孙未明身子一晃,不见动作,就只听到啪的一声轻响,中年女人的脸上,顿时多出了一个红彤彤的手印。
中年女人捂着自己的脸,愣了有四五息的时间,才尖叫一声,混蛋,你个劣等人,竟然敢动手打我?你再叫,我不介意杀了你,张老实慢悠悠地发话,现在,离开我的酒桌!第七百六十七章 佣兵团别说,张老实的做派,还真的挺有贵族范儿。
而他一句话出口,公孙未明已经抬手按向了腰间的匕首,十足十狗腿子的模样。
中年女人却是吓了一跳,然后脖子一直,就要出声喊叫。
够了!有人发话了,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的贵族小姐。
她头戴宽檐遮阳帽,上面挂着白色的面纱,身上却是浅褐色的猎装,足登鹿皮小马靴,手上还拎着一根尺半长的马鞭。
她抬起马鞭来,轻轻一指,不要挑衅一个伯爵,他真的敢杀人,尤其是这种失了领地的伯爵,他们会拼死维护那可笑的尊严。
这话说得很是尖刻,但是张老实还没办法强硬,他只能眉头微微一皱,看在铁弗大公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你身为大公的小女儿,大概将来可以得到一个伯爵的位子。
那中年女人在海霏丝说话的时候,就已经退了回去,闻言她冷笑一声,小姐已经是未来的长风堡女主人了。
长风侯爵在伊万国,也是相当强大的侯爵,甚至能够力压一些弱小的大公。
张老实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而是看向海霏丝,我没兴趣跟女人叫真,不过,把你的守护骑士召唤出来吧,我会用他的鲜血,洗刷我的耻辱!你的耻辱?海霏丝气得叫了起来,她往前走了两步,马鞭一指公孙未明,你的下人竟然敢冲我吹口哨……我的耻辱又有谁来洗刷?李永生闻言,都忍不住一翻白眼,这未明准证也太能惹事了吧?张老实却不紧不慢地回答,你年轻貌美,他是成年男子,只吹了一下口哨,又没做什么别的……难道这不是对你的赞美吗?公孙未明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你还敢笑?海霏丝气得眼睛一瞪,信不信我……咦,是你?她愕然地看向李永生,这才发现,路上不帮自己推马车的人,竟然也在这里。
李永生点点头,并不说话。
海霏丝这下有点为难了,按说仇人聚在一起,正合适她一网打尽,但是事实上则不然。
对她来说,强压一个落魄伯爵,问题不算太大,故意刁难一个荣勋士兵,问题也不算很大,可是这两者加到一起,就不是她压得住的了——她只是大公的女儿,不是大公本人。
所以她冷着脸看向李永生,你为什么跟朗度伯爵在一起?李永生也不多说,将腰间的腰牌取下,往桌上一拍,淡淡地发话,我拒绝接受军方之外的任何人的问话……以骑士的荣誉!他不是贵族,也没有依附贵族,不能称之为骑士,但他是中阶司修,自称骑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海霏丝本来觉得,这人是比较好欺负的,但是人家真摆出不买帐的架势,她也不能硬来——尤其这厮身边,还有一个又臭又硬、穷得只剩下尊严的伯爵。
想一想之后,她冲着公孙未明抛个媚眼,你若是跟我走,我保证你天天可以冲我吹口哨,而且……没人会计较你的冒犯。
这个……公孙未明迟疑一下,斜睥一眼张老实,最终还是缓缓摇头,算了,我已经明白了,您的身份,不是我能冒犯的,我家伯爵也需要我。
果然是柔然人的脑瓜,真的不好用,海霏丝叹口气,又摇一摇头,转身向外走去,白长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可惜了。
她一离开,其他贵族小姐也跟着走了,眨眼之间,酒馆又恢复了原样。
这一下,就连酒馆中伊万人,也忍不住对公孙未明伸出了大拇指,你这家伙,真的是好胆色,居然敢冲着大公的女儿吹口哨。
大公的女儿算什么?那是未来的侯爵夫人,更有人高声叫着,长风堡的女主人啊。
对我而言,这没什么了不起,公孙未明一摊双手,得意洋洋地发话,女人就是女人,需要男人来赞美,来骑……真正的男人,就应该骑最烈的马,不是吗?说得好,有人大声发话,还有人一捏嘴唇,发出尖利的口哨声。
伊万国的男女关系,其实是相当混乱的,有些贵妇在参加舞会的时候,礼服的胸口处会是空的,那样的款式,绝对不会是为了节省布料。
以伊万人的规矩,男人冲女人吹口哨,真的可以看做是赞美,而公孙未明错就错在,他身为柔然人,竟然敢冲着大公的女儿吹口哨——这中间的阶级差别大了一点。
但正是因为如此,他反倒获得了伊万人的好感,这就像地球界那些少儿不宜的片子里,女主角总是条件优渥的白人家庭主妇,男主角经常是黑色人种的水管工人一般。
冲破束缚打破禁忌,总会带给人另类的快感。
甚至那高大的红发女人索菲亚,都来到这桌边转了一圈,冲公孙未明抛个媚眼,如果你在三天之内,不被人杀的话,我想……你有资格喝我加了料的朗姆酒。
这话的声音不小,又引起了一片怪叫和口哨声。
公孙未明干笑一声,三天之内吗?哦,宝贝……这时间长了一点,真的。
张老实又拿起那块洁白的手帕,擦一擦脸,似乎觉得索菲亚的口水,溅到了自己的脸上。
过分!李永生闷闷地想着,明明是打探消息的,这么高调真的好吗?然而,高调还真有高调的好处,就在他们喝酒的时候,有几拨人找了过来。
当然,这些人不是来找麻烦的,他们四人里,虽然有三人是柔然人种,但是有一个伊万人种的伯爵,还有一个荣勋士兵,能令大公的女儿都无可奈何,这显然不是一般人能挑战的。
这些不安分的家伙,只是想知道,这样的组合出现在斯木克,想要做什么?如果涉及巨大的利益的话,他们……也许需要帮手?于是,李永生求之不得的雇佣高手的机会,就这么来临了,只是因为一场高调的作秀。
说起来,也真是有点好笑,不是吗?这些冒险者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家伙是为了血洗斯木克而来的,这里虽然距离边界不远,也有人一直在强调,要提高警惕,但是真的没有人把这警告当回事。
伊万国,已经升平日久太长时间了,大家的警惕心也丧失得差不多了,哪怕他们都知道,两百里外,就驻扎有柔然的军队,可那又如何?柔然终究是小国,若是在伊万跟中土交界的地方,不太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李永生他们,收获了很多合作意向,其中有一个唤作猛虎和玫瑰的佣兵团,竟然拥有十五名骑士,内里还有两名是高阶骑士。
猛虎和玫瑰佣兵团表示,我们只是佣兵团在斯木克的分部,若是真有值得出手的大买卖的话,我们可以向总部请求援军,别的不敢说,三到五名的真人,是调派得来的。
整个佣兵团,据说有八名以上的真人——具体有多少,没人知道,伊万人也懂得藏拙。
不过可以想像得到,这样的势力,在中土国也很令人忌惮了——规模一般的半隐世家族,都凑不出这么多真人。
必须指出的是,中土国的隐世家族,是一个生存和延续的团体,而佣兵团只是一个战斗的团体,这是根本的不同。
而且佣兵团在伊万,是半官方组织,可以拥有部分军械,这可不是中土隐世家族能比的。
四人在酒馆里,折腾到亥正时分,悄然离开了酒馆,直接出了斯木克城。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已经回到了红山谷,另外两路探听的人,也赶了回来。
另外两路,分别是柳麒和方真人,各带了一个柔然奴隶,也探听到不少的消息。
李永生是观风使,这个不假,但是其他真人,也有各自的门路,方真人可以迷惑认心神,而柳真人竟然能在这里找到道宫的信徒,也真是难得。
大家初步交流一下消息,初步确定,目前的斯木克,起码有四个真人。
这四个真人分别是,揶教在斯木克的使徒,军方一个将领,王室一个采买,以及凯撒佣兵团的一名副团长。
凯撒佣兵团,是伊万真正顶尖的佣兵团,位列五大佣兵团之一。
这五个佣兵团,甚至可以左右伊万的国策。
凯撒佣兵团,有最少十二名真人,号称十二圆桌大骑士,团里怎么都凑得出十二个大骑士,不过这个佣兵团,是唯血统论的,不接受伊万族以外的修者。
还有消息说,其实还有第五名甚至第六名真人,当然,这就是猜测了,柳真人探来的消息里,甚至可能有一名真神教的真人,从新月来到了伊万。
这些消息不是特别确定,但是他们身为异国人,能在短短的两天之内,打听到这么多,已经是相当了不起了。
将消息汇总一下之后,众人的眼光,看向了李永生,等待他的决定。
李永生沉吟一下,还是看向张老实,若是将消息全部落实,咱们还需要花费几天?第七百六十八章 众口难调李永生是个非常善于总结的人,他并不会因为自信,就自不量力地推动一些事情。
刚才在托克的酒馆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一个事实,哪怕是观风使,也不是万能的。
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做。
公孙未明闻言,马上出声表示,再有个三两天,应该差不多了,汉克酒店的侍女,应该知道不少情报。
李永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未明准证,我没有问你!公孙未明嘿嘿一笑,也不着恼,他早就习惯如此了。
张老实一旦恢复身份,也就恢复了他不爱说话的习惯,沉默一阵之后,才淡淡地吐出一句来,十天比较保险。
他是真正搜集情报的高手,对形势预判也很有心得,不过他没有解释理由。
听到这话之后,众人半晌无语,好一阵之后,柳麒才出声发话,十天有点久了,谁都不知道,伊万国什么时候会下雪。
北极宫是四大宫里,对伊万国了解最深的,远胜于大多数中土人。
别人也没有接话,这个场合里,个顶个都是中土影响力最大的真人,无关紧要的话,说出来会被大家小看,不如不说。
良久,方真人说了一句,可以对那些酒店的侍女搜魂吗?在探听消息之前,大家就约定了,能不搜魂尽量不要搜魂,以免发生意外。
不过现在,时间有点不够用了,而公孙未明说,酒馆的侍女消息比较灵通,那么悄悄地掳两个来,搜一下魂,应该能验证不少消息。
公孙未明的眉头,忍不住微微皱一皱,他虽然是拔屌无情的主儿,也相当痛恨伊万人,但是刚才他还想泡索菲亚来的。
丁青莲却是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反应,再加上他平日里就看这厮不顺眼,忍不住冷哼一声,心疼了?公孙未明虽然跳脱,却也知道这区区的三个字,不是随口调侃,大家身在异国作战,哪怕一丝小小的隐患,都可能造成无法承受的损失,某些苗头必须扼杀。
所以他破例地没有拌嘴,而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心疼,就是有点感觉,画风变化得太快……我杀伊万人不会含糊。
丁青莲也没有继续调侃他,只是微微颔首。
良久,惠道真人终于迟疑地发话,已经知道这么多了,动手还不够吗?他觉得大家是想得有点多了,咱们有二十多名真人啊,就算少打听了一些情报,那又怎么样?直接暴力碾压就是了。
只要小心一点,打了就走,想必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李永生知道他的心意,皱着眉头发话,我还想尽量多救一点柔然人。
惠道真人讶然地看他一眼,这个要求就难办了,咱护住中土的一百来人,还不够吗?李永生笑一笑,又看向张老实。
张老实的眉头皱一皱,最终叹口气,如果是那样,咱们怕是抢不到多少财物。
原来这厮惦记的,是发一笔横财,而他之所以希望多探听几天,大约是想打听,这几大势力,都是把财宝藏在哪里了。
李永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咱们最大的目的,是挑起两国的敌视,底线是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损失,你这有点舍本逐末。
并不是这样,猛然间,不喜欢说话的呼延书生也发话了,起码在我们西疆人看来,在杀伊万人的同时,还能抢到大量财物,才最提气……荣誉感很重要,财富也很重要。
这才是真正的大实话。
李永生先是微微一怔,然后才微微颔首,说得也对,不过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事儿,明晚动手吧,我尽量帮你们找到那些财物。
方真人闻言笑一笑,其实抢劫商队就不错呀,他们很有钱,财物也随身携带着。
不愧是天机殿的菜鸟!公孙未明斜睥他一眼,没好气地发话,那些黄金白银,你很缺吗?揶教的教堂里,好东西才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他这话也没错,在场的真人眼里,哪里看得上世俗财物?方真人闻言也呛了,你辽西公孙家大业大,我天机殿还就是在意这些黄金白银。
这是理念的冲突,别说方真人的家族底蕴,比公孙家差一点,只说天机殿本身,是皇权的后盾,是入世的性质,这跟隐世家族的出世,着眼点就不一样。
皇族若不看重黄白之物,老百姓过不好日子,是要造反的。
呼延书生干咳一声,据说军营里物资比较充裕一点……得,这位也是站在西疆的角度上考虑,西疆人对黄白之物非常喜好,但是更看重物资,那个地方,大部分时间是靠天吃饭,多抢一点物资才是生活的保障。
中土的豪杰是来了不少,但是在细节上……大家有分歧。
这是非常糟糕的事,不过总算还好,这里有一个众人都认可的家伙。
李永生轻咳一声,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子时,开始进攻红山谷军营,尽量动静小一点,火起之时,我带人在斯木克发动。
红山谷的军方人马,是必须收拾掉的,这里有大批的奴隶和囚犯,运用得当的话,能引起极大的骚乱,有了骚乱,斯木克才更容易乱。
红山谷可以交给我,呼延书生主动出来请战,他对袭击军营的兴趣极大,我观察了两天了,有两名真人和二十名西疆好汉,就拿得下来。
合着李永生他们探听消息的时候,留在红山谷的人也没有闲着,诸多真人早就各凭本事,将这里研究得明明白白。
这里的守军有两百多,管理人员一百多,囚犯两千三百名左右。
这些管理人员里,有十余名司修,比守军的司修还要多,不过守军虽然司修少,骑兵却不少,还有坚固的防御系统,简而言之,两三名真人带上十余名司修,强攻还真的要费好大劲。
要知道伊万人的军队,是出了名的玩命,一瓶白酒下肚,单个制修都敢挑战真人。
不过一般而言,也不会有真人来偷袭此处,毕竟到了真人那个位置,想为几个囚犯和奴隶脱罪,实在太简单了。
当然,呼延书生承担这个任务,不但要打下军营来,还要打得漂亮才行,中土修者总共才来了一百多,折损一个就是一个。
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大家都知道,呼延书生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是胸有丘壑,不是个好为大言的人,他敢如此保证,红山谷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
李永生想一想,又留下了朱尔寰,朱主持可以协助稳定局面,还能救治伤患。
至于其他人,他就连夜带到了斯木克市。
天色放亮之际,张老实带着五十多人、七八十匹马进入了斯木克,卫兵看到人有点多,就算有朗度伯爵的面子,也少不得上前问两句。
朗度伯爵淡淡地表示,这是我家的柔然奴隶,收了一批马来,我在城外的马场,尚未建好,担心马匹丢失。
他们带的马,都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每一匹都神骏无比——差一点的马,都变成马肉进入储物袋了。
士兵们看一看,也不得不承认,朗度伯爵虽然看起来比较落魄,选马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或许这个伯爵,会因为在斯木克的成功投资,重新振作家族呢,这谁又说得清楚?斯木克市里,永远不缺乏这样的传奇故事,那些恶棍汇集在此处,也是因为这样的传说。
甚至一名士兵打趣地发问,这些马是从白狼手里搞到的吧?这种话就比较村俗了,还有点犯忌,不过,伊万人大抵都是这样的性格。
穷得只剩下尊严的朗度伯爵,当然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家忽略了那五十多名柔然奴隶,本来嘛,伊万人从来没觉得这里靠近边陲,有多么地危险。
很快地,他们就为此付出了代价。
在一整个白天里,斯木克起码失踪了三十余人,其中甚至还有帮李永生打问消息的地头蛇——就是那个高阶制修。
朗度伯爵出钱,包了一个不大的院落——这里是绯红子爵的别院,但是子爵已经陷入了一桩大麻烦里,顾不得此处了,交由下人打理。
庄园不算太小,大约有七八亩地大小,马匹和奴隶再增加两倍,也容得下。
这里的租金是每天两个金卢比,价格非常昂贵,而且只是院落,没有修建什么城堡,院墙也只有一人多高,站在周边几个堡垒上,能将院子里的动静看得七七八八。
所以对商队来说,这里面积虽然大,却并不是一个合适租住的地方,除非能便宜一些,否则真的不如租住在城外了。
朗度伯爵也只交了两天的租金,这非常符合他穷困的名声,不过很傲慢地对别院管家表示,再过两天,他很可能会续租。
这也落实了大家的猜测:这个落魄的伯爵也许找到了什么生财之道。
然后,他的管家采购了一批马料和干草,同时指挥着奴隶们搬运,还有奴隶贩子,主动找上门,想要推销一些比较高档的奴隶——身为堂堂的伯爵,身边怎么能没有侍女呢?这些人的来来往往,遮盖了某些罪恶行为。
第七百六十九章 火起之时方真人和佘供奉躲在院子里,一直在对掳来的人进行搜魂。
有庄园里的各种忙碌掩饰,暂时没有人发现这种罪恶勾当。
城市里做这样的事情,真的很容易露出马脚,不过李永生他们需要的,也就是撑过这一天。
当然,这也是一种高强度的工作,即便方真人和佘供奉都不是一般真人,也累得筋疲力尽。
就连蜃蛇和九尾狐幡,都有使用过度的嫌疑。
不过还好,李永生又提供了一些位面本源之气,这两个家伙干得倒也是兴致勃勃。
眼瞅着都要到戌末时分了,也就是晚上八点多接近九点,两人还在忙个不停,此刻还有三个人尚未搜魂完毕。
李永生不得不出面告诫这两位,不能再继续搜魂下去了,你们需要休养一下。
这两位反倒是上瘾了,表示说搜完这三个人就完了,多知道点情报,对大家有好处。
只要你们继续搜魂,他们就敢继续掳人,李永生做出了决定,语气不容置疑,现在,必须停下来,很多人都已经就位了,你们必须休息!果不其然,半炷香的时间,又有两个俘虏被送了进来……维克多是斯木克市治安队的一名小队长,管着九个人,很小很小的队长,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斯木克驻军里的一名中阶骑兵。
他带着一票兄弟,在街上醉醺醺地走着,见到形迹可疑者,就喊住盘问两句,现在是斯木克市的旺季,也是他们这些治安队成员的旺季。
各地赶来的商队很多,其中不少有来头的,甚至还有来自王城的势力,按说一个治安小队长,是没胆子招惹那些大人物的。
但是这么想的人,还真就错了,这治安队只是兼职,他们的真正身份是军人。
维克多跟他那些前任一样,并不害怕随便拦住来头大的人,不过他们的态度会很客气。
而那些人也不会为难他们这些小人物,随便给几个小钱,就能打发走,没必要招惹军队这种麻烦,耽误了自家赚钱。
当然,柔然人之类的劣等人,他们也会拦住盘查,不过这个时节里,治安队最大的任务是创收,刁难劣等人,那也是要浪费宝贵时间的。
迎面又过来两个柔然人,维克多带人上前拦住了他们,这都快子时了,你们是要干什么?两人都有身份腰牌,但是治安队表示,我们得把你们带回去审问,其中一个柔然人不干了,说我是真神教徒,你想欺负我,得问我们真神教的大人答应不答应。
伊万国的主流教派是揶教,真神教徒处在灰色地带,不被主流认可,在个别地域,跟揶教还有比较激烈的冲突,但是在大部分地方,伊万人只是瞧不上他们而已。
就在这个柔然人打算叫真的时候,他的同伴拉住了他,并且塞过去一块银元,笑嘻嘻地表示,大人见谅,他的引导者刚刚逝去,他的情绪有点不稳定。
维克多见到有收获,对方的解释又是合情合理,也不想招惹无谓的麻烦,耽误了自己的赚钱大计,于是大手一摆,滚,不要让我们再在半夜见到你们!治安小队继续在街上巡查,又走了一段路,有人无意中嘀咕一句,今晚碰到的柔然人有点多啊。
维克多晃一晃脑袋,也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在斯木克城里,柔然人极少在夜里活动,更别说这临近子时的时刻了。
今天他们碰到的柔然人也不多,总共才四拨八个人,但是平常这种时候,碰到两拨都难得了。
也许是个意外吧,他决定将此事抛在脑后,哪曾想一抬眼,看到远处隐约有火光。
维克多揉一揉眼睛,再细细地看一下,忍不住轻哼一声,那里……是红山谷方向?旁边有人出声附和,没错,就是那帮守备军队……他们今天有什么劳军活动吗?劳军活动,也该咱们斯木克城卫军优先吧?有人不以为然地哼一声,旋即疑惑地发话,会不会是被人攻打?扯淡不是?维克多冷哼一声,你看到示警焰火了吗?在他的感觉里,红山谷被人攻打,已经是匪夷所思的事了,守军来不及释放示警焰火,那根本是无稽之谈——咱不带这么弱智的。
他做梦也想不到,子夜攻打红山谷的,是中土的三名真人带着一票修为精湛的修者,趁着对方睡觉时偷袭,谁可能放得出焰火?斯木克城里,发现火光的人不少,但是在火变得越来越大之前,大部分人都没意识到危险,有人宁愿猜测红山谷失火,也不认为那里会遇到恶意攻击。
然而,就是这微微的火光一闪,数条人影隐秘地动作了起来,斯木克的夜空中,隐约有血腥味开始弥漫。
对于几个重要的目标,中土人有着明确的分工,北极宫和玄女宫的人,主要攻击目标是揶教的教堂,这里是仅次于军营的重地。
中土人出动了丁经主、佘供奉、柳麒和杜晶晶四名真人,算是牛刀杀鸡了,不过为了保证安全,并没有派司修和制修跟随——揶教的教堂,难免有什么诡异的东西,伤了人就不好了。
对付几大商行、佣兵团和真神教徒聚居的地方,就是张老实、丁青莲和惠道真人为主力了,方真人也跟在他们身边,好随时搜刮财宝。
李永生的任务,则是攻克军营,这是斯木克城里最难攻打的地方,不过他主动揽过这个目标之后,别人并没有表示出反对。
倒是公孙未明,他原本是想打揶教教堂的,怎奈抢不过道宫,打商行的话,他的兴趣不是很大,听说李永生要摸军营,他马上跳出来,算我一个!要说伊万人打仗勇猛,这话一点错都没有,但是伊万人的军纪,那不是一般的糟糕。
他俩带着另外两名真人和六名司修,悄然摸到了两座军营外。
这两座军营,一个是城防军的,一个是城主府的,虽然用的都是正规战兵,却是分为军队和市政两个系统。
城主府的戒备,竟然比城防军的戒备,要严密一些,伊万人的军纪也可想而知了。
李永生负责城防军军营,公孙未明负责城主府——未明准证觉得自己能干掉一个伊万国市长的话,说起来还是比较拉风的。
当然,城主府会有一定的财富,这也是李永生让他前去的理由,观风使可以不在乎钱财,但是没必要让跟着自己的人甘守清贫。
城主府的戒备比较森严,那是因为城主比较介意自己的小命,而城卫军的军营,其实有军营防御阵法的——天底下就没有什么场所,是比军营更难冲的。
不过伊万国的军纪一塌糊涂,那真不是随便说说的,李永生潜行到军营旁边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有任何阵法激活了。
从表面上看,军营还是戒备森严的,明哨暗哨都不缺,堡垒上还有人时不时来回走一走。
但是……四五个人躲在城堡的墙垛后,一边喝酒一边吃烧烤——中土军人敢这么做的话,那是要掉脑袋的!李永生早早就将明哨暗哨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待见到红山谷火起,他直接潜行到两名呈犄角型的暗哨旁,悄然斩杀对方。
他是非常小心的,生恐弄出响动来,不过令他感到吃惊的是:第二名暗哨居然趴在那里睡着了!解决了暗哨,他又身子一晃,冲上了城堡,抖手打出四枚暗器,直取正烧烤的那四人的喉头,同时神识一击,将两名游动哨击晕。
这个城堡型的军营,几近于一个正六边形,之所以说是几近,是因为军营在建设的时候,受到了地形的影响,不是一个正六边形。
六边墙上,都有这么多士兵在值守,不过这时候,不少人人早就酣然入睡了,甚至还有人将自己的身子,捆到了城垛上。
他们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据说半年前,有个伊万士兵晚上喝酒喝多,直接从城堡的墙头,滚到城堡下摔死了。
很多人认为,这是一个笑话,是有人在嘲笑伊万人的军纪,但是斯木克的城防军最清楚,那个倒霉蛋就是自家的袍泽。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巡查士兵,头脑比较清醒,不过就在这时,有人发现了红山谷的火光,冲着那里指指点点。
非常不幸的是,他们忽视了身边可能的威胁。
李永生进入伊万军营,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字:顺!太顺了,顺得让他无法想象。
然后他很轻松地进入了副统领的房间,将其斩杀,又进入几个高级军官的房间,将他们一一斩杀——统领目前不在,他去王城述职去了。
再然后,李永生又破坏了防御阵法的中枢,接着又来到了军需仓库,杀死军需官和看守之后,把军营的军械和军需掠夺一空。
他做到这些,时间固然非常短,但是在此期间,竟然没有遇到任何的意外,简直是太顺利了。
就在他琢磨,是不是该大开杀戒,杀掉这里所有的司修,猛然间,不远处传来了喊杀声,还有人高声叫着,红山谷……红山谷有警!与此同时,高亢凌厉的呜呜声,响了起来。
第七百七十章 乱起呜呜响起的声音,是军中示警的号角,来自于城外。
红山谷遭遇偷袭沦陷了,没有人能发出示警焰火,但是有残存的士兵,终于发现了异象,于是吹起了古老的号角,向斯木克城示警。
号角的声音传得不算太远,起码在夜里,不如示警焰火醒目,但是在红山谷和斯木克中间的地带,正好有伊万国的士兵,夜里出来享乐。
而这些享乐的士兵里,有人不胜酒力,倒下睡着了,在半夜起来撒尿的时候,发现了红山谷已经燃烧得极旺的大火,于是毫不犹豫地拽出了随身的号角吹响。
号角是非常古老的通讯方式,但是跟示警焰火相比,它足够廉价,也足够普遍。
不过必须指出的是,一个月之后,这起来撒尿的士兵被军事法庭执行死刑,罪名有二,一是不该在军营外宿营,二就是,他不明就里仓促示警,导致了斯木克大惨案的发生。
其实……这都是借口,有人需要为斯木克的事情负责,就这么简单。
当然,现在的李永生不知道这一切,当他听到这来自于城外的号角声,就意识到了:再顺利的过程,总有结束的时候。
已经不可能再偷鸡了,那就只剩下强攻了。
李永生掣出几颗霹雳子,抬手撒了出去,几颗打向几个大的房间,两颗霹雳子,直接打向了军营的大门。
军营大门是很结实的,就别说这城堡类型的了,但是霹雳子的威力也非常惊人,没有防御阵法,还真挡不住这玩意儿。
随着军营的大门被炸裂,外面守候的一名真人和三名司修就冲了进来。
虽然只有四个人冲了进来,但是却造成了巨大的声势,四人齐齐使出了术法,幻化出的刀枪在空中乱舞,还打出了迷雾弹,一片白色的雾气,根本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而且在白雾中,还传来了激烈的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以及惨叫声。
我去,李永生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居然有人会口技,我大中土果然是英才济济……在这样的杀伐声中,军营里的军人,直接就懵逼了:这尼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聪明一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响动,却只能听到一片喧嚣声。
就在这时,又有人高声大喊,红山谷失守了,白狼要踏平斯木克城,弟兄们,快逃命吧。
这喊声煞是可疑,操的是柔然话,然而在斯木克,懂得柔然话的人,真的不要太多,这个消息,瞬间就在军营里炸开了。
后来冲进来的四个中土人,也都不是善碴,白雾和口技,不会影响他们的杀气,瞬间就将军营里杀得哭爹喊娘,狼狈奔逃。
严格来说,斯木克的城卫军并没有多少人,也就两千人出头,除了统领是大骑士,其他人的修为,真的很一般。
之所以这里能成为边陲重镇,靠的并不仅仅是军队,还有揶教教堂,远行的商队,以及远方而来的冒险者。
没错,军队是斯木克的主心骨,但是以他们为核心,将各种战力凝聚起来,这才是斯木克敢在边界立足的根本。
斯木克的军营如此脆弱,是李永生没有想到的,看着狼奔豕突、没命往外跑的伊万国军士,他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尼玛,这也叫军队?不过,这感叹也是一瞬间的事,他既然判明,军营这里已经不可能再组织起有效的反抗,那么,当然要抽身支援其他地方。
此番北上的中土修者,只有百余名,都是热血男儿,如果有可能,他不愿意让任何一个人,损失在这里。
就在他做出决定的同时,邻近的城主府也传来几声大响,紧接着喊杀声冲天。
再然后,城中有点点火光升起,却是有人开始趁乱放火,还有人四处丢烟雾弹。
跟随李永生而来的中土修者,真的不愧胆大包天之辈,区区百余人,竟然弄得近万人的城市一团糟。
城里是如此,城外更是这样,事实上,城外的中土修者只有十余名,但是城外的人虽然多,却是一盘散沙,又没有军队弹压,更有数量众多的冒险者,乱起来太简单了。
两名中土修者袭击了一个牛马商队,焚烧了草料,大片的牛马亡命而奔,铁蹄踏得震天响,就有若千军万马在奔腾一般。
李永生顾不得多想,第一时间冲进了城主府,支持公孙未明。
不过他还没找到人,公孙未明的声音,已经从传音海螺里送了过来,不用管我,城主府已经被我杀了,税务仓库也抢了,正在寻找藏宝室,去支援别人吧……李永生一闪身,就冲向了凯撒佣兵团所在的区域。
那里有一家客栈,旁边还有一个小院,小院非常小,半亩地左右,凯撒佣兵团的副团长和几个高层,住在客栈里,大部分的佣兵,却是住在小院里。
他赶过去的时候,发现一名子孙庙的真人,正在跟一名伊万真人战斗,而中土国的几名司修和制修,正在跟几十名佣兵拼命。
在这种混乱中,佣兵绝对是最难对付的对手,比军队还要难缠,因为他们常年经历各种危险和意外,论战阵冲杀,他们不如军队,但是应付这种场面,比军人强出不止一条街。
怎么就打成这样了?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身形一闪,直接将那负隅顽抗的伊万真人斩做两段,反手一刀,将其头颅斩掉。
伊万国的修者虽然强调个人勇武,但是这里的揶教实在盛行,诡异的手段也不少,将人斩为两段并不保险,还是一刀枭首比较好。
与此同时,他传音给子孙庙的真人,愣着干什么?赶快抢了储物袋,支援你的人!其实他现在很想骂这厮一顿,但是这种场合,实在不宜做这种泄气的事。
那子孙庙的真人心里还委屈呢,他一边娴熟地拽下对方的储物袋,一边婉转地解释,那边的阵盘里,还困着一名敌方真人……李永生生气的就是,我发给了你们困人的阵盘,一旦从偷袭转为强攻,就要利用这阵盘,将对方最高级的战力困住,先确立优势,再扩大战果!情报显示,凯撒佣兵团这里,只有一名副团长级别的真人,这名子孙庙的真人包打了这里——凯撒佣兵团名列五大佣兵团,想必还是有些好货色值得抢劫的。
他也知道佣兵团的难缠,但是还想独吞这一块,所以他向惠道真人和李永生保证,若不能成功偷袭那名真人,肯定第一时间用阵盘困住的对方。
也就是说,这名子孙庙的真人早就打算好了:不跟对方的真人纠缠,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帮追随他的司修和制修拔钉子。
不过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用阵盘困住了一名真人,还没顾得上斩杀,正兴高采烈地诛杀那些司修刺头,结果对方又冒出一名真人来,他只能跟对方拼死相斗了。
他甚至都有心发出求助了,心里也是不住地后悔:早知道如此,我就先斩杀那名真人了,将阵盘腾出来,就能困住眼前这厮,再去斩杀其他司修。
李永生听到这个回答,也是有点哭笑不得:有特别顺利的地方,就有特别不顺的地方啊。
他一抬手,又丢给这名真人一个阵盘,给你个备用的,你这一路的兄弟,损失有点大,两名真人的储物袋,多分一分。
一边说,他一边身子前蹿,直接斩掉了一名潜藏在暗处的司修,一刀下去之后,他才愕然地发现,这厮手上一张大弓,已经拉开了一半。
藏在暗处的司修弓箭手!李永生的眉头忍不住皱一皱,这些混迹在佣兵团的家伙,还真是危险得很。
于是他放出神识感应,又锁定了三名司修,一一斩杀。
不过这时候,子孙庙的真人传音过来,李大师……这儿没问题了,您杀的那些人,已经都被我毒翻了的……李永生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子孙庙这厮带着的司修和制修,虽然拼得很猛,几乎各个浑身是血,但似乎看起来……状态还都不错?我大中土果然是人才济济啊,他暗暗感叹一声:怪不得这厮一个中阶真人,就敢包打凯撒佣兵团,合着人家手上除了有他的阵盘,还擅长使毒。
于是他干笑一声,传音过去,那是我错怪你了,既然你已经又得了一个阵盘……李大师放心好了,子孙庙的真人信心满满地回答,已经干掉一个真人了,您去支援别人,这里我包打了……李永生顿时无语,转身电射而去。
而此时斯木克的街道上,已经是浓烟滚滚,四处都是喊杀声,这里的建筑以原木为主,现在又是秋高气爽之际,放火真的不要太轻松。
时不时就有人高声叫着,都是口音怪异的伊万话,我们是白狼的人,放弃抵抗,只抢劫不杀人……这话有人相信,但是不相信的人也很多,白狼这北佳草原第一马匪,抢劫是一定的,不杀人可是不一定——没有赫赫的凶名,如何震慑这偌大的北佳草原?他们还擅长掳掠人口,收取赎金,其中的美貌女子,少不得要受到各种蹂躏。
不过对于大势力,白狼马匪多少还是有点忌惮的……第七百七十一章 挡者披靡中土人打着白狼的旗号,为的是混淆视线,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很多冒险者也怦然心动,加入了劫掠的行列——斯木克这边陲城市,原本就是冒险者的乐园,谁会放弃这大好的机会?李永生斩杀了两名不开眼冲向自己的伊万冒险者,迅速地赶到了守备军的哨所。
这里是城北唯一的军方营地,镇守的也是兼职治安队的士兵,维克多的驻地就在这里。
伊万人在建城的时候,似乎就没考虑敌人可能会从北方来,这营地小得可怜,不过是四五亩地方圆,里面驻扎着一百二十人,还有一个高高的用于监视的阁楼。
而营地的旁边,就是行商的密集区,还有一些权贵的庄园,严格来说,北城就是斯木克的富人区,就连张老实租住的院落,都位于偏城北的地段。
这里是中土人重点攻打的地区,此处虽然没有揶教教堂、军营那么防备森严,但是大势力众多,随便多蹦出一两个真人,那真是寻常事。
不过当李永生赶到的时候,哨所已经被屠戮一空,北城上空时不时有真人飞掠,哪里有战事胶着,真人飞过去就是一顿痛杀,局面已经被控制住了。
仓促之间,李永生居然遇到了方真人,方真人一样地蒙着黑巾,但是他手上的九尾狐幡,那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标志。
方真人见到有人飞来,才要迎敌,九尾狐幡上白芒微微一闪,他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他快速地发话,这里没问题,城西……城西需要支援,咱们去的人太少。
城西没什么碍眼的目标,不过有几个贩卖高档奴隶的场所,除了美貌的女奴,还有一些高阶修者的奴隶,是高档货物,所以设在了城内。
说来说去,还是发动夜袭的中土人太少了,一百多人,既要偷袭红山谷,还要偷袭城中重地,城外也放了一拨人。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冲击两个军营的,竟然只有四个真人和六名司修,中土修者的人数,捉襟见肘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也就不用多说了。
当然,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次伊万之行危机重重,很可能九死一生,李永生在召集人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谁也知道人多了好,但是他必须采用精兵战术。
而且,大家对城西的估计不足,就连李永生四下支援,也没有想到跑去城西看一看。
事实上,他们对城西的估计不算太低,有两名真人、六名司修和二十多名制修,这真人里,还有北极宫一名历练的真人,司修里,更是有百草生香的两名侍女。
然而大家还是失算了,那些奴隶贩子为了防备人强取豪夺,不但警惕得很,手头的战力也非常强大,为了保住自家的货物,根本就是在玩命,寸步不让。
有个奴隶贩子,甚至放出了两名高阶司修的奴隶,他许诺,只要打退来犯之敌,他可以答应这两人,我会把你们卖给你们中意的人!奴隶嘛,卖是一定的,奴隶贩子不可能做亏本买卖,但是基本上,奴隶们没有选择买主的自由,所以会导致太多悲惨事情的发生。
有貌美女奴被买回去,第二天就被买主的夫人打死的,也有高阶修者的奴隶被买回去,因为有点桀骜不驯,被派去做一些脏累的活儿,甚至被废除修为。
至于说那些更普通的奴隶,被派到诸如红山谷之类的地方挖矿,那就是生命进入了倒计时,能活一天算一天。
但是奴隶若能选择主人,那就大不相同了,可以借此脱离奴籍,甚至博个富贵。
最有名的例子,莫过于长风堡的主人长风侯爵,第一任长风伯爵,就是个奴隶,因为战力超群,深得主人赏识,脱离了奴籍之后,竟然以军功,博了一个伯爵回来。
后来他的子孙也争光,连续三任伯爵战功显著,升为侯爵。
现在的长风侯爵,领地更是军力旺盛,很多公爵见了他,都战战兢兢不敢随便说话。
而此刻奴隶贩子的行为,不啻章邯尽释骊山刑徒,打败周文百万大军,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这里没有什么真人,但是大家都拼死抵抗,进攻的中土人也有点一筹莫展。
李永生发给他们的四个阵盘,已经被用掉了三个——大家都知道,这是好东西,但是此刻不用,就会被收回去,此前在柔然别尔湖一战,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谁也别想藏私。
那么,在这种关键时刻,谁可能不用呢?可是激战当中,困住三个高阶司修,并不能帮助战局有大的推进,对方的抵抗实在太顽强了,哪怕两名真人已经在非常努力地杀敌了。
说来说去,还是参与进攻的人太少了。
大家都想着,能发动奴隶们反戈一击,啃下几个硬骨头就足够了。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奴隶贩子们不但抵抗顽强,还会发动奴隶作战,更关键的是,仓促之间,中土修者里,抽不出那么多的人,去给奴隶做思想工作。
做高等生意的奴隶贩子,手下奴隶都不多,不但得一个一个地去攻打,挨个劝说那些奴隶,也不是容易的事。
一旦遇到那些来自波斯、大食的奴隶,大家言语都不通的好吗?当然,说来说去,最终还是人太少。
李永生想也不想就蹿到了城西,手上长刀乱斩,根本没有人挡得住他一刀,就连一些小小的防御阵,也吃不住他一击,气势比另外两个真人强出很多。
有人见他勇猛,直接派了三个司修上来合击,使用的是军阵不说,旁边还有牧师施展神术,不但试图干扰他的意识,更在为这三个司修加持战力。
牧师这种职业,还真的是很讨厌,李永生用尽力气,一刀将司修斩为了两段,那两截身子跌到地上,一片白光洒下,半截身子竟然在向另外半截蠕动。
李永生想要将那厮彻底杀死,或者去干掉牧师也行,那两名司修不要命地围过来,还有几名高阶制修,直接挡在牧师前面做肉盾。
李永生百忙之中,摸出一块撼神符捏碎,打断了那名牧师的吟唱,但是几乎就在同时,两头巨狼冲着他扑了过来。
狼人……斯木克还有这东西?李永生的眉头一皱,这城西还真是块硬骨头。
不远处,又有两名司修在奔来。
得了,我也丢阵盘吧,他算看出来了,自己虽然绝对可以斩杀掉这些人,但是这一场战斗必须速战速决,时间是他浪费不起的。
他直接丢出两块阵盘,困住了两名狼人,身影一晃,蹿到牧师身边,一刀斩杀了此人,又抬手斩杀掉一名刚刚赶来的少女。
她才仅仅是初阶制修,修为还不稳定,但是她身上穿着揶教的长袍,看起来是个见习神官。
少女年轻的头颅飞起在半空,眼中兀自满是惊骇,但是李永生没有半点不忍之心,在这样的战斗中,揶教教徒是最能影响战局的。
严格来说,若论神术对修者战力的加持,揶教才是最强的,佛修要差一些,真神教更差——大多时候,真神教徒只能提升自身的战力。
所以李永生对上这些人,不可能手软,一刀枭首之后,他的身影奇异地转了一个角度,直接倒射而回,两刀将那两名司修斩杀。
同时,他抖手打出一枚黑色的钉子,将地上那名半死不活的司修,彻底地钉死。
紧接着,他冲着飞奔而来的两名司修打出两颗钉子,就在对方招架的时候,他又扑向了那两名被阵盘困住的狼人,一刀一个斩杀干净。
而那两名司修,一人躲过了他的钢钉,另一人掣出一面盾牌硬挡,想要强行冲上。
那盾牌上面,散发着一层淡淡的白光,有人惊呼一声,神佑防具!这些奴隶贩子的底牌,还真的是惊人,这种神佑防具上面有神性附着,论起珍贵性来,堪比中品灵石在中土修者心里的地位。
李永生也没想到,对方还有这种东西,他打出的钉子,只是很低级的道器,有锋锐和破甲两种属性,以他现在中阶真人的境界,打出这种钉子,主要威力还是靠他本身的修为。
钉子硬生生被盾牌挡住了,但是他一击的威力,盾牌不能全部卸下,被撞得倒飞了回去。
盾牌的主人直接被拍得倒飞出丈许,一口鲜血噗地喷了出去。
李永生连见习神官都不肯放过,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拥有神佑防具的家伙?他身子又是一闪,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一刀斩下了对方的头颅,顺手将那块神佑盾牌收进了储物袋,转身杀向另一名司修。
掉落在地上的人头,嘴里兀自大喊着伊万话,饶我一命,我愿……李永生是真切地感受到城西的难缠了,不过因为他的到来,城西中土修者的攻坚能力大增,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他能在众多修者的护卫下,斩杀施展神术的揶教教徒。
随着他在人群中冲来冲去,无坚不摧,还重点诛杀那些教徒,城西各个势力,终于抵挡不住,有人高声地叫着,我们投降!第七百七十二章 骑兵到很多时候,投降也是一种奢望,尤其是在即将崩溃的边缘。
几声投降声响起,但是这些人并没有放弃抵挡,因为他们想在投降之前谈好条件。
可是中土人并不给他们这种机会——事实上,大部分中土修者根本不通伊万话。
眼见想要投降者都被毫不留情地斩杀,剩余活着的人里,有人大喊一声,直接扔掉兵器跑路了。
这一跑,就造成了雪崩效应,尤其糟糕的是,城西这些人根本就是乌合之众,为了自家的利益,他们能拼死抵抗,但是一旦大局崩溃,他们跑得比谁都快。
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旦崩溃起来,都是兵败如山倒,就更别说这些家伙了。
城西的局面方定,城东外面就传来了隐隐的雷声,紧接着,大地似乎都抖动了起来。
哪怕是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都有高手注意到了这种异常。
更有人高声叫了起来,骑兵,大批的骑兵……白狼匪帮的主力到了!说这话的人,用的是标准的伊万话,还是大彼得堡的口音。
原本喧嚣的城市,越发地混乱了,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就算普通人也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无数人没命地尖叫着,奔逃着。
原本还有相当数量的小团体,在这样的混乱中,熄灭灯火,牢牢地看守着房门,尽量争取不引起那些匪徒的注意,等待着可能到来的救援。
听到城外传来的马蹄声,感受到地面的震动,又听到外面无数尖叫和奔逃的声音,再加上房屋被焚毁弥漫而来的烟雾,这些人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决定趁乱逃命。
白狼的大批马队赶到,再不跑就跑不了啦。
这些有组织的小势力出了房门,一旦遭遇不明来历的人,直接上前交手。
初开始,他们还未必想杀人,但是偶尔遇到了趁火打劫的冒险者,或者混杂在其中偷袭的中土人,他们会遭受重大损失。
接连损失几次的话,佛修都得怒目杀人了,就别说脾气原本就不好的伊万人。
当然,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不能快速转移的话,很可能就会身陷在城中,不是被人杀,就是被火烧死。
这种时候,任何人手上有兵刃,都会选择拼杀出一条血路来。
方圆四五里的小镇中,到处是火光和喊杀声,还有凄厉的惨叫和大声的咒骂,活脱脱就跟人间地狱一般。
最惨的地方,应该是属于城南,这里有军营和城主府,很多人冒死冲来,就是想获得军队或者城主府的庇护。
但是这里早就被李永生和公孙未明打得稀烂了,还放了火,只是这两处都是城堡,石头建筑,里面房间烧得厉害,外面却不太容易看清。
赶来救助的人一头撞进来,正好有残留的士兵想冲出去,两边一遇到,少不得厮杀一场,等众人发现对方人群里有熟人,于是临时罢手沟通。
等他们沟通好了,打算冲出这个火场的时候,外面又有大批人冲了进来,这一下,别说是战斗了,光是踩踏,都能让不少人丧命。
偏偏地,还有中土人在其中阴险地偷袭,这导致了任何人都不愿意相信其他人。
混乱了很久,才有那些精明的人想出了点子,他们大声呐喊,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谁也走不了,走南门,出城,出城!军营和城主府附近,成为了斯木克死伤最集中的地方,有超过两千人死于非命,最令人无语的是,其中有数百人,竟然是被踩踏而死,现场惨不忍睹。
也正是因为有这两处人间地狱一般的场所,今晚发生的事情,被定义为斯木克惨案,而不是斯木克暴乱之类的。
然而,他们想出南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随着白狼匪帮马队的到来,城外也彻底地乱了!中土人在城外布置了十几个人,也试图放火和制造混乱,不过效果不是很好,原因很简单,城外比城内大得多了。
这区区十几个人,没命地制造混乱,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哪怕他们放出了大批牛马。
城外实在太大了,他们的人也太少了,而且在城外暂住的人,一般都是以团伙形式聚集,遭遇险情,他们第一反应就是结阵自保。
这跟城西的情况差不多,一个个小势力决定死守的话,这点中土人实在不够用。
就在这时,大批骑兵从黑暗中赶了过来,只听这马蹄声,就吓死个人了。
有些大一点的势力,能纠集起几百人的,全部将人马拉了出去,摆出一副玩命的模样,赌白狼不会轻易啃这块硬骨头。
这么做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也绝对不是最坏的选择,深明草原规矩的人都知道,马匪大肆劫掠的时候,一开始通常不会选择硬碰硬。
马匪也是人,可抢的目标很多,为啥要去抢那些难抢的呢?先把容易抢的抢了,这些硬骨头该怎么处理,再慢慢地商量不迟。
正像他们想的那样,那些马匪一见到阵势太大的队伍,选择的是避让,呼啸而过,抢劫那些看起来人不多的队伍。
小队伍里也不缺好手,但是马匪冲阵的人,实在太可怕了,见到五六个司修组成的战阵,都敢毫不犹豫地撞过去,而且马没到,人先飞起来杀了过去。
尼玛,这是大骑士冲阵啊!目睹这一幕的伊万人,惊悚得头发都竖了起来。
伊万国人眼里的大骑士,就是中土人所说的真人,真人冲阵,谁不怕?冲阵的呼延书生也在暗叹,没办法啊,我不冲阵不行啊,看着是来了一千多的骑兵,九成九不能作战,能安稳地骑在马上不掉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他带来的骑兵,全是从红山谷解救出来的柔然奴隶,这些奴隶就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主儿,每天劳作得异常辛苦,食物却是连果腹都不够,就是透支生命在采矿。
有些人经常是一跤摔倒在地,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伊万人对此熟视无睹,劣等奴隶,死就死了,万一让他们吃饱,可不就有力气叛乱了?说句残忍点的话,就连中土人也是这么对待囚犯的,哪怕是国族囚犯,也不可能让你吃饱了惹是生非,必须得饿着。
至于你挺不住,那就活该你倒霉了——争取不让你饿死就是了。
而伊万人对柔然奴隶,就更是这样了,饿死了是你活该!所以解救出来的柔然奴隶,一个个弱不禁风,简直是吹一口气过去,他们都可能跌倒。
不过呼延书生实在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将守卫的军人和管理者屠戮一空之后,他马上召集奴隶,发出了命令:互相检举,非柔然人的,死!是柔然人的,跟我去打斯木克!当然,那些实在连骑马都没力气的柔然人,只能留在红山谷了。
想来斯木克的柔然人也不多,就三四百人,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是被族人救了,但是……实在没力气去打斯木克了。
哪怕是让我们休养两天再去呢,也都好商量,这个力气打不了仗啊。
呼延书生不愧是非常了解柔然人的,他又做出个决定,留下的柔然人,喝肉汤和奶,你们身体不好,不能多吃,要不然会撑死。
跟我去打斯木克的,一人半斤羊肉,还可以喝三口酒!不是我没有酒和羊肉了,实在是不能让你们吃得太多。
然后他就凑齐了一千二百人。
于是他留了四个中土人看守营地,带着其他人没命赶来。
在赶来的路上,他一边发放酒肉,一边吩咐,没有力气的,你们不要随便出手,装个样子就行,最重要的是……不许从马上掉下来!有几个柔然人自命是勇士,说半斤羊肉太少,不够恢复力气,给我们多多的肉,我们会努力杀人的。
结果一名柔然勇士,还是低阶司修,在连吃三条羊腿之后,直接摔到了马下……他不是摔死的,而是撑死的,肚皮都摔破了!其实从红山谷到斯木克城是很近的,十几里路而已,这厮吃得太快,还不到五里地,就吃下了三条羊腿,活活撑死了。
其他柔然人也在五里地内,就吃光了配属的食物,不过呼延书生告诉他们,在天亮之前,不会再给他们食物了。
带着这么一帮人,书生准证开始了对城外的践踏,那些硬骨头他不是不想啃,而是真的不敢啃……一旦被人窥破虚实,很可能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
柔然人里也有奇葩,尤其是几个矿霸和几十个跟着矿霸混的小弟,平常食物吃得稍微多一点,今天也多要了点食物,竟然敢试探着骚扰一下那些硬骨头。
不过马队周边,还有中土修者维持秩序,也是保护这些柔然奴隶。
这些中土修者被选中攻打红山谷,都是会柔然话的,他们约束着这些人,令其不要太过分。
万一激起这些硬骨头的反对之心,那就不好了。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有点没必要,看到真人冲阵,还不止一个真人,伊万人早就吓傻了——白狼的势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大了?第七百七十三章 横扫之势乌合之众就是这样,见到白狼的马队,以横扫的姿态冲击着城外的各家营地,诸多打算拼命的硬骨头们,顿时就知道自家该怎么做了。
有个把勇猛的伊万修者,见到白狼的马队从自家面前呼啸而过,头脑一发热,就想要上前动手:其实马匪也没啥可怕的嘛。
旁边马上就有人将他拽住了,然后一记耳光甩过来,玛德,你找死,别拖着我们行不?这位勃然大怒,握草,那些马匪看起来都很虚弱,为啥不能动手,你被吓破胆了吧?放尼玛的屁,又是一记耳光扇来,虚弱……你见过真人冲阵的马队吗?这位被两个巴掌扇醒了,也知道自己是冒失了,尤其他还能看到,有零星马匪出来,还斩杀了几个人,又被人约束回队伍,知道这白狼的实力,果然名不虚传。
但他还是不服气,那咱们就这么呆着看?他们早晚会回来的!扇他耳光的人闻言,也是一怔,旋即却又笑一笑,这些事儿,自有掌柜的操心,咱们想那么多做什么?紧接着,他又压低了声音发话,不过,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掌柜的……估计要跑路。
果不其然,白狼马队呼啸而过,几个硬骨头不但不敢挑衅,反倒立刻收拾起了行装。
其实这才是伊万国的生存法则,打得过的时候打,打不过的时候,露一露獠牙,努力争取阻吓对方,然后借机逃窜。
没错,阻吓只是手段,生存才是目的。
当然,若是对方虚有其表,几块硬骨头会一拥而上,将对方撕得粉碎。
但是呼延书生也深明草原规则,约束那些柔然奴隶不要露出马脚。
甚至大家都蒙上了面巾,也禁止大声发话,务求不让对方看出,马匪们全是柔然人。
眼见对方确实强大,伊万人马上转变了主意:趁着他们无力顾及咱们,赶紧跑吧。
城外有差不多两万伊万人,其中结阵自保的差不多近万,不过马匪们也不会让他们轻易地就逃跑——要知道,带队者可是李永生都认为很有头脑的呼延书生。
一开始,马匪们只是冲阵,紧接着他们就使出了更阴险的手段——驱赶。
他们驱赶着奔逃的人群,控制着他们奔逃的方向,等人数越来越多的时候,他们开始驱赶着人群,冲击那些硬骨头们组成的战斗队形。
对亡命奔逃者来说,跑得慢了是死,冲硬骨头的阵营也是死,但是……万一能冲过去呢?这时候,不是没有人想到,马匪这么驱赶,就是要利用自己的冲杀,帮他们冲阵——白狼匪帮也经常这么做,裹胁着民众冲击。
然而知道归知道,在逃生的欲望前,所有的理智都被欲望浇灭了,谁也不想死,没谁不想活。
只要他们能冲破前方的阵势,就可能活,不需要多么幸运,只要比别人跑得快一点就行。
有些跑的慢的人,被后面的马队活活踩死,也有那些热血上头的伊万人,停下脚步来对抗身后的马匪。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哪怕他们身后追击的,都是没有了多少力气的柔然奴隶。
此刻的呼延书生等人,已经分到了马队的两翼,他们的任务是斩杀不听驱赶的家伙,谁想变个方向逃跑,那就要承受中土精锐击杀的风险。
所以从后面直接驱赶逃跑者的,就是那些才被解救的柔然奴隶,按说他们是没有什么战力的,但是千军万马横冲直撞而来,谁挡得住?初中阶的司修也是白给。
当然,因为总有挺身反抗的人,作为追兵的柔然奴隶,也有了很大的损伤,不过在这种激烈的对撞中,根本没有人发现,身后追兵有多么虚弱。
亲身抵挡的人,或者可以感受得到,但是他们根本来不及说话,就被后面狂奔的千骑,踏为了肉泥。
那些硬骨头们,面对这样的冲阵,头皮都要炸了,握草,这么狠啊?没用的,抵挡不住!大部分人瞬间就能判明形势,他们就算再勇猛,也挡不住上千想要活命的家伙。
这时候,有人果断选择让开营地,任由对方呼啸着冲过,也有人拨转马头,跟身后的这些家伙们,比赛逃跑的速度。
当然,也有人抵抗了,很多伊万人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不惜牺牲性命。
然而,这真的没有任何作用,一道又一道的人浪,狠狠地拍在刀枪组成的铁壁上,无穷无尽,足以令人绝望。
更要命的是,马匪里时不时飞过来一个大骑士,将抵挡得最狠的人斩杀,然后人浪冲开豁口,吞噬着一切挡在前方的障碍,疯狂地向前涌去。
没有亲身经历的人,真的想像不到那个场面,在一片混乱和一团散沙中,人多根本不顶用,千余名马匪,驱赶着数千人,冲击着一切可以看到的东西。
有人也发现了,必须打掉马匪的两翼,才能死中求活,但是中土人虽然人数奇少,各个都是精锐,还有诸多高阶修者。
而出来袭杀的伊万人,组织不起太多的好手,他们中的大部分,还是要组成铁壁,尝试抵挡纷涌而至的人群——虽然明知道不敌,但也没多少人舍得抛弃自己的财富。
当然,这样的袭杀,给中土的修者,尤其是低阶修者,造成了一定的损伤,也有高手借着袭杀成功,疯狂地逃离了这个杀戮场,不过这都是小事了。
逃出去的高手,没谁敢再跑回来找场子——马匪里起码有四个大骑士,一旦被盯上,就是高阶骑士,也只有送死的份儿。
就在这样的疯狂杀戮中,南门被打开了,有大批的伊万人蜂拥而出。
逃出来的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有大批马匪蜂拥而至——当然,前面是奔逃的人群。
这样的情况,真的是要多混乱有多混乱,才从城里逃出来的人,不得不在就地抵抗和被人裹胁里,做出选择。
逃出来的人,还是有不少以小团体为核心的作战单位,但是几千人不要命地冲过来,区区几个到几十个人的小团体,能做什么?也就在这个时候,大多硬骨头的团队,选择了携带细软跑路,不跑不行了,等到人潮冲过来的时候,他们根本连浪花都溅不起几朵来。
就在此刻,城中又冲出两名大骑士,帮助那些马匪屠杀。
赶来的是李永生和方真人,观风使战力超群,方真人的九尾狐幡能制造幻像,城外越发地乱了。
到最后,绝望的伊万人索性直接炸锅了,随便乱跑——能活就活,死了认倒霉!甚至有两个大型的奴隶贩子组织,直接抛弃了将近两千人的奴隶,趁着夜色亡命奔逃,不多时就消失在辽阔的北佳草原上了。
而这两个奴隶贩子团体的位置,早就被中土人记在心上了,他们驱赶着人群,让开了这两处,但饶是如此,几百名乱入的伊万人,还是冲进去斩杀了上百名奴隶。
这些伊万人也未必就想胡乱杀人,但是他们的神智都不太清醒了,见到眼前有人,就直接拿刀砍了过去。
当城外彻底被马匪们清扫一空的时候,就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这时候,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中土修者,从城里冲了出来——城中的火越来越大了,不往外跑的话,不是被烧死,也得被呛死。
有了这一拨高手的加入,城外的秩序,也在逐渐地恢复稳定,甚至不少在红山谷被解救的柔然奴隶,开始给新解救的柔然奴隶做工作了。
这个时候,伊万人也意识到了,来的不是什么扯淡的白狼马匪,而是柔然人。
可是大局已定,此刻意识到也晚了,就算逃走的伊万人有接近两万人,但群龙无首,没有一个够分量的人或者组织来沟通协调,想要反击回来,那是做梦。
不过凭良心说,城外秩序的整顿,也相当不容易,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甚至大家在奴隶中,发现了三百余名天方人——他们是伊万人俘获的战俘。
天方人里,有八成都是真神教徒,更稀奇的是,还有十余名柔然人,帮着他们说好话,其中还有一人,竟然是高阶司修。
他们说,柔然人和天方人,必须联合起来,才能抵抗邪恶的伊万人。
李永生根本懒得多理,只是看一眼朱尔寰,这事儿你来处理。
朱主持对观风使的底细,再清楚不过了,于是大手一挥,用柔然话大声宣布,柔然人只信佛,信真神和揶教的……超度他们往生极乐世界!城外的柔然奴隶,超过了两千人,在场的也有七八百,一听这话就热血上头,死!真神教徒必须死!其实柔然人对信仰,还真的没什么所谓,他们只知道,我们今天是被族人救了,那么族人说什么,大家就认什么。
就在此刻,城中又飞出两人来,其中一个是公孙未明,他手里还拎着一个人。
他四处一张望,就感受到了李永生的气息,直接电射而来。
李永生却是眉头一皱,鼻子抽动一下,起风了……丁经主他们怎么没消息?第七百七十四章 最后的堡垒公孙未明耳朵多尖?他飞到李永生面前,笑嘻嘻地发话,起风了好啊,正好把这破地方烧个一干二净。
你脑子整天想什么?李永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风从北方来,明白不?公孙未明眨巴一下眼睛,才愕然地发话,你的意思是说……要下雪了?下雪的可能性很大,李永生皱一皱眉头,沉吟了起来,对了,丁经主怎么没消息,你这会儿过来,揶教教堂那里战况如何?能有什么事?那是道宫四个真人,公孙未明不以为然地回答,然后一抖手,永生你看,我生擒了一个真人……李永生一听不高兴了,生擒什么真人?杀了就完了……你在城主府折腾那么久,还有心思生擒真人?这就是我在城主府生擒的真人,公孙未明干笑一声,我这不是想着,你能做傀儡吗?帮我炼制一下吧?李永生听得一翻白眼,握草……合着你在城主府折腾那么久,是为了生擒真人?我还真以为你是找不到藏宝库呢,怪不得你不让我去帮忙。
藏宝库,我也找了一阵,公孙未明又是一声干笑,然后一挤眼睛,永生……李大师,大家好朋友,我带个伊万国的真人傀儡回去,那该多么拉风,泡妞也方便不是?李永生是真的无语了,泡妞方便什么的话,他不是特别相信。
未明准证看着不着调,也喜好美色,但是还是那句话:没有一个准证是简单的。
说到底,其实还是四个字:家族底蕴。
公孙家若是能有个真人傀儡,不但公孙未明拉风,辽西公孙也会成为其他隐世家族羡慕的目标:那可是真人傀儡啊,不是随便一个隐世家族就能拥有的。
未明准证擒下的真人,只是中阶的,炼制成傀儡,也就是初阶真人的战力,这点战力,未必能放在隐世家族眼里,但是象征意义太巨大了。
哪怕往坏处想,若干年后,公孙家族衰落了,一个真人傀儡,也算得上一张保命的底牌,公孙未明身为家族长老,有义务、也有责任,为家族子弟收集这些东西。
一如未明准证手执的定靖拂尘,那也是公孙家先祖留下来的。
想到定靖拂尘,李永生就没法说什么了,公孙家的定靖拂尘,已经使用了三次,人家消耗了如此宝物,他帮着炼制傀儡,也是应有之意。
就在这时,城中又冲出几人,却是惠道真人带着几个修者,他四下看一看,就冲着李永生飞了过来,同时发出传音,李大师,丁经主他们还在揶教教堂鏖战。
咦?李永生看他一眼,也没顾得上多问,直接冲进了城内,心说你也是道宫中人,为何不去帮忙呢?待他来到揶教教堂,发现教堂已经被毁掉了,柳麒和杜晶晶在周边警戒,时不时出手,斩杀一切敢于靠近的人,而丁青瑶和佘供奉,在对着一处地面狂轰滥炸。
见到有人飞来,杜晶晶和柳麒先是做出了防卫的动作,待辨明气息之后,才微微颔首,算是打个招呼。
李永生飞到近处一看,咦,被动防御阵法?一圈淡淡的光芒,笼罩在一个藏在地面下的房间上。
见到是他来了,丁青瑶点点头,略带一点疲惫地发话,这里就劳烦李大师了,这揶教教堂,打起来还真的费劲儿。
佘供奉有点不甘心,但也不便说什么,反正他也很累了,于是正色发话,李大师,若是里面有五行之物,还望关照则个。
李永生听到这话,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为什么惠道真人不来援助,反而要通知自己了。
很明显,这四位打到最后,该杀的人都杀的差不多了,只等打开藏宝库瓜分财物了,这时候别人冲上来帮忙,算怎么回事?而且揶教教堂的藏宝库,藏的肯定不仅仅是世俗财物,没准还会有天才地宝、珍稀材料什么的,这种东西,对道宫中人的诱惑最大了。
眼前这四位,都是四大宫的,惠道真人却是子孙庙的,为了防止误会,也不敢随便冲上来。
李永生见他俩停手下来,走上前打量一下前方的阵法,然后忍不住轻咦一声,这是……这是囚牢的阵法呀。
佘供奉闻言面现异色,重重地点点头,李大师果然厉害,我们只是追击一个真人到此,心里还纳闷,他怎么会躲进藏宝室里。
就在这时,地下的房间里,传出一个声音,平静而不带任何情绪,说的还是中土话,我还当是来自柔然的高手,原来中土人,你们可知道,这是意味着要跟我大伊万为敌?众人闻言,相互交换个眼神,丁青瑶顾不得疲倦,果断地掣出一团白纱,向空中一撒,空中瞬间就出现了一层白色的薄雾,笼罩住了周边百丈方圆。
这是道宫的静心纱笼,冲阶时使用此物,可适当地阻隔心魔入侵,能极大地保证冲阶者的心神安宁,不过这种东西,在四大宫里也不多,更是很少人随身携带。
此物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阻绝神术交流,丁青瑶这次北上,想到可能遭遇真神教徒,特地取了此物前来。
这东西阻绝神术的效果,不是特别好,严格来说,是阻绝不了太强的神术,毕竟只是辅助道器,不是用来战斗的。
她此刻使出此物,意思很明显:里面的人已经听到了咱们的根脚,要防止用神术传递出去。
这厮通过示警焰火传递信息的话,他们不是很担心——这种方式,不可能传递出详细信息。
传音海螺也不怕,可以实施干扰的。
他们最担心的,还是揶教通过诡异的神术,将消息传出去。
里面的人听到外面没反应,只当他们害怕了,于是冷哼一声,你们此刻乖乖地退去,我可以当此事没发生,不上报伊万国,但是你中土修者,总要给我揶教一个交待。
你要个屁的交待!佘供奉冷哼一声,借着对方的出声,他锁定了位置,轻轻一拍手臂上的蜃蛇,声音也变得飘渺了一些,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等待救援而已。
小小幻术,怎么可能欺骗得了我?你已经试过了,里面的人冷哼一声,恼怒地发话,你们再不走,我定会禀报上去,中土人敢来伊万国大肆屠戮,莫怪我伊万国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他这话还真不算威胁,伊万人一直就是这尿性,从来不肯吃亏,报复起来也没有下限——不过这真的无所谓,反正他们的手段,从来就很残忍。
话多,李永生走上前,仔细打量那个阵法,同时打个手势,让大家做好准备。
大家都知道,他在阵法上的造诣惊人,倒也不怀疑。
然而那个房间里的家伙,正通过神识观察着外面呢,见到这副场景,顿时吓了一大跳,你们……你们不要乱来啊,国土上发生的一切,都瞒不过我主的感知。
切,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里面好像还关着一个真人,我破阵之后,你们注意保护自己,不要被人所乘。
不,你们不能这样!里面的人闻言,顿时惊叫了起来,我们这里镇压的是恶魔,你们不能把它放出去,它会杀死很多可怜人……你们不能做违反人类道德良知的事。
刚才他还牛哄哄的,现在眼看威胁无用,马上就恳求了起来。
杀的是你伊万人,关我中土人屁事,丁青瑶不屑地冷哼一声,你伊万国昔日在中土东北,违反人类道德良知的事儿,做得少了?屋里的人迟疑一下,那是国家行为,不是我揶教所为。
你揶教传教,什么时候不是一手拿着十字架,一手拿着刀?佘供奉都懒得听这种幼稚的谎言了,他直接发问,李大师,他们关押的是我柔然人吗?李永生细细感受一下,才摇摇头,不是人……嗯,感觉有点布瑞藤血修的气息。
我去,佘供奉闻言也吓了一大跳,关着的不会是血魔吧?血魔又怎么样?丁青瑶不以为然地发话,布瑞藤的血修,还是血魔后裔呢,这玩意儿不难对付。
是初代血魔!里面的人没命地叫了起来,却还不敢大声,消息一旦传出去,会引起太大的惊恐,你们中土人也不容易对付它。
初代血魔?丁青瑶讶异地重复一遍。
要说血魔这东西,伊万人谈之色变,但是中土人还真不怕,新月国也不怕——哪怕血魔也不好对付。
一神教的国家,和气运立国的国家,对国家的掌控力度比较强,不怕这种东西,一旦发现了,集中力量扑杀就是。
尤其是中土国,雷法众多,雷法就是血魔的天然克星,而且中土驱除污秽的法子也很多,依旧可以克制血魔。
所以,在国外恶名昭彰的血魔,根本就不敢到中土地界来,倒是中土有不少修者,去国外捉拿血魔,甚至有人将其带回国内喂养,想要研究它们的各种手段。
第七百七十五章 傀儡规模化中土人不怕血魔,但是对上初代血魔的话,丁青瑶也有点犹豫,这玩意儿速度奇快,又能变化万千,就算在中土国,想要抓住这种玩意儿,也得费不少劲儿。
你也知道初代血魔的可怕,对吧?里面的人着急地发话,它们比一般的血魔更快,感染力更强,你们中土人也未必是对手,好了,我可以发誓,不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在场的人都是心硬之辈,李永生拿出四块玉符,摆出一个菱形的图案,又摸出一个圆盘,在上面虚划几下,又捏了一个法诀。
只见四道朦朦的青光从四块玉符上升起,汇聚成一团诡异的青色火苗,飘飘悠悠地飘进了房间里,没有受到半点阵法的阻碍。
佘供奉看得目瞪口呆,这是……这是什么东西?啊~一声怪叫从地下的房间里传来,说的也是同样一句,这是什么东西?青色的火焰飘到一处地方,轻飘飘地落下,外面的人已经看不到了,然后,猛地传来一声大响,空气都为之一震。
李永生身子急闪,第一个冲了进去,佘供奉速度也不比他慢。
倒是丁青瑶见状,稳稳地守在外面,手里拿着好几样道器,警惕地四下看着。
里面传来乒乓几声响,然后李永生和佘供奉就出来了。
李永生手里拎着一个灰色的网,网中是一只有若七八岁孩子大小的蝙蝠,这蝙蝠人面尖嘴,浑身呈青灰色,杏核大小的眼睛圆睁,惊恐地四下乱看着。
佘供奉手里也拎着一个人,身着揶教神官长袍,中阶真人的修为。
有意思的是,佘供奉的脸上,居然隐隐有点青肿,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是阵法被破的时候,被镇压的初代血魔,也瞬间得了自由。
这血魔也古怪,似乎知道李永生不好惹,绕开他向外冲去,结果佘供奉后发先至,正好抢上来,被撞了一个乌眼青。
还好李永生早有准备,顺手一个法诀打出,化作一张灰色的大网,将这厮擒获。
这揶教的神官也想借机冲出去,当然,遇到李永生和佘供奉联手,他有神术傍身也是枉然。
将两人擒获之后,佘供奉又去地下室扫荡一番,扫兴而归。
倒是柳麒悄悄地出声劝他,那里是囚室,神官的好东西,应该都装进储物袋里了。
揶教教堂,是斯木克城最后一场有针对性的战斗,战斗结束之后,整个斯木克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中,大家尽快地撤出了城外。
此刻的斯木克城外,也是一片狼藉,除了李永生这一方的两千余人,再不见半个人影,地上的尸体中,或者还有人活着,但是没人敢出声。
对城外的袭击,让中土修者损失了六人,红山谷的奴隶则是死了近百名,没有伤者——受伤的都掉下马去,被踩死了。
不过,在损失人手的同时,他们也收拢了大批的牛马羊等牲畜,牛羊被宰杀了,马匹则是用来运送新近解救的奴隶。
大致打扫了一下战场,收敛了能找到的中土修者的尸体,找不到的,也就找不到了,大家休整一个时辰,卯初时分,趁着天色未亮,撤离了斯木克。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很多柔然奴隶还在废墟里,翻找各种财物,见他们走了,才没命地追过来,甚至有七八人没有追上队伍,越落越远。
中土修者对此无动于衷,柔然奴隶们想要求情,却是没胆子——都说好了到时开拔,你们非要贪小便宜,怪得谁来?有一名红山谷的奴隶,骑着马想要折回去救人,被呼延书生一刀斩于马下,然后漠然地骑着马离开。
他没有做任何的解释,也没有人要求他做出解释,这就是柔然人的做事风格。
这一大队人马想要离开,也不是简单的事情,昨日斯木克的城内城外,加起来足有两万七八千人,逃出去的足有一万大几。
不少人远远地守着斯木克城,想要在事态稳定之后,回去寻找亲人,也有人想再找一找,能不能搜刮到什么财富。
但是也有人就盯上了这马队,他们不敢逼得太近,但是三五里外吊着,总是有这个胆子——总得看看仇人要去哪里。
但是区区的三五里,真的不够真人们一个闪身,连续数人被杀之后,跟踪者很默契地将距离保持在十余里外。
要说起来,不得不承认伊万人有得天独厚的身体条件,他们的视力搁在地球上,能达到八点零,比海东青也不差多少。
这点距离依旧不算什么,当然,多少也算点小麻烦,不过紧接着,天上就下起了大雪来,落到地面化成了水,不过很快地,积水就被大片的雪花掩盖了。
老话说得好,伊万雪花大如席,真的一点都不错。
伊万人里也有擅长追踪的,但是雪下得太大,很快脚印就被遮掩了。
在撤离的计划中,本来还需要佘供奉的蜃蛇出力,不过雪这么大,显然是用不到了。
路过红山谷,将所有人都带上之后,他们前行百余里,在乌海的边缘,找了一处小山坡扎营,又布下了障目阵,防人查探。
在路上的时候,有几名奴隶熬不过,死了,剩下的奴隶则是被集中安置了起来,看管他们的,是十来名精通柔然话的中土人。
因为还有十来名早先解救出来的奴隶,以及百草生香的两名侍女,诸多的柔然奴隶们并没有发现,救了自己的,竟然是中土人。
他们都沉浸在被解救的欢乐中,哪怕降低点要求,起码能吃饱饭了,还有挡寒的衣服,跟前几天的生活相比,简直就是生活在天堂里。
李永生一行人,其实没有随身携带太多衣服,不过他们抢劫了不少仓库,手里有太多的物资,尤其是红山谷和军营,竟然有一千多件伊万军队的冬装。
这是快到了换季的时候,军队才准备了这么多,不成想全便宜了柔然奴隶。
当然,李永生他们劫掠的,远远不止这一点东西,不过令观风使头疼的是,大家竟然活捉了四名伊万真人,还都有心请他将人炼制为傀儡。
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之所以大家能活捉这么多真人,跟他发下去的阵盘有很大关系。
攻打斯木克其实有些冒险,中土豪杰心里都有数,所以有阵盘的修者们,都是第一时间拿阵盘困住对方的真人,然后大肆诛杀对方的司修——就像攻打凯撒佣兵团驻地的真人一样。
但是把人杀个七七八八之后,他们回头一看:呦呵,这里还困着个真人呢。
这种情况怎么办?当然是能活捉就活捉了,真人虽然难杀,更难活捉,但是被困在阵里的真人,不包含在内。
事实上,伊万国的真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捉,不过能看上斯木克这里一点小钱的真人,大多都不怎么富裕,随身携带的底牌也少,被活捉的概率就高出了很多。
必须指出的是,攻打凯撒佣兵团的那名子孙庙真人,竟然将凯撒佣兵团的副团长也活捉了,也算是没有白白包打一场。
大家手里拎着真人,正琢磨着该怎么跟李大师商量此事,不成想公孙未明先得意洋洋地发话了,我捉到的伊万宫廷供奉,永生已经答应帮我炼制了。
得,就他这么一卖弄,李永生就多出好多事情来——未明准证有,我们也要有。
李永生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也暗暗地警惕:这炼制傀儡,对修者的诱惑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此术一旦传出去,负面影响肯定有要有一些。
当然,他不可能不答应这些要求,反正最近几天没事,炼制一下也无妨。
于是他将擒了四名真人的中土真人请来,分别是公孙未明、张老实、子孙庙真人以及佘供奉,再加上朱尔寰,要教他们炼制手法。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张老实拒绝了旁观,并且明确表示,这个傀儡我以后也不会使用,李大师你帮我卖掉吧。
李永生能理解他的心情,独狼北上,原本就是完成对他的承诺,此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携妻归隐——或者还有证真。
身边多出一个真人傀儡来,对独狼来说并不是好事,虽然能增加他的战力,可是也容易令他陷入漩涡中,不符合他低调的打算。
而张老实能擒获这名真人,也多少有点阴差阳错,在昨天的一战中,他先是偷偷下毒,然后使出了阵盘,砍杀一阵,消除了威胁之后,他才发现——咦,这个真人,貌似可以活捉?他不想拥有真人傀儡,只想换取一笔巨大的钱财。
事实上,他能活捉此人,也靠了别人分担火力,他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所以索性不如卖了,大家能分得一些收益。
知道他有心卖真人,大家马上纷纷出价,最后还是方真人竞价成功。
这不是说方真人比别人更有钱,平心而论,他的腰包还真不够看的,丁青莲死死地压住他一头,最后还是他表示:我买这个真人傀儡,是要学炼制的手法,你丁家一定要跟天机殿争吗?第七百七十六章 憋着点好天机殿算什么?丁青莲还不服气呢,不成想丁青瑶出面了,很干脆地表示:丁家不许跟天机殿争……你旁观一下手法就是了。
她心里想得很明白,丁家有两名真君,真不差这么一个真人傀儡,而丁家现在的风头太盛了,这么跟天机殿作对的话,传出去不是好事。
丁经主虽然已经不是丁家人,但是能让丁家不走弯路的话,她还是愿意出一下面的。
于是,李永生传授炼制手法的时候,旁观的有六人,分别是公孙未明、方真人、佘供奉、丁青莲、子孙庙真人以及……朱尔寰。
李永生并不藏私,亲自在揶教真人的身上,施展了一下手法,要他们将其他真人带回去,各自炼制。
真人们学东西都很快的,尤其是这种手把手的教授,不过大家心里也难免有疑问:这朱尔寰凭什么能旁听呢?李永生教会他们炼制之后,就将此事丢到了脑后——炼制真人也是苦力活,有人愿意接手,他为什么要搞得自己那么辛苦?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天,地面的积雪尺半厚了,才开始变得小了,整个视野中,已经白茫茫一片,就连树枝上都积满了雪。
只有身后的乌海,有些地方积水较大,还能看到些黑色。
这种情况下,想要再次出去劫掠,那都是妄想,不仅仅是因为寒冷,更是因为找不到一条可以走的路。
李永生的心里也有点担心:这雪要是万一明年都不化,就糟糕了。
当然,他们现在最需要的还是休养,柔然奴隶需要休养……这个其实扯淡,关键是在斯木克的战斗中,有太多中土修者受伤。
初代血魔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天气,萎靡不振,李永生暂时也没兴趣去对付它,只是将它的气息封锁,不使其外泄。
有空闲的时间,他更愿意去炼制显达真君。
不过他还要抽出大多数时间,去规划下一步怎么走,虽然现在大雪覆盖了整个北佳草原,但是该有的警戒,必须放出去,还要做出诸多其他安排。
比如说,他公然表示营地里的大多柔然奴隶,不能带走。
这个决定,并没有出乎中土修者的意料——不把柔然人杀光,还给吃的给穿的,已经是很仁慈了好不好?但是柔然奴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几乎是直接炸了,你们来伊万国,不就是拯救我们来的吗,怎么能丢下我们不管呢?其中有柔然的奴隶认为,自己跟柔然本土来的修者,关系还算可以,就悄悄前往关说,希望大人们能网开一面,就算不带别人,也把自己带回柔然。
但是这个要求,被中土修者拒绝了,他们的理由很简单,我们还有别的任务,带上你们就是累赘。
这个理由并不能服众,中土来的修者里,也有不少制修,而两千多的柔然奴隶里,有六名司修……司修总比制修能打吧?最后还是呼延家的司修发话了,你们可以在伊万国,就地组织起来,对伊万人进行骚扰,这样不但能出了你们做奴隶的怨气,也能有效地牵制伊万国,让他们不能轻易地骚扰柔然人。
柔然奴隶们还是不想留下来,说你们能不能在完成任务之后,将我们带回去呢?呼延家的司修终于怒了,做过奴隶之后,就没有半点血性了?你们还有脸自称是柔然汉子吗?伊万人很可怕?扯淡了,堂堂的斯木克重镇,可不就被咱们随手肆虐了一把?搁在中土,要说斯木克是重镇,会被人笑掉大牙,但是对柔然这种游牧民族来说,这里真的算得上重镇了。
这话就彻底关上了大门,到最后,柔然奴隶们也认命了,事实上,发现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之后,柔然汉子们又开始兴高采烈地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有人说游牧民族天性乐观,其实并不尽然,他们纯粹是靠天吃饭,没有更多的选择,不乐观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开心地过每一天了。
大雪下了三天才停止,积雪超过了两尺,气温骤降,所幸中土人准备了大量的物资,也抢了大堆物资,连晒干的牛粪都从柔然带了很多来,就别说马奶酒这些了。
大雪和寒冷,让所有行动计划都不得不搁置,李永生才说好好琢磨一下这个血魔,结果呼延书生又找了过来——咱们拯救的其他奴隶怎么处理?他们在红山谷解救的奴隶,全部都是柔然人——不是柔然人的都已经被杀掉了。
当时的条件,不允许他们收容那些伊万囚犯。
但是在斯木克,他们解救的异族奴隶,并没有被杀掉——如果不算天方人的话。
现在这些奴隶里,有汉斯人、斯基人、高卢人,还有布瑞藤人,甚至还有二十个美貌的波斯少女。
柔然人希望,能将这些奴隶,也充实进他们的队伍里。
有这些高鼻深目的家伙在,他们就算做马匪,也能方便很多——他们不能是一支纯柔然人的马匪,否则会面临伊万国最疯狂、最残酷的镇压。
呼延书生认为,这个条件可以满足他们,但是公孙未明不同意,他认为二十名波斯少女,可以带回中土——虽然她们的相貌,跟中土人不太一样,可未明准证欣赏一切美好的东西。
所以他来找李永生,让他拿个章程出来。
那就带回去吧,李永生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些人留下,也是被柔然人糟蹋。
呼延书生有点着急了,柔然奴隶里,总共才十一个女性奴隶,这些家伙们憋了很多年,就这几天里,因为女人就发生了二十三起大大小小的斗殴事件。
那正好啊,李永生笑了起来,他们憋着火才好,能更好地祸害伊万人,这个问题,还真不能给他们解决。
好吧,算你有道理!呼延书生无言以对,但是,带着这些波斯女人,会很不方便的,带回中土的话,也可能泄露咱们的根脚。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咱们是来挑起柔然和伊万的边衅的,不能让别人觉得里面有猫腻,否则就是前功尽弃,没有达到战略目标。
李永生很无奈地看他一眼,没什么不方便,咱们马上要择机下柔然了,至于说泄露根脚,你更想得多了……波斯女人本来就是珍稀商品,谁还能禁止买卖?呼延书生怔了一怔之后,微微颔首,倒也是……准备回了吗?李永生点点头,苦笑一声,再不赶紧找机会离开,那就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这才是开玩笑,呼延书生笑着摇摇头,他可是知道,队伍里的飞舟不止一艘,哪怕再下一丈深的雪,大家只要能认准方向,就可以乘坐飞舟离开。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永生,你是想再抢几个部落吧?李永生见被识破了,也很干脆地点点头,来一趟,只毁了一个军镇,感觉有点划不来。
影响已经不小了,张老实身子一闪,走进了帐篷。
他面无表情地发话,斯木克惨案,已经传了出去,昨天我在斯木克城外,感受到了两股高阶真人的气息,不过现在实在是雪太大,等雪化一化,表面冻硬了……就会开始调查了。
呼延书生点头附和,听说已经有人,接近了营地十里处。
虽然距离营地只有区区的十里,但是大家都不是很在意。
这么大的雪走起来,十里地,那是相当遥远的距离,而整个营地被障目阵遮掩,藏在一片白色之中,不可能被人远远地发现——甚至取暖和做饭的烟火,都不可能被看到。
李永生想一想,还是摇摇头,这点不够,要不借着这大雪,再平灭一个军寨?伊万国飞舟稀少,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再打掉一个百里之外的目标,不但能分化对方的注意力,还能令对方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这个主意好,张老实点点头,难得地喜形于色,不用平灭对方,打残就可以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永生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挑选一百人,随我出发……剩下的人看护好营地。
听说又要出征了,中土的豪杰纷纷报名,连轻伤员都非常踊跃。
大家在来伊万之前,总觉得这伊万人很厉害,据说打仗还不要命什么的,非常可怕。
但是上一次斯木克之战,大家算是彻底地看清了对手——小三万人被一百多人打败了,大多数人还是死于自相残杀。
有些神秘的传言,一旦被戳穿,那敬畏之心就彻底地崩溃了。
李永生也很高兴,能看到大家如此踊跃,当天晚上,通过柔然奴隶的描述,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一处伊万人的聚居点。
这个聚居点,距离乌海差不多一百五十里,面积也不大,仅仅是半里地方圆,连一百亩都不到,里面驻扎着一支五百人的军队,还有两千余人的平民。
这里是标准的伊万人过冬居住地,周围的牧民以及其他游民。
在冬天的时候,他们都会选择在这里猫冬,整个冬天,偶尔会出现在周边二十里左右,大多时候就是硬扛,直到来年春天到来。
第七百七十七章 袭击不断聚居点里的居民做梦也没有想到,已经有人盯上了这个温暖祥和的地方。
——好吧,说祥和未必,伊万人里,脾气火暴的人汗多,但温暖的避风港是没错的。
因为遍地是厚厚的白雪,没有什么可以识别的标志物,寻找这个聚居点,李永生他们,用了差不多半个晚上。
但是一旦远远地发现,这里有个黑点,接下来大家快速地接近目标。
他们来伊万之前,就准备得很充分,现在每个人身上,都披着一件白色的带着头罩的披风,快速移动中,根本不怕对方发现目标。
当他们抵达聚居地里许的时候,才发现这里虽然开启了简单的防御阵,但是深夜时分,根本没有人关注外面出现了什么情况。
李永生不得不感叹,伊万人真的是拥有一颗大心脏——斯木克的屠戮,才过去几天?他不知道的是,若不是有斯木克的惨案在先,这里甚至都不可能激活防御阵,区区几千人,就要架设一个防御阵,这对伊万国来说,都是很奢侈的事情。
也就是此处靠近柔然边境,人口又稀少,伊万国才不计成本地架设了简陋防御阵。
又因为斯木克惨案,他们激发了防御阵——这也增加了防御的成本。
伊万人不是不知道,附近有柔然人在活动,但是这么大的雪,柔然人可能来吗?这个聚居点的伊万人,为自己的疏忽付出了代价,李永生他们只观察了盏茶时间,非常果断地发起了强攻。
防御阵在瞬间被打破,身着白衣的中土修者凶猛地扑了进去,开始了一场大屠杀。
有人尝试释放告警焰火,但是此番中土人来了多名高阶真人,多个示警焰火此起彼伏地升空,但是近在咫尺的中土人,将示警焰火一一拍落。
他们虽然奋力诛杀,但也仅仅杀死了千余名伊万人,不少人不要命地奔出了聚居地。
最后他们也没有放火,房顶上都是雪,烧不起来,所以只是将整个聚居点毁坏掉。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就果断撤离,消失在皑皑白雪之中。
逃出去的伊万人不少,但是大多数人穿得很单薄,偶尔有人能抓起一件大氅逃走,但是裤子都没穿,在这大雪中,能走多远?更要命的是,很少有人在逃命的时候,记得带上食物。
而且大家逃出去,也不敢乱跑,生恐被人从后面追杀,所以很多人选择找一处雪厚的地方,藏到里面,希冀能躲过追杀。
凭良心说,这么做真的用处不大,真人的神识,那不是开玩笑的,比不上红外夜视仪,但是找出这些人,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所以,跑出去的人虽然不少,但是真正能保留下小命的,却是不多,至于说将这里遇袭的消息及时传出去,那就更难了。
这就导致了其他悲剧的发生。
接下来的两天里,李永生他们又接连袭击了两个聚居点,才施施然地撤回了乌海边的营地。
这三次夜袭,极大地震撼了北佳草原上的伊万人,一时间,他们都成了惊弓之鸟。
因为李永生等人袭击的时候,并没有斩尽杀绝,有大量的伊万人逃了出来,那些纷乱的脚印,很好地掩饰了袭击者的行踪。
他们甚至推算不出来,这些可恶的强盗是如何接近聚居点的。
所以其他聚居点的伊万人,只能昼夜轮流站岗放哨,睡觉的时候,都要把刀枪放到枕边,惶惶不可终日,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有一些有办法的人,离开了小聚居点,冒着生命危险,赶往了大的聚居点甚至城市——大雪天不赶路的禁忌,以及遭遇匪徒的危险,他们都不放在心上。
两三万人的斯木克,都被烧杀一空,小小的聚居点,怎么能让人有安全感?没有证据表明,袭击三个聚居点和攻打斯木克的,是同一股势力,不过这种事情……需要证明吗?近二十年来,北佳草原还没有出现过如此频繁的袭击事件,袭击者战力强大组织性极强,心狠手辣不要俘虏,并且来去如风,若说两者没关联,那才是胡说八道。
短短的几天之内,有不下三十拨人,通过种种方式联系上了白狼,问这几件惨案是不是他所为。
白狼虽然麾下有五千彪悍的马匪,也不敢揽下这么大的事情。
要知道,伊万国的军队只是懒得找他麻烦——成本太高意义不大。
可他若是真做下这样的事情,尤其是毁灭了斯木克,伊万国的大军绝对会追得他上天入地。
所以他们很干脆地否认此事:我们只是一群过不下去的苦哈哈,抱团取暖罢了,怎么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且斯木克那一战,伊万国折了最少六名真人——我们白狼可能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吗?事实上,问话的这些人也清楚,以白狼的智商,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不带这么找死的。
只是在这几起惨案里,有太多人损失了亲友和财物,根本已经急红眼了,热血上头的情况下,哪里还能理智行事?白狼斩钉截铁地否认,那么,伊万人就必须要正视那个传言了。
一开始,他们觉得这传言有点不太可信。
虽然不少人赌咒发誓,确实是看到了柔然人动手,而红山谷里,除了柔然人之外,其他的奴隶和囚犯也被杀死了,这似乎证明了什么,但是他们总感觉有点匪夷所思。
柔然人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了?柔然和伊万的国界,也不是很太平,双方偶尔越界做点坏事,杀杀人抢抢劫,蹂躏个把妇女之类的,这都是常事,但一般来说,伊万人做坏事的时候比较多。
柔然人也做坏事,不过一般都比较隐蔽,做得死无对证,否则伊万人报复起来,才不像中土国那般磨磨唧唧,直接就是不讲道理蛮干。
像斯木克这种大惨案,就算是伊万人,对柔然人也干不出来——起码近十年没有。
不管怎么说,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应该是柔然人大举越界造成的。
听到这个分析,别人还没说什么,白狼先不干了,他公然表示:给我挖出这帮混蛋,我白狼个人出赏金,活捉一名柔然人,我给一个金卢布,死的也给十块银元。
李永生他们偷袭了三个聚居地之后,就回营地了,因为他们并不确定,消息是不是依旧保密——这大雪天固然不合适人类活动,但人类的潜力也很大。
所以他们并没有听说,白狼放出了这样的风声,虽然营地里每天都会派出真人和司修,四下侦查情况和打探消息,可他们并不能近距离打听更多消息。
现在的北佳草原剑拔弩张,几乎人人自危,不会轻易相信任何的外来者,尤其是黄色人种,更是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营地的柔然奴隶,见到大人们再次满载而归,听说又打下了三个聚居地,就算他们心里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精锐果然就是精锐。
大人们抢回来了不少烟草,还有大量的劣质伏特加和朗姆酒,让奴隶们很快就忘记了未卜的前途,兴高采烈地醉生梦死了起来。
李永生回来的第三天,公孙未明、方真人、佘供奉和子孙庙真人,先后将手里的真人傀儡炼制得差不多了,找到李大师,要求他帮忙定型。
这一次李永生就没再出手了,而是一指朱尔寰,去找他帮忙处理,二郎庙有秘术。
这就是他想出的折中办法,他教会大家炼制手段,但是最终定型的手法,一定要控制在一个范围内。
这样一来,就算这炼制手段传了出去,别人也不能随便捉了中土的修者,来炼制真人傀儡,必须要二郎庙鉴定过,这个傀儡是异族人,才会将傀儡彻底定型。
之所以选择朱尔寰,是因为朱主持帮着召集了群雄,观风使觉得应该有所奖赏。
而且二郎庙是子孙庙,有了此术,也不怕别人强取豪夺,若是此术给了隐世家族,一来这个家族容易因此而膨胀,二来就是隐世家族一旦衰败,也保不住此术。
子孙庙则不同,哪怕再衰败,护法也指望不上,还会有道宫帮着撑腰,毕竟是道宫系统的。
简而言之,二郎庙得了此术之后,兴旺就是可以预期的,哪怕出了什么意外而衰败,谁敢惦记对此术动手,那就正遂了四大宫的心愿——我道宫之术,岂是旁人能随便沾染的?旁人听到这个消息,这才恍然大悟,为何上次教炼制手法的时候,朱主持居然也会在场。
公孙未明有点小小的郁闷,我说李大师,你这明显也是才教会他的,为什么不能教我?李永生根本连解释都懒得出口,只是轻咳一声,天气有回暖的迹象,把柔然人整顿一番,咱们也到了回去的时候。
营地里的柔然人休养了七八天,基本上也就都缓过劲儿来了,虽然瘦弱依旧,可总算有了点精神,剩下的就是慢慢恢复了。
不过这里的柔然人来自天南地北,相互不服气的现象很严重,拉帮结伙的事情更是常见,中土人若不能帮他们整顿队伍,恐怕他们一离开,柔然人就得散摊子。
第七百七十八章 捕狼这些柔然奴隶散了摊子,对中土的修者影响并不大,不过既然能在这里拉起一支反抗的队伍,为什么不让他们带给伊万人更多的麻烦呢?整顿这些人,并没有用了中土人多长时间,他们非常简单粗暴地宣布,俘虏中的六名司修,就是六个将军,每个将军可以领不超过五百人。
至于你们未来的训练、作战计划和利益分配,都由六个将军商量着做主,我们并不干涉。
而且,中土人还给他们发下了兵器和皮甲,每个将军五百套,他们能拉到什么样的下属,全看他们自己努力了。
反正一共两千六百多人,六个将军的上限,也不过就是召三千人,相互之间的实力,相差得不会太远。
为了防止他们因为争权夺利而火并,呼延书生特意宣布:我们下一步的离开,只是暂时的,随时还有可能回来,万一发现有些人不打外人,反而自家内讧,不要怪我们不客气!这样的威胁,威慑力到底有多大,实在不好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短时间内,六个司修绝对不敢捣乱的,毕竟发出警告的,是一个拥有十多名真人的组合。
至于说日子一长,可能会出幺蛾子,这就实在太正常了,呼延书生也不指望他们能持续多久,能撑个三五年的就行了,他们又不想颠覆伊万国——暂时也没能力颠覆。
甚至这些人在撑个一年半载之后,会悄悄地返回柔然国,那也由他们了,柔然国的高阶修者和神官,也不是吃干饭的,肯定能察觉这些人的蛛丝马迹。
到时候,柔然国想不背这个锅,恐怕都不可能了。
随着六个将军的设立,柔然奴隶们明显有了关注的事情,每天活得也不是那么茫然了。
有些将军下手比较快,通过部族或者地域关系,拉拢了一些注定属于自己阵营的人,于是没过两天,居然有人开始在营地里舞枪弄棒,还有人竟然拿了弓箭,想出去打猎。
这一场雪下得有点早,气温又有所回暖,出去打猎也不是不可以,雪天能出去的话,打猎物还是比较容易的。
但是呼延书生断然拒绝了这个要求,开什么玩笑,你们说什么要练弓箭的手感,谁知道这两千多人里面,有没有人藏着别的心思?这种时候,坚决不能让任何消息泄露出去。
又待了三天,两尺深的雪,化得差不多一尺不到了,很多阳光照射的地方,都露出了地面,天气不会再变得更暖和了。
而朱尔寰为四名真人炼制的傀儡,也基本上定型成功了,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李永生甚至拿出了一些位面本源,让朱尔寰加速对傀儡的定型。
蜃蛇感受到了本源,遗憾的是,它的表达能力不够,佘供奉只是发现小家伙最近有点躁动的意思。
九尾青丘狐也感受到了本源之气,可是它不敢跟方真人说,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找到李永生,敢问仙使,我还要煎熬多久,才能见到采臣呢?李永生想一想,给出一个答案,待我回到江南之后,能等吧?有希望,当然就能等待,九尾青丘狐恭恭敬敬地回答,打扰仙使了。
第二天傍晚,出去打探的方真人回来汇报,李大师,我借老祖宗的迷魂术,打听到一个新的消息……九尾青丘狐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所以在打探消息的过程中,主动出击,控制了对方的神智,于是方真人得知,那小小的马匪白狼,竟然敢对己方一行人开出赏格来。
李永生马上就拿定了主意,本来还说,就这么走了,实在有点可惜,既然这厮送上门来,那肯定要拿他开刀了……打了他再走,方真人你觉得怎么样?我对此倒是无所谓,方真人其实也不想在这里呆着了,整天看到的除了白色的雪,还是白色的雪,偶尔看一天,算是赏雪景,天天看下来,他都有轻微的雪盲症了。
不过他还忍不住说一句,打了白狼,岂不是伊万人会少受很多骚扰?中土豪杰来此,可不就是为了给伊万国添麻烦的?说来说去,他是真的不想在这里继续熬下去了,只是不敢明说。
李永生笑了起来,你说得没错,但是,不打掉白狼的话,这些柔然奴隶,要面对很大的威胁,尤其是……这厮竟然敢发出悬赏,咱们若是没有应对,你以为这些吓破胆的柔然奴隶,能坚持多久?顿了一顿之后,他继续发话,只有打掉白狼的嚣张气焰,柔然奴隶们能获得更多的生存空间,才能撑得更久,对中土国才更有利……咱们最终的目标,是挑拨柔然和伊万的关系。
方真人默然,半天才点点头,李大师的战略布局,我深感佩服。
一家之言罢了,李永生又笑一笑,心说我其实希望,你能用更充足的理由,说服我不动手。
这确实是他的真实想法,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全能的,多多听取大家的意见,博采众家之长,才能让中土豪杰损失得更小。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不仅仅是方真人没有反对意见,其他真人听说之后,也表示赞成,大家共同的感觉就是:这白狼算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敢对咱们发出通缉?这种货色,要是搁在中土,随便哪个真人伸伸手,都能打他一个生活不能自理。
既然商定了对策,大家也就都不再犹豫,第二天夜里,中土修者几乎全军出动,营地里就只留了二十几名伤者。
朱尔寰留下了,跟他一起留下的,还有两名真人,以及呼延家的司修——此人在,能最大程度地控制柔然人。
李永生他们一行的方向是撒彦岭,那是北佳草原西边的山岭,是白狼的大本营。
大家都知道,白狼马匪就藏身在那里,具体方位没几个人能说得清楚。
不过这并不重要,往那里赶路就是了,眼下的伊万,基本上算是进入了冬天,出来活动的人少得可怜,等到了撒彦岭之后,大家慢慢查找也就是了。
撒彦岭距离乌海营地,差不多有三百里,李永生他们在一夜之间,就飞了两百多里地出去,然后大家寻了一个隐秘地方扎营,打算歇息一个白天之后,继续赶路。
然而,计划总没有变化快,正午时分,负责警戒的真人来汇报,七八里外,出现一支百余人的马队,正在往东赶来,看样子像是马匪。
为什么能判断出马匪?原因也很简单,这种天气里敢出动百人的,除了军队就只有马匪了,而对方没有穿着军装,而且还是五花八门的,不是马匪会是什么人?至于说可能是牧民?别逗了,随身没有带着牛羊,怎么可能是牧民。
李永生闻言,赶紧唤起了张老实,两人一起到前方看个究竟。
他俩隐匿的本事都极高,很快就发现,对方这百余人里,只有两名司修,其他的都是制修,应该很好对付才对。
不过紧接着,他们又发现了一个重要的情况,这个马队行走的路线,不是随便选择的,而是别人趟出来的——有人在这几天里,路过了这里。
李永生和独狼交换个眼神,就懂了对方的心意,观风使毫不犹豫地摸出传音海螺,低声发话,带队伍过来,火速歼灭这一支马匪……对了,还要留些活口。
他俩出手,就足以扫平这一支百人队伍,但是万一对方有示警或者传讯手段,没准会走漏风声,还是多召一些人来,比较稳妥。
提前布阵,也能拿下对方,但是对这么一支小杂鱼队伍,还要使用阵法材料,就有点奢侈了。
己方的援军到得很快,十个真人三十名司修,眨眼就摸了过来。
在传音海螺里,大家分配一下任务,然后齐齐出手。
这一支马队虽然只有百余人,但是散得很开,彼此之间还是有相当距离的,警惕性也极高。
但是双方的实力,相差得太悬殊了,战斗几乎是刚一发起,就结束了,其中还有二十多个被擒获的活口,两名司修都在其中。
方真人和佘供奉马上施展手段搜魂,这才得知,原来白狼已经带着主力,离开了撒彦岭,目前正在往东行走,正是要去找那一支柔然队伍的麻烦。
他们这一支马队,其实算是殿后的斥候,类似的斥候队,白狼派出去七八支,一来保护自家的安全,二来也是想试一试,能不能发现藏在暗中的敌人。
这些俘虏甚至给大家带来了一些隐秘的消息,比如说,其实白狼是大彼得堡某个大人物支持的,跟这里的驻军有合作也有交锋。
要不说,能做大的暴力社团,都不会是那么简单的。
这一次,白狼也不想出山,他觉得发出了悬赏,就算表明自己的态度了,当地军方不该再找他的麻烦才是。
然而,军方似乎有意撼动他身后的大人物,说你不出来帮着搜查,那就是你心虚!白狼也很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出山了——他的身边,起码有两名大骑士。
第七百七十九章 战白狼白狼的大部队,就在距离李永生他们不到五十里的地方扎营。
这马匪头子嘴上叫得欢,但是骨子里还是十分怕死的,他每天都只前进五十里,正午时间就开始扎营,还美其名曰保持体力,好随时投入战斗。
李永生他们打听清楚之后,当即决定,抢在对方扎好营帐之前,发起强攻。
没办法,他们消灭了对方整整一支斥候队,根本不可能拖到晚上再进攻。
既然是要打了,晚打不如早打。
白狼的主力,有三千多将近四千人,就算在野外扎营的时候,也是摆出了一个五朵梅花阵的阵型,看起来深得高人传授。
但是马匪就是马匪,终究不是军队,各个防备的阵型松松垮垮,李永生感觉,就是博灵郡那些新兵蛋子,也比他们强太多了。
若是王志云知道他这想法,估计得气得吐血:若论军容军纪,伊万的边军,也比不上中土的新兵蛋子,伊万国在军容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军队,也就是近卫军了。
这一次,是中土豪杰第一次火力全开,潜伏到位之后,直接硬撼对方。
攻打白狼中军的,是四名真人和三十名司修,其余的五朵梅花,分别由两名真人、七八名司修和二十名左右的制修组成。
攻打中军的实力最强,那是因为白狼队伍的主要战力,都集中在中间,还有十个司修组成的护卫队——他还真不是一般的怕死。
当身边猛地冒出这些身穿白色披风的家伙的时候,马上有人高叫,敌袭!还有人施放了告警焰火,并且用伊万话和柔然话大喊,坚持一下,近卫军马上会赶来的!李永生负责居中接应,听到这话忍不住嘴角抽动一下——近卫军能马上赶来的话,你还至于用柔然话说吗?不过,不管对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花招都起不到作用。
没有用了几息时间,五朵梅花就开始崩溃——揶神在上,对方起码十几名大骑士,这仗怎么打啊?中军崩溃得稍微晚了一点,因为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白狼身边不是两名真人,而是三名,第三个居然是个揶教的信徒。
李永生表示,牧师神马的,最让人不爽了。
更坑的是:这货身边还有三名牧师,以及一名浑身盔甲的守护骑士。
负责主攻的丁青瑶,都悻悻地一咬牙,她此前打过教堂,知道这些家伙的难缠。
不过,终究是绝对的实力占了上风,三名真人被诛杀了两人,有一人血遁而去——这种光天化日之下的进攻,中土人不便丢出阵盘来,那样很容易让人想到发生在柔然的别尔湖战役。
揶教真人没有逃跑,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透支所有精血,请下了一团白得耀眼的光芒,罩到了白狼身上,嘴里大声喊着,小侯爵,我已经尽力了。
白狼的父亲是一名侯爵,后来被处斩了,爵位也剥夺了,其中疑点颇多,目前尚未翻案,谁也没想到,他身边还有这么一名守护者。
旁边更有人惊叫一声,绝对守护?绝对守护在揶教的神术里,名气极大,那得是真人级别的信徒,自愿奉献精血和寿数,换来对某人的庇护,要不说牧师就最讨厌了。
白狼得了这绝对守护,旁人想打破他的防御,就很不容易了,就连丁青瑶和公孙未明联手,一时也破不了他的防。
当然,未明准证若是愿意使出公孙家的枪术,或者丁经主使出道宫的手段,那就是另一说了。
可惜的是,如此光天化日之下,不合适这么搞,万一被人认出根脚,就不好了。
他俩连连出手,打得白狼满地乱滚,可怜这做了马匪的小侯爵,也是高阶司修,根本抵挡不住对方的蹂躏。
没破防已经如此了,若是真的被破了防,还不得被人随手打死?他的嘴里不住地高声叫着,辩解着,说悬赏柔然人什么的,不是他的本心,实在是被人强迫的——刚才那名逃走的中阶大骑士,都是军方派来监督他的。
到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切入点,我的麾下,有近千柔然豪杰,我怎么可能对柔然人有偏见?这句话说完,绝对守护的防御正好被击破,不过不远处的惠道真人问一句,此话当真?此话当然……不是真的,白狼习惯于夸大自己手下的数目,马匪嘛,本来就是这样,就像他自夸有两万人马一般。
他麾下的柔然人,一千人是没有的,七八百差不多,但是其中大多数是苦力——队伍里大多数吃苦耐劳的活儿,就是柔然人和其他一些奴隶来做。
谁让柔然人便宜,要求低呢?他的主力里,柔然人差不多也就两百名左右,他夸大成了一千名。
不过就算在现场,也看得出来,确实是有柔然人在充当马匪。
丁经主也是玲珑心肠,直接一掌将白狼打个跟头,转头就走。
白狼就更聪明了,他有侯爵家族的智商,也不缺马匪的狡诈,喷出一口血来,趴在地上没了生息。
不管怎么说,小半个时辰,白狼的四千大军,被百余人杀散,当场丧命的,就有上千人,袭击者眼见大势已定,呼啸而去,也不屑斩杀那些跑得远的马匪。
经此一役,白狼的实力大损,不过为难他的军方,也没得了好,军方派来压阵的大骑士重伤而走,伤了根基不说,更是被大彼得堡的那位刁难,狼狈不堪。
白狼则是彻底地记住了这惨痛的一仗,死的那名大骑士,有自立山头的趋势,他不是特别心疼,只是有点遗憾,但是他的守护者死了,他就彻彻底底地失了一张底牌。
要说他不恨柔然人,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正因为败得太惨痛了,他反倒不敢发作,后来听说自己的地面上,多了一股柔然马匪,他也没有刻意为难。
正经是,他把军方恨到了骨头里——要不是你们苦苦相逼,我至于这样吗?中土修者这一仗打得痛快,但是因为担心暴露根脚,很多手段不能施展,所以也阵亡了三人,受伤者更是有二十多名——硬碰硬地打一仗,这种损失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大致来说,大家对这一仗还是比较满意,起码打得够痛快,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当然,大家更高兴的是,打完这一仗,就可以走人了,虽然只是撤到柔然境内,并不是中土,但是好歹……柔然也接近中土了不是?而且在柔然折腾,比在伊万国肆虐,要轻松许多。
回到营地之后,大家又养伤养了五天,柔然奴隶的组织,越发地严密了,而那些真人傀儡,也彻底地定型了。
这些天,天气没有变得更冷,却也没有暖和起来,这一天夜里,众人悄然集合起来,带着众多的收获,坐上飞舟,踏上了南下的回程。
营地距离边界,不到两百里,为了掩人耳目,飞舟特地拐了一个弯,比较偏东方飞行。
残雪未消,大家飞得小心,一夜下来,边界已然在望了,但是因为有雪色的反光,视线也极好,呼延书生建议,咱们寻个地方歇息一天,入夜之后再进入柔然。
对于这个建议,大家当然同意,边界终究是边界,小心一点总是好事,他们都是修者,这个倒好说,但是飞舟上还载有马匹,二十名波斯少女以及五名中土奴隶。
伊万国的中土奴隶极少,自打李清明生擒王弟之后,这二十多年来,伊万国从中土掳走的人,只是个位数,倒是从柔然走私过去的奴隶数量,要多一些。
一般的中土奴隶,大都会被送到伊万国西部,比如说大彼得堡附近。
那些地方,有大片的耕地,而中土人擅长耕种,在这一点上,柔然人不能比,伊万人也不能比,所以中土的奴隶,很受那些大地主的欢迎。
大家暂时停留的地方,是在距离边界三十多里处的一处山洼,视线不错,隐蔽性也够好,当然,就算是这样,李永生也不会忘记布设障目阵。
然而这世界上有些事情,不是小心就能够避免的,李永生他们并不知道,前方的边防哨所里,有人拿出了传音海螺,低声发话,感受到它的气息了,我想我需要支援……李永生这边,负责戒备的是公孙未明,他的修为高,跟伊万军队也有过接触,很合适做这个工作。
不过非常悲催的是,未明准证又出错了,因为他在东北边境接触的伊万军队,跟伊万国布置在柔然边界的军队,完全天差地别。
守备在东北的伊万边军,都是精锐里的精锐,比这里的守军强出不止一条街。
公孙未明看到,有三五成群的伊万骑兵,进进出出哨所,并没有在意,东北那儿也是这样。
不过慢慢地,他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怎么进去的人,比出来的人多呢?他心里疑惑,又因为要撑着面子,也不好意思找人问询,索性将呼延书生拽过来,你帮我盯着点,我下去探一探……总觉得下面有点不正常。
第七百八十章 被堵了对于公孙未明的话,呼延书生倒也没感到奇怪,都是到了真人巅峰的存在,有点神秘直觉,是非常正常的。
他只是建议了一句,那你还是邀请张老实一起去吧。
此次从中土北上,众人经历了大小十来场战斗,虽然张老实的来历成谜,但是他刺探情报的能力,以及各种阴人的手段,大家都看在了眼里。
此人的战力或者稍微差一点,但是绝对不会差很多,呼延书生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绝对不愿意跟这家伙为敌。
事实证明,他提的建议,也非常有用。
公孙未明和张老实是利用空间折叠隐身,加上奇快的身形闪动,小心翼翼下山的。
只要能控制好气息,再加上他们外面穿的白色披风,应该没人发现得了他们。
然而,就在距离哨所还有七八里的地方,张老实传音了过来,小心,不能再往前走了。
公孙未明非常听话地停了下来,但是他并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少不得传声发问,怎么个意思?张老实沉默了起来,他虽然说话少,但非常不喜欢同伴的置疑,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是独来独往的,独狼的名气也由此而来。
他甚至有点想让公孙未明回转,但是对方好歹也是准证,相处得也还算将就,所以沉吟一下才回答,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这下,就轮到公孙未明不好发话了,他从来就不是个听话的主儿,也就是对方的探查手段,令他不得不暗暗佩服,才停下来发问。
张老实的直觉,应该比他的直觉更靠谱一些,他于是折中一下,刚才进去了三名骑士,要不要循着他们的方向探查一下?张老实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点子,于是两人改变了移动方向,绕了一个大圈,去接近那来往的马道。
然而,两人才踏上马匹驰骋的道路,张老实就低声发话,虽然他的声音比较沉稳,但是说的内容却着实吓人,坏了,有神道气息,还有真人……未明准证你先回去告知大家。
公孙未明就被这话吓了一大跳,神道当然就是揶教了,竟然有揶教真人出现,自己感觉到的不对劲,果然是有原因的。
可是下一刻,他又气到了,为什么是我先回,而不是你先回?这一次,张老实就不跟他客气了,你侦查的能力不如我,我还要再接近去看一看。
公孙未明顿时无语,他何曾被人这么小看过?然而,就算他很要强,不服输,也没办法驳斥对方的话,只能悻悻地哼一声,悄然离开了。
他在接近营地的时候,露出了身形,看着呼延书生发话,下面出状况了。
呼延书生点点头,我也隐隐有这种感觉,快去找李大师商量。
营地原本就不大,当李永生听说,前方的哨所里有揶教真人,脸色顿时一黑,糟糕……被人堵在这里了。
公孙未明很悲哀地发现,自己不但探查能力不如张老实,智商也被李永生碾压了,但是他还不得不问一句,你的意思是,揶教有追踪咱们气息的技巧?恐怕未必是追踪咱们,李永生摇摇头,面沉似水,再次出声发问,是不是每次来的骑士多,离开的骑士少?公孙未明一直就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狠狠地一拍大腿,没错,握草……原来是这么回事。
好了,李永生长身而起,火速通知大家,朱主持、晶晶真人和柳真人留下,随时准备飞渡边界,其他真人,且随我去杀敌……不要带真人傀儡。
他的话说得如此决绝,就连旁边的佘供奉听到,都吓了一大跳,就这么冲过去?没错,李永生点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公孙未明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揶教这是瞒着咱们,悄悄地派遣高手过来,等到晚上再越境的话,没准人家已经挖好陷阱了……李大师,他们是如何追踪咱们的?李永生叹口气,看向帐篷的一角,人家未必是追踪,很可能是堵截。
他的目光所及,正是一只青灰色的、半人高的人面蝙蝠,蝙蝠被一张大网死死地束缚着,身上还扎着三十六根银针。
见到他看向自己,蝙蝠的眼中,露出了极为人性化的惊恐。
公孙未明这下是彻底明白了,于是转身向外跑去。
临时休息的营地,总共也不过才三十来丈方圆,众多真人很快就围了过来。
听清楚李永生的分析之后,呼延书生马上一拍胸脯,我可以为前锋。
丁青莲也毫不犹豫地表示,我愿与书生准证共进退。
对战揶教,丁经主和佘供奉这些道宫真人,不便使出全力,而公孙未明也有所顾忌。
邽水呼延和陇右丁家,就不存在这个问题,这两家的战斗风格,跟南柔然的人极为类似。
话音未落,只听远处传来嗵的一声大响,大家闻声看去,却发现三十里外的哨所处,已经打成了一团。
握草,公孙未明骂一句脏话,张老实这是……被发现了?没事,李永生不经意地摆一下手,他实在太清楚独狼的本事了,他可能是在向咱们示警,东行十里,再折返扑过去……朱主持,你见机带人直接冲过国境。
朱主持一抱拳,李大人……大师放心好了。
仓促之下,他的口误没有人在意,只是丁经主有意无意地看他一眼——子孙庙果然不可小觑,小小的二郎庙,也能发现观风使的根脚。
若说她此前是猜测的话,自打李永生将傀儡定型之术,传授给二郎庙之后,她就有八成把握,朱尔寰估计也是知道了李永生的身份。
再加上此刻的一声李大人,她就越发地认定了。
然而,不等大家潜行,前方白芒一闪,一支硕大的十字架,足有百丈方圆,从天空缓缓落了下来,上面有白色的圣光闪烁。
同时,四野响起了巍然而浑厚的声音,主说,一切邪恶,都将在真诚、善良和美好前退避,退避吧……退币?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以为是在玩老虎机吗?当然,他这是吐槽,事实上,这是揶教的一个群体发动的神术——大驱逐术。
驱逐术是将敌人放逐走的神术,因为驱逐术是掌握在信徒手里,可以定向驱逐。
其实这跟李永生的挪移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很显然,对方是想将张老实挪移到伊万国深处,令敌人少一员大将。
凭良心说,李永生不是很担心张老实,这货在国外蹦跶了那么多年,抓回来不知道多少人犯,在异国的生存能力极强。
但是对方既然已经发动了,用的还是驱逐术,证明他们在极力地拖延时间,既然如此,李永生当然就不能如他们的愿。
事实上,见死不救的话,对己方的士气,也是一个打击。
于是他索性直接发话,冲过去!倒是佘供奉呆呆地问了一句,不要绕向东方了吗?他其实是担心,从这里直接冲过去,岂不是把自家营地的位置暴露了?怪不得你只是一个供奉!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判断形势的能力,真的是差了一点啊!他也懒得发话,身子一闪,就笔直地向前冲去,身上还冒起一圈白色的光芒,嘴里大喊,金刚不动……诸邪辟易!诸邪辟易不算挪移术,但是可以将对方的挪移术,视为邪术,当然也就能挽救自家修者。
果然是柔然的异教徒!空中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一个高阶真人陡然现身,抬手一招,空中出现了一柄大锤,审判之锤!大锤重重地砸向了李永生,竟然又是高阶神术。
不过这东西对李永生,没啥用处,审判之锤针对的是异教徒,而他身上的白光,只不过是一种障眼法罢了——观风使不是不会佛修的神术,但是显然他不会施展出来。
否则来日回到仙界,他会成为仙界的笑柄,堂堂的仙君,竟然使用佛修的小乘之术!凭良心说,以他在仙界的咖位,他想请来金刚不动,那金刚都未必敢应下。
所以他直接无视了对方,抖手掣出一杆长枪,扎向了空中的高阶真人,怒吼一声,给我滚下来!而他身后的丁经主,则是一抬手,一朵红色的火焰打向了对方,红莲业火!红莲业火也是佛修的手段,但并不仅仅是佛修会用,当初英王在寿宴上遇刺,遭遇的就是红莲业火,英王在遭遇业火之后,甚至还不能确定是谁在算计自己。
玄女宫本来就是南方丙丁火的位置,玩火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红莲业火的属性,还是香火成神道的那一套,不是道宫所擅长的。
丁经主能使出红莲业火来,但是这玩意儿跨了属性,使用的成本比较高,所以她一般很少使用,在伊万国内这么久,一次都没用过。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藏拙的时候了,又可以栽赃给佛修,何乐而不为?第七百八十一章 猴版净化术丁青瑶的红莲业火使出,揶教的高阶真人眼睛顿时就是一眯。
他现在使用的是审判之锤,能深切地感受到——对方使出的,是异教徒的神术。
然而,红莲业火的奇妙之处,也就在这里了,它确实是来源于佛修,甚至业火两个字,承载的就是信众心头的一点香火,不平之火。
但是同时,这火真的不是只有佛修才能用的,其他人都能用,道宫也能用。
对道宫而言,业火是因果之火,所以也不完全算跨界使用,否则以丁青瑶经主院院主的身份,道宫的传道授业解惑者,是真正的道宫嫡传,怎么使得出野祀的火来?当然,这揶教的准证不清楚对方身份,一见这红莲业火,就知道大驱逐术恐怕不太够,是自己不能抵抗的,少不得大喝一声,净化!净化术又是揶教高阶神术之一,不但可以净化一切异教徒的神术,甚至还可以阻挡一些非揶教的术法——比如说中土道宫的灵修术法,那不是香火成神道,但也是异端。
红莲业火是相当神奇的术法,能主动追踪,追寻的是业障和因果,不是一般人能打断的,所以当初的英王,才会那么狼狈。
但是揶教的神术,也有独到之处,大驱逐术和净化术之下,红莲业火也失去了威力,最终跟那名高阶真人擦身而过。
然而,就是这擦身而过,将揶教的真人吓坏了——这刹那间的交错,差点变为永恒啊。
然后,他又看到,对方的身后,有十几个人形黑点冲着自己飞了过来。
这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就大喝一声,大净化术!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哨所所在的位置,亮起一个巨大的六芒星,金黄的光芒直射天际,将午后的伊万边境,染得一片明黄。
大净化术?丁青瑶的眉头微微一皱,她对揶教这个神术有印象,似乎比净化术强出不止一点点。
握草,佘供奉的眉头一皱,他是北极宫的供奉,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对揶教大部分的神术,有比较直接的认识。
大净化术能净化的,可不仅仅是异教徒了,中土灵修也在净化范围之内。
尤其要命的是,大净化术可以指定区域,从这点上讲,猴版的净化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不但威力不够,适用人群不够,就连便捷性也不够。
然而,猴版有一点是够的——代价足够小。
反过来说,施展大净化术,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佘供奉想的是,对方施展出这样的神术,哪怕自己躲得过,身后的营地是躲不过了。
想挡下这一击,非得使出道宫的手段,还得是多人联手才行。
然而,冲在最前面的呼延书生和丁青莲,对此并不知情——他俩对揶教神术比较陌生。
两人也看出来了,对方的手段着实惊人,但他俩都是顶尖的心高气傲之辈,齐齐冷哼一声,果断地出手,迎向了那道白芒。
丁青莲是祭出一个白玉环,玉环在空中蓦地放大到百余丈,重重地击向了黄色的光芒。
这是丁家真君的宝物,此番丁青莲来柔然,因为这玉环施展开,极像佛修的佛光,才跟自家老祖借了来,这第一次使用,也是在形式危急之下悍然出手。
呼延书生却是大吼一声,脑后幻化出一根百余丈大小的长锏,上面隐隐带着血色,重重地击向地面的六芒星。
邽水呼延家善使祖传的双锏,但是这双锏或者单锏,原本就是草原民族最常见的兵器,他将双锏合一,能更好地隐藏自家的根脚。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锏上散发出的血红色,这是借用了体内的精血。
这就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玩命的架势。
偏偏地,这种借着血勇之气攻击对手的法门,柔然人也相当擅长。
总而言之,这两人真的不愧为顶尖的高阶真人,对危机的感应、应对的方式以及出手的狠辣,都是一等一的。
李永生见状大骇,才要喝止他俩这自不量力的行为,紧接着脸上一喜,单手的长枪没有停止攻击,另一只手又摸出几块玉符来,狠狠捏碎,咄,不动如山!他当然不会使出佛修的不动如山,他只是借着这一声,遮掩撼神符的神识攻击。
空中的高阶真人见他凶猛,抬手放出一个青色的盾牌,轻描淡写地挡下了长枪一击。
其实他的表情看着轻松,身体却一点都不轻松,他原本以为,自己加持了神术,挡下这佛修的一枪,是举手之劳,哪曾想盾牌上传来的力道,差点震得他气机错乱。
佛修哪里来的这么强的攻击力?他心里暗暗吃惊,而且……还是使用长枪的佛修?我可能遇到了一个假的佛修!不过下一刻,他就发现,一股净化之力,冲着对方刷了过去——果真是佛修?李永生遭遇净化之力,是因为他的撼神符,这是对神识的攻击,大净化术默认其为邪术。
要不说这大净化术,真的很恐怖,连观风使无往不利的手段,都被挡下了。
丁青莲对黄色的净化之光的攻击,也没起到什么效果,反倒是他一张脸憋得通红,像是要滴出血一般,显然是已经吃了点暗亏。
呼延书生的大锏,由急到缓,最终停在六芒星上空二十余丈,似乎是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再也砸不下去了。
而他的脸色,也憋得通红,显然是非常吃力。
就在此时,一条身影从黄色光芒周边显出身形,瞬间消散在空中,两百丈之外,一个人缓缓地凝聚出身体,不是别人,正是张老实。
此刻的张老实,哪还有一点老实人的模样?他脸上铁青,虽然依旧没表情,双目中却是充满了冷厉和杀气——独狼这次,真的是怒了。
别以为他只会偷偷摸摸地算计人,套一句地球界常用的话:他发起飙来,自己都害怕!天下公认的第一名捕,怎么可能没点亡命的血性?对上亡命,他要比亡命更玩命,才镇得住对方!他掏出一颗乒乓球大小的药丸,一仰脖,直接吞进了肚子里,连咀嚼都没有。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发话,大净化术吗?倒是要见识一下!哈哈,李永生放声大笑,不过是猴版的……简易版,下面只有四名大骑士!没错,这才是他没有阻止丁青莲和呼延书生玩命的理由,此术虽然被称作大净化术,但是跟真正的大净化术相比,依旧是猴版。
大净化术,是需要六名真人各站六芒星的一角,才能使出来的。
而对方空中站了一人,下面六芒星的六角,是隔一角站一人,还有一名真人,位于六芒星中央,正在给四名真人加持各种神术——牧师真的很讨厌啊。
简而言之,就是三名揶教真人发起了大净化术,跟六名真人的大净化术相比,显然差得很远。
身后赶来的丁青瑶和佘供奉,都要使出道宫的术法了,闻言暗暗松一口气,悄悄地撤去了积蓄的力道。
他们此刻发起攻击,果然正是时候,再等一阵子,对方再来一名真人,凑齐大净化术的人手,或者再多来两名真人,那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了。
见到对方这么多大骑士赶来,空中的高阶真人也知道,此战不易了。
要说起来,他还真觉得冤枉,若是能早有准备,何至于如此狼狈?大多数揶教信徒,真不知道斯木克教堂的地下室内,还藏着一只初代血魔。
初代血魔,原本就是不宜宣扬的事,这容易在信徒中造成恐慌,而上一任斯木克教堂的主教,是因为跟某个信徒发生不伦行为,被人斩杀的——那女伯爵的丈夫是宫廷的护卫大骑士。
他死得不光彩,揶教中也少有人提及他,一时竟然没人想到,斯木克的教堂被毁,意味着什么。
直到有一名曾经来斯木克游历过的主教,提出这里似乎还镇压着什么,大家才幡然醒悟。
然后,揶教的人通过传送,疯狂地赶到这里——揶教最大的敌人,从来都不是真神教、尼莫教或者中土道宫什么,他们最大的敌人是血魔,尤其是初代血魔。
非常遗憾的是,他们来得有些晚了,柔然人在袭击了白狼之后,销声匿迹了。
还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地下室的囚室被外力破坏了,血魔不见了踪影。
大主教亲自施展请神术,请下的神谕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血魔目前还是在被镇压中,短期内不太可能获得自由。
那么,血魔的下落,就很好推断了:它必然是落到了柔然人手里!可恨的是,这些柔然人真的太狡猾了,出手狠辣无比,藏匿无迹可寻,真的不好找到他们的下落。
不过所幸的是,这初代血魔的身上,揶教做了一个烙印,通过特殊的手段,能近距离感受到它的气息。
于是就有人提出,说柔然人再怎么捣乱,他们终究是要回国,咱们可以在边境线上堵他们。
这个哨所里,有揶教派来的人,感受到了微弱的气息,马上就向教中求援。
第七百八十二章 真君傀儡揶教对于血魔,那是有必除之心的,但是这种事,他们甚至不能跟边军说。
所以揶教信徒隐秘地联系,各个真人疯狂地赶来。
当然,边军也不敢管揶教的事,任由他们来去就是了。
但是百密一疏,因为要过分强调保密,也怕惊走柔然人,赶来的真人都是骑着马扮作边军,不敢公然飞行赶路。
更坑的是,很多真人还在北佳草原上寻找血魔呢,召集起来很不容易。
所以最悲催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的人尚未全部赶来,柔然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双方终于提前大打出手。
更更更坑的是,柔然人的战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大很多,一对一都未必打得过,更别说对方真人的数量,是他们的两倍还多。
揶教的高阶真人站在空中,诸般因果在脑中一一闪现,沉吟一下,他叹口气,我主座下讲经人玛格,见过柔然诸位真人。
佘供奉的眉头微微一皱,十二使徒的玛格?十二使徒只是高阶巅峰真人,但是他们运用起神术来,比真君级别的大主教也不差多少。
呼延书生却是冷哼一声,使徒阁下认错人了,我等明明就是中土人,跟柔然无关的。
佘供奉闻言,眼睛一亮,我乃北极宫供奉,十二使徒算什么?他的战力原本不算太高,但是能施展北极宫道术的话,能明显提升一大截战力。
反正他只是北极宫的供奉,道术原本就有点野路子的感觉,搞得似是而非也不错,反正他出战的时候不多,不怕人认出来。
好吧,咱们先搁置这个问题,玛格虽然是揶教的狂信徒,但是这个时候,他不想纠缠自己到底面对的是什么人,我的意思是,你们留下那个玩意儿,我做主,放你们离开。
在场的中土高阶真人,都知道那个玩意儿是什么,但是公孙未明促狭惯了,反倒用中土话大声问一句,玛格准证,你说的那个玩意儿是什么?这声音极其洪亮,简直是声震四野。
玛格也是听得懂中土话的,闻言脸一黑,继续用柔然话发话,你们真的不考虑后果?切,我中土人行事,还要看你脸色了?公孙未明不屑地一哼,这是实实在在的本色演出,他说得自然无比,你不让,我们打得你让开就是了!那就不要怪我们了,玛格黑着脸发话,那玩意儿就在你们身后不远处,我想,里面还有不少低阶修者吧?你们不会真的认为……挡得住我主的大净化术吗?这话也是一针见血,虽然对方的大净化术,只是三名真人的简易版,但终究比净化术强出太多了,而身后的飞舟,速度慢了一点,又没有隐身飞行的功能。
所以,如果不摧毁对方的阵势,朱尔寰率领的大部队,绝对逃脱不过。
不过要打破这个阵势,也是相当不容易的,毕竟这玩意儿对很多攻击免疫的,除非大家都拿出压箱底的功夫。
就在此刻,柔然方向电射而来一人,速度奇快,嘴里大声地喊着,玛格,堵住人了?合着这揶教甚至都遣人前往柔然,去查找血魔了。
而且根据来人的口气,就算不是十二使徒,地位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就算这位来了,也就勉强组成完全版的大净化术的六人,没有人护法,大家磨也能磨死这六人。
但是很明显,揶教对这血魔不是一般的重视,就怕大家还没磨死六人,揶教就又有真人赶来支援了。
众人的眼光,齐齐地看向了李永生。
李永生的目光,却是看向了边界对面,因为伊万这边有异动,柔然一方,也有两个十人的马队赶了过来,就站在不远处旁观。
再这么拖下去,戏就要穿帮了啊。
李永生心里暗叹一声,脸上却是不屑地一笑,大净化术很厉害吗?先吃一掌再说!他双手一动,捏一个法诀,身后明显地传出了灵气的波动。
玛格可是个识货的,他先是眉头一皱,然后神色一变,骇然地大喊,小心了……快用大净化术!下面的黄色六芒星,再次闪亮了起来,远处的揶教真人终于赶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脸色就是一变,声音也颤抖了起来,这是……这就是那玩意儿的威力?不过显然,他猜错了,只见上空蓦地出现一只大手,足有百丈方圆,一根粗约十丈的食指,缓缓地点向了黄色的六芒星。
这食指似缓实急,玛格身在其中,最是明白这根食指的厉害,想也不想,就直接沉向地面,嘴里大喊一声,小心,是真君出手了!后面刚刚赶来的揶教真人,甚至来不及入阵,直接电射而去,在空中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用凡人的比喻那是:差一点把鞋都跑丢了。
食指缓缓地点向地面的六芒星,那黄色的光芒,剧烈地颤抖了数十下,最终还是轰然散开,地面施展大净化术的三名真人,两名当场就倒飞了出去,吐血不止。
玛格和另外一名牧师真人见状,各种状态纷纷加持了上去,不过这一击的威力实在太大了,神术也不是万能的,这两人只能说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继续战斗那是不要想了。
李永生这才收起了法诀,冷冷一笑,你家大主教出手,也是这种动静吗?这一次是真君傀儡出手了,但是显达真君和真君傀儡,是绝对不同的,前文早就说过,修者一旦被炼制为傀儡,基本上可以看成是降一阶的战力。
当然,就算显达真君降阶了,也曾经处在真君这个境界里,他跟外物产生的沟通、共鸣和默契,是不会因此而消失的。
所以他这一出手,隐约就是真君的威势,但是并没有真正的真君出手的因果。
李永生也非常在意这一点——国际惯例,不首先使用真君。
这一指跟显达真君在土勒克走廊的那一指,威力是仿佛的,当时显达真君是未尽全力,现在李永生控制的真君傀儡,虽然也是一根食指,但却是尽了这一掌之力。
细细感受着周遭的气息,他也松了一口气,这一击,并未超出应有的界限,按说不会引起那些真君们的感应。
所以他才反问一句——你家真君出手,也才这点威力?地上的玛格使徒脸色发白,显然也是吃了点小亏,不过听对方这么问,一时间他也拿不定主意:感觉像是真君,但是……似乎又有点区别?于是他看向遁向远处的后来真人,大声发话,拉斐尔,是对方真君出手吗?拉斐尔?公孙未明和佘供奉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这尼玛又是一个使徒啊!伊万国总共才十二个使徒,这里就派来俩,还真够看得起大家的。
当然是真君出手,拉斐尔站在远处大声发话,一脸的愤恨,收着力量,就不是真君了吗?你们既然率先出动尊者,那就等待我们六大主教破灭柔然吧。
这话听起来杀气腾腾,而且也未必仅仅是口头威胁,但是玛格听得心却是一沉:拉斐尔这么说,就是说他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对方身后有真君。
李永生也懒得理他,只是淡淡地看向玛格,这路……你让是不让?不让!不等玛格发话,远处的拉斐尔先出声了,他冷笑一声,如果真的不是真君,你也只有这一指之力,凭什么让?除非交出那东西,咱们才可以……玛格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马勒戈壁的,有种咱俩换一下位置,你再这么说!他心里清楚,拉斐尔跟自己同为十二使徒,其实面临着对共同资源的竞争,比如说红衣枢机主教的位置,又比如说圣水分配权……然而,现在拉斐尔虽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他还真没办法指责对方,教内信徒发生纷争,还是使徒层面的狂信徒,被异教徒看了去,那可就成了整个揶教的丑闻了。
而且玛格也不得不承认,拉斐尔说的,也是很有可能的,对方刚才的那一指,虽然浩瀚惊人威力奇大,但是很显然,这种级别的力量,是不能随便调用的。
不过李永生却没心思听他们嚼谷,现在他要争取的是时间,揶教随时可能有人前来增援,而对面柔然军队的聚集,更会产生不可控的变数。
所以他想也不想,又捏了一个法诀,空中的大手猛地再现。
玛格见状,直吓得魂飞魄散,这大手看着缓慢,其实一点都不慢。
他眼见逃无可逃,尤其是身边还有两名重伤员,一名轻伤,另一名牧师,也是筋疲力尽了,他想也不想,摸出一个红色的十字架来,喷一口鲜血上去,大喊一声,绝对守护!拉斐尔也没有干看着,直接捏碎了一只小甲虫模样的饰品,高声吟唱,圣甲虫……去!这圣甲虫是他珍藏的圣品,能极大程度地增强队友的防护和恢复能力。
第七百八十三章 使徒的宝贵圣甲虫释放出的防护和恢复,属于范围防护,在拉斐尔想来,对方再出一指,也不过十丈方圆,了不得点杀两名真人,他就能将三名施展大净化术的教友救下。
然而事实证明,他又想多了,李永生哪里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主儿?观风使这一次根本没有化掌为指,根本就是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了下去。
一巴掌的威力,在单位面积上,要逊色于一指,但是架不住范围大不是?尤其是对方丧失了发动大净化术的能力,其他的阻力,那根本不值得一提。
玛格的绝对守护,防御力确实惊人,但只能护住他和距离他一丈左右的牧师。
众目睽睽之下,三名发动大净化术的真人,被拍成了肉饼,哪怕是大主教来了,也无法令他们起死回生。
圣甲虫只是帮着三人稍微阻碍了一下大手的降落速度。
出击,李永生大喝一声,众多真人顿时一拥而上。
玛格和牧师虽然有绝对守护和圣甲虫帮助,这一击也令他们遭受了极大的损伤,眼见柔然人扑了过来,他卷起真人牧师,二话不说就电射而去。
拉斐尔正为自己使出的圣甲虫无效而懊恼,见状也忙不迭转身飞遁,嘴里还在大骂,玛格你个胆小鬼!他实在没法不骂,早知道对方是一掌下来,他又何必浪费自己的圣甲虫呢?然而,中土豪杰的追杀,又哪里是那么轻松甩得脱的?几名速度奇快的真人,衔尾直追。
丁青莲和呼延书生奔着拉斐尔追了过去,张老实、公孙未明和佘供奉,则是去追玛格和那个牧师,追得上追不上倒是在其次,关键是不能让他们影响中土人穿越国境。
佘供奉还想在十二使徒身上,使用一下北极宫的道术呢。
李永生和丁青瑶站在空中护法,七八艘飞舟电射一般穿越了国境线,惹得哨所上空的感应阵,不断地发出凄厉的警报声。
聒噪!方真人抬手一掌,直接将哨所拍成了废墟,身形又窜动一下,捡起了下方三名真人的储物袋,大声发话,此物已经有主了,我代为拾取!他这么一说,旁人就不可能再多事——这三个储物袋的主人,肯定就是击杀三名真人的李永生了,哪怕大家都知道,出手的是真君傀儡,但是……那也是李大师的傀儡不是?丁青瑶是最后进入柔然国境的,见到那二十名柔然骑兵在边界线张头张脑,她想也不想,一下都卷了起来,直接狠狠掼入伊万境内。
这区区的小蝼蚁,哪里经得起如此的摧残?顿时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丁经主虽然是女性,但是该狠心灭口的时候,她绝对不会手软。
飞舟贴地飞行了七八十里,停下来简单地整顿一下,顺便等待五名追击的真人回来。
别说,这五人回来得还真快,半炷香的时候就返回了,张老实他们截杀了那名牧师,而玛格使徒最后是燃烧精血请下审判之光——不是要审判对方三人,而是要保护自己周全。
这厮一边飞逃,一边用审判之光护体,张老实三人不想再耽搁了,所以就回转了。
丁青莲和呼延书生的收获,要差一些,只带回了一条左腿,终于还是让拉斐尔逃了。
不过柳麒对这条腿非常有兴趣,表示愿意用重金来换。
对拉斐尔这种揶教的使徒来说,损失一条腿不算太大的事,如果能尽快找到接上的话,耗费不了多少神力。
正是因为如此,丁青莲和呼延书生选择将腿带走,当然,他们直接毁掉这条腿也可以,不过那样的话,不能将利益最大化——这条腿带回中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没错,这终究是使徒的腿,层次比较高,就算拉斐尔回去之后,用神术再催生出一条腿,他的旧腿身上,依旧有他的气息和因果。
若是能利用好这条腿,拉斐尔还要面临太多的麻烦。
打个比方说,要是有深明天机或者咒术的真君出手,通过这一条腿,就能左右拉斐尔的生死——指甲毛发之类的,数量有点少,一条腿,那真的是足够了。
当然,世间事有利就有弊,这条腿关系到拉斐尔的生死,那么他也能通过感应,知道这条腿落在什么人手里,极有可能不择手段地抢回或者毁掉这条腿。
这种情况下,收藏这条腿,就要承担足够的风险。
以陇右丁家的底蕴,按说是有胆子收藏这条腿的,陇右距离边界不远,却也不近,尤其是中土和伊万之间,还隔着一个柔然。
揶教想要跨过柔然找丁家的麻烦,那不是一般的难,更别说丁家还有两名真君。
不过话说回来,丁家拿到这条腿,也没啥用处,诚然,他们能通过这条腿,灭掉对方一个使徒,可是操作的成本有点高。
尤其是,拉斐尔若是待在伊万的话,想要咒杀他,还真的不容易,只有当拉斐尔出了伊万,受揶教庇护比较低的时候,能比较容易得手。
这种不太容易奈何对方,又比较遭受仇家惦记的事儿,对丁家来说,也是个鸡肋。
他俩选择将腿带回来,想的就是卖给道宫。
道宫不怕这样的麻烦,而且买回来没用也无妨——起码十二使徒之一,不敢出国作战了。
对手的力量少一分,就是自家的力量多一分。
一直以来,道宫都在积累类似的底蕴,这样的积累,最终有可能会变成鸡肋,不过那又如何呢?道宫又不差这一点小钱钱。
要不说,不管隐世家族如何积累,想赶上道宫的底蕴都很难,不管武力和财富和视野,根本都不是一个量级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柳麒才开口收购这条腿,他仅是区区的中阶真人,想要晋级高阶,得赚取大量的贡献点,换取足够多的资源。
比较不幸的是,他遇到了比较熟悉行情,又比较熟悉道宫的丁青莲。
大家在这里仅仅呆了多半个时辰,真的只是整顿了一下,然后就趁着夜色来临,继续南下。
在飞舟旁边,两人一边护法,还一边讨价还价。
最后,柳麒还是允诺了两个北极宫弟子的名额,才换来了这条大腿——丁家子弟一名,呼延家子弟一名,没办法,追杀拉斐尔的,不仅仅是丁青莲一人。
当然,想入北极宫,相关的考校、审核等手续,那都不能少,但就算是这样,一名内定的指标,也能满足两家的心思了。
飞舟再次落下的时候,就到了百草家的地盘,这是一片丘陵地带,地貌非常古怪,方圆三百里之内,有六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小山头。
如果从上空俯瞰的话,这一片地形实在丑陋无比,密集症患者看了肯定要呕吐。
但是百草家族将这里经营得非常好,此处是长支、二支和三支共有的,但是长支式微,只占了居中的七八个山头,其他就是由二支和三支瓜分了。
丘陵的草木保护得很好,郁郁葱葱的,一看就是非常有底蕴的范儿。
而长支、二支、三支之间,有着茂密的草木隔离带,还有看起来非常自然的石墙——当然,这东西出现在这里,其实非常不自然。
三支控制的地方,超过了百里方圆,而三支内部,其实也有很多小分支,百草生香自己能绝对控制的,也就是六个小山包。
回归的队伍,就悄然落在了这片区域内。
百草生香出去巡视了一番,不过时间有点晚了,没有细看,她能确定,这一块区域还在自己的掌控中,那就足够了。
顶替她的替身,这时候也就没了什么用,不过她会如何跟替身互换,这不是李永生要关注的——事实上,大家去了一趟伊万国,战斗也很多,都非常疲惫了。
第二天的中午时分,百草生香又来了,她建议大家转移到百里之外的草原上,这里是百草家族的总部,很多事情做起来,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百里之外的草原,就是第三支新近获得的荒芜草场,不是天圣原。
李永生第一个表示支持,那片荒芜的土地,藏住这百余人非常容易,大家接下来要在柔然肆虐了,从百草家族出发,确实有太多的不便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依旧是在晚上,百草生香将族人控制得很好,偶尔有人见了这一队人马,也马上转开了目光,就只当没看见。
百草生香不想跟队伍走,说她已经装病这么久,族里的事情耽搁了很多。
不过李永生绝对不会同意,最后撂下一句话:给你三天时间处理族务,我们在荒芜的草场上你等你。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在距离密集症山区一百多里的地方扎营,也不担心被围攻。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柔然和伊万的边境,已经彻底炸锅了,伊万人死了四个真人,两名使徒重伤,还有一个哨所被毁,军人被杀。
再加上此前的斯木克惨案,三个聚居点的血案,以及……那个玩意儿被带走,不仅仅是伊万军方要疯了,就连揶教的人,都叫嚣着要报复柔然。
柔然这边也不答应:虽然只是死了二十名巡查的柔然士兵,可死得太惨了啊,直接被人掼到了国境线对面。
第七百八十四章 血魔的来历柔然和伊万两国吵得很欢,但是眼下冬季即将到来,柔然人知道,就算伊万人打算报复,也要等明年开春了,所以他们也有耐心跟对方扯皮。
事实上,柔然人根本不相信,己方能有这么多强大的修者,去伊万国兴风作浪。
斯木克的惨案,柔然人也早知道了,但是他们一致认为,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白狼联系其他马匪干的,最多……也就是有几个路过的柔然修者出手帮忙了。
反正这件事,有的是时间扯皮了。
而制造这些惨案的元凶们,正在柔然荒芜的草原上厉兵秣马,打算再次下手。
因为附近已经被百草家族有效控制,又有百草生香的特意关照,李永生他们不会撞到意外的到来的牧民。
这里最近练习最多的,就是如何如臂使指地驱动傀儡。
李大师驱动真君傀儡,将揶教真人打得抱头鼠窜,众人看得真是太眼红了。
而且李永生在教授炼制手法的时候就说了,手法可以教给你们,不过在柔然国搞事的时候,你们的傀儡必须用上!大家对这个条件不意外,也能接受,要知道这四名真人傀儡,全是伊万人,想要冒充伊万人越境,这四人是最好的幌子。
说句实话,哪怕这真人傀儡损毁了,大家也学了炼制手段,更有了指挥的心得,并不算亏本——在来之前,谁也没想到能有这样的收获。
有人想得更透彻一些:如果不是李大师免费送阵盘给大家用,谁能活捉了这些真人?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算得太明白,身为中土豪杰,要活得洒脱,要快意恩仇。
他们忙,李永生也不清闲,到了草场上之后,他开始摆设一个阵法,杜晶晶好奇来问,他才告诉她,我打算琢磨一下这只初代血魔。
在伊万国,他不合适对初代血魔动手,揶教的地盘上,血魔的气息一旦泄露,太容易招来揶教的人了——就算他这么小心,都差点被揶教的人堵住。
来了柔然国,他就不用担心了,就算揶教的信徒敢跨境胡来,他也有的是办法收拾对方。
别的不说,血魔的气息一旦大肆弥漫,佛修都坐不住的。
但是杜晶晶不知道这些,少不得问一句,这东西不太好控制吧?也没什么难的,李永生漫不经心地回答,其实就是洪荒异种,跟蜃蛇类似……好吧,根脚比蜃蛇深一点。
蜃蛇?杜晶晶闻言眨巴一下眼睛,不可置信地发问,不会是这样吧?血魔咬人之后,可是能把人变成吸血鬼的……血修就是因此而来,你到底懂不懂呀?晶晶真人,不远处走过来了丁青瑶,她淡淡地发话,经主院有《血魔的前世今生》、《我所知道的不一样的血修》等书,你多去看一看,不要这么随便说话,你对血魔了解多少?杜晶晶忍不住脸一红,我……我就看过《血魔王子爱上我》。
丁经主眉头一皱,脸一沉,你在哪个阁看到的……我经主院竟然有这种书?我、我,杜晶晶犹豫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在化主院看到的。
化主院……丁青瑶不屑地一笑,才待说什么,猛然间就警醒了,嗯,化主院交往十方众生,有这些杂书,也是、也是不错。
然后她不着痕迹地看一眼李永生,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又发话,道宫一直猜测,血魔不仅仅是洪荒异种,也是一种修炼体系,嗯,上界应该有血魔大能存在。
李永生听到这里,淡淡地发话,我感觉,血魔不会对中土道宫构成威胁。
他不是感觉到的,而是非常肯定这一点。
血魔这个物种,来源非常诡异,就算在上界,知道内情的人也极少。
而永生仙君,恰恰知道此物的根脚——这是香火成神道的黑历史之一。
不过就算在上界,他也没有琢磨过血魔,一来血魔不敢针对他做什么,二来就是,以他灵修大能的身份,也不便去研究这血魔。
这一次,他打算好好地研究一下,没准能给中土留下点什么好处。
丁青瑶很干脆地点点头,笑着发话,李大师见多识广,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
杜晶晶奇怪地看她一眼,心里有点纳闷:这丁经主,可是玄女宫一等一难说话的主儿,此前似乎还有为难李永生的意思,现在怎么就变得如此……如此亲民了?然后,她就胡思乱想了起来:丁经主不会、不会……不会生出了什么别的想法吧?毕竟,李永生不管从气质还是从相貌上讲,都是非常符合中土女人的审美观点的。
丁青瑶是何许人?一看她的眼神,就将她的内心猜得七七八八了,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又有点担心……万一传到赵欣欣的耳朵里,我的麻烦可大了。
于是她轻咳一声,且去修习老实准证传授的千变万化术,这东西讲个熟能生巧。
为了能在柔然制造更大的混乱,中土修者在这一段日子里,纷纷抛却门户之见,交流彼此的修炼心得。
当然,指望完全抛去门户之见,那是不可能,辽西公孙家,肯定不会说出自家枪法的顶尖秘术,呼延书生也不会将自家的锏法和盘托出。
甚至张老实传授的千变万化术,只能瞒得住比自家低一个大境界的修者。
真人能瞒得住司修,司修能瞒得住制修,仅此而已。
但是要知道,他扮成的朗度伯爵,甚至瞒住了斯木克的大骑士。
然而,有交流就很不错了,这些隐世家族或者小一点的势力,把自家的功法看得比天还大,中土国里,除了道宫是经常性地讲道,根本找不出热衷于此的势力。
可就算是道宫讲道,讲的也是对大道的体悟和领会,很少交流各种秘术。
道宫如此做,有它的原因,对大道的体悟领会,传出去之后,那都是因果,能让各种附属势力和小势力,更紧密地团结在道宫身边——结下了因果,你倒是想不认呢,敢吗?秘术也能结下因果,但是比大道因果要差很多。
更关键的是,大道因果,取的是大势,有反哺的功效,比如说,一心精进的修者,一旦从大道中受益,能反过来加持道宫的势。
但是秘术的因果,那是对道法的运用,很多不求上进的人也能学,学来不过是保护自身,或者是有目的地增强某一方面的能力。
这是小乘之术,有用归有用,可是跟大势无关。
然而这世间事,奇妙就奇妙在这里了,大的因果,道宫愿意传授,而小的因果,道宫不屑传授,小势力不想传授——你强了我就弱了。
正是因为如此,这些中土修者,愿意相互传授秘术,是非常罕见的现象,这也是大家在一起征战久了,培养出来的感情和信赖。
要不说人生三大铁里,一起扛过枪算是一大铁。
他们这里进展飞快,李永生琢磨血魔,却不是很顺利,那厮知道,面前的修者不好惹,也非常畏惧他,但是抵触的心理也极强。
两天后的夜里,百草生香来到了营地,带来了最新消息:伊万和中土边界,对峙的军队已经超过万人。
这大抵还是因为,李永生他们撤回柔然,已经被伊万人知晓了,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当然就可以逼近边界,让柔然国给出交待。
甚至连伊万的普通修者,也向边界涌来,目前已经有七八千人之多,很快就会破万的。
伊万国的冒险者,一向有跟随军队作战的传统,虽然比不上柔然全民皆兵,但是那些冒险者出手,比伊万军队还狠辣几分。
他们甚至敢跟军队抢夺战利品,柔然人就没这胆子。
按理说,现在这天气,两国之间是打不起来的,冒险者们应该也知道这一点。
然而,李永生他们在伊万,杀得太狠了一点,算是激起了伊万人的公愤,还有大批的死伤者的家属,也赶到了边境,打算复仇。
至于说冬天打不起来,那也无所谓,等到开春就是了,反正在此期间,伊万军方和揶教的人,都会提供一批物资,帮助大家度过冬天。
百草生香认为,此刻并不是攻打天圣原的好时机,最好再等一些时候。
待伊万冒险者超过万人的时候,伊万国一方的约束力,肯定要差一点,边界起了冲突,更容易造成伊万冒险者越境的假象。
若是能等到再下一场雪,那就更妙了,到那时,天圣原的牧民们,肯定都躲在帐篷里,消息不容易传出去,更有利于大家作战。
百草生香的建议,很是有点恶毒,根本不像是同一族群能提出的,中土的修者都有点忍不住感慨,我们知道柔然人内部不团结,但也不至于到了这一步吧?不过不管怎么说,对中土修者来说,这建议很合用,除了时间长一点,再没有别的缺点了。
李永生有种直觉,百草生香的建议背后,应该包藏着一些私心。
但是他也没放在心上,谁能没有私心呢?正经是,他现在的心思,全放在处理一桩隐患上。
第七百八十五章 藏拙的血魔这一天,李永生宣布,自己打算琢磨一下,如何炼制初代血魔。
听到他这话,连呼延书生都吓了一跳,说李大师你要慎重啊,我们倒不怕你吃亏,但是血魔那玩意儿太诡异,万一跑了……我看啊,你们还是怕我吃亏,李永生笑着摇摇头,说句实话,我对付它有招数,正经是担心你们被他感染,等到晚上我开始炼制的时候,你们离我远点,最好超过十里。
听到这话,呼延书生还是有点意外,为什么要晚上炼制?据说血魔晚上的能力更强。
他对血魔和血修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先从它最强的状态开始试验,李永生笑着回答,信心满满的样子,然后再慢慢减弱,这是一个摸索的过程。
对于他这话,别人是彻底无语了,若是换个人这么做,现场的真人们会有大把理由劝说,但是李大师多次表现出了他的神奇,而且……从未犯过错。
从未犯过错!只有修者中的高层,才明白这是何等令人震惊的成绩。
眼看劝不住他,杜晶晶发话了,炼制的时候,我给你护法吧。
不行,你们护法实在太过危险了,这东西感染能力很强,李永生很坚决地摇摇头,然后一指远处正在操练傀儡的子孙庙真人,笑着发话,用傀儡护法比较保险。
杜晶晶一想,也是这个理儿,李永生身边有真君傀儡,还担心个什么?丁经主此刻,正好从远处走过来,闻言深深地看他一眼,十里够吗?李永生怔了一怔,才点头回答,差不多了……再远一点也行。
丁青瑶微微颔首,那就十五里吧,我会和朱主持商量一下,负责这段距离的隔离。
李永生抬手一拱,那就多谢丁经主了。
丁青瑶说到做到,马上就去找朱尔寰了,两人向大家宣布,要离开李大师的阵法十五里。
杜晶晶则是领命,去看好百草生香,生香大小姐一行八人,里面并没有真人,只有两个高阶司修,她一个人就看护得过来。
百草生香是玲珑心肠,哪里还想不到对方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还是正色发话,希望李大师炼制血魔的时候,稍微小心一点——一旦我柔然人受到感染,中土也要遭殃的。
杜晶晶却是信心满满地发话,李大师说没事,肯定就没事,他的学识,不是你百草家能想像得到的。
接近傍晚的时候,李永生进入了阵法里,随着阵法的激活,一片氤氲白气升起,阵中的景象,很快就被遮蔽了。
不知道为什么,公孙未明觉得有点不踏实,找到了丁青瑶和朱尔寰,要不咱们三个给他护法吧,距离十五里外,弄个三角形状。
丁经主并不发表意见,而是看向了朱主持。
朱尔寰沉吟一下,也点点头,我看可以,最好再叫上呼延书生……李大师架设阵法,很少用这么长时间,肯定是非常重要的。
丁经主这才点点头,却也不多说话,我觉得朱主持的意见,很有道理。
结果到了最后,除了他们三个,又加上了呼延书生、丁青莲和佘供奉,六名高阶真人两两一组,呈三角形拱卫着那白茫茫的阵法。
李永生也是等太阳彻底落山,才开始动手的,他取出一块大号的玉石,四尺见方,高有三尺,然后熟练地雕琢起来。
很快地,他就雕琢出一个长宽各有三尺,尺半深的凹槽,又在边缘凿了五个洞,系上了五根索子。
这些都是用道术做的,用了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然后他才看向旁边的血魔,呲牙一笑。
血魔现在依旧是被灰色的索子绑着,身上扎着三十六根银针,不过在微黑的天色里,能看到它脸上明显的惊骇。
很显然,它已经感觉到了,等待自己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总是要走这一遭的,谁让你是血魔呢?李永生无视了它的目光,将五条索子,依次绑在两爪、翅根和脖颈上。
然后他一抬手,收起了三十六根银针。
血魔似乎已经知道,要遇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了,于是没命地尖叫了起来,声音极为尖厉和刺耳,可以明显感受到,叫声里除了哀求和恐吓,更多的是浓浓的畏惧。
李永生不管这一套,掐一个法诀,五条索子一收,直接将血魔拖进了玉石凹槽里,并且固定住了它的头和四肢。
血魔越发地惶恐了,不但没命地尖叫着,还拼命地挣动着。
不过非常遗憾,绑缚着它的灰色索子,有着极为神奇的功效,它将玉石的四壁撞得闷响连连,却不能给玉石带来任何损伤。
李永生根本无视了它的行为,他摸出一个小玉瓶,打开瓶塞,向着石槽一倾,一股牛奶一般乳白色的液体,从玉瓶里汩汩地流向了石槽,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不多时,石槽就被倒了一个七八分满,血魔那小小的蝙蝠身子,也有九成被白色的液体覆盖住了,只露出两个翅膀尖和一个脑袋。
这厮叫得越发大声和犀利了。
没用的,李永生冲它呲牙一笑,非常得意地发话,阵法里,你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得到。
血魔继续坚持地叫着,不屈地挣动着,像是一个患了绝症的人,还在孜孜不倦地求生。
李永生无视了这一切,脸上泛起了微笑,轻描淡写地发话,你不用着急,等月之精华旺盛之时,你就会知道,泡在这太乙银浆中,会是怎么一种舒爽。
血魔挣动得越发厉害了,甚至将白色的液体荡出几滴,落在了玉石外。
液体落在土地上,瞬间就渗透了下去,不见了踪迹,只有一滴小小的液体,落在一根草梗上,随着草梗微微地晃动着。
旁边打坐着的真君傀儡,微眯的眼中,射出一丝极为细微的光芒,转瞬即逝。
很快地,月光就撒了下来,血魔叫得越发凄厉了,石槽中的太乙银浆,开始渐渐地冒起雾气。
在它激烈的挣动中,又有几滴白色液体迸溅了出来。
李永生的眉头一皱,手上捏一个法诀,缓慢地在虚空里画个符号,然后印向血魔的头部,不耐烦地大喊一声,咄!血魔的身子为之一抖,几息之后,再次挣动起来,不过这一次,动静就小了很多。
李永生冷哼一声,然后长长地出一口气,切,真以为我中土修者拿你没办法?说完之后,他坐在地上开始打坐,很显然,刚才的法诀,是非常耗费灵气的。
小半个时辰之后,他再次起身,重复刚才的动作,封印了血魔的一只爪子。
池子里的白色液体,开始变得略略清澈了一些,而血魔这一次的挣动,又将液体溅出几滴。
看到他再次坐下回气,血魔咬牙切齿地出声了,非常尖细地叫着,说的还是中土话,中土人,你会后悔的!李永生根本什么激烈反应,他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回答一句,学好一门外语,确实很重要,但是不会妥善使用的话,哪怕你是学霸,也不行啊……早干什么去了?这血魔咬牙切齿地发话,你既然知道用太乙银浆对付我,可知我族在上界,还有血祖?那又怎么样?李永生满不在乎地回答,祖宗牛逼,不代表你牛逼,真有本事,你让他下界来找我麻烦啊。
类似的话在中土,实在太常见了,仗着过气的家世欺负人?切,我家祖上还做过皇帝呢。
血魔气得破口大骂,这次就全是中土话了。
李永生也不跟它一般见识,而是继续打坐回气,再等小半个时辰,又封印它一只爪子。
池子里的太乙银浆,又溅出了几滴,变得越发清澈了。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子时,月华也旺盛了起来,又过半个小时,李永生站起身,看一看天上的月亮,又低头看一看太乙银浆,轻喟一声,浪费了不少……这次一起封印吧。
一边说,他又摸出小玉瓶,倒了多半升进去,就在血魔的挣动中,再次封印对方的双翅。
这一次,是一下封印双翅,他耗费的灵气可想而知。
最后一支翅膀被封印之后,血魔停止了挣动,而他的头上,也有豆大的汗珠滚落了下来。
终于可以歇一歇了,他长出一口气,抬手一抹,甩去手上的汗水,身子软绵绵地向地上坐去,同时摸出一颗丸药,往嘴里一丢。
就在此刻,一股诡异的风吹来,那丸药硬生生地被吹到了一尺开外。
李永生身子一抖,侧头一看,却发现坐在地上的显达真君,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冲着他呲牙一笑,煞是诡异。
我去!他迅疾地一蹦而起,抬手摸出一支告警焰火,打向了天空,脸色阴沉无比,你敢阴我?显达真君原本就是双手掌心向天,一股灵气从他手中发出,硬生生将报警焰火吸了下来,然后才呲牙一笑,用沙哑的声音发话,小子,御使真君傀儡……感觉很好吧?第七百八十六章 真君夺舍真君傀儡竟然反噬了!一般人哪里想得到这种可能?李永生却是不慌不忙,直接扑向了那祭炼血魔的池子,血祭!滚远一点!显达真君一抬手,直接将他打飞了出去。
真君傀儡的动作很僵硬,证明他对身体的控制,并没有完全恢复。
不过,这已经够了,阻止对方血祭血魔,就能排除很多糟糕的情况。
下一刻,他的顶门上,冒出一个黑色的小人,大约三寸大小。
小人手一抖,打出一颗米粒大小的物事,直奔李永生的头部,定!癸水阴雷?李永生惊愕地叫一声,那阴雷猛地炸开,他整个头部被一团黑气所包围。
显达真君头顶的小人,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敢驱使我为傀儡?好大的狗胆!然后他又捏一个法诀,口中也念念有词,本位北方壬癸,值司命,外邪丙丁来……我去,你这夺舍的口诀太LOW了吧?李永生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我倒不信控制不了这一具小小的傀儡!显达真君闻言大怒,黑色的小人直接腾空而起,冲着李永生扑了过去,中了我的癸水阴雷,还敢如此聒噪,且让出你的皮囊!这几句对话,虽然时间很短,但是里面包含了诸多的心机和争斗。
显达真君虽然被炼制为了傀儡,元神尚在,但是他心里深深地知道,炼化自己的这厮,手段异常诡异,高深莫测——有谁听说过,真人能炼化真君傀儡的?他对李永生,是相当地忌惮,根本不敢表露出任何的异常——虽然这令他感到非常耻辱。
不管怎么说,生命是美好的,活着就是幸福。
前一段时间,他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炼化的,然而他没有任何办法,尤其是他的肉体在伊万国,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使用异术,将一缕元神,藏在腋下。
他甚至不敢用神识去感知,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被驱策着攻击了揶教的大净化术,他才确定,对方已经敢放心地使用傀儡了。
然后他又通过肉体的感知,知道自己回到了柔然。
回到柔然,这就要好多了,除了眉心的傀儡印记,他能比较自如地调用天地灵气。
但是他依旧不敢出手,反而藏得更深了,因为他非常确定,对方身边有一大群真人,其中几个真人的气息,还是他熟悉的——那是几个轮流让他吃过亏的真人。
他的元神极其微弱,只能择机逃跑。
事实上,显得真君对李永生的忌惮,是最大的,这个人一直让他摸不清深浅。
也就是此刻,他发现对方炼化血魔,耗费了大量的灵气,此刻又是孤身一人,还藏在阵法里,这给了他绝好的偷袭机会。
只要能摆平此人,其他的中土修者,他是不怎么担心的,就算打不过,跑总是跑得了。
所以趁此良机,他果断出手,显达真君是很珍惜生命,但也有真君的果决。
不过,他的做派看起来是像要夺舍,实则不然,黑色的小人飞到李永生面前一尺之处,猛地一个急停,虚悬在空中,轻笑一声,你好像不怎么怕我夺舍?李永生的头部,被黑色的雾气包围着,不过迷雾里,传来了他满不在乎的声音,我赌你不敢夺我的舍,敢赌吗?这话说对了,显达真君还真的不敢赌,虽然他凝练出的癸水阴雷,已经侵入了对方的识海,能令这厮不能轻易地动作,可以保证他比较轻松地夺舍。
然而,那种能撼动真君神识的玉符,令他心生警惕——对方玩神识,也是个好手!刚才他作势夺舍,只不过要看对方的反应。
激将法吗?黑色的小人轻笑一声,这玩意儿对我没用……说话间,他奇快向李永生的储物袋扑了过去,拿来!他抢储物袋,也是个正确的选择,毕竟他自己就是储物袋被偷,才窝窝囊囊地被擒住的,若是储物袋在手,绝对是另一个结果。
所以他以牙还牙地抢夺对方储物袋,想要剥夺对方的战力,再慢慢炮制对手。
然而,他的速度虽然快,李永生的速度也不慢,手一转,摸出了一面罗盘,轻笑一声,还请真君归位!摄魂盘?显达真君大骇,黑色小人砰然炸裂,化作了十余道黑线,向四方电射而出。
这才是他真正打算的逃逸手段,一缕元神继续分化,只要能逃出去一股,就算赢了。
当然,这也是他最后的选择,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更愿意成功夺舍。
然而这不现实,对方虽然中了癸水阴雷,但是很有点有恃无恐,看起来不怕夺舍。
显达真君到了这一步,当然是要小心为上,于是去夺储物袋——其实这还是个试探。
眼见对方竟然还能自如地运用神识,从储物袋里取出物品,他就知道,自己的小心没错,癸水阴雷对这厮的识海影响不大。
事实上,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再次迎接那种对神识进行攻击的玉符了。
这种东西,对于元神态的显达真君,伤害其实很大,但是他已经有了准备,那就不怕了——我现在脱离了识海,你就不好锁定我的元神了。
大不了元神分化一下,你能奈我何?这些都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堂堂一个真君,被人逼得连神识都不敢外探,他闲得没事,就琢磨这些了。
然而,见到对方取出的罗盘,他终于不敢继续试探了——这尼玛是摄魂盘啊!这一刻,他终于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夺舍了,这根本就是个陷阱。
摄魂盘是什么?能摄取元神的东西,这玩意儿上古时期比较流行,人族经常拿这东西摄取元神,为自己的道器捕捉器灵。
这种手段,引起了很多种族的不满,后来又有人族竟然对同族,也使用摄魂盘。
于是人族公议,不许再使用这东西了,甚至请下来上界意志来改变位面规则——如非自愿,所摄的魂魄,不能成为器灵。
拿方真人的九尾狐幡为例,若不是他家老祖宗自愿成为器灵,谁都不能勉强她——位面规则就不允许。
所以到了后来,大家所用的法器的器灵,大多都是自家温养出来的,也有野生的,但那都是相互商量好了,甘心做器灵,这才能行。
摄魂盘原本就很少人会制作,现在更有断了传承的危险,只有一些偏僻的地区,有一些咒师,还存留有这样的手段,那是帮人捉住仇家的元神之后,日日煎熬,好出心中一口气。
当然,显达真君并不确定,中土的四大宫是否断了这传承。
可是他能确定的是,对面这厮有摄魂盘,绝对是要设计自己。
这就涉及到了将活人炼制成傀儡的手法。
大多数的傀儡,是受到物主意念控制,而做出相应的动作,但是活人炼制成的傀儡不一样,可以有摄魂盘来操作傀儡。
其实木石傀儡,也可以有相应的智能意识,来进行操控,但那就是器灵了,是规则不允许的,除非这器灵自己愿意。
然而,既然能用意志操控傀儡,再使用器灵来操控,就有点奢侈了,能获得一个独立的器灵意识的话,不如炼制其他更好的东西,省去温养的过程。
当然,活人傀儡就不一样了,因为肉体和意志出于同源,位面规则认为,这不算器灵,只是一种操控手段,并不违例。
所以,李永生现在拿出来摄魂盘,就是很恶毒的算计了:他觉得凭意念操控真君傀儡不够方便,想要将其元神禁锢住,更完美地操控傀儡。
显达真君身为一代大能,一见到摄魂盘,就什么都明白了,除了庆幸自己没有夺舍之外,二话不说,直接将元神炸裂,能逃出一点是一点。
他这个选择,也算决绝了,要知道,这点残存的元神,还要炸裂开来,想要夺舍都不可能了,哪怕能逃出去一小股,也只有选择转世了。
然而,转世又如何?这一世的元神都不全了,下一世想要觉醒宿慧,基本上也是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
但是显达真君身为本位面最顶端的存在,有属于他的骄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不能忍受,自己成为摄魂盘里的残魂,被自己的仇人驱使着,做这做那。
他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跑出去,将中土人的险恶用心,告诉所有的柔然人——他们想挑起柔然和伊万的战争!当然,他还要传出消息,初代血魔,是被中土人抢走了,这不仅仅是柔然的隐患,也是伊万的隐患!不过想要逃出去,他还要面临一个问题:如何逃出这个阵法呢?显达真君不是很精通阵法,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尝试用一根指头,去破中土人的阵法了。
但是他知道一点,炼制血魔,还要隔绝声音,这阵法是防内不防外的。
所以他也早有算计,一旦最糟糕的情况发生,我该怎么做。
三条黑线,笔直地射向三块阵石——他要凭着分裂的元神,硬生生炸开这个阵法!第七百八十七章 放逐显达真君的算计,真的是很……算无遗策了。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碰到了李永生,这可是上界下来的观风使。
李永生见他如此选择,心中也暗叹一声:不愧是真君,虽然在仙界遍地都是,但是在玄青位面,真的是顶端的存在,不能轻侮。
于是他又掐一个法诀,起,本源回归!他今天信誓旦旦地表示,是要炼化血魔,实则就是为了对付这一股显达真君的残魂。
不处理好这个隐患,接下来在柔然的攻略,定然会受到影响——这里可是显达真君的大本营。
对付残魂,其实并不算难,但是他不想破坏这一具真君傀儡。
那么,他也只能想办法勾出这一缕残魂,然后再做处置。
当然,此前对血魔的炼化,这些都是真的,也确实是很费灵气——这些情况,查验起来很简单,他并不指望自己身体的状态,能瞒过一个真君。
显达真君若是能主动夺舍,这是最好的,李永生承认,这一记癸水阴雷有点意外,不过对他的影响,真的非常轻微,他有信心在自己的识海里,拿下这厮。
当然,不进识海也无妨,他还准备了摄魂盘,好让自己的真君傀儡更完美一点。
不幸的是,显达真君认出了摄魂盘,直接炸裂元神遁逃。
这特么……就有点监(尴)介(尬)了。
不过李永生做事,从来都不缺少后手的,曾经的仙界仙君,也不可能仅凭着万冰之祖,来克制高阶对手——这种来自伴侣的杀手锏,其实令他有点吃软饭的感觉。
本源回归就是观风使自家的道术,是将本源的东西,整合在一起的手段。
用在这炸裂的残魂之上,有点类似于时空回溯的效果,这炸裂开的黑线,原本就是属于同一个残魂的,将其重新聚拢起来就是了。
这道术用来对付残魂,其实也有限制,必须在残魂刚刚散开的时候使用,时间稍微长一点,那些黑线沾染了别的气息或者因果,那就不会被认为出自同一个本源了。
所以这道术的性质,并不是时空回溯和逆转——以李永生现在的修为,以及玄青位面的灵气浓度,他还真的施展不出逆转时空的手段。
也就是说,本源回归这一门道术,不受到他现在修为的限制。
事实上,这道术虽然高深,但是使用的灵气都不多,施展此术,最关键的一点是,需要有足够高的境界。
这境界不是个人的修为境界,而是对大道的认知,以及对规则的了解。
李永生对大道的领悟,依旧是仙君级别的,施展起来当然很简单。
不过这样的术法,已经超越了这个位面该有的水准了,所以他架设这个大阵,也有掩人耳目的意思——涉及了本源规则,很容易惊动一些顶尖的存在。
下一刻,那些黑线倒卷而回,分裂的残魂竟然再次合一。
黑色的小人,在空中再次凝聚,打定主意要鱼死网破的显达真君,根本没想到,自家的元神,又被人凝聚了起来。
这时他的意识里,是满满的怨气以及报复的念头,发现了这样的变化,一时间,他就懵在了那里——这是怎么了?他懵逼了足足七八息,才骇然地看向李永生,你是……怎么做到的?李永生也不着急动手,好整以暇地回答,一点小小的道术,见笑方家了。
然而,显达真君作为这个位面最顶端的存在之一,哪里会看不出此术的玄奥?将炸裂的残魂,重新捏合在一起,这是何等逆天的手段?怕是真君也做不到这一点。
就连无所不能的香火成神道,也得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请下足够强的上界神念,才有那么一丁半点儿的可能。
念及此处,他真是万念俱灰,他已经将此人猜得很强大了,没想到人家比他想像的还要强大,他无可奈何地发话,阁下来历惊人,何必为难我这小小的真君?你似乎搞错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是你先为难我的……当然,你可以强词夺理,我并不是很在意。
你肯定不用在意啦,显达真君暗暗腹诽,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何必在意?作为曾经的真君,对于那些随手可以打发掉的蝼蚁,他也从来不在意对方的想法。
黑色的小人再次叹口气,其实,我仅仅是看不过,柔然的精华后辈,被毁于一旦……能问一句吗,你如何知道,我的元神未被炼化?对于什么爱护自家后辈的话,李永生懒得跟对方辩论,有这个必要吗?他微微一笑,悠悠地回答,这很简单,我驱动你出手的时候,你有瞬间的意识波动。
这都能被你发现?显达真君是彻底地无语了。
他这一缕残魂,是藏在腋下的,因为他一直封闭着对外感知,也就是趁着出手的当口,小心地感知了一下外面的情况——非常非常小心的那种。
结果就这么一个疏漏,却别对方察觉了,显达真君有撞墙的冲动,我说,当时你还在跟揶教的使徒激烈战斗呢,竟然能发现这么一丝小小的波动?这是何等的妖孽啊。
良久,他才艰涩地发话,我怎么说也是真君,不要拘我入摄魂盘,留一份体面行吗?李永生沉默片刻,呲牙一笑,你说呢?原来是在拖延时间啊,显达真君笑了起来,小小的黑色残魂,在空中再度扭曲起来。
他并不认为,对方会好心地跟他聊这么久的天。
显达真君深深地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待那些无力反抗的蝼蚁的。
那么就定然有其他缘故。
驱动摄魂盘,是要灵气的。
若是摄取一个真君的魂魄,哪怕是残魂,需要的灵气更不会少——残魂是会反抗的。
然后他就想到,对方那本源回归的术法,肯定也要大量的灵气。
就像伊万边境上,拉斐尔使徒当时判断,李永生发不出第二击一般,显达真君也认定,对方灵气枯竭,只能借着谈话拖延时间恢复灵气。
不过他已经丧失了反击的勇气,就是想着再次自爆,大不了,你丫再来个本源回归呗。
就算你能再来一次回归,我还可以继续炸裂元神……反正他是不可能做自己肉身的器灵,而且,他还要将中土人的险恶用心传播出去!呵呵,李永生微微一笑,手上多了一块黑色的令牌,不无遗憾地发话,成全你吧。
对方猜得没错,他确实是需要恢复灵气,本源回归使用的灵气虽然不多,但那只是相对于其效果而言的,事实上,对于一个中阶真人而言,这些灵气真的不算少了。
而他非常清楚,在这名真君的面前,任何想要快速补充灵气的隐秘手段,都是徒劳的,根本瞒不过对方的感知。
所以他就是慢慢地恢复灵气。
当然,对于真君的体面什么的,他不是很在意,不过对方既然有再次自爆的打算,他也就成全对方一场,真君傀儡重在威慑力,有没有器灵,其实并不是很要紧。
于是他拿出了仙使令牌,选择了放逐对方。
若是想放逐刚才那一道残魂,还需要一些条件,但是现在这道残魂,是他重新凝聚的,跟他有因果,而且本源回归道术也不该是这个位面该有的,放逐起来就简单多了。
显达真君的自爆,硬生生地阻止了,他的身边黑芒一闪,紧接着,小小的黑人就不见了踪影,他所在的位置,一个漆黑的洞口正在急剧地收缩。
隐约中,有一声叹息传来,似有似无,原来是仙使驾临……这道残魂被放逐到无尽虚空,存活下来的可能不到亿万分之一,但是显达真君并没有多么恐慌,反倒是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听起来有点欣慰。
当然,这话里也有一丝不甘,他终究是没有将中土人的诡计,宣传出去……放逐掉显达真君的残魂,李永生心里多少有点怅然,本位面的顶级存在,让他彻底地消灭了一个,而且对方虽然奸诈,最后也有几分真君的担当。
他丢两颗回气丸进嘴里,顺手推演一下天机——果不其然,这个位面,再也没有了显达真君的气息。
做完这些,他才又看向血魔,眼中带着一丝笑意,臣服,或者死亡?那青灰色的蝙蝠,早就被这一幕吓傻了,良久,它才结结巴巴地发话,你是……上界的?李永生眉头一皱,直接掐一个法诀,打向对方细长的嘴巴,然后冷哼一声,有种你再说一遍上界试一试?血魔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开口就要说话。
然而,它的嘴巴连动了好几下,死活发不出来声音。
十几息之后,它终于放弃了尝试,悻悻地叹口气,那你就不怕我家血祖?蝼蚁一般的存在,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我就问你,肯不肯臣服于我?我跟中土道宫本来就没关系的,初代血魔气呼呼地回答,反正你也是,也是……也是那啥,总不会不清楚这些吧?第七百八十八章 委屈的血魔李永生才不会理会血魔的委屈,很强硬地回答,你撞上我,那就是有关系了!他一摊双手,我不好杀了你,也不能放你走,勉强收了你算了。
青灰色的蝙蝠眼珠一转,你完全可以放了我,我可以用血祖之名起誓,绝不伤害中土任何一人,我的目标是伊万……他们乱了,不是对你也好吗?这家伙被捉来之后,一直表现得非常惊恐不安,甚至连话都不说,大家都以为,这血魔不会说话,哪曾想,这厮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明白着呢。
李永生却没觉得意外,他淡淡地回答,对我当然好了,对中土人也好,不过你要搞清楚,伊万人再是我们的敌人,他们也是人族……青灰色的蝙蝠眨巴眨巴眼睛,愣了好一阵,才说了一句,好像……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吧?嘿,李永生笑了起来,他实在没办法不笑,你倒是什么也知道,这么跟你说吧,伊万族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之前,我绝对不考虑使用非人的种族来报复,这是我的底线……我说,你这句话听谁说的?公孙未明,血魔毫不犹豫地泄露了消息来源,我觉得,这话很符合老祖留下的传承记忆,据说血祖和揶教,原本也是一家来的。
那点破事不用你说,我都知道,李永生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然后他又提起了点兴趣,记忆传承?看来那老蝙蝠,对玄青位面很上心呀,你是跨位面来的?不是,青灰色蝙蝠不住地摇头,我是玄青土著,得了一滴祖血。
李永生点点头,这种机缘都能得到,你很幸运。
他很清楚血魔这一套,其实是一种修炼方式的传承,一只小蝙蝠,得到一滴所谓的祖血,就能进化成初代血魔,这不啻是天大的机缘。
说来说去,血魔也算是香火成神道的,不过是变种,走了捷径,看起来就非常反人类了。
我幸运个毛线!青灰色蝙蝠气得破口大骂,第一次出门,还没喝一口热乎的血呢,就被揶教抓住,镇压了几百年,好不容易被解救了,又落入你的手里!嗯?李永生冷冷地看他一眼,落入我的手里……你很不情愿?好吧,我情愿,血魔可是不想跟他争辩,它虽然是玄青土著,但终究是得了血祖的传承记忆,跟那些二代和三代血魔不一样,它知道道宫有多么恐怖。
旁人都说,中土的功法克制血魔,所以血魔不敢去中土,这话……倒也不算错,但是最根本的原因是,初代的血魔们都知道,中土的道宫在上界有多大的势力,是多么地恐怖。
但是它必须还要争一争,我一旦归顺了,这血食……怎么办?你还想啥呢?李永生闻言,差一点就要发火了,最后还是冷哼一声,这不是还有牛羊之类的吗?吃那个好了。
牛羊?青灰色的蝙蝠眼珠子一瞪,好悬跳出玉石槽,你让我吃那些?血魔吸血,也讲个纯正,人类的鲜血是最好的食物,当然,体内有香火气的更好——尤其是揶教的香火气,那是大补之物,能帮助他们快速地提高修为。
吸牛羊的血,那成什么了,简直是太丢人了好不好?李永生淡淡地看它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怎么,不愿意吗?血魔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是还不敢明说,只能期期艾艾地回答,那我不吸年轻的处女血,去吸老人的血,总可以了吧?呜呜……它得了血祖传承之后,出门第一天,就被抓住了,还没有吸过人血呢。
想到自己不能吸鲜美的处女血,也不能吸精壮男子的血,而是要去吸又老又韧、杂质还特别多的老人血,它觉得心里的委屈,简直是无以言表。
这一刻,它的悲伤逆流成河,忍不住哭出了声。
你还委屈了?李永生眼睛一瞪,再叽歪,信不信我让你去吃草?我最讨厌挑食的。
好吧,血魔一个激灵,就恢复了正常,牛羊血就牛羊血吧,尊贵的大人,我想知道,我为您效命的时间,需要多久?李永生正琢磨着,也许可以做个测试,血魔吃草的话,能不能维持战斗力和进化能力。
这种测试,在仙界是不方便做的,但是在下界,就可以肆无忌惮一点。
他正想得入神,猛地听到这话,就很随意地回答,那当然是要久一点了。
他也没想着一直奴役对方,但是总要等他交卸了使命,带着永馨飞升之后吧?五万年!初代血魔斩钉截铁地发话,青灰色的人面上,带着毅然决然的表情,不可能更多了,这是我的底线!五万……年?李永生看着这张青灰的人脸,配上那一只尖尖的嘴巴,他竟然从对方毅然的表情,看到了说不出的别扭和滑稽。
我倒是忘了,血魔的生命周期,是非常长的,活个十来万年一点问题都没有……他很想讨价还价,说个八万年什么的,但是这种行为,真的是太LOW了,有损他观风使的形象和名声。
所以他犹豫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嗯,我佩服有底线的人……以及血魔,就五万年好了,你要用那只老蝙蝠的名义,起个誓才好。
对于血魔来说,用血祖的名义起誓,是最好的约束,它们这个传承体系很特别。
青灰色的蝙蝠眼珠一转,试探着发问,也许我的誓言,会召来血祖,这个……合适吗?切,李永生不屑地一笑,你要是能召来它,哪怕只是分身,我就只奴役你四万年,努力吧,骚年……为了减少你被奴役的时间。
血魔的脸上,泛起了明显的失望之色——看来老祖的名头,果然是吓不住道宫的人。
好吧,它颓然叹口气,看来我别无选择了,我真的希望,自己还是那一只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懂的蝙蝠,哪怕会活得时间很短,但是,那是属于我自己的精彩。
我就不知道,蝙蝠也喜欢喝鸡汤,李永生淡淡地看它一眼,起誓记得用真名。
我去……青灰色的蝙蝠哀嚎一声,你连真名都知道?在仙界里,血魔不管从哪一点讲,都不算良善的品种,吸血这恶习就不说了,坑蒙拐骗的事做得也不少,血祖本身就不是个好东西。
血祖的习惯就是,起誓我认,但是我的子孙要以真名起誓,否则那不是我的因果。
这只血魔本来还打着偷鸡的算盘,听说面前这位连这个都懂,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二天天色放亮,李永生收起阵法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真君傀儡以及血魔。
不过这一次,青灰色的蝙蝠没有再被索子捆着,身上的银针也不见了,就是用它两只爪子,在地上一蹦一蹦地跟着跳动着。
我去,佘供奉第一个跳了起来,他揉一揉眼睛,这样……也行?他是北极宫的供奉,最是知道血魔有多难缠,更别说这原生态的初代血魔了,就算是揶教大主教出手,可以将其净化——也就是抹杀,却绝对无法奴役。
事实上,真君级别的大主教出手,都未必留得下初代血魔。
他都傻眼了,别人自然也都懵了,倒是公孙未明眼珠一转,李大师,我那个真人傀儡,跟你换这个血魔……换不?行了,别开玩笑,丁青莲忍不住出声,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不太喜欢公孙未明,这血魔可不是傀儡,而且……你知道初代血魔的战力吗?我比你清楚!公孙未明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战力也就那么回事,不好杀死罢了。
这话也对,血魔难缠,也难杀,却不是以战力强悍取胜。
不过,血魔还有一个长处,也是相当地有用——威慑力很强。
队伍里的八个柔然人见到血魔,就连以聪慧著称的生香大小姐,也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怎么……怎么就放开它了?二十名波斯的美少女,当场就吓昏过去三人,其中一人还失禁了。
公孙未明见到这一幕,遗憾地咂巴一下嘴巴,可惜了,这么拉风的俘虏,竟然不能交换过来……永生你要它也没大用吧?没啥用,李永生信口回答,不过总不能放出去害人不是?以后就叫它血奴了。
其实可以放回伊万去,方真人提出了建议,不愧是天机殿出来的,根本不把黎庶当回事,尤其是外国的黎庶。
杜晶晶对这血魔,倒是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她上下打量它一番,永生,这家伙……是公的还是母的?李永生也没操心这事儿,回头看一眼血魔,公的还是母的?吱吱,血魔小心翼翼地叫两声,谁也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我去,李永生抬手一抹额头,尼玛……这是又开始装了?给它弄一只母羊来,越老的越好,它很久没吸血了。
越老的越好?杜晶晶狐疑地看一眼血魔,然后微微颔首,也是,你看,它感动得都哭了……第七百八十九章 挺进天圣原我是悲惨得哭了!半人高的青灰色蝙蝠,无语地看向天空,悲伤再次逆流成河……处理完显达真君的残魂,又制服了血魔,李永生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又过两天,边境上传来了新的消息,柔然人和伊万人发生了重大摩擦,柔然人十一死二十余人受伤,伊万人……当场丧命的只有一人。
这可不是说,柔然人的战力有这么差,只能说小国对上大国,天生就底气不足。
当然,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伊万人此前被杀惨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对着柔然人下手,毫不心软。
柔然人却是恰恰相反,他们以为这些摩擦,跟往年的一样——就算你们遭遇了不幸,也不能说一定就是我们柔然人做的。
他们是抱着搞摩擦的心态战斗,虽然知道对方很愤怒,却也没有料到,居然有这么愤怒,猝不及防之下,就被狠狠教训了。
更要命的是,很多柔然人心里认为,伊万那些惨事,就是自家的豪杰做的,虽然他们并不确定,是哪些部族所为,但是伊万人如此气势汹汹而来,总不可能连报复对象都认错。
他们心里觉得,是自家族人先过去捣乱的——没错,只是捣乱,所以他们搞摩擦的时候,底气也不是很足。
百草生香将这一点看得很清楚,于是匆匆来找李永生,我觉得,咱们有必要进入天圣原了,不发生点什么惨事,他们对上伊万人,缺少点战斗欲望。
这一次,轮到中土人不着急了,公孙未明正在李永生处喝茶,闻言发话,这才死了几个人?等摩擦再大一点吧。
这时候,这厮还搂着身边的夏荷,她也是百草生香的心腹之一,新近被他上了。
一边搂着柔然女人,一边能说出这种话来,未明准证也是操蛋到了一定的高度。
反正你不是柔然人!百草生香气呼呼地瞪他一眼,我们死多少人,你都无所谓!但是……你不希望我们杀死更多的伊万人吗?由这一句问话就可以看出,百草三支家的大小姐,真不愧是心机敏捷之辈。
起码公孙未明就被说服了,他身为东北辽西人,若是在新月、柔然和伊万人之间,选一个最恨的,那肯定是伊万人。
于是他侧头看向李永生:永生你怎么看?李永生很随意地抬手一指,指的是头上的天空,天气太好了,等一场雪吧。
百草生香没话了,这几天的天气,简直晴好到不正常,前一阵的那场大雪,居然化得差不多了——起码柔然这边化得差不多了,土地都湿软泥泞得很。
于是她一侧头,看向蜷缩在草棚里的青灰色蝙蝠,微微颔首,也是,血奴都不肯出来活动,那就再等等吧……它的运气不错,我又找到几只活不过今年冬天的老母羊。
血魔的眼泪,再次涌出了眼眶……尼玛,我这明明是运气很错!又感动得哭了,百草生香笑一笑,站起身来,我忽然发现,血魔也没那么可怕。
是啊,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是冷哼一声:让你再假装不会说话,活该!不过血魔的苦日子,在两天之后结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降临了。
这风异常地寒冷,随风而来的是一场降雪,但是风太大了,降雪反而不是很多,据呼延书生和北极宫的人说,中土应该降大雪了,甚至中土南方,都会有雨夹雪。
不管怎么说,气温在一天之间就狂降,还伴随着似乎永无休止的风雪,百草生香甚至非常绝望地感叹,不会又是白灾来了吧?朱尔寰很明确地表示,不会是白灾,不过我倒宁愿是白灾,那咱们多等几天,都不用去杀人了,直接收割人头就好。
他是二郎庙的主持,一直钻研的是怎么治病救人,医者有慈悲之心,死了的柔然人才是好柔然人之类的话,他说不出口。
他的话真没说错,一天一夜之后,雪停了,风依旧在刮,刺骨的寒风。
甚至边境线上都传来消息:天气太冷了,搞对峙的伊万人和柔然人,都扛不过这恶劣的天气,各自偃旗息鼓了。
不过同时,也有消息说,有几支伊万国的冒险者小队,借机冲过了国境线,他们声称,要来柔然复制斯木克惨案。
其中一支八个人的小队,正好撞上了巡逻的柔然百人队,竟然斩杀了四十多人,自家留下了六具尸体,剩下两人带伤逃走了。
他们表现出的战斗力相当地惊人,不过柔然人也没在意,敢越境的伊万人,肯定不一般。
正经是这样的天气,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猫冬地点,身上还带着伤,那只有死路一条。
李永生终于做出了决定,现在可以去天圣原了。
此刻的柔然大地上,一片银装素裹,还有冷风不住地吹着,根本找不到去天圣原的路了。
这场雪比第一场雪小,但是白皑皑的一片,想要找一条路出来还真难。
不过,有内应和没内应,真的是不一样,他们在伊万遇到大雪的时候,是一筹莫展,但是现在有百草家族的配合。
带路党三个字,那真不是白说的,就在这茫茫雪原上,他们直奔天圣原而去。
天圣原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足有七百里,比较靠向东南,中间还有一座大山阻隔。
这大山被称为雪屏山,是柔然境内最大的山脉,长有千余里,几大主峰更是高耸入云,能阻挡住来自西北方的不少冷空气,雪山融水又灌溉了山下的土地,造就了天圣原。
这一片肥美的草场,占地二十余万里方圆,白灾的时候很少,地面水和雨水都比较充沛。
百草生香带来的向导,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他带着大家先是往东北方向走,走了差不多五百里,距离伊万边境都不到两百里了,才转头南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向导有意,一路往东走的时候,众人根本就没有遇到大的部族,偶尔见到区区十来个帐篷,大家为了掩藏行踪,也懒得动手。
当转向南下的时候,他们能碰到的部族,就稍微多了一点,不过也没有太大的,原因很简单,这里草场不行,又靠近伊万边界,稍微强大一点的部族,都不会选择这种地方猫冬。
因为天气实在太冷了,大家都躲进了马车里,又将马车车轮卸下,装上滑板,改装成了马车雪橇,一路向南行去。
在南下的当天,百草生香找到了李永生,天气很冷,她就算是高阶司修,身上也裹着厚厚的白色皮裘,头上戴着雪貂帽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百草大小姐希望,大家能在这里少做杀戮,留下伊万人南下的痕迹就够了。
李永生点点头不说话,算是答应了,倒是同处一车的杜晶晶有点不高兴,你们柔然人南下劫掠的时候,也没听说有什么慈悲之心。
好了,不用说那么多,公孙未明出声解围了,不用杀人,抢了东西,烧了帐篷就行了。
这话可是气坏了百草生香,她怒视着他,这么冷的天气,烧了帐篷,他们还不是个死?我管他们死活,公孙未明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伊万人做事,就是这种风格。
百草生香被噎了一个半死,因为她知道,对方说得没错。
伊万人跟柔然人不一样,跨境劫掠的时候,主要是选择财物和女人,他们对精壮奴隶的兴趣,不是特别大——柔然人又不会种地,至于放牧这种事,孩子都做得来。
他们对中土的精壮,兴趣就要大很多,中土奴隶的价格也很不错。
但就算那样,昔日中土和伊万大战的时候,伊万人也没劫掠了多少中土人。
柔然人疯狂劫掠奴隶,是为了部族迅速发展壮大,而伊万人更注重这奴隶能起什么用——没用的奴隶,还得管吃管住,不如卖到红山谷去开矿。
当然,伊万人对奴隶兴趣再不大,那也是财富,能方便带走,也不会把人留下。
可是这种天气里,指望伊万冒险者会带走人,那就是胡说,他们甚至连杀人都懒得杀,反正你们逃走,也是冻死的下场,大家正好省劲儿。
百草生香气得要命,杜晶晶却是出声附和,这话也对呀,多放一些柔然人逃走,才能把伊万人的消息放出去。
多放一些人逃走……那就是担心放的人少了,全部被冻死。
这主意何其恶毒!百草生香看向李永生,气呼呼地发话,在这里住的,全是些可怜人,就不能给他们留条活路吗?我可没有这样说,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回答,我的意思也是一样,在附近少动手,传消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公孙未明闻言,讶然地看他一眼,李大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难道是……他斜睥一眼百草生香,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难道你想泡她?你脑子里就没件正经事,李永生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我只问你一句,抢苦哈哈的影响大,还是抢劫大户的影响大?第七百九十章 纵横圣原李永生的理由,最终统一了大家的认识。
百草生香在离开这辆马车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他一眼。
她只想到,这些靠近边境的部族很苦,很可怜,没必要去抢。
她却没有想到,换一个角度来看,同样是穷苦和可怜,却能成为不去抢劫的最大理由。
有些人的脑瓜,天生就跟别人不一样,当然,这或许是因为她不够冷血……接下来差不多五百里地,中土的车队就是一路烧杀过去的。
至于说李永生所说的少动手,不过是柔然向导带路的时候,刻意绕过了一些比较大的部族栖息地,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有数。
因为要留下足迹,南下的队伍除了使用大量的马车雪橇,还有五百多匹战马,跟着车队跋涉,留下了大量的马蹄印。
这种大雪覆盖的地面,战马的损失也很严重,等到雪屏山在望的时候,他们已经损失了一百多匹战马,有些是摔伤的,也有一些是冻伤的。
路上劫掠那些小部族,倒也抢了两百多匹马,但是真正堪用的好马,也才补充了四五十匹。
想要进入天圣原,必须通过雪屏山上的两个军寨,两个军寨都不大,一个有三百人,一个有五百人,都是居高临下,掐着山路的咽喉处。
因为风太大,刮得积雪满天飞,军寨里的士兵就怠慢了,就像那些被突然袭击杀死的柔然小部族一样,根本不怎么关心外面的情况。
第一个军寨轻松地破了,没有跑掉一个人,也没有任何的警讯传出。
李永生留下了两名真人,要他们截杀过路的人,禁止消息传出,因为第二个军寨差不多还要赶一天的路,惊动守军就不好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有点过于小心了,第二个军寨,也就是马鞍寨被破之后的两天,后面两个真人赶来,说根本没有看到行人。
本来嘛,这种天气,谁会出门?风大雪大还是小事,万一迷路了,会在风雪中活活冻饿而死。
当然,既然是打仗,小心一点总没有错。
其实打第二个寨子的时候,大家就差点出了错。
马鞍寨是在马鞍岭上,因山岭两边高中间低而得名,军寨把守正中央,想从地面上过去,必须打掉这个寨子。
但是大家没想到的是,马鞍岭军寨的两侧山崖上,居然有两个藏兵洞,上面还有床弩等重型军械,可以配合军寨,居高临下地进行火力支持。
更坑的是,这俩藏兵洞外,都有遮蔽气息的阵法,再加上皑皑白雪,真的很难让人觉察出,对李永生他们来说,这俩藏兵洞不用火力支持,直接发出示警焰火,就足够被动了。
所幸的是,他们有带路党,百草一族怎么也是四大家族里的,向导就知道这个机密,于是众人兵分三路,一起出手,终于拔下了这个钉子。
百草生香一点不在意泄露了这个军寨的秘密,或者她心里会有点不忍,但是如果在这个军寨出问题,会影响大家对天圣原的劫掠,进而影响百草三支重新挺进天圣原。
对于这一点,李永生也看得很清楚,所以他并不感激对方提供了这个消息——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没有什么残忍一说。
要不是中土国现在要分散战争风险,他堂堂的观风使,吃多了来劫掠柔然小民?过了马鞍军寨,天圣原就成为了不设防的少女,赤裸裸地展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这场大风实在太大了,巍峨的雪屏山,也没有挡住这股寒流,天圣原上是白皑皑的一片,正合适中土豪杰跃马扬刀。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因为有雪屏山天险,这里的牧民警惕性极低,一个个都猫在帐篷里,圈住直接杀就行,一点不用担心走漏风声。
不过这时候,百草生香就要求李永生兑现承诺了,她要求中土人按照她划出的范围展开袭杀——有些部族距离比较近,你也不能动。
观风使对于诺言,还是比较看重的,他的目的是制造恐慌。
他们在天圣原足足肆虐了五天,消息才传播出去——有一帮伊万马匪来天圣原了!其实在这种风雪交加的日子里,五天传出消息已经很快了,若不是百草生香提出的那些要求,他们还可以保密得更久。
没办法,天圣原就是这么一个现状,因为这里的条件,实在太得天独厚了,很多牧民都选择了在这里猫冬,相互之间距离得并不远。
甚至有几次,中土人劫掠之后,发现二三十里外,就有小小的黑点——那是其他部族的聚居点,但是百草生香观察一阵之后,认为是跟百草家族有渊源的,不许他们去。
这种情况下,露馅就太简单了。
要知道,这些来猫冬的部族,并不一定就将物资都带全了,茶叶、盐巴、铁锅这些,万一不敷使用了,可以去邻近的部族交换。
当某个部族前来交换的时候,发现邻居已经被屠杀一空,财物也全部被抢走,怎么可能不到处嚷嚷?而柔然各个部落之间,也有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遇到麻烦,怎么可能不相互联系示警?很快地,又有一些遭受掳掠部族,冒出了幸存者,说来袭的是伊万人。
天圣原上猫冬的部族很多,但也有部族地处偏僻,对于这些部族,中土人并不会完全屠杀一空——这原本也是伊万人的习俗,太费时间了。
如果这些人能在天圣原上不迷路,又没有冻饿而死,自然会将消息传出去。
大约就是十天左右,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天圣原。
这种情况下,很多散居的牧民,宁愿冒着风雪,也要将帐篷搬迁到族人聚居的地方。
这样的天气搬迁,会造成多大的损失,是个人就清楚。
但是没办法,不得不搬,伊万的马匪实在太凶残了,尤其是咱柔然的好汉,前一阵去伊万折腾了一个痛快,现在人家来报复了,还不是可着劲儿地杀?天圣原这猫冬天堂,终于能隔着雪屏山,感受到来自数百里之外伊万人的恶意了。
柔然人有了警惕,李永生他们的劫掠,难度就大了一点——散居的人变少了。
攻打那些比较大的聚居地,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对方防范得很紧,动不动就将示警焰火放了出去。
放出去也不能保证不被屠杀,可是总要多费一番手脚不是?掳掠的效率变低了。
最坑的是,示警焰火一旦放出去,周围百余里的柔然人就知道,伊万马匪就在左近了——大家准备玩命儿吧。
不怕死的人,是最可怕的,哪怕对李永生他们这些高阶修者来说,也是一样。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就算打不过你,我自爆行不行?可以想像一下,一大队高阶修者冲入了一片帐篷,里面的诸多制修透支精血请下佛光,还啪啪啪地不住自爆,这仗给谁打也头疼。
啪啪啪是美好的声音,但是用来形容自爆,那就是梦魇了。
有鉴于天圣原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李永生认为,大家可以收手,准备南下了。
虽然以他们的实力,现在攻打天圣原最强大的白牛一族,也是有机会成功。
白牛一族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在天圣原占了最肥美的草场,还压过了黄金家族一头,目前在天圣原的白牛一族,人数多达五六万,加上附庸的部族和奴隶,二十万也不止。
他们占了数万里的草场,形成了三个大的聚居地,还有十几个小的聚居地。
以往这些人散得很开,但是现在都聚集起来了,集中力量对付来自北方的恶狼。
这种级别的集中力量,李永生不太看在眼里,但是真的要上前攻打,也不合适,这会暴露他们真正的实力——拥有二十个真人的马匪团体,伊万国派得出来吗?有再多想法,必须要考虑最初的目标:咱来是为了挑事杀人,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百草生香又提出建议了:临走之前,打一下海东青部族吧。
这个部族是柔然的后起之秀,以海东青为名,也是标榜其悍勇和迅猛,而且这一族以驯养海东青而闻名。
前一阵的别尔湖之战,反猎队有一名真人有一只海东青,那就是来自于这一族,不过最后,这名真人还是陨落了,跟中土人也算是有大仇。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百草家三支退让出的草场,有一半是被海东青家族占了。
百草生香神色肃穆地发话,海东青原本依附于我百草家,他们另攀高枝,那是百草家无能,也无所谓,但是他们反噬旧主,这是我无法忍受的……说到这里,她愈发地义愤填膺了,他们依附的是长支,关我三支什么事?海东青家族我知道,公孙未明出声附和,本来是我东北的鱼皮鞑子嘛,出名的口蜜腹剑,后来跑到柔然去了,根本不是纯正的柔然人,想打就打呗。
你说话很轻松,张老实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海东青部族,最大的聚居地里有四千人,怎么打?第七百九十一章 遇到伊万人这段时间里,张老实探查消息的能力,获得了大家一致的认可,所以他负责信息筛选。
而他也确实有能力,没有让大家失望过,虽然很多信息,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到的。
四千人?李永生听到这个数字,眉头也是微微地一皱,有点多了吧?凭良心说,四千人在他眼里,也不算太多,别尔湖一战,天马坡和红枫岛的营寨,都是超过万人的,而且那时中土的精锐,心思全用在反猎队身上了。
现在的队伍,可是中土真正的精英,就算有些人受伤了,也没有那些游侠儿助战,人数少了很多,但是想打这四千人,还真的不难。
当然,对方肯定下了决心,要拼死抵抗伊万马匪了,己方不可能不付出代价。
李永生真有点不想打这一仗,不过百草生香要打,那就打吧。
然后一行人又用了三天,转头杀向了海东青部族方向。
不过这一转向,他们又造了不少惨案,因为在进入百草家族的故地之后,小聚居地又多了起来,众人连续袭击了两处,才搞清楚了原因。
这里的草场,百草家已经被驱逐走了,但是新分到草场的几个部族,暂时还没能力管理有效这里,于是一些小势力趁虚而入,占这里的便宜。
大草原原本就是无主之地,将来那些草场的主人想要收回草场,他们大不了撤走就是了,万一运作得好,没准还能敲诈一点搬迁赔偿啥的。
百草生香听说之后,气得脸都红了,真是该杀,什么杂鱼都敢占我百草家便宜了!在距离海东青部族五十里左右,中土豪杰寻了一块地方扎营,并且遮蔽了营地。
这里作为临时营地,是寄放伤员、波斯少女、战马等物的。
大部分准备出击的修者,都需要短暂地休息一下。
百草生香对这一仗极为热心,既然主动派了两名司修出去做斥候。
李永生这边,也派出去五六人,务求做好准备工作。
海东青部族的营地外,已经挂起了大旗,上书本部族严厉谴责斯木克屠杀平民的凶手,一共是两排,分别用波斯文和伊万文书就。
他们已经知道,伊万马匪闯进自家地盘了,也可能会奔着己方而来。
据相关消息说,这一批马匪人数不多,似乎也没有攻打大型部族的兴趣,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制作了旗帜,表明我们是无辜的。
能起到什么作用不?这谁也说不准,反正有总比没有强吧。
大风雪中,这旗帜做出来挂上,一天就刮坏了三次,也着实不容易。
不过李永生他们,已经决定动手了,他甚至开始给大家分发阵盘——这一仗,歼灭对方不容易,打胜却不难,大家要考虑的,是如何尽量减少损失。
惠道真人也领了一个阵盘,同时他好奇地发问,你既然担心大家受伤,又何必一定打这个地方,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寡妇了吧?你这是说啥呢,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一仗一打,百草家和海东青家,又有账可算了,如果能让柔然多一些内讧,为什么不做?惠道真人愣了好半天,才重重地点点头,竖起个大拇指来,说实话,你真不该修灵修,有本事心思又机敏,你若做运修,证真不难。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就在此时,帐篷被掀起,却是打探消息的公孙未明到了。
他脸上的表情煞是怪异,那个……猛虎和玫瑰佣兵团也来了,他们希望能跟朗度伯爵一起作战,怎么弄?李永生一抬手,重重地一拍额头,不可置信地发问,你说啥?原来这些人出去探查时,竟然撞上了来自伊万国的探子。
张老实见势不妙,马上通知己方的探子后撤,不让对方打听到虚实。
所幸的是,伊万的探子也发现,对方似乎对海东青部族心怀不轨,双方又都想要保密,这才控制着没有动手。
张老实艺高人胆大,调配好己方人马之后,主动上前接触,这才知道,来的居然是熟人。
在斯木克的那一夜里,这猛虎和玫瑰佣兵团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不过他们终究没有凯撒佣兵团名头响,目标不算太大,死伤了三成人之后,脱离了斯木克。
但是这仇也不算小,于是在伊万国大军压境的时候,他们也来到边界上,打算伺机复仇。
而好死不死的是,他们在边界上,竟然遇到了一帮贵族小姐,里面就有铁弗大公的爱女海霏丝。
就在惨案发生的那一晚,海霏丝已经跟自己的一帮好友,踏上了回大彼得堡的路。
非常遗憾的是,大雪阻路了,然后她们就又听说,这一次置办的货物,本来在后面等待押运,却都被人抢了和烧了。
这一下,海霏丝小姐炸了,折返回来,要找柔然人的麻烦,所以也来到了边境。
几个贵族小姐在边境也没事干,一时闲得无聊,就想做个游戏:咱们看谁去柔然抢得多吧?这显然是异想天开,根本没有人支持她们这么做,就连不认识的伊万人,也纷纷表示:伊万男人还没死绝呢,轮不到女人出战。
其他贵族小姐退缩了,但是架不住……海霏丝小姐比较任性。
她召集了自家仅剩的一些护卫,觉得人手似乎不太够,又请了两支佣兵队伍,其中一支就是猛虎和玫瑰佣兵团。
这两支佣兵团,都是来复仇的,价钱什么的,那都好商量,最关键的是,有大公的女儿带头跨越国境,大家基本上不用担心被找后账。
三支队伍分开潜入了柔然,也在柔然国内制造了一些杀戮,不过很快地,海霏丝小姐发现,自己带的人有点少了,不够用。
就在她想回去的时候,遇上了柔然的巡逻队,结果她身边的七个护卫战死六个,剩下一个掩护她逃走之后,很快也因为受伤过重而死。
所幸的是,她跟那两个佣兵团也有联系,于是大家合兵一处。
因为海霏丝小姐的护卫太能打了,自己死了六个,杀掉对方四十多,柔然人加大了搜索力度,基本上封锁了他们的回归之路。
他们东躲西藏几天之后,大风雪来临,终于甩掉了追兵。
然后非常悲催的是:他们在风雪里迷路了。
一路误打误撞,他们就来到了雪屏山下,本来想抓几个牧民,找到回家的路,却意外地发现,军寨被人打破了。
于是海霏丝大小姐做出了决定,再往前走看一看吧。
不得不承认,这伊万人冲动起来,还真是没脑子,基本不考虑后果。
然后他们就一路顺风地来到了天圣原。
紧接着,他们抓到了一些牧民,知道这里已经有伊万人杀了过来。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傻瓜也猜得到,打破两个军寨的,定然就是伊万人了。
然后他们信心倍增,衔尾直追自家的同胞,想要合兵一处,痛快地杀戮一番,然后回转。
尤其值得高兴的是,他们的同胞并不掩饰自己的行踪,追踪起来并不难。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追到海东青部族的时候,遇到了李永生他们的探子,并没有贸然搏杀——一旦真要搏杀,李永生他们没准就露馅了呢。
待发现对方是朗度伯爵带领的人,猛虎和玫瑰佣兵团心里的欢喜,可想而知。
就连有伤在身的海霏丝,都召见了朗度伯爵。
公孙未明发现事情发展诡异,马上来向营地报告。
听说这种奇闻,百草生香也跑了过来,这个临时营地,占地也就三亩多,消息传起来,真的不要太快。
李永生很快就做出了决定,通知张老实,两家各负责攻打一侧……他们有多少人?他们……公孙未明沉吟一下,估计也就六七十个人。
李永生笑了起来,真是好大的胆子。
佣兵团嘛,都这样,柳麒很无所谓地发话,吃的就是冒险饭。
公孙未明苦着脸回答,不过我看他们的意思,好像是想指挥咱们,这怎么搞?让他们做梦去吧,百草生香毫不犹豫地回答,能配合就配合,不能配合就算。
就这么定了,李永生一摆手,很干脆地发话,他们打东边,咱们打西边。
这个嘛,公孙未明沉吟一下发话,万一他们失信呢?百草生香傲然回答,本来也没指望他们,不愿意配合,对咱们没损失。
李永生沉吟一下,还是决定退一步,算了,过去交涉一下好了,信不过咱们的话,那也没办法。
他想的还是尽量减少中土豪杰的损失,在眼下的这种局势下,双方是天然盟友,能争取到一些助力,就努力争取一些。
当然,他心里也有微微的好奇:能把我们视为友军,你们这得眼瞎成啥样啊?不过,当双方各派出三人,找个隐秘地方接触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出现误认友军的情况,实在太正常了。
原因很简单,大家穿得都太多了。
第七百九十二章 无法高贵柔然大风雪的天气,真的是要多恶劣有多恶劣。
出门的人,浑身上下都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其实恨不得连眼都包住。
这种情况下,一般人很难辨识出对方是什么人种,最多也就看一看身高分析一下。
会面是在一个小雪丘后面,伊万国来了四个人——其中一个是被请去的朗度伯爵。
李永生这一方来了两个人,就是他和公孙未明。
对于李永生他们不肯接受指挥,海霏丝是相当地不高兴。
铁弗大公的女儿包得也很严实,但是从黯淡的眼神和虚弱的声音里,就能判断出,她受的伤不算轻。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包裹着的,是乱七八糟的衣服,甚至她足下的两只靴子,款式和颜色都不一样,乍一看,真的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海霏丝发现了李永生眼光里的不屑,冷哼一声,你为何如此看我?她的声音很微弱,也没什么中气,但却带着极为明显的傲气,并不因为身居异国,就放下了大公之女的傲慢。
李永生的伊万话极不灵光,公孙未明只能干咳一声,我们这个……是有些好奇,您的装束看起来有点,有点影响形象。
这需要你来告诉我吗?海霏丝傲然地看他一眼,接着又悻悻地哼一声,我当然知道这一点,而且我也不缺衣物,不过我不是你们这种蠢货……知道我在这里穿上华美的衣物,被人发现的话,意味着什么吗?张老实马上点点头,海霏丝小姐不愧是铁弗大公的爱女,为了复仇,竟然做出了如此重大的牺牲,实在令我们佩服!海霏丝身上有储物袋,虽然不大,但确实还有一些衣服,以她爱美的性子,将自己打扮得破破烂烂的,她心里实在是不痛快——哪怕她知道,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这是必要的。
听到朗度伯爵的话,她心里多少舒服了一点,但是她依旧对某些事情耿耿于怀,朗度伯爵,你若是愿意表现出你的赞赏,我希望是将阁下的骑士,交给我来指挥。
张老实这次不说话了,他扮演的是彬彬有礼的伯爵,不能跟任性的贵族女孩叫真。
倒是公孙未明一弯腰,很有礼貌地回答,战争是男人的事情,海霏丝小姐静静地观战就行了,我们会为您找回荣耀。
不,我并不放心你们,海霏丝摇摇头,既然要合作,我们不想被友军坑了。
在伊万国内,被友军坑是一个著名的梗,伊万人虽然打仗勇猛,但是被友军坑这种事,也经常发生。
那么,我们不需要你们的配合,这总可以了,朗度伯爵显然不能接受这种不信任,他淡淡地发话,当我们发起攻击之后,你们可以选择进攻、旁观、甚至是……撤出。
他说这话毫无压力——我们原本就没打算带你们玩的。
铁弗家族里,没有撤退的懦夫,海霏丝脸色一沉,阴森森地发话,你对我的侮辱,我记下了……你应该庆幸,这里不是大彼得堡,否则我的守护骑士,会把你像稻草人一样挑起来!我很快就会回大彼得堡的,张老实右手一按左胸,施了一个骑士礼,像教科书一般标准,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穿的衣服过于臃肿,让这个动作显得有点滑稽。
当然,他并不在意这一点,而是侧头看向李永生,我想,我们可以独自进攻。
他作势要离开,却急坏了海霏丝身边的两名大骑士,他俩不住地向她使眼色。
大公的女儿心里虽然有点不甘,可是对方都这样了,她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好吧,合作也可以,但是……朗度伯爵,这两位藏头藏脑的朋友是什么人?公孙未明拉掉遮盖在脸上的狼皮围脖,笑嘻嘻地冲着她打个招呼,见过海霏丝小姐,我再一次为自己的口哨道歉……当然,我始终不后悔那么做,因为您是那么地迷人。
是你这家伙,海霏丝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又轻叹一声,却是想起当时还在身边的护卫,现在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了。
能看到这个柔然人,她心里还是很欣慰的,起码这个人的可信度很高——敢对着贵族小姐吹口哨,证明这人虽然是柔然人长相,行事已经伊万化了。
然后她又看向李永生,你又是谁?她这么小心,当然是有原因的,要在遍地对手的柔然大打一场,总要掂量盟友的可靠性。
李永生说伊万话不行,但是大致能听懂一些,听这么简单的伊万话当然没问题,他也扯下了头上的遮脸貂皮帽子,用伊万话打个招呼,你好!是你?海霏丝倒退一步,警惕地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见到朗度伯爵和他的管家,她并不意外,但是又见到一个柔然人,她的心里猛地就是一惊——哪怕对方是伊万国的荣勋士兵。
有什么奇怪吗?李永生随手又戴上了帽子,闷声闷气地回答,柔然人不能杀柔然人吗?我杀的柔然人,也许比你见过的还多。
海霏丝小姐惊魂未定,又退了两步,才细细地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她不太相信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一批人在柔然,已经大开杀戒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对方没可能用这么大的代价,来设计自己——谁能确定她会进入柔然?而且柔然人不介意族里内斗,内斗的时候格外残忍,也是事实。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出声发问,既然已经是帝国荣勋士兵了,你为何又要回柔然?我需要一个解释。
没有解释,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这是我的私事,你爱信不信!他若是给出解释,不管是什么理由,再怎么合理,海霏丝心里都要存个疑问。
但是偏偏地,他不给解释,大公的女儿反倒是信了八成——人家不在意得到自己的信任。
要不说很多人都是贱皮子,你越迁就她讨好她,她越不会珍惜,当你表示出无所谓的时候,她反倒觉得,这个人对我没有利益诉求,可以相信。
荣勋士兵对大公的女儿,有利益诉求吗?当然没有了,人家第一次见她,就懒得理她;第二次,也是如此;现在是第三次了……所以,虽然对李永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海霏丝根本不知情,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认为:这人看起来还是值得信赖的……就是有点太桀骜了。
她能感受到这一点,别人也能,大家都在敌国里求生存,脑瓜转得特别快。
一名大骑士向前迈一步,释放出了一点威压——不敢释放得太多,怕惊动柔然人。
他阴森森地发话,柔然人,你拒绝了海霏丝小姐的善意?他说的是伊万话,公孙未明毫不含糊地迎了上来,少扯淡,不管你们配合不配合,今天晚上,我们会发起攻击,怕死的……就滚!这名大骑士才要说什么,另一名大骑士扯他一下,闷声闷气地发话,我们不希望今天晚上发起攻击。
公孙未明冷冷地看他一眼,你又算什么东西?注意语气,张老实也上前一步,同样散发出淡淡的真人威压,这个时候,伊万人不能内讧,否则我不介意把他们撕碎了喂狼。
海霏丝讶然地看向他,朗度伯爵,您竟然是一名大骑士?张老实傲然一笑,只是幸运而已,不过……这正是我重新振兴朗度家族的底气所在。
好吧,第二名大骑士苦笑着一摊手,这么说吧,我们需要先发起攻击,你们做配合,因为……海东青家族的藏宝库,设置得太简陋了。
合着说来说去,他们更想率先发起攻击,目标就是海东青家族的藏宝库。
要不说人都鄙视暴发户,这是有一定道理的,海东青家族新近崛起,藏宝库也随身携带着,不过糟糕的是,他们没有经历那么多事情,摆出的还是柔然传统阵型。
这阵型不能说就不好,但是搁在两个佣兵团眼里,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家族的重点防护区域在哪里,那么,那里就是财物的聚集地了。
两支佣兵团此来,一来是为了报仇,二来就是为了钱财,佣兵团不图财还能图啥?江湖义气很重要,名声荣誉很重要,但是钱财更重要——没钱连小弟都养活不起。
说话的这名大骑士,就是猛虎与玫瑰佣兵团的副团长,他对朗度伯爵的观感不错,也信任对方,于是直接亮出了底牌:我们想大肆劫掠一番,你们得先让我们抢。
这个要求是有点过分,但是同时,也表明了他对盟友的信任:我们是进去抢了,但是抢完之后,你们得搭把手,帮我们跑路。
李永生三人交换一下眼光,还是张老实发话了,让你们这一次,也不是不行,但是我们有条件。
有条件……这不是太正常了吗?大骑士心里太明白了,于是点点头,你说。
我们占了便宜,你们要是没条件就答应,我们还真的不敢随便出手。
第七百九十三章 各怀心思张老实他们还真提不出什么条件——事先没考虑到这一点啊。
于是大家商定,唯一的条件,是朗度伯爵的人,要先撤出战场,海霏丝的人要负责掩护。
这又是一个很坑的条件,凭啥你们先跑,把危险留给我们呢?张老实的回答很绝:没你们拖累的话,我们想抢就抢,想跑就跑,用得着找人商量吗?这个答案很无情,但是也非常贴地气:大家一直都是这么做事的。
所以这就算商量妥当了,各自回去准备就是了。
跑路的时候也是一样,各跑各的,谁也别管谁。
要说起来,海霏丝的人马,有理由不相信对方:你们先跑路,风险全在我这里,不合适。
但是猛虎和玫瑰佣兵团的副团长告诉大小姐:账不是这么算的。
咱们先抢了藏宝库,这个不假吧?没有他们的配合,咱们就算抢了藏宝库,也未必能安全脱身,这个也不假吧?不管怎么说,两支从斯木克逃出来的残兵,能在柔然国相遇,彼此之间有着天然的亲近,哪怕这样的相遇,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临走之际,海霏丝又出声发话了,既然要合作,朗度伯爵最好留下一名联络员。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而且她是铁弗大公之女,主动一点也很正常。
唉,这才真是的,公孙未明叹口气,我还以为晚上能大杀一通了。
他当仁不让地认为,自己才是合适的联络员,不过他也是真的遗憾,原本今天晚上这一场硬仗,他是打算使用一下真人傀儡的。
海霏丝淡淡地看他一眼,抬手一指李永生,我不要你,要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地感觉,留下此人比较关键。
嗯?李永生的眉头一皱,我不会说伊万话,这会给我们的配合带来麻烦。
没事,我们会说柔然话,猛虎和玫瑰佣兵团的副团长不怀好意地笑一声,我们也不会让你打前锋的。
要不还是我留下好了,朗度伯爵出声了,你看,你们还能多一名大骑士。
若说海霏丝刚才的话,是随口一说,那对方的拒绝,反倒让她坚定了主意,她好奇地发问,为什么你们这么看重这个人?张老实的谎话,那是张嘴就来,他熟悉柔然地形,更关键的是,我们的人里,不少人是他招到的。
那么我们更要留下他了,海霏丝笑着发话,这显然是最合适的联系人……我也可以派个联系人过去。
朗度伯爵坚持不肯答应,也不愿意接受对方派来联系人,到最后,还是李永生一摆手,算了,我就留在这里好了,你们做好准备,一旦示警焰火升起,就可以强行攻击了。
见他答应了下来,张老实才悻悻地带着公孙未明离开。
两名伊万大骑士,对李永生的兴趣不是很大,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尽量刺探海东青的情况,同时保证队伍休息好。
倒是海霏丝对李永生,很有一些兴趣,缠着他问三问四。
观风使这就郁闷了,可是他还不能着恼,只能尽量简洁干脆地回答。
当然,对方问起他为什么要来柔然,他只推说是复仇,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了复仇而来,为什么还要召集那么多人。
海霏丝眼珠转一下,又提出了新的问题,既然是这样,这一仗打完之后,你的仇报得也就差不多了,你带领我们回伊万吧,我不想再迷路了。
原来她坚持留下李永生,还有对那一次迷路的悲惨回忆。
这不可能,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我还要继续留在柔然。
海霏丝的眉头一皱,为什么,因为财富吗?如果是那样,你护送我回到伊万,我可以给你一百个金卢布……不,两百个。
李永生摇一摇头,沉吟一下,方始又说一句,我若能找到族中的藏宝,两百金卢布算什么?原来是回来找藏宝来了,海霏丝终于明白,这个荣勋士兵为什么返回柔然,而且一直那么冷冰冰了,这种消息,当然不能随便乱说了。
她是很喜欢财物的,但是凭良心说,她还真看不上柔然人那点可怜的财产,一群半开化的野蛮人,懂得什么才算宝物吗?但是另外两名大骑士听到这话,就有点上心了,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就发话了,老兵你是吹牛吧?柔然能有藏宝的,可都是些大家族。
这种低级的激将法,显然不能达到目的,李永生不屑地笑一笑。
另一个大骑士火了,微微地释放出一些威压来,小子,你是打算对上位者不敬吗?李永生耷拉下眼皮,淡淡地发话,海霏丝小姐,你不打算阻止他吗?海霏丝也猜得到那两位的心思,无非又是见财起意了。
不过这种事情,她见得实在太多了,也没有替李永生出头的兴趣,反倒是饶有兴致地发话,你回答了他不就完了?你确实有对上位者不敬之嫌。
是这样吗?李永生的声音里,也没什么波动,非常地平淡,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友军的联络人员?那名大骑士呲牙一笑,阴森森地发话,友军的联络人员……就可以不敬上位者吗?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你是逼着我现在就发出示警焰火吗?这位顿时就愣在了那里,他可以仗着修为欺人,但是对方不买帐,并且不怕鱼死网破的话,他还真是没什么好办法。
另一名大骑士,也就是猛虎和玫瑰佣兵团的副团长见状,出面打个圆场,好了好了,我就随便一问,大敌当前,正是同仇敌忾的时候,大家消消气。
海霏丝也不想把关系彻底搞僵,于是轻咳一声,我们主要还是疑心你的身份,稍微试探一下,对了,你那块荣勋士兵的腰牌,我能再看一下吗?不能,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我担心海霏丝小姐这次记住我的名字。
荣勋士兵的腰牌上,当然有名字,以铁弗大公的地位,有名字就不难打听出来历——事实上,伊万国的荣勋士兵也没有多少,几千人而已。
打听出来历,就很可能打听到此人的出身家族。
要说起来,柔然人中,没有姓氏一说,一般都是号称某某家族就行了,就连百草生香,其实就是叫生香,百草只是冠名。
而且,伊万国的中下级军官,讲究的是战士不问出身,隐姓埋名的人也多了去啦。
但是谁都不是活在真空里,只要有效力的部队番号,有长官同袍,打听到一点根脚不难。
海霏丝上一次只看到了腰牌,却没有记住名字——这对大公的女儿来说很正常。
不过这一次,李永生不让她看了。
海霏丝冷哼一声,有点不高兴地发话,看来我要跟朗度伯爵说一声,让手下人学习一点礼仪了。
我不是他的手下,李永生爱理不理地回答,我们只是合作者,懂吗?是合作者。
话说到这里,也就没法再说了,而伊万人虽然脾气暴躁,但是大敌当前,也没有再刻意地制造内讧。
接近子夜的时候,两名大骑士和三名高阶骑士,悄然潜入了海东青部族的营地。
柔然人已经是在很努力地提高防御了,然而,区区几千人的部族,想要防住偷袭的真人,那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事实上,他们连那三名高阶司修都没防住,伊万的佣兵团不是浪得虚名,在战阵厮杀上,或者不如正规军,但是搞这种暗算偷袭,还真是特别拿手。
未几,营地里火起,这大雪天里,能找到引火之物,也真的不容易。
然而,因为风大,这火一烧还不得了,很快就蔓延了开来——烧得不是很旺盛,但是却在孜孜不倦地蔓延。
这时候,海东青家族底蕴浅薄的缺点,再次暴露无遗,他们根本没想到,这是敌人偷袭。
因为据情报显示,那一帮伊万马匪袭击,通常就是从营地外直接发起攻击,很少钻进营地里之后,再发起攻击。
所以大家看到火起,第一个反应就是走水了——天气这么冷,帐篷里不生火取暖的话,根本捱不过去,一不小心失火,这很正常。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是敌袭的时候,焰火已经放了起来,另一侧也传来了喊杀声。
事实上,家族底蕴短浅,体现在方方面面,若是世家大族,遇到这种事,能就地组织起反击——周围都是兄弟姐妹,我多扛一会儿,就能多几个人活下去,家族就能延续下去。
至不济,我死了之后,还有人念我的好,人活这一辈子,图的不就是生前快活死后留名?但是海东青家族不行,这个家族的历史不算太短,但是他们来到柔然的时间不长,就这四五千人里,大部分也不是家族嫡系。
也只有七八间临时搭建的木屋处,爆发了激烈的战斗,那是核心区域。
一场大家以为的恶仗,竟然打成了击溃仗,不到半个时辰,发起攻击的两方人马,竟然在营地中央会师了,海东青家族的族人,除了躺在地上的,全部跑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怕你不敢听这样就结束了?双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有点不敢相信。
善后还是用了很长时间的,营地里的牛马羊之类的,都要分一分才行。
不过双方都有默契,你争的地方我就让了,没必要硬抢。
而且伊万人这次来,也是做好了准备的,两名大骑士准备了两个大储物袋——是那种质量不太好的,用两次就要散架。
不准备这个玩意儿不行啊,带着活的牛羊赶路,就等着别人追杀吧。
俘虏?那也没人要,带不走的东西都不值钱。
大家求的都是死物,连大部分的马匹都杀死了,所以在这一点上,没什么太多值得争的。
接下来,就要各走各的了。
原本,海霏丝还想指挥对方的人马,但是在战斗中,她也看清楚了,对方起码有七八名大骑士,虽然都蒙着面,看不出来历,但是她可以确定,起码有三人是伊万族的。
这就没法指挥了,换她老爹来还差不多,她是真的不够资格。
当然,她还是要争取一下的,大公的女儿嘛,这个身份让她能够尝试一下。
于是她冲着朗度伯爵一拱手,伯爵阁下,不一起回吗?在见到这些大骑士之前,想让她说出阁下两个字,真的是千难万难,有实力的人,总是更容易受到尊敬。
现在,她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敢仗着区区百余人,跑到柔然来肆虐了。
海霏丝自问,自己手上若是有这么一支力量,敢从伊万边界冲到中土边界去。
他们这一次相遇,也给伊万人造成了一个错觉——关于柔然被劫掠一事的错觉。
这错觉不是说伊万人比柔然人强很多——伊万人其实从来都这么认为。
错觉是,在柔然和伊万掀起轩然大波的,不是同一支队伍!从斯木克惨案开始,就有阴谋论者认为:在斯木克大开杀戒的,不是柔然人而是中土人。
当柔然被伊万冒险者尽情蹂躏的时候,这种阴谋论者还增加了不少:你看,我们就知道是中土人干的,先折腾伊万后折腾柔然,这是想挑起咱们两国的仇恨。
为什么挑起仇恨?很简单啊,中土现在诸王造反,他们自顾不暇,怕咱们趁火打劫。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这个最接近真相的猜测,最终是没有流行起来。
原因也很简单,在柔然肆虐的伊万冒险者,只有区区百余人,虽然里面大骑士比较多,但是有不少大骑士就是伊万人。
简而言之,伊万人认为,这区区百余人,不足以攻陷斯木克城。
要知道,当时的斯木克城里,有最少六名大骑士——最多就不清楚了,想攻陷这样一座城市,对方的大骑士得翻倍,至于说人数……起码不得有一千人?一千人……真的是很少很少了,要知道,当时的斯木克,有足足两万多伊万人。
一千人打败两万人?伊万人绝对不会承认有这种可能性,这不仅仅是中土人准备充分的问题,这还涉及到了伊万人的尊严。
制造斯木克惨案的,有几千人(?),而在柔然制造杀戮的,只有一百多人,那么,这显然是不同的两支队伍。
当然,真相迟早会揭开,不过,大多数真相存在的作用,体现在时效性上,过了期的真相,会有多少人在意?对于海霏丝问话,朗度伯爵表现得一如既往地绅士,他微微一笑,非常婉转地拒绝了,非常抱歉,海霏丝小姐。
但是百草生香的想法就不同了,看着对面的伊万大公的女儿,她心里忍不住生出了杀意,于是凑到李永生身边,低声发话,把她也杀了吧,正好挑起伊万国的仇恨。
李永生侧过头来看着她,直看得她毛骨悚然,才淡淡地发话,她活着更好,你百草家收回这一片草场的可能性会大增。
杀了她,我们收回草场的可能性更大!百草生香暗暗地腹诽。
海东青家族杀了伊万国铁弗大公的女儿,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呀。
不过,想到这么一来,海东青家族可能会得到柔然上层的支持,反倒会多了助力,百草生香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或许,让海霏丝死在回伊万的路上,是更好的选择。
她退让了,可是李永生还是要计较一些事情的,他冲着某个大骑士喊一声,喂,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是哪个家族的吗?天地良心,自打看到对方真人的数量,这名大骑士已经躲在众人身后了。
他心里无限地后悔,自己怎么就一时冲动,垂涎起此人的财富了?我早就应该想到,敢从伊万一路烧杀掳掠到天圣原的主儿,会是好惹的吗?当时真的是蒙了心了!战斗越到尾声,他心里就越后悔,对方的人数、战斗力,全面超过了己方联军——七八个大骑士,足以留下他们所有人了。
更糟糕的是,他刚才抢劫藏宝室的时候,在战斗中受了伤,这就越不是对手了。
所以他老老实实地躲在大家身后,希望能蒙混过关。
不过,现在对方都站出来叫板了,他是想藏都没处藏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走出来,冲着李永生讪讪一笑,我那就是好奇,纯粹的好奇,老兵你既然不想说,那就不用说了。
呵呵,是吗?李永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我算不算不敬上位者呢?大骑士只觉得自己脸色发烫,猛猛地咳嗽了两声,喷出一口鲜血来,勉力笑一笑,都是一时的玩笑……唔,刚才我受伤了,需要休养一下。
我在战斗中受伤了,你们没必要揪着此事不放吧?站住!对方一名大骑士出声了,他冷冷地发话,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似乎威胁我们的联络员来着?玩笑而已,猛虎和玫瑰佣兵团的大骑士出声了,这种时候,他怎么能坐视内讧?朗度伯爵,咱们这可是在柔然境内啊。
朗度伯爵沉着脸看着李永生,这是……怎么回事?是玩笑吗?李永生冷笑一声,如不是我威胁发出示警焰火,你恐怕已经动手了吧?咦?李永生这一方听到,居然还有这种事,众人直接散开,形成个半圆,冲着对方威逼了过去,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海霏丝小姐,受伤的大骑士扛不住了,求助地看向大公的女儿,我可是听了您的。
海霏丝面无表情,心里也在暗骂:不长眼的东西,敢来柔然玩命的人,是你能随便打秋风的吗?这时候,她就忘了,当时李永生也曾经希望她主持公道的,只不过她却只是想看好戏。
反正,对大公之女来说,她做的什么都是对的,不存在任何的错误,现在虽然她不想出面,但是她认为,自己出面,对方也得卖个面子才对。
所以她沉吟一下,还是淡淡地发话,都是伊万好男儿,给我个面子,此事就此作罢。
这时,大家已经从李永生的嘴里,知道了事情经过,公孙未明先不答应了,什么玩意,还敢惦记我们的宝藏?他也只是好奇,海霏丝瞪他一眼,又看向张老实,朗度伯爵,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佣兵团的都是粗人,没必要理会他们。
不等张老实回答,李永生轻笑一声,海霏丝小姐,你想得多了,我只是想告诉那位大骑士,我的家族是铁勒王族!原来是铁勒王族,海霏丝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心说王族又如何,铁勒早就是过去时了。
不过下一刻,她就是一愣,眼睛也瞪得老大,不会……不会是那个吧?她身后的两名大骑士也齐齐一震,眼中发出惊骇的光芒,不约而同地,他们想到了一个流传得极广的传说——铁勒王藏宝!铁勒王国是亡于龟兹人之手,后来铁勒王的后裔借了回纥兵马大败龟兹,高兴之下就宣布,王族有藏宝,咱们亡了龟兹之后,我取出来大赏功臣。
结果回纥人听说之后,起了歹心,连通龟兹人,坑掉了铁勒余部。
但是铁勒王的后裔果断自杀了,铁勒的藏宝,也就成了谜。
回纥人这件事,做得非常不地道,同时也使铁勒王的藏宝变得众所周知。
后来柔然灭掉了龟兹,时不时就有关于藏宝的消息传出,据说还有人误入宝藏之处,取出了一小部分,结果身中铁勒王的诅咒而死。
柔然国甚至派出大批丁壮,四处挖掘铁勒王宝藏,结果宝藏没找到,却因为役使民夫过度,激反了几个小部族,引发了一场内乱。
简而言之,别的宝藏的传说,可能是假的,铁勒王的宝藏,那绝对是真的,而且数量极为庞大——铁勒强盛的时候,有三个柔然那么大。
不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两名大骑士不但没有狂喜,反而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两步,直接将兵器也掣了出来。
有些秘密,是不能随便听到的,会死人的!海霏丝虽然反应慢一点,见到他俩这副模样,也醒悟了过来,她也倒退两步,干笑一声,阁下……没必要开这种玩笑吧?那可是铁勒王的宝藏,就算铁弗大公知道消息,也不敢随便乱传的!第七百九十五章 以牙还牙海霏丝这一方被吓坏了,李永生却看着对方,淡淡地发话,现在,我说出了我的部族……大骑士你还认为,我是不敬上位者吗?受伤的大骑士吓得都快跪下了,他勉力笑一笑,哆里哆嗦地回答,我当时……当时真的只是开玩笑,而且,你现在似乎也在开玩笑。
是吗?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声音听起来,有点不高兴,你认为我是在骗你……原来我现在,还是在继续不敬上位者?我们绝无此意,猛虎和玫瑰佣兵团的大骑士发话了,他壮着胆子一拱手,老兵你既然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大家都是伊万勇士,不会欺骗友军的。
唉,你看这话说得,公孙未明出面了,他冲猛虎和玫瑰一摊双手,你们里面几位,都是托克酒店里打过交道的,既然别人不愿意回答,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逼着问呢?我尼玛也想不到,你们会给出这么个答案呀,受伤的大骑士越发地郁闷了,但是他还不能不说话,只能继续苦笑,我们也想不到,老兵有这个苦衷……实在是我好奇心太强了。
咳咳,李永生轻咳两声,那么,我给出了答案,应该不算不敬上位者了吧?那当然不算了,海霏丝果断地发话,事实上,他的问话就很不礼貌,这件事情,等我回到伊万之后,会给阁下一个交待。
她已经意识到了,要是处理不好这个矛盾,很可能她再也回不到伊万了。
她是大公的女儿不假,身份也高贵,谁都不敢轻慢,但是他们一行人都死在柔然的话,又会有谁知道,她是死于何人之手呢?至于说对方敢不敢杀她——这还用问吗?人家都敢自曝铁勒王后裔的身份了,想要翻脸,绝对比翻书更轻松。
李永生不理她,还是盯着受伤的大骑士看,我到底算不算不敬上位者?我说了,那只是玩笑,这位硬着头皮回答,若不是伊万人的习俗里见不得懦夫,他现在怕是都要跪下了,好吧……不算。
既然不算,那这件事就算揭过了,李永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对吧?受伤大骑士硬着头皮点点头,没错,就是个玩笑……这件事揭过了。
此事揭过,那就要谈另一件事了,李永生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被你所迫,说出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你必须承认,这消息很重要吧?这消息是你用来找碴的好不好?受伤大骑士很想这么说一句,但是他不敢啊,只能不住地点头,真的是……非常抱歉,我只是想开个玩笑。
不要说那些没用的,李永生一摆手,再次发话,那么,听到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是不是应该付出些代价?你想要什么代价?受伤大骑士真的有心发火了,但是他还不敢,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但是,海霏丝小姐也证明,我只是开玩笑。
他无论如何也要将大公的女儿拉下水,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没准铁弗大公能找人推算出,是什么人害了他的女儿呢。
海霏丝一听这话,勃然大怒,你强行要求别人说出重要秘密,现在不肯认了?好吧,他愿意付出代价,猛虎和玫瑰见状,不得不出面调解——再不出声,没准他都得跟着陪葬了,伯爵你开出条件吧。
张老实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们跟老兵商量,这与我无关。
李永生也不说话,看一眼猛虎和玫瑰腰间的储物袋,又看一眼受伤大骑士的储物袋。
这不可能!受伤的大骑士叫了起来,他捂住自己的储物袋,恶狠狠地看向李永生,想要抢夺我的战利品,拿命来换吧。
伊万人就是这鸟样,舍命不舍财,辛辛苦苦打这一仗,咱图了啥呢?事实上,当着这么多手下,他要是乖乖地把储物袋交出去,以后也别想再带队伍了。
李永生也不说话,但是中土人又上前几步,将圈子围得更紧了。
好了,就当交个朋友吧,猛虎和玫瑰佣兵团的大骑士出声了,他摘下了腰间的储物袋,淡淡地发话,这点就算我的赔礼了。
他其实没怎么逼迫对方,而对方针对的也不是他,这种情况下,他服个软不算丢人,至于说财物,他也舍不得,但是……舍不得就得丢命,孰轻孰重,他是分得很清楚的。
事实上,他觉得,对方若是伊万人的思路,自己没准丢不了这些财物。
受伤的大骑士还在犹豫,海霏丝已经发话了,好了,我做主了,大骑士波波诺夫,把你的储物袋赔给对方。
凭啥啊?波波诺夫很想问这么一句,但是他还真的不敢问。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来得很是时候的台阶,他对手下人也有交待了。
当然,他心里还是有气,摘下储物袋就想扔到地上,但是看到对方眼中毫无表情的眼神,他迟疑一下,还是将储物袋丢给了公孙未明,接着。
猛虎和玫瑰也想将储物袋扔过去,不过他还是迟疑了一下。
就是这么迟疑一下,公孙未明就摆一摆手,笑着发话,你是朋友,不存在那些问题。
见他这么说,这位看一眼李永生,顺便就将储物袋又挂回了腰间,心中忍不住感叹:这厮虽然是柔然人长相,却不愧是伊万人的性格,恩怨分明。
海霏丝见到这一幕,心里也大大地松一口气——己方起码是脱逃了被灭口的可能。
既然压力已经去了,她就又看朗度伯爵一眼,真不跟我们一起回吗?张老实一摊双手,不无遗憾地回答,非常抱歉,海霏丝小姐。
那我们就要走了,海霏丝冲他飞个媚眼,需要我也缴纳消息费吗?那当然不用,张老实右手按住左胸,又施一个贵族的捂胸礼,美丽高贵的海霏丝小姐,有权力知道一切她想知道的。
海霏丝怔一怔,最终叹口气点点头,朗度伯爵阁下,您有真正的贵族该拥有的风度。
说完之后,她深施一礼,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他们离开,中土豪杰也迅速地撤离了现场,返回营地。
在路上,杜晶晶忍不住打趣公孙未明,未明准证,你想讨好那个大公的女儿,也没必要拿李大师的储物袋做人情吧?喂喂,说啥呢?公孙未明白她一眼,我这是挑拨这俩佣兵团的关系,一个有储物袋,一个没有,他们回去的路上也要热闹了……论入世之道,你还差得远。
杜晶晶才不会听他忽悠,而是侧头看向呼延书生,书生准证,他这是借口吧?就算是借口,也是个不错的借口,呼延书生笑着回答。
今天对海东青部落的攻击,顺利得出乎他的想像,呼延家子弟没有遭受什么损失,他的心情也就不错,要说起来,还是李大师这个铁勒王藏宝,抛出得非常好。
可以想像,柔然和伊万现在,仇恨度已经是相当高了,这时候再出现一个铁勒王的藏宝,未来的柔然会乱成什么样子,那真的是难说了。
李永生听得就笑,其实我也没想这么做,他们非要上杆子找事,那我也只好往火里扔一把柴了……真的不怪我。
切,公孙未明冷哼一声,以我对你的了解,就算他们不威逼你,你也会抛出这个诱饵来……我发现你比我阴险多了。
他们说得热闹,百草生香听得心里不舒服啊,她虽然痛恨柔然某些人,但是柔然大乱的话,百草家族也不能幸免。
所以她不无幽怨地看李永生一眼,李大师,在你眼里,中土之外的众生,就是蝼蚁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李永生毫不在意地回答一句,顿一顿之后,他又补充一句,看在你百草家族配合不错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真相……比这更过分的手段,我有的是。
百草生香冷冷一笑,是吗?比如说?她是相当聪慧也相当自负的人,李大师的手段高明,她是承认的,但是她并不认为,有人的智慧,能让她心服口服。
当然,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比如说,初代血魔是有可能逃脱的,它没有在柔然肆虐,你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吗?百草生香顿时就无言以对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人竟然可以恶毒到这种程度吗?她这话没有说出来,只是脸上的表情,多少有点不正常。
这表情就又被公孙未明看到眼里了,他忍不住冷哼一声,永生这人,就是太仁慈了,你们柔然每次寇边中土,所过之处,比血魔过境还要残忍,你敢否认吗?百草生香多么聪明的一个人?但是面对这话,她竟然无言以对——国与国的战争,从来跟良善无关。
与此同时,海霏丝也正在跟两名大骑士探讨着今天这一战。
第七百九十六章 还是没防住因为担心朗度伯爵一方的怨念,海霏丝等人来到临时营地之后,简单收拾一下就仓促离开了。
当然,撇开这个因素,他们也是必须尽快离开的——临时营地距离战场很近。
走在撤退的路上,受伤的大骑士是越想越生气,同为伊万人,竟然在柔然打劫我们的收获,真是混蛋……那是我们拿命换来的。
这话不假,他现在还在咳血呢,藏宝库一战,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他的人手损失不小。
其他人嘿然不语,良久,海霏丝才叹口气,波波诺夫,你认为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我能有什么责任?波波诺夫不以为然地发话,没错,我问他的那些话,是有些过分,但是他完全可以告诉我,他们拥有八名大骑士,不是吗?这就是伊万人的思维方式,在我想欺负你的时候,你亮出底牌来,那我就要考虑后果——但是,对方并没有亮出底牌!猛虎和玫瑰的大骑士叹口气,起码九名大骑士,你忘了算朗度伯爵……人家有这么多大骑士,还让咱们抢夺藏宝库,已经很难得了,不是吗?波波诺夫怒了,当初他要说有很多大骑士……管他是八名还是九名,咱们可能去抢藏宝库吗?他明明没有说,这是他的问题!人家有那么多大骑士,你让抢夺藏宝库,已经是很有骑士风度了,猛虎和玫瑰气得笑了,而你做了些什么?觉得自己实力强,抢了藏宝库,还想抢别人的藏宝……波波诺夫勃然大怒,那你去舔柔然人的屁股好了,跟我们在一起做什么?你是要找死吗?猛虎和玫瑰也火了,眼睛一眯,你的愚蠢,已经葬送了你的战利品,难道你还打算葬送你的佣兵团队?好了,海霏丝有气无力地发话了,等咱们回去,我会重赏两位的,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安全地回到伊万,可惜,朗度伯爵不肯跟咱们回去。
两名大骑士相互不服气,但那是话赶话的结果,事实上,两人都是知道分寸的,而且铁弗大公的女儿,在他们心目中,还是有相当的地位。
受伤的大骑士也不想说这一仗了,他冷哼一声,那个伯爵,人家着急去找宝藏呢,哪里会管海霏丝小姐的死活?他这话阴阳怪气的,显然是余怒未消,那两位也不计较,倒是猛虎和玫瑰问一声,海霏丝小姐,您认为……他们找的,真的可能是铁勒王的藏宝吗?这可是难说了,海霏丝沉吟一下,最终摇摇头,大家公认的是,铁勒王族已经绝嗣,应该是没有漏网之鱼。
哼,受伤的大骑士冷哼一声,心里这叫个火大,他们就是故意打劫。
猛虎和玫瑰大骑士看他一眼,也懒得理他,而是若有所思地发话,若是咱们将铁勒王藏宝的消息传出,会不会引来更多的伊万勇士?海霏丝沉默不语,半天才出声发话,不管这藏宝是真是假,你俩要搞清楚一点,见过老兵的人不多,而你们和你们的团队都见过……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两名大骑士闻言,相互交换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伊万人的性格脾气或者不好,但是能修行到真人,有几个脑瓜不够用的?良久,猛虎和玫瑰大骑士出声了,其实……认识朗度伯爵的也不多。
没错,海霏丝淡淡地接话,我大致调查过这个人,一共有三个人,跟他名字的发音相近,但是都不是他……伊万不愧强盛的帝国,贵族实在多了一点。
事实上,伊万的封爵,经历了很多次变化,尤其还经历了丧心病狂的买爵位、军功封爵和数次大清洗,造成了很多变数。
这种情况下,虽然不能说伯爵满地走,子爵多如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伊万国的贵族数量绝对不少。
比如在大彼得堡,前两年就出现了这么一桩奇事,几个醉汉奸杀了一名卖菜农夫的女儿,那农夫直接拿着家族的徽章和公文,去官府喊冤了:他是货真价实的世袭伯爵。
贵族的荣耀不容玷污,几名醉汉被马蹄践踏而死,全家贬为奴隶,而那伯爵也没活了几天,三天之后,另一个伯爵找上门来:为了家族世代的恩怨,决斗吧。
这伯爵就是因为有仇家,又没有封地,才甘心去种菜,为了替女儿出气,他暴露了身份,导致仇家上门,这也是必然的结果。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冒出一些不知名的贵族,实在太正常了,当然,冒充贵族也是有风险的,一旦你交往的对象,要求你提供身份证明,发现了就是个死。
事实上,贵族是很不容易冒充的,很多礼仪做派,都是有严格的规定,有些宫廷礼仪官,甚至可以从对方端酒杯的姿势,判断出此人的来历。
这些就扯得远了,简而言之,海霏丝并没有怀疑朗度伯爵的身份,她只是表明,这个伯爵也是非常低调的。
当然,这两名大骑士也明白她的意思了,两人交换一下眼神,还是受伤的大骑士发话,那么,铁勒王宝藏的消息,我们就当没听说过了,海霏丝小姐您认为,这样可好?海霏丝虽然是年轻女人,但是从小长在大公的府邸里,耳濡目染之下,听说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她虽然不太相信,这两个佣兵团敢坑自己,但是能让人非正常死亡的手段也太多了。
不过她相信自己能过了这一关,她淡淡地表示,我只是提示一下,你们可能面临的问题,至于你们如何选择,我是不会过问的,我还有几个姐妹,也认识这三人。
两名大骑士一听就明白了,人家这是婉转表明,不会为难自己——大公的女儿手上牌很多,不稀罕为难他们。
当然,若是想封锁消息而灭口,这还是有一定危险的。
然而,佣兵团防备这种事情的手段极多——刚才是被朗度伯爵的人围住了,天大的手段都不好用,若是回归到伊万边境,他们的选择就太多了。
反正到了这一步,在海霏丝小姐暴露出明显恶意之前,他们也没胆子算计对方。
她若非正常的死亡的话,铁弗大公那一关绝对不好过。
至于说直接毁尸灭迹死不承认?别逗了,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搞定自家的佣兵队伍,只说朗度伯爵那一方一百多号人,都能证明海霏丝小姐是跟着他们走了。
到了这一步,两人也只能收起那些小心思,赌海霏丝小姐是个品德高尚的贵族了。
不过非常糟糕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他们历经险阻,顶着寒冷的天气,艰难地绕过雪屏山,在一个月之后,终于抵达了边境。
因为路上又经历了几场战斗,还有非战斗减员,他们从离开海东青部落时的六十七人,减少到了三十四人,整整减员一半。
然而,就在他们强行闯过边境的时候,本来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欢呼声,甚至还有烈酒和美女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大名鼎鼎的青年近卫军。
青年近卫军是太子的私军,背后还有揶教的支援,他们得到了线报:这两支佣兵团和铁弗大公的爱女深入柔然,是为了抢夺海东青家族藏起来的铁勒王藏宝图。
这又是中土人的无耻手段,他们在南下的过程中,在杀戮时多说两句话,稍微留几个活口,消息就足够传出去了。
这种明显是挑唆的手段,却因为两个佣兵团和海霏丝之间的相互提防,酿成了天大的后果。
两支佣兵团都留得有后手,在进入伊万之前,就将消息传给了对面可以信赖的人:我们一旦被抓,赶紧把消息放出去。
然后,事情就变得越发不可控了,几乎在一夜之间,边界上所有的军队和冒险者,都知道铁勒王的藏宝图现世了。
有精明的人能意识到,这可能是圈套,但是这种消息一旦散布开,伊万人骨子里喜欢冒险的因子,顿时就被点燃了,没有几个人还能再保持冷静。
在这种狂热情绪的影响下,哪怕是今年的第三、第四场雪接踵而至,也阻挡不了伊万冒险者的决心。
当然,可以肯定的是,更多的、海量的伊万冒险者,会在明年开春的时候南下。
至于造成这种影响的青年近卫军,相关负责人是相当地懵逼:本来是非常隐秘的事情,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呢……就在伊万边境乱做一团的时候,李永生他们已经来到了柔然南部。
因为中土的精锐北上了,中土的游侠儿们,在这里就组织不起太大的攻势,虽然人数越来越多,但是因为没有统一的指挥,并不能很好地发挥人数优势。
可就算这样,李永生他们留下的伤员,比如说太一庙皮立明、北极宫张木子这些真人,也起了极大的作用。
所以中土游侠儿们,甚至又打破了两个万人的部族——来的游侠儿真的太多了。
然后,柔然的军队终于忍受不住了,开始主动出兵镇压。
第七百九十七章 归拢柔然国的军队一出动,中土游侠儿的压力大增——专业的和业余的,终究是有差别。
再加上,随着天气变冷,尤其是那一场大风雪的来临,中土的游侠儿开始逐渐退出柔然。
按说柔然的情形就开始好转了。
然而有些种族,他天生就是贱皮子。
柔然这边看到,自己的军队一出动,中土人就被动了,就连驻兵在边界的坤帅,也没有派兵进入柔然,只能在那里干等着,所以,柔然人就又嗨了起来。
他们竟然派出了小股骑兵,尝试进入中土骚扰,嘴上说得还挺好听——我们无意冒犯中土,就是捉拿流窜的马匪。
坤帅那是什么人?卫国战争凭借战绩上位的人!她毫不犹豫地宣布:进入中土的柔然士兵,杀无赦!就凭着坤帅的铁血,终于把柔然人的侥幸之心打了下去。
然而,还有诸多的中土游侠儿,没有来得及撤回中土,他们的日子就难熬了。
隔三岔五地,柔然人那边就弄出十来二十个人头,都挂在边界的高杆上:今天又斩杀马匪若干,嗯,我们斩首示众。
凭良心说,大部分的中土游侠儿在进入柔然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埋骨他乡的准备。
这世界是公平的,不可能只有你杀人,没有人杀你的道理。
但是眼见到自家同胞的头颅,被高高地挂起,边界这边的游侠儿,心里也真不是滋味。
然而,面对这一切,坤帅也做不了很多,现在的中土越发地乱了,宁王被荆王裹胁着反了,燕王也不稳了。
她能做的,就是稳定住柔然边界,不能过分挑衅对手。
就在这个时候,李永生一行人从天圣原策马南下了。
他们南下,走的依旧是土勒克走廊,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他们甚至并没有在中途多做耽搁,面对一些近在咫尺的部落,也没有去骚扰。
一旦去骚扰了,他们南下的路线就会变得分明,容易被人联想到北柔然的乱局。
不过一出土勒克走廊,他们就参与了一场战斗——还是在天马坡。
天马坡上一次被李永生他们攻破,中土人毁掉了大部分的建筑,由于这里太靠近柔然腹地,中土人在战略性南撤之后,再没有游侠儿能打到这么远。
这里虽然只剩下了残垣断壁,但是就算残破的墙壁,御寒的效果也比帐篷好太多,所以,就又有柔然人前来此处猫冬。
这里的建筑,一时半会儿不可能修缮完毕,不过靠着残垣断壁,也能支起一个个小窝。
天马坡又聚集了差不多三千多人,按说李永生他们是不会因为这点人,做出什么影响大局的事情,然而令他们无法忍受的是:有人竟然在被摧毁的真神庙遗址上,修建新庙。
说句实话,如果修建的是佛寺甚至揶教教堂的话,中土人都能视而不见,但是真神庙不行——李永生的队伍里,西疆豪杰就占了半数,他们跟真神教的仇大了去啦。
呼延书生主动要求,打掉这个寺庙,再杀掉这些信奉真神教的柔然人。
修建神庙的柔然人,差不多有七八百——按说修建一个不大的神庙,用不了这么多人,不过此刻天寒地冻,施工不易,有这么多人也是正常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真神教在柔然还是有些根基的,真神教徒也足够狂热,竟然在这样的天气里,还要为信仰找个容纳的场所。
这一次二打天马坡,中土人并没有将柔然人一锅端,而是直奔着修庙的那帮人去了,还有三十余人,在山坡上摆开警戒,提防其他柔然人来援。
有意思的是,山坡上杀声大起,山下的柔然人看一看,发现对方只是在攻打神庙,竟然没什么人理会——说白了,在柔然势力最大的香火成神道是佛修。
当然,也有十几匹马跑过来,马上的骑士隔得老远就发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中土人用弓箭射住了阵脚,令对方不敢靠近,同时大声发话,佛修护法诛妖降魔,无关人等速速退避!这个说法,并没有引起柔然人的意外,佛修的攻击性不强,但是佛修里有攻击欲望强的修者,两家在柔然冲突的事情,也不算罕见。
所以山下又有柔然的佛修信徒焚香,希望山上的护法,能将异教徒尽数铲除。
总之,这是一件挺滑稽的事儿,二打天马坡,竟然是在柔然人的围观下完成的,哪怕西疆豪杰将这些真神信徒全部斩杀,也没有人生出疑心来。
只有个别佛修信徒感慨了一下,好久没有见如此金刚怒目的护法了。
这一仗,就宣告了中土精锐的回归,接下来的两天里,他们疾行两百里,才停了下来,展开新的一拨杀戮。
因为中土游侠儿在军队的围攻下,不得不化整为零,柔然大地上,就又多了小的聚居部落,就算遇到中土人来袭,他们也不慌张,而是专心御敌,同时发出示警焰火。
这个时候,第二场雪的余威尚未过去,军队的来援,也不会有那么快捷,但是游侠儿们也是吃够了军队的苦头,不敢恋战。
事实上,现在就不是合适打仗的时候,他们最想做的,就是尽快返回中土养精蓄锐,等到春天到来,再次北上作战。
非常遗憾的是,他们连续遭遇了两场大雪,柔然的军队也出动了,这时候想回中土,要穿过重重的封锁线不说,还会在雪地上留下足迹。
对于在这片大地上作战,柔然人比中土人有经验得多,尤其是冬天。
李永生他们的到来,极大地增强了游侠儿们的实力。
他们在接近边界四百里左右的时候,就发现能遇到各种斥候,连续擒拿了七八拨,才知道这里有中土游侠儿的斥候,更有柔然牧民。
说白了,就是柔然军队号令牧民们坚壁清野,以一个个小聚居点为堡垒,同时撒出无数的眼线,设置一条一条的封锁线,阻止中土游侠儿的回归。
这战术是不是有点眼熟?没错,昔日东北抗联,遇到的就是这种场面。
游侠儿们大多有马,但是雪这么大,马根本跑不起来,他们对地形又陌生,马匹的损失很大,而柔然牧民们对游侠儿深恶痛绝,哪怕是不要命,也要撒出眼线探查。
最要命的是,对中土游侠儿们来说,储物袋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奢侈了,大家基本上就没什么补给,遭遇到这种坚壁清野情况,困难可想而知。
李永生一行人的出现,轻松地将封锁线撕开,并且在三天之内,就收拢了一千多的游侠儿。
这时候,有近半的游侠儿,连马都没了,还有人已经饿了七八天,实在饿到不行的时候,只能抓一把雪来充饥。
李永生他们带的马也不多,四百多匹而已,不能提供给大家足够的坐骑。
不过,这也算个事儿吗?没马就去抢嘛。
自他们出现之后,连续洗劫了四五个聚居点,别说马匹,就连食水都补充充足了。
李永生他们原本计划着,在柔然再骚扰一阵,就继续南下回归中土了,可是当他们听说中土游侠儿的处境之后,马上商议一番,做出了决定:在南柔然休整一段时间。
这不是他们需要休整,虽然李永生带的这些人,也非常疲惫了——毕竟连续厮杀了好几个月,从柔然跑到伊万,战斗不断不说,还要提防各种袭击。
神经和肉体都这么一直高强度紧绷着,就算是真人,也会有点吃不消。
不过,这些不是不能克服的,最关键的还是:他们收拢的中土健儿,真的太需要休整了。
别的不说,只说有人七八天没吃没喝,四肢都被冻掉了三肢,这就不能不休整。
在冬天的柔然作战,那真的是有若梦魇一般。
可是有李永生这帮人,那就不一样了,他们建立的临时营地,也摆了一个五朵梅花阵,大部分的游侠儿都在休整,只有南下的这百余人,活蹦乱跳的,不但不休息,还四处主动出击。
没办法,这拨人实在太强大了,二十个以上的真人,司修近五十个,还有诸多的飞舟,探查范围可以超过两百里,四下聚拢中土修者。
对于他们的驻扎,柔然军队也收到了消息,先后派出了两个百人队和三个千人队来围剿,不过丝毫用处没有,反倒被中土人将他们打得四散溃逃。
原地休整五天左右,收拢的游侠儿接近三千五百人了,与此同时,柔然军队的四个万人队,开始向此处进发。
但是这依旧没有什么用。
别的不说,只说这冰天雪地里,万人队行军的速度,就是一个大问题。
飞舟这种BUG一般的存在,终究是不多见的,而四个万人队里,也没有那么多真人,能裹着很多人飞行。
在此处轻松地聚拢了四千人之后,李永生他们跳出了这个圈子,又东行三百里,继续搜索滞留在柔然的中土健儿。
东行三百里之后,又待了三天,紧接着西行六百里。
这一番折腾之后,李永生一行人手上聚拢的中土游侠儿,已经接近五千了。
他们差不多已经把残留在柔然的中土人,全部聚拢在一起了。
第七百九十八章 纳入教科书的经典战斗将人全部聚拢之后,中土人并没有急着南返。
李永生觉得可以南下了,事实上,大部分的真人们,都觉得可以回国了——他们出来得太久了。
至于说游侠儿们身体普遍比较虚弱,需要静养,这也不是问题,有他们掩护,区区两百多里的距离,说冲就冲过去了,只要中土那边不是有意阻拦,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中土那一边,是坤帅在执掌大局,谁可能有意阻拦?接应还来不及呢。
但是中土游侠儿们,不愿意就这么回去,在这一个多月的东躲西藏中,他们吃了太多的苦,也看到了太多的同胞,死在柔然军队和牧民的绞杀之下。
尤为可恨的是,这些同胞的头颅,大部分都被挂在了中土和柔然的边境线上。
这样的耻辱,谁受得了?要说中土游侠儿进入柔然,并不是官方的行动,也没有谁需要对他们死的负责——是你们想过来发财,怪得谁来?但是对这些游侠儿来说,边境上的人头,是中土人抹不去的耻辱。
他们强烈要求,再打一场大战——哪怕不能活着回去,也要留给柔然人足够的惨痛记忆。
李永生对此表示支持:谁想回去,那就先回去好了,我打算再打一场。
他觉得中土豪杰们有这样的血勇,是值得鼓励的,至于说在这件事里,中土游侠儿属于入侵者,他刻意无视了。
世间事本来就该是公平的——若不是你柔然人跑到我中土搞风搞雨,我们至于来柔然吗?祸福无门,惟人自召,既然你们柔然人在当初选择了挑起争端,那么,该如何结束,就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他做出了这样的表态,当然也不会有人选择先行回国——虽然大家已经很累了,但是这里面大部分的人,都是丁青瑶和朱尔寰召来的,冲的就是李大师的面子。
那就再打一场好了,狠狠地打一场,甚至有人喊出了口号——打回中土去!不过,口号容易喊,付诸行动的话,还会面临很多问题。
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目前聚拢的中土游侠儿,有三分之一,基本失去了战斗力。
这战斗力不仅仅是失去了马匹——额外说一句,因为他们所在的区域,已经聚拢了超过五千游侠儿,周围几个聚居点在感受到威胁之后,急速地撤走了。
这急速撤走,不仅仅是代表柔然人仓促搬家,他们在搬家的时候,还杀死了所有的牛羊,这些牲畜赶着走的话,实在太耽误时间,他们不会做出任何可能资敌的事情。
坚壁清野到这种程度,足可以证明这场战争的残酷了。
周边逼迫过来的四个万人队,正在一步一步地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
事实上,他们带了大量的储物袋,拥有足够的物资,坚壁清野对他们的用处并不大,难就难在,如何能拖延一段时间,为中土的游侠儿争取养伤的机会。
李永生召集真人们商量一番,最终决定:先主动出击,打掉两个柔然万人队的战力。
这决定听起来,有点扯淡,他们总共就一百多人,哪怕加上有战力的游侠儿,也凑不起两千人,别说打两个万人队,打一个万人队都吃力。
再说了,倾巢而出的话,谁来护卫营地,护卫那些受伤的游侠儿?不过李永生提出的,是打掉两个万人队的战力,而不是打掉两万人。
战力如何打掉?很简单,打掉粮草就够了,这种冰天雪地里,粮草一旦被毁,再勇猛的军队,也没精神去作战了。
侦查显示,四个万人队为了赶时间,并没有随军携带牛羊,除了有些马匹背负了一些粮草之外,每个万人队都有超大容量的军用储物袋。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粮草就很容易被摧毁,事实上,真正见识过万人军队的人才知道,那种铺天盖地的阵势,到底有多么强大。
而且作为军队,扎营、行进的时候,都有一定的章法,柔然军队不怎么看重阵势,但那也是军队,上万人聚集在一起,粮草放在中军的话,七八个真人未必冲得进去。
就算冲进去,也要有大量的死伤。
李永生他们的选择是夜袭,当然,夜袭也不好进入军营,柔然军队扎营,也会建立简单的防御阵,溜进去的可能微乎其微。
当然,换一支队伍前来攻击的话,打听清楚粮草放在哪里了,储物袋都在什么地方,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不过好在李永生的队伍里,有方真人和佘供奉,两人在此前主要承担的是辅助任务,没怎么受伤,现在可以出动。
商量清楚细节之后,营地里派出了八个真人和十六名司修,冲着两个万人队悄然摸了过去。
万人队的警戒哨放出得非常远,五十里外,都有斥候,不过因为受到中土人的截杀,这些斥候现在都是百人一队,集中刺探消息。
对于这些斥候队,中土人悄悄地绕了过去。
他们不是杀不掉这些人,而是无法阻止斥候们传出警讯——这些斥候都是仗打老了的,彼此之间散得很开,组成了一个个战斗小组,还能彼此支援,实在没有多少偷鸡的机会。
若是中土人手段尽出,施毒、阵盘、蜃蛇什么的都用上,四个真人加八名司修,也有可能令一个百人队斥候传不出警讯,但是……太麻烦了,划不来。
绕过这些百人队的斥候,接下来就可以逼近军营了,不过军营之外十里左右,就到处都是十人一队、五人一队的巡逻兵了。
绕过这些人也没有问题,但是到了军营附近,那些无处不在的明哨暗哨,就比较令人头疼了。
两拨人马,都是选择了子夜时分下手,仔细观察之后,掳几个暗哨过来,轻易地就打听到了军营里粮草和储物袋所在的位置。
令他们感到惊喜的是,柔然一方显然没有想到,中土的游侠儿居然敢偷袭军营,说句良心话,那都是万人队,区区千把人敢来偷营的话,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要是对手是中土的军队,柔然人或者会重视一下,毕竟军队是有纪律约束的,可是游侠儿……那是什么?那是散兵游勇!所以他们的防御阵,只是处于一个最低的警戒状态,有人偷入的话,防御阵会告警,可是除此之外,也起不到别的作用了。
就在丑正时分,按照两拨人马的约定,齐齐对两个军营发起了突袭。
真人袭营,一旦锁定目标的话,威胁是很大的,他们直接强行穿透了层层防御阵,直奔粮草和储物袋而去。
粮草好处理,别看现在雪大,真想放火的话,玄女宫玩火,那是祖宗级别的,南方丙丁火,以往在伊万和北柔然没放火,一个是不想暴露根脚,二来也是不值得。
储物袋也不难找,只要锁定一个小范围,找到它不算太难——储物袋的周边,都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空间,这是储物袋自身的性质决定的。
周边空间不稳定的话,储物袋太容易崩了。
当然,这需要一些空间感应能力,而且这是主动搜索型的,就像用神识探查一样,是主动声呐,容易暴露自己。
但是都杀进去军营了,主动暴露自己,那也不算什么了。
攻击进行得非常顺利,一炷香之后,两边的攻击就得手了,而且都在军营外留了接应,外面打一下,里面冲一下,汇合之后直接跑路。
这是非常经典的一仗,经典到此战之后,伊万、布瑞藤等国都将其列入了军事教科书中:两个万人队,被四名大骑士击溃在冰天雪地中。
至于说军营外还有四个大骑士和十六个骑士在接应,这就不是重点了。
在这个案例中,他们充分地分析了当时的各种情况,指出在这种复杂环境下,中土游侠儿基本已经陷入了绝境——他们似乎只有战败和投降两个选择了。
可以想像得到,在他们简陋的、四处漏风的临时营地里,已经充满了绝望的气氛。
是的,有些人可以抛弃战友而冒险突围,然而,这并不能保证他们突围的成功。
当然,携带伤员突围,会让突围的成功率,无限趋近于零……这似乎是一句废话?然而最终,中土人的行为告诉我们,在战争中,后勤是何等的重要……是的,勇气并不仅仅是战斗胜利的唯一因素,哪怕你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高高在上的骑士们,该考虑一下马夫甚至是驮夫的重要性了。
个人勇武可以主宰整个战局,这不是呓语——除了拥有真君,我们还可以考虑偷袭对方的粮草,哪怕这看起来非常不容易。
不过这一场战斗,李永生一方,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张老实重伤,两名司修阵亡。
偷袭敌营是很有成就感的,但是在那种混乱的场面下,什么样的意外都可能发生。
张老实伤在了对方无区别的打击之下。
那一个万人队的万夫长,可能以为他是要偷盗粮草,缓解中土游侠儿面临的困境,所以宁可伤了自己人,也要将对方毁灭——起码要毁掉储物袋。
第七百九十九章 死亡长廊张老实是使用了大量的毒药,才逃出了军营。
不过跟他同一组的佘供奉,为他报了仇,他在军营外接应,操纵着蜃蛇,制造出一个又一个幻象,在无差别攻击的命令下,那个万人队,很多人死于自相残杀。
张老实被公孙未明连夜驾着飞舟送回了营地,但是独狼很轻松地表示:我没事,以前还受过更重的伤,也就那么回事。
不得不承认,第一名捕就是第一名捕,经历过的坎坷,比一般人多得多。
遭受了这次偷袭之后,这两个万人队不得不停下来休整——粮草都没了,还打个屁!严格来说,万人队的粮草没了,下属的各个千人队,还有部分粮草,甚至每一个士兵身上,也有一天到两天的口粮。
但是最关键的是:人有吃的,马没有吃的。
柔然人在打仗的时候,马鞍上总带着点肉松水囊什么的,尤其是那些肉松,杀一头牛,也就只能制作不到一百斤的肉松。
一个尿脬,能带三四十斤肉松,极端情况下,这点肉松可以帮助士兵度过三个月。
当然,正规军里,主动带肉松的不多,不过带马料的更少。
马是非常能吃的——马不吃夜草不肥,没有夜草都要掉膘。
在这种冰天雪地里,野外没有草可吃,只能吃军队里携带的马料。
然而,马又不吃肉松,对柔然人来说,没有马的话……能打仗吗?而且在这一场夜袭中,军队也有损失,这个时候,两个万人队实在没能力再前行了。
他们希望,后方能尽快地补足粮草。
但是这补足粮草,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偷袭的中土人,并没有远离,他们在外围截杀传讯的斥候,这个时候,他们就不怕暴露了。
当然,李永生他们不可能截杀掉所有的传讯兵——这不现实。
事实上,柔然人着了急,可以用焰火或者传讯符来传达他们遭遇的困境。
不过,有真人在半路截杀,这个信号,就足够这两个万人队品味了。
柔然人还有其他选择,比如说通过真人携带储物袋,对这两个万人进行补给。
然而,李永生他们在夏天的时候,打掉了柔然的反猎队,现在整个柔然都缺少真人——这真不是开玩笑,柔然的真人起码有三四百,但是损失四五十个,这就调配不开了。
王宫里的真人能随便抽调?还是伊万边界的真人能随便抽调?更别说这些真人前来,也可能被中土人截杀。
所以这两个万人队,果断停下来休整,口粮不多了,不行军的话,还可以节省着点用。
这俩万人队停了下来,剩下的两个万人往前挪了四五十里,也停了——再往前就孤军奋战了。
事实上,柔然国的军队虽然号称军队,但有着浓烈的私兵色彩,别说民兵预备役什么的,就是正规军,那也是各个部族抽调出来的精壮。
对各个部族而言,大家打的可能是国战,但是消耗的是部族私兵。
那俩万人队不打了,我们凭啥要冲上去呢?所以,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中土人竟然获得了七八天的休整时间。
有这七八天的时间,足够中土游侠儿们养精蓄锐了,战力可能一时半会儿恢复不到巅峰,但是四肢被冻掉三肢这种人,也只是个位数。
五千中土游侠儿,差不多有四千能上马作战了,而且从各个聚居点掳来的马匹,也有五千多匹了——虽然大部分是劣马,但总也是马,可以骑的。
中土人又不是柔然人,离了马就不能作战。
对柔然人来说,麻烦的还不止这点,有消息传来,在这一片战场上,出现了伊万人的影子。
两个伊万真人,洗劫了一支迁移中的柔然部落,抢走了近三百匹马,大家看得很清楚,高鼻深目肤白胜雪,肯定是伊万人。
这个味道就太古怪了,伊万人竟然跑到了南柔然——难道他们打算跟中土人联手了吗?伊万人的出现,令柔然军队彻底懵了,他们不能确定,现在的南柔然里,到底有多少伊万人,而在搞清楚这个问题之前,贸然对中土人发起攻击,那是不负责任的!就在这样的诡异局面下,中土人完成了大致的休整,开始收拾营帐南下。
七八百尚未恢复的伤员,被安排到了马车雪橇上,当然,有些他们不能看到的东西,则是被安排进了飞舟。
在这样的雪地里赶路,是非常考验人的,就算是骑着马,深一脚浅一脚,一天也不过走七八十里地,赶到边界起码要三天。
这还多亏他们在大部分时间里,还是顺风赶路。
中土人一动,柔然人就知道了,发现对手要跑,他们当然不能忍受——我大柔然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这时候,他们既顾不得粮草缺乏,也顾不得有伊万人在一边虎视眈眈了,火速派出了军队阻击。
考虑到大军调动不易,他们先派出两支千人队,赶到中土人前方,用骚扰的方式进行阻击,为后面的大军运动,争取宝贵的时间。
两支千人队,是两个万人队的精英,属于绝对的主力,他们并不因为己方的力量薄弱,就失去了勇气,他们几乎怀着必死的信念,来阻碍对方的顺利前进。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这种柔然军队非常擅长的战术,并没有有效地阻挡中土人的回归脚步。
中土游侠儿不是军队,但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反倒不在意这种骚扰战术,大家原本就没有多少军纪可言,被冲散阵型也无所谓,正经因为高手众多,他们随便组织几个人,就敢衔尾直追——甚至连马术都不输于对方。
尤为重要的,是这支队伍里的真人太多了,柔然人来骚扰容易,但是想跑,就不那么容易了——跑得再快,还能飞不成?柔然军队的精锐,心性不是一般地坚毅,从夜袭宿营地开始,他们拉开了一天一夜的惨烈阻击战。
事实上,这惨烈二字,是用来单方面形容柔然人的,中土人的损失并不大。
但是这惨烈二字,也相当地贴切,一天一夜里,两支千人队明知必死,也分成一个又一个小队,对中土人发起了决死性质的骚扰。
等到又一个黄昏降临的时候,中土人身后七十多里的雪地上,留下了一千八百多柔然人的尸体,其中大部分是无头的。
两个千人队,被打得连两个十人队都组织不起来了,其中有部分失踪人员,大约是迷路回不来了。
然后这仅剩的十几个人,他们……对中土人发起了决死冲锋。
勇气是可嘉的,但也是可笑的,就这十几个人,都不够每个真人一人分一个。
不过,他们的决死冲锋,也让李永生生出了警惕之心——看来前方是在调集重兵堵截。
观风使是个非常在意形象的人,本来他就在犹豫,该不该连夜南下,他从容惯了,觉得这样做会显得比较狼狈。
但是目睹这一幕,他就顾不得考虑形象了,于是火速通知下去,今天晚上不扎营了,连夜赶路,食物什么的,大家随便吃点干粮,再冲八十里,打回中土去!事实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在场的都是什么人?都是游侠儿啊——怕死的不是好汉!也只有李永生这一行人提出这建议,他们才不会说什么,若是换几个游侠儿提议,少不得就要被众人耻笑了——连夜赶路,是要让柔然人看咱爷们儿的狼狈样儿吗?于是大家振作精神——再冲八十里,打回老家去!家乡就在前方不远了,大家是如此地亢奋,甚至连雪橇上的游侠儿,都纷纷走了出来,他们要走着回家!李永生不得不组织人,提醒他们保持队形,适当分配体力。
前行一阵之后,前方又出现了阻击的部队,连续遭遇了三四拨,亢奋的游侠儿们也付出了一些代价——十几个人死在了距离中土不到百里的回家路上。
到了子夜之后,前方没有再出现阻击的军队了,行走一阵之后,李永生发现不对了,果断要大家加快脚步的同时,轮流到马车上歇息。
等到天色放亮之际,在距离边境线二十里左右的地方,发现了柔然人的大军,千人一队,足足有八个千人队,已经排好了阵型。
合着柔然人之所以放弃后半夜的阻截,就是已经抢在了他们的前方,完成了对边界的封锁。
而这八千人的东边和西边,还有柔然人的马队,正在那里休整。
见到八个排列齐整的千人队,就连方真人都为难了,八个千人队,有点棘手了。
身为天机殿中人,他对军队的实力还是相当了解的。
中土这边虽然有二十多个真人和真人傀儡,但是缺乏训练有素的精兵,四千多勉强能战斗的游侠儿,绝对赢不了这堂堂正正的战阵冲杀。
强行突围的话,对方未必挡得住,毕竟距离中土边境也就二十里了。
但是这一战,会有多少中土健儿能安然回国,又会有多少热血男儿埋骨他乡?第八百章 决死冲击中土人的队伍里,不止一个人看出来了,对方这阵势,未必一定能阻止中土人回归,但是绝对会给心切回国的中土人造成大量的杀伤。
就连没什么心机的杜晶晶都忍不住感叹,这纯粹就是面子之战啊。
呼延书生对此倒不做评价,反倒是看一眼李永生,怎么办?你应该已经想到了吧?李永生也不看他,抿一抿嘴唇,冲!现在就冲吗?朱尔寰担心地发问,咱们一路赶来,就算有轮换休息,大家也很疲惫了……不用稍微歇一歇?他是负责治疗伤患的,有义务将大家的健康情况说出来,供李大师参考。
看着前方齐整的八个千人队,就默默地站在那里,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示敌以强的招数罢了,咱们累,他们也不轻松,要不然他们吃撑着了,一路上没命地阻击咱们?没错,呼延书生沉声发话,一旦咱们歇息了,精气神一放松,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提起来的,而他们……会等来更多的援兵。
好了,传下去,大家做好准备,李永生出声发话,十几息之后,中土人都得到了消息,他一抬手,一颗焰火笔直地冲上天空,砰然炸裂,爆发出耀眼的红光。
中土游侠儿们见状,纷纷骑上了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而中土的真人们,也纷纷腾空而起,摆出了进击的姿态。
李永生跟大家的约定是,三颗红色的焰火上天,大家一起出手攻击。
对面柔然军队见状,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真人?既然是打仗,有的时候就不能示敌以弱,摆出强大的实力,才能更好地给对方施加威慑。
柔然军队知道对面的真人多,高手多,但是一下冒出十几个真人来,就算最乐观的人,心里也忍不住生出一些凉意——估计没可能尽数拦住对方。
不过也有人心里不屑,切,禁飞阵法都摆下了,不能飞的真人,怕个鸟啊。
但是只有拼命赶到的两名万夫长心里有数——对方阵营里有高人啊,看出来我们是个空架子,果断地决定动手了。
说真的,他们此刻的战斗力,还真是差一点。
即便是禁飞阵法,确实是摆下了,但是因为时间仓促,摆出的是一个个小阵,而不是涵盖十数里甚至几十里的大阵。
就在中土人以为,第二颗焰火和第三颗焰火即将升空的时候,李永生一摆手,他的身边蹿出六条身影,笔直地冲着三里之外的柔然军队冲去。
这几条黑影一动,两名柔然万夫长心里就是一凉:我去,还有六名真人?这六名真人——严格来说是真人傀儡,是李永生从中土带来的,原本有十名来着,在土勒克走廊一战中,毁了两名,伤了两名,目前也只有六名基本完好。
这六名真人傀儡,并没有直接冲击中间的两个千人队,而是杀向了拱卫这两支千人队的另外两个千人队。
在被攻击的两个千人队之外,还各有两个千人队。
也就是说,这六名傀儡采用的手段,是像两只手术刀,笔直地切进对方阵营,想将对面八个千人队,分割成三个两千人队。
那么,这三个两千人队正确的反应是,必须要对这两个千人队做出一定的救援,这么一乱,中土人就可以集中力量,正面冲击当面的两个千人队。
一旦冲击成功,中土人就相当于凿穿了正面的防御,接下来就是快快乐乐地直接返回中土。
这个用意不难猜,只要有点战术素养的人,都看得出来。
不过对柔然人而言,悲催的事情也在这里了,他们两个万人队的万夫长,竟然就在被攻击的两个千人队里。
万夫长们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并不意外,是个人就知道,最中央的两个千人队,必然是中土人的攻击重点,他们不可能将指挥中枢放在那里。
这跟怕死没多大关系,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两个千人队一旦被拼命的中土人凿穿,柔然人将面临群龙无首的窘境,命令不能及时发出,会给军队造成相当程度的混乱。
设在斜侧方,就方便很多了,可以指挥侧翼军队及时上前夹击。
设在两翼也不行,万一中土人呈钳子状,包抄两翼的话,不但可能令两名万夫长陷入险境,也可能撕扯开他们的防守。
就像中国足球队经常使用的那招——两翼齐飞,下底传中。
这种战术是不错的,也是有效的,国足的使用效果不好,是因为那啥……咳咳,你们懂的。
题外话不说了,见到中土人如此选择,柔然人的军队果然是从侧翼夹击了过来。
中间的两千人队,则是射出了两轮弓箭,象征性地抵挡一下。
没错,这就是他们的应对方式,柔然人动的是外侧的两支千人队,最外侧两千人也没有动,区区六个真人闯阵,压力是很大,但是无法调动全部八千人。
也就是被攻击的两千人,加上他们两侧的两千人,在集中火力攻击六名真人,还有千余人开始变幻阵型。
军阵发出的攻击,是相当强悍的,虽然他们来得匆忙,床弩之类的大型军械没准备多少,但是诸如狼王冲击之类的群攻战阵,却是能发挥出来。
这样的战阵一击,还是由千人队发出的,就算是真人也要避其锋芒。
不过非常不幸的是,他们遇到的不是真人,而是真人傀儡。
前文说过,真人傀儡没有自主念头,也根本没有防护自身的意识,他们不会考虑是否会伤了根基、能不能证真之类的问题……傀儡发挥起来,肯定不如真人自行发挥,身法上也会差很多,所以,他们虽然对攻击做出了避让,但终究不是那么灵活。
可就算再不灵活,他们也是真人,稍微躲闪一下,承受一些攻击,还是没有问题的。
除了一名真人,被狼王冲击正面击中,又遭受了四五支灭仙弩的攻击,直接躺倒之后,其余五名真人带着大小不一的伤势,冲进了两支千人队里。
真人的亡命冲击?两名万夫长都觉得脑瓜不够用了——中土国的真人,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一两名真人的亡命冲击,这是可以理解的,真人里也有脑瓜比较轴的家伙,热血上头了就啥都不顾,但是六名真人是这样……这简直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豁出性命不要的人,是最可怕的。
李永生他们在天圣原肆虐,都被那些零散的柔然牧民拼掉不少战斗力,原因是为什么?因为对方绝望了,不怕死。
不怕死的六名真人——现在是五名了,爆发出的战斗力,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就这区区的五人,直接将两个千人队搅了一个天翻地覆。
旁边的两个千人队见势不妙,必须要上前帮忙了,他们再不出手,防线就要被凿穿了。
更关键的是,两个万夫长还在千人队里呢。
甚至连中央的两个千人队,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中土队伍的头顶上,冒出了两支硕大的金锏,足有三四百丈长,冲着这两支千人队,重重地砸了下来。
卧槽,一名万夫长忍不住大叫,中土的尊者出手了?没错,这就是显达真君出手的威力,他的神智已经全灭,李永生也不想再使用手掌之类攻击方式,但是又不合适使用长枪,所以他琢磨一下,就变通为金锏了。
反正以力取胜的话,金锏砸人是一片,长枪只能扎一条线,效率不够高。
两支金锏砸下去,两个千人队的战力就消灭了八成,然后两支金锏在空中合二为一,对准了中间的两个千人队。
与此同时,另外两颗焰火腾空而起。
中土的豪杰们,早就做好了冲锋的准备,不过六名真人的出手,直接令他们看得蒙圈了:这是……还有别的战术?不是说好的,三颗焰火发起总攻吗?怎么只放了一颗,就没事了呢?不过,真人们大战军队的战阵,也令他们大开眼界:真人硬撼战阵啊,能看到这一幕,哪怕把命留在柔然,这一辈子也不亏了——没错,这种现象,属于有生之年类别的。
然后,大家更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两支大锏,所向披靡的两支大锏。
能看到这一幕,足够中土的游侠儿们吹嘘一辈子了。
他们早就被这场景震惊得不要不要的了,以至于三颗焰火升空之后,不少人不得不提醒自己身边的同伴,喂喂……该冲锋了呢!而此刻,两支金锏已经融为了一支,足有五百丈长短,七八十丈粗细,冲着前方的两个千人队,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
这是李永生的算计,他指使六名真人冲阵,之所以不冲击当面两个千人队,就是要尽可能吸引两侧的柔然军队,形成吸附效应之后,用真君的两击,最大程度地杀伤对方的有生力量。
两侧一旦被击溃,中央又被突破,最外侧的两翼,不足以形成足够的力量,对中央进行支援。
如此一来,中土的大部队,就可以直接突破封锁,安然地回到中土。
第八百零一章 风雪回归路这样的战术,是李永生能想到的,最经济的回归之路了。
当然,这个经济,是对别人而言的,是以减少中土豪杰的损失为目的。
对李永生来说,这个选择非常不经济,如果他是中土国某个隐世家族当家人话,只凭他今天这个战术,就可以去家族的祠堂里自杀谢罪了。
六名真人傀儡,足足的六名,就被他这样当作一次性的消耗品用掉了,帮的还是外人!当然,作为观风使,李永生是有足够的理由这么做的,反正他没把显达真君的傀儡浪费掉。
不仅仅没有浪费掉,他还将第三击,用在了突破中央的两千人身上。
因为那金锏的两击,给中间的两千人造成了部分混乱,再看到明显威力更大的一击出现,这两千人真的有打马就跑的冲动。
这样的攻击,真的是太可怕了,真的是可以媲美尊者了。
不过,这两千人既然能守在中间,战斗力显然要比其他的千人队高一点,没几个人转身就跑——事实上,只要不傻的人就看得出来,想跑都跑不了。
两片白色的光芒,就像纱罩一样,从两个千人队上升起,迎向了空中的巨锏。
这是军队的防御战阵,可以承受相当的攻击。
但是真君傀儡出手,仅次于真君出手,又哪里是两千人能挡得住的?黄色的大锏重重地砸向两团纱罩,纱罩上漾起一层清波,然后……居然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下一刻,空中金色的大锏再次凝聚了起来。
这一击,将中间两个千人队的战斗信心,彻底打没了。
不是咱不想打,而是根本……没法打啊,最强的防御战阵,被人家轻松一锏就打没了。
而且金锏和白纱同时消失了,但是两股强大的灵气碰撞,可是不会就此湮灭,光是那碰撞产生的余波,就直接将百余骑震得飞出去十余丈。
就连想上前攻击的中土人,都不得不停下脚步,硬扛余波的冲击。
眼瞅着大锏即将再次落下,前方的两个千人队哪里还敢再激发战阵?就在金锏再次凝聚出的时候,不少人一拨马头,直接亡命而逃。
按说战阵是可以多次激发,但是战阵也不是无条件就能催动的,将士们要付出体内的灵气,越强大的战阵,付出的灵气也就越多。
能抵挡这么强大一击的战阵,可以想像得到,两个千人队付出了多少。
那么他们现在的选择,也很好理解了——反正是守不住了,大家跑吧。
第四锏的力度,其实比前三锏的力度都要小一点,可是此刻的柔然人,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哪里还顾得上观察这个?这一锏下去,前方的通道彻底打通了,一眼看过去,能看到中土边境那一条涌动着的黑线。
倒是有个万夫长比较侥幸,脱离开了被金锏袭击的范围,看着第四击,若有所思地发话,这个威力……好像也不是真君?下一刻,他就大喊大叫了起来,快攻击,围上去……他们发不出下一次攻击了!但是想现在军心已乱,谁顾得上听他说这个?就连最外侧的两支千人队,都魂飞魄散,打算跑路了——谁也没信心面对这恐怖的金锏一击。
倒是李永生的声音,声震四野,弟兄们,家就在前面!有能力的帮着遮蔽两侧,其他的快点走,只要咱们能回去,就是一场大捷!他是用中土话吼出声的,在场的中土健儿都听得明白,但是大部分的柔然人,就不是很清楚了。
最有能力的,应当就是十余名中土真人了,他们不但负担了冲阵任务,还负责了掩护大部队通行的重任——陪着他们的,是几十名从伊万国征战回来的司修。
当然,还有一些司修游侠儿,也冲上来协助掩护。
至于那些打算上来帮忙的制修,却是被他们直接撵走了——还不快跑?凑什么热闹!甚至有个别司修,直接出手,将那些不听劝的热血制修扇走了——马勒戈壁的,这种事轮得到你们凑热闹?大队人马,卷起漫天的风雪,冲着缺口狂飙而去。
那种冲击性的视觉效果,实在太令人震撼了。
后来这些游侠儿里,出现一名很有名的画家,而他最著名的作品,就叫《风雪回归路》!那狂奔的骏马,带血的长刀,中土健儿脸上的坚毅,柔然人脸上的惊恐,以及行进中卷起的风雪,甚至冲着前方跌落的人头……不过世间事,大抵不会那么十全十美,那名没有受到太大伤害的万夫长,没命地尖叫着,围上去围上去,攻击啊……他们发不出下一次攻击了!他的镇定,影响了周边的部分人,也跟着他喊,围上去攻击啊……他们发不出下一次攻击了!他们怕缠斗!这声音逐渐地大了起来,不少柔然士兵从混乱中清醒过来,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冲回去。
但是就在此刻,战场上空,金色的大锏再次凝聚了起来,虚虚地悬在空中。
目睹这一幕,绝大部分柔然士兵的反应就是:跑,跑得越快越好!而与此同时,一条人影箭一般射向了万夫长,不是别人,正是公孙未明!虽然遭遇了禁空阵法,但是未明准证并不甘心简单地驱散对方,保证自家的队伍安全通过,他四下寻找着一切值得攻击的目标。
这名没命大喊的万夫长,就引起了他的关注。
事实上,关注到这名万夫长的人,并不仅仅是未明准证,呼延书生比他还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就连使用幻象迷惑对手的佘供奉,也注意到了此人。
但是佘供奉单打独斗的战力一般,也有更重要的事儿去做,所以无视了此人。
呼延书生倒是知道,不能让这厮继续喊下去了,但是他心里非常清楚,这种事儿有的是人想做,比如说……那个非常爱出风头的公孙未明。
没错,未明准证就是这么爱出风头,发现这厮有重整队伍的打算,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万夫长是吧?借你人头一用!万夫长见状,想也不想转头就跑,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没可能跑得赢一个准证。
至于另一名万夫长,早就被金锏打成重伤,被心腹没命地救走了。
到了这一步,柔然军队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决心。
大家都在打马狂奔,没命地想要脱离战场,至于说缠斗什么的,早就被他们丢到了脑后。
也有一些热血的柔然人,想要反身攻击中土人,但是……大家都在跑路啊。
所谓的兵败如山倒,也就是这样了。
金锏的第五击,终于是没有打下来……说实话,李永生有发动第五击的能力,甚至可以发动第六击,但是……真的不能那么做。
这不是害怕缠斗的问题,而是这连续六击发出之后,柔然人就会琢磨了:能这样持续发出强大攻击的,怎么也是个真君了。
前文说了,真君傀儡能发出的攻击,弱于真君,但是他们调用天地灵气的能力,又跟真君相仿,有心人若是肯琢磨的话,就会意识到:这是介于真君和巅峰真人之间的水准。
所谓的半步真君,说的就是这个。
其实真君傀儡发出的攻击,无限接近于真君。
而根据国际公约,在国战中,不得擅自使用真君,要遵循对等原则。
所以李永生尽量少使用真君傀儡,努力营造一个假象:这是即将证真的真君出手了。
事实上,这有些掩耳盗铃,虽然显达真君的意念,已经被彻底消灭了,但是柔然国的真君仔细推算一下,大致也能得出结果:你们是使用了真君傀儡!使用真君傀儡,这其实……也是不合约定的。
但是,这就属于打擦边球了,核武器不能使用,用一用贫铀武器,问题不算太大吧?李永生想法就是,贫铀武器我用了,但是我努力地克制,表现得好像没用过一样。
他有他的算计,不过柔然军队的软弱,也超出了他的估计……竟然就这么放弃抵抗了?柔然人确实被这一次冲击吓破了胆,根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是个人都知道,在中土大部队冲过缺口时,是最好的攻击时机,但是偏偏没几个人敢这么做。
原因也很简单,再怎么攻击,中土人的回归是挡不住了,咱们现在冲上去,无非就是多杀少杀几个中土人的问题。
事实上,柔然军方一直打的,也是这主意——能全留下就全留下,能多杀一个就多杀一个,起码要打得中土人不敢轻易越境。
然而,这话说一说容易,想要做到,还真的不容易,在柔然人强势的时候,这么做没有问题,两个柔然的千人队,就毅然决然地死在了阻击途中。
他们相信,自己的牺牲是值得的,战友会为他们报仇的。
但是目睹眼前这一幕,傻瓜才会相信牺牲是值得的。
我倒是也想一命换一命,可是我这些战友们……他们都在忙着跑路啊。
那么,我为什么不跑?难道是想证明自己比较傻?要不说在战斗中,士气是非常重要的。
第八百零二章 家在前方因为阻截的人狼狈而逃,这一场回归之战,打得是干脆利索。
事实上,看到八个千人队阻路的时候,中土人都以为要面临一场恶战,没谁想到会这么顺利。
甚至在冲破阻碍之后,中土人还留了大量的精锐来殿后。
没错,开始护卫两侧的精锐战力,后来收缩起来,大部分都集中在殿后的位置了。
没办法,中土人大量使用的雪橇马车,行进的速度,要比马慢很多。
还有在战斗中受伤的修者,也需要抢回来——他们一旦被遗弃,就是彻底跟中土告别了。
哪怕侥幸逃脱了对方的俘虏,也会在这冰天雪地里冻饿而死。
所以中土人嘴上说,前进八十里,打回老家去,但是这最后二十里,真正通过的速度,是相当慢的,尤其是救援受伤的战友,那速度基本上约等于打扫战场了。
所以中土的精锐放在殿后上,那也是大家的选择,不得不这么做。
但是柔然人真的是被中土人打怕了,他们通过边境线的那一刻,可以深切地诠释这一点。
边境线上,是有边军的。
事实上,拦截中土人的四个柔然万人队,一半就出于边军,战斗力非常强。
但是这边军是仓促间抽调出来的,而且就算柔然人,也不是特别习惯在冰天雪地里打仗。
四个万人队里,又有两个万人队因为补给跟不上,不敢动了。
中土游侠儿决意突破的时候,柔然人还想着堵截,作战意图不明确,行动比较迟缓,不得不采用亡命阻击的办法,来调动大军围堵。
这调动也是需要时间的,结果就导致了他们阻截得比较仓促。
这一切的一切,让这一仗打得……不是很理想,起码柔然人觉得不是很理想。
他们的边军都疲于奔命了,并没有发挥出全部的战斗力。
但是……就算有再多理由,输了就是输了。
简而言之,边境线上,原本是该有边军拦截的——事实上,起码有两个全副武装的百人巡逻队,目睹了这一战。
他们人数太少,又不属于那两个万人队的序列,关键是还要盯着对面的中土人,监督他们可能的越界行为,所以那两个万夫长就没有征召他们。
两个万夫长想的是,这两百人,或者能在少数漏网之鱼逃出边界之际,再出手拦截几个。
可是见到数千中土游侠儿一股脑冲过来,两支百人巡逻队想也不想,打马就跑。
此刻他们已经肝胆俱裂了——根本拦不住,冲上去就是送死。
然而人,有一个十人小队撤得慢一点,看到中土人直接冲过了边界,什长命令在侧面放箭——这个时候,对方想的是全力回家,为什么不出手占点便宜?这么想的人倒也不算错,搁给任何人,一旦能踏入边界,生命就相当于得到了保障,一条生死线就摆在面前,谁还会在意旁边有人偷袭?而且这什长也确定,眼前大股逃亡的,还真的是中土的游侠儿,这一点,从衣服和兵器上就认得出来,游侠儿而已,最缺少的就是组织性和纪律性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游侠儿们在刚才的冲阵中,并没有浪费太多的体力,眼见有人竟然敢在家门口出手,有人大喝一声,弟兄们,干掉这些家伙!若是在半个月前,有人这么提议的话,反响如何还真不好说。
毕竟都是游侠儿,大家非亲非故的,能在战斗中不抢夺他人战利品,就已经是看在同在异国他乡征战的份儿上了。
而且半月前的游侠儿,那是什么状态?被人追杀得就跟丧家之犬似的,饥寒交加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
这种境地里,想要继续保持高昂的斗志,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如果边界线就在眼前,他们大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亡命前冲。
只是这个柔然什长没有想到,就在这半个月里,中土游侠儿大变样了。
有主心骨和没主心骨,那是绝对不一样的,李永生他们的回归,带来了大量的真人和司修,更难得的是,这些高端战力非常愿意庇护同胞。
游侠儿们将养了一些日子,战力也恢复了大半,而且在直奔边界的途中,轻松地灭杀了近两千名没命阻击的柔然军中精锐。
而边境上的八个千人队,也是一冲就垮,这一场场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游侠儿们的士气。
想着己方精锐还在后面殿后,这些游侠儿真的是无所畏惧,眼见对方竟然敢在这一刻偷袭,禁不住大怒——这尼玛是找死吧?哄地一声,直接冲过来百余人马,奔着那十人小队就去了。
什长一开始还不怎么担心,冲过来的只有制修,这样的乌合之众,我们对付得了。
军队对上游侠儿,只要没有修为上的绝对压制,以少打多没有压力——就算打不过,我们也能争取稳稳地撤退。
然而紧接着,什长就发现,越来越多的游侠儿冲了过来,里面也出现了司修。
这尼玛……跟我想的不一样啊!他大骇之下,拨转马头就跑,嘴里还大喊,快撤!但是这局面,又岂是他能控制得了的?有中土人大喊,弟兄们,杀光他们,割下他们的脑袋!没错,为死去的好汉们报仇!游侠儿们大多是恩怨分明之辈,他们对柔然军方杀掉同胞之后,还要将脑袋挂在边界上的行为,异常地痛恨。
当然,这时候他们不会想,那些同胞在柔然境内做了些什么——其实也没必要想,战争中无所谓对错,只有立场。
总之,他们对柔然边军是相当痛恨的,这也是为什么那两支千人队在阻击失败之后,尸体上大多没有头颅的缘故——无非是砍头嘛,好像谁不会似的。
此刻有人再次掀起旧账,游侠儿们的火气顿时被激发了出来,甚至有人已经进入了中土边境,闻言又策马再次越境,追杀柔然边军。
结果这十人小队,一个都没跑得掉,不但他们没跑掉,连那两个百人队也受到了牵连,被中土游侠儿狂追十余里,最终只活下来十一个。
这还多亏是中土的真人们发话了,要大家赶紧越境,记得打扫战场。
否则的话,以这群中土人穷追不舍的架势,没准能追到百里之外。
死里逃生的这十一名军士,真的是恨死那个什长了——大家都已经让开了,你要作死,也不该连累兄弟们啊。
最终,中土的大队人马,终于成功地杀回了家乡,而他们身后,那两个万人队的剩余人马,还在缓缓地赶来。
不过这俩万人队,除开决死阻击的两个千人队,以及最后拦截的八个千人队,也只剩下了十个千人队。
尤其糟糕的是,这十个千人队的战力,远远比不上那十个千人队……李永生他们的回归,受到了热烈的迎接。
坤帅已经得到了消息,消失的李永生等人,再次出现在了柔然大地上。
这些日子,中土一方的士气极为低迷,隔三岔五地,边境上就要多出些人头来,给谁也不开心,游侠儿们恨得咬牙切齿,军士们也只能看着边界叹气。
甚至有些脾气火暴的游侠儿,想要再入柔然,但是被其他人劝住了——太不现实了。
这样的冰天雪地,重新进入柔然,不是救人去了,是送命去了。
说来说去,柔然军队的出击,太出乎大家的意料了,更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那两场大雪。
在这样的天地伟力面前,再多的不甘心,也只有忍了。
大家能做的,就是在边界上增强巡逻,万一能发现逃回来的中土修者,马上接应。
公平一点来说,中土游侠儿对柔然造成的破坏,远大于柔然军队对中土修者的杀戮——哪怕不算李永生他们对反猎队造成的打击,也是中土占便宜。
但是中土人并不这么认为:你柔然牧民死得再多,也赶不上我中土豪杰的损失!所以近来边境上的气氛,一直很压抑,大家在增强巡逻的同时,时不时就能看到边界另一方悬挂的人头,心情可想而知。
直到柔然那边,军情司的暗探传来消息,说咱们的真人队伍再现行踪,第二次打了天马坡,边境上的气氛才重新活跃起来。
军情司查探敌方的消息,确实是不遗余力,但是在这种大雪阻路的天气里,传回的信息也是断断续续的,消息不多而且非常零碎。
当坤帅听说,失散的中土游侠儿,被聚拢到了一处,并且可能突围南下的消息之后,就将接应的部队,撒到了三百里的国境线上。
中土和柔然交界的边境线,两千里也不止,但是根据情报分析,李永生他们最可能突围的地方,就是这三百里。
两万军队,顾不过来这三百里边境,巡逻是够了,接应就差很多,于是坤帅又着人知会中土游侠儿们:大部队可能于近期回归。
此刻游侠儿们在柔然边境,还有万余人,并没有因为风雪交加惹离开。
而此刻负责这一段的,就是游侠儿们和一个千人队。
他们设想了中土豪杰们回归的场景,但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亲眼目睹到的这一场回归,是那么地惊艳、震撼和势不可挡!第八百零三章 划得来吗边境线上守候的,有足足三千中土健儿和一千边军。
其实这些中土游侠儿里,不乏身份尊贵者,比如说乾帅的外孙女。
他们的消息也很灵通,除了军情司,还有别的消息来源,甚至有人跟黄衣佛修有勾连。
总之就是草莽龙蛇,别看是一群游侠儿,里面真的是藏龙卧虎,什么人都有。
所以他们大致就判断出了回归的地点,并且蜂拥了过来。
当李永生他们对战八个千人队的时候,目光所及,看到边境线上有一条涌动的黑线,就是中土的接应人马。
他们碍于规矩,不能越界,只能停在边界处观望。
若仅仅是游侠儿,越界也不是问题,糟糕的是,现场还有一千边军。
边军若是坐视数千中土人公然越境,上面追究下来,那责任也足够掉脑袋的。
可是边军还不能不来,他们要是不在场,万一柔然军队越境,中土游侠儿们的证词,可是不足信——他们的存在,属于理法上的震慑,跟实力倒是没有多大关系。
这样的搭配,比较令人蛋疼,可是不这么选择也不行。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今生今世难忘的一幕——真人的决死冲击、还有空中金色的大锏飞舞。
当中土人打穿了通道,以千军万马、势不可挡地冲向中土,几乎每一个目睹这一幕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战栗了起来——不是害怕,而是因为激动!严格来说,此刻回归中的中土健儿,形象上真的不怎么样。
衣衫驳杂破烂,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人骑着马,有人索性就是靠跑的,还有雪橇马车之类的,很多人脸上是鲜血夹杂着泥水,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还有不少人缺了胳膊少了腿,有人的手上提着人头。
乍一看这些人,根本像难民多过像游侠儿,真的太乌七八糟了。
然而,那震天动地的呐喊,刺破苍穹的杀意,一往无前的气势,震撼了每一个人!这样的狼狈,这样的驳杂,这样坚毅的脸庞和无坚不摧的眼神,才是真正的中土豪杰!能亲自目睹这一壮观景象,此生足矣。
看到激动的地方,乾帅的外孙女忍不住翻身上马,大喊一声,弟兄们,跟我来,迎接好朋友们回家!然后,非常不幸地……她被打晕了,打晕她的,正是她的护卫。
诸多游侠儿们怒目相视,但是她的护卫一摊手,低声发话,那个……需要接应的时候,咱们趁乱冲过去就是了,拜托诸位了,别那么高调好不好?这倒也是,大家都认为,有边军的约束,不好太过放肆,大家先冷眼旁观吧。
毕竟对面,也有柔然的两个百人队,正提防着大家的举动呢。
哪曾想,这一旁观,就亲眼目睹到了同胞们杀回了边界,势不可挡无坚不摧。
当柔然国什长从旁边偷袭的时候,几名这边游侠儿直接混出了边界,展开了追杀。
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下,就算是中土边军,也不可能监督到每一个人。
事实上,当柔然巡逻队离开的时候,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柔然人看不住自己的边境,也不能怪我们不是?不管怎么说,当最后一名中土修者进入国境的时候,在场的中土修者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欢呼声,这声音响彻了天地。
接下来就是认亲的场面了,一万多中土游侠儿之所以没有离开,有三成是因为不甘心,有三成是打算等到开春再近柔然,还有四成,就是牵挂在柔然的亲朋好友。
在场的游侠儿只有三千人,也就是滞留人数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就这,不少人还是通过内幕消息,知道这里是最可能回归的地方,专程赶来的。
仅仅是这三千人,就将现场搅得一团糟了,不少人认出了回归的亲朋,开怀大笑者有之,放声痛哭者亦有之。
更多的,是有如吵架一般的问候和各种询问的声音,边境线上,热闹得像菜市场似的。
这其实是难免的,严格来说,游侠儿是一个比较独特的群体,相互之间的联系比较多,遮奢一点的豪杰,名声甚至可以传到几个郡之外。
从这一点上来讲,他们有点像水浒或者说唐里的好汉,不知道单雄信、及时雨宋江的话,那就是在江湖上混得不好。
这边吵吵着,边军们就打算检查一下回归的中土健儿——路引什么的就不用查了,不过几辆遮掩得极好的马车,那得过问一下。
这原本也是他们的职责,不查验路引,已经是相当通融了,总得明白对方带回来点什么。
不过方真人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牌,沉声发话,有些东西,你们还是不要看到的好。
边军也为难啊,天机殿惹不得,他们对于这帮敢出国作战的豪杰,心里也是相当景仰的,于是就说,那你们随便报点名堂,我们好跟上面交差……这么多人看着呢。
马车里见不得光的东西太多,柳麒沉声发话,我北极宫会跟坤帅解释的。
公孙未明也出声了,我辽西公孙家也会跟坤帅解释。
马车里还藏着他一个真人傀儡呢,怎么能让别人看了去?边军看这位一眼,发现他手里还拎着一具万夫长的尸体,也没了叫板的兴趣。
那我们就汇报坤帅了,他们很干脆地表态了,然后又出声发话,这天寒地冻的,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
说句良心话,这些天的天气,不是一般的冷,大家既然汇合了,尽快离开这里才好。
不过李永生他们刚从伊万一路南下回来,这点寒冷还真不放在心上。
公孙未明抬手一指柔然方向,笑着发话,着急走什么,还怕这些怂包瞪死咱们?这话说得委实刻薄,但是一点错都没有,对面还有人在陆续赶来,是那两个万人队的剩余战士,但是这些人甚至不敢逼近边界,在距离边界十来里的地方,远远地就停下来。
他们一边休整,一边救援同袍,对于相距不远的中土人,也只能用目光表示痛恨……乾帅的外孙女此刻已经醒来了,她对公孙未明格外有好感。
当然,虽然她身份比较高,但是大名鼎鼎的公孙家四长老,隐世家族的高阶真人,身份比她只高不低,所以她也不敢有什么别的心思。
然而,这并不妨碍她去刻意讨好对方,她笑着发问,未明准证有什么好建议?我一定支持。
公孙未明可是不想看她——这女人长得实在太丑了,他一指脚下的万夫长尸体,淡淡地发话,我打算把这家伙扒光了,就挂在这里,你们看怎么样?他原本是打算好好地装一回逼的,但是跟他说话的,竟然是如此丑陋的女人,他的兴致都因此而降低了不少。
好呀,我绝对支持,乾帅的外孙女笑着鼓掌,我再用留影石录下来,这是未明准证你杀的,你可以拎着他做几个造型。
公孙未明听到这话,心里相当爽快,一时间就觉得,女人丑一点不怕,关键是得心灵美。
他才要答应,就听得有人干咳一声,未明准证,你先问一问李大师的意思。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北极宫佘供奉,道宫并不跟游侠儿们来往,他又是深居简出的供奉,没什么亲朋需要应酬。
李大师……公孙未明抬眼找一下,发现李永生正在跟一个面目阴沉的人交谈,一时间有点犹豫,这家伙看起来很忙啊。
佘供奉轻描淡写地发话,那就等一等吧。
奇怪,公孙未明侧头看他一眼,诧异地发话,老佘你今天是怎么了?佘供奉在出征的真人里,战力不算最高,但是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很少买任何人的账,等闲也不多说话,在这一路上,他也是只听李永生的。
但是就算听李大师的,他所表现出来的,也仅仅是不反对,遇到有什么不了解的问题,他还会出声发问。
像今天这样,格外强调李大师的存在感,还是佘供奉第一次这么做。
佘供奉怪怪地看他一眼,你是……真的不知道?公孙未明一翻眼皮,你这说的可不是废话?佘供奉无奈地冲柔然方向一扬下巴,那么大的手笔……你没感觉到?说句实话,李永生的手笔,真的吓住他了,他已经将李大师猜测得很强大了,平日里也没少了恭敬——撇开对本源的认识不说,此人可是能令丁青瑶都认可。
可是,直到此人将六名真人傀儡派出,发起死亡冲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李大师。
李永生在此前,也使用过真人傀儡,那时候是用了十人,不过那是什么样的环境?是他们区区百余人,直接面对反猎队的全面冲击,甚至还出现了显达真君!那种生死一线的时候,再多的底牌也得用,公孙家的定靖拂尘不也用了?但是刚才的情况,凭良心说,李大师完全没必要使用那么多的真人傀儡。
就算没有真君傀儡的出手,大部分人冲破封锁,也是必然的结果。
六名真人的拼死冲击,只是保证了更多中土游侠儿安然回乡,说实话,真的划不来。
第八百零四章 宁王自保六名真人傀儡,这是什么概念?佘供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是他非常确定,丁青瑶要是敢这么使用六名傀儡,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造成这么大的浪费,她回了玄女宫都没办法交差。
但是李永生就这么用了,用得非常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些真人,都是大家一路北上的时候抓住的,擒拿的过程,似乎不算太艰难,而对于炼制真人傀儡,李大师也有独到之处,但是……这并不代表就可以随便浪费!在中土国,每一个家族、势力或者团体,都异常在乎底蕴的积累,底牌这种东西,没有谁会嫌多,只说公孙未明都异常看重自家的真人傀儡,就证明了此物的宝贵。
李永生倒好,为了一些游侠儿,直接拿出六个来浪费——这还是因为他只有六个。
那么,他这么使用,就说明了一个问题,他身后如果不是没有长辈,就是所属的势力,实力异常雄厚,雄厚到不把六名真人傀儡当回事。
李永生身后没有长辈吗?佘供奉是绝对不相信的——能将蜃蛇来历搞得这么明白,还能控制住初代血魔,能将真君炼化为傀儡,这样的传承,比四大宫也差不了多少。
想明白这些之后,他心里甚至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不过这个猜测,委实有点惊人……事实上,明眼人不止他一个,时不时地,丁青莲就会瞥过来几眼。
呼延书生已经被太多的西疆人围住了,但是他也会偶尔探头看一下这边。
说实话,控制初代血魔、炼制真君傀儡这些,都可以用传承来解释,但是直接将六名真人傀儡毫不心疼地用掉,这份奢侈,都不能用传承来解释了……李永生听说,公孙未明打算将万夫长暴尸,二话不说就点点头,那就在这里吧,咱们等着他们的援兵到来。
其实对于鞭尸,他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既然对方做了初一,己方的人想做十五,他当然不会拦着。
事实上,他觉得这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观念,值得大力提倡,这是他这个观风使该支持的。
于是接下来,令柔然人咬牙切齿的一幕,就出现了。
在中土和柔然间,一处不起眼的国境线上——确实不起眼,起码两千多里的边境线,类似地方随处可见,连个哨所都没有。
但偏偏就是这不起眼的地方,支起了高杆,上面挂着一具赤裸裸的尸身,而尸体的下方,则是堆了数千个人头,一看发型和相貌,就知道是柔然人。
一群一群的中土游侠儿,在首级和尸体身边留影,冒着刺骨的寒风,他们喜眉笑眼地做出各种手势,别提有多开心了。
而与之对应的,国境线另一边,则是脸色铁青的柔然士兵们。
柔然的士兵,已经聚拢了万余人,他们隔着边界线,死死地瞪着中土一方,眼中怒火的旺盛,简直可以焚毁天地。
但是中土游侠儿们毫不介意,就是在那里肆意地开怀大笑着、高歌着。
国境线的两边,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论人数,中土人不及柔然人,论衣甲鲜明,中土人依旧不及,论秩序,中土人还是不及。
中土人独独有一点强,那就是气势,他们冒着寒风,在那里载歌载舞,简直是在赤裸裸地表示:我们就是这么开心,来呀,打过来呀。
柔然人的肚皮,都要气炸了。
但是他们越气,中土人就越开心,甚至有人站在距离国境线仅仅半尺的地方,大声地笑着。
柔然人见状,也冲了过来,双方就隔着一条国境线,紧张地对峙着。
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眼瞅着一场边境冲突,就又要爆发。
就在此刻,后方有马蹄声响起,却是又有两个中土千人队赶了过来。
紧接着,又有其他的中土游侠儿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就在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有御林军的旗号过来了。
柔然人见到这旗号,再生气也不敢做小动作了,这意味着坤帅随时会驾到。
果不其然,半个时之后,坤帅的大旗到了。
这中土国唯一的女性大帅,平时看起来,就像一个养尊处优的中老年妇女,但是就在这冰天雪地中,她冒着刺骨的寒风站了出来。
因为有灵气护身,她的仪态依旧是那么雍容,对着中土诸多豪杰,她笑眯眯地一拱手,欢迎回家,回来就好,咱们先回去暖和暖和。
大人物一旦愿意平易近人,那是相当感染人的,尤其是这些游侠儿,平时虽然放浪不羁,也目无王法,但是……这是卫国老帅在向他们行礼呀,多么有面子!于是众多游侠儿纷纷出声附和,就要跟着散去。
但是公孙未明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大声发话,那我们从柔然带回来的一些物品,还要不要检查了?当然不用,坤帅笑着回答,这点干系我还担得起,未明准证,我相信你。
公孙未明有点不习惯这种说话方式,于是再次出声发问,那这些人头,又怎么处理?交换呗,坤帅脸上的神色,黯淡了下来,柔然国多次越境戕害我国黎庶,还带走他们的首级,我们当然要让家乡父老的尸骸回国,入土为安。
好吧,公孙未明点点头,下一刻,他又想起了什么,侧头看向一个人,李大师怎么说?李永生能说什么,只能一摊双手,默默地点点头。
于是,中土人终于离开了国境线,还带走了万夫长的尸身和人头,只留下一干柔然人待在那里,睚眦欲裂地看着中土方向。
进入中土之后,雪情减轻不少,行走起来也不是那么难,大家走了两百里不到,就来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军营。
坤帅的座驾是飞舟,在能保证安全的情况下,速度是极快的,不过她也随着将士们,进入了此处的军营。
军营是临时的,帐篷里走风漏气,不过终究还是暖和了一些。
游侠儿们开始休整,坤帅也跟大家约定,晚上为众人的回归接风。
几乎所有的人都找到了亲朋好友,就连公孙未明,都遇到了公孙家赶来的后辈,没什么朋友的,也就只剩下李永生、杜晶晶和伤势刚刚痊愈的张木子。
三人也没有进帐篷,就在马车旁边生了一堆火,谈起了分别以来中土的情况。
李永生在边界线上的时候,已经有朝安局的探子主动联系了他,目前看来,北部边境的危机获得了极大的缓解,但是国内的情形,却是越发地崩坏了。
因为雷谷的牵制,荆王扩张的脚步慢了下来,不过糟糕的是,他似乎意识到了快速扩张导致的不稳定,于是风格一变,目前在大力整顿辖区秩序。
以前他坐看三湘大乱,甚至还在暗中推波助澜,是为了激起民众对朝廷的不满——水不浑的话,如何有机会摸鱼?现在他的策略变了,以安抚为主,包括他打下的淮庆郡一部、会稽郡一部,开始委任地方官吏,并且整顿社会秩序。
当然,这秩序肯定不如开战之前,生活水平也要差很多,毕竟打仗就是要打钱粮,军队的耗用,都要从民间得到补充。
但是不管怎么说,黎庶的生活,是稍微稳定了一些,大家也怨气,自然也少了一些。
简而言之,荆王已经开始安抚地方委任官员了,越来越坐实造反的事实了。
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宁王提出了地方自治、保境安民的口号。
夏天时候,荆王的队伍一度打到了金陵城下,这可是把宁王吓坏了,若不是后来博灵郡出兵三湘,金陵可能早就被打下来了。
反正宁王在向朝廷的上书中,是这么说的,他认为自己的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而他又不能随便出封地,于是提出了会稽郡自治的要求。
——既然朝廷的兵马保护不了我,那我只能自行招募军队了。
朝廷严厉呵斥了他这种行为,说金陵城里军队不少,你要学会跟他们沟通,而不是行那叛逆的举动。
事实上,朝廷这么做,已经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封王原本是严禁跟当地驻军勾结的,现在我们让你去勾结了。
但是宁王不能满足,金陵驻军是些什么样子,他早就看在眼里了,于是他很干脆地表示:想赐死我的话,天家发一道旨意就好,没必要让王叔的军队杀死我,那多不体面?然后他就撒出去人手,在各个府城宣传会稽郡自治的理念。
会稽郡巡荐房房长严厉指责了宁王的行径,然后,他就在金陵遇刺了,动手的是几名愤怒的游侠儿,他们认为他不懂得体恤黎庶。
表面看上去,宁王推行的自治,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事实上,朝安局非常确定,最近一段时期,宁王府和荆王府联络频繁。
甚至会稽郡的部分民众,都看得清清楚楚,荆王在会稽控制的地盘,很少再对外虎视眈眈,甚至还让出了两个交通枢纽,减轻了会稽郡在人和物上的流通的压力。
所以,要说宁王是别无选择,不得不自治,朝廷是不信的,据说内阁认为:这是荆王裹胁着宁王反了!第八百零五章 分赃当然,认为宁王反叛的,只能在私下说一说,表面上还是要说自治。
若是连这块遮羞布都没有,中土的局势只会更加崩坏。
襄王的攻势,目前被挡住了,并州、云中等郡的勤王军队,已经进入了幽州郡,正在跟襄王的军队对峙,时不时地发生一些小规模接触战。
不过襄王现在似乎改变了念头,开始转头西向攻略,已经打进了豫州郡。
然而,随着云中军队的南下,燕王开始招募护卫了,据说他是要提防伊万人南下。
总之,李永生他们一路北上,杀得柔然和伊万人仰马翻,中土国的外部环境大有改善,再加上此前对新月国的袭扰,中土国所处的国际环境,真的不能不说宽松了。
但是家里糜烂成这样,也是很令人沮丧。
说起这种现状,三人的兴致都不是很高。
张木子主动转移了话题,柳真人打算明天回北极宫,那个拉斐尔的大腿,上面封印的气息,需要加固吗?这一次大家北上,人生地不熟,战斗异常频繁,损失也很惨重,但是众人的收获也都不少,就连大手大脚的李永生,也获得了一只初代血魔和一个真君傀儡。
柳麒获得使徒的腿之后,因为担心被揶教感应出来,自行做了封印,不过李永生认为他的手段一般,自作主张又帮着封印了一遍。
别说,揶教那边还真没放弃对这条腿的查询,在北柔然的时候,李永生就感受到过,起码有两次,是真君在出手推算使徒的残肢。
总算还好,他们冒充柔然人,被真君推算到一次两次的,倒也不要紧,但是开始南下之后,李永生就不得不每天帮着加固一次封印。
现在他们已经回了中土,这时候若是再被揶教的大主教推算出位置,那此前在伊万发生的战事,简直是不打自招了。
柳麒急着回去,也是拿使徒的残肢换贡献点,但是回去的路上万一出了岔子,就不妥了。
李永生微微颔首,那我再帮他封印一下,不过他得快点回去……算了,不用了。
张木子原本在点头,闻言猛地一皱眉,什么叫‘算了,不用了’?李永生撇一撇嘴,站起身对着空中一拱手,见过三宫主。
三宫主的真身并未降临,只是传了一段神念过来,告诉他诸般事了,来一趟北极宫,至于使徒残肢一事,三宫主安排好了阵法传送,柳麒直接找个十方丛林,传送回北极宫即可。
柳麒仅仅是中阶真人,以他四大宫经师的身份,可以跟十方丛林或者子孙庙租用传送阵,但是不得北极宫允许,他是不能单独使用宫中的传送阵的——传出去传进来都不行。
三宫主这么安排,柳真人就少了很多麻烦。
张木子也没有感到奇怪,三宫主的神念,甚至可以隔着千里杀人,传一段消息过来,真的太正常了。
于是她在晚上饮宴的时候,特地跟柳麒说明了此事。
饮宴是非常热闹的,尤其是从北方回来的中土游侠,大口吃肉大块喝酒,放声高歌,甚至有人抽出兵刃来玩器舞。
不过一帮真人这边,却是少人打扰,除了老云真人、呼延书生等人,被族人拽走了,还有不少真人留在了这里。
坤帅过来敬了一杯酒之后,也离开了——她不是拿架子,实在是她身为军中顶尖的人物,不能跟道宫、隐世家族这些势力,发生太多交集。
听说三宫主竟然允许自己使用传送阵回去,柳真人怪怪地看李永生一眼——这李大师到底是什么来路,三宫主没有传神念给佘供奉,也没传神念给我,竟然传给了你?白天的六名真人傀儡冲阵,也震撼了他。
当然,他不会怀疑李永生是假传消息,于是侧头看一眼佘供奉,供奉跟我一起回吗?佘供奉摇摇头,我打算再跟李大师多待一阵……木子真人,一起吗?张木子这次受伤不重,养得也七七八八了,按说此刻应该回宫稳固一下,但是她有点不想回去,听他这么说,忙不迭地点头,我听供奉的。
佘供奉心里暗笑,他虽然不喜欢说话,也拙于言辞,但是身为高阶真人,他哪里会看不出,木子真人系在李永生身上的那一缕情愫?他知道自己还跟着李永生的话,难免不好解释,索性就利用这小姑娘一下了。
而张木子也没有丝毫防范的意思,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下来。
正说着话,公孙未明端着酒碗,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大声地发话,诸位,那些波斯猫……谁来处理呀?这就是分赃了。
这一系列的战斗下来,大家基本上都是很有默契地各取所得,不是很斤斤计较,比如说李永生手上的真君傀儡和初代血魔,其实不是他一个人出力了,但是别人都没主张。
就像张老实偷了显达真君的储物袋,也没谁要他交出来,至于他交出来的真人俘虏,大家也是通过竞价,买下所有权。
而这二十个波斯少女,则是大家一致决定,要带回中土的,那么她们的价值,肯定也要大家均分才行。
不过很多人对此不感兴趣,不值几个钱,计较起来还不够丢人的。
丁青莲表示,丁家愿意包圆这二十只波斯猫——丁家的家教甚严,但是身为顶级的隐世家族,迎来送往的应酬是少不了的,区区的二十名少女,这点钱不算啥。
但是公孙未明不干了,说你一边玩去,我公孙家还想包圆呢,只不过碍于物议,不好这么做罢了,你还真觉得自己想包圆就包圆了?两人才要争吵,丁青瑶发话了——都带到顺天,由方真人安排,丁家不搞这歪门邪道。
总之,晚上的接风宴很热闹,虽然坤帅早早地休息了,但是死里逃生又强势回归的中土游侠儿们,喝酒一直喝到天亮。
天亮之后,柳麒起身告辞,他着急着回北极宫。
李永生本有心,先下一趟三湘,再去北极宫走一趟,看三宫主找自己有什么事,但是他对国事比较操心,最后还是决定,我先去顺天吧。
他这个决定,令朱尔寰有点失望,朱主持还想邀请他再走一趟西疆呢,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好再说啥了,朱主持很诚恳地表示——二郎庙随时欢迎李大师大驾光临。
从这里回顺天,路上也要走十来天,公孙未明眼珠一转,得,我也跟你去顺天,然后你跟我一起去辽西吧,顺便看一看英王,怎么样?怎么样?当然不错了,李永生也有心往东北一行,但是前提是,他要先了解朝廷动态。
这一次去顺天府的人,还真的不少,随着中土游侠儿们的强力回归,边境线上的游侠儿们,十停里去了八停,就连乾帅的外孙女,也带着一帮游侠,跟他们结伴同行。
这帮人进入幽州郡的时候,足足有两千人,连关口的守卫都吓了一跳——这么多人来幽州,是想干什么?不过游侠儿里的大能人物太多,随便报一报字号,再大致验一下身份,就通关而过了,想一想就可以知道——乾帅外孙女这种存在,哪个守卫敢拦?当然,李永生的马车,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就连方真人出面担保,都有点不太好使。
天机殿是很牛,可是离这守卫太远了,他们表示:进幽州郡,必须要检查,除非请个天机殿有职司的人出来,打个招呼。
守卫们有点不近人情,不过由此也可以猜到,幽州郡面临的形势,有多么严峻了。
最后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家伙上前,亮出一面腰牌来,守卫陪着笑脸放行——不放真的不行啊,那是朝安局的腰牌。
其实朝安局比天机殿的名头,要差很多,但是天机殿太高高在上了,吓唬大人物没问题,小人物还真的可以不买帐。
正经是朝安局恶名在外,行事也相当贴地气——谁敢不听话,小心全家老小遭殃。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李永生他们,还是比较顺利地进入了幽州郡。
进了幽州郡之后,气候好了很多,大家都说北地寒冷,幽州郡尤其糟糕,但是从伊万和北柔然回来的人表示:这里的气候很好啊,简直是温暖如春。
好多积雪被清理到了一起,堆做一堆,露出了大片的土地,可以策马驰骋。
不过李永生眼中看到的,是一片又一片的荒芜之地,他们所在的幽州郡北部,并没有遭受兵灾,但是目睹这一片荒凉,他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再下几场雪的话,这里还能耕种吗?对于稼穑之事,尤其是世俗里的耕种,他并不是很熟悉,观风使不是万能的。
但是看到这一幕,他心里就生出了不好的念头。
再往四周看一看,一些路过的农庄,已经残破不堪了,想来明年开春,也未必会有人动手耕种——这样的荒凉,基本上没可能有人回来。
既然没人种地,那么大家吃什么呢?想到此处,他脑中终于泛起一个念头来,脸色也沉了下来,方真人,天家现在想的,是不是要以粮困敌?第八百零六章 残忍的战略以粮困敌四个字,说起来简单,但是执行起来,其实是非常残忍的。
方真人知道这四个字的份量,却也不知道这内里是怎么回事,天机殿里,也没什么人会对这些琐事感兴趣——他们操心的都是大事。
朝廷的三院六部里,倒是有个农院,以证明对农事的重视,比六部还高半级,但那是朝廷摆出的姿态,或者说是统治的需要,天机殿完全没必要操心这些。
李永生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忍不住眉头一皱,那岂不是豫州要不稳了?方真人不明就里,就连张木子也讶异地发问,襄王不是已经打到豫州了吗?不是你说的那样,李永生黑着脸回答,他只是刚刚攻进豫州,我担心的是他大举进入,豫州是有名的农耕大郡,海岱那里土地贫瘠,也就是能勉强养活自己……这一打仗,也没法耕种了,来年的粮食怎么办?只能对豫州下手。
张木子这才反应过来,你说的以粮困敌,就是朝廷打算通过军粮,来拖垮襄王吗?我不知道朝廷有没有这样的打算,李永生的脸色阴沉,希望他们没有这么想吧。
他嘴上说的是希望,但是说实话,他还真不敢赌这些执政者的操守,毕竟这是很管用的一招——在柔然,大家能从四个万人队里脱身,可不就是打掉了对方的后勤?这没什么用吧?军队还不能从黎庶手中抢粮?张木子的眼睛眨巴一下,不解地发话,然后也跟着叹口气,就是那些黎庶会遭殃罢了……唉,这打算根本没啥用。
有用的,一向不怎么说话的佘供奉出声了,能败坏诸王的名声,能引起他们地盘里的动荡,我看啊……天家的心里啊,没准还打算着等他们暴乱,然后喜迎王师。
他这番话说得没什么表情,但是语气里的讽刺,是个人就感受得到。
方真人对这话一点反应都没有,身为天机殿中人,他根本不在意对方话里对天家的不敬。
不过这也算正常,人家佘供奉又不是朝廷体系的,这年头,骂天家的人还少了?哼,李永生冷哼一声,他分外明白,在当权者的眼里,黎庶的性命有多么地廉价,然后,他又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还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这话说得精辟,杜晶晶伸出一个大拇指来,然后笑着发话,你是不是担心,失了粮食的黎庶,会涌入博灵郡?这也是一点,李永生重重地点点头,博灵虽然耕种面积大,是中土粮仓,但是豫州的黎庶,真的是太多了啊。
博灵和豫州,都是中土的产粮大郡,但是博灵人口少,只有一亿左右,豫州差不多有两亿人口,所以豫州不能算中土粮仓,只能算产粮大郡。
万一豫州人被抢了粮食之后,跑到博灵去就食,那画面,李永生根本不敢想像。
要知道,博灵人现在还在接济三湘的流民呢,若是豫州的流民也跑过去,还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杜晶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到时候,博灵打到三湘的军队,也要有后勤压力了。
李永生愁眉苦脸地回答,谁说不是呢?一直不参加讨论的方真人,终于出声了,那岂不是说以粮困敌这谋划,也有很大的缺陷?缺陷也没有多少,无非就是死人呗,佘供奉冷冷地发话,现在是比谁耗得起,人死得差不多了,也就该结束了……大概天家觉得他耗得起。
这个嘛,方真人的眉头皱一皱,我觉得当今那位……应该不至于这么心狠。
佘供奉冷冷一哼,心不狠的,就别想坐那个位子。
他这么一口咬定,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反正这些真人里,也没有几个对当今天家敬畏的——大家又不是靠他吃饭。
抵达顺天府之后,公孙未明等人兴冲冲地进城了,李永生就是随便找了一块荒地扎营,顺便让朝安局的人通知一下李清明和宁致远,请他们城外相见。
此刻的顺天城外,就是个大号的难民营,虽然比夏天的时候,多了一些管理人员,也多了点秩序,但是人数也多了不止一倍。
李永生并不在城郊凑热闹,直接停在距离顺天五十里的地方,那里是一片荒山,没什么人烟,也没水没店铺。
不过这些,他带得都有,倒也没什么困顿的感觉,就是……人少了一点。
他们一行人里,公孙未明带着波斯少女们进城了,方真人去天机殿办事了,独狼在养伤中,丁经主带着杜晶晶前去玄天观了,也只有张木子和佘供奉陪着他。
还有一个家伙,比较麻烦的家伙,别人吃饭,吃点五谷杂粮,或者储物袋的肉食就够了,这家伙不行,它要吃活食。
李永生本来不想理这货,就是这些干粮,你爱吃就吃,不吃饿着——我就没听说过,有饿死的血魔。
但是血魔表示,那个啥……我可以自己出去打猎!李永生给它下了奴役烙印,倒是不怕它出去吸人血,琢磨一下就同意了,但是他也有条件——你吸血就吸血,别整那些初拥什么的玩意儿,要不然,后果你懂的。
而这血魔办事,还不是一般的机灵,它出去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就拎着一只半大的小鹿,扑闪着大翅膀,贴着地面飞了回来。
关键是,这鹿还是活的,是活的!除了背上颈上的两只爪子印,没有任何伤口。
李永生看得都有点纳闷,你有带食物回家再吃的爱好?血魔看一眼一边目瞪口呆的佘供奉和张木子,我是想着,放血出来吸就行了,你们还可以吃肉不是?我这人做事,一向讲究。
哎呀我去,张木子惊讶得叫了起来,你还会说人话?血魔冷冷地看她一眼,长长的嘴巴一抖一抖,我还会吸人血呢,我说……那条小蛇,别跟我得瑟啊,信不信我吸了你的血?佘供奉手臂上的蜃蛇,吐出了百余条信子:小样儿,这大冬天我都不怕,怕你?东北口音,张木子兴奋了起来,是不是公孙未明那货教你说话的?血魔一松爪子,将小鹿从空中扔了下来,女人,整治一下,赶紧的,血我要喝热的,剩下那些肉,你们不是有伤患吗?赏他了。
张木子一抬手,就将小鹿摄住了,不过紧接着,她冲着血魔呲牙一笑,小痞子,知道‘道宫’俩字儿怎么写吗?哎呀,木子真人怎么这么说,那张青灰色的人脸上,马上出现了一副谄媚的笑容,我这就是好久没喝热血了,还是小母鹿的血,这不是馋的吗?张木子心里其实也清楚,这货刚解除镇压的时候,就能将佘供奉撞个乌眼青,绝对不是好惹的,所以也只是冷冷一哼,以后别摆这种大爷谱,知道吗?公孙未明也不敢这么说话!她还当这血魔的恶习,都学自公孙未明,哪里会想得到,这只蝙蝠生来就这样?这只小鹿不大,也就八十多斤,但是足够大家吃一顿了。
下午的时候,张木子看到天色有点发阴,主动过来找血魔,再去打两只猎物,没准又要下雪,这什么鬼天气嘛。
这天气,我有一种不好的预兆,血魔青灰色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愁容,肯定要下雪,还是今年最大的雪,要不要多打一些猎物回来呢?那肯定啊,张木子点点头,这些天,她吃储物袋里的牛羊肉,吃得都快吐了,肯定要弄点活的,我跟你一起去?血魔很不屑地看她一眼,你飞得太慢,跟你打猎……丢人!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张木子怒了,还丢人……你觉得自己算人吗?我其实不算人,血魔摇摇头,看起来对自己的身份,还是有比较明确的认识,不过它的下一句话,就又很呛人了,我还吸人血呢,怎么可能是同类?这蝙蝠的嘴很欠,但是找食儿的水平不低,天擦擦黑的回收,它拎着一张大网回来了——没错,就是一张大网,也不知道它是从哪儿弄到的。
网里的猎物,却是极为丰富,两只活羊,一只牛,还有一只麂子。
牛羊都是半大的犊子,那麂子也刚刚比羊大一点,可就算这样,四只加起来也过三百斤了,体重比五只血魔都要重很多,居然被它飞着拎回来了。
张木子都有点好奇,弄回来这么多……我说血奴,你到底是什么修为?血魔将大网扔下,落到地面才要说话,李永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见状眉头就是一皱,黑着脸发问,你居然敢跑到庄户人家里……打猎?血奴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是怕他,见他神色不豫,刺溜一下就躲到了张木子背后,小心翼翼地发话,我没有被人看见,更没有伤人……第八百零七章 两巨头齐至血魔非常清楚李永生给自己划的底线。
不能伤人,那是一定的,为了不引起恐慌,不能被人族看到,也是必要的。
李永生却是气得笑了,打猎,跟偷家养的牲口……那是一样的吗?这个……血魔迟疑一下,硬着头皮回答,抢人族的东西,那也是打猎嘛。
李永生二话不说,直接催动了奴印。
血魔的眉心,闪过一道蓝光,紧接着一蹦老高,然后掉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起滚来,嘴里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吱……吱……我错了,李大师饶我这一遭。
一只半人高的青灰色蝙蝠,在地上不住地打滚,那场景真的是要多诡异有过诡异了,偏偏的,它那张人脸上,还能显出痛苦异常的表情。
张木子对油嘴滑舌的这厮没什么好印象——道宫中人一向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将大网解开,将里面的四只活物放出来,绑好,可惜只有一只野物。
我也喜欢野物啊,这不是找不到吗?血魔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没命地喊叫,我是看着天阴了,马上要下雪了,心里着急嘛……我知道错了啊~张木子一听,这话也对呀,快下雪了,总要找点食物储备起来,所以她只是冷冷一哼,那你不知道给农户留下几块银元吗?血魔没命地叫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后一定留下银元。
张木子看一眼李永生:行了,不用让它再叫了,引来外人就不好了。
李永生读懂了她的眼神,于是收了役使奴印的手段,冷冷地发话,现在就送去……把你能耐的,学会去别人家打猎了?血魔终于不再翻滚,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发话,我没有银元。
呵呵,张木子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她觉得血魔这次吃瘪,有点冤枉,不过……活该,谁让你拽得跟个大爷似的?李永生却知道,这厮有多狡诈,所以他冷哼一声,你在山里随便捡点什么好东西,也够交换牛羊了,真以为我有那么笨吗?山里宝物,不是那么好碰到的,但是血魔这家伙会飞啊,居高临下,视野不知道比旁人强出多少,发现点高级草药或者稀罕玩意儿,并不是很难。
现在好多地方都有积雪,血魔弱弱地回答,但是那口气,却是相当地理直气壮,换了我是海东青,也看不到积雪下的何首乌不是?咦,李永生的眉头,又是微微一皱,看来你还是没有正视自己的身份,得教你学一学奴隶的规矩了……居然还敢顶嘴?血魔一听这阴森森的话,马上翅膀一抖,护住了自己的眉心,大声喊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送银元,这总行了吧?你捂住眉心也是没用的,李永生心里暗哼,嘴上冷冷发话,那就快去!血魔又很夸张地喘了几口气,才一骨碌爬起来,扇动翅膀就待离开。
不过下一刻,它就停了下来,怯生生地发问,可是,银元呢?张木子看到它这狼狈样,也忍不住笑一笑,合着你还知道自己没银元?喏,拿着。
她抛了一个金馃子过去——这抵得上一百块银元,买牛羊是绰绰有余。
事实上,这种半大的牛羊,都是老百姓舍不得卖的——夭折的可能性大大降低,而且还在疯狂地生长。
所以她给的价钱高一点,也是不想占黎庶的便宜,她又不差钱。
血魔爪子一伸,稳稳地抓住了这个金馃子,不过下一刻,它又问一句,能给个储物袋吗?神马?张木子的柳眉一竖,眼睛一瞪,你还想要什么?我想要个储物袋,血魔理直气壮地重复一遍,你见过抓着金子飞的蝙蝠吗?张木子顿时就噎住了,好半天才哼一声,我也没见过抓着储物袋飞的蝙蝠!你这么就这么笨呢?血魔的一只爪子,不住地在地上敲打着,可以假装是一个袋子,不知道什么缘故,它绕到了我脚上了嘛。
李永生呲牙一笑,你身上也可能不小心溅上了太乙银浆……你说这种可能性大不大?别那么小气嘛,血魔马上就收起扑扇的翅膀,又干笑一声,反正你们不缺储物袋不是?我还没得过这玩意儿呢。
我知道,奴印你也是第一次得,李永生一掐法诀,就要再整治这厮,多体会一下,也是能加深印象……不过下一刻,他就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看向远处,有人来了?血魔见状,蹑手蹑脚地倒退几步,一扑扇翅膀,悄然无声地飞走了。
来的人有七八骑,踏着地上的残雪,卷起大片雪花,眨眼间就接近了。
赶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御马监的奥斯卡公公,隔着老远,他就一拱手,笑着发话,李大师纵横柔然和伊万,为中土解除了燃眉之急,我代天下苍生,谢过李大师了。
李永生也没奇怪这厮的消息灵通,只是一摆手,意兴索然地发话,一点心意罢了,既然你来了,宁御马这次是不能来了?我帮宁公公打前站,他可能会晚点来,奥斯卡的脸上,笑得跟一朵花似的,中土的情形,想必你也知道了……唉,宁公公心忧国事,根本忙不过来啊。
愿意不愿意来,在他了,李永生冷冷地回答,你们想的是,襄王下一步,会大举入寇豫州吧?我要回博灵了,省得博灵受到两面夹击。
他们这些猜测,虽然都是臆断,但是真人的眼光和智慧,比一般人强得太多了。
奥斯卡闻言,顿时就吓了一大跳,心说这么隐秘的事情,你怎么就知道了?事实上,宁致远今天还真没打算来看李永生,这些日子,京城里各种事实在太多了。
不过他也没打算怠慢李永生,所以才会派奥斯卡前来应付一下——李永生在柔然和伊万的行动,已经传进了宫里,是个人就知道,他们为中土立下了多大的功劳。
所以宁致远的意思就是,李永生真有要紧事,我会晚一点过去,若是事情没那么要紧,奥斯卡你帮我安抚一下,也就是了。
可是奥斯卡做梦也没想到,李永生竟然猜透了朝廷的打算,他想一想之后,低声发话,李大师的话,我不太懂,不过,京师这里激战正酣,博灵那里会有什么事?李永生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到了真相,于是意兴索然地一摆手,既然是这样,那奥公公请回吧,我也要走了。
你们这点小心思,真以为能瞒得住天下的明眼人?奥斯卡讪讪地一笑,你别这样啊,宁公公会晚点来,但是你也知道……现在情势不妙,宁翁,他也很难做呢。
李永生的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再难,能比我去伊万杀个来回还难吗?就在此刻,天上开始飘落雪花,雪花虽然不大,但也是纷纷洒洒,不多时,整个天地都是一片银白色了。
宁致远的车队,是亥正才抵达这里的,巧的是,同一时刻,李清明也带着一千御林军来了。
这两位现在都是朝廷里再要紧不过的人物,能在深夜的时候来到城外五十里,根本是别人想像不到的。
要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在路上做什么埋伏,重伤其一的话,中土的形势,不知道会糟糕到什么样的程度。
两人身边护卫的真人就有十来个,方真人赫然也在其中。
李永生将两人迎入帐篷,也顾不得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发问,眼下中土这局势,天家是不是有意以粮困敌?李清明和宁致远闻言,相互交换一个眼神,李部长直接发话了,永生,你为中土做的事情,我们心里都有数,至于朝廷的想法……你没必要知道。
李永生气得笑了,然后一拱手,既然没必要知道,那两位就当没来好了……好走不送!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清明的外号,可是李疯子,他眉头一皱,不怒而威地发话,朝廷做什么事情,还要跟你解释?那你就做你的事情去好了,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我回博灵做我的事情,总要把博灵守好才行,不过难听话说在前面,你以后有什么事,不要找我!我还能有什么事情要找你?李清明听得就笑,他知道李永生很不俗,但是军队里认的就是拳头,你连兵都没有,跟我说别找你?如果你见我,只有这话的话,那你回博灵吧。
慢着,宁致远出声了,他冷冷地发话,这是李清明你的意思,别扯上我御马监。
李清明很不屑地看他一眼,脸上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你御马监除了扯军方的后腿,还能做什么?宁致远英俊的脸上,也泛起一丝微笑,军方是很牛呀,可我也没见军方马踏伊万,但是永生做到了,哦,你也做到了……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李清明侧过头来,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有怒火不住地跳动着。
第八百零八章 困境中的争夺好半天之后,李清明叹口气,永生你真的没别的可说了?他急匆匆赶来,其实还是想落实一些东西,得到一些新的思路,并不是想赶人走。
没什么可说的了,李永生叹口气,意兴索然地回答,想不到堂堂的李清明,号称爱民如子,却变成了残民以逞的政客,你的血性……唉,果然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严格来说,李清明也不算特别亲民的,那是个第一次见李永生,就能拆了院墙的主儿。
但是他在东北从军的时候,对军纪抓得极严,不许他们扰民,这原本是治军的手段,但是传出去之后,东北的百姓相当认可他。
再后来,他冒死进入伊万,以及坐镇东北之后,也曾经以黎庶的保护者自居,而且从客观上讲,也确实保护了黎庶,所以大家都这么评价他。
李清明听到这话,却是勃然大怒,他最恨别人说自己老了,黄口孺子,你懂什么?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但是你体谅过朝廷和天家的苦衷没有?说话?说话当然很容易了,他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以粮困敌……你以为我们愿意做?你知道不知道,王师的三次反击,都被人窥破,折损了近四万人马?嗯?张木子的眉头一扬,这消息我们怎么没听说?她有点不相信这话,三次反击都被人窥破,这还怎么打仗?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李清明说的还就是真的,第一次偷袭,遭遇了襄王的大队援军,惨败而回,第二次遭遇了埋伏,被包了饺子。
第三次战斗发生在海岱和幽州交界处,同样是大败而回。
这种动摇军心的消息,怎么敢传出去?李清明不屑地看她一眼,朝廷里有内奸!咳咳,宁致远轻咳两声,出声发话,李部长这话,我可以作证,三次出击全是惨败,李部长也想单独发布军令,内阁却是不准。
中土国对用兵,还是相当谨慎的。
李清明身为军役部长,可以发布军令,但是用兵不仅仅是指挥军队。
动兵可不是小事,别的不说,仅仅说后勤,就需要粮草和人力支持,宣传上还需要舆论支持,这都需要三院六部的配合,至于作战意图什么的,也得跟内阁解释清楚。
当然,也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说法,但那指的是在外部的作战,想当年李清明挺进伊万国,不但没经过内阁同意,连上司也不支持他,可他也强行做了。
然而必须指出的是,眼下的战事,是发生在幽州郡。
这是京师所在的郡,是中土国政治、文化和经济的中心,天家在此,朝廷也在此——别说天子不想死,大臣们也都不想死,所以大家对军队的作战和调动,非常地关心。
泄密这种事,也令人非常头疼,尤其是第三次军队出击的时候,除了李清明,只有内阁三位知道,甚至连坤帅这大司马都不知情——她在柔然边境呢,所以就特事特办了。
可就算这样,消息依旧走漏了,一万精悍的士卒,直接被人堵在了山谷里,这支军队里配属了五名真人,但是最后逃出来的,也不过才千许人。
这一支精兵,是要悄悄潜入海岱,断襄王的粮道的,结果惨败而归。
李清明说到这里,苦笑一声,主少国疑……原本就是这样了,很多人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打算呢。
主少国疑,就是说天家的威信不够,朝臣们不服气,有别的想法。
这话实在太冒昧了,当着御马监的老大,他竟然敢这么说,这是人臣该说的话吗?然而非常奇怪的是,宁致远居然出声附和这军役部老大,没错,消息竟然能从内阁走漏,天家彻夜不能寐,心脉郁结,甚至问我……朕真做了什么失德的事情吗?拉倒吧,李清明却是不领情,他冷冷地看一眼宁御马,谁说一定是内阁走漏的消息?没准是你内廷十二监呢?这话也在理,严格来说,军方决定出兵的话,内廷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说句更过分的话,哪怕出兵不经过内阁,内廷也照样能知道。
为什么十二监被人称作内廷?这是天家私人的朝廷,监督军方行事,也是内廷职责之一,而且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职责。
这话也诠释了,为什么宁致远能容忍主少国疑四个字,没办法,他要是不能忍了这四个字,那就是默认内廷也有嫌疑——他巴不得李清明冲着朝臣开火呢。
当然,现在李部长说的话,他就有点不爱听了,你这话说得有趣,我们内廷的风光,全部得自于天家,李部长性情耿直我知道,但是麻烦你说话的时候,过一过脑子!果然,内廷和军役部,还是尿不到一个壶里,这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你少扯淡,李清明一摆手,毫不客气地发话,内廷全是心向天家的吗?先皇留下的老人多了,你去问一问天家,他敢杀完吗?你这话怎么说的?宁致远的脸黑了下来,先皇留下来的使唤人儿,天家当然要妥善对待……李部长,你知道你这句话,会得罪多少人吗?中土是强调忠孝传家,少年天子再意气风发励精图治,也不敢把老爹留下的太监和宫女全部清理了——那叫不孝!退一万步讲,他将这些宫女和太监全部推进皇陵,活埋殉葬,倒是可以用残暴这个比较小的罪名,替代不孝的大罪,但是对他接下来执掌天下,有太多不利了。
而且……当时太皇太妃还活着,她的身边人总不能也埋了吧?所以说,内廷其实也是个筛子,传出点消息也正常,先皇那么多的皇子皇女,那么多的妃嫔,还有太皇太妃这种连先皇都惹不起的存在,这里面……少得了探子和耳目吗?所以李清明的怀疑,是有道理的,不过李部长心里也清楚,这话就是斗一斗嘴——事实上,内廷泄露消息的可能性,还真的非常小。
这倒不是说,内廷里消息就不会外泄,筛子依旧是筛子,值此非常时期,天家正经是不能大面积撤换内廷的人手——有些人在内廷安置钉子,只是想自保,没别的想法。
比如说英王,现在镇边东北,正红着呢,要说英王在内廷里没安排钉子,李清明是不信的,万一有点事情发生,英王岂不是变成了聋子和瞎子?没谁愿意成为聋子和瞎子——你走路起码不能掉到沟里吧?然而,李清明还真不太相信,消息是内廷泄露的,第一次反击撞上援兵也就算了,等第两次反击遇伏大败而回,就算再蠢的人也能确定,是走漏了消息。
那么第三次出兵,天家还能不知道控制内廷的消息?内廷虽然有监督军队的职责,但是能有资格掌握如此重要消息的人,内廷里也没几个人。
这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都是天家的心腹——比如说眼前这位宁致远。
天家位子一旦不稳,这些人没有幸免的可能。
李清明对宁致远不客气,那是因为内廷对军方的监督和牵制,倒不存在不信任的问题。
所以对方说什么得罪人,他只是不屑地笑一笑,不得罪人,我若是跟你同气连枝……你猜咱俩谁先死?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宁致远哪里敢接这个话茬?他干笑一声,其实吧,我觉得内阁也是担心军方势力过大……他们有私心。
握草,佘供奉听到这里,是实实在在忍不住,内阁这是要夺军权?多稀罕呢,宁致远很不屑地看他一眼,文臣武将,这不是天生该对立的吗?你要不信……问一问李部长好了。
李清明嘿然不语,这种事情,不是他想否认就能否认的,事实上,他心里认为,极有可能是内阁泄露的消息,原因也在此了。
内阁的三位宰辅,未必就会心仪哪个反王,但是值此江山动荡之际,能为阁臣多抓住点权力,才是真的。
说白了,这依旧是赵家的江山,赵家天子可以换,人臣却未必会换,此刻不借机抓紧军权,那才是傻的——起码要抓住商议军事的权力。
至于说出兵三次失利,会不会让内阁失去这个权力,那就在人说了。
其实很简单,借口随便就找得到——军方的谋划能力不行,换我们内阁来吧。
换内阁来的话,行不行呢?这就是两说了——大不了就是打输了,换个天家呗。
这么诛心的话,也就是宁御马能说出来,并且试图点醒李清明。
可是李清明哪里用得着他点醒?三次出兵都被人设计了……这里面仅仅是探子的问题吗?说句实话,他不相信里面没有猫腻,而最令他恼火的就是,某些文臣这么做,不是因为跟天家不对眼,也不是有了投靠的主儿——人家这么做,单纯地就是为了争夺权力。
所以他郁闷地叹口气,看向李永生,你明白了?第八百零九章 破局很简单我明白什么了?,面对李清明的文化,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
观风使听着这些消息,也有点震撼,说句实话,他真的没想到,朝堂的争斗,竟然会严酷到了这一步。
这些人为了争夺权力,竟然能视军士们的性命如无物,也不在乎整个中土动荡,黎庶因此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甚至可能导致外敌入侵,中土沦陷。
要不说,权力能蒙蔽人的一切良知,这话还一点不假。
但是李永生并不因为这些意外,就忘了主要探讨的问题,他一摆手,朝堂的事情我不想听,我就是想问一问,以粮困敌……你们怎么能看着黎庶受苦?你不要跟我说黎庶,李清明莫名其妙地暴躁了起来,你知道朝廷现在有什么建议吗?有人建议迁都……是迁都啊。
迁都?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建议的人该杀!大敌当前,建议迁都,这不仅仅是坏天家的形象,会动摇人心,还会给中土带来沉重的经济负担。
前两点,李永生并不是很在意,起码不是特别反感,他在意的是第三点。
迁都的过程中,会出现太多的问题,比如说政令的传递,又比如说国家防御重心的转移。
但是对李永生而言,他最接受不了的,是黎庶会遭受的动荡。
那要花好多的钱,浪费好多的人力。
李清明却冷笑一声,你也觉得建议的人该杀?迁都也没什么不好,宁致远出声了,屁股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就不同。
他最担心的是天家的安危,只要天家能活着,别人会遭遇什么,他是懒得考虑的。
屁话,李清明毫不客气地呵斥他,天子守国门,这是太祖定下的,你信不信,只要迁都,北方领土被人蚕食的命运,就距离不远了?张木子听他们说了这些,也有点明白其中涉及到的东西了,不过她还是皱着眉头发话,为了这些,你们就可以无视黎庶的生死,用粮食逼迫叛军?宁致远皱一皱眉,淡淡地看着她,朝臣有二心,军队也屡战屡败,天家还不想迁都,那只能用粮草逼迫对方了……不用担心对方捣乱,这叫阳谋。
张木子眼中,其实也是没有普通百姓死活的,但是这么多黎庶的性命安危,那就涉及到了道宫的根基,她冷哼一声,屁的阳谋,死的又不是你。
对于她的脏话,宁致远也不介意,只是冷笑着反问,那你倒是说一说,我们能做什么?张木子被问住了,半天才叹口气,这会让中土大伤元气啊。
动荡之际,总要有人做出牺牲的,李清明面无表情地回答,你以为我忍心这么做?但是为了中土长治久安,我也别无选择了。
张木子不说话了,佘供奉虽然刚才说了几句怪话,可是现在,他也没心情说话。
只有李永生轻叹一声,黎庶做出这些牺牲,你问过他们的意见吗?朝廷问过他们吗?这何须问他们,宁致远不耐烦地一摆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行了!李清明喝住了他,很显然,他也觉得这话有点操蛋。
所以他看向李永生,换了一种方式来陈述,大事不与众谋,这个道理你该懂。
大事不与众谋?李永生气得笑了,这不是一般的大事,而是关系到了他们的生死,当事人居然没权力知道?是啊,张木子点点头,颇有一点不忿,若不是永生你猜到了,咱们也不知情。
当然,他们都是真人,是否知情,并影响不到他们的生死,但是这种可能动摇道宫根基的事情,大家竟然被蒙在鼓里,这就太令她生气了。
李清明默然,半天才叹口气,颓然回答,消息传出去,会提前引发动荡,其实有的时候,活得无知一点,并不是坏事。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终归死的不是你李家人……好了李部长,咱们的交情,也就到这一刻为止吧。
李清明的眉头一挑,低声怒吼,那你让我怎么做?我能怎么做?这太简单了,佘供奉冷哼一声,再出兵的时候,不要通过内阁,不就完了?你说得轻松,李清明也冷哼一声,在别人眼里,李某人是军役部长,但是在这顺天府里,我屁都不算,三院、内阁、大司马、皇亲国戚、权贵勋爵……你知道我惹不起的人有多少?他心里真的很委屈,这些人一个两个的话,我李某人不惧,他们加在一起,那影响力……天家都不敢说军事不过内阁!佘供奉冷哼一声,合着权贵的意见才是意见,黎庶的性命就不是性命?李清明无奈地看他一眼,你这不是抬杠吗?换你来试一试?他也承认,这说法是不太公平,但是天底下的事,哪里有那么多公平可言?呵呵,李永生轻笑一声,脸上是满满的嘲讽,李部长,你的脸还真大,敢跟天家比……天家不能的做的事,你就也不能做?那是当然了,李清明下意识地回答,天家不能做的……咦,你这话什么意思?这还用得着问吗?张木子快言快语,你当初在东北,不也是没有遵从军令就出兵了?这怎么能一样?李清明从话语中能听出来,张木子是外行,他却也懒得解释,只随口说一句,边军和护卫京城,是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佘供奉嗤之以鼻,还不是舍不得屁股下面那个位子?你!李清明眼睛一瞪,真有心思发火了,他很看重跟李永生的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任由外人耻笑自己——道宫就很了不起吗?然而下一刻,他的眉头一皱,将火气又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良久,他才看向李永生,原来是这个意思……你考虑过我这么做,会遇到什么后果吗?他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当初他在伊万边境的时候,孤注一掷地出兵,那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责任不算太大,现在他敢这么做的话,责任不算小,但也未必一定会掉脑袋。
只要能打了胜仗,天家也愿意保他的话,哪怕是众人一起弹劾他,他付出的,大概也就是丢官罢职——起码是有幸免的可能。
此前他想的是,自己若是敢这么做,是官场大忌,会成为众矢之的——体制中人维护体制的决心,那不是外人能想像的。
但是李永生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其实,只要自己是出于公心,也就未必会粉身碎骨,此前他觉得对局面无能为力,还是太看重自己的位子了。
这就是所谓的固定思维模式,跳出这个圈子看一下,事情并不是完全不能改变。
当然,想这么做,那也要冒天大的风险,首先要不把军役部长这个位子当回事,这个决心就不是那么好下的——须知他再往上走一步,就是不尽的荣耀了,他舍得抛开吗?其次,他还得保证,能打了胜仗,私下出兵之后,他别说打了败仗,就算打成胶着战,在众多压力之下,天家也没准会拿他的脑袋,来整肃朝纲。
呵呵,李永生又是一声轻笑,事在人为,说什么后果都是扯淡,你在意的,无非是划得来划不来。
是啊,真的是划得来和划不来的问题,李清明不能否认这一点,为了一些跟自己无关的黎庶,冒这丢位子甚至掉脑袋的奇大风险,划得来吗?李永生见他默然,少不得又冷笑着补刀,所以啊,我说你老了,你已经不是那个东北的猛虎,在蝇营狗苟的权力斗争中,你已经迷失了本心,你已经血性不再……佘供奉在无人注意的角度,冲李永生默默地伸出一个大拇指——好口才。
李永生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口才,他只不过说出了李清明刻意无视的事实——看待问题的角度有很多种,并不仅仅只有官场角度。
李清明是彻底没话了,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很委屈,也很无奈,却没有想到,换个角度考虑的话,他其实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什么出兵必须经过内阁,扯淡不是?老子就自己出兵了,反正坤帅不在,我就能做了军方的主——当然,肯定要获得天家的许可。
不过,他的阅历也告诉他,如此行事的话,他早晚会不容于朝廷,天家也不会帮他说话。
不管在哪个朝代,军人都只应该是把刀,不该有自己的选择权力——不管是对整个社会,还是对统治集团来说,失去控制的军队,真的太危险了。
其实啊,还是划得来划不来的问题,小李这家伙说话,真的是一针见血。
李清明不想做另类,堂堂的开国十二公,为什么只剩下了两个公爵?在体制里,不但底线不能触碰,有些犯忌讳的东西,也是能避就避开。
好嘛,你现在让我去做这种犯大忌的事儿?还是为了那些并不沾亲带故的黎庶?李清明的脸色,急剧变化着……第八百一十章 喜忧参半宁致远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并不开口说话。
事实上,如果他可以开口的话,都想劝李清明答应下来——天家在军事上,也想绕过内阁。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少年天家喜好武功,又不喜欢约束,其实在这里面,还有更高层面的权力争夺——君权和相权。
不过宁御马心里也能想像得到,李清明硬要跟内阁顶着干的话,就算天家心里高兴,事情过了之后,不会有李清明的好果子吃。
天家虽然很看重君权的争夺,但是就算君权压过了相权,想要顺利地行使,还是要通过收买朝臣的心才能实现。
那么,李清明被牺牲,是注定的问题,区别只在于早和晚。
更何况,没有任何一个上位者会喜欢自作主张的军人。
所以,这依旧是个划得来划不来的问题。
反正在这种大事上,宁致远是打定主意不出声了——责任太大,我做个见证就好。
他跟李清明关系一般,但也不认为换个军役部长,关系就能好到哪里——他跟陈布达的关系更差,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忽悠这个疯子呢?宁御马能想到的,李清明当然也能想到,他犹豫再三,终于心一横叹口气,我李某人还没有那么老,既然你这么说了……李永生你给我句话,一旦我出事,能保住我家老小吗?我保住你也没有问题!李永生斜睥他一眼,决定了?李清明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本是军人,不喜欢婆婆妈妈。
李永生饶有兴致地发问,若是我不能答应你,你的心情,会不会更煎熬?这个问题,实在有点操蛋啊,李清明很无语地翻一翻眼皮,没好气地回答,你若不能答应,我现在就乞骸骨,眼不见心不烦……大不了就当没被你治好,有啥呢?他的身体若是没被李永生治好,那就还要忍受余毒的肆虐,当军役部代部长、部长之类的机遇,更是无从谈起。
宁致远终于出声了,永生啊,你在柔然和伊万做出那么多大事,李部长诚心问你,你也给个痛快话好吧?合着李永生等人的作为,早就被中土官方关注到了,如若不然,他也不可能在柔然的时候,还接到军情司密探的示警。
宁致远是御马监的监司,但是他在天家面前实在太红了,也能从朝安局得到很多消息。
所以他和李清明能在雪夜晚上联袂而至,不仅仅是因为以前的交情,而是因为李永生带领着中土豪杰,在国外做出了相当耀眼的成绩,真的极大地改善了中土国的国际生存环境。
李清明成名,是因为活捉了伊万国的王弟,事实上,李永生带着人做出的事情,并不比李清明的成绩差多少——他们只是少活捉了一个王弟。
若是比起在柔然和伊万掀起的风浪,李永生的行为,还要强过李清明。
李清明擒走伊万王弟,留下的是传说,而李永生他们留下的,是实实在在的大面积伤害,是对伊万国和柔然国战争潜力的摧毁。
最关键的是,参与这些事的,除了道宫中人、隐世家族,就是一些游侠儿了,中土官方并没有付出什么,至于说军队方面,勉强算付出了一点点——坤帅带着人在边界接应。
宁致远非常清楚,李永生能不靠官府,组织起这样的远征,在某些方面的影响力,已经是相当地惊人了。
所以他忍不住站出来,要做一个和事佬。
行,那我给个痛快话,李永生微微一笑,李部长你如何对待中土黎庶,我就如何对待你……这够不够?够了,李清明点点头,站起身就向外走去,我知道你前程似锦,记住你的承诺。
他何尝不知道李永生今非昔比了?须知军情司还是军役部的下属机构,不过他一向就是这个脾气,不会委屈自己,对谁卑躬屈膝——当初他还赋闲的时候,对坤帅也不算恭敬。
更别说对李永生这样的小辈了。
宁致远见状,也站起身来,冲李永生大有深意地点点头,然后出声发话,永生你还有别的什么事没有?听到这话之后,李清明在帐篷外,也停下了脚步——他还不知道今天李永生请他们来,是为了什么事呢,大吵一顿之后就这么离开,似乎也有点不合适?也没什么,李永生意兴索然地回答,既然话不投机,多说也是无益。
能劝说李清明改变心意,他这一趟就算没有白来了,但是想到对方考虑问题时,那种高高在上的心态,他也兴奋不起来,并没有劝说成功之后的快感。
你别这样嘛,宁致远笑着发话,既然还有别的想法,就一起说说呗,你看李部长不也答应了你,打算去试一试吗?他只能说试一试,不能说李清明就铁下心思要这么做了,那样的话,有挤兑人的嫌疑,他不想让李部长有半点儿误会——老李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也没什么别的想法,李永生有气无力地回答,本来是想看一看,你们还需要什么帮助,再探讨一下,如何再给柔然和伊万施加压力,现在嘛……我真没心情说了。
这都是非常大的话题,他若是没有在国外厮杀近半年,并且闯出了偌大的名堂,贸然说出这话来,只会给人以狂妄的感觉。
但是既然他声名鹊起了,而且在上层人物里,名气不是一般的大,那就有资格这么说了——他有能力做到很多事,并且他也是对付那两国的半个专家了。
伊万和柔然……宁致远低声重复一遍,又扭头轻喝,李部长,请留步!宁御马狂妄归狂妄,但也没有狂妄到去掺乎对外策略中,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李清明闻言,不得不又走回来,沉声回答,伊万国那边,你制造的混乱,足够引起那两国的纠葛了,中土这边,伊万国边境有英王坐镇,不会出大问题,至于柔然……他看一眼张木子,淡淡地发话,柔然的军队短期内无力再战,正经是你们道宫要提防一下,很可能佛修会制造一些混乱。
张木子的眉头一皱,她很意外这个答案,佛修有这么大的胆子?她可真的不把佛修放在眼里,中土道宫势大,那些家伙也就只敢暗暗下手。
柔然现在面临的问题,跟前期的中土一样,也是两面作战,李清明侃侃而谈。
显然,他早就对局势有了深刻的研究,伊万人是不肯吃亏的性子,柔然的压力会大增,所以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放弃跟中土的纠缠,专心对付伊万……那么,他们就只能通过佛修,来给中土制造适当的压力,让中土没精力北顾。
北顾?宁致远苦笑一声,天地良心,谁还会有心思北顾?就算现在天家授权大司马北进柔然,坤帅恐怕都提不起兴趣来。
中土国里糊糊事儿一大堆呢,哪里顾得上占柔然的便宜?李清明面无表情地回答,你当然是这么想的,但是柔然人不这么想……他们赌不起。
很简单的道理,谁都不放心将自家的安危,交到别人手上。
宁致远其实也明白这道理,听到这番解释,他哈哈一笑,玛德,轮也该轮到他们提心吊胆了,他们对秦王的设计,天家可是相当恼火……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个说法,符合中土人的传统道德认知,中土人在很多时候,还是很强调师出有名的。
若不是柔然人自己作死,想趁着中土混乱的时候插一脚,不会有那么多中土游侠儿北上。
此事不难,佘供奉缓缓地发话,严打一轮佛修就是了,中土大地,原本就轮不到佛修来张牙舞爪。
他身为北极宫供奉,虽然没有多少实权,但还是有资格说这个话的。
张木子想的却是别的,她看着李清明发话,伊万人那边,肯定没有问题?论起对伊万人的了解,还得数昔日的东北老大。
再怎么有问题,明年也不可能,柔然是他们的当务之急,李清明很随意地回答。
而且大彼得堡那边并不稳定,有人打算作乱,揶教对他们国王也不满意,人心不稳……现在的伊万对外战争,他们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也吃不起亏。
他不光是熟悉伊万人的性格,论起国外形势的了解,他手下的军情司,也远强于朝安局。
不过张木子对伊万的情形,也比较熟悉,但是伊万人贪婪成性,冒险者很多,性格又暴躁,没准什么时候就冲动一下,制造冲突。
这谁也不敢保证,李清明有意无意地看一眼李永生,我在东北的时候,这种事也遇到得多了……不过有英王在那里坐镇,应该是没有大碍。
从他的话就可以知道,天家让英王镇边,虽然有点不情不愿,但从眼下的形势上讲,真的不失为一个好的决定。
帐篷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第八百一十一章 三宫主有请李永生觉得有点憋闷,走出了帐篷,看着飘飘洒洒落下的雪花,看着眼前的银装素裹,他深吸一口气,有时候觉得……还是下雪好啊,能遮住太多的世间丑陋。
宁致远和李清明也跟了出来,寒夜赏雪,原本也算得上一件雅事。
英王的九公主,可是喜欢下雨的,宁御马在他身后干笑一声,话里似乎有别的意思。
不过下一刻,他就转移了话题,李部长,永生刚才问了,咱们还有什么事,是需要他做的吗?李清明沉默半天,才缓缓发话,宁御马,听说最近燕王有点古怪,天家也深表不解,是不是这么回事?这次轮到宁致远沉默了,半天之后他才说话,燕王……天家还是很愿意尊重的,奈何流言太多,天家也很想念燕王世子,那是昔年的玩伴,却不好传旨,这容易造成误会。
李清明闻言,侧头看他一眼,然后点点头,燕地……出产粮草。
说这话的时候,他并没有去看李永生。
然而,听到出产粮草四个字,李永生郁闷地皱一皱眉头,这又得我出面吗?宁致远面色一整,你回到中土之后,天家就说了,燕王不作怪,云中的大军可以南下。
云中有精兵,但是这精兵跟关陇郡的兵一样,同时提防着柔然和伊万,当然,现在燕王不稳,肯定也要盯着燕王。
那好吧,李永生点点头,正好我要往东北一行,若是有机会,帮你们传个话。
怎么能光传个话呢?宁致远的眉头一皱,这事儿你得办好了呀。
别跟我说这个,李永生一摆手,很强硬地回答,你朝廷不愿意出面,就要我们黎庶出面,凭什么?难道就凭你不考虑我们黎庶的生死?宁致远听得就笑,李真人,你也算黎庶吗?虽然李永生现在还是用司修修为掩饰,但是跟他远征柔然和伊万的人多了去啦,以宁御马的消息渠道,怎么可能再误会他的修为?严格来说,司修就已经不属于黎庶范畴了,哪怕在伊万,都是骑士了。
那我是黎庶出身,总没有错吧?李永生哼一声,反正我就见不得你们不拿黎庶当人。
接下来一宿无话,第二天,雪却是越发地大了。
就连血魔,都不出去觅食了,用它的话来说就是——它讨厌寒冷。
李永生去了一趟城里,看了看吴小女,发现虽然京师人心惶惶,但是她的独立小楼生意很好,有好几户很有身份的人入住,对她也相当客气。
李永生没有跟吴小女见面,他知道她生活得好,那就足够了,于是悄然返回,在等到方真人之后,于次日北上。
方真人本来不想这么急赶回来的,他的家小都在京城,出去这么久了,应该在家里多待些时日再出动了——天机殿的业务其实也不是很忙。
但是九尾青丘狐心里不踏实,总想着李永生此去东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也未必会路过幽州,可是她已经不想再等了,着急跟着他下博灵。
正好,公孙未明也将二十个波斯少女出手了,中土没有奴隶一说,但是这些波斯少女是通过非正常手段进入中土的,没有户籍,当然也就没有人权。
至于她们以后会不会有户籍,那就要看买主如何运作了,主家真要铁下心留下她们,那很可能是终生仆役了。
不过这些少女,倒真是卖出了好价钱,就连公孙未明都没有想到,她们的平均身价,竟然到了千两黄金——那可是起码值十两灵谷。
事实上,往年的京城里,也有人贩卖波斯美女,从来卖不到如此高的价位,百两黄金就买得到相当不错的少女了——京城有这需求,自然就有人组织货源。
然而现下的京城不同了,周遭逃进来大量的避难人群,其中有相当数量的人,手里并不缺钱,不但造成了京城粮价、房价飞涨,连波斯少女也跟着涨价了。
严格来说,很多外来户买这种奢侈品,不是自家用,而是用来送礼的。
外来户想在京城生活得好,必要的打点是必须的,但是京城这帮官吏眼光也高,黄白之物未必能看到眼里,比较罕见的奢侈品,是非常合适的敲门砖。
总之,公孙未明是被京城人的奢侈吓到了,十八名少女,他卖了一万八千两黄金。
剩下两名少女,他咬牙留下了,为此,他需要补足剩下两千两黄金。
未明准证忍不住要吐槽一番,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京城里还是这么醉生梦死,穷奢极欲……这仗能打赢才见了鬼。
事实上,京城人的奢侈和霸气,还超出了他的估计,有人来得晚了,没有买到波斯少女,一定要他交出剩下两名。
公孙家在京城,可是有关系的,这些事都是由叶家来应对,但是对面根本不买账——你别跟我说法院叶院长,不过才是个副院长,大掌院来了,我们也不怕!说到底,我们是要花钱买的,又不是强抢,一千两不够?那我给你两千两!公孙未明火了,上前直接将人暴打一顿——记住了,老子是辽西公孙家的,不服气只管来!惹得起公孙家的,那确实是不多了。
等到丁经主和杜晶晶也回来的时候,大家就启程上路了。
公孙未明在路上,还是有点不甘心,喋喋不休地说,京城这么下去,我看迟早药丸……一路往东北行去,雪也断断续续地下着。
不过同样是下雪,中土的雪,比伊万和柔然的雪柔和太多了,起码在雪天里赶路,大家没觉到那种刺骨的寒冷。
众人倒也不忙着赶路,一路逶迤十来天,来到了渔阳郡。
燕王的封地就在渔阳郡,众人商量一下,觉得暂时没必要联系燕王,于是向辽西继续进发。
不过他们这一行人,还是引起了渔阳郡的关注,郡守大人特意在道左相迎,盛情邀请他们前往郡治盛天城歇息几天。
出面接待郡守的,是天机殿方真人,他淡淡地表示,这里面只有我算是半个朝廷的人,公然进盛天城,这于礼不合,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
郡守大致知道,这一行人里有些什么角色,很委屈地表示,我们也知道幽州那边战事紧,但是……我们这里也不太平啊。
由这一点可以看出,郡守和燕王不是一条心,甚至燕王逼得郡守有点难以招架了,才会生出引他们以为奥援的想法。
最后还是李永生想到燕地有粮,才托方真人说一声,说我们现在有事,若是有其他事情,待我们回来再谈也不迟。
渔阳的郡守,几乎是含着热泪,目送他们离开的:这大雪天的,我带着三司六房,出城三十里迎接,我容易嘛我?接下来就是去辽西了,这里是公孙家的地盘,当然,大家也没有到公孙家的秘境里,就是在外面略略休整了三天。
不过辽西公孙,真不愧是中土数得着的隐世家族,接待的一应排场,那是应有尽有,虽然不算极其奢华,但是该做到的都做到了。
三天之后,张老实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大家打算启程赶往乌桓,那里是紧邻伊万的边郡,英王就在那里驻跸。
送别宴上,公孙家出了九名真人,一色的高阶和中阶,其中在西疆之战里有小伤的公孙不器,经过了神鹿山的疗养,又在家里歇息了半年,主动表示,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三长老已经恢复了巅峰状态,那气息简直有再度证真的趋势,他现在也就缺个机缘了。
不过公孙未明觉得没必要,他跟李永生他们混得十分开心,不想留在家中看门,就说家里还需要三长老你坐镇。
结果公孙不器表示,族里又出了一名高阶真人,现在咱公孙家,有五名高阶真人了,我出去散散心,也不打紧的。
什么叫隐世家族的底蕴?这就是了,除了公孙不器这即将证真的准证,公孙家又出现了一名准证,要不说大家都看好公孙家族,那真的是一点错没有。
说句不客气的,只公孙家族的真人联合起来,差不多也能取得李永生他们北征柔然和伊万的战果——当然,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全部真人出征,这是不现实的。
总之,就算公孙不器和公孙未明一起离开了公孙家,剩下的真人,除了自家的事务之外,也能给乌桓郡的英王以有力的支援。
至于定靖拂尘已经毁的事儿,公孙家提都没提,非常沉得住气,这才叫大家族的做派。
李永生就觉得,虽然公孙家四长老做事不太靠谱,但是这家人是非常靠谱的,至于说公孙未明想跟着走,那也真的无所谓了。
就在众人即将饮践行酒的时候,远处奔来一人,大声喊道,启禀家主,北极宫有仙长前来,请见李大师!北极宫来的是一名初阶真人,他来了之后,先见过佘供奉和木子师姐——这时大家才知道,此人是才晋升的真人,资格比张木子还要差一点。
见过众人之后,他对着李永生恭恭敬敬地施一礼,李大师,三宫主说,您既然到了,见个面的好。
第八百一十二章 又见三宫主听到这话,公孙家的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因为公孙不器和公孙未明的缘故,公孙家的人都知道,这李大师是非同小可的,医治三长老、西疆攻略、北征柔然和伊万,都出自于此人的手笔。
更有人知道,其实在西疆之战结束之后,北极宫三宫主就召见过李大师。
但是现在,三宫主竟然专程派人,来邀请李大师相见,这还是再次刷新了众人的认识。
三宫主那是什么人?是北极宫的老牌真君,真君啊,还是老牌的!能得真君相邀,何其荣幸?面对这邀请,李永生却没表示出任何的异常来,只是点点头,好的,那我们这就走,原本是打算先去乌桓的。
公孙家人又是齐齐无语,合着真君相邀,您都要说,本来打算先去XX?这也太不把真君当回事了,见过牛的,真没见过您这么牛的!传讯的真人也差点被噎着,不过现场就有宫中的佘供奉和张师姐,自然轮不到他说三道四。
于是众人只能临时改变目标,直奔北极宫方向而去。
不过带路的真人选择了一条比较古怪的路径,走了一天半之后,张木子忍不住出声,许真人,这不是奔着宫里去的吧?许真人笑着点点头,木子真人,三宫主着咱们在依云相见。
原来是在依云小镇,佘供奉点点头,旋即眉头一皱,三宫主又要出山?依云镇距离北极宫并不远,也算北极宫的势力范围,就像朱雀城之于玄女宫。
那个地方并没有朱雀城繁华,人口稀少,也就两三万人,镇子坐落在依云岭上。
三宫主在那里待客,有点不太合章法,真君固然很强大,但也是诸多对手的目标之一,北极宫的真君邀请人,还是来宫里比较合适。
真君外出会客,一来显得草率,二来就是对自己不太负责——核武器谁也怕,但是在运输途中的核武器,没准会被人摧毁。
终极战力,就应该待在终极战力应该待的地方。
像天机殿经常出动的无心真君,他出来的时候,一般就是用替身,很少真身出动。
当然,替身被打掉,真身也要承受巨大损失,但也仅仅是巨大损失,总比真身陨落的好。
至于说显达真君半路现身,被一群真人擒获,那是他自视太高了,明明是路过,自己赶路就好,偏心血来潮要伸手管闲事,结果就悲剧了。
不过佘供奉也只是稍稍疑惑一下,在北极宫附近,还真没听说过,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付北极宫的真君——这是对道宫体系的挑衅,始作俑者要面对整个道宫的愤怒。
因为之前在公孙家休养了三天,人马都精神,只用了三天半的时间,大家就踩着积雪,赶到了依云岭下。
从依云岭想上依云镇,差不多还得有半天的时间,大家才说要在山脚扎营,明日争取中午就上去,哪曾想才到山脚,依云岭的上空就降下一片青色的云朵来。
咦,见到这云朵,就连张木子都忍不住轻咦了一声,师尊的青云纱?这青云纱并非道器真器,而是三宫主修炼的一种辅助法门,平日里也没什么大用,一般是载着弟子出行的时候,偶尔会用一下。
此术最大的作用就是载人,真君当然也能裹着人飞,但是想要飞得排场和安稳,就是用这个了,关键是在人前显道的时候,这是真君的仪仗之一,能显出大德威严。
现在三宫主放出青云纱迎客,显出她对李永生一行人,不是一般地看重——真君之下,没人配得上她如此相迎,而真君前来拜访的话,哪个真君还需要这般麻烦?三宫主的修为,还是相当不错的,显化出的青云纱方圆近百丈,有若实物一般,甚至还有台阶和车道。
不过,就算有台阶和车道,大家也不敢驱使马车上去,直到空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都上来吧。
上了青云纱之后,云朵托着他们,轻快地飘了起来。
速度看起来不是很快,但是眨眼就穿过了那些真正的云朵,众人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罡风和凉意,就降落在一个千丈方圆的广场上。
广场的尽头,是一个高台,高台之后是一大片亭台楼阁,里面白雾缭绕,还有各种珍禽异兽在里面奔跑,有若仙境一般。
高台上坐着一个宫装妇人,正是三宫主,她的两侧,站立着若干护卫和随从,向下一字排开,其中光真人就有四名。
随身小洞天?公孙未明讶然发话。
不过,敢当着三宫主开口的,除了他也没谁了,众人纷纷躬身,就要施礼。
好了,不用讲那么多虚礼,三宫主一摆手,声音不高,大家听得却异常清楚,佘供奉,替我接待一下客人,正好宫中天心草熟了,每人一株。
天心草也是道草之一,价值跟青龙庙的椥草差不多,每年产出的量不小,但也绝对不够用,送每人一株,这见面礼也不算小了。
就连丁青瑶都要躬身,道一声多谢,公孙家几个跟来的司修子弟,更是兴奋得脸都红了。
三宫主也不跟他们多说,摆一摆手,就有人带着他们去歇息了,当然,真君的小洞天,那不是他们能随便进的。
等到众人离开,广场上只剩下李永生和一辆马车,三宫主一抬手,大家已经进入了那个小洞天里。
而李永生和三宫主,已经身居在一个亭子里,周遭不但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还有异常充沛的灵气。
坐吧,三宫主一摆手,又对着旁边的侍女发话,给李大师上茶。
大师不敢当,李永生笑着拱一下手,告个罪,才坐到了石凳上,然后笑着发话,不知真君有急事,还以为去过乌桓之后,回来再拜见也不迟。
三宫主似乎有点心不在焉,顿了一顿才发话,这是……有点意外,你在伊万俘获的那只血魔,就在车里吧?李永生点点头,随身跟着马车,就是要遮掩它的形容,这种东西不好见人。
显达的肉身,也在里面吧,三宫主很随意地发话,能放他们出来吗?真君都发话了,李永生怎么可能拒绝?说不得暗暗掐几个法诀,真君傀儡和血奴就下了马车,走到了亭子前。
三宫主怔怔地看着那具傀儡,沉默一阵才叹一口气,我和显达,也有六十多年不见了,没想到再次见面,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李永生不知道她的用意,就不好接话,等了好一阵,见她还不说话,只能含含糊糊地表示,我们本来无意招惹他,是他一定要出手,这个……真是遗憾。
没什么遗憾的,三宫主淡淡地发话,大欺小就够丢人了,还打不过,根本是真君的耻辱,你能将他炼化为傀儡,也是他的命数。
李永生还是有点不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不过他能感受到,她的神念在真君傀儡上扫过,所以也很平淡地回答,显达真君已经没有命数了……基本上没有转世的可能。
嗯,三宫主轻哼一声,他有佛修隐藏元神的法门,我也是不放心,才见一见,看来倒是我多事了……你这手段果真不凡,称得起大师。
侥幸罢了,李永生客气地回答,他没感觉到她的杀意,但是一直由她这么主导话题,似乎也不合适,于是反问一句,显达真君……竟然也是佛修?他是灵修,三宫主轻描淡写地回答,不过语气中,多少带一点不屑,只是跟黄衣佛修学了点元神秘术……佛修重轮回,对元神的认知很是不俗。
李永生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过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等了一等之后,方才吐出三个字,侥幸了。
呵呵,三宫主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没有再说话,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侍女将热茶奉上,洞天外是雪花纷飞,而洞天里百花绽放,时不时地传出一声鹤唳莺啼,又有游鱼跳跃而起,带起泼剌剌的水声。
李永生是打定主意了,三宫主不再开口的话,他就老老实实喝茶。
良久,三宫主才再次出声,三日之后,伊万国的伏尔加大主教会来拜会北极宫。
伊万国能使用大主教三个字的,只有揶教,真神教可不这么称呼。
而伏尔加,则是伊万国的一大片区域,跟柔然接壤的,主要就是伏尔加区域。
类似的大区,伊万国一共有六个,那就是六个大主教。
伊万跟中土接壤的雅库特区,在归属上,也归伏尔加区管辖。
而在揶教里,只有真君级别的修为,才能成为大主教——也就是说,揶教在伊万的六个大区里,有六个真君。
伏尔加的大主教来拜会北极宫,那就是有揶教真君前来。
李永生听得忍不住一皱眉,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三宫主看他一眼,眼神中竟然有一丝关怀,甚至可以说是……宠溺?第八百一十三章 血奴发怒看李永生一眼,三宫主沉声发话,你把人家的血魔抢来了,揶教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这不是我抢的,李永生断然否认,我们在柔然,遭遇了一群柔然修者,是从他们手里抢的……我们没去过伊万国!三宫主又看他一眼,眼中满是笑意,好吧,这些无关紧要,关键是玄青位面,已知的初代血魔……就这么一个了!吱吱,不远处的血奴叫了起来,声音尖细,穿透力却极强。
三宫主茫然地看向李永生,它在说什么?堂堂的真君,也被这只狡诈的血魔骗过了。
你丫真不是个玩意儿!李永生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解释,它说,其实本位面的初代血魔,不止它一个……咳咳,它是吸血吸得最少的。
这我当然知道,三宫主不以为然地发话,它只是‘已知’的初代血魔,还有初代血魔在装死,排到了‘失踪’序列里,其实哪里失踪了?我都能点出两只来。
李永生睁大了眼睛,讶然发话,那两只在什么地方?肯定是在布瑞藤嘛,三宫主很随意地回答,你问这个做什么?没必要,揶教的人也都知道,但是……知道了也没用,他们恨不得那两只一直藏在布瑞藤。
血奴在不远处扑扇两下翅膀,又吱吱地叫两声,脸上有明显的不屑。
三宫主再次出声发问,它又说了点什么……跟你有神识交流?其实我就不懂这门外语!李永生干咳一声,它说……本位面起码还有五只初代血魔。
这也正常,三宫主点点头,本来嘛,血魔被揶教压制得很厉害,藏起一些巅峰高手以待反击,这策略谁都懂,但是……已知的就这么一只。
血奴又吱吱地叫了起来,青灰色的人脸上,表情很是怪异。
但是这一次,李永生没理会它的叫声,而是一本正经地发话,就算只有一只,也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他实在是腻歪了这个位面所谓的大局感,生恐道宫也这么做。
三宫主笑了起来,这是今天她第一次笑,也是李永生第一次见她笑,非常和蔼的笑容,我能看一看你禁制它的手法吗?是奴役,不是禁制!李永生微微一笑,然后一摊双手,粗陋得很,还请真君莫要见笑。
这是想以真君之尊,夺我的禁制秘术了吗?那个啥……你最好悠着点。
见他允诺,三宫主一抬手,就将血魔摄了过来,也不管它吱吱地尖叫反抗,就像拎着一只小鸡一样,来回拨弄着。
甚至她在它两只翅膀的腋下,来回掏摸片刻,又掰开它长长的嘴巴,左右看一看。
这真的很有损真君形象,简直是像一名普通农妇,在检查自家的鸡是不是得了禽流感。
血魔不住地挣扎着,尖叫着,心里也满是不忿:你以为是买马呢,还要看牙口?看了半天之后,她一抬手,将血魔随手往外一扔,然后伸出一指,虚虚地点了出去,很不错的禁制手段,还有奴役之道。
这句话她说得轻描淡写,而她的芊芊玉手保养得也不错,只看细嫩白皙的手指,还会以为她是青春少女。
然而,就这么轻轻的一指,那血魔落地之后,打一个滚,就化作了一个七八岁的人族少女,然后非常茫然地站了起来。
我去,你竟然会这个?李永生看得眼睛一眯,这是术士……还是德鲁伊?那血魔站起来,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它扇动一下翅膀,想稳住身形,然后才愕然地发现,自己的翅膀,竟然变成了胳膊。
吱地一声,它这一次的尖叫,简直是惊天动地,显然是吓坏了。
还亏得它的本语就是这么发音,否则它铁定喊出中土话来了。
不是术士,三宫主摇摇头,只是偷天换日变形术,一门障目小术。
事实上,偷天换日变形术,绝对不是她说的小术,道宫里能改头换面的变形术很多,幻术也多,但是这个偷天换日变形术,是可以瞒过真君感知的神通。
没错,不但是神通,还是能瞒过真君的感知。
这一门神通要说强,也没有多强,但却不是本位面该有的,此术是上界传下来的,后来被三宫主侥幸得了。
这一门术法也传下来了?李永生心里微微一惊,然后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对玄青位面了解得不少,但是上界到底什么术法传了下来,什么术法没有传下来,他还真不是很清楚,尤其这偷天换日变形术,对他而言,真不是什么值得重视的。
见他没什么反应,三宫主心里越发地好奇了,于是试探着问一句,不知你说的这德鲁伊……算是修什么的?德鲁伊啊……自然道修者,李永生轻咳一声,我也是在一本书里看到的,他们强调师法自然,对天道规则掌握了不少。
师法自然……敢这么说的修者,确实非同凡响,三宫主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发话,自然之道原本就包含多种大道,而这形貌,原本也是自然取舍之道。
顿一顿之后,她又出声发话,你这血魔,可否留在北极宫?我可以用天才地宝交换,只要北极宫有的……你随便开口。
李永生先是一怔,然后笑了起来,启禀真君,北极宫有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啊。
将血魔留在北极宫,他也不反对,但是他要搞清楚,对方这是想强取豪夺呢,还是有极大的诚心交换。
三宫主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你倒是机警,想看我北极宫藏宝册?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回答,我也不是故意的,但是玄青位面总共就五只初代血魔,我原本都有点舍不得交换……真君你既然开口,我当然是要换点好东西了。
其实他也没想换多少好东西,堂堂观风使,主要的任务,除了观风就是扶持道宫势力,在下界掠夺道宫的资源,传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他就是想看一看,北极宫——严格来说是北极宫三宫主,打的是什么算盘。
既然你那么看重,就不交换了,三宫主轻描淡写地回答,她有交换的意愿,但并不是很强烈——外人并不知道,北极宫里,现在还存有两具初代血魔的尸体。
对于李永生采用的禁制,她是比较感兴趣的,但是为此亮出北极宫的藏宝册,那就没必要了,她的目的并不在于此,你可知我为这厮施展术法,所为何故?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摇摇头,请真君不吝赐教。
哦,三宫主应了一声,整个人又陷入了刚才那种懵懂状态中。
不过这次她清醒得很快,几息之后,就笑着一摆手,既然我施展了术法,此事就跟北极宫有关了,好了,你下去歇息吧。
就在这时,血奴搓揉半天脸,又玩弄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非常好奇的样子,不过它往自己的胯下随意一摸,脸色顿时大变,一蹦老高,人尚在空中,就哇啦哇啦、吱吱地大叫了起来,异常气愤的样子。
不等李永生开口翻译,三宫主就冷冷地一哼,我不管你以前是公的还是母的,在我的变形术下,你必须得是母的,那样能少很多是非,再叽歪……我就真的交换了你!吱吱,血魔又没命地叫两声,不敢再多说什么,不过很显然,他的表情相当级愤怒,或者,还夹杂着点……绝望?它心里真的太委屈了,我啥也没干,你把我变成人也就算了,居然把我的小丁丁也变得木有了……咱不带这么变态的!旁边的侍女,将李永生引下去休息了,三宫主则是坐在亭子里,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一动也不动。
真君的心思,自然是没人敢随便猜的,她一向也少言寡语,她的身边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暗暗地交换一个眼神:三宫主今天……没什么不正常呀,怎么就成了这样?他们真的不知道,三宫主今天虽然依旧少言寡语,但是……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说来的。
她将李永生招来,仅仅是因为伏尔加大主教要前来拜会吗?显然不是,一个区区的揶教真君,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真君也是有强弱之分的,三宫主在中土真君里,战力不算特别强的,但是她终究是老牌真君,而且身在北极宫附近,战力是有加成的。
至于伏尔加的大主教,离开伊万跑到中土来,神术本来就要降低一些,这一涨一消之下,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她将李永生召来,主要是因为,李永生在北征柔然和伊万的时候,表现出的手段,实在是太令人惊艳了。
强大的战力、无所不能的阵法、擒获并且炼制了真君、教授别人炼制真人傀儡、收伏初代血魔,直到毫不犹豫地用六个真人傀儡决死冲阵……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身后势力再强大,想做到这些,也非常困难。
第八百一十四章 穆桐大主教三宫主原本以为,李永生背后有什么强大的势力圈子,但是看到这些战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走眼了。
正好,伏尔加的大主教要前来会晤她,所以她请李永生前来,也算是交待因果的同时,满足一下好奇心。
她今天的表现,在北极宫众人眼中,是中规中矩的,说话不多出手不凡,完全符合大家对真君的认知和期待。
但是只有三宫主自己心里清楚,今天她原本是想说很多的,不过李永生表现得太中规中矩了,她就算执意引起话题,对方的回答都是四平八稳,根本不给她发挥的机会。
譬如说那个关于德鲁伊的话题,她就没听说过,玄青位面有这么一种修者。
然而,李永生不但轻描淡写地解释了这种修者的属性,还明确地表示出了一种态度——你要是不知道这些,真的是有点孤陋寡闻,愧为真君了。
真君可能知道所有的事情吗?那绝对不是!但是她还好意思问下去吗?真的不能!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她想谈一些其他的事,根本无从谈起。
三宫主的身边人感觉,真君日常就是这样的做派,但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其实我想谈,但是对方不给我机会。
当然,三宫主执意想谈的话,别人也拦不住,不过……这不是还有瘸真君的因素吗?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瘸真君是跟李永生身后的势力走到了一起,所以她愿意重视一下李永生,结一份善缘。
直到李永生北征柔然和伊万,传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战绩之后,三宫主才意识到,瘸真君很可能是依附了这个势力——搁给瘸真君自己来做,也未必会交出更完美的答案。
瘸真君的战力不凡,或者具备一些横扫的属性,但是很多手段,是他也做不到的。
比如说炼制真君傀儡,又比如说给初代血魔下禁制——这不仅仅是瘸真君做不到,北极宫的历史上,也没几个真君做得到。
由此,三宫主产生出了很多猜测,不过正因为猜测多了,她就不敢轻易试探——旁人都道真君就是顶端的存在了,但是跳出这个位面来看的话,真君算得了什么?总之,李永生态度含糊不接招,三宫主就不好再问下去,万一得罪了上界顶端的存在,不但她要倒霉,瘸真君也要倒霉。
也正是因为如此,今天接引李永生一行人的时候,她使出了青云纱迎客,身为真君,礼贤下士一点不算什么,万一因为礼数的问题,惹得上界大能人物不高兴了,那才叫亏得慌。
旁人将李永生引下去之后,她在亭子里又待了有三个时辰,才轻喟一声,去接引穆桐大主教吧。
穆桐就是揶教在伏尔加区域的大主教,实打实的真君。
揶教真君来中土道宫做客,这种事并不多见,道宫跟揶教的关系,虽然没有真神教那么紧张,但也绝对谈不上友善。
不过大致而言,两家属于还能坐下来共同商议一点事情的,存在沟通机制——事实上,如果中土位面遇到域外天魔这种位面大敌的话,道宫跟真神教也得商量着配合。
当然,至于说安全问题,穆桐大主教也无须担心,各大势力还是非常看重这一点的,只要他没有在中土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道宫有义务保障他的安全。
这一次穆桐大主教来,是单独跟北极宫沟通的,属于非正式会晤,三宫主知道他的来意,就故意不在北极宫中接待——在宫中接待的话,就有点太正式了。
事实上,穆桐大主教自己也不想去北极宫,那是道宫的根基之一,万一出点不合适的事情,那可就太被动了。
北极宫派了四人,前去伊万边境迎接,也跟官府报备过了,虽然官府非常好奇,揶教真君来中土做什么,但是既然得到了知会,手续完善,他们也就不去过问了。
反正道宫跟揶教的关系,比官府跟揶教的关系紧张很多——那是在同一领域的竞争者,官府没必要操心太多。
有了北极宫的带路,接引灵舟在第三天傍晚,将伏尔加的大主教送到了依云岭。
穆桐真君此来带了二十名随从,属于绝绝对对的低调了,在伊万大主教出行,没有几百人的排场,就是有损揶教的体面。
当天晚上,三宫主并未跟穆桐真君碰头,揶教一行人,也被安排到了依云镇上,并没有在三宫主的小洞天外休息。
接待他们的,是堂主院的院主——再怎么敌对,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中土是礼仪之邦,不能让蛮人看了笑话去。
在接待过程中,还是出了点小插曲,揶教里一名高阶真人听说,三宫主在山岭上驻跸,很是有点不高兴,大声表示,北极宫有意侮辱人——我们的大主教,怎么能位于你们真君脚下?这倒不算无理取闹,不过接待的人是堂主院的院主,他对类似情况也熟悉,于是辩解两句,说现在就是这么个条件,我们总不能再让一座山岭出来,让你们歇脚。
毕竟这一次的会晤属于私下交流,没必要太苛求这些。
解释完之后,他就笑着看穆桐大主教的反应。
真君毕竟就是真君,他表示说,这种小事我们不会计较,身边人在伊万接受礼遇习惯了,倒不是有意要冒犯道宫,大家体谅一下吧。
反正这一天晚上的接待气氛,绝对谈不上友好,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冲突,但私下里,双方都隐隐能感觉到剑拔弩张的对抗之意。
当然,从某些角度上来说,这种敌意是有必要的,毕竟双方天生就是立场对立。
第二天辰正时分,两名真君在平台上相会,却是气氛很融洽。
双方除了两名真君,各有八人在场,李永生和丁青瑶得到了两个席位,其他人还真没资格掺乎北极宫的事。
这个事实,令一心看热闹的公孙未明有点不爽,我不能参与也就算了,以三长老的惊才绝艳,也不能参与一下?正经是公孙不器出言安慰他,咱公孙家本来就是伊万的死敌,何必让他们知道咱们的情况……你是嫌我证真的难度不够大吗?两名真君见面之后,稍微客套了几句,又缅怀了一下往日的合作,然后就直奔主题了。
像他们这种位面顶端的存在,相互之间交流,没有那么多虚头巴脑的言语——没必要。
越是能明确表明己方态度,就越能保证交流的有效性。
穆桐大主教单刀直入地表示,斯木克惨案,是我执掌伏尔加教区以来,最令人震惊、性质最恶劣的事件,我有充分的证据,这件事不是柔然人干的,而是北极宫所为。
按说真君沟通,不该这么虚言恫吓,但他还是这么说了。
三宫主的回答很绝,她很无所谓地发话,我没有充分的证据,不是北极宫干的,毕竟我们的弟子太多了。
穆桐大主教翻了一个白眼,他被噎得不轻,你要看证据吗?证据?三宫主怪怪地看着他,你能说点有用的吗?你揶教伪造证据的例子,不用我来说吧?这次不是伪造的,穆桐大主教很光棍地承认,己方曾经伪造证据——还是多次,你北极宫制造这样骇人听闻的惨案,我身为主在伏尔加的荣光传播者,无法坐视。
不是北极宫干的,三宫主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你要是这么说话,我能拿出柔然人参与的证据……但是,这有意思吗?穆桐大主教很认真地发话,我希望双方能坦诚地交谈,而不是各执己见。
三宫主端起茶杯,轻描淡写地喝一口,那过几天,我就派弟子去柔然走一趟,告诉你们,北极宫出手,会有多么不留情。
你是在威胁我吗?穆桐大主教的脸黑了,你们已经毁掉了一个教堂。
三宫主冷冷一笑,我给你三个月的准备时间,信不信我端掉你所在的大教堂?穆桐大主教干咳一声,我在阐述事实……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这一点,他还真不敢赌,单讲实力,北极宫碾压伏尔加教区毫无问题。
我看不到你的诚意,三宫主淡淡地回答,你凭什么就敢说,斯木克毁在北极宫手里?斯木克的惨案,北极宫总共就两个人参与了,一个是柳麒,一个是佘供奉,对方的言辞,明显是在胡搅蛮缠。
那么,三宫主也不介意胡搅蛮缠一番……你会不讲理,难道我不会?穆桐大主教为之语塞,事实上,他也知道斯木克惨案,并不是北极宫做的,他只是猜测,里面可能有北极宫的人参与,所以才虚张声势。
事实上,这属于文化差异,伊万人说话,总喜欢夸张一点——能诈一下,为什么不诈呢?眼见对方不买帐,他只能老老实实地退而求其次,北极宫弟子肯定参与了,斯木克惨案,原本就是中土人所为。
对他而言,这是最实事求是的说法了,虽然也夹杂着些猜测,但是真的不多了。
三宫主淡淡地看着他,半天才说一句,斯木克的事儿,要是我北极宫做的,那没什么不敢认的,但是……那是柔然人做的。
第八百一十五章 血魔归属三宫主这话,也是不尽不实,但是事实上,她认为自己说的话比对方靠谱很多——参与那场厮杀的,我北极宫只有两人,而柔然人有一千多。
丁青瑶轻咳一声,穆桐大主教说这些,有意思吗?嗯?穆桐大主教闻言,斜睥她一样,真君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玄女宫经主丁青瑶,丁经主正色发话,真君冤枉北极宫,玄女宫没有坐视的道理。
哦,穆桐大主教点点头,心里就明白了,人家是代表另一个宫说话呢。
他当然可以不把高阶真人放在眼里,但是眼前有北极宫三宫主在,而此女又在玄女宫位居经主,是真君之下,非常了不得的存在了。
于是他轻咳一声,好吧,我此来是解决问题的,这些纠葛回头再说,三宫主,我揶教镇压的初代血魔,来到了中土,这一点你总不否认吧?没错,三宫主很干脆地点点头,她知道对方的来意,前面那些话,不过都是讨价还价,而血魔的下落,也瞒不过明眼人,所以她就承认了,它是在中土,那又如何?还回来吧,穆桐大主教沉声发话,斯木克的惨案,已经发生了,我揶教也不想再提了……还回血魔,万事皆休。
对他而言,这条件已经是相当有诚意了,刚才他胡搅蛮缠半天,无非是想在气势上压三宫主一头,以便能更好地讨回血魔。
至于说斯木克的教堂被毁了,对揶教而言,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是斯木克那里,是冒险者的乐园,都是些亡命徒,不是温顺的教民。
事实上,他提出这个条件,揶教内部都会有很大的反对声音,教堂被毁这样的耻辱,怎么能善罢甘休?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这十几年,揶教跟伊万国的上层,关系不是很融洽。
揶教一心想罢黜其他教派,独尊揶教,就像新月国那样,发展为以教立国的模式。
但是伊万国王不甘心——我继承王位,都要看你揶教眼色的话,这成什么了?而揶教的对手也不少,除了尼莫教这种零散小教,还有真神教的反对。
更糟糕的,是跟揶教出于同宗的净衣揶教,净衣的概念来自于天竺,又称白衣。
揶教认为净衣揶教是走入歧途了,而净衣揶教在伊万国中上层有些市场……总之,还是那句话,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正是因为如此,穆桐大主教仅仅是拿斯木克说事,但是真没把斯木克惨案放在心上——他也并不是很热衷于追查真凶。
至于说军方可能反对?那由他们反对好了,穆桐作为伏尔加的大主教,他考虑的是整个教区的安定,这跟他的升迁直接挂钩。
真君之上还能再升迁吗?能的,起码揶教是这样的规矩,大主教还可以兼职枢机主教,而枢机主教就可以参与评选教皇了。
穆桐大主教觉得自己很委曲求全了,但是三宫主很干脆地摇摇头,那不可能,血魔不是北极宫的,我们无法答应你这个条件。
三宫主这么说,就没有诚意了,穆桐大主教黑着脸发话,血魔的气息,我们是推断得出来的,正是在中土北方。
我没说不在中土,其实,我前两天还见过,三宫主淡淡地回答,但是,那是我中土豪杰从柔然人手里抢到的,凭什么还给你?狗屁的抢回来的,穆桐大主教其实猜得到,在伊万肆虐的就是中土人。
但这仅仅是猜得到,属于自由心证,揶教要是真的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斯木克惨案是中土人所为,也不用他再纡尊降贵地跑一趟中土了。
没错,正是因为这只是自由心证,而道宫并不是好惹的,不是合适的栽赃对象,他才专程跑一趟——虽然他心里认为,自由心证的对象没选错。
好吧,就算是你们抢回来的,穆桐大主教苦恼地揉一揉额头,但是,这血魔对我揶教信徒伤害极大,会给人族带来不幸,我们必须收回。
奇怪,这血魔又不是你伊万特产,三宫主很不屑地回答,中土人得了就是中土的,而且此獠有我北极宫看护,你无须考虑那么多。
北极宫看护?穆桐大主教的眉头一皱,这话我不是很理解……你不是说,血魔跟你北极宫的无关的吗?三宫主侧过头来,冲着李永生微微一扬下巴,让它过来。
李永生掐一个法诀,穆桐大主教等伊万人,则是怪怪地看向他。
未几,一名七八岁的小姑娘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脸的阴沉——自打血奴发现,自己的小丁丁木有了之后,一直就是这个表情。
因为有偷天换日变形术,揶教其他人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人就是血魔。
倒是穆桐大主教着实不凡,探手冲着虚空一抓,感受一下空中的气息,略带一点惊讶地发话,原来初代血魔……被你们变形了?其他揶教的人方才反应过来,顿时拿出各种法器,开始感应这小女孩——没有这个由头的话,随便拿出这些器具,是对北极宫的不敬。
小女孩慢慢吞吞地走过来,耷拉着脸,一言不发。
三宫主缓缓出声,它的形貌已经改变,气息也被压到了最微弱,不会给人族带来麻烦……你们大可放心。
三宫主果然道法高深,穆桐大主教面无表情地发话,他的手指微微动一下,似乎想做点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先出声发问,我能检查一下这手法吗?三宫主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此术是我亲自施为,大主教不会连我也信不过吧?我还真是信不过你!穆桐大主教心里暗哼一声,不是信不过你的手段,而是信不过你的用心。
你们控制住这血魔,万一哪天揶教和道宫起了冲突,谁能保证你们不会利用这家伙来害人?当然,他不能这么说,只能看一眼李永生,然后下巴微微一扬。
揶教这边就有人会意了,一名女性高阶真人冲着李永生一拱手,笑吟吟地发话,敢问这名真人,怎么称呼?李永生,李永生也一拱手,笑着回答,现在供职于教化部。
他可不想把麻烦惹到博灵去,就直接报了教化部,而不是博灵郡教化房养正室。
这名揶教女性真人美艳异常,身材也极为惹火,眼波流转之间,能令人失魂落魄。
见过李真人,女修笑吟吟地又一拱手,然后抛个媚眼,阁下既然供职于教化部,这血魔可是有伤风化的东西,阁下是它的持有人?我是它的持有人,李永生点点头,不过紧接着就来了一句,我没打算出售。
女人脸上的笑容就是一僵,没有想到对方回绝得如此干脆。
要知道,她可是伏尔加大区驻雅库特区的特使,她的容貌,不但是公认的伊万美女,同时也符合中土东北人的审美观点。
这么被人拒绝,她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不过有两名真君在场,也由不得她放肆,所以她怔了一怔之后,继续笑着发话,李真人尚未听我报价,何必就这么拒绝?卡捷琳娜,另一名伊万高阶真人出声了,那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喊,他高声发话,这血魔未必归他所有,再说了,咱揶教丢失的东西,为什么要再买回来?这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吧?李永生侧头看三宫主一眼,想看她是什么反应。
不成想,三宫主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并不出声表态。
不表态就是表态了,李永生轻笑一声,不想买也行啊,尽管来抢。
你!那络腮胡大汉怒视着他,接着冷笑一声,阁下可要搞清楚,你收这血魔容易,伊万人的报复,你确定自己承担得下来吗?李永生眉头一皱,不高兴地发话,听你这话,是在威胁我吗?有真君在,我怎么敢威胁你?络腮胡大汉面无表情地回答,又扫一眼上首的真君。
见两人都没什么反应,他的胆子大了起来,于是冷笑一声,不要激怒伊万人,这是我对你的忠告,不是所有伊万人,都像揶教这么好说话。
听到这话,李永生心里生出一丝疑惑来,我是不是中了三宫主的算计?不过下一刻,他就将这一份疑惑抛在了脑后——这点小事情,还要瞻前顾后的话,他也枉为观风使了。
总之,他不可能忍受这一份威胁,那所以只是淡淡地一笑,就尽管来好了,我等着。
络腮胡大汉还要说什么,卡捷琳娜出声了,好了,有两位真君在场,咱们这些真人还是好好商量吧……李真人,我确认一下,这血魔真的是被你抢到,并且奴役的?不是我抢到的,这是我的战利品,李永生认真地回答,他虽然对伊万话并不精通,但却知道,这两个词,在伊万人的使用习惯中,不是一回事。
第八百一十六章 离火扇在伊万人的语言习惯中,抢劫属于盗匪专用,适用于下等人。
而战利品一词,更多地运用于骑士之间的战斗,或者说,打了胜仗也能这么用,属于荣誉感极强,罪恶感极弱的那种。
其实本来是一个意思,但是表达方式不同,给人的感觉也就不一样——贵族做的事情,怎么能用抢劫来形容呢?姑且算是伊万版的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卡捷琳娜大大的眼睛眨一眨,看着李永生发问,奴役的手段,也是你使出的?原来她意识到了,能奴役血魔的手段,那也是了不得的秘术。
李永生根本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再次看向了三宫主,直勾勾盯着看。
三宫主本来想听到更多的东西,此刻发现自己躲不过了,只能轻描淡写地发话,想抢夺血魔的话,尽管来试,看我北极宫是不是浪得虚名!她终究有真君的担当,此前揶教的威胁,她可以当没听见,但是真要表态的话,她并不介意代表北极宫担上一份因果。
穆桐大主教的眉头皱一皱,若是以后,伊万和中土交恶,三宫主能保证,血魔不会用在伊万人身上吗?这是更退而求其次的要求了——你们制服了血魔,中土人倒是不用担心了,但是回头用到我们身上咋办?三宫主的回答却是更绝,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是,如果伊万国对中土使用一些很过分的手段的话,那就不能怪我们更过分了……大家都有必要坚持一些底线,大主教你说呢?穆桐真君能说什么?坚持底线本来就是该有的,这是对秩序和道德的认知——哪怕是在战争时期。
就像国际上默认的,不轻易使用真君,这就是底线,也是大家的共识。
为什么能形成共识?原因很简单,真君随便出手,这个位面就太可怕了——就像地球,若果可以随便乱丢核武器的话,那会是怎样一种场景?反正三宫主绝对不会答应,无条件地放弃使用血魔——她可以尽量不用,但也绝对不会缚住中土人的手脚。
事实上,穆桐大主教也没想着,真能抢回血魔——中土道宫没这么弱。
若是三宫主真的很轻松地还回血魔来,他反倒是要考虑,对方打算做什么了。
对方没听条件,就拒绝了交换,这令他感到有点失落,但也不算意外,我们愿意付出适当的代价,把血魔带回去,三宫主真的不考虑一下?三宫主很随意地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你们若是能把朱雀带走,我们绝对不会说三道四,前提是,你揶教能大举进入中土……穆桐大主教可以试一试。
这话说得,让人……实在没办法接话。
穆桐大主教狠狠地瞪了李永生一眼,似乎要把他的相貌记住一般,然后收回目光,轻描淡写地发话,那么我们记住了,血魔是在北极宫的看管之下……是这么回事吧?是的,北极宫承诺这一点,三宫主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们伊万派人来的时候,千万记住这一点……你这一次来,不会只为说这一件事吧?李永生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三宫主施展这偷天换日变形术,似乎真的……是想拿北极宫做他的挡箭牌?穆桐大主教却是明白,自己的心思被对方看透了,于是果断地表示,这件事咱们可以再议,我们是不会放弃的,总之,我们也是很有诚意的,血魔被中土抢走,终究……好了,三宫主的手一竖,很干脆地表示,说第二件事。
她并不给对方继续发挥的机会——此事已经说完了,再纠缠也没意义。
当然,她也想得到,伊万人应该明白,北极宫绝对不会支持他们的诉求,对方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件事,就专程来中土一趟。
第二件事……穆桐大主教难得地沉吟一下,然后才发话,我们有使徒残肢,也落入了中土,现在我可以确定……是北极宫得了!在来之前,他还不是那么能确定,拉斐尔的残肢落到了哪里,但是来到依云岭之后,他能真切地感受到,拉斐尔的残肢,就是在北极宫附近。
三宫主沉吟一下,果断地点点头,没错,是我北极宫得了,战利品而已。
她并不奇怪,揶教能查探到残肢,须知涉及使徒的物事,不但气息不好遮蔽,更难遮蔽的是因果,北极宫的封镇之术就算再强,被揶教真君接近之后,也不能完全遮蔽因果。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东西就在北极宫里,有种你来抢啊!所以,她也有样学样地指出,这是战利品。
咳,穆桐大主教轻咳一声,拉斐尔是我主虔诚的信徒,也是传播主的荣光的使者,多谢北极宫帮我们夺取了下来,深合两家友好相处之道。
三宫主并不答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眼中有一丝玩味:忽悠……你继续忽悠。
两家友好相处……哄谁呢?真要友好,我道宫至于拆了你在斯木克的教堂吗?穆桐大主教见她没反应,也不好意思继续忽悠下去了,只能尴尬地清一清喉咙,这个……我们愿意用合适的价格,买回他的残肢。
三宫主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才若无其事地发话,我倒没有听说,贵教使徒的残肢,是可以买卖的,哪里还能买得到呢?三宫主这么说,就没有诚意了,穆桐大主教的脸黑了下来,不高兴地发话,道宫和揶教约定的互助互惠条例,你不会视而不见吧?他这次来,主要目的就是弄回去拉斐尔的残肢——就地销毁也行,否则拉斐尔的麻烦大了,这是一颗定时炸弹,只要中土有意下手,绝对能令其倒大霉。
除非拉斐尔能证真,重塑肢体,斩断因果,才能将影响减小到最小。
但是最坑的是,他想要证真,残肢受其关联,也会出现异象,中土人随便做点什么,就能让他证真失败。
至于说条约,那是人族互助条约,也是大家相处的基本法。
按照约定,双方不处在敌对状态的话,不得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不过三宫主并不在意,而是淡淡地反问一句,现在有域外天魔入侵了?没有入侵,穆桐大主教先是摇一下头,却又有恃无恐地发话,不过,你们留着拉斐尔的残肢,并无用处,若是不肯归还,我们可就宣扬出去了,道宫的承诺不可信。
他知道,中土人都是要面子的,而这件事里,他也不完全是无理取闹,所以他这一次来,对讨回血魔不报什么希望,但是对讨回残肢,他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当然,这把握,也不是他说有就有,该做的准备还得做,该施加的压力还得施加。
到现在,事态的发展还算正常,并没有脱离他的掌握——我们不拿血魔说事了,该给你们中土人的面子,也算是给了,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然而,三宫主终究是四大宫之一的宫主,哪怕是排第三,也是货真价实的真君。
她并不吃这一套威胁,而是冷哼一声,你说还就还?这残肢我们不稀罕,但是……若就这么还了,别人只当我北极宫怕了你揶教。
这是当然,穆桐大主教笑着点点头,肯定不能就这么还了,我们肯定有一份谢意……要多少钱,三宫主开个数就好。
三宫主怪怪地看他一眼,你觉得我们北极宫,是差钱的吗?灵石,我说的是灵石,穆桐笑着回答,一百块灵石怎么样?中土各国都需要灵石,但是对灵石需求最旺盛的,就是中土了,而伊万国的国内,还有两个小型的灵石矿,灵石比较充裕。
我北极宫也不缺灵石,三宫主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一百块灵石够干什么?我给你两百块灵石,再送一份使徒残肢来,行吗?这话说得煞是无礼,不过她有这个底气。
穆桐大主教也不叫真,他原本就没想着这么便宜赎回残肢,他笑一笑,那你说个数。
我不要灵石,三宫主一摆手,又一指丁青瑶,玄女宫的离火扇,在你揶教里,拿离火扇交换好了。
丁经主听得就是一阵激动,忍不住站起身来,冲着三宫主深施一礼,多谢真君关怀!离火扇是玄女宫的痛,这扇子只是准真器,但是配合玄女宫的离火,能火烧真君。
此扇被玄女宫的一名高阶真人带出去,结果那名准证陨落在了异国,遗失了近千年,百年前大家才得知,被揶教得到了。
玄女宫一直在孜孜不倦地争取夺回此扇,跟揶教也多次交涉。
要说起来,离火扇是典型的功法类型的准真器,只有玄女宫的嫡传心法,才能驱动此扇,换给其他人,哪怕也是道宫中人,都发挥不出十分之一的威力。
这就像方真人的九尾狐幡一样,别人抢了没用。
错了,离火扇比九尾狐幡强一点,别人也能用,但是威力很一般。
第八百一十七章 终究要做一场揶教也有擅长用火的修者,但是使用离火扇,还不如一般的火器好用。
但是这世界上,明白人太多了,大家哪怕不能用,也不能还给玄女宫不是?这可是能灭杀真君的准真器,比辽西公孙家的定靖拂尘还要牛,是灭杀,不是制造麻烦!尤其关键的是,它没有使用次数而且可以防御——没有使用次数,还能防御!揶教说成啥都不还,甚至为了防止玄女宫抢夺此物,并不将它交给任何人使用,就是锁在藏宝库里了,我们不用,你们也别想用。
对玄女宫而言,这尼玛太可恨了有木有?揶教和道宫的关系,其实有点微妙,相互之间是可以协商一些事情的。
二十多年前,李清明擒获伊万国王弟,也有揶教和北极宫的真人在这一战役中陨落,事后大家交换了俘虏和尸骸,还解决了很多历史遗留问题。
那一仗之后,北极宫甚至勒索了揶教一些圣水——这东西对中土国的人也有用,不过使用起来,不如伊万人使用时候的效果。
但是……北极宫就是勒索了,我用起来不大灵光,可是我就要用!浪费对方的底蕴,削弱对手的实力,就是增加自己的实力。
不过,没有人拿这个离火扇说事,一来是因为,离火扇的重要性,比这些都强,二来则是因为,这不是北极宫的东西,而玄女宫并没有参与此次战役。
没错,玄女宫这么多年要不回来此物,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身处中土南方。
要是他们也身处北方,跟伊万国接壤,有事没事打两仗,这个事儿没准还真的好商量了。
总之,不管怎么说,玄女宫极其想要回这个扇子——离火扇不仅仅是对玄女宫极为有用,更重要的是,这是功法型准真器,是玄女宫的脸面。
离火扇一日不回归,玄女宫一天就心里有根刺——自家的宝物流落异国他乡,传出去真的很丢人。
此刻,三宫主猛地提出,要拿拉斐尔的残肢换离火扇,丁青瑶不需要考虑对方的用意是什么,直接就站起来表示谢意。
她参与了对拉斐尔的一战,这或者是三宫主交换离火扇的原因,当然,也许是北极宫不想过度激怒揶教,拉了玄女宫做同盟。
但是不管怎么说,若是这一场交换成功,玄女宫肯定不会亏了北极宫。
想到此处,她的身体甚至都微微地抖动了起来。
穆桐大主教也不是傻瓜,微微一怔之后,就想到了这个条件背后的险恶用意,他苦笑一声,三宫主说笑了,离火扇……那是何等宝物,这个是不能换的。
那就不要说了,三宫主淡淡地一摆手,不是我不肯照顾,是你不愿意。
不等穆桐说话,丁青瑶果断地表示了,这个拉斐尔的残肢,我玄女宫要了,五百灵石……这是我能做主的上限了。
咱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三宫主笑吟吟地看她一眼,两百灵石你拿走……穆桐你别觉得不公平,这是我道宫的内部价。
她并不一定要将拉斐尔的残肢留在北极宫,须知北极宫是直面揶教的威胁,有些压力,分担给其他三大宫也行。
若是揶教大举入侵,她传讯一声,玄女宫照样会炮制拉斐尔的残肢——四大宫同气连枝,那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有上界监督。
既能分担压力,也没失去了制敌的手段,为什么不做呢?大不了等知会玄女宫的时候,北极宫再给她们点物资或者灵石,不让玄女宫亏本,这世间的利益,不就是这样?正经是玄女宫拿了这残肢,能跟揶教讨价还价,她们定然喜不自胜。
若是真能换回离火扇来,玄女宫还要念北极宫的人情。
人心的算计复杂吗?复杂!但是也很简单。
她算得不错,穆桐却是气得鼻孔直冒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三宫主,你这交换条件,未免太没有诚意了吧?我诚意很大,三宫主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们只是内部结算……你又不是道宫系统的。
穆桐怒吼一声,拉斐尔的残肢,跟离火扇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交换对象!是吗?三宫主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你觉得十二使徒之一的拉斐尔,抵不上离火扇?这话又有挑拨之意,不过穆桐非常简单粗暴地表示,拉斐尔当然比离火扇强,但是他的残肢……跟他本人一样吗?你这话我就不能忍受了!丁青瑶果断地发话,拉斐尔很强吗?还不是被斩掉了大腿?穆桐虽然已经很生气了,但还是不屑地看她一眼——小小真人,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他看向三宫主,深吸一口气,拉斐尔受到了偷袭而已……既然你们小看我们揶教,那咱们还是做一场吧?没必要吧?三宫主微微一笑,看起来有点怯战的嫌疑。
不过她的下一句话,却是令揶教众人暴跳如雷,你们远来是客,我们怎么好欺负客人?不存在欺负的问题!穆桐大主教快气死了,他冷哼一声,看向自家的随从,有谁愿意为本教一战?那络腮胡大汉第一个站了出来,大主教,我科罗廖夫请战。
战就战,丁青瑶蹭地就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看着对方,我道宫还怕你们不成?丁经主,你可是真君之下顶尖的存在,卡捷琳娜冷冷地出声了,科罗廖夫不过是伏尔加的护教大骑士,您觉得这样公平吗?那你们随便换个人上来好了,丁青瑶傲然发话,不过先说好,既然你们自不量力地挑战,总是要有点彩头的。
我揶教入中土,是要受到气运压制的,卡捷琳娜面无表情地发话,丁经主身在四大宫门口,当然有底气挑战任何人了。
她这就是说,丁青瑶你在家门口称王称霸,不算好汉。
丁青瑶冷哼一声,毫不示弱地回答,那我们到边界去做一场好了。
那唤作科罗廖夫的虬髯大汉冷冷地看她一眼,你这话做得数吗?他是以战力强出名的,在中土,他都未必会怕了这个女性经主,就别说到边境了。
丁青瑶眉头一扬,才待反唇相讥,只听得三宫主轻咳一声,几位,我这做主人的还没有说话,你们就说这说那,是不是有点不够尊重我?不敢,丁青瑶和科罗廖夫齐齐地道一声。
三宫主心里很明白,虽然说起来,科罗廖夫只是护教大骑士,外表看着也粗犷,但是此人的实力绝对不可小看——是揶教里难得的会神术的骑士,兼修了牧师的法门。
这样的骑士,一旦证真,就是传说中的圣骑士。
哪怕他不证真,能自己回血、疗伤的骑士,也是相当可怕的。
凭良心说,三宫主不看好丁青瑶,若是在此地战斗,丁青瑶有不到六成的胜算,但是到边界做一场的话,丁青瑶的胜率不会超过四成。
中土道宫的经主,主要是以见识闻名,当然,经主的战力未必一定就差,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般而言,经主的战力不会是最强的。
三宫主认为,如果丁青瑶手里有玄女宫秘传的强大准真器,这仗才可能打赢。
但是她也不能赌,万一丁青瑶手里没有呢?丁经主一旦输了,玄女宫会怎么看北极宫?所以,她在丁青瑶打算继续发作的时候,果断制止了她——这事儿得我来决定。
那我这做主人的就说话了,三宫主左右看一眼,慢条斯理地发话,丁经主你出战,别人输了会不服气,这个护教大骑士……我允许你再选一个。
丁青瑶微微一躬身,也不说任何话,就退了下去,四大宫同气连枝,她没有资格置疑三宫主的决定——虽然她心里很不甘心。
科罗廖夫看一眼穆桐大主教,发现他面无表情,于是轻咳一声,既然这样,就谢过三宫主了……嗯,我们身在中土,很受贵国气运的压制。
三宫主耷拉下眼皮,端起茶杯来喝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科罗廖夫能兼修牧师,当然不会是愣头青,他抬手一指李永生,那么,我就选李真人了……友情切磋,我不会故意伤他。
你想伤他?丁青瑶差点笑破肚皮,不过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轻咳一声,修为上……有差异啊。
我们受气运压制的,也差不了很多,科罗廖夫皱着眉头发话,这样,他能接我二十招不败,就算你们赢了,好吗?丁青瑶为难地看一眼李永生,这个挑战很不公平,你可以不答应。
我大好中土男儿,怕他吗?李永生长身而起,一脸的大义凛然,区区二十招,不要说二十招……三十招吧,我若能接你三十招,你输什么彩头?煞笔!科罗廖夫心里暗骂,你不过区区中阶真人,打得过我这个准圣骑士?但是他的脸上,却是要表现出凝重来,不能用血魔助战。
第八百一十八章 少年壮志我知道你想毁掉我的血魔,我不会让你如愿的,面对科罗廖夫的挑战,李永生冷笑一声,脸上是满满的自信,当然,看在别人眼里,这是实实在在的不懂装懂。
他傲然发话,我跟你单打独斗……撑过三十招你输什么?我就答应离火扇换拉斐尔的残肢,科罗廖夫一抬手,信心满满地发话,来吧。
慢着!卡捷琳娜大喊一声,我方若是赢了,你们输什么?也是啊,科罗廖夫先是一怔,然后憨憨地点点头,竖起一个大拇指来,李真人好算计,说彩头只算你那一方,中土人……果然都是奸诈的。
李永生很不忿地看着他,咱俩差一个阶位,你赢不是应该的吗?错了,我赢不是应该的,科罗廖夫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发话,我赢你没问题,但是有二十招的限制……嗯,现在是三十招,你这么自信,肯定也有杀手锏的,对吧?呵呵,李永生傲然一笑,摆出一副臭脸,脸上分明写着四个大字——你才知道?小样儿,科罗廖夫觉得眼前这厮,真的是愚蠢透顶——年轻人的盛气凌人,果然要不得。
当然,他脸上没表现出什么来,只是冷哼一声,我讨厌中土人的狡诈,既然你怕输,拿不出彩头,那么公平起见,咱们还是不要彩头了吧。
他不信对方会舍得不要彩头,不过对他来说,没有彩头也无妨——起码能试探出血魔主人的真实修为。
科罗廖夫之所以选择李永生,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要打掉这个血魔主人的气势——若是能摸出此人的战力,那就更好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输,现在说这话,也不过是想要激起对方的好胜之心。
果不其然,年轻气盛的家伙果然中招了,他怒气冲冲地发话,为什么不要彩头?既然做一场……我稀罕你这点便宜吗?科罗廖夫奸笑一声,既然这样,拿你的血魔来赌,你可愿意?你做梦吧,李永生冷哼一声,真以为我是傻子?血魔可以赌,赌离火扇!不赌什么离火扇和残肢的交易。
这个赌注就大了,科罗廖夫就算再自信,也忍不住犹豫一下,看向穆桐大主教——不是他不敢赌,而是做不了主。
这样吧,穆桐大主教慢吞吞地发话了,这一局,赌离火扇,你们的赌注是拉斐尔残肢和血魔,能赌吗?他看向了三宫主。
三宫主其实很想赌,她想看看,李永生还能使出什么手段来。
但是这个赌注,确实有点大了,她身为真君,承担得起这样的损失,但是她必须要考虑玄女宫的态度。
于是她看向丁青瑶,拉斐尔的残肢,我已经交易给你玄女宫了,我不好替你们做决定……丁经主觉得这彩头合适吗?太合适了啊,丁青瑶心怀大放,她要使出全部的力气,才能掩饰住嘴角的上翘。
不过,在外人看来,却是丁经主面无表情,好半天才僵硬地点点头,嘴里蹦出两个字来,可以!我看未必可以,偏偏地,科罗廖夫会作怪,他斜睥着丁青瑶,这种大事,你这玄女宫的经主,有资格做主吗?这个问题相当地无礼,但也是事实,对玄女宫的经主来说,两百块灵石的交易,她是做得了主的,但是拉斐尔的残肢,并不仅仅意味着两百灵石。
北极宫愿意用拉斐尔的残肢,跟玄女宫交易两百块灵石,但是这里面的人情,可是大了去啦——看一看丁青瑶刚才的报价就知道,她认为,五百灵石都算得上友情价。
丁青瑶撇一撇嘴,有点不情愿地发话,你若认为我身份不够,那么……不赌也罢。
这些话,她是强行按捺着心中的激动说出来的,生恐对方看出破绽。
科罗廖夫又看向穆桐大主教,显然是要自家真君帮自己拿主意。
大主教见状,看一眼三宫主,慢条斯理地发话,三宫主可方便做个见证?三宫主看着丁青瑶,沉思了两息时间,然后才缓缓地发话,这点担当,本宫还是有的……丁经主你决定了吗?丁青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她沉吟片刻,才斩钉截铁地回答,决定了,还请三宫主为玄女宫主持公道。
三宫主怪怪地看她一眼,微微点头,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算是应允了。
事实上,她心里也相当好奇,丁青瑶怎么会如此地放心李永生——你难道想不到,我不让你出场,是担心你打不过对手吗?玄女宫经主院的院主,应该不会读书读傻了吧?三宫主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那么丁经主如此行事,显然是因为另一种可能:她清楚李永生的战力,而且这李永生的战力,是相当地不俗!三宫主的心里,越发地期待了起来。
穆桐大主教见她点头了,冲李永生和科罗廖夫点一下头,就在此间上空好了,给你们三息的准备时间。
三宫主也淡淡地发话,友好切磋,若是有人破坏规矩,莫怪本宫出手惩治。
她终究还是有点不放心李永生——就算血魔输出去,她也不想让这个年轻人受到太大伤害。
科罗廖夫见丁青瑶答应了下来,心里本来有点狐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对手,听到这话,他是彻底放心了——原来对方是担心自己出手太狠。
出手不能太狠?他还真的无所谓,须知他除了战力高强之外,就是血厚防高,只靠磨,也能磨死对方。
不过,既然是有三十招之约,他倒是不便采取拖延战术——万一被对方拖入节奏,那他就有阴沟里翻船的危险。
于是他先在自己身上加持了两个神术,敏捷和守护。
丁经主见到两道白芒洒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莽汉竟然是牧武双修?玄女宫就算位居南方,也知道圣骑士是怎么回事,更明白这种修者在单挑的战斗力,有多么难缠。
她终于反应了过来,为何三宫主不许她参战了——真君不看好她!丁经主承认,自己确实是有可能输,可能性还不小。
然而,就算是这样,换个时间,她哪怕领情,心里也要隐隐存个疙瘩:你太小看我了。
可是这一刻,她还真不在意,反倒是越发地兴奋了起来:小子,你还想阴人?嘿嘿,让你好好尝一尝,被人阴的滋味吧。
三息时间一到,科罗廖夫二话不说,手中的大戟向前一指,一道白光就打了出去,禁锢!他不愿意重伤对方,直接使用了神术,当然,他也是担心对方太灵活,仗着身手矫捷,硬撑过这三十招。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为自己施加的两个状态,是守护和敏捷,而没有施加强壮之类的。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他的猜测还真的很准,禁锢的白光虽然速度极快,几乎是转瞬即至,但是白光笼罩之处,李永生的身形已经不见了踪影。
科罗廖夫也是打仗打老了的,他赌对方不仅仅是想撑过三十招,没准还想赢自己——年轻人嘛,好大喜功很正常,毕竟打赢高阶真人总比撑过三十招好听很多。
所以他的身子也是一晃,奇快地飘出二十余丈,对着身后撒出一道白光,净化!他赌对方会冒险偷袭自己,所以直接使用净化神术,同时手中大戟稳稳地扫向前方——中土修者隐踪匿迹的手段,很令人讨厌。
果不其然,李永生一头就撞进了白光里,手中的长刀斩落。
但是很不幸,他被净化神术干扰了,不但身形暴露出来,动作也有点走形。
异教徒嘛,受到我主的净化,肯定很多方面会受到影响,可以波及肉身乃至于灵魂。
科罗廖夫见他动作走形,二话不说又是一道白光打过去,禁锢!然而令他恼火的是,此人身形一闪,又不见了踪迹!这净化的神术,竟然没有干扰到此人的身法——果然是有两把刷子。
但是科罗廖夫的战斗经验极其丰富,他想也不想,又放出两个圆盾,打向左右两侧,撞击!同时他的手中,大戟紧握,随时准备发出雷霆一击——友好切磋,那也是讲个度的,你一直躲躲闪闪不跟我过招,那就不要怪我下狠手。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算准,李永生竟然出现在了他头顶的侧上方,此人将手里的两块玉符捏碎,同时一刀斩了下来。
科罗廖夫觉得脑子微微一晕,面色登时一变,神识攻击?他有守护神术防身,神识攻击能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然而,这还是吓了他一大跳——中土人的神识攻击,竟然能撼动我的守护?这一定是身在中土的缘故!科罗廖夫心里生出点不甘来:若是在国境线上,这种档次的神识攻击,估计未必能影响到我。
哎呀,真的是没想到,本教在中土,神术会受到如此压制!第八百一十九章 骑士像牧师科罗廖夫以为,神术在中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但是穆桐大主教见状,脸色微微一沉——以他真君的眼光,当然看得出来,不是科罗廖夫的守护太差,而是对方的神识攻击太强!奇怪了,中土什么时候出现这种诡异的神识攻击之术了,还是如此地强大?科罗廖夫挡住神识攻击的同时,下意识地又打出一片净化的白光——这种诡异的手段,准备迎接我主的净化吧。
与此同时,他手上的大戟,重重地迎向了对方的长刀。
眨眼之间,两人就战做了一处,科罗廖夫长在神术多多,大戟使得相当不错,但是李永生身法诡异,手中长刀也是势大力沉,还能使出威力奇大的刀芒。
两人叮叮当当打成一片,身形在空中狂舞,疯狂地闪动,划出一道道的残影。
下方的众人也看得眼花缭乱。
转瞬之间,双方就过了十七八招,李永生身法轻盈,不见落入下风,而科罗廖夫大开大合,手中的大戟精妙无比,同时更是频频施展神术。
牧武双修果然不凡,三宫主赞叹一声,都看好了,这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大家岂止在专心地看?还有人忙着用留影石留影呢。
不过倒是有个北极宫真人嘀咕一句,这牧武双修……看起来更像是牧师呀。
揶教众人听到这话,心里都是说不出的不舒服:说一个骑士像牧师,你这是在骂人吧?在伊万人来看,牧师再怎么受人尊重,本质上还是护士和奶妈的属性,战斗是骑士的特长,跟牧师无关。
然而,大家也看得出来,科罗廖夫虽然为自己加持了敏捷,但是他的身法依旧不能跟对方相比,而他手中的大戟,虽然威力十足,但是对方不采用硬拼的手段,那也是枉然。
护教大骑士选择频繁使用神术,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于是,就出现了眼前这一幕,一个类似于战斗牧师的角色,在跟中土修者作战。
这看起来有点可笑,但是真的也很无奈,中土人的身法太灵活了。
然而,只有身在局中的科罗廖夫才明白,自己的对手,不仅仅是身法灵活,自己引以为傲的大戟,其实也奈何不了对方轻灵的长刀。
他的大戟势大力沉,但是对方手里单薄的长刀,带着奇大的力道,再加上那吞吐的刀芒,硬撼之下,竟然不落下风。
只不过对方善于游斗,所以外人看起来,长刀是被厚重的大戟一次次逼退,但是科罗廖夫心里才清楚,人家的长刀,不管是力道还是杀伤力,一点都不差于大戟。
怪不得那玄女宫的丁经主,敢下重注——这一仗,真的不好打!二十几招转瞬即逝,科罗廖夫眼见形势不妙,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左手一抖,手中凭空多出一个银色的十字架来,审判之光!审判之光,可不是牧师能发出的,灵修的骑士更发不出来,这得是真真正正的信徒,纯粹香火成神道的修者,才能请出来这光芒。
事实上,这银色的十字架,是揶教的护教重器,里面凝聚了审判的神念,还有难以计数的香火信念,能发出是实实在在的审判之光。
但是同时,这十字架并不是谁都能激发的,除了诸多信徒长时间的祈愿之外,只有修炼有成的香火成神道的修者,才能激发此重器。
科罗廖夫牧武双修,用牧师的属性,能激发银色十字架。
切,三宫主看到这里,忍不住轻哼一声——就知道你们手上握有底牌。
她很是不耻这种做法,但是人家这么做,也没什么错的,战斗双方既然选择了做一场,除了拼修为,还要拼底牌,谁的底蕴不行,那是活该——毕竟,底蕴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她看不惯的是,对方都已经是高阶真人了,对上中阶真人,居然还要使用这样的手段,真是令人齿冷。
审判之光是范围杀伤,一使用出来,大家还没看到李永生受到什么损伤,就听到有吱吱的尖叫声响起。
众人的眼角一扫,却发现一个小女孩在地上,不住地蹦跳着,尖叫着。
原来这审判之光的余波,扫到了场外的它,而血魔是最受不了这玩意儿的——血魔怕光,什么样的光都怕,就别说这审判之光了。
但是对于它的处境,大家都选择了无视,而是集中注意力,看李永生受到什么影响。
非常不幸的是,李永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审判之光发出的时候,他的身形一闪,不见了踪迹,等审判之光过后,他又出现在了科罗廖夫的身后,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科罗廖夫的战斗经验,也是异常丰富,他发出审判之光之后,直接向侧后方退去,以防万一被对方偷袭。
于是这一记审判之光,算是彻底地白发了。
咦?穆桐大主教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咦,这厮……居然能扛得住审判之光?丁青瑶却是一点都不担心,区区下界的审判之光,够资格审判仙界的观风使吗?且不说仙使大人手上有令牌,拿出来之后,可以无视这种攻击,只说仙使本身,若是决定硬扛的话,下界的审判,恐怕也奈何不了上界仙使。
她想的没错,李永生还真是硬扛过来的,他可以使出仙使令牌,但是现场有两名真君在观战,何必招摇呢?反正这一记,他没有选择中土位面现有的手段来迎接,就是硬扛了,至于别人会怎么想——那你们猜去呗。
事实上,有时候故作神秘,是一种很好的装逼手段。
对于未知的事情,有的人会惊讶,但是有的人,会刻意无视其中的含义。
科罗廖夫就无视了对方的反应——中土的秘术很多,这可能是我所不知道的一种。
又过了两招,他忍不住气得大喊,李真人,有种你硬碰硬地接我的招,如此躲躲闪闪,不算好汉……你这么做,就算赢了,不觉得羞愧吗?咦,我为什么要羞愧?李永生身形一闪,又是一刀斩去,难道是因为,我身上没有香火重器吗?趁着他说话的时候,科罗廖夫手向前一指,又是一道淡淡的白光打出,禁锢!这货也不是什么善碴,根本无所谓对方的语言反击,而是借着对方分心回答的时候,再次出手。
只从这一手就可以看出,此人那一脸络腮胡的粗犷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但是李永生岂是容易被骗的?他将手中的长刀直接扔了出去,身形却又是一闪。
躲过这一记之后,他一抖手,数十个黑点打向了对方,看打!三宫主和丁经主见状,眉头齐齐一扬——竟然是如此多的万载幽水?三宫主是北极宫的真君,对此物的气息再熟悉不过了。
而丁经主却是因为自己曾经强买万载幽水,已经无数次自责,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当然,这一次她是再不敢有觊觎之心了,只能暗暗伤感:唉,你老人家手上这么多万载幽水,匀我一点又何妨呢?科罗廖夫也没有想到,对方为了躲避禁锢神术,竟然弃了长刀——你大可以放弃这一击,带着刀闪开的嘛。
不过对方兵刃脱手,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此刀乍看其貌不扬,但是能硬撼他的大戟,显然也是难得的珍品,这种兵器在中土也不会太多。
所以他大戟一抖,直接将对方的刀挑飞,因为没有人执掌长刀,这刀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麻烦,直接被他挑到了百丈之外。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故意挑飞长刀,所以他的动作,有个极其短暂的延误。
这延误是如此地短暂,用刹那都不足以形容,可以说是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刹那。
就因为这么百分之一的刹那耽搁,李永生抓住机会,打出了数十滴万载幽水。
科罗廖夫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路数,不过他也不怕对方弄什么幺蛾子,而是抖手打出一片白光,净化!发出净化之后,他的大戟也横了过来,迎向这数十个黑点。
净化可以破除一切阴邪,再加上大戟,他还真不怕对方能玩出什么花招。
不过非常不幸的是,净化神术,对万载幽水的影响,是微乎其微。
万载幽水只是水的一种形态,物质的一种存在方式,绝对跟阴邪什么的挂不上钩,哪怕有阴寒之意,想要将这寒意净化掉,不使出水磨工夫,是绝对不可能的。
数十滴万载幽水,直接穿过了净化之光,同时齐齐炸开,化作万千根细微的水滴,密密麻麻地刺向科罗廖夫。
会炸?护教大骑士略略有点意外,不过也仅仅是那么一点点意外,他除了大戟迎敌,身上还有圣光护佑,怕得什么?然而下一刻,一股刺骨的凉意袭来,他才猛地一怔,我去,这么多万载幽水?对万载幽水,科罗廖夫是相当熟悉,伊万位于极北之地,就盛产万载幽水,比北极宫的产量要高很多,每年还会跟中土交易一部分。
第八百二十章 势不可挡伊万人在使用万载幽水方面,手段要差一些,不如中土人这般看重——毕竟伊万别的不多,就是寒气多,搁在中土需要冰炼的东西,他们直接往冰原上一扔就是了。
当然,既然中土看重,伊万人怎么也不会敞开了交易——我们宁可自己胡乱浪费着用,也不会贪图银钱,毫无保留地资助敌人。
至于说一点不交易?那也不可能,中土的物产丰富,其中很多华美且精致的奢侈品,更是伊万人造不出来的,他们若是拒绝交易的话,自己也要遭受到报复,买不到很多好东西。
简而言之,科罗廖夫知道万载幽水,也知道这东西在中土有多么走俏,但是此物在伊万,还真放不到他眼里——只要他肯开口,这东西不难弄到。
正是因为他对万载幽水关注程度不高,所以在一开始,他就没有意识到,对方打出来的是这东西,等到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有点晚了。
大戟能挡住水滴,但完全挡住是不现实的,他的圣光护佑,也能防住外邪入侵,但是就算圣光,也不认为万载幽水是邪物——大不了就是有点阴寒。
科罗廖夫还真没想到,对方会用万载幽水来对付自己,一时间,他生出些啼笑皆非的感觉:你觉得这东西对我有用吗?伊万人的耐寒能力,整个玄青位面都是数一数二,而揶教这些信徒的身上,多少也都有一些防寒的物品。
不过……对方能一次性使出这么多万载幽水,倒是令他有点意外——由于走私的存在,这么多万载幽水,搁在伊万国,也是很大一笔财富,就别说捉襟见肘的中土人了。
总之,他是不怕万载幽水的,哪怕数量比较多,也仅仅能令他的手脚稍微僵硬一些,等到撑过一段不应期,也就好了。
不过下一刻,他心里一沉,若是对方借着我这个不应期,再撑过三十招,那才叫阴沟里翻船呢——中土人果然狡诈!于是他运足神力,舌尖绽出两个字,驱散!然而,李永生又岂会用如此无赖的手段,拖过这段时间?原本他是想撑过三十招,让对方输得稀里糊涂,继续扮猪吃老虎即可——观风使喜欢这种忽悠人的感觉。
但是这厮居然笑话他不敢硬战,他就有点不高兴了,我不躲不闪,你就能赢吗?倒要让你看一看,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不过凭良心说,这个准圣骑士,还真的挺令他头疼。
首先,李永生的修为,目前还限于中阶真人——对于他这个年纪,能有如此修为,已经是高到不能再高了,否则全中土都知道他有问题了。
其次,揶教里牧武双修的修者,确实很难对付,自带奶妈,还免疫很多攻击,这些多重属性,一般人根本生不出多少单挑的信心。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仅仅是中阶真人,对方已经是高阶了。
这种对阵情况下,他还不能显露出超出这个位面水平的手段,恶战是难免的。
最让他头疼的,就是对方数不清的神术,他不想暴露观风使的身份,没有太多的办法。
所以他索性心一横,打出了几十滴万载幽水。
付出这种代价,还要有吃软饭的纠结,他怎么可能再没皮没脸地撑过三十招?所以他长笑一声,手中又多了一柄长刀,上面白芒大闪,他的气势也为之一变。
糟糕!穆桐大主教的脸色一变,他发现情况不妙了。
然而,李永生没有给任何人考虑的时间,他的身子凶猛地前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手中长刀霹雳一般地斩了下去,简直像要把空间斩为两段。
这一刀,是如此地惊艳,如此地势不可挡,竟然让人生不出半点抵抗的心思。
有来无回,有进无退,堂堂皇皇!然而,科罗廖夫岂是易与之辈?他身上的神力全开,尽可能地排除万载幽水的影响,是担心对方继续游斗,不小心大意翻船。
眼见对方竟然放弃了游斗,选择正面攻击,哪怕他也感觉到了这一刀的不凡,但是他的心里不怒反喜,嘴里大喊一声,来得好,果然有点血性!说话间,他的大戟已经迎了上去——倒不信你真能在战斗上胜我!在别人嘴里,说他像牧师多过像骑士,他基本上没有听到,因为他要聚精会神地战斗,顾不得分心他顾,但是在他心里,这一仗打得也很憋屈。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也不愿意没完没了地施展神术,这玩意儿有损他骑士的形象,这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就是……揶教修者在中土施展神术,效果真的很坑的!质量不足,就要用数量来补,他的郁闷,谁能体会得到?该死的中土人,这身法实在太过分了!当然,对方的战力,也是相当不俗,但是真的对面硬撼的话,他无所畏惧。
就在他以为,对方又要拖延时间的时候,小家伙竟然直接冲过来,他心里真的想放声大笑,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嘴上没毛,果然办事不牢!长刀和大戟相撞,暴乱的灵气荡漾了开来,这一击的余威,让下方的三宫主和穆桐大主教,都忍不住撑起了防御罩——现场还有几个司修呢,可是吃不住这余波的冲击。
而且,北极宫在这半山腰修起平台,也是耗费了功夫的,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毁坏。
接下这一刀,科罗廖夫心里大定,虽然他的手臂有点发麻,但是万载幽水的影响,也在迅速地从他身体中消退——不过区区的一刀而已。
有点可惜的是,为了驱逐这些万载幽水,他没有多少神力了。
就在他打算出手反击的时候,李永生手上被弹开的长刀,发出了更耀眼的白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下了第二刀。
这一刀,跟第一刀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威势起码大了十倍!若是说第一刀,带给人能斩开空间的感觉,那么这一刀,给人的感觉是能斩开时间!若是说第一刀堂堂皇皇不可阻挡,那第二刀就是浩浩荡荡,有若巍巍然的天威一般,竟然让人生不出阻挡的心思。
就连下方旁观的三宫主,都被这一刀的威势惊到了,情不自禁地吐出四个字,几近于道!没错,就是几近于道的一招,这一刀的刀势,隐含天地中的至理。
科罗廖夫的思维,在这一刻几乎凝固了:这是什么人,竟然能发出如此一刀?他手中的大戟,艰难地迎了上去,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这一刀,我恐怕挡不住!他身上的圣光护佑还在,对方的修为,也不过才仅仅是中阶真人,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这一刻,无数的念头在他脑中升起:不可置信、惊骇、震撼、无力……甚至是懊悔。
你怎么能使出这么一招来?就在这时,穆桐大主教一抬手,一道黄色的光芒,打向了那一刀。
但是三宫主坐在这里,那不是为了单纯地喝茶的,她一抬手,凭空生出漫天的黑雾,嘴上也冷哼一声,这是怎么个意思……在我北极宫门口大欺小吗?黑雾漫天,却凝而不散,那黄色的光芒,就像冲入了一团泥淖之中,瞬间就慢了下来。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长刀和大戟相撞,科罗廖夫的身体,倒飞出去三十多丈,口中也是一口鲜血喷出,噗!接我第三刀,李永生的声音,有若从天际传来,雄浑厚重,无处不在。
长刀在他的手上,再次挥动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刀芒反倒没有那么亮了,气势也不是很惊人,就像随手挥出一般。
三宫主的眼睛,却是难得地亮了起来,这便是传说中的……返璞归真?站在她的角度上讲,第二刀的精妙,她能看清楚,身为证真的修者,看得出几近于道——或者,那死瘸子也能斩出这么一刀。
但是第三刀,她只能感受到,其中蕴含无数的大道至理,甚至在一时半会儿里,她都讲不出里面的精妙——能感受到其中精妙,可是真的口拙到无法描述。
所谓大道,本来就不好用语言来描述,可以体验和领悟,但是难以明言。
这一刀,虽然貌似不起眼,但是比第二刀要可怕无数倍。
她有这样的感受,同为真君,穆桐大主教也不差多少,他脸色一变,抖手又是一道黄芒,却是打向正在喷血的科罗廖夫。
而此刻,方才那一道黄芒,还艰难地在黑雾中前行,尚未消散。
三宫主见他的出手方向,这一次却是没有动手。
李永生眼见黄芒打向科罗廖夫,他手中的长刀在斩到一半的时候,硬生生地拐个方向,由竖劈改成了横斩。
这一刀的气势太足了,他的身体忍不住转了两个圈,最后才稳住身形。
穆桐大主教眼中异光一闪,泛起一丝极为隐秘的遗憾——他原本是想借此机会,体会一下对方这一刀的威力。
这是能令真君都见猎心喜的一刀,上面蕴含的大道真意,他很想感受一下,万一能够有所得,这一次中土就算没有白来。
当然,能顺便借此伸量一下此人的实力和根脚,那就更好了。
第八百二十一章 我没带事实上,在见到这一刀之后,穆桐大主教心里生出难言的好奇。
这家伙虽然能使出这一招,但是,真的能彻底发挥这一刀的威力吗?凭良心说,他真是有点不相信,所以才想尝试一下。
中阶真人有其实力上限,能将这一刀使得有模有样,就已经是难得的妖孽了。
令大主教感到遗憾的是,那个家伙也不傻,眼见自己插手,直接就转移了攻击。
这就是不让我感受他的真实实力了!穆桐大主教非常明白其中的味道——就算我猜到他是虚张声势,可终归是没有亲自验证。
如此一来,己方的修者再次跟对方交手的话,难免还要心怀忐忑,担心这一刀的威力。
对于这个结果,他不能不遗憾。
不过,想是这么想,穆桐大主教手上的动作不慢,那道黄光直接将科罗廖夫卷了起来,缓缓地放到地上。
科罗廖夫落地之后,眼睛兀自不可置信地看着空中的李永生,目光迷茫而呆滞——不是吧,你这区区的中阶真人,竟然能将我伤到这样的地步?尤其是这第三刀,竟然带给了他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那是遭遇毁灭的威胁——是毁灭,不是死亡!好了,你安心养伤,穆桐大主教轻咳一声——你这被吓傻的样子,很丢人的知道不?然后他侧头看向三宫主,淡淡地发话,这一场赌斗,却是我们输了。
其实这话说不说都无所谓,不过他这么承认下来,三宫主倒是不好计较第一道黄芒了。
严格来说,在大主教第一次出手的时候,揶教就已经是宣布输了——真君出手,不输也输了,他若敢强词夺理,三宫主分分钟就教他学做人。
从这一点讲,不能不称赞大主教的眼力和决断力,双方已经过了二十几招,第二刀他就算不出手,李永生也必定能撑过三十招,所以他果断出手——何必让科罗廖夫受伤呢?事实上,他若是得手,没准还能略略胡搅蛮缠一下——起码没到三十招不是?至于说第三刀,那就不得不出手了,要不然科罗廖夫有八成的可能丧命。
当然,他也知道,这一次出手,就不能冲着李永生去了,只能选择救护自己人。
否则的话,三宫主没准会暴走——犯一次错不打紧,屡屡犯错,那就是公然挑衅了。
他此刻可是在北极宫的地盘上,真敢这么招摇,北极宫就没有责任保证他的安全了。
一旦打起来,他没准还走得了,但是跟着他的这些人,全部都得留下,想跑都跑不了。
所以他就果断地认输,原本不需要亲自开口,现在还真得明说了。
饶是这样,三宫主还有点愤愤不平,她狠狠地瞪他一眼,第二刀的时候,你们就输了!穆桐大主教轻咳一声,我当时就是想认输,李真人第三刀……其实没有必要。
反正谈判嘛,总要捡自己无辜的一面来说,哪怕是真君之间的交谈,也要斤斤计较——第二刀我们都认输了,你们中土人居然使出了第三刀,是不是有点过分啊?三宫主不屑地一笑,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跟揶教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可能打着临时中断比斗的主意……你敢说没有这个想法?穆桐大主教一伸手,一脸的无辜,我真没这个想法,是你想多了。
切,三宫主不屑地一哼,也懒得跟这厮打嘴皮子官司,我敬你远来是客,不跟你追究了……交出离火扇吧。
哎呀,穆桐大主教苦笑一声,对方不计较他在第二刀的出手,他是求之不得,但是他现在哪里交得出离火扇?我怎么可能随身携带这东西呢?那穆桐真君是怎么个意思?三宫主有意无意扫一眼丁青瑶,我已经给玄女宫作保了,你是想让我在小辈面前失言吗?她的话说到后面,已经有一些阴森森的感觉了。
我来之前,哪里想得到有玄女宫的人?穆桐大主教很无辜地一摊双手,离火扇可是非同小可的宝物……其实不瞒你说,此物就不在伏尔加教区。
他说的是实话,离火扇对其他人来说是鸡肋,但是对玄女宫实在太重要了,而伏尔加教区毗邻中土,揶教中人也不放心将这样的宝物,放在中土国左近。
所以此物,是放在大彼得堡教区的,若不是伊万揶教坚持,没准就被教皇收走了呢。
三宫主看着他,半天才说一句,着他们送来即可。
这个……似乎没必要吧?穆桐大主教的眉头微微一扬,愿赌服输,我允诺了给你,还能出尔反尔不成?三宫主不屑地一笑,你揶教如何行事,不需要我说,远的不说,二十年前,你们这种小手段……用得还少吗?二十年前,正是李清明打的那一仗,他生擒回来伊万国王弟,道宫在其中支持了不少,尤其是他擒回来人之后,伊万国还派了大批高手来捣乱,试图救走王弟。
这些情况,就不是外人能知道的了,在此期间,北极宫和揶教的高手多次碰撞,双方的损失,也没有宣传出去。
总之,揶教是吃了不小的亏,所以他们跟北极宫交换俘虏或者尸骸的时候,动了不少小手腕,能拖就拖能赖就赖,实在扛不住的时候,才会老实践诺。
三宫主这么说,就是摆明了不信任穆桐大主教的说辞。
大主教也明白这些因果,只能苦笑着一摊手,二十年前是拉图大主教负责,跟我无关的,现在换我负责了,你相信我一次,给我个面子行吗?这话的逻辑,非常符合中土人的思维——当时我不负责这一块,你不能拿我跟他比,现在咱们初次交涉,留一份情面行不行?这不可能,三宫主摇摇头,断然回答,若是我北极宫的事儿,我给你这个面子也无妨,但现在是玄女宫的事情,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我要给玄女宫一个交待。
话说得很漂亮,但是最终逃不过四个字——信不过你。
穆桐大主教闻言,脸也拉了下来,那按三宫主的意思是……不愿意相信我了?不存在相信与否的问题,三宫主也是快人快语,此刻的伊万,冰封雪冻,我觉得大主教你们,也不着急回去吧?正好在中土好好地游玩一番,见识一下风土人情——这是你第一次来中土吧?我总要做好这个地主。
穆桐大主教闻言,脸黑得不能再黑了,我若是不肯在中土游玩的话,你就要强行留下我了?你这话怎么说的?三宫主端起茶杯来,轻啜一口,然后轻描淡写地发话,穆桐真君想回国,我怎么会拦着?不过真君这些随从,修为都不是很高……怕是不耐伊万国的风雪。
穆桐大主教顿时就无语了,他身为真君,哪怕是在异国他乡,哪怕是在北极宫门口,真要决意逃亡的话,北极宫还真的未必拦得住他。
可是再带上二十个人,他真没把握能走得了。
如果刻意回护这二十个人,没准会连累到他自己。
然而,若是扔下这二十个人,他一个人回国的话,回去怎么交差,真君的体面何在?良久,他才冷哼一声,真没想到,原来北极宫,也是恃强凌弱之辈。
真君这说的是哪里话?三宫主淡淡地发话,愿赌服输概不赊欠而已,你还不了赌债,总得放一点抵押才好……这道理,不用我教你吧?穆桐真君脸一沉,三宫主这么不给我面子……若是我执意不肯抵押呢?那你可以试一试,三宫主微微一笑,然后双手一拍,护法何在?平台周边,蓦地冒出七八股气息来,全是高阶真人,巍巍峨峨浩浩荡荡,有人大声发话,敢问真君有何吩咐?穆桐真君的脸,越发地阴沉了,三宫主这是何意?据说附近有宵小作祟,三宫主并不看他,而是若无其事地发话,众护法听令,务必维护好周边秩序,不要让伊万的贵客被宵小所乘……到头来却是北极宫落了不是。
谨遵真君仙谕,刚才发话的那厮大声回答,然后,七八股气息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穆桐真君你也看到了,三宫主面无表情地看一眼大主教,最近中土不是很太平,我们做主人的,不得不费力维护秩序。
维护秩序什么的,那纯粹是扯淡!穆桐大主教看得格外明白,对方分明是在说——你们若是敢乱走,一旦丢了性命,那就是被中土的宵小所乘,须怪不得北极宫!你们不听话,就不要怪我们不保障你们的安全。
穆桐真君气得笑了,做婊子还要立牌坊,敢更不要脸一点吗?然而,他此来虽然带的人不多,却都是伏尔加教区的精华,一旦失了,别说有没有脸回去,就算回去了,手下也没有得力的人了。
见过无耻的,真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宵小所乘——谁家的宵小,能困得住揶教一个大区的精锐?就在他气愤填膺的时候,有人出声发话,要我们留下也好说,不过,谁留得下我们呢?是李真人吗?第八百二十二章 这不公平穆桐大主教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的是谁——这样的声音,只可能是卡捷琳娜。
众人侧头看去,果不其然,美艳的女性高阶真人,正气呼呼地看着李永生。
李永生刚刚降落到地面,见她看向自己,嘴角抖动一下,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怎么会留人?三宫主说得明白,要提防宵小。
他会信口开河,卡捷琳娜也不傻,她冷笑一声,就算我们留下,在中土国游玩,谁能保护我们呢?毕竟,你们中土的宵小……是那么地强大。
我能保护你,丁青瑶发话了,她一脸的平静,你这是……想置疑我保护你的能力?她的眼中,有挑衅的火光在跳动——离火扇已经被赢了回来,那是离火扇啊!虽然她知道,观风使出手,不可能令自己失望,但是战斗的结果,是玄女宫丢失多年的离火扇,终于要回家了,这还是让她兴奋不已。
当然,想要回离火扇,还要经历一些麻烦,可是对她来说,这些麻烦可以忽略不计。
凭良心说,对丁青瑶而言,观风使虽然强大,但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概念——她知道他强大,但是在玄青位面,能接触到观风使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
她虽然恐惧观风使,但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应该恐惧和敬畏。
但是离火扇,离她就很近了,玄女宫里关于离火扇的描述,真的不要太多,虽然已经遗失千年以上了,可她真的知道,离火扇的威力有多大。
观风使距离很近,但其实很远,离火扇虽然遥远,却是最贴近的。
这就是丁青瑶的感觉。
对方的女性真人,似乎有点不甘心,丁经主见状,马上就跳了出来——你不服气不是?那我打得你服气好了。
她就不信了,对方还能再出现一个准圣骑士。
退一万步讲,她就算打败了,这也不涉及离火扇的赌局,最多无非是留客未果罢了。
所以对方跳出来表示不甘心,她马上就针锋相对。
卡捷琳娜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盯着李永生,微笑着发问,刚才那三刀,果然惊艳无比,不知是个什么招数?客气了,有真君在,怎敢称惊艳二字?李永生懒洋洋地回答,招式唤作‘阳关三叠’,不登大雅之堂。
哦,卡捷琳娜微微颔首,不无遗憾地发话,原来只有三招。
李永生白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回答,就算有第四招,你觉得以我的修为……使得出来吗?事实上,就刚才那三刀,已经超出了真人该有的战力,别人看到的是气势,但是他心里最清楚,他胜在了对道意的把握上。
没错,他的胜利,在于他的眼界和境界,跟实力没有太大的关系。
刚才若不是他及时转移攻击方向,就连穆桐大主教,都得吃点亏,正是因为担心太过惊世骇俗,他才及时改为横斩。
这三刀很令我心痒,卡捷琳娜微笑着发话,用中土话怎么说来着,见到猎物心里高兴?嗤,丁青瑶毫不犹豫地耻笑她,见到猎物……你搞清楚谁是猎物了吗?敢这么跟观风的仙使说话,你还真是花样找死!这样吧,卡捷琳娜也不理她,而是看向了上首位的两名真君,抬手一拱,恭恭敬敬地发话,我愿与李真人再做一场,如果输了……我们心甘情愿地留在中土,等待离火扇。
咦?三宫主心里暗暗吃惊,都见到了第三刀,你还敢这么说话?对于这个问题,她没有回答,这不仅仅是她怀疑对方另有底牌,还有一点影响因素,那就是——我都要你们留下了,你还敢讨价还价?若是同意了你这个要求,那我这个真君,岂不是有说话不顶用的嫌疑?卡捷琳娜却是认为,对方怀疑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见三宫主没有反应,她等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我的承诺,可以代表其他十九个同伴,穆桐大主教,还请您作证。
穆桐大主教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知道卡捷琳娜的底牌是什么,虽然那底牌用了,有点可惜,不过若是能令对方放行己方一行人,倒也无所谓的。
关键是,他们一旦离开,归还离火扇一事,就可以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了,而且借口都是现成的——我们本来打算完成承诺的,但是你们信不过我们,这很伤人自尊的。
所以,不是我们不还,而是我们感觉受到了侮辱,你们得先给个说法才行……这种事一旦扯皮下去,又要有很久的嘴皮子官司要打了,反正他们已经回国,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没错,伊万人做事,不但冲动暴力,不想认账的时候,也是很会耍赖的。
正是因为如此,三宫主对他们评价不高——这种事她见过不是一次两次了。
从心里讲,穆桐大主教也愿意做一个诚信的人,但是他很悲哀地发现,诚信二字,那不是随口说一说,是要付出代价的。
眼下他要付出的代价,就相当惨重:不但要不回使徒残肢,还要赔付给对方离火扇!这尼玛实在太坑了好不好?他此来的目的是什么?是血魔和使徒残肢!就算得不到血魔,也要对方承诺不随便使用,而要回拉斐尔的腿,更是力争的重点。
现在倒好,两个目的全部落空,还要赔付一件要紧的准真器出去!为了自己在国内的名声着想,穆桐大主教都想耍赖了,眼见卡捷琳娜主动请战,他略略思索一下,就点点头,你既然坚持,那就这样吧。
然后他侧头看向三宫主,很无奈地一摊双手,真君想要留客,总得让我的人心服口服才行,要不然我也无以服众……再来一场,你看如何?三宫主默然,停了几息之后,她看向李永生,李真人怎么说?此战获胜,你是功臣。
她心里也很矛盾,真君的威严固然很重要,但是处理国家和教派之间的事务时,有理有据也是很重要的。
她可以强行留客,但是传出去,总是难逃欺压客人的嫌疑,仿佛她只会门里横一般,若是能再胜一场,那就是揶教连法理都失了。
当然,这个叫做卡捷琳娜的女子敢如此挑战,应该是有仗恃的手段,但是同时,三宫主也很期待看到,李永生能显示出更多的神奇。
就算没有更多的神奇,再见识一下那三刀,也是好的啊。
她不好决断,又要维护真君的面皮,索性将决定权交给了李永生。
李永生是什么人?听到这话,他不忙着表态,而是看向了丁青瑶——离火扇是你玄女宫的,你这个经主来做主好了。
丁青瑶一时间,也难免有点犹豫,她是信得过观风使的,但是对方明显有倚仗——很有可能是针对性很强的措施,毕竟这女人看到了阳关三叠,还敢挑衅。
果然是个讲究人!三宫主见状,暗暗点头,她身为真君,做出决定的时候,直接就忽略了丁经主,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我好像没有顾及玄女宫的感受!虽然她是真君,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但是四大宫之间,还是多一点体谅的好。
于是她又补充一句,李真人若是不喜,那就不用答应了,为玄女宫出头,我还办得到。
李永生听得嘴角扯动一下:你都这么说了,我再退缩,那成什么了?不过好在,他对揶教的手段,也了解得不少,卡捷琳娜可能有些什么底牌,他也有猜测。
于是他轻咳一声,冲三宫主一拱手,再战一场,也是无妨,好教揶教知道……中土之大,奇人异士辈出,我虽然不敢位列其中,但是维护中土荣誉,也责无旁贷。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卡捷琳娜马上敲定了他的话,竟然有些迫不及待。
不过下一刻,她又展示一下她的气度,我给你一昼夜的时间休养,可够?我休息片刻就够了,李永生冲着她微微一笑,不过这一场争斗不比上一场,我会跟血奴一起参战的。
卡捷琳娜的娥眉一蹙,讶异地发问,血奴?就是这个家伙了,李永生笑着一指二十多丈之外的小女孩。
三宫主的配合也相当到位,她抬手一指点去,小女孩就地一滚,又化作了半人高的青灰色人面大蝙蝠。
这大蝙蝠先是一愣,然后扑扇着双翼抖两下,紧接着,它的一只翼尖,竟然很诡异地在胯下划了几次,人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很诡异。
下一刻,没有任何的征兆,它就直接蹦起来,足有十几丈,没命地尖声叫了起来。
就算再不懂的人,也听得出它叫声中传出的欣喜。
穆桐大主教见状,脸色就是一黑,他对卡捷琳娜要施展的底牌,相当清楚——单独对付这李真人,成功的可能性极大,但如果再加上一只初代血魔,她毫无胜算。
卡捷琳娜对自己的底牌,更加自信一点,但是再加一只血魔,她觉得自己的胜算,也不会超过三成。
尤其糟糕的是,看这血魔欣喜若狂的样子,显然是……期待了很久?她觉得自己中了算计,一颗心不住地下沉,忍不住高喊一声,这不公平!第八百二十三章 放弃不公平?李永生呲牙一笑,很阳光的笑容,为什么不公平?因为……卡捷琳娜犹豫一下,还是果断回答,我一个人,为什么要对你们两个人……不,是一个人和一只初代血魔?血魔是我的宠物,李永生淡淡地回答,难道修者不能带宠物作战吗?你胡说!卡捷琳娜的情绪,有点失控了,她大声喊着,它明明是你的奴仆!根本是不同物种好不好?李永生冷笑一声,比狡辩,他还真不怕任何人,起码也是我的战斗伙伴……你听说过战场上打仗的时候,有步兵抱怨骑兵骑着马吗?我真没有听说过这么混蛋的解释,卡捷琳娜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不过,显然她没有意识到对方这番谬论的核心,所以只能下意识地大声辩驳,如果是这样,刚才你跟科罗廖夫斗的时候,怎么不用血魔?你可能搞错了,李永生怪怪地看着她,一脸你智商堪忧的表情。
不是我不使用血奴,而是科罗廖夫先说了,不希望我使用,既然他先提出来,显然他是很害怕,为了体谅他,我也愿意放弃这一优势。
科罗廖夫正在运功疗伤,闻言好悬又一口血喷了出来:玛德,我什么时候需要你体谅了?不过,他疗伤正到了紧要关头,而且他已经输了,再说什么不介意加上那只血魔,那最终还是个输不是?所以,他终于是没有开口,只是心里暗自腹诽:赢一次就牛成这样?真是小人!卡捷琳娜听到这话,却是这下被动了,她不想承认自己很害怕,但还真是没信心打过对方,无奈之下,她只得坚持强调,一只初代血魔,战力可以媲美真君……这不公平!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公平的事,李永生冷笑一声,阴森森地发问,刚才科罗廖夫拿出来的那个银色十字架……就很公平吗?是你们不要脸在先,就别指责我不讲究了。
那是科罗廖夫自己收藏的,卡捷琳娜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她大声叫着,虽然确实罕见,但那是他自己的。
李永生还是怪怪地看着她,慢吞吞地发话,这血魔也是我的,不是借来的……合着他能用十字架,我就不能用血魔?卡捷琳娜还待继续吵闹,三宫主果断地发话了,战斗比的就是底蕴,你揶教能做初一,我中土就能做十五……你这小丫头,是想不认账吗?中土可不是伊万,由不得你放肆!三宫主息怒,穆桐大主教沉着脸发话了,这使用血魔参战,确实不合适,血魔应该归入奴仆里……真要比奴仆,我主麾下的奴仆可是无数。
不得不说,真君就是真君,他才是把握到了有争议的节点。
但是三宫主又哪里是白给的?她冷笑一声,奴仆?笑话,你揶教找个初代血魔的奴仆出来,给我们看一看?血魔是揶教无法奴役的——尤其是初代血魔,根本不可能。
但是这难不住穆桐大主教,他振振有词地回答,我们跟血魔势不两立,怎么可能去奴役?三宫主又冷笑一声,那你的意思是说,血魔也是人族了?奴仆总该是同一族的……你有胆子跟伊万人这么说吗?她的口舌实在太便给了,穆桐大主教张口结舌半天,最后才发话,总之,两打一是不公平的,我不认可。
在中土的土地上,我们做什么,需要你认可吗?三宫主终于发飙了,她面无表情,说话却是霸气侧漏,现在就给你们两个选择……是战还是降?战了!卡捷琳娜不愧是高阶真人,她直接掣出了一根法杖,一脸的决绝之色,大不了就是个死!血奴兴奋地尖叫一声,扑扇着双翼,就飞了起来。
慢着!穆桐大主教大喊一声,脸上也现出了为难之色。
好半天之后,他才叹口气,卡捷琳娜一时冲动,言语无状,还望三宫主海涵。
这个时候,他必须服软了,因为他非常清楚,单对单的话,卡捷琳娜有七成的胜算,但是一个对两个,她的胜算不到一成。
尤为关键的是,如果她的底牌不奏效,或者对方跟血魔配合得很好的话,她一旦输了,基本上也就意味着身陨了——面对那恐怖的三刀,不胜则死。
三宫主当然感受到他的退意了,于是冷冷地发话,这一场到底做不做?高阶真人连中阶都不敢斗……也很是让我大开眼界。
穆桐大主教并不说话,而是看向卡捷琳娜:你想好了吗?一旦输就是死!卡捷琳娜咬一咬鲜红的嘴唇,迟疑一下,还是微微颔首:我不怕死!大主教又沉吟半天,最终还是一摆手,悻悻地发话,算了,高阶欺负中阶,咱做不出来那种事……我不支持你这么做。
他这话说得好听,其实还是认栽了——比都不比,就认栽了。
没办法,穆桐大主教必须考虑己方输了的后果。
他此番进入中土,血魔和拉斐尔的残肢没要回来,反倒要赔上离火扇,这已经很丢人了,再丢掉卡捷琳娜的性命的话,他回去之后,还有脸见人吗?而且卡捷琳娜是死在决斗中的,想报复都不可能。
这一件件事都坐实的话,他也只有夹起尾巴,灰溜溜地从伏尔加大区滚蛋了。
既然是这样,他索性心一横,不让卡捷琳娜比斗了。
反正哪怕她赢了,己方也不过只是能离开中土,离火扇虽然可以拖着给道宫,但是理法上讲,已经是道宫之物了,他能做的,不过是给道宫增加点麻烦。
赢了没啥收获,输了后果却严重,他觉得没必要强撑着面子。
所以,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嘴皮子上占一占便宜了。
可是就这,丁青瑶都不答应,她冷笑一声,原来科罗廖夫不算高阶真人?穆桐大主教直接无视了她,而是看向三宫主,道宫和揶教,还是和为贵的好。
李永生轻声嘀咕一句,能战始能言和。
尼玛!穆桐大主教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小子不但能打,嘴皮子也很溜啊。
那这可是你们自愿待在中土的,三宫主波澜不惊地回答,不要说我们强行留客,中土人从来都是很守规矩的,谁不想留下的话,可以领教一下李真人的阳关三叠……嗯,还有他的血魔。
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阳关三叠已经很恐怖了,再加上血魔,谁赢得了?在穆桐大主教的二十名随员中,战力最强的就是科罗廖夫和卡捷琳娜,科罗廖夫重伤,卡捷琳娜更是连出场的机会都被剥夺,谁还有胆子面对李真人?看到大家都不做声,穆桐大主教也只能强作欢颜,此事,我还得回去商量,毕竟离火扇一事关系重大,那我这些随员,就麻烦三宫主多加看顾了。
三宫主淡淡地回答,那你快去快回吧,我北极宫终究不能一直保护他们。
这话看似平淡,其实也夹杂着威胁:你若是想一去不回,那你这二十个随员,就可能因为我们保护不善,而遭遇不测。
三宫主你这是何必呢?穆桐大主教无奈地苦笑一声,我这人一向愿赌服输,你既然赢了,我当然会尽快带来离火扇……我已经说了,我跟拉图大主教不一样。
我没看出你俩有什么不一样!三宫主淡淡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那就好。
中土人终究是内敛的,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如果条件允许,她愿意给对方留一份脸面。
穆桐大主教心里,是相当沮丧的,这一次中土之行,不但没有任何收获,还白白地搭进去了离火扇,甚至护教大骑士科罗廖夫也身受重伤。
如果说有收获的话,那就是对方承诺,不轻易使用血魔,可是——这也算收获吗?想起临行之前的信心满满,他不得不承认:道宫不愧是揶教一等一的大敌。
然而,他虽然心中沮丧,该撑的面子还是要撑的,于是他强作欢颜,我既然来了,当然要看一看中土的大好河山,三宫主,可以升高一睹吗?当然可以,三宫主手一挥,青云纱凭空出现在平台上,她第一个向前走去,都上来吧,你们好好看一看我中土的大好风物。
众人老老实实地登上青云纱,就连正在疗伤的科罗廖夫,也被人抱了上去,紧接着,青云纱急速地升空,直升到三千丈左右的高处,才开始缓慢的移动。
说是缓慢移动,其实那是眼睛的错觉,青云纱移动起来,还是相当快的。
此刻的东北大地,大部分还是被皑皑白雪覆盖的,不过时不时地掠过一座座村庄,下面有一团团的炊烟升起,在这一片寂静的冰天雪地中,显得生机勃勃。
也是一幅难得的赏雪图了。
这种景象,是伊万东部难得一见的,毕竟他们所处的位置,都是皑皑冰原,基本上没什么人烟,地广人稀死气沉沉。
看了一阵之后,卡捷琳娜忍不住轻哼一声,这大好土地,可惜生活在这里的,都是无信者!第八百二十四章 所谓信仰所谓无信者,是揶教对中土修者的最大攻击,是说他们没有信仰。
三宫主的青云纱,不但看起来超凡脱俗,乘坐的感觉也不错,距离地面三千丈的高空,按说肯定是寒风凌冽,比伊万的冬天还要难熬。
但是事实上,青云纱外面有看不见的灵气罩,他们坐在上面,感受不到丝毫的寒意——真君的迎客仪仗,怎么可能跟那些凡俗器具相提并论?也正是因为如此,卡捷琳娜的嘀咕声,被不止一个人听到了。
丁青瑶首先就不干了,她冷哼一声,你揶教不过是香火成神,什么时候这么自我感觉良好了……这种修行方式,在我中土就是邪教!丁经主此言差矣,揶教那边冒出一个中阶真人来,还是牧师的打扮。
他冲着丁青瑶点点头,同时在双肩、额头和胸部划动一下,画一个十字,才一本正经发话,无信者没有信仰,就没有道德观……你都没有信仰了,哪里来的秩序?丁青瑶讶异地看他一眼,发现这牧师异常年轻,心里就生出点好奇心来,咦?没有信仰,就没有秩序吗?那是当然,年轻人傲然地回答,有信仰,才知道对错,才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这难道不是秩序吗?纯粹是胡说,丁青瑶冷笑一声,要说战斗什么的,她是咬牙跟对方拼,不怕自己输,但是这些引经据典的事情,凭你也配跟我谈?她是做什么的?她是玄女宫的经主啊——跟我谈这些,不是送分来的吗?她很干脆地回答,那你告诉我,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是不是秩序?大鱼、小鱼和虾米,它们有信仰吗,有对错吗?丁经主您说的这些,只是规则,年轻的中阶真人一点都不为所动,他振振有词地发话,这是天道规则,跟秩序无关。
这话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丁青瑶气得笑了,规则不是秩序?年轻人……你确定自己没有说错吗?他没有说错,穆桐大主教冷冷地发话了,规则是应天道而生,是不可改变的,而秩序只存在于群体社会中,具体的体现,是大家共同接受……一个是先天的,一个是后天的。
一时间,丁青瑶有点词穷,以她对天道的理解,不怕跟任何人论道,但是跟一个真君辩论其中精妙,对她来说,压力还是很大的。
她不说话,别人也都不说话了,就连最有资格出声的三宫主,也当没听见,只是端着茶杯在那里喝茶,时不时地扫大家一眼,眼中大有深意。
受到这个眼光的感染,柳麒终于站起身,鼓起勇气发话,所谓秩序,无非是对错而已,错的不要做,对的要去做,天道……确实无所谓对错,但是对错并不是信仰。
对错确实不是信仰,那年轻人煞是了得,嘴皮子相当地便给,但是信仰能决定对错……没有信仰,从哪里判断对错?柳麒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那你们的对错,全部依靠信仰来判断?那是当然,年轻人毫不犹豫地回答,主说不可做的事情,就是错的,主鼓励我们做的,就是对的……这难道有问题吗?这当然有问题,李永生毫不犹豫地回答,你们的主,不可能全是对的……不可做和该做之间,还有很多事情,该如何判断呢?年轻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大声喊着,主的谕令,当然是对的,主是无所不能的。
这是遇到狂信徒了,李永生心里很清楚,香火成神教都是这副德性。
不过这种事,他也见识得太多了,于是随手抛出一个炸弹来,你们的主,是无所不能的吗?那我问一句……无所不能的主,能不能造出一块他都举不起的石头?这就是来自地球界典型的悖论了。
他能造出来,确实是无所不能,但是他举不起来,又证明他不是无所不能。
这个问题,搞得年轻人无言以对,很明显,他能跟着穆桐大主教来,肯定是伏尔加大区在理论上的精英,但是面对这个悖论,他有点措手不及。
沉默一阵之后,还是穆桐大主教出声了,可见,真君终究是真君。
他淡淡地发话,主能不能造出这块石头,这并不是重点,他没有举不起来的石头,之所以你有这么一问……无非是主在考验人心。
宗教的狡猾,就在这里了,主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你之所以认为,主可能做不到,那不是主做不到,而是他在考验你们。
这里面,充斥着复杂的逻辑悖论和陷阱,当然,还夹杂着宗教的洗脑因素。
丁经主冷笑一声,我们中土国,不需要你们的主来考验人心,活得也很好。
那就是你们中土的悲哀了,卡捷琳娜很不屑地发话,看看你们的黎庶,只有非常原始的祖宗崇拜,真是跟你们的大国地位不匹配。
我辈修士,敢战天斗地,柳麒也是不屑地一笑,哪里像你们一样,盲目地迷信什么?靠人最终不如靠己!所以说,你们没有敬畏,年轻牧师很干脆地回答,没有敬畏,就不懂得遵守秩序,这就意味着文明的停滞和落后,说到底还是没有信仰的缘故。
是吗?丁经主冷笑一声,你伊万的文明,就比中土的发达吗?总是不相伯仲,卡捷琳娜淡淡地回答,而且……你们很快又要陷入混乱了,你们的王位之争,不也是因为没有敬畏?李永生实在听不下去了,哦,原来你们伊万国不存在王位争夺的问题?伊万国的王位争夺,其实比中土还要频繁,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卡捷琳娜为之语塞,可是年轻牧师又接话了,你们没有敬畏,如何面对天道?道德来自于敬畏,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中土的秩序,是建立在道德标准上的,有秩序当然就有敬畏。
是吗?年轻牧师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们的敬畏来自于哪里,来自于原始的祖宗崇拜,还是说……你们其实敬畏的是天道,战天斗地,其实只是一句玩笑?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嘴角终于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凭你,还不够资格听我讲道。
是吗?年轻牧师脸上的嘲讽,越发地浓了,你区区世俗官府的人,仰仗的不过是气运之术罢了,也敢妄言讲道?李永生根本懒得再理会他了——他有太多可以反驳对方的话,但是,他凭什么要说?永生仙君在仙界讲道的话,真君连端茶倒水的资格都没有。
他在中土,可以适当地讲一讲道,但是外人……呵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年轻牧师见他不回答,也笑了起来,一脸得意的样子,哑口无言了吧,呵呵,有本事你说服我……吹牛谁不会呢?他是伏尔加大区里,对教义研究最深的人,口舌也便给,又精通神术,此次中土之行,他充当的就是奶妈兼奇兵的角色。
刚才的战斗,揶教输得不忍直视,那他就要从经义上驳倒对方,挽回一些面子。
现在他就感觉,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哪怕驳不倒玄女宫的经主,但是能让这个刚才还大出风头的家伙颜面扫地,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李永生很无所谓地笑一声,依旧不理他,正经是丁经主忍不住了,她冷笑一声,看来刚才三刀,你根本就没看懂……李真人都不配讲道的话,你又算什么东西?年轻牧师的脸,顿时就涨得通红。
他只是中阶真人,不能尽窥那阳关三叠的妙处,但是多少也能感受到其中的道意,再加上别人又将这刀法说得多么惊艳,他大致猜得到,李永生刀法中对道意的掌握,有多么精深。
终究是能一刀败了科罗廖夫的主儿啊。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原来讲道不是谈对道的领悟,而是比战力高低,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好了,穆桐大主教听不下去了,你小子辩论不过,也不要强词夺理成不?人家北极宫还有真君在呢,你这不是给我丢人吗?他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难得来一趟中土,好好欣赏一下这大好河山不好吗?呵呵,三宫主闻言,难得地笑了起来,能如此胡搅蛮缠混淆视听,还能蛊惑人心……你揶教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咳咳,穆桐大主教尴尬地咳嗽两声,年轻嘛,谁还不是那个时代过来的?三宫主微微颔首,有意无意地说一句,其实李真人也年轻,还不到三十岁,对道意掌握得不够深,让穆桐真君见笑了。
不到三十岁?穆桐大主教的眉头微微一皱,心里也是一惊:如此年轻,就掌握了道意真髓?两名真君先后发话,其他人也不敢再出手,不过那年轻的牧师时不时地看李永生一眼,眼中是满满的不服气。
李永生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打架你不行,辩论你更不行。
第八百二十五章 入世准证李永生这无所谓的样子,让年轻的牧师越发地生气了。
好了,收敛心神,倒是卡捷琳娜看不下去了,悄声传音给年轻牧师,好好感受一下中土的气运和道韵,这种机会,可是非常难得的。
中土官府的运修,在整个玄青位面也是独一份儿,而他们还能力扛道宫,将整个中土,跟道宫分而治之,这是相当了不得的成就。
对其他国家的人来说,你可以怀疑运修的统治手段,但是运修对气运的感知、控制和运用,是谁都想学习的。
能大明大方地在中土上空飞翔,并且尽情地观察中土的风貌和气运,更是难得的机会。
年轻牧师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收摄心神,平复一下气血,也尝试感知一二。
不过他已经心浮气躁了,哪里能那么容易静下心来?事实上,三宫主能带着他们俯瞰中土大地,也不惧对方能从里面偷学到多少东西。
说到底,气运这一套理论,还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吃得透的。
在中土国外,也有少量运修,但那无一不是中土苗裔,而这些运修想要获得大的成就,最终还要回中土——这里才有最合适他们生存的土壤。
关于气运的理论,国外也有不少研究,但终归是浅显的,也没有足够的空间,能让他们去效仿和试验。
运修一旦崛起,起码就要夺一国的气运——谁敢让他们效仿?相较懵懂的年轻牧师,揶教一行人里,对气运了解最多,感知最深刻的,还是穆桐大主教。
此刻的青云纱上,他的心里是满满的惊讶——对中土了解得越多,他的敬畏越深。
但是他还必须端着架子,脸上不能露出什么表情。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天色微黑之际,青云纱返回了依云岭。
他们在天上也没飞了多长时间,不过是三个时辰左右,再加上要有来有回,其实整个东北,都没转完,也就是五分之一的模样。
但是三宫主不打算再这么下去了——真君之间的接待,也就这么一天。
接下来,她会着人安排,让穆桐真君在四周走一走,切身感受一下中土的风土人情——白天争吵得再厉害,地主之谊总是要尽到的。
不过就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穆桐大主教出声了,三宫主,我观这李真人道法精妙,北极宫可否遣此人前往我伏尔加讲道?揶教邀请中土人去讲道,也不是第一次了,而道宫也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尝试,将自家的势力发展到中土之外,他这个邀请略显突兀,但也不算是匪夷所思。
三宫主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付得起他的酬劳?还是能保证他的安全?酬劳好说,我伏尔加大区别的没有,灵石还是很多的,穆桐大主教笑着发话,至于说安全,那当然也没问题……我保证。
他对李永生的所学,是相当地好奇,真的很想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你的保证……不值钱,三宫主的脸一沉,淡淡地发话,我六师叔的尸骨未寒,你让我相信揶教的保证?她的六师叔唤作朱乐府,高阶真人,弹得一手好乐器,是应了伏尔加主教的邀请,前去传道,结果莫名其妙地死在了伊万。
朱乐府去的时候,多少人就劝他不要去,但是他觉得自己年事已高,能将道宫的影响扩散到伊万,也是这一生最后的追求了,些许风险,那真不算什么。
但是六师叔去了伊万之后,就传来了死讯,天机推测不出什么,后来伊万将尸体送回来,可以看出,他的尸体是被人拼凑起来的。
也就是说,朱乐府绝对不是正常死亡,甚至可能是选择了自爆——只是自爆得不够全面。
从那之后,北极宫对揶教就极为不满,二十年之间小摩擦不断,死了起码两位数的真人。
此刻三宫主旧话重提,穆桐大主教也是有点尴尬,只能低声回答,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现在的主教是我……能给我个面子吗?三宫主淡淡地看他一眼,你的面子真不值钱……不好意思,我这人就喜欢实话实说。
好吧,穆桐大主教无奈地一拍额头,低声发话,说句有点过分的话……他是官府的人,没错吧?三宫主你这又是何必?他这么说,也有他的缘故,揶教伏尔加大区,和伊万军方不是很融洽,所以他就认为,中土道宫和官府,应该也存在一些龃龉——终究是两个体系,共同统治中土。
他的推断确实没错,中土道宫和官府,是有一些罅隙,但是非常遗憾,他选错了人。
三宫主微微摇头,波澜不惊地回答,那你去跟官府商量,跟我商量做什么?这话也只是说一说,搪塞之词罢了,她心里早就有主意了——就算官府答应了,你也别指望我会点头。
啧,穆桐大主教遗憾地咂巴一下嘴巴,只能放弃了这个奢求——其实他想将李永生骗过去,只是希冀能挽回一点离火扇的损失罢了。
对方既然不答应,他也只能作罢,毕竟跟中土官府交涉,是伊万国的国家事务,不是揶教的教务,而伏尔加大区的揶教,跟地方政府还很不对付。
第二天,穆桐大主教又在四周游玩一圈,第三天一大早,就返回了伊万。
三宫主亲自出行,将他送到了国境线上。
按说她派几个人送过去,也就足够了,但是送真君离境,怎么还不得有几个真人?而北极宫扣下了伊万国二十个人,三宫主就要提防,自己派出去送人的人,不要被穆桐大主教直接裹胁到伊万去。
既然有这样的担心,她就只能亲自走一趟,目送穆桐大主教出境了。
面对这样的严防死守,穆桐大主教就算有想法,也是施展不得。
这一次相送,用了三宫主两天时间,待她回来之时,李永生一行人面见真君辞别,而伊万国的二十人,则是被约束在依云岭上,不得随意离开。
在这期间,丁经主联系了玄女宫,当那边听说,离火扇被赢回来之后,马上欣喜地表示,希望她留在北极宫,好亲自保护离火扇回归……对真君恭敬一点,还是有好处的,李永生他们堪堪要出渔阳的时候,一名高阶真人主动寻找了过来,张木子一见,就恭恭敬敬地施礼,见过建德师兄。
此人名唤高建德,个子不高身材偏瘦,古铜色的皮肤,饱经风霜的面孔,乍一看就像个中年农夫一般。
事实上,他在渔阳,扮演的就是一个普通农夫的角色,隐瞒身份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入世体察世情,做心境上的磨练。
见到张木子施礼,他憨憨地一笑,许久不见,木子师妹终于得列师尊门墙,真是可喜可贺,此番师尊着我前来,是要我问一下……要不要跟燕王打个招呼,不要加剧中土的乱局?咦?张木子听得大奇,咱们道宫不是不问红尘事的吗?师尊怎么会如此?中土若是过于动荡,也是在损害道宫的基础,高建德闷声闷气地回答。
事实上,他心里也有点奇怪,像这种诸王争位的事情,道宫在历史上,真的很少过问,了不得就是增加一些庇护手段——就像玄女宫目前在雷谷做的那样。
像眼下这般,直接告诫当事的亲王,这手段就有点过了,不但插手了红尘事,还插手了皇族的内部事务,很犯忌讳。
李永生听说,都忍不住侧头看一眼丁青瑶——真的可以这么做?丁经主见好几个人看向自己,少不得微微颔首,可能损害道宫根基的话,是可以适当告诫的……关键是要注意方式方法。
公孙未明也点点头,没错,道宫不可能完全不干涉红尘事,那纯粹是笑话,我隐世家族也一样,行事的时候注意分寸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张木子点点头,她是新晋的真人,以往还不够资格接触类似的事情。
然后她又出声发问,那这么一来,师兄你岂不是暴露了?这个倒是无妨,高建德摇摇头,又是憨憨一笑,此刻他已经将气息收起,乍一看,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中年农汉,我已经想好了,此间事了正好南下,换个身份再逍遥。
张木子的眉头微微一扬,师尊许了你交卸看护任务吗?四大宫很多真人,一般都不呆在宫里,除了游历人间体会世情,还有就是肩负着各种任务——打听消息、看护、发掘好苗子。
像高建德就是,在做个凡人品味世情的同时,还要看护北极宫的各种利益,在必要的时候,他甚至需要出手——当然,这种可能并不大。
哪怕看到北极宫的求助焰火,他都可以不理会——除非是等级特别高的,一般的历练弟子遇到麻烦,那原本也是成长需要付出的代价。
不过这种看护任务,通常只在四大宫自家的地盘上,要是北极宫跑到玄女宫地盘上看护,那就容易闹出误会。
第八百二十六章 须承其重高建德打算事毕之后南下,显然是要交卸了任务。
是呀,高建德呲牙一笑,换个身份,做个游历者也不错,师兄愚钝,实在不能从土里感悟到什么东西,此刻南方乱象已起,正好去开开眼。
那师兄也算解脱了,张木子笑一笑,然后侧头看向李永生,递过一个疑问的眼神。
李永生挠一挠下巴,沉声发问,敢问建德真人,打算如何警告燕王?此事甚是简单,高建德微微一笑,燕王正在招收丁壮,里面找出几个跟道宫有罅隙的俗人不难……我去拿了这几人,燕王若是懂事,便知道分寸了。
别说,这一手还真的是很合适,道宫在中土传承已久,打击过的势力,数都数不过来,更别说道宫里还驱逐过弟子出门,也惩戒过叛徒。
在一干凡人里,找出几个祖上不那么干净的人,实在太正常了。
此前道宫对这些人,都是采取了无视的态度,现在将他们捉走,那就传递出了某种信息。
打个比方说,某人的爷爷的爷爷,曾经给道宫某个弃徒当过车夫,道宫现在寻个借口抓人,实在不难——譬如涉及到什么宝物之类的。
但是别人看到,未必是这些:以前你们为什么不抓人,非要在现在抓?很多异常小事的背后,往往蕴含着不同寻常的征兆,普通人看不出来,不代表那些上层人物不懂。
而这种含糊的告诫,对北极宫维持自家形象,也是极好的——我们没有插手红尘事。
张木子也是聪明人,马上就听出了味道,不过她好奇地发问,只是捉一些丁壮吗?高建德憨憨一笑,只捉一个不够,有三四个总够了吧?不在普通人里捉,就选那些被征召的丁壮,我想燕王不会那么傻。
道宫找凡人翻旧账,还只找那些加入燕王私军的人,这都不算暗示了,根本是明示。
难得地,公孙不器出声了,这暗示不够,燕王是心态比较乐观的人……他若认为,北极宫是在撇清干系,那就弄巧成拙了。
公孙家本来就是东北豪强,三长老也出去游历多年,对很多东西非常了解。
而燕王就是这么个性格,遇事总爱往好的方面想——反正在中土大地上,能把他处境变得糟糕的,也没几个人。
譬如说五年前渔阳大雨,河堤都要决口了,燕王很开心地表示——大雨之后,肯定是晴天,正合适收粮食。
大雨之后还是大雨,河堤决口了,他还是很开心地表示,多蓄点水,明年旱田就成水田了。
就是这么个货色,他要是知道,道宫在他的私军里抓人,没准真的会以为——道宫把该抓的人都抓走了,那么以后我的私军做什么事,道宫也不会过问了。
所以说,公孙不器提出的疑问,真的是很关键。
高建德先是一愣,然后憨憨地点点头,三长老说得是,燕王做事,还真有点这个味道,不过这也不难……他若是不晓事,我再去他的纳贤馆里抓几个人。
各个亲王的纳贤馆里,吸纳的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贤才,从里面找几个跟道宫有罅隙的,依旧是不算难,但他们的身份就不同了。
纳贤馆里,未必都是修为高强的武者,有些人是因为有一技之长,才被招进去的,譬如燕王的纳贤馆里,就养了两拨戏子,北曲南戏各一,都是名动中土的班子。
不过不管怎么说,道宫对燕王纳贤馆中人下手的话,谁要是再会错意,那纯粹就是智商问题了。
李永生闻言,眉头却是微微一皱,这是最终的备用方案?也许……不是最终吧,高建德闷声闷气地回答,我也是才接到师尊传讯,仓促之间,也就只有这些不成熟的想法,很多事情还是要落实一下。
这还不算成熟?张木子愕然地张大了眼睛,她对自己师兄的计划,是相当佩服——动作不大,却给出了明显的暗示。
反正,她认为自己是不可能轻易地做到这一步,同样是入世,师兄您这做事手段,可是比我高明太多了。
高建德憨憨一笑,师兄好歹多吃了几十年的灵谷,真的算不上成熟,差强人意罢了,你到了师兄这个年纪,一定比师兄强。
然后他又看向李永生,你们此去乌桓,是要见英王吧?回来的时候,基本上就有效果了,到时候咱们再见面商量。
李永生笑着一抬手,施了一礼,不管怎么说,建德准证的作为,造福了中土无数黎庶,李某人在此谢过了。
高建德笑着还礼,不客气,李真人这话见外了,中土黎庶,原本就是四大宫根基……目送这一行人离开,他在路边站了好一阵,才摸出一个传音海螺来,沉声发话,李真人非常关心中土黎庶,这个……他的热情,超过咱们的想像,请如实上报三宫主……李永生一行人有张木子等北极宫中人的陪伴,行进速度极快,到了后来,因为地面积雪比较厚,他们索性直接拿出了飞舟飞行。
北极宫在东北的影响力,可见一斑,当然,这也是因为东北没有受到南方战乱的影响——若是在两年前,玄女宫在三湘大地上,基本上也是这么行事的。
他们用了三天的时间,不紧不慢地到了英王驻地。
英王扎营在乌桓中部,距离边境线大约有六百里。
六百里,这距离看起来有点远了,坤帅北上巡边,距离柔然最近的时候,只有百余里,扎营也不过是在距离边境两百余里左右。
不过这么想的人,还真是不对,坤帅那叫巡边,而英王这是镇边。
巡视一下就走,和坐镇那里指挥,能是一样的概念吗?没错,这距离边境六百里的地方,就是英王的指挥中心了,前面起码布置了三条重要防线,还有重兵把守,以前李清明坐镇东北,也是在这个大营。
军营是在两山之间建立的,山头也有各种明暗建筑,中间的空地,差不多有三百里方圆。
此处驻扎着一万的精兵,还有警卫士兵两千多人,辅兵三千多人,再加上一些文职人员以及随军家属,总人数接近两万人,关卡极多,戒备森严。
外人进入此处,当然是非常困难的,李永生他们在距离两山还有二十里处,就被关卡拦住了。
总算还好,他随行的大牌人物实在太多了,有天机殿的人,有北极宫的人,还有玄女宫的人……而且,公孙家的名头,在东北也极为好用。
李永生再拿出自己教化房的身份,卫兵也不敢冒犯,只能硬着头皮表示,求见王爷,真的必须得有王爷手令,否则我放你们进去,是要掉脑袋的。
李永生也不为难他,你请示一下上官好了,我们自南方来,哪里拿得上王爷手令?见他肯讲道理,卫兵终于松一口气,那几位静待片刻……对了,你们若是王爷素识,可以去王府走一趟,看能不能寻两个相熟的人来证明。
合着英王来了东北之后,有人建议,应该再起一座王府,堂堂的亲王,一直住在军营里,有失皇家的体面。
事实上,军营是个比较讲规矩的地方,这个大营里面,虽然有随军家属,但那是解决军官们两地分居的问题——而且大多数是文职军官。
英王坐镇此处,当然也不好坏了规矩,可是堂堂的王爷,身边没点侍奉的人,也太不方便了——他来镇边,那真不是只待一两年,英王在军中苦闷了,也需要有个地方放松心情。
所以在距离军营不远处,盖一个王府还是很有必要的。
当然,这王府肯定不会达到大名府的规模,其实就是个别院。
不过他们赶到三十里外的别院之后,才发现还没有盖好,只修建了一半。
整个王府占地,也有十里方圆,现在修建了差不多一半,有少量房屋能住人了,其他修到一半的建筑以及空地,都被皑皑大雪覆盖着。
能住人的房间里,有从大名府过来的老人,一眼就认出了李永生、张木子和杜晶晶。
这三位摆出的大阵,救了英王府上下六千多人,同时还让他们吃了几天苦,谁能忘得了?于是,就有三人自告奋勇,前去卫兵处作证——里面还有一名真人。
走在路上,这真人还忍不住感叹一声,其实王爷也不想建这么一个王府,但是总在军中居住着,有些人看在眼里,没准又要歪嘴,唉,得注意避嫌啊。
这确实是个问题,哪怕英王耐得住寂寞,但是在军中一直住上三五年的话,难保又要落个收买军心的名头。
公孙未明闻言就是一笑,可是盖这个王府,他岂不是也有着意经营东北的嫌疑?谁说不是呢?那名真人叹口气,所以这院子盖得不能大了,也不能太小,内里的分寸……我看着都头大。
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欲握玫瑰,必承其伤;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英王享受这么多,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要不然,他辞去亲王封号,做个小老百姓,还可能有这样的苦恼吗?第八百二十七章 今非昔比一行人来到关卡之后,卫兵见状,赶忙呼叫自己的上司。
不多时,七八名军校撑着滑雪板赶了过来,在距离众人不远处,滑雪板向前方一横,就是一个侧向急停,同时铲起了大片的雪花。
只看这整齐划一的动作,就知道来的是军中精锐。
其中有一名中阶司修,认真地检查了大家的身份,然后又摸出一个传音海螺来,将情况上报。
这是整个东北军方最核心的指挥中心,查得严厉一点,实在太正常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名真人凌空飞来,大致问询了一下李永生等人的身份,也没再做检查,然后就是一拱手,抱歉,英王现在并不在营中,你们先寻个地方歇息吧。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他去哪里了?这个很抱歉,不能跟你说,这名真人淡淡地看着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抱歉的表情,我知道诸位都不是外人,但是军队就是军队,我不能泄露他的行踪。
杜晶晶不满意地发话,我是带了欣欣师妹的消息来,年前在大名府,英王有求于我们的时候,也不见他如此傲慢。
这位真人嘴巴抽动一下,心说这玄女宫的人,还真是啥都敢说。
不过他没办法计较,也没资格计较,只能苦笑一声,这是军中的规矩。
好了,李永生出声了,我们不会坏了规矩,那我问一句,他什么时候回来?这个……也不便说,这名真人苦笑一声,不过你们可以留下住址,大帅一旦回来,我们自会告知。
听到这话,王府来的真人出声了,诸位去王府等吧,还有几间空闲房屋。
不必了,丁青瑶淡淡地发话,我们就在五里之外宿营好了。
这一次,跟李永生来的人并不多,也就二十几个,高阶真人极多。
大家也不搭帐篷了,直接用道术起屋子——此刻的东北,已经正式进入了冬天,刺骨的寒风,真不是帐篷挡得住的。
虽然他们刚从伊万回来,但是这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如果想舒服一点,还是用土石来搭建,内里再用木板隔热,才好安心等待。
道术盖屋子,是相当快的,半天时间,十来间房屋就盖好了,这时候大家也顾不得许多,先进去生一把火,然后歇息了起来——房子数量不太够,住着不太方便,那明天再盖好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大营的一处房间里,英王正坐在一张铺了熊皮的椅子上,端了一杯酒在轻啜,前方燃烧的炭炉,散放出暗红的光芒。
暗淡的红光,从下方投射到他的脸上,让这张脸显得有些阴晴不定,还带了几丝狰狞。
他一仰脖,将杯中酒饮尽,咂巴一下嘴,才叹一口气,他们不愿意去王府?他面前站着一人,正是那名号称英王不在的真人。
此人也叹口气,丁经主深明理法,北极宫又有供奉在,肯定不愿意多沾惹是非。
哦,英王点点头,沉吟片刻才又发话,李永生没说因何而来?没有,这名真人摇摇头,我倒是问他了,但是他说必须面见您。
英王沉默片刻,才出声发话,那就先晾一晾吧。
这真人闻言,眉头先微微一皱,才点点头,好的……要招待他们吃喝吗?不用了,他们要避嫌,就让他们避个彻底,英王一摆手,很干脆地发话,再说了,这么一帮真人,想吃什么搞不到?顿了一顿之后,他斜睥一眼对方,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避而不见不太合适?这我可说不好,王爷的深意,哪里是我们能领会的?这真人摇摇头。
然而,他心里终究是有些好奇,等了一等之后,他终于还是说了一句,这些人跟您早有联系,应该不会害您吧?害倒是不会害,英王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但是他们若要求我南下对付燕王,我该如何回答?这名真人吓了一跳,没可能吧?来的大多是道宫中人和公孙家,而那李永生,不过是博灵郡教化房的小吏……莫非是那个天机殿的?英王淡淡地发话,李永生没那么简单,他和欣欣在雷谷,活活地拖住了荆王的后腿。
又过一阵,他才叹口气,对付燕王也就罢了,我最担心的是……朝廷跟东北调粮。
这真人闻言,也不说话了,良久才出声,东北的粮食,也不多啊。
在他们这个层面,尤其是英王这种地位,很清楚朝廷打算在粮食上做文章,借此来解决襄王咄咄逼人的攻势——反正他们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说出去。
而英王的纠结,也就在这里了,东北是中土粮仓,这个不假,但是东北这粮仓,是建立在地广人稀之上的,这里天气寒冷,每年只能种一季的粮食,产量能有多高?相较豫州和博灵,这里的亩产实在太低了,豫州那里是人多,但是博灵的话,博灵一个郡富裕出的粮食,顶得上半个东北。
所以博灵和三湘,才是当之无愧的中土粮仓,东北只是吃粮的人少。
但是东北……现在面临着大战啊。
英王很清楚,中土动荡,周边的邻国肯定不会放弃这占便宜的机会,尤其是伊万,他们对土地的贪婪世人皆知,比中土人也不遑多让。
伊万一旦进攻,很可能就是雷霆之势,到时候中土能保住多少产粮地,真的很难说。
英王想要在东北打出威风,粮食是他必须重视的,事实上他认为,自己现在面临的局势,比李清明在的时候艰难很多。
李清明坐镇东北的时候,肯定没有亲王坐镇东北的权力大,但是那时,中土周遭无战事,就算他粮食吃紧,也能从后方得到支援。
但是英王不行,中土现在乱着呢,他想从后方得到粮食支持,那是想都不要想,能保证大部分的军械供给,已经很不错了。
总算是东北不缺战马,否则他还要面临博灵的困境。
这个时候,朝廷打算缩减粮食产量,从战略上打击对手,英王肯定就要担心了——你们没粮吃了,不会是打算从东北调粮吧?幽州南部已经打成一锅粥了,没谁敢种庄稼,而幽州北部,也有很多人抛荒逃命去了。
可是顺天府的粮食供应,是不能断的,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帝都,多少大人物在里面,而现在顺天府周边,又聚集了大量的逃难者。
英王不想往帝都运送粮食,也不想去打燕王,所以只能暂时不见李永生。
这真人还是有点不懂,于是出声发问,他们这些身份……有资格替朝廷传话?一群道宫的人,加上一个教化房小吏,凭什么替朝廷传话?就算那个天机殿的真人,也不够资格——天机殿从来不管这种小事,他们关注的是谋朝篡位的大事。
他们当然没资格替朝廷传话,英王苦笑一声,但是……他们可以成为朝廷的试应手。
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朝廷想从东北调粮,也要试探英王的反应的。
试探是多方面的,但是毫无疑问,做出适当的暗示,是有必要的。
看一看高建德打算对燕王做的事,就知道这分寸了——高真人不打算直接对燕王作出告诫,抓几个凡人丁壮,做出个姿态就行了。
很多大事的征兆,都蕴含在一件件小事里。
李永生他们,没资格也没立场为朝廷传话,但是朝廷里有人,让他们问一问东北粮食的产量,这个不过分吧?英王不想把自己英明的名声,葬送在东北,他要考虑自己在黎庶中的口碑。
所以李永生他们在关卡五里远的地方,呆了足足有十天。
他们用道术建起的房子,足有三十间了,保证每人一间毫无问题,甚至还有两间大房子,用来作为聊天和聚餐的地方。
这冰天雪地里,真的没有什么太好的娱乐,赏雪景与其说是一种享受,不如说是受罪——这白茫茫的一片,乍一看很不错,关键是他们已经看了好几个月了。
看得都快吐了好不好?所以很多时候,大家愿意围在炉火旁,一边喝茶,一边交流一下修炼的心得。
唯一坐不住的,就是那个小女孩了——吃不到血食,她浑身不得劲。
可是李永生也不能解开她的变形术,让她化作大蝙蝠,去雪地里觅食——这里距离军营实在太近了,万一被人发现,麻烦可就大了。
整体而言,中土人对血魔不太畏惧,但这里是东北,紧邻着伊万,伊万国关于血魔的传说,对当地人还是很有些影响的。
血奴吃不到多少新鲜血食,变得相当烦躁,到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直接找到了李永生,我说,咱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有种感觉,那个英王就在军营里,是不来见你。
血魔的直觉,还是相当可靠的。
李永生身边真人虽然多,能用神识感知,但是面对东北的大军指挥中心,可能这么做吗?事实上,其他真人等得也有点不耐烦了。
第八百二十八章 前倨后恭李永生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耐烦,反而是饶有兴致地跟大家论道。
就在天机殿方真人实在忍不住,打算问他一下何时南下的时候,军营里终于有反应了。
第十天中午,那名见过李永生一次的真人,来到了这几排房子前。
见到刚起的三十多间房子,这位心里也暗暗咋舌:竟然用道术修建了这么多房屋,这些人还真是大手笔啊。
道术盖房子,其实也不算太奢侈的事,但是很明显,人家这次来,只是临时性质的,离开之后,肯定就不要这房子了,这才叫奢侈。
也正是因为这些房子,五里之外关卡上的卫兵认为,这些人看起来,是不见王爷不走了。
这名真人得知之后,有点坐卧不宁,这么多大人物一直在军营外等着,实在不合适。
没错,英王是表示,不用管他们,但是王爷可以不在乎这些人的压力,他不行啊。
所以他就去找王爷,说咱们这么一直不闻不问,似乎也不妥当。
英王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尤其对方的队伍里,不但有北极宫的人,还有公孙家的人,将来他一旦跟伊万交战,还指望对方援手呢。
于是他派出此人,带着三十坛酒和二十只肥羊,前来慰问一下。
不过李永生这边的真人,早就被英王的不礼貌气到了,面对这位,也不会有什么好声气,公孙未明更是直接表示,想见英王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希望他能一直顺风顺水。
说到底,公孙家愿意给英王面子,也打算配合英王作战,这都是看了李永生的面子——没有李永生,谁认识英王算那颗葱?丁青瑶也发话了,我们这种世外闲人,当不得你们这些馈赠。
这名真人心里发苦,脸上却还得赔着笑,诸位真人,我们真的没有怠慢之意,最近军务繁忙,忽略了诸位,还请海涵……这不是赔罪来了吗?张木子冷冷地发话,你的意思是,我们买不起这点酒肉?她出声发话,是来人最受不了的——她可是北极宫的,一旦回去之后歪嘴,这后果是英王也承受不起的。
然而,话音未落,旁边蹿出一个小女孩,直接按倒一只活羊,拖着近百斤重的肥羊,就走进了另一个房间里。
这位真人直接愣在了那里,我去,这是谁家孩子,这么厉害?羊这东西看起来温顺,但是挣动起来,力量也不小,一只近百斤的大羊,被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制服并且拖走,真的是很吓人。
张木子见状,也有点尴尬——这血魔也真是的,能不要这么贪嘴吗?这名真人终于回过神来,讪讪地干笑一声。
是这样,最近王爷多次巡视各个军队,有伊万人想要刺杀王爷,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李真人跟李部长交好,想必也知道,李部长昔年坐镇东北时,也遭遇刺杀无数。
他说的确实是实情,李清明最后离开东北,都是因为遭遇刺杀时中毒,没错,那纠缠了他近二十年的毒,都不是战场上受到的伤害,而是遇刺了。
李永生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这些我们都知道,你不用解释了,你就告诉我,英王什么时候能回来吧。
这个……我还真是无法回答,这名真人苦笑一声,硬着头皮发话,李真人能否透露一二,您此来何事?我都说了,你不要打问,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想一想之后,他又补充一句,对英王来说是好事,你们若是信不过,我也没辙……我最多再等五天。
公孙未明不满意地一哼,我觉得再等三天,就足够了……这名真人见到群情激愤,心里暗暗侥幸:这还亏得是我今天来了,要不然麻烦就大多了。
他既然是来送慰问品的,少不得要留下来,陪大家吃喝,与此同时,他又派遣心腹军校,去大营飞报——这帮贵客,都有些不耐烦了。
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英王派了侍卫过来,着他们来大营觐见。
李永生性格再好,也终于忍不住了,他直接表示,明天我们要启程了,英王愿意来的话,那就请过来见我们,不愿意来……那就后会有期了。
他对英王的忍让,全是看在永馨的份儿上,可是,我给你面子,你也得知道珍惜才行。
他若是亮出观风使的身份,就算当今天家,也得赶紧收拾车马,第一时间来拜见。
你这小小的亲王,架子端得倒是十足。
李永生现在的身份,被越来越多的人关注,不定哪一天就身份曝光了,人家要是说起,他曾经主动去觐见英王,英王的行情,岂不是会水涨船高?他可以帮着永馨偿还一些因果,但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踩着自己刷声望。
英王以前的表现,还入得了他的眼,但是这一次的傲慢,是他不能接受的——世袭亲王了,架子就大了?你可知道,在我眼里,你也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那名真人听说这话,马上飞身而起,直奔大营而去。
还是在那张熊皮椅子上,英王会见了他,开口就问,他们可愿意来?这真人也为难,组织了半天语言,才低声发话,李永生说,他们明天启程,要您、要您去见他们,实在是……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完之后,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英王。
英王的脸上,有异样的神色,他沉吟良久,才叹一口气,拿起一封密信,丢给了对方,唉……原来道宫开始下手了。
这位一看密信,才知道北极宫有准证出手,去燕王的练兵场,捉走了三人,又去纳贤馆抓了两人,给燕王府造成了极大的困惑。
这是……他倒吸一口凉气,骇然发话,这是道宫要插手红尘事了?也不算是插手,英王黑着脸,阴森森地发话,不过是在两可之间,稍微做一点手脚,我奇怪的是……他们这么做,想要得到什么?这位的脸色也变得铁青,不敢接任何话。
英王又沉默一阵,才出声发问,以你之见,这可能意味着什么?我哪里想得到意味着什么?这真人低下头来,良久才出声,也许,是不忍见生灵涂炭?我记得……九公主是一向比较关怀黎庶的。
是吗?英王轻哼一声,然后轻出一口气,声音也变得飘渺了起来,昔日给她一碗红糖水的稳婆,也能安度晚年,唉,这丫头,真不知道人心险恶啊。
这真人福至心灵,赶紧奉承一声,这也是王爷在为她挡风遮雨,是九公主的福分。
唉,英王又叹口气,既然是这样,李永生此来,估计也不会为朝廷的调粮关说。
他担心的无非是两件事,一件是不想打燕王,一件就是不想调粮。
燕王现在已经被北极宫盯上了,无须他出手,而九公主那么看重黎庶,未必会喜欢抽调东北之粮接济顺天——此刻的顺天,该努力劝农才对。
王爷英明,这真人一躬身,恭恭敬敬地发话,既然是这样,还望王爷拨冗一见他们,也是礼贤下士之意。
礼贤下士?怕是谈不上啦,英王苦笑一声,他也喜欢被人奉承,但是很显然,他这几日的反应,算是将一手不错的牌,彻底打臭了。
当然,这也不是多么要紧的事,李永生终究还没有走不是?总之,下属建议他去见一见,他就要从善如流地采纳意见。
英王抵达这些房屋,就是两个时辰之后了,没办法,他一旦出行,身边最少要跟上一千人,哪怕是李永生等人的驻地,距离外围哨所只有五里地。
到了房屋百丈之外,有凛冽的寒风吹来,就在这寒风中,有人高声大喊,英王驾到,所有人等,速速来接驾……原来是他的司礼官看到无人出迎,心中不高兴,要执行礼仪程序。
说来也奇怪,哪怕是刺骨的寒风,也影响不了他的嗓门。
哪曾想,英王冷哼一声,这一声也是运足了气力,好了,都是贵客,说什么出迎?在距离房屋十余丈远的时候,英王下了马,前行几步,正好此此时,房门大开。
李永生走了出来,冲着对方一拱手,客客气气地发话,见过王爷。
英王被众多人拱卫在中央,同样一拱手,爽朗地大笑,大名府一别,已是经年……呵呵,小李你进境神速,我心甚慰。
你再晚来两天的话,我的进境更速,李永生的嘴角抖了两抖,终于没有说什么风凉话,王爷终于回营了,也不枉我们等了这许久。
这个呢,你要理解一下,英王笑着发话,既然管了东北的事务,总要保一方太平,若是天天迎来送往,搞这些虚应故事,那我什么也不用做了。
他紧走几步,排开众人,率先走进了最大的房子,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并不怕里面出现刺客什么的——这个行为,看似没有什么,但也表现出了充分的信任。
李永生一行人,固然身份都不差,可是英王在自己家,都受到过贴身侍卫的刺杀。
第八百二十九章 惊喜连连英王此前晾了众人好几天,这次前来,却是极为和蔼客气,一点架子都没有。
要不说能成为上位者,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哪怕多名真人对他不甚客气,他也不以为意,只是一笑而过,展现出了有若和煦春风的长者风范,乍一看去,倒也不失一代贤王风风范。
当然,他先为自己招待不周,自罚了三杯酒,然后就不去在意众人的态度了。
好歹也是一名亲王,礼数做到了,别人若是还要计较,他总不能继续低三下四。
他甚至连自己晚来的缘故,都没有去详细解释——我执掌东北,很多军中机密,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然而,他所说的伊万人频繁异动,可能在开春之后寇边,方真人就有点不能接受,伊万人寇边?英王莫要开玩笑,他们和柔然人,快把脑子都打出来了。
方客卿所说,我当然知道,英王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之所以称对方为客卿,而不是真人,是因为对方是在天机殿供职,算是皇家内部的机构——天机殿虽然牛,我可也是一代亲王,区区的中阶真人,你还没资格在我面前放肆。
就连英王府里,还有两个天机殿派去做护卫的初阶真人呢。
所以他并不在意对方,反倒是强调一点,伊万人一向狡诈,他们跟柔然的冲突,可能是障眼法……就算有冲突,也未必会那么激烈。
李永生他们在伊万的作为,中土人封锁得很严,别看李清明和宁致远都知道了,那是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非常关键。
镇边的英王,位置当然也关键,但他身不在朝中,就没有得到这消息。
英王自身和东北边军,也有属于自己的情报体系,然而毫无疑问,他们远远赶不上军情司和朝安局。
况且斯木克城的杀戮之后,马上就下起了大雪,消息传递异常不便,所以到现在为止,他是听说伊万那些事了,但是真的不能完全相信。
公孙未明看一眼站在英王身后的两人,轻哼一声,你们两个出去。
这二人听到方真人的话,就知道有辛秘事情了,但是看到屋里这么多人,独独自己两个被呵斥出去,这心里就太不平衡了,于是看向英王,王爷。
出去也可以,英王不动声色地发话,接着他又看一眼对方,你们不需要有人避嫌吗?张木子很干脆地摇摇头,不需要。
英王的眉头皱一皱,显然也是有点不满意,不过最终,他还是默默地一摆手。
见那两人出去,张木子撑起个灵气防护罩来,才出声发话,伊万之乱,是我们做的,在场的人都有份。
她这话说的有点不对,其实公孙不器当时不在——但是公孙家四长老参与了,三长老能不知情吗?咝,英王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一脸的骇然,此话当真?他不是没有想过,伊万国的乱局,没准是中土豪杰北上造成的,但是他仔细分析之后,总觉得这猜测有点可笑——从理论上讲,中土豪杰有出手的动机,然而……实力呢?不管怎么说,这不是几个高端战力就能完成的。
听他这么问,方真人有点不高兴了,我也是参与者,不知道英王殿下信得过我不?英王的脸上青气一闪,低声嘟囔一句,这该死的军情司!很显然,军情司对他隐瞒了此事,给他造成了极大的被动。
不过,他是非常善于控制情绪的,下一刻,他的脸上就泛起了笑意,站起身团团一拱手,笑着发话,信息不畅,让诸位见笑了,小王再次见过各位豪杰,如此大好消息,当浮一大白,感谢诸位扬威于异域,功德无量。
其实他还想问更多的,但是再问,就是不相信对方了。
李永生倒是出声解释了两句,斯木克被烧,诸多小部落被平灭,都是真实的,然后我们又扮作伊万人,在天圣原大开杀戒。
天圣原……大开杀戒?英王又吓了一跳。
天圣原虽然离中土,但那是柔然大名鼎鼎的草场,越冬圣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他一听这事,就知道里面的因果——事情真要如此发展的话,伊万国和柔然国,在开春之后,一场大厮杀,是绝对免不了的。
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更少,甚至英王都没听说,天圣原被伊万人袭击了。
当然,他不会认为,李永生是在虚张声势,沉吟一下,他才又出声发问,那你们在柔然聚拢游侠儿,是从天圣原南下的?游侠儿归国这件事,他倒是比较清楚,别的不说,光那些从柔然回来的游侠儿,就有五千多人——这么多张嘴,怎么可能堵得住?更别说这些家伙恨不得嚷嚷得满中土都知道。
甚至现在的顺天府里,街头巷尾都传遍了。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中土的广播电台并不播报此事。
云中郡广播电台,曾经庆贺中土游侠儿回归,但是当天晚些时候,他们就发出了更正,说回归的不是六千人,而是六人——那是六名中土奴隶,千辛万苦地回国了。
为此,云中广播电台还宣布,辞退了一名誊写稿件的临时工。
然后,云中广播电台继续强烈谴责柔然,这个无耻而落后的小国,竟然惨无人道地奴役中土人……公孙未明点点头,我们是从天圣原南下的。
英王又端起酒来,欣慰地笑着,那么,我再饮一杯,今天的好消息,真的太多了。
自打来了东北,他心里的弦,就无时无刻地紧绷着,没错,他是从尴尬的地位里脱身了,但是镇边东北,看起来位高权重,但是谁又能理解他的压力和惶恐?一直以来,北方三国就是中土边防的核心,而东北更是重中之重。
三个国家里,柔然是小国,只要中土强盛,他们就不敢乱动,而新月国是经常受到天时和异端的影响,只有在兵强马壮、没有人拖后腿的时候,侵略的欲望才会大增。
相较而言,伊万国最不讲理了,他不管自己强盛不强盛,只要中土表现出衰弱来,他就敢进攻——上一次伊万和中土的大战,其实就是那个王弟挑起来的。
那王弟跟国王不合,被发配到边疆,他觉得中土在大战之后好欺,就悍然进攻。
简而言之,伊万国像是联邦制国家,国家再乱,下面各个联邦和领主,都敢发起对外战争。
所以英王认定,中土大乱在即,雅库特区的伊万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良机。
当他意识到,柔然和伊万的大战将起,心里真的是要多轻松有多轻松了——雅库特区不但跟中土接壤,也跟柔然接壤,而且同属于伏尔加大区。
东北的压力,会因此减轻太多。
当然,这并不是说,东北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英王暗暗地告诫自己。
好消息不止这些,张木子淡淡地发话,三宫主着我告知亲王,伏尔加大区的揶教,跟官府面和心不合,揶教已经保证,不会支持对东北用兵。
是吗?英王简直大喜过望,伊万的士兵虽然很彪悍,但是真论战斗,中土军队也不怕他们,他最头疼的,就是伊万国揶教里层出不穷的神术。
尤其那牧师,简直令东北边军咬牙切齿——已经被打得半死的敌军,转眼又能活蹦乱跳了,遇上这样的对手,没开打就难免头皮发麻。
丁青瑶轻哼一声,揶教伏尔加区的穆桐大主教亲口所言,我可以做见证。
那可太好了,英王又端起一杯酒来,今天的好消息,真的是一个接一个啊。
佘供奉阴森森地发话了,这好消息,其实早几天,你就能听到的。
呃……英王听到这话,是真的尴尬了,于是借机打个酒嗝,长出一口气,才看向李永生,我之所以晚来,是因为……我以为你是帮朝廷说项来的。
不愧是英王,果然大气,有错就认,也不遮遮掩掩。
说项什么?李永生看他一眼,很奇怪地发问,我一个博灵郡的小吏,能代表朝廷吗?英王苦笑一声,看一看左右的真人——大部分还是高阶,觉得有点无语,你认为……自己现在的影响力,还仅仅是一个小吏吗?带着人穿过柔然,将伊万国搅得天翻地覆,这种战绩,怕是卫国八大帅也未必做得到吧?杜晶晶好奇地出声发问,可是不管他影响如何,总掺乎不到朝廷事务吧?英王默默地摇头,你不懂,试应手不需要身份,北极宫去燕王那里抓人……一样的道理。
李永生微微一笑,我此来,想要面见英王,其实不是为了这些消息。
嗯,我也有点奇怪,英王点点头,很坦然地发话,消息都是好消息,我也无意否认,而且心里非常感激,但是……其实你留一个可靠的人,直接跟我说就行了,为何一定要面见?我还真有面见的道理,李永生一抬手,掐一个诀,淡淡地发话,我打算送个人给你。
下一刻,门被推开,一个面容古板的矮壮汉子走了进来。
第八百三十章 瞻前顾后见到此人,房间中的人齐齐就是一声惊呼。
公孙未明更是骇得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不是吧,永生,你打算送出去他?跟此人一起进来的,还有此前出去的两名英王随员,他俩不好拦着此人,但是还心系大帅的安危,索性就借机跟着进来了。
英王看一看此人,有点不解别人这种反应,于是眉头微微一皱,此人……可是戴了面具?嗯,戴了面具,李永生点点头,不但戴了面具,他本身就是个傀儡。
傀儡?英王再次上下打量对方一番,若有所思地发话,真人傀儡?那真要谢谢了。
呵呵,公孙未明冷笑一声,真人傀儡?我拿俩真人傀儡跟你换,你换不换?还都是高阶真人傀儡!咝,英王又倒吸一口冷气,因为今天吸的冷气格外多了一点,他竟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不是真人傀儡……咳咳,难道是……咳咳。
真君傀儡,方真人淡淡地发话了,显达真君,英王当有所耳闻。
英王当然有所耳闻,敌国真君,差不多每一个他都记得,可是,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跟着进来的两名随员,也吓傻了,那个真人稍微机灵一点,愣了一愣之后,才不可置信地发话,柔然显达真君……似乎前年还在人前显圣。
去年在柔然,被我们捉了,公孙未明大喇喇地发话,我公孙家略尽绵薄之力,然后……就被我们炼化了。
这厮实在太爱显摆了,不过,在重创显达真君的时候,公孙家的定靖拂尘,确实也是发挥了关键作用,这一点不能否认。
至于说共同炼化,公孙家四长老的话……打着折扣听就好了。
英王愣了好一阵,才不可置信地发话,真的是显达真君?矮壮的中年人一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不是显达真君又是何人?英王不认识显达真君,但是那名真人认识。
嗷儿地一声,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竟然……就直接背过气去了!这不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差,而是实在太恐怖了——中土多久没出现过真君傀儡了?英王抬起双手,使劲搓一搓面颊,良久才放下来,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转头看向李永生,沉声发问,你决定……把他送给我?李永生点点头,英王镇边,劳苦功高,这……姑且算九公主的一片孝心吧。
说良心话,他来英王这里,就是为了送真君傀儡,原本他打算送十个真人傀儡过来,但是在柔然和伊万连番苦战,十个真人傀儡,现在就剩下两个残缺的了。
用掉的真人傀儡,他并不后悔,送出这个真君傀儡,他也不后悔。
可是英王兀自不敢相信,他看一眼四周,锁定了张木子。
这是他最为熟悉的真人,还是北极宫的,至于说玄女宫丁经主之流,修为虽然高,跟他却没太大关系,木子真人,我接受这真君傀儡……你们没意见吧。
到了这时,他还是不能相信,这真君傀儡,李永生就能做主送人——你们一起抓的吧?张木子心里也有点咋舌,想不到李永生竟然如此重视英王,肯舍出这么大的本钱。
但是要说这真君傀儡的来历,那真的无可置疑。
不过,她也不想说什么,这真君傀儡是李永生炼化了——她也有点反感这个英王,于是淡淡地回答,这一屋子都是真人,谁反对了吗?英王自然知道,她这冷漠的态度从何而来,不过他还是爽朗地一笑,本王还真没想到,永生能送我如此大礼,好吧,我之所以怠慢,最担心的就是……朝廷下一步的国内战略。
他一直遮遮掩掩的,不肯说粮食问题,因为这是朝廷定下的方略,外人并不知情,而道宫和隐世家族,显然也不会关心这些。
一旦说明白,他不但是泄露了朝廷的计划,对朝廷的名声也不好。
更何况,眼前这拨人能去柔然和伊万,翻天覆地地折腾,显然是对黎庶比较上心的。
听到这话,张木子不屑地一笑,不就是粮食吗?英王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发问,这个你们也知道?张木子都懒得回答他,而是冲着李永生一努嘴,他都给你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英王的嘴巴,张得越发地大了,他愕然地看着李永生,你是如何说动那帮家伙的,有几成把握?李永生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跟李清明的约定,所以他直接回避了过程,只是含糊地回答,大概,也就是五五之数吧。
然后,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殿下是担心,东北的粮食被调进幽州?这是当然,英王一摊双手,东北要应对伊万人的威胁,战事一起,粮食产量肯定要下降,偏偏朝廷希望调粮,我是坚决不肯答应的。
李永生这才反应过来,为何英王一直躲着不见自己,他心里的火气,也就去了七七八八,只能无奈地苦笑一声,殿下觉得,我会做这种事……哪怕是试应手?我只是担心你被利用了!英王很想这么回答一句,但是李永生今天表现出了足够的智商,又带给他这么多好消息,他倒是不好意思这么说了。
于是他侧头看向显达真君,真是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出声问一句,这个真君傀儡……我能自如地掌握吗?真君真的不是那么好炼化的呀,不会有什么纰漏吧?丁青瑶闻言不高兴了,她冷哼一声,李大师出手,当然没有问题。
你叫他李大师?英王愕然地看着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玄女宫经主院的经主吧?李永生微微一笑,冲破边境回归,全靠了这个傀儡。
一边说,他一边摸出一块玉符,放在桌上,淡淡地发话,殿下将此物贴在眉心,自会领悟驱策此傀儡的法门。
一名随员想要上前去取玉符,哪曾想英王的速度更快,他站起身走到李永生面前,直接将玉符抓了起来,笑得合不拢嘴,这礼物实在……实在太合我心意了。
两名随员无奈地交换个眼神——王爷对此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信任。
李永生则是淡淡地表示,王爷身系东北安危,希望您随时带在身边,若是再遇到寿宴那种行刺,起码一个肉盾是没有问题的。
这不但是要增强英王侍卫的战斗力,还要增强防御能力——真君做肉盾,效果还用问吗?英王开心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只是个亲王,随身携带真君傀儡出行,会不会太高调了?李永生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一般,轻哼一声,这是我送给殿下的,谁能说什么?唉,英王苦笑一声,天家都没有这种防护,我这么做,岂不是有僭越之嫌?李永生听得一翻眼睛,殿下你对天家周边的防护……这么清楚?这当然不是了,英王闻言,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小子说的什么浑话?当然,他也知道,这是李永生在帮自己找借口,但他还是为难地叹口气,可是我得了如此宝物,不献给天家,似乎……似乎也有不敬之嫌。
虽然他是嫡亲皇叔,又有军务在身,但是有好东西,不想着那个侄儿天家,也是不对的。
当然,好东西未必一定要上交天家,自己藏起来也行,但是这真君傀儡随身携带的话,怎么可能不被别人看到?关键时刻,还是丁青瑶出声了,她冷冷地表示,此物我玄女宫也有份,若是归你,那也就算了,可你要是想送给当今天家,我玄女宫还是要争一争的。
英王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笑嘻嘻地点头,既然是这样,那就多谢丁经主相让了。
有了这个理由,他真的是可以大明大方地将真君傀儡收入囊中了。
不过,还是有一丝疑惑,升上了他的心头:到底是什么缘故,让丁经主都这么给自己面子?若说是因为九女欣欣,他心里是有点不信的——除了雷谷一事,欣欣此前在玄女宫,真的是没多少存在感。
他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李永生:十有八九,是因为这小子。
但是他年纪轻轻,又能是什么大师了?李永生却不管他的眼神,只是一拱手,既然殿下已经收下此人,我们也就该走了。
英王的城府再深,闻言也不禁脸一红,他干笑一声,理直气壮地发话,既然来了,就多待几日,我的回避,也是为了黎庶不受冻饿啊。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做得很错了,不过扯上黎庶的话,李永生应该还算满意吧?事实上,不止李永生满意,其他人听到这个解释,也不做声了。
英王此前的态度虽然不好,可是这理由,还真的让人无话可说。
不过,方真人还是出声了,因为九尾狐幡的催促,他是最着急离开的,真不能多待了,我们已经耽搁很多时日了。
第八百三十一章 乐观的燕王总要让我一尽地主之谊才好,英王很干脆地一摆手,不容置疑地发话,起码也得明天才能走……永生你须得给我个面子。
李永生很无语地一摊双手,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好不好?不过,这一次英王真的觉得,自己欠了李永生的,他特地着人去半成品的王府,叫来了里面的厨子张罗晚宴,款待贵宾。
而且他还不住地表示,你们此番来乌桓,没有别的需要吗?李永生想一想,才出声回答,你大营里,有俘获的伊万探子没有?最好是司修以上的。
听到这个问题,英王的脸忍不住一红,这个……真的没有。
他坐镇东北也有段时间了,一直在强调伊万的威胁,现在竟然连个司修探子都拿不出来。
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我们擒获的探子,制修还有一些,司修的话,反抗很激烈,就算可以擒获,大多也是用来斩首示众了……还有一些,则是被军情司带走了。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为难地表示,制修……有点不太够啊。
我知道一个高阶司修探子,英王的随员出声了,此人善于隐踪匿迹,军中斥候对付他,实在力有不逮,还望李大师支援两个准证。
我来,公孙不器及时地出声,他很干脆地表示,当擒下此獠,为李大师和英王贺。
紧接着,其他真人也出声附和,最终,是公孙不器和佘供奉两人,出去拿人了。
第二天大家醒来的时候,他俩已经将人擒了过来,此人高鼻深目,两道赤眉异常醒目——也亏得他擅长隐踪匿迹,否则就凭这长相,在中土走不出五里地。
俘获此人之后,大家就地审讯,将此人脑中的内容搜刮得七七八八,于第三天开始南下。
南下的第一站是依云岭,不过非常遗憾,距离依云岭还有七八十里的时候,大家得到了消息,离火扇尚未被送回来,穆桐大主教回去之后,再没有半点音讯传来。
传讯的不是别人,正是跟李永生他们很熟悉的柳麒真人。
丁青瑶闻言,脸色相当地难看,不过最终,她还是冷笑一声,有些账是赖不掉的,揶教真要不讲信用的话,莫怪我玄女宫大举北上!玄女宫大举北上,区区的七个字,里面杀意之浓烈,让人不寒而栗。
也未必就是要赖账,柳麒出声安慰她,揶教之人一向狡诈,没准要玩些什么手段,只要咱们不为他们所乘,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三宫主说了,此事她会担保到底的。
张木子也出声发话,北极宫和玄女宫联手的话,那个大主教,还是有多远跑多远好了……不过,他的随员真的就不打算要了吗?谢谢两位宽心,丁青瑶淡淡地发话,玄女宫可不容轻侮。
此前,她并不是很在意跟这两人的交集,也不在乎尊卑,这时候,事关宫中事务,她却必须把架子端起来了,虽然此刻身在北地,但她终究是玄女宫的五主之一。
所以她的眉头微微一皱,能不能让我带几个揶教的家伙南下?一时半会儿得不到离火扇,辜负了宫里的寄托,她总得带点东西回去做交待。
这个,还是稍微等一下吧,佘供奉出声劝她,揶教这个教派,很奇怪的。
方真人见她有暴走的倾向,一时也难免忐忑,要不先去渔阳,看一看燕王那里?他这是打岔的话,哪曾想燕王那里,竟然是又出幺蛾子了。
在渔阳接待他们的,依旧是高建德。
此时的建德准证,还是一副农夫的模样,但是感觉有了一些变化,起码比二十天之前,多了几分威严,这就是他打算脱离开现下身份,在气质方面已经有所转变。
对于前来问询的李永生等人,他苦笑一声,很无奈地表示,我们的态度,已经表现出来了,但是燕王殿下,似乎会错意了……从他们北上到现在,高建德已经针对燕王府,抓了九个人,其中五个是临时招揽来的丁壮,四个是燕王纳贤馆的人。
按说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燕王也应该感觉到,北极宫对他的针对之意了。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燕王的自我感觉,良好得有点过分。
他早就意识到了,北极宫的一系列举措,是针对自己来的。
不过,他是彻底地会错了北极宫的意思,他以为道宫此举,意在跟红尘划清界限。
这个误会很有点莫名其妙,要说划清界限,北极宫在他召集的丁壮里抓人,可能是有这个意思,但是去纳贤馆抓人,明显是在打脸燕王府。
然而燕王不这么看,一开始建德真人去丁壮里拿人的时候,走的也是告知程序,然后出手抓人,燕王听说之后,还被吓得不轻,不住地托人打问,玄女宫这是何意。
何意?高建德肯定不会如实回答,虽然出面的人,都是有点根脚的,其中甚至还有北极宫弟子,但是他也不会说出真相——这种事情,只能让对方自己领会。
所以建德准证的回答就是:我北极宫查旧日的案子,你们无须多问。
过了几天之后,燕王才壮起胆子,继续开始征召丁壮——没办法,他是一个很乐观的人。
然后高建德就再次出手,又从燕王的纳贤馆里抓了四个人。
他不抓这四个人还好,抓了人之后,燕王马上就托人传话:你们想抓人,就尽管抓好了,我燕王府愿意大力配合。
本来呢,王府征召丁壮,就是要北上乌桓,配合英王共御伊万的,北极宫能将其中不稳定的因素剔除,我们还要表示感谢呢。
面对这样的传话,高建德无语凝噎:能乐观到这种奇葩的程度,实在是闻所未闻啊。
普通人这么乐观,可能是性格和心态问题,但是燕王身边,肯定少不了谋士,怎么会没人提醒他——这没准是北极宫的暗示?面对燕王府的这种反应,建德准证也有点头大。
张木子听说如此情况,也忍不住眉头紧皱,那师兄你打算怎么办?伸手不打笑脸人啊,高建德苦恼地叹口气,燕王府这么配合道宫行事,态度可谓是合作的楷模,莫非他还能变本加厉地找碴?他思索一下,方始试探着发话,实在不行,也只能托可靠的人,暗示一二了。
这样不好,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表示,没准这是燕王的试探呢,他真的可能糊涂到看不明白吗?有可能是试探,高建德点点头,这种可能性他已经想到了,不过同时,他也强调一点,但是燕王此人,也刚愎得很,正是因为摸不清他的本意,我才苦恼。
张木子眨巴一下眼睛,他若是试探,咱们暗示一二,岂不是正好吓退他?哪里会这么简单?高建德摇摇头,耐心地给小师妹解释。
咱们这本来就是踩线的行为,一旦落了口实,对方反击的手段,可是不止一种……当然,咱北极宫没必要害怕他们,但是没有把事情办好,就是愧对师尊的嘱托了。
张木子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发话,既然如此,还真是要托个稳妥的人暗示了。
话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有点擅做主张了,于是侧头看李永生一眼,这样做可以吗?不合适,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
高建德闻言,心里就生出了些不满,他虽然很久没有回宫了,但是对师尊新收入门墙的小师妹,还是有相当爱护之心的。
所以他面无表情地发话,李大师若是有好法子,不妨说出来听一听。
李永生也不介意他挤兑自己,而是很干脆地回答,继续施加压力就行了。
这我当然知道了!高建德听到这话,对这年轻人生出了点厌恶之心,不过他的情绪控制得很好,只是不动声色地反问,那么,依李大师之见,该如何施加压力呢?他已经想好了,对方若是要求自己继续不管不顾地闹事,他就要正色拒绝了——北极宫位列四大宫,是要讲规矩和形象的,不是那些小庙,可以得寸进尺地胡搅蛮缠。
李永生冲着他微微一笑,不知建德准证可曾听说过赤眉枭?我听说过,高建德很干脆地点点头,接着又一皱眉,心说你提这个干什么?赤眉枭是一种夜枭,广泛分布在中土、柔然和伊万,东北尤其多,白天隐踪匿迹,只在晚上行动,是捕猎高手。
高建德听不懂这话,但是张木子瞬间就明白了,你说的是那个伊万探子?公孙不器和佘供奉联手捉住的那个伊万探子,名气相当大,因为他眉毛是红色的,所以中土人就给他起了一个外号——赤眉枭。
这是王牌特工的待遇,要知道,军中最高阶的斥候,一般也就是高阶司修,若是真人做探子,那就不仅仅涉及了成本问题,自身气场也太容易被察觉了。
高建德的眉头一皱,此人我也听说了,兼修刺杀之道,名气可媲美昔日独狼……李大师的意思是,有此人的行踪?第八百三十二章 欲加之罪赤眉枭的名气,竟然可以媲美昔日的中土第一名捕,可见其猖獗程度。
事实上,独狼成名的时候,也就是高阶司修,只有这样的修为,他才能跑到异国去抓人,若是他成就真人之后,还敢这么做,那风险就不是一般地大了。
赤眉枭也是如此,他是鼎鼎有名的王牌斥候,横行东北大地,还兼职做杀手。
两名准证出手,才将此人捉了回来,可见有多难缠。
据说佘供奉的蜃蛇,还在其中发挥了作用——蜃蛇并不是只会制造幻境,它那成百上千的蛇信,捕捉气机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人被捉来之后,张老实还专程去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离开了。
不过他的眼中,带着明显的不屑:就这厮……也配跟我比?听到高建德的问话,张木子笑着点点头,不仅是有行踪,此人已经被我们捉来了。
捉来了?高建德的眼珠一转,试探着发问,李大师的意思是……李永生沉吟一下,缓缓回答,我的意思是,这个……此人或者跟燕王府有勾结。
高建德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心领神会地一笑,此事不难办。
其他真人的脸上,也露出了会意的微笑。
张木子看一看李永生,又看一看高建德,眼珠转了几转,咱们……栽赃?但是那赤眉枭,已经被搜魂成白痴了呢。
怎么能说栽赃呢?高建德看她一眼,自家这小师妹,用词有点欠妥当,不过他还是笑着解释,白痴与否,这个无所谓……有他的尸身就够了。
张木子眼珠又转一转,终于将一句话压在肚子里:咱堂堂道宫,怎么能做这种蝇营狗苟的小事?倒是杜晶晶一拍手,一脸崇拜地看着李永生,我还奇怪,你跟英王要伊万探子做什么,原来,你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也不是早就想到了,李永生笑一笑,总是……有备无患吧。
牛,太牛了!公孙未明伸出一个大拇指来,我当初还纳闷,你为什么强调,一定要伊万的司修探子,不要制修……制修探子根本引不起轰动,你这深谋远虑,实在令人佩服。
就连不怎么说话的公孙不器,也长叹一口气——跟这种妖孽接触得久了,真的很打击人。
解决难题,往往只是需要一个思路,既然有人破局,剩下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高建德没想到破局点,但是他将这种思路,很好地发扬光大了。
第三天凌晨,建德真人偶然路过燕王府外,发现有打斗的声音,赶过去一看,发现两人死在了那里。
死者之一,就是赤眉枭,另一人却是一名小有名气的行商。
这行商跟燕王府不打交道,却不知道为何来到了燕王府外。
更关键的是,建德真人探查了一下,却愕然地发现:这行商竟然是佛修!佛修……问题有点复杂啊!于是高建德招来了同门师妹木子真人,然后才识出,原来那赤色眉毛的死者,竟然是伊万国军中大名鼎鼎的探子赤眉枭!这一下,问题再也遮盖不住了,北极宫的佘供奉赶到了,而渔阳郡的军役使也赶了来:这事必须查清楚才行。
渔阳郡的郡守,深为燕王的异动苦恼,上一次李永生他们来,郡守大人就出城迎接,最终也没把客人接回去。
渔阳郡的军役使,也一样头疼燕王,听说赤眉枭死在了燕王府外,他高度重视此事。
而燕王府,则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了——佛修和伊万探子死在家门口,该怎么解释?要知道,佛修是道宫的大敌,而伊万探子,是中土的大敌。
这两人在燕王府旁边同归于尽了,那么很明显,他们有必须拼命的理由。
燕王府的大总管赶到了,他很无辜地表示,王府不跟这两人打交道,看起来,王府的防御,真的是很差。
佘供奉根本不理他,而是很干脆地表示,燕王府可能勾结佛修,这件事,北极宫会认真对待,若是确有其事,天机殿也保不住你们。
道宫对野祀的态度一向很明确,必须族诛,佛修也是野祀——哪怕他们对佛修比较宽容。
当然,道宫族诛不了皇族,族诛燕王一脉,却也不是没可能。
而渔阳郡的军役使,则是表示很纳闷:赤眉枭如何会出现在渔阳,还是在燕王府附近?这个局面,可就不是燕王府大总管能应付得了的。
燕王听说此事之后,也在中午的时候,匆匆赶到了。
燕王的相貌,跟英王有七分相似,而且看起来,比英王要亲切很多,一说话就笑。
要不说是天生乐观的人呢?他跟在场的人打个招呼之后,笑眯眯地表示,这个……可能我最近的动静有点大,我觉得,没准他们都是来刺探消息的?事实上,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现在的笑容,非常地勉强。
这一点,我就不太明白了,郡军役使很干脆地表态,既然都是来刺探消息的,为何要死斗呢?燕王看他一眼,脸上笑容依旧,他们又不是一路,为何不能死斗?佛修的大本营在柔然,柔然跟伊万,可是死敌。
这不是战场,一个年轻人出声发话,都是探子,相安无事就行了……这时候死斗,才是荒谬,不是提醒主人家警觉吗?燕王死死地瞪此人一眼,笑容是再也挂不住了,你是何人?年轻人很无所谓地回答,燕王殿下还是想一想,该如何自处吧。
事实上,他一句话,已经点开了这个局最大的卖点:燕王在跟哪一家勾结?死的两方,任何一方都可能是探子,唯一不可能的,就是双方都是探子。
都是探子的话,就没这么大仇,更知道双方厮杀的后果——只会便宜了燕王,让他心生警觉。
想一想李永生在天圣原遇到伊万人,双方在不摸底的时候,发现对方在刺探海东青的营地,都会默契地先退走。
按照这个逻辑,燕王不是勾结了伊万人,就是勾结了佛修。
他们的勾结被第三方撞到,才会死拼,以掩盖消息。
高建德的安排,高明之处也在这里了:他不是单单地丢进去赤眉枭的尸体,弄什么栽赃,而是又弄了一具佛修的尸体,弄成两败俱伤。
光是留下赤眉枭的尸体,燕王没准还要有什么说辞,比如说他征召丁壮,想要对抗伊万,所以伊万派人来刺探。
虽然燕王府距离伊万边境,很是有些距离,但是这个说辞,是可以成立的。
高建德直接弄两具尸体来:燕王你自己解释吧,到底是勾结了谁?这种局面,燕王根本没得选,他勾结谁也不合适。
所以他只能咬定,这是探子之间的搏杀——我谁也没有勾结。
当然,别人也不能咬定,他就一定勾结了哪一方,因为没有证据。
可是要说他是无辜的,也没谁会相信——别拿我们当傻子,这不符合逻辑。
没有证据又不符合逻辑的时候,只能依靠自由心证了。
简而言之,大家都认为,燕王有问题了——还是无法光明正大讨论的问题。
燕王就算心性再乐观,反应过来此事的味道之后,也是一脸的铁青,他忍不住跳着脚破口大骂,谁这么缺德,竟然敢栽赃我?众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北极宫的三名真人,脸上都有不善之色。
燕王大喊大叫一阵,情绪宣泄了些许之后,才看向高建德,沉着脸发话,建德真人,你要相信我是无辜的……我堂堂中土皇族,怎么可能跟外族勾连?他并不在意郡军役使,反正是关系不好了,正经是不能激怒道宫。
建德准证一扬下巴,淡淡地发话,我正在等你的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燕王一摊双手,有人栽赃陷害我。
高建德尚未说话,郡军役使在一边发话了,燕王殿下若有委屈,还是要向朝廷解释一下才好,最能证明你清白的,就是前往顺天一行。
我去顺天做什么?燕王狠狠地瞪他一眼,现在的形势下,敢主动进顺天的亲王,除了成王,也就只有英王了。
当然,他的歪理,也是张嘴就来,我现在的任务,是协助英王防御好伊万,顺天府此刻事务繁杂,我怎么好去给他们增加事端?郡军役使冷冷地发话,燕王殿下若是能去顺天,也是为朝廷增加臂助,减少麻烦。
燕王的脸一沉,减少麻烦……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郡军役使双眼看天,并不回答,不过那态度很明显——你自己难道不知道?说实话,他心里也很无奈,燕王府周围出了如此诡异的事情,他却不能妄加评论,只要没有拿住真实的把柄,皇族就不是他能得罪的,更别说是亲王了。
燕王的仗恃,也就在这里了。
旁人可以对他自由心证,但是想借此采取什么措施,那还真的不容易。
然而,道宫是可以不吃这一套的,高建德淡淡地发话,燕王若是不能自证,有什么人嫁祸与你,就莫要怪我北极宫追查了。
第八百三十三章 果报燕王听到高建德的话,竟然笑了起来。
不过他的笑容,很是有点怪异,北极宫追查……你们打算怎么追查我呢?这个你没必要知道,高建德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发话。
然而他的平静中,自有说不出的威严,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对野祀的态度,就足够了。
呵呵,燕王又笑了起来,这家伙不愧是号称天性乐观,这时候竟然笑出了声。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你可知想要调查我,须得经过宗正院的同意?高建德淡淡地看他一眼,眼神中竟然有一丝……怜悯?不经过宗正院又如何?大不了跟两殿论个究竟,你当我北极宫是怕事的?笑容顿时僵在了燕王脸上。
他一直仗着亲王身份,赌别人不敢随便发落自己,但却是忘了,道宫可以无视他的身份。
按照规矩,道宫想要动他,哪怕是涉嫌野祀的大事,也要先知会宗正院——这是程序。
然而,这规矩之所以建立,是为了避免不好的一些事情发生。
若是道宫不介意两殿出来找事,那么不讲程序也就不讲了——大不了硬杠呗。
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道宫为了处理皇族,跟天机、因果两殿赌斗。
之所以有这个规矩诞生,那就是双方不愿意在某些事情上,投入过多的精力去处理。
眼下北极宫想要破坏规矩,燕王能指望的,就是两殿为自己做主。
但是……两殿可能为他出头?这真的不现实。
两殿在诸王内战中,保持了相对超然的地位,但是无论如何,少年天子已经亲政,占据了大义名分,两殿无论如何要偏向天家一些。
而燕王此前做的事情,真的是太出格了,天机和因果两殿,对他都颇有点微词。
这种时候,道宫以追查野祀的名头,出手对付他,两殿还真的抽不手来过问——中土国内的情况,已经够糟糕了,两殿也分身乏术。
然而,燕王终究是心性乐观之辈,他错愕一阵之后,又是微微一笑,建德准证,我在天机、因果两殿,也有几个相处甚得的前辈,你确定要引起纠纷吗?两殿可能不会为他出头,但是身为亲王,在两殿里交好几名高手,也是正常的。
这些前辈,就算以私人名义过问此事,北极宫也得掂量一下——搞不好就惹出两殿了。
然而,高建德依旧是不屑地一笑,且不说他们会不会过问,就算他们愿意为你出面……我北极宫就怕了吗?说破大天来,实力决定一切,他要是被对方的言辞吓住,那才是真的丢了师尊的脸。
燕王听到这话,真的是笑不出来了,他就算再乐观,在悬殊的实力对比面前,也只能低头,所以他轻叹一声,建德准证,您不相信这是栽赃吗?我只相信我看到的,高建德淡淡地发话,而且……你刚才试图威胁我。
威胁你?呵呵,燕王无奈地苦笑一声,我一直对道宫恭敬有加,你须得搞清楚,是谁先威胁的谁。
呵呵,道宫威胁人?旁边一名女性真人笑了起来,这话委实可笑。
她一身宫装,看起来雍容华贵,实在不像是道宫中人。
然而,她淡淡地发话,我道宫从不威胁人……警告无效之后,就直接动手了。
燕王看她一眼,眉头微微一皱,微笑着发问,敢问这名真人,如何称呼?宫装女人淡淡地回答,本座玄女宫经主丁青瑶。
玄女宫经主,燕王的脸色又是一变,渔阳在北方……你玄女宫来此作甚?你能代表两殿,本座自然能代表道宫,丁经主慢吞吞地发话,诛杀野祀,道宫责无旁贷……玄女宫支持北极宫的一切行动。
我勒个去的,燕王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刷白,他就算在两殿交好了一些人,那些人又怎么可能为了他,得罪四大宫里的两宫?郡军役使见状,却是欣喜万分,大声发话,燕王殿下,您最好还是亲自去顺天解释一下,既然您是被陷害的,宗正院当然会为您做主。
马勒戈壁的,燕王狠狠地瞪这厮一眼:我去顺天容易,回来却难了!然而,天性乐观的人,行事就是不一样,他眼珠一转,心一横,此事蹊跷得很,我愿意全力配合北极和玄女两宫,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知可否?你要是早这么说,哪里来的这许多事?高建德冷笑一声,现在想起来退让了?对不起,晚了!你确定愿意全力配合?燕王点点头,一脸的决绝之色,没错。
那你先跟丁经主去玄女宫吧,高建德淡淡地发话,我北极宫行事,也要避嫌,丁经主偶然路过,由她来保护你,再合适不过了。
燕王闻言,好悬一口血喷出来:你这就让人把我从封地带走?诸王作乱,仗的就是身份和封地,他一旦离开,还是被带往南方,那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然而,高建德的话还没有说完,至于燕王府其他人,我们会带到依云岭,仔细调查,也是保护燕王家眷的意思。
这不可能,燕王断然摇头,现在中土动荡,本王要留在渔阳,保护家小!高建德和丁青瑶的脸,齐齐地沉了下来,你在是怀疑道宫的能力?燕王看到这两张脸,只觉得面前的空气,都为之一窒,他忙不迭地大叫,这不是怀疑的问题,我在不在渔阳,对王府的影响很大!丁青瑶冷哼一声,针锋相对地回答,你有没有勾结野祀,对道宫的影响也很大……你要搞清楚,若不是你姓赵,早就不是这样的待遇了!好了,我知道错了!燕王没命地叫了起来,不就是我私自征召丁壮吗?我不征召了,这还不行吗?我退守王府,只求保护一家人平安……这总可以了吧?说到最后,他的眼中,竟然流下泪来,这跟那个一直笑嘻嘻的王爷形象,大相径庭。
然而,他服软了,高建德还不肯答应呢——此前我暗示你多少回,你一直装瞎,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他脸一沉,淡淡地发话,还请燕王殿下慎言,你这话的意思,我怎么听着是在指……北极宫想要干涉红尘事务?杜晶晶见状,忍不住低声跟李永生嘀咕一句,咱们这般行事,会不会有点卑鄙?李永生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心说能免去黎庶们的刀兵之苦,卑鄙一点又何妨?说来说去,这事儿还是燕王自找的。
你心存邪念,想要趁乱得利,那就是种了恶因,收获恶果自然是正常。
自觉高高在上,不把黎庶当人,就不要怪别人不把你当人——对我们来说,你也是蝼蚁。
正是所谓的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燕王闻言,泪如泉涌,没命地嘶喊着,我都知道错了,不给个改过的机会吗?你给那些黎庶机会了吗?高建德淡淡地看着他,扭头看向郡军役使,燕王殿下,似乎神智有点失常了。
道宫中人,原本就心如铁石,而且眼下看来,北极宫此前的诸般示意,燕王不是不知情,只是心存侥幸,甚或者可能安排了反击的后手。
所以高建德一点都不同情他,心中反而有点淡淡的愤懑——就因为你小子装疯卖傻,差点让我无法向师尊交差,不收拾你收拾谁?若不是李大师出了这个阴险的点子,还指不定被你继续看笑话呢。
郡军役使闻言,心里是有喜有忧,喜的是燕王这个隐患,终于可以拔除了,忧的却是——道宫这么插手,是不是介入红尘事有点深了?当然,这些念头,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嚣张无比的燕王,都老老实实认栽了,他这种连亲王都惹不起的主儿,哪里敢对道宫说三道四?见到高建德对自己说话,他也只能苦笑一声,皇族的事情,我实在不敢置喙……未知建德准证,打算如何处理此事?高建德面无表情地表示,当务之急,还是要查出这佛修和伊万的探子,是因何死斗。
这话当然说得一点错都没有,不过真要找答案,也只能问他自己了。
道宫中人做事,从来是率性而为,他这么说,还是因为心存怨怼,没打算就此善罢甘休——咱们慢慢地查吧,反正真相只有我知道。
燕王见这厮油盐不进,最终还是叹口气,我燕王府自今天开始封门,任由你们在外界调查,这总可以了吧?建德准证,你最终要的,不也就是这个吗?军役使可以为我作证。
高建德深深地看他一眼,心说这厮还真不愧乐观之名。
不过这一次,燕王的乐观还真的是没错。
他已经把握了道宫的意思,那就是不允许中土大乱,要保一方黎庶的平安。
既然是这样,他放弃了征召丁壮,就已经可以令道宫满意了,只不过道宫计较他此前的态度,才会不依不饶。
现在他又承诺封闭王府,道宫若是再计较的话,万一惹出两殿来,耗费精力不说,黎庶难免又要遭到涂炭。
正因为他想明白了,所以他不惜要求郡军役使作证。
第八百三十四章 再临二郎庙面对燕王的要求,渔阳军役使也颇为无奈。
此前燕王大举征召丁壮,郡军役房多次派人阻止,甚至发生了一些小规模的冲突,军役房跟燕王府的关系,可谓是剑拔弩张。
如果现在可以选择的话,郡军役使肯定拒绝作证——你不是牛逼吗?不但出言侮辱我,还打伤了多少军校?但是他没得选择,此刻的中土国,再也乱不得了,他若是束手旁观,会令事态恶化不说,一旦传出去,他也有保护亲王不力的嫌疑。
还是道宫牛气啊,竟然轻松地就压制住了堂堂的亲王。
郡军役使心里感慨,同时一拱手,恭恭敬敬地发话,建德准证,此案尚未调查清楚,燕王殿下愿意停止征召丁壮,并且闭门思过,那么,咱们不如先做调查,等有了结果,再按流程办事……不知您意下如何?高建德迟疑一下,扭头看向李永生,想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个建议……建德准证可以考虑一下,李永生笑着回答,他才不会把话说死。
丁青瑶见他这么表态,也一脸正色地发话,建德准证,咱们道宫从来都不仗势欺人,我觉得能少涉及点红尘因果,也是不错……当然,这个案子还是要查下去的。
哼,高建德轻哼一声,终于缓缓点头,北极宫不会放弃调查的,燕王殿下身为皇族贵胄,希望不要再做什么错事。
我还能做什么错事?燕王无奈地叹口气,我最大的错事,就是没想到,北极宫会介入皇家事务,还介入得这么深。
想到自己所有的算计,就因为这个失误而付之东流,他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一句,两大宫都联手了,我哪里敢做什么错事?话音刚落,丁青瑶冷冷地发话,你再啰嗦,信不信我堵了你王府大门?燕王的嘴巴抽动一下,最终还是没敢再说话。
他所说的闭门思过,并不是没人进出王府,只不过是封了大门,从侧门出入王府而已。
毕竟王府上下几千口人,都要生活,怎么能不跟外面联系?当然,燕王这么承诺,他就不能主动出王府了,甚至燕王府世子、王妃等头面人物,也不便随意进出,总之就是夹起尾巴做人。
他闭门思过,属于自己主动的行为,不会招来多少物议,若是被人堵了王府大门,那可是被动的——虽然玄女宫不可能不让他们出门,但是堵住大门,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哪怕这大门他已经不打算用了。
道宫不能干涉红尘事务,但是玄女宫如此行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因为这是过路的道宫,并不是北极宫出手。
只要不是当地道宫干涉红尘事,官府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事情说到此处,就算告一段落了,几名跟随而来的北极宫司修,开始调查事发经过,而高建德则是在距离燕王府不远处,摆了素宴,为李永生一行人送行。
酒席上,高真人说起燕王今天的表现,也是一脸的不屑,敢趁乱生事,还以为他有多大的胆子,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富贵险中求嘛,李永生笑着发话,想要成事,首先得有野心才行。
高建德不以为然地撇一撇嘴,老赵家的子孙,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说到热闹处,杜晶晶忍不住出声发问,建德准证,您怎么能这么快地找到一个佛修,做出如此完美的局呢?这个……高建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然后看向丁青瑶,干咳一声,这个事啊,丁经主可以解释给你听。
丁青瑶笑着摇摇头,我玄女宫对野祀,可是毫不留情的,建德准证的话,我听不懂。
还是公孙未明出声了,他是最爱卖弄的,佛修虽然是野祀,但危害要小一些,北极宫留下几条杂鱼备用,这也正常……我公孙家在辽西,还留了几股山匪未曾剿灭。
公孙不器抬手一拍额头,苦恼地发话,四长老,有些话要注意场合!在场的又都不是外人,公孙未明很无所谓地回答,何必如此扭捏?李永生苦笑着摇摇头,这公孙家的四长老,还真是个活宝。
那是,都不是外人,出乎意料地,丁青瑶又出声了,这可是以稳重著称的玄女宫经主,她笑着发话,玄女宫主要剿灭的是朱雀,没有留手的可能。
她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北极宫在对待佛修上,还是留了点气力。
高建德不想再谈论此事了,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但也不愿意公开谈论。
所以他岔开了话题,此事的后续,我可能不会再管了,会交给宫中别的真人……李大师、丁经主,我去雷谷游历,你们欢迎吗?求之不得,李永生笑了起来,要不要我们待几天,等你一起走?这个还是免了吧,高建德想一想,直接摇摇头,我在这儿不知道还得待多久,不过游历到三湘,应该是两个月左右,你们应该已经回去了。
两个月?那可未必,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们现在不南下,打算西行,具体什么时候能回去,这个真的说不准。
听到这话,方真人顿时急眼了,李大师你不是……要南下的吗?李永生看一眼丁青瑶,笑着发话,丁经主在北边还有点事,既然大家一起来的,还是一起走的好。
丁青瑶笑着点点头,李大师有心了。
她将离火扇的消息报给了宫里,这次回去若是不能带上离火扇,也要带回几个揶教真人。
若是有李永生同行,安全系数大增不说,也能跟上界仙使套一套近乎。
高建德显然也知道,玄女宫的经主在北方还有什么事,于是笑着点点头,待你们再来北极宫,我可能已经走了,那么……雷谷再见?李永生和丁青瑶齐齐举起手中的酒杯,雷谷……不见不散!方真人见状,也只能暗叹一声:李大师的事儿,还真是不少啊。
第二天,众人离开了渔阳,穿过云中郡,一直西向而去。
走到半路的时候,大家就知道李永生为什么要西行了——他要去二郎庙看一看,二郎神眼温养得如何了。
这也是几千里地的路程,不过时值寒冬,北方大地积雪极深,大家直接乘了飞舟,日夜赶路,竟然只用了五天,就赶到了二郎庙。
其实这速度还是慢的,当初公孙不器在二郎庙左近遇袭,公孙家族派人火速赶往支援,从辽西到二郎庙,只用了两天三夜的时间。
飞舟在二郎庙即将落下的时候,大家都吃了一惊,二郎庙外,搭建了上千个帐篷,银白的大地上,是一个又一个的小黑点。
而二郎庙的前面的大殿,也是香火鼎盛,那白色的烟柱扶摇直上,就像是失火了一般。
飞舟就降落在了二郎庙的门口,众人才出了飞舟,就有个小道童走上前来,很不客气地发话,不要在这儿待着,排队排队。
咦?公孙未明不答应了,他眼睛一瞪,你知道我是谁吗?有飞舟很了不起吗?小道士冷哼一声,圆圆的眼睛一瞪,我不管你是谁,这儿是二郎庙,想要进庙,就得排队!看着他圆鼓鼓的眼睛,公孙未明乐了,我就不排队,你要怎么样?小道童急眼了,抬手就是一推,不成想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丫头。
他一下没收住手,就推在了小丫头身上。
而那小丫头惨叫一声,直接飞出去一丈多远,倒在了地上。
咦?小道童下意识地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我啥时候有这么大的劲儿了?啊!~下一刻,就传来了凄厉的喊声,小丫头躺在地上放声大哭了,哭得那叫个撕心裂肺,小小的身子还在地上来回打滚。
李永生抬起手来,无奈地一拍额头:你怎么不再吐两口血呢?躺在地上使坏的就是血奴,这货跟公孙未明凑在一起,惹事的能力大增,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
小道童傻眼了,看着小丫头在地上打滚,他的眼睛开始发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也要哭了。
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围观的人群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不平真人,他苦笑一声,李大师,你来报个字号就行了嘛……呀,丁经主也来了?李大师?周围围观的人,眼睛齐齐就是一亮,起码有两三百双眼睛里,放出了异样的神色,这就是李大师?好了好了,诸位排队!不平真人运气大喊,将房檐上的雪,都震落了不少,天气太冷,大家早一点进庙,就能找个地方暖和一下。
众人闻言,纷纷散去,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在冲着李永生指指点点。
很显然,李大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已经驰名二郎庙了。
只有那个小女孩,还在地上顽强地打着滚,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甚至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第八百三十五章 享誉西疆不平真人看着小女孩哭成那样,也有点纳闷,这是怎么了?不用理她,李永生一摆手,你带路吧。
不平真人带着他们,走进了二郎庙,然后才发现,那小女孩不声不响地爬起来,也跟着走了进来,只是脸上还带着泪珠。
真是奇怪啊,不平真人也没有多想,摇摇头,带着他们穿过人群,直奔后山而去。
朱尔寰正在后山的石窟处,为温养二郎神眼的大阵护法,远远看到有人来,眉头一皱才待发作,然后眼睛就是一亮,站了起来,李大师来了?来了,李永生点点头,笑着发话,二郎庙最近的香火很旺啊。
朱尔寰笑了起来,这还是多亏李大师,在柔然打出的名头……原来游侠儿们在柔然的战绩,已经传到了西疆,其中朱尔寰召集西疆群雄前往,则是成了西疆人最大的自豪。
朱主持在柔然的战绩,不能说有多好,他主要是负责救治伤患。
然而,二郎庙本来就是以医术闻名的,他的表现,让二郎庙的名声再上一个台阶。
二郎庙能如此红火,另一个因素就是李永生了。
朱尔寰是打着支援李大师的名头,号召西疆群雄前往柔然的,他虽然是发起人,但是李永生的名气,在西疆就越发地大了。
李大师带着西疆群雄,在柔然战绩斐然,他自己也大出风头,剿灭反猎队、活捉显达真君,以及护送游侠儿们冲击边境回归中土,每一次关键战斗,他都是当之无愧的领头人。
这还是西疆群雄承诺,不宣传在伊万国和北柔然的战绩。
但是这些汉子就算不说,心里对李永生的佩服,那也是滔滔不绝五体投地。
反正他们此次出征,不像是去新月国抢劫,近似于偷鸡摸狗,而是奉了坤帅的号召,为中土黎庶出气去了,可以理直气壮地宣传。
他们也会大谈特谈。
于是李大师的名头,在西疆大范围地传播了开来,尤其是在二郎庙附近。
而朱尔寰这次召集群雄,也是名利双收,更因为他在救护伤患的过程中,体现出了极高的水准,很多人亲身体验之后,向身边的亲戚朋友极力推荐。
二郎庙的香火,本来就很旺盛的,此前因为公孙不器遇袭一事,受到了一些影响,但是远征的群雄在回归之后,做了大量的宣传,以至于在这寒冷的冬季,他们的人气越聚越高。
所谓人气就是这样,败起来是很快,但是有合适的切入点,聚起来也很快。
反正西疆以畜牧业为主,这下了大雪的冬天,大家也没有多少事情做,闲着也是闲着,既然二郎庙那里热闹,就算没灾没病的人,也愿意过来趁个热闹。
事实上,现在二郎庙的附近,都已经有自发的市场出现了,以货易货交换一些东西,甚至还有饭店和铁匠铺开张。
因为庙里太过红火,不平真人甚至专门去请了十几个郎中来,帮忙治疗伤患。
朱尔寰因此就得了闲暇,回来之后,他先休养了半个月,然后前来看二郎神眼修复。
在他召集群雄离开之前,就给三个徒弟下了命令:我不在的时候,不许任何人使用二郎神眼,专心温养它。
他这一走就是半年,初开始,三个庙祝还要面临一些压力,不过随着西疆群雄的战绩越来越耀眼,二郎庙承受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小了。
等到朱主持带着盛誉,和西疆群雄凯旋回来,基本上就再也没有人说,想要临时使用一下二郎神眼了。
事实上,朱尔寰这次出征,也收获了大量的战利品,他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尽快修复二郎神眼,为二郎庙展开新的业务。
李永生进石窟看了看,出来的时候表示,如果能保证灵石供应,差不多再有半年,神眼就可以彻底修复了。
我也是这么估计的,朱尔寰喜眉笑眼地发话,灵石不是问题,很多朋友愿意主动提供,您要求我收集的材料,我也收集全了。
李永生听得就笑,朱主持的执行力,还是很不错的啊。
就算我不张罗,也有人着急,朱尔寰笑着回答,已经有人在私下串联了,相约去新月国捕捉真人。
捕捉真人……这两个词连在一起用,真的给人一种违和感。
这就是随便使用真人傀儡,带来的观念改变了。
李永生在回归之战中,大量地使用真人傀儡,带给了中土人极大的冲击——真人傀儡还可以这么用的吗?当然,若是真人傀儡还是像以前一样难以炼化,大家也就不说什么了——李大师可以这么用,但是我们学不来的。
然而,李大师又将真人傀儡的炼化手段,传了出来,这一下,西疆群雄坐不住了——我去,咱们也可以活捉真人来炼化嘛。
他传授这手段的时候,就特意强调过,不许捉中土真人,而且他将激活傀儡的手法,独门传授给了二郎庙——二郎庙会把关的。
这个要求很符合中土的道德观,不过也导致其他地区的修者,对活捉真人不是那么热衷。
然而,西疆群雄则不同,他们毗邻新月国,不能捉中土真人,咱们能捉新月国的真人嘛。
尤其是新月国在年前,被中土人狠狠地打击了一次,不但被抢了大量的灵石,还有两名真君一死一失踪,士气低迷得可怕。
这种时候不去新月国找便宜,还要等什么时候?当然,真人不好活捉,而捉新月国的真人,更是冒险——那可是专制的国家,真人都是真神教徒,一言不合就敢自爆。
可就是那句话了,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资本家不介意卖出绞死自己的绳索。
西疆的修者们跃跃欲试,不少人就问朱尔寰,你那个激活手段,什么时候可以投入使用?起码要等二郎神眼修复了——朱尔寰有点无奈地回答。
事实上,李永生传授给朱主持激活的手段,除了是要还人情,要将这手段掌握在道宫手里,还有一点也比较重要,就是二郎庙有这神眼。
对观风使本人来说,激活傀儡并不需要二郎神眼,但这是别人学不来的,若是有二郎神眼这种准真器辅助,激活傀儡会变得简单一些。
而且二郎庙这准真器,真的很符合他的需求——此物不但能辅助激活,同时还可以观察,被祭炼的真人傀儡,到底是什么根脚。
这可是神眼,能穿透皮囊,看清楚内涵。
而朱尔寰准备的材料,就是李永生要为这激活手段,架设一个阵法。
材料当然要由二郎庙提供,朱主持还得感恩戴德,他敢说半个不字,有的是人蜂拥而上。
李永生原本没想着这么快就来架设阵法,他想的是过个三五年的,自己有时间了,就来二郎庙走一趟,完成这个阵法。
但是他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做,回国之后,他说动了李清明,给英王送去了真君傀儡,顺便还把燕王按回了王府,已经做了太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现在他要陪着丁经主,等离火扇回归,那么索性借此机会,来二郎庙看一看——神眼虽然还没有修复,把阵法搭设起来也行,省得回头专门来一趟。
不成想,他来这里走一遭,还真是来对了——原来西疆人已经开始计划对新月真人动手了?西疆修者出击新月国,是他愿意见到的,中土内乱的情况下,有民间组织愿意联合起来,自发地对国外施加压力,能让中土减少很多威胁。
国与国之间就是这样,不是你算计我,就是我算计你,与其被动地等新月国算计,不如主动去找他们的麻烦。
而且反向一想,能将这一股力量,引到对付国外的势力上,总好过他们被国内某些人利用,在内战中兴风作浪——西疆的战力,还是相当不俗的,用在国内不如用到国外。
于是李永生开始在二郎庙内,搭建阵法。
这一次搭建,他就不能任人围观了,虽然别人也能远远地看着,但是他在搭建的过程中,不住地对朱尔寰悄声解释:这个阵法,为何要这么搭建,又为何要如此刻画。
换句话说,只有朱尔寰得了他的真传,知道了阵法为何会发挥这样的作用。
旁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俩交流,心里不住地羡慕嫉妒恨。
相较而言,朱主持就太幸福了:二郎庙不但多了一项生存的绝活,更重要的是,他在阵法上面的见识,也因此而突飞猛进。
搭建这个阵法,李永生足足用了三天时间:全心全意搭建的话,一个昼夜就够了,但是想让朱主持明白其中深意,将来能独力修复甚至改造的话,三天时间都是少的。
忙完这个阵法之后,元家又有真人赶来,想请李大师讲解一下神鹿山上的大阵。
神鹿山的大阵,已经被四大家族垄断了,别的家族想要占便宜,那是想都不要想,而且大阵搭建到现在,已经出了一名真人。
四大家觉得,光有阵法,不知道内涵,这不太合适,就想来请教一番。
这个阵法,李永生是不会教的,他正琢磨着该怎么推脱,结果呼延书生和丁青莲联袂而来……两人还带来了三名新月国的真人,活的!第八百三十六章 不良之风合着呼延书生和丁青莲回了西疆之后,在家族里略略休息一番,并没有过多的停留,直接就带着族人和朋友,到新月国狩猎去了。
他们也知道,等朱尔寰学会独立地激活真人傀儡,大约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眼下动手,似乎是有点着急了。
然而,隐世家族就是隐世家族,他们的着眼点,跟别人不一样——咱们几年之后再去新月国,那真神教肯定有了提防,难度会大增。
所以,就在别人呼朋引伴,商量着去新月国发财的时候,邽水呼延和陇右丁家不声不响,直接带了族人潜入了新月国。
这就是底蕴不同,带来的不同行事手段——你们在探讨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至于说捉了真人回来,炼化了之后,一时半会儿无法激活,他们根本不在乎。
不就是无法激活吗?大不了在库房里放些时日,等到二郎庙可以激活的时候,咱再把傀儡拿出去就是了,关键是,现在抓人,难度会低很多啊。
等到大家都去新月国抓真人的时候,可以想像,消息一旦传开,新月国那边的真人,一旦遇到麻烦,就会想着自爆了。
这么一来,抓人的成本就会大增,那么,何必跟他们凑那个热闹呢?严格来说,丁家是不太在乎真人傀儡的,毕竟他们的底蕴深厚。
但是丁家不在乎,不代表丁青莲不在乎,他在丁家,也属于一方势力,丁家固然家大业大,但是涉及方方面面的利益,族里扯皮的麻烦事也不少。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初阶真人到外面讨生活的情况了。
丁青莲打算去新月国抓人,可是他在族里能调动的力量有限,很多族人不但跟他交好,跟别的势力也交好——都是一家人,分什么远近?可是他心里清楚,这事儿一旦跟别的丁家人沾染上,有了战利品,就不好分配了,谁多谁少,宗祠里有的是嘴皮子官司打了。
更关键的是,事情一旦闹大,丁家之外的人听说了,没准也会插上一脚,那他这个时间差,打得就毫无意义了。
中土国注重宗族,但那是在维护宗族共同利益的上面,一旦涉及到私人利益,跟族外人合作的情况,也不少见——只要没有破坏家族利益,那就不是大问题。
丁青莲也知道真人难捉,自己不招呼太多族人,贸然出动,保不齐会遇到什么意外,他想一想之后……算了,我跟呼延书生碰一碰头吧。
他是陇右丁家人,就算不打算跟族里其他势力合作,对外寻找合作对象,也不会找那些阿猫阿狗——与其找一些不靠谱的外人,还真不如找自家人合作,大不了让渡点利益出去。
而他认为,呼延书生这个人,是值得合作的,大家在新月、柔然和伊万都合作过。
尤其这次北上,两人一直在一起,呼延书生的表现也异常惊艳,战力超群不说,眼光也非同寻常,虽然此人不怎么说话,但是一旦开口,就必然言之有物甚至一语中的。
至于说西疆其他三大家族,不客气地说,丁青莲还真看不上。
他前去找呼延书生商量此事,殊不料,书生准证也有这个打算,他联系了令狐家族的一名高阶真人,打算偷偷前往新月国抓人。
要不说英雄所见略同,这话一点都不假。
于是三名高阶真人悄悄地进入新月,还安排了人在边界接应。
三名准证出手偷袭,新月国在懵然不觉的情况下,就被抓走了三名真人。
令狐家的准证还有点不甘心,想要趁着新月国没有察觉的时候,再捉几个真人,结果丁青莲和呼延书生齐齐反对——得意不可再往,要给别人也留条路,不能涸泽而渔。
反正他们三个人,每人一个真人傀儡就够了。
三人这一次动手,异常地隐秘,作案也是选了三个不相关的地点,回来之后,也没有对外宣传,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前几日,呼延家有人在神鹿山悟真,呼延书生专程前往,庆贺家族里终于又出了真人。
哪怕是这种情况下,他也没说出自己抓了一名新月的真人——四家的联盟确实很紧密,但是另外三家真的没有顶级战力,不但配合起来困难,将来利益分配也会出现问题。
人到了某个层次,与他为伍的,必然是类似层次的人,这跟关系好坏无关,纯粹是能力决定的。
听说李永生来了二郎庙,这三人才带了擒获的三名真人前来,不过令狐家的真人跟李永生不熟,就很低调地看护自家的俘虏。
李永生是很惊讶他们的效率,惊讶过后,他皱着眉头发话,这就抓了三个真人回来,我是不是要把这个法子宣传出去?可别,呼延书生和丁青莲吓了一大跳,齐齐出声反对,一旦宣传开,新月国那边的真人,是真的不好抓了。
主要是你们爆发出来的热情,真的太令我吃惊了,李永生笑着发话,民间有这么大的潜力,为什么不大力挖掘一下?是啊,杜晶晶也有点跃跃欲试,新月国真人不好抓,咱可以去柔然抓嘛。
要知道,她出身的曲阿杜家,也是不缺真人的,有上四五个真人组队,去国外抓一两个真人回来,也能增加杜家的底蕴。
这么做不合适,丁青瑶出声了,这是她第一次反驳观风使,若是大肆捕捉真人,会引来纠纷,甚至可能把柔然的真人,推向真神教一方。
众人闻言,都不做声了,过了一阵,呼延书生才发话,确实如此。
那就控制扩散吧,李永生从善如流,并不觉得丁经主驳了自己的面子,观风使对位面的具体了解,肯定不如当地土著,这点小事都要计较,那才是有损身份。
呼延书生、丁青莲和令狐家的准证,已经开始炼化三名真人了,接下来,就是等着炼化完毕之后,朱主持帮着激活了。
二郎神眼尚未修复,不过李永生在场的话,不需要使用那些——当初大家炼化四名伊万真人的时候,也是这么激活的。
就在他们炼化真人之际,元家的家主也赶来了,盛情邀请李永生前往神鹿山——我们也不问你阵法的事了,纯粹请你过去看一看,神鹿山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李永生实在推脱不过,就答应了下来,结果丁青瑶表示,她也想去见识一下。
这一下,元家的族长有点为难了,你道宫的经主,来我们这里凑什么热闹?他们是真的担心,这大阵被道宫看上的话,别说自家挡不住,官府都未必挡得住。
最后丁经主不高兴了,李大师许了这大阵给你们,你们还担心什么?我四大宫执掌天下多少资源,还会觊觎你的东西不成?是啊,朱尔寰在一边笑着表示,李大师在场,你们担心什么?他的话说完,不由自主地看一眼丁青瑶,就在此时,丁经主也正好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又若无其事地转移开,不露任何的声色。
他们要上神鹿山,张木子和杜晶晶自然也要跟着去,两人在此地悟真,这次来了,自然也要前来观瞻一下,顺便奉献上一些财物——结了跨境之缘,这都是应该的。
神鹿山上,也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过四大家族对这个地方很重视,坐在飞舟上可以看到,上山的台阶,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条黑线直达大阵前方的庄园。
而周遭更有修者,在来回不住地巡逻,哪怕是这在这大冬天。
不容易啊,杜晶晶在飞舟上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感叹一声,此处虽然没有伊万那么冷,可是坚持巡逻,也真不容易。
元真人得意洋洋地回答,晶晶真人,这只是明哨,还有潜伏在雪地里的暗哨呢……你和木子真人的悟真之处,我们必须看护好了。
去你的吧,杜晶晶笑着发话,那是大阵珍贵,以后此地,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悟真……呼延家不就有人悟真了?呼延书生很认真地发话,那是受木子真人和晶晶真人的气息感化,才得以悟真的。
是吗?杜晶晶笑得前仰后合,书生准证,我就喜欢你这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感觉特别有意思。
真的不开玩笑,呼延书生的嘴角抖动一下,无可奈何地发话,我呼延家三名高阶司修来感悟,就只有最后一名女修悟真了。
女修?公孙未明闻言,眼睛顿时一亮,这地方只合适女修悟真?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元真人苦笑一声,看向李永生,反正换了十几个高阶司修,只有唯一的女修悟真了。
原来他们请李永生前来,除了想多了解大阵的奥秘,同时也是想打听一下,这大阵是不是只合适女修悟真。
没办法,大阵一共催生了三名真人,全部都是女性,而大阵疗伤的效果,也像是婴孩在母体之内,受到无微不至的滋养和呵护。
第八百三十七章 女性专用四大家族对这个现象,颇有点手足无措,要知道,在西疆这个地方,女性的地位是很低的,哪怕是很有潜力的女子,也要将大多修炼资源让给兄弟。
神鹿山大阵催生出的第三名真人,依旧是女性,这个原因,必须搞清楚。
李永生有点哭笑不得:我怎么可能无聊到那种程度,搭建一个专门帮女修悟真的大阵?这消息一旦传到永馨耳朵里,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他很无奈地发话,你们还真是想象力丰富,玄女宫也不会有这种区分男女的阵法,只是偶然情况罢了……悟真是那么容易的吗?飞舟在庭院处停了下来——再往上,布置了禁空阵法,飞不上去了。
庭院距离平台也不远,两里多地不到三里地,走路过去就行。
不过李永生一出飞舟,眉头就是一皱,他愕然地发问,这是……要建庙吗?他上次离开的时候,这里大多是道术修建的,似乎是要建一个大院子,将整个大阵都围住,反正他走的时候,距离完工还很遥远。
现在看起来,这里根本就不是普通庄园的结构,前面空出了大片的空地,还起了大殿,围墙外还有宽阔的广场,一看就是庙宇的结构。
呼延书生沉声发话,一开始没打算起庙,但是我们四家一商量,觉得大阵若是可靠,有此基础,也可以筹建一个子孙庙……别人做得,我们当然也做得。
丁青瑶闻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子孙庙不难申请,只要身份和功法来历清白,愿意受道宫节制,就是正规子孙庙。
元家的族长无奈地翻一翻眼皮,丁经主你觉得容易,那是因为你是道宫经主,我们就觉得十分不容易,反正先建个野庙也算,我们不起香火就是了。
未经道宫敕封的野庙,就是传说的野祀,不过不起香火的话,倒也未必会被针对性打击,很多子孙庙都是这么来的。
先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修士,组建了一个组织,其中多半有一个高强之士,被奉为祖师,大家不起香火,师徒相传,还要集中修炼,然后向道宫申请,成立一个子孙庙。
子孙庙没有挂单的权力,但也受道宫节制,久而久之,有些有志向的子孙庙,会向十方丛林发展,成为正式的道宫组织。
子孙庙初建的时候,就能获得道宫的敕封,是最好的,不过先上车后补票的情况,也不鲜见。
很明显,四大家族得了这个大阵,觉得能量产真人了,野心也就大了起来。
毕竟,这庄园一旦成为子孙庙,官府系统就无权对它说三道四了。
反正这种情况是常见的,在实施过程中,遭遇一些麻烦也正常。
李永生不在意这些,出了飞舟之后,他健步如飞,来到了平台处。
平台上的大阵,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大阵没有被激发,有三四个修者在巡视。
平台旁的山璧,一个个石窟里,有二十余人在打坐。
因为大阵没有激发,就没有聚集灵气的功效,不过打坐的人都很专心,并不被外界干扰,李永生上来,也只有二三人抬起眼皮看一下。
李永生围着大阵转了两圈,眉头逐渐地皱了起来。
他又转一圈,停了下来,侧头看向元家族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元家族长却是一直在观察他,见状马上出声发问,李大师你想问什么?李永生犹豫一下,方始发话,大阵运转的时候,灵石消耗多吗?元真人愣了一愣,才小心地回答,不算……太多吧,不过一直使用的话,消耗也是惊人的,绳锯木断水滴石穿,还是节省着点用好。
李永生的脸色变得郑重了一些,跟二郎庙的聚灵阵,消耗相差多少?二郎庙的聚灵阵,一般是不对外的,但是子孙庙的护法想要暂时借用一下,庙里也不可能拒绝,这种秘密瞒不过元家。
果不其然,元真人苦笑一声,就是感觉比二郎庙消耗大,大了起码三到四倍,才不常用。
这就是了,李永生微微憨头,又释放出了自己的神识,细细感知大阵。
良久,他才收起神识,面无表情地发问,这个阵法,可曾有人动过?绝对没有,元真人断然摇头,想一想之后,又怯生生地补充一句,我们不少子弟曾经来此,但是肯定没有人动过。
哦,李永生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发话,那我细细检查一下,出了什么纰漏。
他用了两天的时间,将大阵检查了一遍,还做出了适当的修改,最后才吩咐元家族长,将大阵重新开启,他要检验一下改进的力度。
这一点倒是好说,甚至连进去修炼的人,都是现成的——就是那二十几个在石窟里打坐的修者,他们在此,原本就是等着聚灵阵再一次开启。
李永生也不忙着回二郎庙,那边三名真人尚未被炼化,而且神鹿山距离二郎庙,也不过三百多里,这点距离根本不算个事儿。
观察了两天之后,元家族长兴奋地表示,李大师果然神奇,这么一改,灵石的消耗大幅度减少,跟二郎庙差不多了……甚至比他们消耗的还少。
唔,李永生微微颔首,倒没显出多么惊喜来,只是淡淡地发话,跟我想的差不多……元真人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丁青瑶却是好奇地发问了,此前……为什么会消耗那么大?元家族长闻言,也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大阵的匹配上,出了点问题,李永生不动声色地回答,或者是谁动过了,也不一定。
元家族长闻言,顿时大怒,去找人核实情况去了,而丁青瑶却是捡个没人的时候,低声发话,仙使应该发现蹊跷了吧?说实话,李永生并不喜欢别人围着自己,一口一个仙使地叫着,可是看到丁经主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心里也实在生不起气来。
于是他点点头,低声反问一句,你有兴趣见一见动手的那厮吗?这个……丁青瑶犹豫一下,果断地表示,您让我见我就见,一切听从仙使分派。
李永生闻言笑了起来,这家伙可未必是你愿意见到的呢。
丁经主很干脆地回答,但凭仙使决定,我听您的就是了。
李永生微微颔首,一指不远处另一个山头,把那里开辟一下,说你临时借用……不用太大,一里方圆就够了。
丁青瑶二话不说,就去削平那个山头,同时插下玄女宫令旗,放出真人的威压来,借用此地,推算一下天机。
整个神鹿山,都是元家的产业,她出声借用,根本没有人反对,倒是有元家的真人高声回答,能被道宫借用,是我神鹿山的荣幸,敢问上宫真人还需要我们做什么?暂时不需要了,你们退得远点就是,丁青瑶淡淡地回答,然后又略略提高一点声音,有请李大师前来指教一二。
如此一来,就是他俩公然共处一个山头,就连同为玄女宫真人的杜晶晶,也不便踏足。
李永生踏上山头之后,随手布下一个障目阵,同时又轻松地摆出了一个阵法。
丁经主也是见多识广之辈,看着后面这个阵法,眉头微微一皱,这似乎是……去秽阵?去秽是小阵法,用来除尘去秽,红尘中有些高档场所,或者藏书馆之类的地方都有。
差不多吧,李永生淡淡地回答,其实这是去秽阵的主动阵法,观风使都要掌握的。
然后他掣出仙使令牌,激发了阵法,一阵无形的波动,传了出去。
仙使令牌加上去秽阵,其实就等于召唤阵——上界下来的家伙,给我过来,否则别怪本仙使辣手,要清除你们了!他只激发了两三息,就收起了令牌。
不多时,空中显出一只硕大的白虎幻像,口出人言,永生仙君相召,不知何事?丁青瑶的眉头一皱,手就探向了储物袋,白虎野祀?李永生也不看她,只是淡淡地发话,既知本座是永生仙君,你还敢问我何事?仙君?丁青瑶这时才反应过来,脑子里嗡地一声大响——这李永生竟然是仙君?她心里已经知道,这观风使的地位颇为不凡,修为超越了仙人。
玄青位面的所谓仙人,就是真君之上的存在,本位面飞升到仙界的修者,被称为仙人——能下界当观风使的,起码得是仙人。
而仙人之上,还有天仙和真仙,起码在真仙之上,才配称仙君,甚至还有典籍里记载,真仙之上是天君,天君之上才是仙君。
不管怎么说,白虎和朱雀是一个等级的,起码位列真仙,能被真仙恭敬地称为仙君,其地位可想而知。
前文里有这么一个场景,朱雀第一次见到李永生的时候,根本不在乎观风使,反而还出声威胁——你小子要是不懂事的话,小心我找你师门麻烦。
可见真仙在仙界,就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存在了。
第八百三十八章 白虎的秘密丁青瑶已经很高估李永生了,但是目睹白虎毕恭毕敬的样子,心知自己还是小看了李大师。
因为有了这样惊人的发现,她甚至顾不得计较白虎是野祀了。
白虎听到这话,却是做出一个很拟人化的苦笑,然后身形一变,幻化出一个人面来,额上抬头纹很多,中间一道竖纹,隐约是个王字。
它叹一口气,仙君见谅,西方庚金杀伐太重,阴阳严重失衡,我略略改变一些阵法,也是想培养一些女修出来。
丁青瑶听得大奇,忍不住出声发话,庚金主肃杀,本来就是男性居多,你改什么?你这水平,也能当经主?白虎很不屑地看她一眼,青龙主男修,白虎主女修……你连这都不知道?连凡人都知道,没毛的女人叫什么。
啊?丁青瑶听得嘴巴一张,这样也行?不许再改了,李永生冷哼一声,你既然知道本仙君,难道不知道本仙君为何下界?这个……我也是才听那老鸦聒噪过,白虎的脸上,泛起一丝讪讪的笑容,永馨仙子遭逢仙厄,仙君下界也是正常了,我再不改了。
永馨仙子遭逢仙厄?丁青瑶只觉得耳朵嗡地一声响——赵欣欣是永馨仙子?在玄青位面的传说中,仙界里的称谓比较繁复,下界的称呼,未必适合于上界。
但就算是这样,在仙界里,也不是谁都可以称为仙子的。
比较靠谱的说法是,仙君的下一级,可以被称为仙子,也有人说,跟仙君同级才能被称为仙子,是跟仙后比肩的存在——仙后是有自己的势力,仙子没有势力。
反正听说赵欣欣是仙子,还是被白虎恭恭敬敬地说出来,丁经主的脑中一片空白。
下一刻,她就忍不住咬咬牙:栗娘这小呆子,竟然收了一个仙子为徒?这友谊的小船,还能不能愉快地划了?而李永生却不为所动,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白虎,我该叫你白虎呢,还是朱雀?咳咳,白虎尴尬地咳嗽两声,人面背后,又冒出了一个鸟头。
鸟头一本正经地发话,白虎托我来这个位面,帮他搜集点香火……仙君你也知道,四神兽同气连枝,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个,办公室政治,你懂的。
这绝对是它的分身,我也控制不住的,您不信可以打听一下,白虎跟道宫的关系很好。
白虎……跟道宫的关系很好?李永生侧头看丁青瑶。
丁经主还没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好半天之后,她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点点头,白虎似乎不修香火,辅助白虎庙,杀戮为主。
这也是玄青位面的特色,朱雀跟玄女宫关系紧张得很,是玄女宫势不两立的野祀,但是白虎庙基本不计较白虎的存在。
说来也是情势使然,白虎庙紧邻的就是新月国和高原,新月拜真神,高原重佛修,都是香火成神道的修者,白虎若是抢夺香火,直接面对的就是这两家的压力。
而白虎在西方,发展得并不是很好,为了抢回地盘,它必须要跟道宫合作——连信徒都没有,说什么野祀?西方主庚金杀伐,白虎庙的战力极强,白虎的战力也不弱,两边合作,共同守护了中土西陲的安宁,这两者的关系,跟玄女宫和朱雀的关系,根本不一样。
李永生闻言点点头,然后又看一眼白虎,那你不打招呼,就改大阵,掠夺灵气也就罢了,还扶持女修,让我向永馨如何解释?这里面的蹊跷,他早就发现了,不过香火成神道在中土是禁忌,他不愿意声张就是了。
白虎干笑一声,我已经知道错了,都怪这老鸦……通知我晚了点。
是吗?李永生冷哼一声,老鸟儿你这是讨打吧?仙君饶我这一遭,鸟头干笑一声,接着就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句话来,我真的只是帮白虎看顾一二,事情是它做下的。
朱雀跑了,白虎却是不敢消失,它可怜兮兮地看着李永生,仙君,我没有香火,也不敢去道宫的庙里捣乱,只能来此借用一点灵气,以后绝不做了。
听到借用两字,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白虎这纯粹是在偷取灵气,至于它说的什么灵气稀少,他是绝对不信的——别的不说,朱雀手里能有大把灵石,白虎少得了吗?事实上,他非常怀疑,这只白虎,其实是朱雀操控的,从气息上他感应得出来。
不过他也无意深究此事,让对方知道,自己不好糊弄就行了,搞那么明白做什么?他沉吟一下,才缓缓点头,饶你这一遭,不过这两天,我可能还有其他事情召唤你,记得随时赶来。
白虎点点头,恭敬地发话,谨遵仙君谕令,那我先退避一二。
虎头消散好一阵,丁经主才恢复了清醒,她愕然地看向李永生,你竟然认识朱雀……以前见过?玄女宫是朱雀的死敌,她对白虎不是特别反感,但是对朱雀真的很难释怀。
李永生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沉声发话,你这是在跟我说话?丁青瑶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他并不计较对方的态度,但是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这个态度,他就不能接受了。
丁经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跟什么样的存在说话,浑身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冲着李永生一拱手,仙君恕罪,我……我是无意的,实在是宫中跟朱雀的仇怨,有点久远了,愤怒之下一时忘形。
我知道,李永生很随意地点点头,轻描淡写地发话,我这人不喜欢摆架子,但是无人的时候,你跟我说话,注意点分寸。
谨遵仙君谕令,丁青瑶又是一拱手,顿了一顿之后,她才又出声发话,仙君赎罪,小女还有一事不明,想请仙君点拨。
能让堂堂的丁经主自称小女,这个位面,估计也只有李永生一人了。
换个观风使来,她也未必会这么自称,说来说去,还是仙君二字太吓人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按上界分派,这个位面是运修和灵修共存,不许香火成神道进入的,但是世间事,总难免意外……有朱雀信徒,从无尽虚空误入此处,召唤下了朱雀分身,朱雀不是主动进入这个位面的,我也不好出手惩治它,关键是它也没有跟道宫分庭抗礼的野心,不过是偷点香火而已。
原来是这样的?丁青瑶愕然地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出声发话,您的意思是说,香火成神道,跟道宫不是对立的?香火成神道、运修和灵修,都是道宫体系的,侧重点不同罢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玄青位面的道宫,只是灵修心中狭义的道宫。
丁青瑶的嘴巴,半天都没有合拢,她的三观都被颠覆了,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良久,才不可置信地发话,香火成神道,竟然也属于道宫?我可能遇到了一个假的观风使!属于道宫体系,其间还有些分别,你没必要知道得太详细,李永生含含糊糊地回答,他已经泄露了不少信息,不合适再多说了,中土一旦遇敌,朱雀肯定会跟你们共御外侮。
丁青瑶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朱雀虽然跟道宫作对,在黎庶中抢夺功德,但是遇到西南佛修的时候,朱雀也从来不手软。
以前她一直以为,朱雀和佛修的争斗,是在争夺香火信徒,现在看来,合着人家也是在帮着中土抵御外敌——就像白虎在西疆做的那样。
只不过玄女宫地处南方,外敌弱小,就显不出朱雀的倾向。
想明白这一点,丁青瑶黯然地叹口气,心灰意冷地发话,那我玄女宫跟朱雀死战,岂不是……岂不是……想到玄女宫的行为像个小丑,她的情绪真的非常低落。
没什么岂不是,该战当然要战了,李永生奇怪地看她一眼,原本就是运修和灵修共治中土,香火成神道来凑热闹,肯定不行嘛,利益所在,你不争没人同情你……就像中土现在乱成这样,其实也都是姓赵的在争。
这个例子举得太恰当了,丁青瑶的心里,顿时就好受了不少,她想一想之后,才出声发话,不知仙君……仙君你是……我当然是灵修,李永生看她一眼,玄青位面,不可能来神道修者的观风使。
这倒也是,丁青瑶点点头,大致理解了这个逻辑,她顿一顿之后,又支支吾吾地发话,仙君,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教……朱雀信徒曾说,他们的神主不怕观风使。
这老鸟儿有狂妄的资本,一般观风使吃不住它,要不然它敢公然在玄女宫地盘上发展?李永生笑着点点头,然后又不屑地一哼,不过,它在我面前么……呵呵。
其实它的本尊在永馨面前,也不敢说句硬话,永馨在上界就收拾过它。
第八百三十九章 九尾狐夙愿原来如此!丁青瑶总算是大致明白,自己面前的这名观风使,是多么威猛的存在了。
朱雀在上界的本尊,见了永馨仙子都要躲着走,而仙君身为永馨仙子的伴侣,似乎修为要更高一些……永馨仙子遭逢仙厄,此刻名唤赵欣欣,永生仙君于是追下界来,做观风使。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妒意来。
下一刻,她就将这妒意抛到了脑后——这种念头是要命的,不过,她猛地又想起一件事来,怪不得仙君曾经找过任永馨……打住了啊,李永生的脸黑了下来,他被自己的爱侣戏弄,属于伴侣间的闺房之乐,却不能容忍别人来嚼舌头,那个,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以后不要一口一个仙君的。
谨遵仙君……仙使谕令,丁青瑶微微一笑,最后一个问题,那我们以后跟朱雀……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利益之争,当仁不让,哪怕是彻底抹杀朱雀分身,也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
丁青瑶的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未必要赶尽杀绝,就像辽西公孙家,还留了几股山匪没剿灭……这样可以吗?这就在你们考虑了,李永生笑一笑,心说这丁经主果然是玲珑心肠,其实留下一些朱雀信徒,不但可以在关键的时候共御外侮,遇到一些麻烦事,也能拿野祀来顶缸。
北极宫都知道留下几个佛修,以备不时之需,玄女宫当然也可以。
不过这种话,就不是他该说的了,只能让对方自行去考虑。
丁青瑶听到这话,就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下去了——其实她今天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接着,李永生就告辞离开了,只留下丁经主独自一人在山上。
当天晚些时候,丁经主从山上飞了过来,眼见到了夜间,就说一句,那个山头,李大师能帮我看顾一下吗?李永生正在石窟里喝茶,闻言头也不抬地哼一声,嗯,我等一下就去。
一起喝茶的还有公孙不器等人,公孙不器率先发话了,何须李大师去,我去好了。
还是我去吧,李永生笑着发话,然后抬起头来,冲着远处的方真人一招手,方真人,你那个狐幡,我能用一下吗?方真人正坐在一边喝闷酒,听到这话抬起头来,讶异地看他一眼,这可不太方便借,我跟你一起去吧?那行,就咱俩,李永生站起身向外走去,你跟上啊。
两人都是真人,哪怕是黑夜,也直接飞到了不远的山头上。
山头已经被丁青瑶削平了,还建了一座石屋在那里,用道术建的,不过丁经主不知道仙使再约白虎,有什么用意,也没有建得多么堂皇,就是简陋的石屋,墙壁倒是很厚,足有两尺。
石屋不大,内里两丈方圆,搁在地球界,就是二十平米不到。
石屋的顶端有一颗明珠,散放着柔和的光芒,里面摆着一张石桌,四个圆圆的石凳。
地面上,则是嵌了四颗珠子,辐射出腾腾的热气,房间里温暖如春。
暖暖的空气中,还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月桂香气——女修们都喜欢这个调调。
两人在石凳上坐下,李永生冲着狐幡微微一笑,好了,今天就要你如愿以偿。
空气中泛起一阵波动,九尾狐显出身形来,依旧是一个小小的美丽女子,她冲着李永生一拱手,多谢李大师……不是要去南方吗?李永生总不能说,去南方也无非是找朱雀,所以只是含含糊糊地回答,此处就是正好,跟你的后辈说一声……狐幡可能马上就没用了。
美丽女子看方真人一眼,淡淡地发话,用得着说吗?方真人却是愣住了,刚才喝的酒,全转成了冷汗,汩汩地从额头冒了出来,他呆了好一阵,才张口结舌地发话,老祖宗的意思是……您不再庇护我们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九尾狐看着他,波澜不惊地发话,我已经庇护了你们多少年?老祖宗的关爱,我们都是知道的,方真人苦笑一声,抬手抹一下额头的汗水,但是……您不能就这么撇下我们不管啊。
空中的小巧女子看着他,良久,才轻轻一拂衣袖,轻叹一声,且去睡吧。
一袖拂出,方真人的眼神顿时呆滞,未到三息,就伏到了石桌上,紧接着鼾声大起。
九尾狐看一眼李永生,歉然发话,子孙不肖,舍不得先人余荫,倒是让仙使见笑了。
李永生默然,半天才说一句,你一直着意看护,他们成长不起来,你也难辞其咎。
此话甚是,九尾狐叹口气,又点点头,但总是舍不得,终究是自家后辈……今日就能做个了断吗?这我也不太确定,应该差不多吧,李永生一摊双手,手里已经拿出了仙使令牌,低声喝一句,白虎何在?九尾狐已经看出了他的根脚,却是没有告知方真人,见状也不觉得意外。
这么一声之后,门口刮起一阵旋风,吹开了皮制的门帘,直接钻了进来,在空中幻化出一只小巧的白虎,跟空中小巧的妇人,倒是相得益彰。
白虎冲着李永生一拱前爪,恭敬地发话,见过永生仙君。
仙君?小妇人听到这两个字,也是一怔,她的血脉来自于上界,出身于九尾青丘狐,当然知道这称呼的含义。
以后不要一口一个仙君的,称呼仙使就是了,李永生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然后又一指小巧的妇人,你可是能看出她的根脚?白虎看小妇人一眼,微微颔首,九尾青丘一族的,此界曾有青丘狐苗裔流入,后来被接引上界了……不想还有魂魄被炼为了尚存神通的器灵。
对它来说,小妇人能保持神智,这并不奇怪,大多数器灵都可以做到,但是能从狐幡上脱身,在人前显化,这不但是神通,也是有相当的自由。
这可不是一般的器灵,李永生笑着发话,这是她自愿留在本界,看护自家后辈……白虎听了介绍之后,微微颔首,原来是那个狐幡,我大致听说过,就是记得不太清了。
九尾狐幡在中土大名鼎鼎,但是对于白虎来说,真是没必要关注,有点印象已经不错了。
正经是,它很好奇,李永生召唤自己来做什么,她不想再做器灵,可是想要回上界?回上界?九尾狐闻言,眼睛就是一亮,然而紧接着,她的情绪就平静了下来,冲着白虎一拱手,前辈,我想寻找那轮回中的夫君。
神马?白虎听得顿时就是一呆,好半天才一呲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九尾狐也不多回答,只是不住地拱手,嘴里就是一句话,还望前辈成全。
尼玛,白虎又一呲牙,直接脏话出口了。
它异常愤怒地表示,我还当你让我送你回上界呢,虽然有点难,但是看在仙使面子上,还能勉力一试,没想到,竟然是让我入轮回找人……尼玛,你能出个更难的题目吗?咳咳,李永生轻咳两声,白虎,我有印象,九尾青丘狐似乎对你有恩?有恩,没错,白虎很干脆地点点头,然后继续破口大骂,它帮我诛杀了强敌,但是这点恩情……特么的我已经报了一万多次了,老狐狸也该知足了。
空中的小妇人有点受不了啦,她出声发话,请前辈留点口德,你上界的本尊,比之我家老祖,似乎还逊色一些吧?是逊色一些,但是那又如何?白虎很不客气地发话,我报恩还能报出个仇家来?它是惹不起九尾青丘狐的老祖,但那厮是精怪体系的,敢对自己大欺小的话,白虎也不是没有后盾的。
它才不担心,老狐狸会为下界一个小苗裔的残魂,来跟自己找不自在——九尾青丘狐在上界的血脉,还有不少被人捉了去炼成器灵呢,老狐狸根本顾不过来。
说白了,九尾青丘狐一脉,本身也是个体系,一级一级管理,这点小事,就传不到老狐狸耳朵里去。
咳,李永生轻咳一声,这儿还有人呢,当我是假的?呦,怠慢仙君……仙使了,白虎侧过来小小的虎头,讪讪地一笑,您召我来,不是也为了帮这小狐狸找伴侣吧?李永生冷哼一声,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你说呢?这不可能啊,白虎在空中,虚虚地刨一下前爪,很幽怨地发话,仙使你也知道,本位面天道不全,轮回因果不彰,真从一千多年前查起,这要累死个人……累死只虎呀。
李永生淡淡地看它一眼,也不说话,直接从储物袋里摸出茶具,又倒出点山泉来,竟然慢条斯理地开始烧水泡茶。
待沸水冲入茶壶,茶香四溢之际,白虎才又怯生生出声发话,仙使大人,要不您给提个醒儿,我该怎么做?第八百四十章 等待千年的狐李永生根本不理会白虎,将洗茶的水倒掉,再次冲泡茶叶。
他不说话,白虎也不敢追问,又过一阵,看到他将茶壶里的水倒入杯中,它才壮起胆子发话,您倒是指点一二啊。
李永生抬起头来,看着它轻叹一口气,这个位面天道不全,你的本尊不能推算一下?玄青位面的天道确实有缺陷,具体到眼下就是没有建立阴司,如此一来,查证轮回确实有难度,不过阴司又要涉及神道,四大宫不主张建立这个东西。
反正玄青界欠缺的天道多了,不差多欠缺一点。
但是下界天道不全,上界可以通过天机推演,来查找下界轮回中人。
这个……白虎苦笑一声,这可是隔着位面呢,中间是无尽虚空,我这消息想要传给本尊,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仙使您来的时候,也经历了无尽虚空,有多恐怖不用我说吧?少跟我扯这个淡,李永生端起茶杯来,轻啜一口,慢吞吞地发话,朱雀能降下分身,你能来到这个位面,还可以将这残魂送回仙界,你现在跟我说,传个消息很难?白虎马上出声辩解,我们这是通过香火接引,才建立的沟通,积攒够一定的香火数量,几年才能沟通一次,送残魂入仙界,也不是现在就能送的,得等时间到了,才能夹带一二。
它这话说得不假,天地之间自有其道,隔着无尽的虚空,本尊和分身之间,确实是无法实时沟通,几年沟通一次,传递一下消息,接引一下香火,是很正常的——这样做成本低。
李永生冷笑一声,我离开仙界的时候,神道的实时香火传送,已经研究出来了吧?这个……白虎顿时语塞,好半天才干笑一声,据说研究出来了,不过我也不是很知情,这种传送,怕是未必轮得到玄青界。
嗯?李永生的脸一黑,手中的茶杯往石桌上重重一放,冷冷地看着空中的迷你白虎,有种的你再说一遍?好吧,我知情,白虎见他认真了,也不敢打马虎眼了,只能苦笑着发话,但是实时传送,成本真的很高啊。
哦,原来是成本高,李永生微微颔首,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既然是这样,那我帮个忙,把你和朱雀的分身,直接传送回仙界好了……这样的话,沟通就顺利多了。
别啊,白虎吓了一大跳,我们离开玄青界,怎么收集这里的香火?原来你还知道要收集玄青界的香火?李永生眼睛一瞪,重重地一拍桌子,厉声发话,你们在这里收集香火,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这是人情……莫非你们觉得,是我本该做的?仙君息怒,息怒,白虎吓得人立而起,不住地拱着两只前爪,面色惶恐,这当然是仙君的体贴,这个我们懂,也非常感念仙君的照顾。
实时香火传送的成本,真的很高,但那要看跟什么比,跟整个玄青位面的香火收获来比,这就不算什么了。
一旦激怒了观风使,人家将神道都赶出玄青界,那大家就亏大了。
真是贱皮子,李永生气得哼一声,我来玄青是肉身过来的,没用你神道的传送,不代表我不知道,好好跟你说话,你还以为我孤陋寡闻?他不走神道的传送,是立场问题,不是见识问题。
事实上,他知道白虎推三阻四的原因,你要觉得这样推算,耗费本尊时间,那当我没说。
香火传送是需要极高的代价,但是跟白虎分身在玄青位面的收获相比,并不算什么,说来说去,白虎本尊在上界推算下界的轮回,还是一千多年前的,这是要耗费些精力。
好好好,白虎也不敢说什么了,马上,马上我就把念头传回去,仙君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这一具分身一般见识好吗?白虎传送念头,其实还是走的实时香火传送,不过这时候,这点消耗就不算什么了。
永生仙君已经知道里面的详情,它想要隐瞒,就会彻底地得罪仙君。
唉,白虎心里暗叹一声:谁说仙君就是高高在上,不通世情呢?李永生也不理它,就是自顾自坐在那里喝茶。
一个时辰之后,一壶茶喝得差不多没味儿了,白虎再次出声。
但是这一次,就不是刚才那个声音了,而是带了一点沙哑,隐约还有金戈之声,呵呵,见过永生仙君……原来您下界了?李永生听出来了,这是白虎本尊的传声,他待理不待理地哼一声,是,我下界了,没准就回不去了呢……是不是很开心?您这是说的哪里话?白虎干咳一声,您和永馨仙子都是大能,怎么可能回不来?李永生在仙界也是有仇家的,抽冷子陷害他一把,是有可能的,但是目前他和永馨都在玄青位面,同时算计他们俩,那难度就太大了,没谁有这个胆子——永馨身后的势力也不差。
反正白虎是绝对没胆子害他的,它很干脆地表示,你要推算的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我也跟老狐狸说了,事关它的血脉,它也想跟仙君结个缘。
结缘免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在白虎和朱雀眼里,青丘老祖是很牛的,但是跟永生仙君相比,那还差一点,他并不稀罕这个结缘。
我帮它的后辈出力,它愿意不愿意出手,是它的事情,不要指望搭我的人情。
这话我就没办法传了,白虎幽幽地叹口气,等我消息吧。
说完之后,它的身形在空中一顿,蓦地消失了。
良久,小妇人才从惊讶中清醒过来,见仙使稳稳地坐在那里喝茶,茶水已经淡了。
她冲李永生深施一礼,多谢仙使……您去歇息吧,我为您巡值。
李永生听得就是一愣,我为何要歇息?咦?小妇人眨巴一下眼睛,白虎前辈不是要推算吗?怎么也得几日时光吧?嗐,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一摇头,他们的时日,跟咱们现下的时日是不同的,如果愿意的话,甚至可以让时光倒流,稍等片刻,就应该有结果了。
哦,小妇人脸一红,这就是身在下界的悲哀了,很多时候,根本无法想象上界的强大和神奇。
她一弯腰,拎着茶壶飞了出去,我去帮您把茶根倒掉,换一壶茶。
不得不说,看着一个小巧的妇人,拎着一个跟自己身体差不多大小的茶壶,向屋外飞去,还真是给人很怪异的感觉。
约莫半个时辰,白虎的身形就再次显化了出来,它冲着李永生一拱手,笑嘻嘻地发话,总算是不负仙使所托,此人已经查证到了。
唔,李永生点点头,见它身形有些虚幻,摸出两块玉符来,放在桌上,我也不让你白跑,收了这些吧。
白虎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这是……香火源力?仙使也收集这些?这两块玉符里的香火愿力极为浓郁,是李永生在揶教收集的。
斯木克城里揶教的教堂,是正儿八经官方收集香火的地方,教堂被毁之后,那些香火在原地盘旋不散,李永生顺手就收了——都已经打劫了,总不能留给揶教不是?当然,这种事情,他就没必要告诉别人了,而他的同伴里,没有人对这一套很了解。
——丁经主对香火愿力的感觉很敏感,但是她身在伊万国,对这种无处不在的香火,早就麻木了,而且当时的战斗,也太激烈和混乱了,她根本顾不得关注这些。
现在李永生将此物送给白虎,也算是跑腿费。
想当初朱雀帮他围杀真神教的时候,最在意的也就是那些信徒身上的香火。
李永生淡淡地回答,我去了趟伊万,从那里抢了一点。
多谢仙使,白虎喜眉笑眼地一拱前爪,两块玉符被它摄走,直接凭空消失在了空中。
然后它看一眼小妇人,淡淡地发话,你的运气也不算错,老狐狸说了,你想回上界,它愿意委托我们帮着接引。
啊?九尾狐闻言,顿时就愣住了,好半天才出声,前辈是说……我家老祖也知道愿意帮我一把?你停留此界,青丘一族也算未尽全功,白虎并不贪功,只是说明事实,当然,你家老祖主要也是看仙君面子。
这才是正理,白虎友情通知一下老狐狸,青丘老祖还想跟仙君结缘呢,就算结缘不成,也要善始善终——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跟永生仙君接触了一下。
小妇人犹豫一下,才支支吾吾地回答,我还是想见一见那个我陷入轮回的伴侣。
唉,白虎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痴儿……你已经错过了很多了,知道吗?小妇人低着头,只是不做声,显然还是坚持己见。
好了,白虎微微一笑,两件事我都允你……见过人之后,你若是想回上界,也可以来找我。
多谢前辈,小妇人又是深施一礼,声音也变得哽咽了起来。
那是她千年未见的爱侣啊……第八百四十一章 南下白虎将消息说完之后,直接离开了。
李永生也离开了,只留下昏迷不醒的方真人,以及九尾狐幡。
是夜,这个山头上,传出了低微的呜咽声,一直持续到天亮。
神鹿山上的真人实在太多了,而且这隐约的哀鸣声,就连制修都觉察得到。
也亏得是白天的时候,丁青瑶将那块地方划为玄女宫临时驻地,否则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前往,一探究竟。
就算是这样,都有人找到了丁经主,侧面打听一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也有人猜出了一二,公孙不器很确定地发话,那是狐鸣,既然方真人留在那里,想必是九尾狐幡的造化了。
丁青瑶很感激三长老的解围,为了讨好仙君,她毫不犹豫地歪解真相,方真人有此际遇,也是他的机缘到了,我玄女宫不敢居功。
事实上,听李永生说了那么多之后,她几乎能猜得到,九尾狐幡因何而鸣——肯定跟白虎要做的事情有关。
当然,她不能让别人怀疑到仙君身上,这不仅仅是泄密的问题,也会影响到她独占资源——最好你们谁都别联想到李永生。
第二天中午时分,天上又飘起了雪花,方真人也在这个时候,从那个山头飞了过来。
他一脸的平静,不悲不喜,不过很多人还是觉察到了,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不过怎么说呢?方真人在李永生这一行人里,知交并不多——其他人不是来自道宫,就是来自隐世家族,只有他一个人,是天机殿的。
若是想再找一个有官府身份的,就是博灵教化房言德室的某个小吏了。
所以很多人虽然心里奇怪,但还真的没人上前去问他:你昨天得了什么机缘,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眼见雪花飘落,李永生出声道别,他这次来神鹿山,不过是随便走一走,不成想不但见到了白虎,还阴差阳错地解决了狐幡的问题,也算是收获不小。
再次来到二郎庙,方真人明显不着急赶路了,再催下去,狐幡上的老祖宗会更快地离开方家,此刻的他,恨不得有什么能令时间停止的手段。
等到丁青莲三人将捉住的真人炼化,让朱尔寰帮助激活之后,李永生他们就该离开了。
这个时候,外面已经隐隐有消息说,有人前往新月国捉拿真人去了,还有人说,新月国最近,已经有十余名真人不知了去向……传话的人也都不会明白说什么,只是挤眉弄眼地做些表情:你懂的。
李永生听说这传言之后,甚至有点担忧朱尔寰,他特意找到朱主持:你这出入的时候,可是要小心了——不少人知道,你掌握了激活手段。
他甚至有点后悔,将这个手段,教给了二郎庙。
朱主持对此,却是不怎么在意,他很干脆地表示:子孙庙跟真神教,原本就是势不两立的,而真神教敢在二郎庙的地盘上,袭击即将证真的公孙不器,这是二郎庙洗刷不去的耻辱!更何况朱尔寰本人,也差点死于那一战。
所以说,真神教那一场偷袭,不但令公孙家将其恨之入骨,二郎庙也是跟他们不死不休。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二郎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当然,这是主观上的因素,客观因素也有。
陇右丁家的人已经关注到,丁青莲弄到了一具真人傀儡,而丁家其他的人见状,也有点跃跃欲试,紧接着,丁家的真君丁相实就表示了:丁家要做好二郎庙的护法。
真君的表态,那可不是随便说一说,相实真君神念如海,平日里分出来一点,多关注一下二郎庙,其他人想对这里动手,那真是要掂量了。
说句属于马后炮的话,当初公孙不器借地证真,是要瞒着丁家,才导致了悲剧,如果当时通知了丁家,相实真君也放下这话,真神教信徒真的未必敢出手。
跟丁家反应不同的是,呼延家没打算再抓真人了,呼延书生将自家新晋的真人,引到李永生面前引见一番。
新的真人名唤呼延玉珠,相貌跟她的名字一样,个头不高长得珠圆玉润,但是说话做事也有一番豪气,跟西疆汉子们差不多。
呼延书生这番引见,当然是让自家真人混个脸熟,然后他就表示:我呼延家接下来,就是埋头发展,我闲着也没事,跟李永生你一起东去,长一长见识吧。
李永生不太希望他跟着,说实话,呼延家虽然有呼延书生这么一个怪胎,但是整个家族的战力,还是差了一些,接下来中土动荡,西疆肯定也要面临新月国的压力。
这种时候,呼延家的定海神针,怎么能离开?然而呼延书生很苦恼地表示:动荡什么的,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现在已经有人知道,我去新月国抓了真人回来,其他三大家族嫌我撇下他们,都说我不够意思呢。
接下来,西疆群雄肯定会惦记着去抓真人,而这又不是容易的事,相互呼朋引伴很正常。
呼延书生在短期内,已经不打算再去西疆了,目前的呼延家,有一个真人傀儡已经够了。
但是他的战力,又是众所周知的,正经呼延家除了他,就是两个初阶真人,这种修为去新月国捉真人,不但不保险,万一抓到真人,还得分一份出去,分多分少也容易起龃龉。
所以,他不如暂时离开,省去很多麻烦事,而且他个人表示,愿意跟着李永生闯荡一番。
只有跟李大师呆得久了,才知道此人的学识是如何惊人。
面对这种情况,李永生也不好推辞,就带着人直奔东方而去。
他们一路来到云中郡,才得知十天之前,穆桐大主教已经将离火扇送到了北极宫,带着他的一干随员北返归国了。
离火扇的交接,就在依云岭,这都是些小事,回来的路上,大家路过燕王府的时候,又了解一番,得知燕王有退位的意思,但是希望自己的世子,能继承亲王的王位,而不是郡王。
严格来说,在这一点上,英王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虽然燕王求的是世子任亲王,并没有要求世袭亲王,只求亲王能传一代。
但是谁也看得出来,他瞄准的是英王那个能世袭的亲王王位。
当然,燕王的要求有些无礼,可是他已经打算闭门思过了,在此之前借机退位,为儿子争一争未来,也不能说就是错了。
反正赵家这些子孙,个顶个都特别能折腾,大棋下不成,小算盘珠子也要动一动。
李永生也没管那么多,他保了英王,又洗刷了晋王的冤屈,这就足够了,对永馨有了交待——她最放不下的,也就是这两个亲王,加上燕王不再折腾起兵,他做得已经超额了。
燕王瞄上了世袭位子,真的不该是他操心的。
一行人开始南下回归,大家甚至没有经过幽州,而是绕道云中郡,经过并州郡,直入豫州郡。
进入豫州之后,几场大雪的影响,就几乎小到无关大局了,不过李永生还是敏锐地发现,豫州郡里,出现了大批逃亡的流民,这真是个糟糕的现象。
要知道,此刻已经接近年关了,中土黎庶的年节观念,一向非常强,回乡祭祖亲人团聚,都是每年一等一的大事。
这种时候,竟然有人扶老携幼地逃荒,可见情势之不妙了。
尤其糟糕的是,豫州郡的黎庶数量还多,他们这么一转移,不但抛下了自家的田土,他们自己也要吃饭穿衣,会给社会带来沉重的供应压力。
小农经济又是温饱型社会,这样的人口流动,足以引发局面动荡。
现在的流民还少,大多来自于海岱和豫州边界————襄王的军队已经攻入了豫州,这动荡目前还没形成,但是可以说,情势已经岌岌可危了。
不过,李永生也不可能做得更多,他只是观风使,不是消防队长。
在进入豫州一段时间后,他见方真人跟着众人赶路,很是少言寡语,于是逮个空子问一声,你怎么不去海岱?方采臣的第十七世轮回,就在海岱郡内,而且他积攒功德甚多,每一世都是投胎成了人。
方真人勉力笑一笑,海岱早晚要去,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李大师送到三湘。
李永生也没有多想,只当对方是一片感激之心了,心说我们这一行人,还能出了什么纰漏不成?然而这世间事,还真就这么邪乎,他们在走到豫州中部的时候,竟然被人拦住了。
拦住车队的不是军队,也不是官府,看起来像是地方丁壮,他们在检查路引。
年终了,赶着回家的人极多,豫州郡终究大部分地方是太平的,而这些拦路的丁壮,对豫州当地人也还算客气,几句豫州话说出来,他们就不再多问。
不过那些流民想要路过,那就不可能了,直接被丁壮赶到了一边,不知道打算做什么。
而且丁壮们对那些有身份的行商,也不会轻易放过,不但检查路引,还要详细询问好半天。
李永生他们排了差不多半天的队,才轮到检查路引,而且一查就惹出了麻烦。
第八百四十二章 趁火打劫李永生这一行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但是丁壮们根本不在意,他们沉着脸大喊,下来,骑马的都下来!马车里的人,都给我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呼延家两名司修,他们虽然不爽对方的口气,但是此处终究是中土腹地,他们这些来自西疆的汉子,也不愿意随便惹事。
于是其中一名,就沉声发问,你们检查路引,算是哪一家的?你管我们是哪一家的,拦路的人身后,也走过来一名司修,他黑着脸发话,下马,接受检查,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呼延家的司修无奈地翻个白眼,拦路的人里,只有区区三个司修,还有近百丁壮——连个真人都没有,你们凭什么这么说话?不过他们也知道,李大师不愿意见到中土动荡,跟这种货色,真的不值得生气——中土有资格拦路检查的人,一般都是跟官府有关系的。
于是呼延家的子弟又耐心发话,你们不表明身份,凭什么检查我们的路引?说实话,对西疆汉子来说,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很克制了。
但是对方颇为不含糊,有几名制修已经走上前来,骂骂咧咧去拽对方,麻痹的,让你下马呢,你耳朵里塞了鸡毛?这一下,呼延家的子弟不能忍了,抬手一甩马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冷冷地发话,你们是打算不敬上位者吗?他的气势很足,对方也微微吃了一惊,然后就有人破口大骂,麻痹的,不过就是个司修,小子你想死吗?好了,对方的司修轻咳一声,淡淡地发话,我们是地方丁壮,得了官府允许,帮助搜查襄王的奸细,你们如果不是,还请配合一下。
原来是得了官府允许的民壮!呼延家子弟表示理解,中土的宗族势力很强,官府在地方上的影响,很多时候真的赶不上地方豪强。
不过他们也没有下马,而是在马上递出了路引。
对方的司修一看路引,脸色就是一沉,阴森森地发话,来自西疆?下马……统统下马接受检查!呼延家子弟并不下马,而是淡淡地发问,我来自西疆不行吗?还是说……路引是假的?你给我滚下来吧!对方司修脸一翻,空中出现一道白光,横扫向对方。
呼延家的司修也大怒,拔出腰间的单锏,就迎向了白光,旋即,传来砰的一声大响。
两人顿时就战做了一团。
几个回合过后,拦路的司修有些不敌,旁边有人抖手打出了示警焰火,点子扎手!几名制修见状,也扑上来合围,呼延家的另一名司修见状,嘴里大喊一声,也加入了战团,这是想以多欺少吗?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但是李永生这一方没有人再出手——真人欺负司修,还真丢不起那人。
紧接着,远处飞来一条人影,在空中大喊,什么人瞎了眼,敢在温家堡捣乱?来的赫然是一名中阶真人。
他不管不顾,人还在空中,就幻化出一柄白色大锤,凌空砸向激斗中的呼延家子弟。
找死!一向好脾气的呼延书生见状,顿时怒了,一抖手,一根大锏迎了上去,大欺小吗?冲我来!嗵地一声大响,那赶来的真人顿时倒飞出去二十余丈。
他的面孔一红,好悬一口血喷了出来,顿了一顿,调理一下气机之后,才大声发话,来者何人,发紧急求助焰火……这定然是襄王的奸细!呼延书生闻言,反倒是收起了大锏,冷笑一声,大欺小不说,还敢血口喷人……我等你的紧急焰火!见来人也有真人,温家堡这一方也不敢再继续缠斗下去,于是脱离了战斗,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一行人。
紧急焰火发出,不多时,又赶来七八个人,其中有两名真人,其他的都是司修。
这两名真人都是初阶的,但是一点都不怕高阶的呼延书生,其中一人沉声发问,你西疆人来我豫州,所为何事?呼延书生看他一眼,冷哼一声,你拿出来军役部或者刑捕部的公文,再来问我,凭你,还不配跟我说话!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这名初阶真人冷笑一声,你们若是说不出来历,那就只能全部留下了!咦?公孙未明见状,直接腾空而起,似笑非笑地发话,哪个孙子打算留下我?张木子见状,也腾空而起,我北极宫一向少在红尘行走,还真不知道这温家堡,有多么大的名头。
丁经主则是直接亮出了玄女宫令旗,冷冷地发话,让温家堡负责的人,给我滚出来,否则的话,本宫不介意血洗一个小小的家族!对方的三名真人见状,直接就傻眼了:这一行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多的真人?尤其令他们恐慌的是,里面还有北极宫和玄女宫的人,玄女宫的人,更是号称要血洗。
那名中阶真人见状,忙不迭一拱手,见过上宫真人,我们拦路检查,是因为……少废话,丁青瑶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是温家堡主事的?启禀真人,我不是主事的,这名真人惶恐地回答,但是……滚!丁青瑶凌空一掌,直接将此人打飞,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跟本经主说话?这名中阶真人直接被打飞出百丈外,人尚在空中,鲜血就不住地喷了出来。
温家堡的人见状大哗,有人愤愤不平,也有人向后避让。
不多时,又是一名真人带了四五名司修赶来,人尚未到,嘴里已经在高喊,何方高人,竟然敢强行闯卡?本座玄女宫经主,丁青瑶冷冷地发话,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查我?道宫在红尘并不张扬,但是一旦亮出字号,那就不是一般的张扬。
来人闻言,顿时就是一愣,居然……是玄女宫?你们为何不表露身份?你算什么东西?杜晶晶闻言大怒,自家不表明身份,也配让我们先开口?这才是……来的真人苦笑一声,忙不迭地拱手,我们是奉了豫州军役房的嘱托,拦截流民,顺便探查襄王府的探子,军国大事不得不小心,不小心开罪了上宫,还望原谅则个。
就在这时,有人高声大喊,你放屁,分明是想打劫我等路人,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你,公孙不器一抬手,就将一人卷了起来,沉声发话,好好解释一下。
被卷起的这位,正是在人群里大喊的。
此人是个中阶司修,大约四十岁左右,被卷起来的时候,一脸的惶恐,身子都在不住地颤抖——他见过真人,但是真的没见过这么多真人。
他哆里哆嗦地解释了起来。
原来此人来自豫州和海岱边界,是一个小家族鲁家的长子,因为襄王攻击豫州,他带了族人走避,他的父亲则是在家族故地带人死守。
哪曾想走到此处,温家堡的人拦住了去路,说你们想通过可以,将随身携带的财货留下一半来,否则定然是襄王的探子。
何谓乱世景象?这就是了,这温家其实也就六名真人,实力约等于百粤那个林家,勉强算得上个半隐世家族,但是事实上,温家连一名高阶真人都没有。
然而,温家堡的六名真人,都正值当打之年,他们拦路设卡,一些老牌家族都要避让一二——不是打不过,而是划不来。
至于说温家是不是奉了豫州军役房的指示,那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冒名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否则的话,起码会有一些军校参与。
说来说去,这就是一帮发国难财的家伙,趁着局势混乱,浑水摸鱼打劫财货。
鲁家的小族长话还没说完,马上就有人嚎啕大哭,没错,他们扣下流民,都去挖矿了……上宫要给我们做主啊。
原来这温家拦路设卡,起因就是想留下流民挖矿——流民没有路引,他们打着军役房的名义扣下这些人,不会引起任何的麻烦。
至于说他们有没有得到军役房的授权,那只有天知道了,一般人哪里查证得到?眼下的中土虽然只是温饱型社会,但是国内的土地很多,大家只要肯下辛苦,养活自己一家人,不是大问题,而挖矿这种活儿,却实在太危险了。
中土国早就废除了奴隶,所以温家堡的矿上,严重缺乏矿工。
对于温家来说,挖矿肯定比种田赚得多,他们缺乏人手,就将主意打到了流民身上。
这事儿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还真是这么回事,温家人拦住流民,就是欺他们没有人做主,要将他们当奴隶来用——不明白的,参看一下地球界的黑砖窑,就可以理解了。
路过的很多流民,都被他们扣下了,甚至他们还将流民转卖给其他的矿主。
至于说流民们能不能收到薪水?那想都别想,奴隶是什么?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第八百四十三章 太平和离乱爆料的这位一脸的气愤,而李永生等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就在此刻,只见一名温家的真人厉喝一声,贼子敢败坏我温家名声,纳命来!几乎在喊出话的一瞬间,他就抖手打出一道黑线,直奔那人而去,迅疾无比。
此人出手非常突然,然而,这种情况下若是让他得手,李永生这方的真人们,也就可以回去闭死关了,不用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丁青瑶早就有出手的准备,见状一抬手,抖手一道白芒,打向了那真人,找死!而呼延书生的反应也不慢,瞬间释放出一个圆盾,挡在了爆料者的身前。
两人出手的速度,并不逊色于那名真人,其他人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那真人直接倒飞了出去,向地面堕去。
温家堡的人见状,真是睚眦欲裂,你们……其中一名真人反应比较快,直接向下坠的那名真人一摆手,想要托住此人。
杜晶晶见状冷哼一声,亮出一条长鞭,抖手抽了过去,我家经主惩治之人,你也敢接?几乎在同一时刻,公孙不器和、公孙未明和张老实身子一闪,就向温家堡来人的后方兜去,迅疾若闪电,就连佘供奉,也找了一个空挡补位。
甚至马车的车帘一动,里面蹿出一条小小的人影,直接飞上了天空,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嬉皮笑脸地看着他们。
杜晶晶的一鞭,还是抽到了那名真人身上,那真人强行撑起护罩,终于将自家的真人牵引了一下,没有重重地跌在地上。
但是杜晶晶的一鞭,又岂是那么好接下的?双方同为初阶真人,也都是仓促出手,可是四大宫的功法和道统,比一般的家族传承,高出不止一点半点!这位硬生生捱了一鞭,脸色一红,一口血都到嗓子眼了,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感受着浑身不受控制的气血,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经受了暗伤。
如果不及时休养调息,很可能发展成为隐患。
不过他还算好的,擅自出手的那名真人,被丁经主含恨一击,已经跌落到地面,虽然有了缓冲,却也是双目紧闭,生死不知。
温家堡最后来的中阶真人见状,简直是睚眦欲裂,他厉喝一声,你们是要跟官府为敌吗?丁青瑶眼皮微抬,看着他淡淡地发话,有种你再说一遍?语气虽然淡,却掩不住她浓浓的杀意。
这名真人见状,终于认清了现实,不敢再行挑衅。
其实看一看对方的阵容,真的非常可怕,真人超过了十人,起码有一半是高阶真人。
而且那空中的女娃娃,更是令他头皮发麻,中土什么时候出现七八岁的真人了?更为恐怖的是,他感受不到此女的修为——莫非是转世的大能?想到玄女宫去迎接转世大能,温家居然不知死活地强行拦住,他真是欲哭无泪。
当然,关键是现在,他必须马上给出一个交待来。
他轻咳一声,舍弟一时冲动,冒犯了上宫真人,还请恕罪,他是无心之失,主要是听到旁人诽谤温家……少废话,杜晶晶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然后手一伸,拿出来,官府允许你们设卡的公文!这个……公文在族里放着,中阶真人硬着头皮回答,本府捕长可以为我们作证。
杜晶晶侧头看一眼丁青瑶,发现她没有说话的意思——这些人物,还真不配丁经主出声。
少不得,她再次出声,不要说那些没用的,我玄女宫从来不听借口,你们现在,派一个人去取公文……真人不许离开。
温家剩余的四名真人闻言,齐齐就是一愣,竟然不许真人离开?玄女宫真不是一般的霸道。
然而,对方还就这么做了,他们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都说真人不好杀,更不好拦住,但是看着对方雄厚的实力,以及摆出的包圆架势,就可以知道——他们想冒险逃遁,还真的未必能如愿。
这名真人轻咳一声,然后一拱手,本人温家……杜晶晶根本不等他说完,抖手又是一鞭抽了过去,少废话,我们没兴趣知道你的身份!为什么都说道宫咄咄逼人?他们真一向是这么做事——不亮字号的时候,可以自矜身份,无视很多事,一旦亮出字号,那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温家真人的身形迅疾一晃,躲过了这一鞭,却也不敢发作,只能低声解释,我温家的公文,必须得我去取,其他人没有资格拿。
这道理听起来站得住脚,但是杜晶晶也不是雏儿,她冷哼一声,你敢拦路设卡,居然不随身携带公文,真当我道宫的人,不懂官府的那一套?这真人闻言,心里暗叹糟糕,他们拦路设卡,固然是买通了官府中人,但是还真没有文书——他们也不需要文书。
温家在这条路上设卡,也遇到过刺头,但是有官府这身皮,再刺头的家伙也得忍着——官府那是整整一个体系,你敢随便发作,要受到整个体系的报复。
官府出错是难免的,你若受了委屈,可以通过正当途径反应上来,但是你不听调派甚至还要反抗的话,那性质就严重得多了——这是挑衅整个体系。
真正来头大的,温家的人遇到过也不止一次,但是对方一般都会报出字号,他们这边商量一下,能收点过路费就收一点,不能收就放行了。
不过这次,他们是踢到铁板了,尤为糟糕的是,对方不打算善罢甘休。
他只能再次耐心解释,拦查襄王奸细,是郡守府定下来的,整个豫州郡都在这么做,实在没有拿公文的必要……要不,您跟我去一趟知府衙门?知府是个滑头,只收钱不办事,但是证明一下温家是拦路协查,也不是多大事。
没有这一面大旗撑着,温家也不敢肆无忌惮地这么搞。
这个……杜晶晶听说可以去找知府,忍不住沉吟一下,看向丁经主。
丁青瑶不屑地冷哼一声,小小的知府,我不用任何理由,就能拎了他的脑袋走。
听到了吧?杜晶晶沉着脸看向对方,我就说你少废话,现在,带我们去你的矿山看一下……你可以反抗试一试。
何必呢?这名真人的脸,是要多苦有多苦了,我温家也是为国效力,只是无心之失,你们要什么赔偿,只管开口就是……我不听废话,丁青瑶忍不住了,不耐烦地发话,束手就缚,还是要反抗?反抗……谁敢反抗?温家的真人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他们若是反抗,以玄女宫的霸道,真敢灭了温家一族。
想来那些曾经被他们逼迫的人里,也有很多人有这种感觉吧?倒是有一个真人出声辩解,说他不是温家的人,只是临时被聘为客卿。
回应他的,是那个小女孩轻飘飘的一个耳光,根本没有任何的解释——小女孩儿的手异常冰冷,也许是修炼了什么冰系功法。
用了多半个时辰,大家终于赶到了一个矿场,距离这里并不远,也就五十里左右。
这矿场还真是像爆料人所说的那样,寒冬腊月里,数百名衣不蔽体的矿工,在矿洞里挖矿,甚至在一处废弃的矿洞里,大家发现了十余具尸体。
据说这是因为在冬天,矿上才不对尸体做处理,等到开春之后,温家会封闭这个矿坑,现在不封闭,不过是还想着可能继续丢弃尸体进去。
就在藏尸体的矿洞被发现的时候,五名真人暴起反抗,不过他们的反抗注定是徒劳的,当场有两名真人被击杀,剩下的三人被擒获。
通过对矿工的询问,大家彻底确定,这温家就是借机掳掠人口来开矿。
事实上,除了流民之外,其他势力过这个关卡,也少不了被盘剥。
就像那个被拦住的鲁姓小家族,温家表示,不缴纳一半财物,不要想过关。
他们凭什么这么做?就是捡了动荡的时机,打着清理襄王奸细的幌子为所欲为,当私人利益跟公权力肆无忌惮地勾结,产生的后果相当地可怕。
目睹那些矿工的惨样,丁青瑶都看不下去了,直接吩咐杜晶晶,去将知府和捕长给我抓过来……抓不来活的,死的也算!周边围观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片叫好声。
尤其是爆料的那厮,趴在地上大哭大笑着,双手不住地捶打着地面。
原来他的兄弟,就是被抓进来挖矿,前些日子抓个空子,跑了出来,但是因为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在挣扎着见到兄长之后,最终一命呜呼。
看着这一幕,李永生倒是没说什么,但是脸色异常难看:温家的手段,实在太过分了。
所谓的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说的就是这个吧?不过,由于他们来矿上的反响太大——关键是围观的人太多了,杜晶晶去了府城之后,发现捕长在盏茶之前跑掉了,知府没来得及跑,却是躲进了军营里。
杜晶晶做事,总还是有点束手束脚,于是告知军役使:我不闯军营,不过朝廷若不给个解释,玄女宫必杀此人!有种的,你就在军营里躲一辈子!第八百四十四章 震慑丁青瑶接到杜晶晶的回报,也没有嫌她优柔寡断——道宫和官府之间,总要保持个度。
她只是点头表示,暂时不要跟军营发生冲突,不过这个温家……是留不得了!既然玄女宫经主发话了,两个时辰之后,温家就成了人间地狱。
温家上下有近两万人,被杀掉的足有一千人,其他全被额头刻字,沦入了贱籍。
温家的财宝,也被掠夺一空,就连地契,都被玄女宫拿走了——这些土地,将来就任由玄女宫发落了。
其实此刻的中土,还是地广人稀,土地不算什么,只要能豁出去垦荒,胼手胝足照样能打拼出一片天地。
不过久经耕种的熟地,终究要比生地强出很多,开垦生地的话,肥力倒还是小事,关键是那些深藏在地下的草根,以及散落在地面的草籽,就要让人多费三五年功夫来清除。
有人觉得,这么处分温家有点过了,常言道祸不及妻儿。
然而,不光丁青瑶认为,有必要严惩温家,以为冒犯道宫者戒,那些被解救的奴隶和围观者,更是愤怒到要求诛绝对方全族。
温家的妻儿老小,或者是没有参与此事,但是温家丧心病狂地疯狂掠夺人口,并且视黎庶的死伤于不顾,创造出的财富,却是整个温家人都享受得到的。
对这些受害人来说,仅凭他们是受益者,是吸人血的家伙,就死有余辜。
不过道宫做事,还是比较有章法的,丁青瑶只诛杀了温家司修以上的修者,以及六十岁以下的制修。
诛杀这么多人,不是区区几个道宫中人做得到的,事实上,温家大部分的死者,都死在了愤怒的围观群众的手上了。
当然,这个过程中,也有不少漏网之鱼,起码八名有名有姓的温家司修,躲过了这一劫——其中五名是在外公干的,还有三人是侥幸逃脱了。
唯一没有被抓到的真人,也遁逃了,还带走了他的妻子和长子。
逃掉了一名真人,丁青瑶并不在意,她也不怕对方的后辈卷土重来,温家已经被道宫钉在了耻辱柱上,躲在军营里的知府也表示,温家罪该万死,他是受蒙蔽了。
如此一来,这件事的性质就定了下来,那逃脱的温家真人,自己能活命,就算是侥幸了,他也只能选择改名换姓,若是走漏半点风声,官府和道宫都不会放过他。
毕竟温家做的这些事情,实在太残忍了。
称霸豫州中部的温家,一夜之间就灰飞烟灭,道宫的雷霆之怒,也着实怕人。
至于说被擒获的三名真人,丁青瑶等人一致认为,炼化为真人傀儡最好。
而杜晶晶则建议,通缉逃走的那名真人,咱玄女宫也可以允诺,谁若擒获那厮,咱们的奖励就是,免费将那厮炼制为真人傀儡。
这建议真的相当歹毒,要不说最毒女人心呢?一般情况下,中土对于真人的通缉,效果不是特别好。
毕竟想拿下真人,起码也得真人出手,而且被通缉的真人,也确实不好杀。
所以通缉真人的话,除非提供极为高额的悬赏,否则根本打动不了太多的高手。
对手难杀不说,自家还要冒险,撇开战斗中受伤的可能不提,万一被对方记恨上了,那也是麻烦——万一家族被一个真人盯上,那就太令人头疼了。
不过真人傀儡这个要求提出,想必不少人都要蠢蠢欲动了——真正顶尖的好手,那真不是钱财能吸引到的,这种能增强家族底蕴的东西,才能引得他们动手。
真人傀儡的诱惑,那真的是不用说的,能让丁青莲和呼延书生联手。
而且玄女宫如此允诺,可谓惠而不费,自家并不需要拿出太高的悬赏,只是稍微做一做来料加工,就可以满足猎赏人了。
唯一的麻烦就在于,公开宣布,将中土真人炼化为傀儡,传出去是不是合适?李永生很干脆地表示,似此罪大恶极之辈,我认为可以炼化为傀儡,不过玄女宫也该说清楚:只此一例,下不为例!丁青瑶现在对李永生的话,简直是言听计从,闻言马上就表示,玄女宫支持这个决定,如此伤天害理的行为,应当受到严惩。
这件事情,让李永生等人在当地多逗留了三天。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周遭又赶来了近万的修者。
这温家在当地就名声不好,欺男霸女的事情做得多了,而且前一阵被他们勒索过的小势力,也太多了,那时候大家忍气吞声不敢声张,现在摊上大事,大家终于可以有仇报仇了。
在南下的路上,公孙未明忍不住幸灾乐祸地表示,我看这幸存的温家人,日子也好过不了……真是活该。
杜晶晶对此,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感觉,但是她也表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底蕴深厚的家族肯定不会去做,天狂有雨人狂有祸,太自以为是,是要付出代价的。
反正她出身的曲阿杜家,是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公孙未明点点头,他也有资格代表辽西公孙说话,有底蕴的家族,谁会做这种事?又没几个钱,有伤天和不说,还丢人现眼……是吧永生?李永生闷闷地哼一声,这不仅仅是温家的问题,中土动荡,也给了这些丑恶现象滋生的土壤,太平年间,这种事情就会少很多……起码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见他意兴索然,大家也都不说话了,过了一阵之后,公孙未明才开口发问,永生,这三个真人傀儡,你打算送给九公主吗?这三个真人,可不光是李永生抓的,大家都出手了——李大师甚至出的力最小。
九公主不需要这个,李永生淡淡地表示,你们商量着分吧……我的一份,算到书生准证的头上。
咦?旁人闻言齐齐愕然,公孙未明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发话,九公主不要,你那一份,可以拿出来交易啊,为什么就给了书生?呼延书生也一摆手,李大师开玩笑,使不得……是丁经主出面揽下了此事,你要给,也是给丁经主,我可没多少功劳。
这是实话,此番跟温家对上,出力最大的就是丁青瑶,不但亮出了玄女宫的字号,还亲自出手,可谓是从头到尾大包大揽。
李永生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一眼丁青瑶。
丁经主见状,微微一笑,就听李大师的好的,黎庶本是道宫的基石,我过问此事,本就是应当的,就算我不出手,佘供奉也不会视而不见。
佘供奉不是个话多的,闻言也忍不住干咳一声,我只是一个小小供奉,来南方也是收集点五行宝物,比不得丁经主是五主之一……你们说你们的,别扯上我。
呼延书生还待谦虚,公孙未明不耐烦了,书生你要是再谦让,就让给我公孙家好了。
于是呼延书生不再说话,倒是丁青瑶的脑子不住地转:为何李永生要将他的一份让给呼延书生?然后,她就想起了一个细节:那日跟温家对垒的时候,自己是出手,直接取温家真人的性命,而呼延书生做了什么?他出手保护证人!这就是我俩的差距,丁经主心里忍不住感叹:这一任的观风使,高高在上的永生仙君,原来是真的在乎黎庶。
不过她也不懊恼,知道了仙使的喜好,以后对症下药便是了。
而且自己这次出力,仙使眼下没有表示,未必就没有记在心上,若是日后能在证真的时候,得到一些指点,这区区的真人傀儡又算得了什么?算了,这些事多想无益,反正仙使心里肯定有数,丁青瑶暗暗安慰自己——若是这次仙使将功劳记在我身上,以后我反倒不好开口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变得波澜不惊,众人在豫州没有受到什么阻隔,直接进入了博灵郡。
后来大家才知道,温家堡以南,还是有几家势力,跟温家做着同样的勾当,但是温家堡的迅速覆灭,将所有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吓了一大跳。
因为李永生他们在温家呆了三天,消息传得又飞快,其他所有的势力,做出了共同的选择——遣散奴隶,并且给出了足够的补偿。
也不是没有人想过,咱们将奴隶们灭口,就死无对证了,何必花钱去遣散?但是这也存在相当的风险,灭口倒是容易……万一被查出来呢?一旦查出来,不但是死无葬身之地,全族都要受到连累——道宫可不跟你讲理的!严苛的律法,固然不近人情,但是用来震慑犯罪,效果却非常好。
李永生他们也没有想到,他们的一番杀戮,反倒是令豫州南部的秩序变得好了很多。
如果没有温家堡的事,他们起码要多过四五个关卡。
事实上,这些势力搞事,也没有温家堡那么狠,温家太猖獗了一点,不但掳掠流民,还勒索大户,所以,后来李永生知道这里的情况之后,也没有再返回来找这些势力的麻烦。
能扭转社会风气的话,他也不想多杀生。
第八百四十五章 回归雷谷李永生一行人穿过豫州来到博灵,就又是一番景象了。
在王志云的管理下,博灵郡的治安和秩序,可谓是中土三十六郡的楷模,人人安居乐业——就是演练的新军多了一些。
还有的,就是商队进出,受到了严密的检查,严禁粮草外流。
王军役使严查粮草,并不是知道了朝廷的打算,博灵郡距离中枢实在太远了,此处的战况也不是朝廷关注的重点——反正对荆王的战线稳住了,暂时没什么可担心的。
王志云这么做,主要是进入博灵的流民太多了,除了三湘郡的,还有淮庆郡,西边的黔、蜀两郡又遭逢大旱,也有大批流民涌入。
博灵郡守首先就不干了,而他又跟王志云是一心的,两人商量一下,果断决定控制粮草流出。
李永生对博灵郡,并没有什么故乡的感觉,这里不过是他来到玄青位面的第一站。
不过看到博灵的现状,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些自豪来:偌大的中土,也就是我待过的这个郡,还像那么回事。
他并没有在博灵多耽搁,也是直接穿过,进入了三湘郡。
进入三湘的第二天,又是一场大雪袭来,大家索性不骑马和坐车了,直接乘坐飞舟,用了一天一夜,来到了雷谷。
雷谷的守卫,越发地严了,在距离山谷还有五十里地的时候,就有两人出面拦截,且住,这里是雷谷范围,来人速速报明身份,切莫自误!丁青瑶眼尖,看出两人的身法是玄女宫嫡传,想也不想,直接将令旗打了出去,玄女宫弟子,近前回话。
那两位见状,齐齐就是一怔,这是……丁经主?怎么这么没眼力?丁青瑶见状就想发火,想一想之后,终于忍住了,不认识我的令旗吗?下一刻,一名弟子一蹦老高,一脸欣喜地叫着,丁经主……丁经主回来啦!另一名弟子一转身,狂奔而去。
丁青瑶见到他们的反应,也醒悟了过来,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她和蔼地看着面前这名弟子,你是要把我拦在这里?不敢,那名弟子不过是小小的中阶司修,闻言吓了一大跳,忙不迭恭敬地回答,经主您远赴北方,请回离火扇,宫中已经传遍了……说到这里,那奔出去的弟子跑上一个高坡,接连打出三枚示警焰火,颜色还不尽相同,这样的组合,显然是代表了某种特殊的含义。
这边的弟子还在小心地解释,栗化主说了,一旦见到您,马上示警,她会来亲自迎接。
栗化主也太客气了,丁经主淡淡地回答,当然,此刻她的态度相当和蔼。
您劳苦功高,栗化主也一直在称赞,这名弟子小心地回答。
唔,那我等她一等,丁青瑶点点头,这倒不是她要摆谱,而是她带回来的离火扇,值得玄女宫如此郑重其事地对待。
不过此刻她心里想得更多的是:栗娘这小迷糊,倒也知道见缝插针,我一离开,她就巴巴地跑到雷谷来,讨好永馨仙子。
栗化主比大家想像的来得还要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两名真人从远处电射而至,还裹着十几名司修,赵欣欣赫然也在其中。
来的除了栗娘,还有化主院的一名初阶真人,两人见到丁经主,隔着远远的就降落下来,着司修们摆出了仪仗,正是玄女宫迎接同门凯旋的仪式。
道宫强调个性,并不是特别在乎形式,但是遇有大事,形式却是必须讲的。
总算是栗娘这次迎接回归,不是宫中正礼,稍微意思一下,也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她迎的不仅仅是丁经主,还有离火扇这宝物回归。
赵欣欣作为雷谷谷主,现在修为也是高阶司修了,规规矩矩地做了一个弟子该做的,并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
这夫妻俩,还真是能装!丁青瑶心里暗叹,却是跟着栗化主把臂言欢,径自向雷谷飞去。
李永生当然是跟赵欣欣一起了。
来到雷谷之后,观风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变化……竟然如此之大?雷谷的山路,重新修整过了,道路宽广而且台阶平缓,气象威严堂皇,就算遭遇雨雪天气,也不影响人出入。
更令他惊讶的是,雷谷内部,也是一片繁荣的景象,别的不说,只说房舍,比他离开的时候,多了不止三五倍。
别的不说,只说外谷的房舍,就有五六千间,帐篷更是不计其数,而内谷的房舍,足有数万间,而且修建得整齐划一,井井有条。
而且这些房舍里,竟然有相当部分的楼宇,他忍不住出声发话,现在这里多少人了?差不多三十万人吧,赵欣欣笑着回答,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能干?那是当然,李永生笑着点点头,简直是个城市了呢。
以永馨仙子的层面,其实不需要太在意普通黎庶的,但是她本来就是个良善的人,而且她最享受的,是自己的努力,得到伴侣的认可——简而言之,她喜欢听来自他的赞扬。
城市倒是未必,赵欣欣得意洋洋地回答,不过,这里要是建个十方丛林,肯定是中土第一大的。
那是当然了,李永生笑着点点头,现在这里的设施,能接受三十万人挂单,四大宫也不过如此了吧?只要再有足够的庙产,妥妥的中土第一大十方丛林。
栗化主有意帮我,在此建起十方丛林,赵欣欣看他一眼,你看如何?你自己看着办好了,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哪怕玄女宫不给敕令,咱们从仙界发下来一个就是了。
认证十方丛林,比认证子孙庙要难得多,这算是正经道宫体系的,随便认证的话,万一出点不靠谱的事情,会严重损坏道宫的形象。
像子孙庙就无所谓了,师徒相传良莠不齐,道宫也不负责为其背书,只要不是发生了天怒人怨的事情,道宫是不会干预的。
不过,正是因为十方丛林属于正规体系,仙界若是有谕令下来,认可某个十方丛林,四大宫也只能乖乖地听从。
对于李永生和赵欣欣来说,这事儿真的太简单了。
没必要,赵欣欣笑一笑,又抬手一指远处,不无得意地发问,这个庙建得怎么样?雷谷是个狭长的山谷,最宽处不过十来里,长却有七八十里,总共方圆不到一千里,目前容纳了三十万人,已经相当拥挤了。
要知道,这三十万人不止吃住,他们还要种田,为自己生产粮食。
想让三十万人吃饱,起码要有一千百里方圆的耕地,一里方圆,搁在地球界相当于是四百亩地,以玄青位面的耕种水平,也就能勉强养活三百人。
而雷谷的面积本来就不到一千里方圆,又全是山石,耕地连五百里也凑不出来,若不是赵欣欣以工代赈,大家全去种田的话,这点土地真不够养活三十万人。
可就算是这样,九公主还是建起了一个占地足有百里方圆的园子,用围墙拦了起来。
前文说过,这块地的前面,空着很大的平地,随时可以修建大殿之类的东西。
不过眼下看来,这百余里方圆的土地,暂时是被赵欣欣当作园林来建设了,围墙里不但种植了花草树木,还挖了好几个池塘,修建了亭台楼阁。
这园林的工程量绝对不小,但是没办法,以工代赈,人手足够多,就是这么任性。
其实百里方圆,说起来大,也真的不大,就是长五里宽二十里而已。
关键是这里相当幽静,虽然两三里地之外,就是密密麻麻的房屋,但是中间有足够距离的间隔,还有高台阻隔,真正的闹中取静。
园林里的房舍不多,人更是稀少,九公主及其随员,以及玄女宫的一干同门,居住在其中,基本上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
确实不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要不以后,咱俩就住在这里,直到我任期满了?行了,你不用奉承我,赵欣欣白他一眼,她心里有数得很,这点地方,看不到你眼里,再说你这观风使,还有观风的职责呢,哪里能偷懒?李永生确实不把这点地方放在眼里,他和永馨在仙界的私人空间,那是以万里方圆计算的——空间太小的话,灵气都不够他用。
当然,在这个灵气凋敝的小位面,也就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事实上,他更在意别的,于是出声发话,说起地方小,这粮食你打算怎么安排生产?不够的就买呗,九公主闷闷地回答,这是令她沮丧的话题,但是说实话,别说雷谷还不到一千里方圆,就算有两千里,也未必能满足了雷谷的供应。
李永生闻言叹口气,下一步,朝廷可能对叛军断粮,北方的粮食,怕是不能指望了。
是吗?赵欣欣闻言,顿时脸色微微一变,她在仙界虽然很少关注民生,但是这话的严重性,她还是懂的。
下一刻,她斜睥他一眼,嫣然一笑,你又吓唬我……你这是想出对策了吧?第八百四十六章 遇袭李永生对赵欣欣的反应,是相当地无语:拜托,永生仙君也不是万能的!尤其是他兼了观风使这个职位,若没有这个职位,他能想法子打一打擦边球,但是正因为身在其位,他反倒是要束手束脚。
不过这个时候,也没必要讨论这种煞风景的问题,他微微一笑,你不想知道,我去北方做了些什么吗?我可是洗刷清了晋王的冤屈。
正等着你讲给我听呢,赵欣欣嫣然一笑,栗化主有得忙了,我不管他们,先给你摆个接风宴。
今天雷谷的主角,是丁青瑶丁经主,她带着离火扇载誉归来,栗娘要大摆筵席,同时接待跟着丁经主来三湘的北地豪杰。
李永生和赵欣欣偷懒了,两人寻了一处隐秘的竹林说悄悄话,而玄女宫的经主和化主,却是刻意无视了这两人。
赵欣欣对自家夫君的冒险,其实并不担心,她知道这个位面没人能让他吃瘪,唯一担心的,不过是夫君不要阴沟里翻船。
但是她对他的冒险经历,却是很感兴趣,她愿意分享他的喜乐——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尤其是,当她听说,他把显达真君的傀儡,留给了父王,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那一刻,整个雷谷似乎都变得生动了起来。
她眼里当然没有真君——这夫妻俩眼里都没有真君,但是他能为她这一世的父王着想,她还是相当欣慰的。
李永生也带回了给她的礼物:天姥双杀,这兄弟俩能护卫她的安全。
赵欣欣觉得这礼物还真是有点鸡肋,她现在的修为,并不在意这两个初阶真人的护卫。
除此之外,她最关心的竟然是……血奴!她对李永生的北地之行,并不是一无所知,丁青瑶时不时就会传递回来消息,至于说离火扇是怎么回归的,丁青瑶更是说得明白——这是李永生打赢了科罗廖夫。
丁经主不会埋没李永生的功劳——不管她是不是想借此讨好观风使。
谁有胆子,敢将位面观风使的功劳据为己有?可是赵欣欣在意的是,那只血魔,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怎么听说是个小女孩?李永生哭笑不得地一摊手,拜托,你就算怀疑我,也怀疑个人族女子好不好?我的口味有那么怪异吗?赵欣欣却是悻悻地一撇嘴,拿起酒杯来,一饮而尽,显然永馨仙子是发小性子了。
她在别人面前,从来都稳重得很,但就偏偏跟李永生在一起的时候,是十足的小孩心性。
好好,李永生见状,马上举手投降,我现在就召她过来。
不多时,一个小女孩儿撅着嘴,慢慢吞吞地走进了竹林,一脸的不高兴。
赵欣欣抬手一抹额头,眉心处放出一道白光,正正地射向小女孩。
血魔哪里见识过这个?身子直接瘫倒在地,不住地发抖,甚至可以听到她牙齿的碰撞声。
李永生却是明显地吃了一惊,你连天眼通也修成了?都是从上界下来的,永馨的道术和神通,修炼得比他快多了。
当然,他心里其实明白这原因,眼下不过是凑趣而已。
赵欣欣收起眉心的白光,笑吟吟地看他一眼,我也是尝试了一下,发现不受这个位面的排斥,当然就敢精进一些,这血魔还是有点造化……竟然是九世善人转世。
血奴听到她这话,忍不住再次颤抖了起来——你竟然知道我是九世善人转世?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家的来历,不过它可以确定,能辨出自己转世之身的,起码得是真君,眼前这位连天机都没有推演,直接一道白光就扫出来自己的根脚,那显然……也是上界之人。
就像李大师这名仙使一般。
九世善人转世?李永生的眉头一皱,居然转生成了异族,还真够胡闹的。
他说的胡闹,是指玄青位面的天道规则,然而,他虽然身为仙君,在这个位面上,也不能直接指责位面天道——这就叫我的地盘我做主。
所以他也只能含糊地斥责一句。
赵欣欣却不以为然地回答,劫数罢了,我还遭逢仙厄呢,而且这九世善人转为蝙蝠,却得了老蝙蝠的真血,也不算多亏……你退下吧。
小女孩这才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冲她深施一礼,然后转身退下。
接着,李永生跟赵欣欣谈起雷谷近期的发展。
在他离开后不久,栗化主就来到了雷谷坐镇,还在化主院发布了几个雷谷的任务。
所以雷谷发展得蒸蒸日上,荆王府虽然对雷谷庇护博灵军队很有微词,但是有五主级别的真人坐镇,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嘴上抱怨了。
正经是栗化主还从百粤往雷谷调运粮食,极大地缓解了雷谷的粮食压力,而且因为此处秩序井然,吸引了大批人来暂住。
现在别说雷谷了,就连周边忠义、桐灵等县,也是人满为患。
相较李永生北上柔然、伊万的惊险,赵欣欣在三湘的经营,可谓是波澜不惊,不过,能将雷谷稳步发展到这个程度,也相当不容易了。
李永生点点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还真是辛苦你了。
赵欣欣原本还想说一说,自己是如何地花费心血,经历了多少琐碎事情,听到他这话,忍不住笑着瞪他一眼,你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那你说一说,我怎么辛苦了?李永生无奈地抬眼看向天空,永馨仙子一旦进入我要听奉承话的状态,每一次的过程……真是令人他不寒而栗,咳咳,下雪了呢。
赵欣欣不满意了,你这家伙,又开始东拉西扯,我要听你说……观风使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就说了几十万字。
总算还好,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玄女宫中的寮头赶了过来,护送丁经主和离火扇回宫,杜晶晶作为巡寮执事,也被召了去。
此次回来,李永生还想在毁灭道意上做点文章,他觉得将道意全部凝练出来的话,保证三四个准证证真,还是不成问题的。
恰好,赵欣欣也有这个打算,她已经将那个小山头划为了禁区,除了搭建淬体雷池,就是妥善利用其中的道意——最好是能完成对栗化主的承诺。
永馨仙子想让栗娘证真的话,手段很多,不过她觉得自然一点最好,省得别人胡乱猜测。
事实上,凝聚道意证真,有点涸泽而渔的意思,有浪费资源的嫌疑,中土人去了国外可以这么搞,这么对待自己家里的资源,有些过分。
但是李永生和赵欣欣都不这么认为,因为毁灭道意这东西,对中土修者来说,基本上没什么大用,而且这道意会越来越淡,不用的话,再过几百年没准就会消失。
与其让这道意慢慢地消失,不如最后利用起来,令其发挥余热。
说句更难听的,万一被真神教信徒发现了此间道意,后果会更糟糕——真神教徒,尤其是新教徒,有太多人修炼的是毁灭道意。
抢夺敌方领土上的道意,真的可能引发太多的惨烈战斗——不是自家的东西,抢来就抢来了,抢不来也要毁掉。
所以说这东西是个祸患,不如早早处理了好。
不过这毁灭道意,又跟雷霆相关,处理得不好的话,雷池的效果要减半。
事实上,李永生还有别的打算,北边的真君,还是少了一点,我觉得时机成熟了,也可以让他们来此,看有没有什么机缘。
还是你讲一下道,提升他们的好,赵欣欣看他一眼,笑着发话,就像陈太忠的闻道谷,因人成名,不但结了因果,还能落个提携后辈的名头。
李永生也笑着回答,闻道谷倒是可以搞,但我好歹是观风使,还是要考虑位面平衡……两人正围着山头商量,猛地见到远处有报警焰火,接二连三地升起。
他俩正在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一朵红云腾空而起,栗化主站在云头大声发话,声震雷谷,玄女宫的真人弟子,随我去救援……赵欣欣下意识地看李永生一眼,坏了,十有八九是离火扇出问题了。
那咱俩一起去,李永生直接裹起了她,也冲上了天空,大声发话,北边的朋友,麻烦帮着看顾一下雷谷,感激不尽!话音未落,他已经带着赵欣欣,追着那朵红云,电射而去。
求救的焰火,就在雷谷东南百余里处,距离朱雀城,也不过两百多里。
他们赶到的时候,见到的是满地的疮痍,还有一个个大坑,厚厚的雪层被炸开,露出一片片的土地,还有泥土混着白雪,飞溅得到处都是。
伴随着土坑的,还有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和鲜血,混杂在白色的雪中,令人触目惊心。
李永生和赵欣欣赶到的时候,栗化主正在追杀一名中阶真人,而丁青瑶则是躺在一名女性司修的怀里,双目紧闭人事不省,身上满是鲜血。
李永生将赵欣欣放在地面,才要追向那名中阶真人,只听得砰的一声大响,却是那名中阶真人眼见逃不脱,竟然直接自爆了……第八百四十七章 惊动真君中阶真人的自爆……中土国极少见到。
只这一幕,就可以证明,丁青瑶他们遭遇了多大的危机。
栗化主对此人的自爆,倒是有了一定的防范,那些血肉,甚至没有溅到她的身上。
但是她回转的时候,面色也是极为难看,漆老三呢……他在哪里?漆老三是十八头里的寮头,玄女宫极为少见的男性高阶真人,就是他连夜赶来,护送丁青瑶和离火扇回宫。
一名真人艰涩地回答,漆寮头……那就是了。
他手指的方向,根本没有人,只有两个大坑,而大坑的周边,有零散的血肉跌落,东一块西一块,还有衣衫的碎片。
栗化主脸一沉,就想骂人,不过说话的真人,是她化主院的,昨天陪着她迎了丁经主,今天则是陪着漆寮头,护送离火扇回宫。
更关键的是,说话的真人,左半个身子都被炸得稀烂,左半边脸也是血肉模糊,兀自护卫着丁经主,挡在那女性司修前方。
栗娘叹口气,终于发话,我是得了玄后的神念,才赶过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合着她根本不是被那些示警的焰火惊醒的,而是得了真君神念的通知。
玄后是玄女宫的历代当家人的尊称,货真价实的真君。
玄女宫已知的真君有三位,玄后是其中之一。
像离火扇这种宫中重器,是逃脱不了真君的关注的,事实上,自打丁青瑶进入博灵南部,玄后就在关注此事了。
今天丁青瑶等人,护送离火扇回宫,玄后当然要时不时地关注一下。
不过袭击来得太过突然,真君神念虽然无所不能,但是袭击的四人都是真人,她就算出手救护,也不能发挥全部的实力。
事实上,栗娘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接到真君神念之后,就仓促赶了过来,见到有一名真人想要遁走,上前捉拿,不成想人家自爆了。
抱着丁经主的女司修嘴巴颤动两下,哇地哭出了声,我们……遭遇了埋伏!按说护送离火扇的,足有三十余名弟子,其中还有四名真人,而且此地距离玄女宫实在太近了,一般人根本没胆子下手。
可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在他们路过此地的时候,猛然间有人激发了禁空大阵。
丁经主和寮头虽然也有戒心,但是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如此胆大妄为。
接着就是对方的悍然攻击了,埋伏的人一共有十二名,八名司修和四名真人。
十二人全部都是死士,八名司修组成一个八卦大阵,直截了当地透支精血激发,然后就是三名真人组成三才杀阵,直取丁青瑶。
三才阵的三名真人里,居然还有一名高阶真人。
玄女宫的寮头见势不妙,挡在了丁经主的前方,而那三名真人见状,直接自爆了。
他们甚至不给丁青瑶拿出离火扇的机会——丁经主若是有离火扇在手,接下这三才阵没有任何问题。
寮头和寮房的一名真人,被这十一人拼掉了,就连化主院的真人也重伤,而丁青瑶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埋伏的人里,就只活着那名中阶真人了,他冲上前抢夺离火扇。
玄女宫的人拼命抵挡,可是此人身上的符箓极多,不要钱一般地撒了出来,阻止玄女宫的司修组成阵势,而除了这些司修,现场只有一个重伤的真人。
他们正抵挡得辛苦,栗化主电射而至,那名真人见状想跑路,已经是来不及了,眼见雷谷方向援兵大举而至,于是果断自爆。
这司修正解释的过程中,空气中一阵波动,一名宫装丽人凭空出现。
见过玄后,栗化主等人齐齐施礼。
免礼,玄后淡淡地发话,一抬手,一道红光打向昏迷不醒的丁青瑶,青瑶……醒来!丁经主身子一震,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紧接着一张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然后,她才发现空中的宫装丽人,忙不迭挣扎着起身,见过玄后……好了,你安心调息,玄后一摆手,然后抬手一摄,七八样物品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都是禁空大阵的阵基。
她略略感受一下,一抬眼看向李永生,于是抬手一招,面无表情地发话,你便是号称阵法无双的那名小辈?本后今日考你一考,可是能看出这阵法的根脚?玄女宫的经主和化主,见状齐齐耷拉下了眼皮,心里暗自紧张——玄后,您有点托大了啊,这哪里是求人的态度?事实上,玄后并没有托大,原本她也想称对方为大师,可是撇开修为不谈,对方的年纪,也实在太年轻了——堂堂真君,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为大师,那也未免太搞笑了。
你起码到了阴九天那个岁数,我再称你一声大师也行。
凭良心说,能被玄后称作小辈,那也不算是贬低,一般真人绝对能接受——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跟真君论辈分的。
真君跟你论辈分,才会称你为小辈,否则你就是蝼蚁。
李永生却没有在意,他走上前,看一看禁空大阵的阵基,淡淡地发话,有叠加和爆发的属性,一次性用品,造价不会太低。
禁空大阵不是主动攻击型阵法,它的作用,有点类似地球界的雷区——这里有禁空大阵,你们别在此处飞行。
丁青瑶和寮头也不是雏儿,前方肯定有探路的,一旦发现有禁空大阵,来得及做出反应。
而与此同时,这个禁空大阵的激活,需要一些时间——就像布设雷区,也需要时间一样。
对方能埋伏成功,就是因为他们瞬间激活了大阵,能暴力激发,当然不会是普通的禁空大阵,而且对材料的损害也极大。
玄后不动声色地看着李永生,你可是能看出,是哪个流派的风格?看不出来,李永生摇摇头,我就感受到了香火气息,而这阵法,似乎是军方标配。
玄后默然,半天才看向栗化主,化主院有什么说的?弟子无能,栗娘一拱手,恭恭敬敬地回答,最近周边毫无动向……这香火气息,会不会是野祀所为?道宫也有情治机构,不过没那么专业,大部分的消息刺探,都集中在化主院,寮房为辅。
丁青瑶又咳出一口血来,勉力发话,弟子觉得,玄女道似乎还没这胆量。
她已经摸清了朱雀和玄女宫的关系,觉得玄女道做不出这种事来。
当然,更关键的是,朱雀知道离火扇是观风使弄回来的,它怎么有胆子作梗?玄后看她一眼,又看一眼栗化主,化主院怎么看?这个,弟子就不是很清楚了,栗娘心里非常奇怪,丁青瑶怎么敢为玄女道开脱,毕竟那是玄女宫的大敌,但是她也不好直接对此事表态。
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只是觉得,这些人在此处动手,哪怕得手,又该如何逃脱?这十二人的埋伏,给玄女宫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也差点抢夺离火扇成功,但是毫无疑问,距离玄女宫如此之近,他们就算得手,玄女宫的真君也不会忍他们逃脱。
真君是不能随便出手,但是面对如此打脸的行为,玄女宫的真君做出什么事都是正常的。
玄后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皱,真想脱身的话,也不是不可能……你想说什么?弟子是说……栗娘犹豫一下,才又发话,还请玄后感应一下,附近有没有接应的人或者接应的阵法。
玄后淡淡地看着她,良久才轻哼一口气,你化主院的人,最近有点偷懒啊。
附近若是有接应的人或者阵法,这事儿该化主院第一时间发现,现在竟然劳动宫里的真君来感应,化主院的作为,确实有点不合格。
然而话说回来,道宫讲的就是不涉红尘,化主院固然有收集情报的责任,但也多是针对某些势力——尤其是野祀和官府的动向。
道宫又不是官府,并不负责管理中土,没必要任何小事都关注。
栗化主心里委屈,但是面对真君的指责,她也不敢辩解,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弟子知错了,但是……时间紧迫,还请玄后真君出手。
你怎么知道我没出手?玄后很无奈地看她一眼,又叹一口气,算了,此事也怨不得你,与你们商量一二,不过是想验证一下某些猜测。
栗化主闻言,终于长出一口气,心说此事总算不是我的责任了。
不过丁青瑶却咬牙切齿地发问,敢问宫主,此事是谁家所为?谁家所为?呵呵,玄后面无表情地干笑一声,良久才很干脆地回答,你的猜测是正确的,绝对不是玄女道干的。
栗化主一听这答案,顿时眼睛一瞪,那会是谁干的?她最担心的,就是此事是朱雀干的,要知道目前玄女宫最大的敌人,就是玄女道。
而对付玄女道,玄女宫的两个机构冲在最前面——化主院和寮房!寮房主要负责战斗,而化主院不但要收集玄女道的情报,还要在舆论方面压制对手——玄女宫之所以多出那么多未入制修的准弟子,就是化主院的权宜之计。
栗娘最怕今天的事是朱雀干的。
第八百四十八章 大索天下栗娘最担心此事是玄女道所为,那样的话,她真的难辞其咎。
所以就算丁青瑶认定,此事不会是玄女道所为,她也不敢出声附和。
待听说此事绝对不会是玄女道所为,她的底气一下就上来了——这事儿,我化主院必须要查清楚。
谁干的?玄后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发话,谁干的都有可能,荆王府、伊万国、真神教……甚至可能是佛修。
栗娘闻言,有点着急了,宫主您不能推算一下吗?玄后很无奈地看她一眼,小迷糊,要是我能随便推算出来,他们敢在咱玄女宫门口动手吗?要知道,对方也有真君遮蔽天机!栗化主嘿然不语,半天才出声发话,那我现在就号召弟子,将整个三湘,细细过一遍。
这是早晚的事情,玄后淡淡地发话,不过目前要做的,是先将离火扇郑重其事地迎回去,待真器回归之后,其他事情……再慢慢计较不迟!最后一句话,她是杀气腾腾地说出来的。
这件事情,显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但是天大地大,离火扇回归的事情最大,先将场面上的事情做好,维护了道宫荣耀,再说其他。
栗娘或者是真的有点小迷糊,但是执行宫里的任务,她一点都不含糊,马上就出声发话,请玄后放心,化主院自会护送宝物回归。
玄后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寮头葬身之地,轻叹一声,唉,早就知道,你有此劫数,可是为何不携带替身偶?看来玄女宫……果真是没有男子真君的运数。
随着这重重的一叹,她的身形,在空中逐渐地消散。
玄后走了,只剩下栗化主和丁经主面面相觑,良久,栗化主才出声发话,多谢丁经主仗义执言……玄女道真的做不出来这种事,可惜我无法出声。
丁青瑶的气色非常差劲,不过她还是努力一整面容,我只是实话实说,跟你我的私交无关。
一边说,她一边有意无意地看一眼李永生。
李永生的脸上,却是没有丝毫表情。
在这期间,雷谷方向又来了七八人,其中就有杜晶晶和张木子——佘供奉没有来。
张木子作为北极宫的小辈,前来支援玄女宫责无旁贷,但是佘供奉来的话,未免有看热闹之嫌——他修为高,但身份只是北极宫的供奉,不能算正儿八经的道宫体系中人。
反正李永生已经赶了过来,佘供奉非常清楚,若是李大师处理不了的事,他来也没用。
接下来,大多数人护送着丁青瑶离开了,而远处的天空,出现了七彩云朵和氤氲之气,很显然,玄女宫也有仪仗出来迎接了。
这战斗的现场,就只剩下十几名司修在清理,李永生和赵欣欣也留下了。
看着玄女宫弟子打扫战场,赵欣欣忍不住叹口气,啧,真是有点惨,真没想到,荆王府的人这么猖狂。
李永生怪怪地看她一眼,你确定……是荆王的人干的?荆王府的人,跟香火成神道有勾结,赵欣欣幽幽地发话,然后又斜睥他一眼,莫非你以为,真的会是伊万人跑到这里了?这可是说不准,李永生摇摇头,沉默半天才又问一句,不能是伊万军方干的吗?在伏尔加大区,伊万军方和揶教的关系并不好,他们有出手的动机。
赵欣欣跟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受益最大的,嫌疑最大,我看伊万军方,在此事上收不到多大的利益。
李永生看她一眼,一摊双手,我也没说就一定是伊万军方,只是告诉你,这件事……其实还有可能是你想不到的人做的。
赵欣欣也不做声了,又过一阵寮房的轩辕真人驾到,将打扫战场的弟子们集合起来,问他们有什么收获。
众弟子当然没有收获,毕竟是真君检查过的地方,想要得到点意外收获,实在太难了。
轩辕真人也没有多说什么,裹着十几名弟子腾空而去,临行之前,冲赵欣欣点点头,此事还要调查,欣欣你招几个得力的修者,守住这一片吧。
其实玄女宫是不缺人手的,但是宫里也知道,雷谷现在高手众多,距离此地又近,随便派出几名真人看护一下,是轻而易举的事。
当然,这里竟然已经有真君来过了,那就不用着意看护,否则玄女宫又何必假手于外人?张木子自告奋勇地发话,我来看守好了。
刚才栗化主离开的时候,她也没有跟着走,因为不合适。
四大宫同气连枝,相互支援是必须的,但是人家迎宝物回宫,她就没必要跟着了。
李永生看她一眼,还是摇摇头,你看也不合适,还是麻烦你回去一趟,将天姥双杀招来。
天姥双杀很快赶了过来,而赵欣欣在此处转了好几圈,才不甘心地叹口气,放弃了用天眼通查证的打算——玄后虽然已经离开了,但是她的意念,一直关注着这里。
事实上,赵欣欣心里清楚,她就算不怕被发现,施展出天眼通,也未必能窥破虚实。
安排天姥双杀在此地守候,其他雷谷的人,也跟着回去了。
谷中的气氛倒还不错,有公孙未明等人在,就算有些人已经猜到,玄女宫出了大事,也没人趁机捣乱。
赵欣欣做出了安排,要大家重点加强遇袭方向的侦查,并且发布了几个任务,都是关于调查这一拨神秘势力的。
当然,发布这样的任务,也是聊胜于无罢了,她也没打算指望,能有什么结果。
回到后方的竹林之后,赵欣欣再次问计于李永生,你说,朱雀会不会知道内情?朱雀的神念,比玄后还要牛,它的香火信众也多,绝对算得上消息灵通。
李永生沉声发问,你觉得,玄女宫猜不出是谁干的吗?这是肯定啊,赵欣欣讶异地看他一眼,皱一皱眉头,宫主都没感应出来呢。
你怎么知道她没感应出来?李永生摇摇头,她最后一句话,你没有听到吗?她已经算出寮头有这么一劫了,所以才要他带上替身偶,只不过……这寮头太不当回事了。
赵欣欣摇摇头,不以为然地回答,论劫数的话,也是寮头近期有劫数,谁能算那么准?劫数这东西,不能随便说的。
这话一点都不假,劫数是涉及天道和因果,谁都不可能精算,有个概算就很不错了。
劫数当然不能随便说,李永生一摊双手,无奈地发话,但是应劫总有因果,我就不信,那玄后半点因果没推算出来。
赵欣欣顿时就愣在了那里,良久才叹口气,哎呀,这些人做事,怎么都这么复杂呢?所以不用操心这些了,李永生一摆手,下界道宫,自有他们的生存手段,你我还是想一想,如何能将毁灭道意萃取一下,多做点有益中土修者的事情。
玄女宫迎接离火扇的回归,足足摆了三天的排场。
严格来说,虽然离火扇在玄后嘴里,被称作真器,但是不能掩饰其准真器的性质,当不起这么隆重的迎接——哪怕这离火扇,高阶真人就可以催动,还能诛杀真君。
但离火扇是失落在异国了,这次被玄女宫取回,意义非同一般,隆重一点也正常。
事实上,对于四大宫来说,准真器的意义,并不比真器小多少,一个是真君才能用的,另一个是高阶真人就能使用,门槛就低了很多,实用性极强。
总之,三天之后,离火扇纳入玄女宫,宫中的弟子大举出动,发誓要找出偷袭者来。
作为道宫系统四大宫之一,弟子大举出动,整个南方都陷入了一片恐慌。
不仅是三湘,淮庆、会稽、海右、以及云、蜀、黔等郡,都有道宫弟子在四下盘问和打听,当然,紧邻着玄女山的百粤郡,也没逃脱。
两天之后的夜里,李永生正在山坡上推算毁灭道意,猛地心神一动,站起身来,想也不想就直接电射而去。
赵欣欣正好在他旁边,见到他的动作之后,站起身衔尾直追,速度一点都不逊色于他。
两炷香之后,他俩就来到西边两百余里的一座大山处。
李永生直接降下身形,然后丢出了一个阵盘,就在白雾升腾的时候,他不耐烦地发话,老鸟儿,你这大半夜扰人清梦,得给我一个交待。
是朱雀?赵欣欣紧接着就降了下来,闻言眉头一皱,大半夜的,你给我男人发信息……有什么不能跟我说吗?她并不怀疑自家夫君,而且朱雀的形貌、修为和素质,全方面地差于她,她也不信自家的夫君能跟对方有什么私情——这得是眼瞎到什么程度?但她心里还是不爽,大半夜的,我男人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被你勾走了,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她的脸色不好看,但是空中蓦地出现一个鸟头,脸色也极为难看,永馨仙子,我并不敢冒犯你,但是你所在的玄女宫咬定是我偷袭,想窃取离火扇……我敢找你商量吗?第八百四十九章 谁是真凶啊?赵欣欣顿时傻眼,谁说是你想窃取离火扇?当天她可是听得真真切切,丁经主和玄后,都不认为此事是朱雀干的。
而且李永生这两天,也将自己的经历讲得七七八八了,她当然不认为,朱雀有胆子动离火扇——这是永生仙君跟别人做了一场,赢回来的!谁说的?朱雀冷笑一声,当然是玄女宫这么说的,最近玄女宫弟子大肆进入百粤,捕杀我信徒无数,摧毁了我大量香堂。
赵欣欣先是一愣,然后回答,这个……应该正常吧?你本是野祀,窃取的香火,玄女宫不当真也就罢了,当真了,那肯定要除去的。
完全不正常,朱雀气呼呼地回答,周边几个郡里,百粤的追查力度最紧……我说,玄女宫这么针对我,有意思吗?朱雀虽然肆虐南方,但是它主要收集香火的地方,集中在海右和百粤两郡。
这两郡都是沿海郡,有大量的渔民外出捕鱼,尤其是海右郡,郡里八分是山地,种的庄稼根本不够吃,必须要出海打渔才行。
百粤郡粮食充裕,但是负担着粮米北运的责任,而且这里商业发达,海鲜产品能卖出高价,打渔的人一点都不比海右少。
海右人打渔,是为了生存,没有玄女道庇护也得出海,没得选择,而百粤人打渔,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提升生活质量。
正是因为如此,百粤人里信奉玄女道的人更多,身娇肉贵就是这样——有朱雀保佑,大家能活着回来最好。
至于海右人,那是不管你朱雀保佑不保佑我,我都得出海——不出海也是个死。
当然,海右的朱雀信徒,其实数量也不少,只是绝对数量上差一点。
所以玄女宫在百粤大肆追查野祀,朱雀是相当地不爽:你在动我命根子!没有吧?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不是你所为,赵欣欣绝对不相信这一点,这肯定是你的错觉……玄女宫在三湘郡的追查力度更大。
追查力度大不大,我不知道?朱雀气得笑了,我这么多信徒……真当我没耳目?赵欣欣看李永生一眼,若有所思地发话,这就是你说的……禽流感?不是,李永生摇摇头,他倒不认为朱雀是无事生非,朱雀,你确定是针对着你去的?没错,就是对着我来的,朱雀都有点垂泪欲滴了,离火扇我也喜欢,但是……我至于脑残到那种程度吗?朱雀属于南明离火,喜欢离火扇是必然的,这是天赋属性,但是它真没那个胆子。
这倒是奇怪了啊,李永生的眼珠一转,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我怎么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朱雀气呼呼地回答,放着真凶不去管,反倒来找我的麻烦,这会让真凶笑掉大牙的。
赵欣欣的眉头微微一皱,莫非你知道真凶是谁?我当然知道了,朱雀冷笑一声,抬手一指李永生,永生仙君怕是也知道。
赵欣欣侧头看向自家的夫君,沉声发问,你知道真凶?咳咳,李永生干咳两声,支支吾吾地回答,只是有所猜测。
你这扭扭捏捏的样子,我就看不惯,朱雀这臭脾气,还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不然,它当年也不会得罪永馨仙子了。
它对着李永生,直着嗓子喊道,要不是赵家人干的,我至于偷偷把你叫出来?赵家人干的?赵欣欣闻言脸色一变,倒吸一口凉气,真是荆王叔所为?赵家人,可不仅仅是三湘的小亲王,朱雀不屑地撇一撇嘴。
赵欣欣的眉头一皱,沉声发问,那是何人所为?哼哼,朱雀哼两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赵家最大的代表是谁?不是吧?赵欣欣闻言,骇然地倒吸一口凉气,她原本以为,做出这种事的就算不是荆王,也得是襄王等反王,但是她做梦也没想到,出手的竟然会是当今天家。
她脸一沉,阴森森地发话,老鸟儿,你知道胡说八道的后果吗?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朱雀无奈地一翻白眼,然后又冲着李永生一指,永生仙君心里有数,他都不跟你说,我还说个什么?赵欣欣扭头看向李永生,神色肃穆地发问,永生,它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这老鸟,害人不浅,李永生恶狠狠地瞪朱雀一眼,然后冲着九公主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发话,永馨,这件事我也只是猜测,怎么好跟你讲?你并不是猜测,只是没有证据罢了,朱雀冷冷地补刀,但是你堂堂的仙君做事,何时需要证据了?信不信我收拾你?李永生狠狠地瞪它一眼,当今天子只是嫌疑最大而已。
赵欣欣听得却是已经呆了,好半天才出声发问,可是……可是朝廷为什么会这么做?朝廷有很多理由这么做,朱雀张嘴回答。
不过下一刻,赵欣欣就摸出一件物事来,冷冷地发话,有种你再插一句嘴试试?好吧,朱雀顿时就认栽了,永馨仙子拿出的,正是它吃过大亏的万冰之祖。
就算不用观风使的令牌,她也能让它吃尽苦头。
但是它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句,我就知道你不信,所以才不会联系你。
赵欣欣无意跟这个碎嘴的家伙计较,而是看着李永生,也不说话。
但是她的眼神,已经表现得相当清楚了:我需要你的解释。
李永生无奈地叹口气,永馨你知道的,玄女宫遇袭,第一假设就是荆王,这个没错吧?赵欣欣并不回答,而是微微扬一下下巴:你继续!李永生只能继续解释,玄女宫跟荆王交恶的话,最开心的会是谁?最开心的当然会是朝廷,这一点不用多说,赵欣欣自己都清楚:受益最大者,嫌疑最大。
但是她并不认为,这一个解释就够了,于是她又扬一下下巴:你继续。
李永生摇摇头,我没话说了,你自己体会吧。
他还有话,但是不合适此刻再刺激她。
赵欣欣知道他说话不尽不实,也不生气,而是侧头看向朱雀,现在你说。
你肯定怀疑,朝廷如何嫁祸给荆王?朱雀歪着头看着她,略带一点挑衅地回答,动手的人,身上还有香火气息,这明明是为荆王脱罪,你是这么认为的吧?赵欣欣黑着脸,并不回答它的话,顿了一顿之后,发现对方不说话了,她的手向储物袋探去:老鸟你这是找死吧?朱雀见状,顿时吓了一大跳,也不敢再吊对方胃口了,忙不迭开口,但是永馨仙子你也应该清楚,‘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个道理。
赵欣欣能接受这个解释,事实上,她都清楚,荆王府跟香火成神道有勾结——远的不说,荆王曾经派人,试图拿下胡畏族的一个公主,还引了真神教徒埋伏自家夫君。
反正,玄女宫若是想出手对付荆王的话,她会绝对支持的。
而且在她的心里,荆王也是最大的嫌疑人。
然而,朱雀的解释,依旧不能令她信服,所以她继续冷冷发问,这就是你的全部原因?朱雀苦笑一声,无奈地回答,最大的原因,你都已经知道了……这明明不是我做的,玄女宫心里也都清楚,他们为何要栽赃我?赵欣欣嘿然无语,半天才出声发话,我需要更多的理由,更靠谱的理由。
朱雀还有些理由,但那涉及到它的一些隐私,能不说还是不说的好。
于是它一抬手,指向李永生,那你不如问他,探查袭击者的气息,为何不派遣血魔前往?赵欣欣此前,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但是朱雀一提示,她就反应过来了,血魔对鲜血的气息,最为敏感,尤其是初代血魔,感知能力未必弱于真君。
袭击玄女宫的修者,虽然都自爆了,但总还是有些血肉留下来的。
那个个时候,血奴正好能排上用场。
这个理由,真的是说服她了。
于是赵欣欣侧头看向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永生,你不会告诉我说,你忘记了吧?莫非……这才是你对此事漠不关心的理由?李永生无奈地叹口气,这件事原本就透着古怪,你不觉得,玄后的态度都很古怪吗?赵欣欣急眼了,那你也该派血奴去查一查呀。
一旦查出真相,你岂不是更受不了?李永生无奈地一摊双手,既然真相可能很残忍,我为什么要去查?赵欣欣眉头一皱,你可知道,对我来说,查不出真相……是更加残忍的事?现在真相已经出来了,李永生淡淡地回答,就是朝廷干的,是你堂兄干的。
赵欣欣又急眼了,你怎么如此信口开河?我怎么信口开河了?李永生看她一眼,玄女宫都栽赃到老鸟头上了……你总不会认为,事出无因吧?第八百五十章 朱雀的愤怒朱雀听到这里,伸出个大拇指来,发出由衷的感叹,永生仙君果然智慧如海!下一刻,它的身子就是一僵,我这么说,岂不是说永馨仙子没有头脑?然后它看赵欣欣一眼,小心地发话,这个,永馨仙子贤惠无双,果然只有您,才配得上永生仙君,也只有您,才值得仙君追下界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赵欣欣看朱雀真的不顺眼,也知道它在有意奉承自己,但是她心里还是很受用,于是出声发问,那么你说一下,玄女宫为什么要栽赃你?因为玄女宫不想被朝廷利用,朱雀很干脆地回答。
老鸟的嘴碎,但是说话相当有逻辑,朝廷这一盘局,做得天衣无缝,玄女宫也只有吃了这个哑巴亏,但是玄女宫一点反应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四大宫的名头不能受损。
所以……他们就只能拿你开刀了,赵欣欣听到这里,已经全都明白了。
想到堂堂的朝廷,也能出此下三滥的招数,而她这一世肉身的堂兄,竟然是这么一个人,九公主只觉得悲从心中起,整个人都不好了,永生……我运气好差。
李永生微微一笑,其实谁都不容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为政者无私德?朱雀闻言,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声嚷嚷着,永馨仙子,你这算什么运气差?我的运气比你差多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赵欣欣心里悲伤万分,但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你这……也算是应劫吧。
为什么就让我应劫呢?朱雀悲愤莫名,冲着李永生嚷嚷了起来,观风使你要是不给我做这个主,我可就不客气了。
李永生看它一眼,饶有兴致地发问,你若不客气,打算怎么做呢?朱雀嘿然不语,半天方始回答,玄女宫会为他们的无礼,付出代价的,我不开玩笑……这也是今天晚上我约你出来,想要说的话。
你怎么这样呢?赵欣欣叫了起来,她对这一世肉身所在的家族有感情,但是她对玄女宫也有感情,从某种角度上讲,她对道宫的认可程度更高一些。
毕竟她在上界,也是灵修,对灵修有天生的好感——屁股就决定了立场。
那我该怎么样?朱雀看她一眼,永馨仙子你是怪我不去找元凶?赵欣欣哑口无言,元凶是朝廷,冤枉老鸟的是玄女宫,老鸟心里有火,总要找个地方发泄。
但是这两者,都是她在意的,朱雀选谁作对,她都不会开心。
其实她很想指出,老鸟你在这个位面的存在,是不合理的,然而话说回来,这种情况,哪个位面没有呢?朱雀不是处心积虑来玄青位面的,那是它的信徒到了这个位面,就发展成这样了,严格追究起来,这是仙界监管不力造成的。
而且她上一次见朱雀,也没有要撵人家走的意思,更别说朱雀还帮着李永生,歼灭过心存不轨的真神教死士。
所以有些绝情的话,永馨仙子还不好张嘴。
最终,还是李永生出声发话,老鸟你也别矫情,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最想的是在玄青位面开道场升上座,但是你不可能答应!朱雀干咳一声,这个……永生仙君,你是观风使,说句良心话,他们不能这么随便欺负人!我直接把你赶走,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李永生毫不客气地回答,到底想要什么?朱雀沉吟一下,玄女宫不能再这么折腾下去了,要不然我受不了,大不了豁出去这具分身不要了,我拼掉两个真君,没有这么欺负人的……您给做个见证。
灵修运修的位面,神道想要发飙,必须获得道义上的支持,否则上界一旦查证,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怎么可能?赵欣欣断然拒绝,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朱雀也不言语,只是看着李永生——我就等你给我做主了。
李永生沉吟一下,我不可能答应你这个要求,你要是执意在这个位面作乱,不要怪我没有提前警告你。
关于这个分寸,他还是把持得很好的,永馨可以感情用事,但是他不会,他本来就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更别说他目前还是位面观风使。
朱雀对这个回答,其实并不意外,它只是表示出自己的态度罢了——所谓的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它思索一下,重重地叹口气,但是我也不可能束手就缚,他们逼迫太紧的话,我是要反抗的,由此可能造成中土道宫的损失……唉,我也不想减低中土国的战力啊。
要不说,这老鸟真的不是个善碴,它表明自己的不得已,同时指出——任由事情发展下去,中土国的战力会减少,你堂堂观风使,不能就这么不闻不问吧?当然,观风使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将它直接逐出玄青位面,那就一了百了。
但是它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它朱雀没犯什么大错,还友情帮助过观风使。
而且这件事里的关键人物——永馨仙子,对朝廷的小动作,也是相当失望和不满。
还有一点就是,如果观风使将它驱逐了,玄女宫没有了报复对象,该何去何从呢?所以它认为,观风使不可能贸然地将它逐走。
李永生沉吟一下,最终发话,好吧,你的委屈我知道了,以我之见,你现在去金陵比较好一点……帮着宁王壮一壮声势。
咦?鸟头惊咦一声,然后沉默了下来,好半天之后,笑容慢慢地展现在它脸上,点头笑着发话,观风使这建议,果然不俗。
它已经想出了这个建议的精妙之处。
赵欣欣闻言忍不住了,它去金陵,那岂不是助长反王的声势?宁王又没有公开反叛,朱雀得意洋洋地发话,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跟荆王不同,是求自保和安民,我正好去大力发展信众……我也是要安民。
赵欣欣没好气地哼一声,你以为,区区一个宁王能拦住我玄女宫?拦玄女宫当然拦不住,朱雀不以为然地回答,但是玄女宫若是对付宁王,且不说是不是干涉皇族事务,只说此事是朝廷愿意见到的,玄女宫怕是就不可能去找宁王的麻烦。
玄女宫这次对付朱雀,其实心里也憋着火,她们不能跟幕后黑手计较,反倒要找上别人撒气,心中的不甘可想而知。
也亏得朱雀是玄女宫的宿敌,他们这么做,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否则还不知道要憋屈到什么样子。
朱雀一旦在金陵露出行藏,玄女宫肯定是要追索的,然而,只要她们在宁王的势力圈子里一动手,朝廷肯定笑得合不拢嘴。
那么,玄女宫真的会做这种令仇人痛快的事吗?显然不可能。
朱雀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分寸,事实上,它此前都想过,要不要去帮荆王或者襄王。
但是帮荆王的话,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扣屎盆子——袭击丁青瑶等人一事,哪怕不是它做的,也必须是它做的了。
帮襄王的话,那是整个中土皆知的反王,朱雀如此做,就算有了自己的立场,这跟它的初衷严重不符——它在这个位面,就是想偷偷收集点香火,闷声发大财而已。
一旦它深入介入皇位之争,不但会惹恼当今天家和道宫,更可能被上界追责——你偷偷搜集香火也就算了,竟然敢涉入运修的内部事务?是不是你还打算把这个位面据为己有?正是因为这条路行不通,它就歇了这一番心思,哪曾想观风使直接指出一个人来。
宁王好啊,真的好,跟朝廷不对付,却又没有举起反旗,朱雀前去发展信众,也不存在站位的问题,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想到这里,朱雀由衷地钦佩李永生:不愧是上界观风使,脑瓜就是不一样。
赵欣欣的脸却黑了下来——这都是什么馊主意?事实上,她也能想得到玄女宫的反应——肯定是左右为难。
她有心劝阻朱雀吧,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个位面不该有野祀,但是不能拿这个理由,来强迫朱雀做什么。
事实上,这个馊点子是她的夫君提出来的,那就是说,连观风使都没兴趣惩罚朱雀。
沉默片刻之后,她出声发话,可是无论如何,你在这个位面是野祀,你觉得宁王可能接受你在金陵存在吗?他真的不怕激怒道宫?你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太没水平了!朱雀原本打算这么说的。
但是到最后,它硬生生地忍住了,只是干笑一声,不用他接受我的存在,他当不知道就行了,大家都是这么做事的……堂堂的亲王,找个替死鬼很难吗?跟野祀勾结,那是族诛的罪名,但是这种罪名吓得住黎庶,对皇族来说,真不难处理。
赵欣欣顿时无语,良久,她才抬手,重重地一拍额头,你这么做,真的好吗?第八百五十一章 经主的劝说我倒是想不这么做呢,但是没得选择了!朱雀心里暗暗叹口气,脸上却是满满的为难之色,那麻烦永馨仙子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坐以待毙吗?赵欣欣当然也说不出这话来,最后还是重重地叹口气,你容我跟宫里反应一下,成吗?现在的中土,已经够乱了,再加上周边的各种势力,这关系是如此地错综复杂,根本是剪不断理还乱,她真的不想让朱雀也掺乎进去——这只会让局面更乱!朱雀却是不回答她,而是看向李永生,它今天悄悄地来,其实就没想着跟永馨仙子谈。
女人是很麻烦的生物,朱雀并不认为自己是女人——它只是雌性罢了。
李永生下巴一扬,好了,永馨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朱雀这下没脾气了,于是闷闷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李永生和赵欣欣则是循着原路东返。
在回归的途中,赵欣欣忍不住出声发问,永生,你们男人做事,都是考虑这么多吗?你难道不知道我?我可是快意恩仇的脾气,李永生摇摇头,淡淡地发话,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别人都使阴招,咱也不能一点都不懂吧?赵欣欣娇滴滴地哼一声,不满地发话,谁敢说你不懂?你根本就是精通!你这可是过奖了,李永生笑了起来,不过紧接着,他就正色发话,永馨你应该明白,想做个好猎人,必须得比猎物更狡猾,想做好捕头,必须比人犯更奸诈。
这个我知道,赵欣欣白他一眼,当年你这个好猎手,就发现了我这猎物……心里是不是还在偷偷地笑我是傻傻的?这个……李永生顿时被她的情话融化,半天才回过神来,我那个……最后我不是成了永馨仙子的猎物吗?赵欣欣轻咳一声,既然你知道,成了我的猎物,那么,这件事你给我整出一个章法来,听清楚没有……猎物?这跟我毫无关系的好不好?李永生忍不住叫了起来,这是朝廷和玄女宫做事有问题,莫不成我帮玄女宫弄回来离火扇,还做错了?他觉得自己冤枉透了,他只有功没有过,那两大势力在胡闹,关他什么事?但是说归说,事情还是要做的,李永生也不希望朱雀正式地站出来,对玄女宫做出挑衅。
于是在当天夜里,雷谷里唯一的一名化主院的真人,在门口发现了一份告知书,你们若是继续戕害玄女道信徒,那我们只好去投奔宁王了,勿谓言之不预。
有意思的是,这名真人是个……不通世情的修者。
她见到这份告知书后,勃然大怒,嚷嚷着来到了赵欣欣的住处,不但要将此事汇报给宫中,还要赵欣欣在雷谷中追查奸细。
九公主本来已经将此事交给李永生处理了,听她这么说,心里有点无奈,倒霉……这事情还闹大了。
栗化主这几日,也是在朱雀城坐镇,她要接应众弟子,对野祀展开围剿。
玄女宫堂主院的一干真人,则是在百粤郡兴风作浪。
接到这名真人传来的消息,栗娘无奈地叹口气,这家伙……做事不要这么张扬好不好?身为玄女宫的高层,栗化主完全知道,为什么宫中会对玄女道下手——朱雀其实现在不算高调,玄女宫就是要借机坐看朝廷跟反王狗咬狗。
宫中的寮头被偷袭而死,玄女宫当然很不爽,但是道宫和朝廷从来都不是亲密无间的,应了劫数的不知道有多少,眼下报不了仇,那就慢慢来吧。
反正玄女宫一旦在红尘中动手,也很少考虑朝廷的感受,就连郡守这个级别的官员,说杀也就杀了——当然,要杀真人,肯定得有些借口才行。
这些扯得远了,反正栗娘知道,玄女道不会那么轻易服输,必然会做出一些反应。
然而,朱雀想去会稽甚至金陵发展……这话怎么能随便传出来呢?朱雀传这话的用意,栗娘看得真又真——你们不去找元凶,反倒来扫我的香火,那就对不起了,我去投靠宁王!这可是给玄女宫出了一道大难题,关键是此刻嚷嚷出来了,想要低调处理都不行。
栗娘分析出来麻烦了,但是想要解决这些麻烦,她的小脑瓜还真的不够用,想来想去,她只能暗叹一声——传给宫里做决定吧。
事实上,想到雷谷谷主的夫君,还是位面观风使,她就觉得,朱雀选择在雷谷示警,没准还有别的含义。
反正这个观风使,她是半点不想得罪,以前她已经有些失礼了,再不小心的话,赵欣欣怕是都未必保得住她。
玄女宫的反应很快,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玄后亲临雷谷,检查了那封告知书。
感受一下告知书上的气息,真君的脸色有点难看,原来传言果然不虚,玄女道竟然有真君坐镇?丁青瑶也跟着她来了,丁经主此前受伤颇重,但是因为她是护送离火扇受的伤,宫中拿了一颗真君炼制的脉络丸出来,让她在短时间内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玄后做事,一向喜欢征求其他人的意见——上次还问李永生了。
这一次,她也不例外,问计于宫中弟子,你们觉得,咱们应该怎么处理?众弟子也就是两种意见,一种是聚重兵在金陵,彻底诛杀玄女道的主力——还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野祀。
另一种意见,就是暂时放下玄女道,看他们要在金陵做什么——大不了就是沉默一阵,总不能让那朝廷笑歪嘴。
玄后有点拿不定主意,她其实倾向于暂时放过玄女道,但是糟糕的是,这件事的风声传出去了——朱雀已经下了战书,他们不应战的话,对玄女宫的声望,会造成巨大打击。
偌大中土,还从来没听说过,道宫不敢迎战野祀的。
可是真要去金陵的话,不要说别人,玄后她自己就不甘心。
正没个奈何处,她一眼看到了一言不发的丁青瑶,心里就是一动——这个经主,平日里还是很有些自己的见地。
于是她出声发话,青瑶你不想说点什么?丁青瑶犹豫一下,左右看一看,并不做声。
其他真人见状,心里就有点不高兴——你打算提什么建议,竟然不让我们耳闻?玄后却是知道她性子稳重,于是手一摆,两人身外就出现了一团红雾,不住地涌动着,外面人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也听不到。
丁青瑶一拱手,恭恭敬敬地发话,近些年,我去了北方两次,发现一桩古怪……白虎庙对白虎野祀,并不喊打喊杀。
玄后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心说这种话,确实也真不能当着别人说。
她想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并不着急表态,等了好一阵,见对方不说话,才又出声,你继续。
没什么继续的了,丁青瑶哪里敢再说什么?只能吞吞吐吐地表示,我不是特别懂。
玄后却是会错了她的意,以为她是在给自己提供解决问题的思路。
她叹口气摇一摇头,不无遗憾地发话,西宫对白虎的态度,不是咱们学得来的,西疆那里,白虎跟邪教拼得极凶,打压白虎野祀,是给自家减少助力。
丁青瑶一听,就知道玄后还没有自己了解的内情多,可是这内情,她也不敢说。
就算她是道宫经主,敢替野祀说话的话,废掉修为逐出宫去,那都是轻的。
除非她能泄露李永生这观风使的存在。
所以她只能婉转地发问,那咱们跟野祀的恩怨,要低于跟邪教的恩怨?野祀本身就是邪教,玄后想也不想就回答。
不过下一刻,她又看向丁青瑶,若有所思地发话,你到底想说什么?丁青瑶犹豫一下,终于咬牙回答,弟子两次北上,分别跟新月、柔然和伊万,都交过手,甚至深入柔然和伊万,侥幸安然归来。
玄后看她的眼神,本来有点不善,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得一软。
她微微颔首,你的战绩我知道,不辱我玄女宫名声,可恨的是……你在国外没有受伤,回国却险些丧命,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定为你讨回公道。
但是……丁青瑶迟疑一下,还是果断发话,但是我的伤,不是朱雀所为,您知道的。
嗯?玄后又奇怪地看她一眼——我当然知道不是朱雀干的,只是此刻不便找朝廷的麻烦,这个因果,你应该也知道啊,你到底是想说什么?弟子没想那么多,丁青瑶赶紧摇头,只是在北方拼杀了两次,有一句话感触颇深……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玄后看着她,久久没有出声,最后才轻叹一声,她觉得自己压力有点大,原来,你也希望宫里暂时放过玄女道……你真的就那么恨朝廷?那么恨伤了你的人?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丁青瑶忙不迭地否认,我只是觉得,中土虽大,外敌却也多,玄女宫虽然位居南方,总也要对异族有足够的警惕心……中土内部的事,适可而止就好。
玄后听到这话,顿时愣在了那里。
第八百五十二章 不要耍流氓玄后沉默了足足有半炷香的时间,才出声发问,你这……算是为朱雀求情?亏得她先听对方说了,曾经跟三个国家的修者交战,还远征柔然和伊万,否则的话,只凭这个猜测,她就能先将丁经主拿下。
但就算这样,她心里也相当恼火,玄女宫跟玄女道是势不两立的,难道你不知道?丁青瑶却是叹口气,我入红尘,总要有我自己的体会,外敌汹汹,白虎和西宫的关系,我们为何不能借来一用?玄后嘿然不语,半天才出声发话,看来入世果然是有用的,你何以保证……朱雀不会做大,不会伤了玄女宫的基业?这是观风使说的!丁青瑶微微摇头,我不能保证,甚至不敢说话,是您要问我……不过我想,堂堂玄女宫,暂时放玄女道一马而已,区区野祀,还怕它做大不成?呵呵,玄后长笑一声,怪不得你要劝我屏退其他弟子,原来是这般邪说,好了,你都有这雄心,难道我还能比你差?那么接下来,跟朱雀的沟通,就是你负责好了。
丁青瑶一抬头,讶然地看向她,我……跟野祀沟通?小家伙,我知道你藏了很多话没说,玄后看她一眼,淡淡地笑着,看来你在西疆,应该接触过白虎……我有说错吗?丁青瑶愣了一愣,才深深地一弯腰,请玄后责罚。
不必了,玄后一摆手,无论如何,你都要记得……跟朝廷算账的事,不能轻举妄动。
合着她还是以为,丁青瑶是吃朝廷的亏太大,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会替朱雀求情——不过这也正常了,谁没有年轻过呢?事实上,这个猜测也提醒了玄后:玄女宫去找朱雀的麻烦,固然是不上朝廷的当,但是宫中很多弟子,对这个耻辱真的是耿耿于怀。
哪怕是真君,也要考虑这种情绪: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丁青瑶却是已经在开始考虑,怎么才能将事情完美地处理好,那我跟朱雀交涉,应该注意些什么?玄后淡淡地看她一眼,你怎么能跟野祀交涉?找个人也就是了,你好歹是玄女宫的经主。
这就跟朱雀想的一样——它不会跟宁王交涉,中间找个代理人,大家都方便。
天下事,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套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丁青瑶毫不犹豫地点头,这很好办,关键是……该谈成什么样呢?玄后又看她一眼,着你去办,你就去办好了,你也已经是五主了,宫中大小事都足够做主了……还需要我帮你拿主意?顿了一顿,她又发话,嗯,不管怎么说,金陵咱们是要走一遭的,让它自己看着办吧。
这就是玄后定下了调子,哪怕打算暂时放过朱雀,玄女宫也不能容忍自己在金陵退避——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大家都看着呢。
道宫的强势,真不是吹的,但是同时,这何尝不是一种无奈?玄后在交待完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了,只留下了丁青瑶,甚至没有留下多余的真人——玄女宫的真人虽然多,但是值此非常时期,再多的真人也不够用。
反正赵欣欣手下能人无数,倒也不差几个真人。
不少玄女宫真人在离开的时候,都忍不住看丁经主几眼,心中不无疑惑:也不知道她跟真君说了点什么,似乎很有用的样子……丁青瑶在当天并没有做什么,而是跟公孙未明、呼延书生等人喝酒聊天,其间还弄了几碗鹿血,请一个小女孩来喝。
玄后虽然离开了,但是不可能不注意到雷谷,看到这一幕,她忍不住生出点遗憾:这拨人的功劳实在太大了,要不然,还真想将那个小女孩弄过来,好好研究一番。
那是初代血魔啊,北极宫不稀罕,玄女宫可是稀罕得很。
第二天的中午,艳阳高照,地面上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着,丁经主前来找赵欣欣和李永生。
李永生见到她之后,很干脆地发话,明天我们就要安排耕种事宜,今天好好痛饮一场。
丁青瑶多聪明的一个人?马上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于是笑着点头,这么大的地,全种凡俗作物,却是可惜了,开垦出多少灵地了?几百亩吧,李永生皱着眉头,很不开心地回答,其实雷池附近的灵气不错,可惜的是,要修建淬体雷池,无法耕种。
听说北极宫有雷草,赵欣欣出声附和,要不要跟张木子说一说,弄几颗种子,来试种一下?五百里外关注着这里的玄后,见他们谈起经营之道,就没了什么兴趣,于是收回心思,专心处理宫中事务。
她的神念一离开,赵欣欣就感受到了,于是直接发话,不知丁经主此来找我们夫妇,有什么事情?丁经主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对方居然连夫妇二字都说出来了,于是她抬眼看一下天空,没有说话。
她的神念走了,赵欣欣很干脆地发话。
果然不愧是上界仙子!丁青瑶暗叹一声,才这点修为,就能不动声色地察觉真君的神念。
这感叹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她就收拾心情,将玄后的意思讲述一遍。
赵欣欣听完,微微颔首,宫里做事,终于不是那么迂腐了。
这不是迂腐的问题,难得地,观风使竟然当着外人的面,矫正自家伴侣的认知,在什么山唱什么歌,别看是我建议朱雀,假意投靠宁王府的,但是玄女宫并没有做错什么。
丁是丁卯是卯,李永生做事,调子一向把握得很准,讲究实事求是。
丁青瑶闻言,却是愕然地张大了嘴巴,朱雀的行为,竟然是仙使您建议的?很奇怪吗?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朱雀自己都觉得委屈,若不是我拦着,它豁出去分身不要,一定要拼命的话,玄女宫也会损失惨重……天下事,大不过个理字。
这就是师出有名的重要性了。
没错,朱雀是野祀,是要乖乖避让四大宫的,玄女宫围剿玄女道,那也是应该的。
不过,玄女宫想要污蔑对方偷袭己方,因此而大加屠戮,朱雀因为咽不下这口气而拼命的话,别人也会给它加一点同情分。
所谓的公道自在人心,说的就是这种大义上的公道,听起来虚妄得很,似乎没有什么卵用,但在有些时候,还真的很重要。
丁青瑶被说得有点脸红,最后还是微微颔首,仙使评判,果然公道,不知我们的要求……您怎么看?不等李永生发话,赵欣欣就先表态了,这是合理的要求,丁经主你放心好了,朱雀若是不识趣,我自然会令它认清现实。
丁青瑶闻言,心里顿时大定,想一想之后,又出声发话,听宫里的意思,很快就会对会稽出手了,希望朱雀稍微配合一下。
这一点倒不难做到,李永生点点头,我会劝说它配合你们的。
喂喂,猛然间一个声音响起,却是空中蓦地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鸟头,朱雀很不高兴地发话,只讲要求不讲义务的配合,都是耍流氓……你玄女宫打算履行什么义务?丁青瑶却是没有想到,这朱雀竟然是如此大胆,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么公然现身,就不怕玄后发现?切,朱雀不屑地哼一声,刚才她的神念在的时候,我就在一边旁听,她也没发现了我,这种小辈,搁在上界,我打一个喷嚏就能诛杀上百名。
你差不多点,赵欣欣淡淡地发话,她跟我这一世的肉身有因果。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朱雀干笑一声,然后马上看向丁青瑶,说吧,什么义务?丁青瑶还真没想好这一点,虽然她知道了朱雀的不简单,但是她心里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你区区野祀,我道宫不找你麻烦,已经算网开一面了。
听到这话,她才意识到,别看李永生和赵欣欣可以很随意地跟它交谈,但是这家伙真不是玄女宫可以予取予求的,人家只是在这个位面没有名义,才会令她生出这种错觉。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再请示一下玄后,己方能做出何种让步,但是这显然不可能,于是她犹豫一下,方始回答,前辈若是能在会稽做出一定的退让,我玄女宫……再度迟疑一下,她果断地表示,我玄女宫会尽快从百粤撤出弟子。
嘿,真是好大的诚意,朱雀闻言冷笑一声,你们重点攻略会稽,百粤维持得下去吗?这种义务惠而不费……真当我是傻子?丁青瑶闻言,脸涨得通红,心里却是异常地委屈,我能答应你这个,已经是自作主张了。
就在这时,李永生出声了,老鸟儿,差不多点,人家都不找你麻烦了,你还要怎么样?怎么样?朱雀气呼呼地哼一声,若是换个位面,看我整不出他们的尿来!第八百五十三章 国事也是戏不管朱雀愿意不愿意,四人还是达成了简单的共识——玄女宫不再大力围剿玄女道,而作为交换,朱雀必须配合玄女宫的行动。
在商量完毕之后,没过几天,会稽郡就传来了大量玄女道信徒汇集的消息。
金陵城里,玄女道的信徒也骤然增多,大肆宣扬着玄女道的教义。
金陵是中土南方一等一繁华的城市,里面的权贵和富豪之家,真的不要太多。
很多人都知道,野祀是不能祭拜的,后果会很严重,但是架不住——宁王府没反应啊。
宁王倒是想有反应呢,但是真的不可能,他现在的立场偏向于反王,要兵没兵要粮没粮,身后也只有阿猫阿狗两只,没有靠得住的大势力,至于王妃身后的娘家——那也算势力?所以玄女道前来,他真是巴不得,野祀是人人喊打的,但是没有野祀的话,他更不值一提,只有形势乱了,他才有希望在乱中取胜。
至于勾结野祀者族诛,他才不会在意——我根本就没有勾结野祀。
反正,不作为总是简单的,大不了到时候推出两个替罪羊,倒不信玄女宫敢族诛皇族。
既然宁王府没反应,那么其他人偷偷祭拜玄女道,就没有任何压力了。
对于大多数的红尘中人来说,官府才是天,直接左右着他们的生死。
至于说道宫,那离得大家实在太遥远了,遥远到……黎庶们基本上感受不到。
反正祭拜野祀也很简单,大家偷偷建个香堂,有个神像甚至画像就行,万一有人来查,藏起来也很方便。
事实上,在会稽郡里,青龙庙的影响力,还略略大于玄女宫,这里距离海岱很近,距离玄女山,反倒是要远一点。
而青龙庙对朱雀,基本谈不上什么敌意——朱雀确实是野祀,但那是玄女宫的敌手,青龙庙可以出手,但是没有得到玄女宫的邀请的话,坐视也很正常。
金陵城的大户人家极多,而大户人家多是惜福的,只要能保证家族兴旺,多供奉个神像和香火,实在不算什么——哪怕咱不求你灵验,只求不得罪你,这总可以吧?近些日子,玄女道不断地降下神迹,去除沉疴啦老蚌生珠啦点石成金啦之类的,不少奇迹,都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朱雀为了达到目的,也是不惜牺牲自己的香火,努力营造影响。
于是,会稽郡里,关于玄女道的传言,在短短的时间内,就风起云涌。
不过好景不长,就在大家纷纷打听玄女道的根脚,有人偷偷摸摸祭拜玄女之际,玄女宫的道长们,大举进入了会稽郡。
玄女宫大举出动是什么动静?没有见识过的,真的想不到,上千名道士一起涌入,其中大部分都是司修以上,随便三五个道士,就能接管一个关卡——起码是在一边监管。
有人稍微表示不甘心,就被人带到一边,询问你是不是玄女道信徒。
道宫如此地来势汹汹,当地官府根本不敢有任何的反抗,比如说荆王和宁王对峙的地区,同时被玄女宫接管,可是双方的主事者,没谁敢提出异议来。
然后,玄女宫开始在会稽郡大肆搜查玄女道的信徒。
不过玄女道这次进入会稽郡传道,虽然声势浩大,神迹也极多,但是终究过来的时间较短,在当地发展的信徒并不多,潜在的信徒倒是不少。
玄女宫这么紧赶紧地跟进,倒是消弭了不少玄女道的影响,然而也没抓住多少信徒,至于抓住的那些浅信者,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还不好用族诛的手段来处理。
在此期间,玄女道和玄女宫之间,也爆发过激烈而短暂的战斗。
大致来说,玄女道发现己方不敌的话,会迅速遁走,一般都不会使用请神术。
原因也很简单,这次进入会稽郡的玄女宫弟子,实在太多了,玄女宫弟子一旦陷入缠斗,周围马上会有同门来援。
甚至有一个关卡,有军役房的人,跟玄女宫弟子发生了口角,眨眼之间,玄女宫就赶来了两名真人支援,军校们见状,马上就表示,这只是口舌之争……嗯嗯,只是口舌之争。
玄女道信徒虽然可以使用请神术,但是面对这种情况,他们在第一时间占不了上风的话,最好的选择还是转身跑路。
在黎庶们看来,玄女道想在会稽郡大肆发展的尝试,就此破灭了。
宁王听说玄女宫大举入境,第一个反应就是下令配合——虽然这有违皇族不得随意接触道宫的禁忌,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
不过有意思的是,他虽然接触道宫,但是也没有开罪朱雀,野祀该不该诛绝?必须该诛绝,但那是道宫和官府的事儿,他一个小小的亲王,连地方行政都不能过问,操的哪门子心?当然,他也没有明确表示,自己是对朱雀网开一面,而是假巴意思地催促官府去做事。
总之,随着玄女宫大肆进入会稽郡,郡里的治安大幅好转,而玄女道销声匿迹之后,道宫的人也没有马上离开这里,而是继续严加盘查余孽。
至此,朱雀在雷谷的告知书,在大家看起来,就像个笑话一般——野祀居然叫板道宫,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只有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才看得清楚,这笑话其实一点都不好笑。
玄女宫在其他郡的行动力度,可是减少了太多,而且他们在会稽的滞留,让不少玄女道信徒撤出该郡之后,有了相对充裕的时间,去其他郡隐藏和埋伏。
甚至玄女宫在三湘郡,都减少了不少巡查弟子,除了雷谷和朱雀城两地,很少能见到玄女宫的道长了。
这件事就带来了另一个反应:三湘郡里残留的、忠于朝廷的官员和军队,有点无所适从了。
荆王在三湘的潜势力,其实还是很大的,可是因为雷谷的出现,导致荆王不敢在三湘搞出太大的动静。
他将雷谷庇护黎庶的行为,看做是道宫的警示——你们赵家人打生打死,那无所谓,但是我堂堂玄女宫山门的附近,你不要弄得乌烟瘴气。
此前荆王有这个顾忌,对那些不听话的官员和军队,不敢采取什么大的行动,再加上其他方面的考虑,他选择了打出三湘郡的作战方案。
现在玄女宫在三湘的势力大肆回缩,荆王真是喜出望外——他有经略三湘的可能了。
事实上,在他的计划里,此刻才是最合适将三湘收入囊中的时候,此前他控制的五个府,为了给朝廷抹黑,他将五个府弄得民不聊生,遍地是盗匪。
直到他在攻略会稽,后院被博灵军攻入的时候,他不得不停下了进攻的脚步,开始稳定下来,努力消化已经占领的地方。
这次后院起火,拖慢了荆王的征讨步伐,但是同时,也给了他腾出手整肃地方的机会。
到了这个时候,他就要建立秩序了,不会允许自己的治下,再有那么多胡作非为的事情。
他开始整肃军纪和劝农——大军征讨,当然需要粮草支援,后方一塌糊涂,还怎么打仗?他甚至派出探子,北上去博灵郡的诸多流民营里,散布自己整顿秩序的决心——老乡们快回来吧,荆王府不抢粮食。
当然,此前他所做的事情,实在有点恶劣,黎庶们虽然好糊弄,但是事情才过去多久?就算记吃不记打,也不能这么快。
这些都是背景,问题的关键在于,荆王正在整肃地方的时候,BIU~地一声,天上掉下来这么一大块馅饼——玄女宫放松了对三湘的掌控。
荆王简直是喜出望外,但是他并不知道,玄女宫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玄女宫和朝廷之间的龃龉,只有当事双方心里最明白,其他的势力看起来,都是一头的雾水——如果不算朱雀的话。
所以,就算天降这个好时机,荆王也不敢贸然出击,他决定先观察一阵再说——道宫的人都是长了一张狗脸,翻脸就不认人的。
当然,这观察也不是被动的观察,荆王府多少要撺掇一些人,去那些愚忠的家伙那里,搞出点事情来,试探一下玄女宫的反应。
然而,玄女宫尚没有反应,却是把那些官员和军队吓出一身冷汗来。
他们当然猜得到,这些小动作是荆王府搞出来的,一时间惶恐万分:玄女宫弟子的活动减少了,荆王的活动加强了,完了,这是反贼要对三湘郡下手了啊!意识到这一点,不光是他们坐不住了,就连朝廷一些直属机构也坐不住了。
这些人接二连三地来到雷谷,求见谷主赵欣欣,要求她出面庇护。
您不光是玄女宫的弟子,还是英王的九公主,您的父王,目前还在东北镇边。
现在我们治下的黎庶,受到了荆王的骚扰,很可能遭遇进攻,您不能这么不闻不问啊。
赵欣欣对这些人的求见,一律拒绝,连原因都不给,对于一向有亲民口碑的九公主来说,这真是个罕见的事情。
直到有军情司的人,说带了李清明的口信,前来求见,她才破例见了一面。
第八百五十四章 厚颜无耻若斯赵欣欣根本没有回应李清明的口信,听完军情司来人的话,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若是再出手帮助朝廷,有什么脸去面对玄女宫死去的真人?军情司来人听到这话,十分地震惊,九公主您这是何意?他倒也不是装无辜,玄女宫真人遇袭一事,就连军情司都被蒙在鼓里——这种阴谋手段,根本就不是军情司能策划的,他们也没这个权力策划。
赵欣欣闻言,却是勃然大怒,直接让天姥双杀将人丢了出去。
没错,真的是丢人,兄弟俩将那名代表,从山口的台阶上,直接丢了下去。
这位倒也真的了得,滚落了五六百个台阶,竟然还能站起身来——终究是司修来着。
他站起身来之后,虽然鼻青脸肿了,还大声发话,你们这是什么态度,九公主不答应,我还要见李永生……李部长说了,有些事情,他也是豁出去性命才承诺下来的。
这就是前些日子在京城郊外,李清明受李永生撺掇,最终决定,为了黎庶不受饥馑,他打算撇开内阁,私下出兵。
当然,这是李清明自己的选择,但是相对于那些只看重乌纱帽、不在意天子是谁的官员来说,他的勇气和责任心,绝对是可圈可点。
官做到他这个层面,热血和良知之类的优秀品德,基本上就剩不下多少了,他能够宁愿不要帽子,也要坚持本心,实在是太过难得了。
他的话音刚落,空中飞来一年轻人,面容说不出地的英俊,他冷着脸发话,你这些话,是李清明要你说的吗?军情司这位,却是见过此人的画像,忙不迭一拱手,大声回答,见过李大人,李部长并未明确示意,小子只是知道……若是三湘糜烂,也不是黎庶之福。
搁给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难免会难以取舍,玄女宫固然受了委屈,但是李清明的要求若是得不到回复,也会生出太多的悲剧。
然而,李永生终非一般人,他冷哼一声,李部长的取舍,是他自己决定的,由不得你来代言,玄女宫的决断,自有玄女宫的章法,我也无法影响,你我都不要做越俎代庖的事情!军情司的这厮,却是比较清楚李清明的底线,他并不为所动,而是大声回答,若是三湘生灵涂炭,便是李大人不遵约定,李部长能否遵守承诺,那也是两说了。
这话的份量够重,但是李永生只是微微一笑,我从未强迫他遵守约定,我和李部长相交,贵在惺惺相惜,若是强迫而来的约定,那真是不要也罢。
这句话他说得轻松,但是事实上,他心里也不好受,李清明若是因为这个,真的改变了主意,幽州郡的黎庶,甚至海岱和豫州郡的黎庶,都要遭殃了。
没办法,谁让朝中是那么一帮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官员呢?可是李永生也不是愿意接受别人胁迫的主儿,他非常看重黎庶,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要事事将就朝廷——你赵家的江山,赵家的子民,你自己都不珍惜了,还要求我觉悟高?他终究是上界下来的观风使,哪怕本位面的上位者,都视黎庶为蝼蚁,他更有资格这么看了——在我眼中,你们这些上位者,也不过是蝼蚁。
简而言之,他认为玄女宫对朝廷暗算的反击,和李清明的承诺,根本是两回事,一个是对大势的算计,甚至可以说是阴谋,而另一个则是个人的取舍。
说句更难听的,幽州郡的百姓死绝了又怎么样?李永生固然在意这些,但是豁出去的话,他也不是承担不了这番因果,大不了他帮幽州的百姓报仇呗。
说来说去,他非常痛恨朝廷的扯后腿,这种痛恨,甚至超过了他对幽州黎庶的关心。
在他看来,在这种大事上,使用这种见不得的手段,针对的还是为朝廷出过不少力的玄女宫,真的是令人齿冷。
诚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好,为政者无私德也罢,都是上位者的道理,然而做人,总是要有一点底线的。
事实上他感觉,在那一晚上,自己成功地忽悠了——其实是激起了李清明的草根之心,他并不认为,李清明会因为发生在三湘郡的这点事,就轻易地改变主意。
愿意率性而为的人,多是性情中人,一旦认定了某些事情,不会轻易地改变主意。
更别说,以李清明那性子,一旦知道三湘郡事件的内幕之后,怕是也要对朝廷的做法不满。
军情司来人本来是还有话说的,但是见他说得这么决绝,也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只能叹口气转身走人。
然而,军情司的人在雷谷碰壁,却是带给了朝廷极大的震动。
此前朝廷的心思,一直在幽州战局上,三湘那边虽然也动荡,但那终究离得比较远,并不是肘腋之患,大家装鸵鸟无视就行了。
到了后来,博灵郡的王志云悍然出兵,竟然打出了点小局面,虽然到最后也吃了小败仗,但终究是稳定了战局,还向三湘郡里楔了一颗钉子。
至此,三湘战局就很令大家满意了,在目前的情势下,能稳定局面,就是一等一的功臣,至于说发起反攻,那是下一步要考虑的事情。
就在这种情况下,三湘郡竟然又不稳了,有失陷的征兆,朝中一时大哗。
对玄女宫出手的,是因果殿的某些人,朝中知道这个行动的官员,是极少数,大多数官员根本不清楚,为什么三湘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而知道内中详情的人,也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终究是比较见不得光的手段。
所以,三湘战局虽然比不上幽州战事重要,但是竟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不过幽州的局面也紧张,朝里的官员商量一下之后,决定还是派朝安局的人跟雷谷去沟通——务必要让雷谷拖住荆王整合三湘的脚步。
朝安局的反应可想而知,他们又不是军情司那种只注重军情的机构,作为内廷第一的情治机构,他们非常清楚,三湘郡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己方暗算人在先,现在还指望道宫能拖住反王,这想法真不是一般的无耻。
然而,无耻又怎么样?朝安局只是天家的手上的一杆枪,天家怎么指示,他们只能照办,没有反对的权力。
魏岳魏公公主动要求,说宁御马跟李永生交好,眼下朝安局事务繁忙,希望宁御马也能出一份力,负责了此事。
反正御马监对朝安局的垂涎,是人所共知的,魏岳防也防不过来,倒不如丢出去根硬骨头,让宁致远去啃。
天家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就将此事委托给了宁致远。
宁御马笑嘻嘻地接受了这个任务,不过他在回家之后,直接将两个扫雪扫得不干净的小厮,活活地杖毙了!但是再生气,又能怎么样?天家安排下来的事,他还得去完成……李永生听说有朝安局的人求见,带来了宁御马的口信,于是就见了一见。
然而,听完对方的要求之后,他真是哭笑不得,你们还好意思提这些?你既然是朝安局的,想必也知道,玄女宫为何有这样的反应。
对方若是一口否认的话,他就能将此人也丢出雷谷。
然而,这次朝安局来的人,还真有点魄力。
此人厚颜无耻地表示,朝廷这么做,也是希望玄女宫对待这些叛贼时,能主动些……如此才能更好地维护黎庶,在这种大善的意图之下,纵然有点小恶,也是瑕不掩瑜,李大师您不但是宁御马的知己,还是朝廷教化房的人,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吧?有点小恶,也是瑕不掩瑜?李永生真被他的厚颜无耻气到了,他冷笑一声表示,既然你也知道,我是教化房的,那这件事情你没必要跟我说……我做得了道宫的主?然而,这位能来传话,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他笑着表示,宁御马知道,您也为难,但是事关国家社稷,您能做了雷谷一半的主,不找您找谁呢?他是带着厚脸皮来的,但是同时,也带来了宁致远本人的算计。
宁御马知道,自己不可能劝得动玄女宫,就改了目标——我们不求说动玄女宫,只求说动雷谷就行了,反正雷谷的高手也不少。
只要雷谷能出面,拖住荆王的后腿,也就等于是将玄女宫拖下水了。
那你去跟谷主说去吧,李永生一甩手,就要站起身走人,九公主没准比我更好说话。
九公主是玄女宫弟子啊,这位哀嚎了起来,她怎么可能答应?要不这样……我们想一想办法,送上指使者的人头,不知道能不能让道宫息怒?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表情相当怪异,主使者的人头?没错,这位点点头,很干脆地发话,建议者为东台舍人梁珩,倡导者为内廷范含。
梁珩是谁,李永生并不知道,但是御用监的司监,他还是清楚的,你说范含的人头?第八百五十五章 急转直下在宁致远没有崛起之前,内廷排第一的是魏岳,而范含则是当之无愧的第二人。
少年天子上位之后,独宠宁致远,对魏岳和范含都不感兴趣,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范含是内廷里,唯一能跟魏岳打对台的主儿。
天家居然要用内廷第二人的人头,以及一个东台舍人,换取玄女宫的谅解。
由此可见,权倾一方固然能趾高气扬引人神往,但是内中的风险,也不是一般地高。
一旦遇到大事,没有什么人是不能牺牲的,哪怕范含这样的内廷重臣。
这就是政治,不但无耻,而且无情。
朝安局的这位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没错,出了这样的大事,总要有人负责,范公公虽然德高望重,犯了错总要付出代价的。
李永生冷笑一声,心里越发地鄙夷这些政客了,你这话,说得就有点莫名其妙了,真要计较元凶的话……你说范含这么做,是不是得了天家的首肯?朝安局来人不但脸皮厚,胆子也大,但饶是如此,听到这话,他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莫非你还想要天家的人头不成?他定一定神,才干笑一声,李大师说笑了,天家当然不知情,是梁珩和范含仗着天家信任,私用天子印玺,才导致这个事情的发生……只怕还有一个临时工掌印吧?李永生冷笑一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以为你是条汉子,什么话都敢说,原来也是这么没担当……好走不送!李大师,朝安局来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不住地砰砰磕着响头,还望您大发善心,怜惜天下黎庶则个……来人,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将这厮丢出雷谷。
他累了,真的累了,为了中土的黎庶,他已经做了很多很多,现在有人竟然想用黎庶来绑架他,那他也只有一个反应——我不惯你们这些毛病。
处理完此事之后,新年就到了,这一次,在雷谷过新年的人数,超过了二十万。
因为这里是三湘郡秩序最好的地方,过年的气氛也很祥和,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十五。
这一日,李永生、赵欣欣和公孙不器等人正在雷池旁边,观看雷池布设阵基,远处有人来报,不好了,朝安局有人来报,他们有三十多名同仁,被人坑杀了。
坑杀这话,用得不太对,严格来说,是有一个坑里,埋了朝安局三十多具尸体。
这是雷谷外不远的一处山民,在自家捕猎的陷坑旁,发现土质比较柔软,他随便一挖,也没想着能有多大的收获,哪曾想,就挖出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三十多具尸体里,最早的死了两个多月,最近的,死了不到十天。
那个代表宁致远来传话的家伙,居然也在其中。
李永生去看了一下,回来之后感叹,哪一行也不好做啊,前几日你还说要献别人的人头,没想到先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赵欣欣也摇摇头,朱雀这家伙的报复心,实在太强了点。
别人看不出来,他俩绝对看得出来,这些死掉的朝安局密探,都是死在了玄女道的手下——别的可以作假,玄女道香火的气息,那是做不了假的。
而李永生就只有苦笑了,这笔账,不知道又要记在谁的头上……真是够乱的。
由他们去乱,赵欣欣面无表情地发话,人力有时尽,咱们做好自己就行了。
李永生闻言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一世你入世太深,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尽如人意的。
于是,两人就放弃了对后续事态的观察,专心致志地经营雷谷。
当然,想要专心经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此后又有其他人陆续找上门,比如说博灵郡的王志云——他也是受了朝廷的压力,想要说项一下此事。
但是李永生根本不见人,并且表示,博灵郡在雷谷的军队,想要出击的话,我们并不干涉,万一败了也可以退回雷谷的地盘,继续寻求庇护。
但是你们想要雷谷出面,为博灵的军队保驾护航,那是不用指望了,军械物资什么的,也不用指望我们提供——我们只为那些做工的人提供粮食做赈济。
就因为朝廷的无耻小伎俩,大好的局面,一朝沦落到了如此境地。
就在开春后不久,李清明发起了一场偷袭,这一次是他跟离帅协商,调用了五万郡兵、五万勤王兵,外加四万御林军。
一共十四万大军,号称三十万,由大名府南下,穿行豫州郡近百里,然后包抄了襄王的退路。
他们并没有发起多么猛的攻势,只是掐断了后勤,顺便歼灭了三万海岱的郡兵。
但是这一仗,是彻底地打痛了襄王,原本打算大举进攻豫州的军队,马上停止了动作,就地组织防御,防止李清明的军队端了襄王府的老巢。
而在前线指挥作战的襄王,闻言也是大惊,怎么就让人抄了后路……内阁这些蠢蛋,连军役部的行动都不知道吗?对他来说,损失三万战兵,就足以痛彻心肺了,更别说是被端了后勤粮道——这年头的事儿,果然是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不过至于说老巢被端,他倒不是很担心。
在海岱,襄王府还有五十万的军队,三十万后备役以及七十万丁壮,倒不信李清明那区区三十万人,能把他怎么样了——说是三十万,有没有二十万还难说呢。
但是前线这二十多万人,跟后方断绝了联系,军械和军粮供应不上来,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不过襄王的反应很奇怪,他不但没有回师攻击对手,也没有前出攻打幽州守军,反倒是开始加固防御,不但北向加强了防御,南向也做出了防御。
朝廷里的官员,被这种奇特的反应镇住了——这是又要干什么?然后他们又获得了消息,襄王府后方的军队开始北上。
原来是要利用海岱驻军,解决掉朝廷的南下部队。
但是大家依旧不能理解——你能保证在解决掉朝廷军队之前,自家的前军不被攻破吗?就在众人争吵,是否要对襄王的前军,发起攻击的时候,有军情司探子冒死传来了消息:海岱水师已经自东而来,登陆幽州,叛军已经派陆军接应去了。
朝廷里的官员这才明白,合着襄王一直藏着的杀手锏,现在才亮出来。
幽州东边就是大海,而顺天府距离海边也不远,不过幽州并没有水师,采用的是近海防御策略,陆上有坚固的军寨,防范可能来自海上的攻击。
与之相反的是,海岱的水师,跟南方的彭泽水师,并称两大内河水师,与此同时,海岱水师还有海上战船,可以在海上作战,而且这些海上战船的作用,就是拱卫京畿。
可惜的是,海岱落入襄王手中,水师也被襄王控制了,虽然有不少官兵和战船叛逃,不想跟朝廷为敌,但是襄王还是能够组织起一支不小的水军。
这些战船没能力对顺天府方向发起攻击,但是为被困的军士输送补给,顺便解决掉一些朝廷的小巡逻艇,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如此一来,战局再次发生变化,朝廷楔入海岱的钉子,成了孤军,而襄王前军原本是孤军,现在得了海上的支援,反而成了钉子,战局的风云变幻,真的令人瞠目结舌。
按说襄王的前军成了钉子,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此前他们在疯狂进攻,现在改为防守了,李清明策划的大范围运动,深入敌后断敌粮路的计划,算是完成了一半。
但是朝廷官员不这么看,他们只是看到,襄王似乎要赖在幽州不走了,而出击的十四万军队,还能不能回来,这也是个问题。
当然,他们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海岱亮出了水师。
此前大家也知道,海岱有水师,但是水师基本上没什么作为,现在水师既然能运送补给,那么,下一步海岱水师就可以北上,从海路对顺天府发起攻击。
所以朝廷里要追查李清明的责任:你怎么敢不经内阁允许就出兵?这个逻辑有点滑稽,其实不管李部长出不出兵,海岱水师都存在,人家想从海路对顺天发起攻击,什么时候都可以动手。
但是朝廷里的官员,还就这么认为了,原因也很简单——李清明你不来这一手的话,襄王没准就会想不起水师的存在,你现在让人家想起来了,完了,又得分兵把守沿海了。
好吧,这种指望对方想不起水师的逻辑,实在是混蛋了点,但是海岱水师的亮相,令顺天府的补给,亮起了红灯——此刻京城的三成物资,要指望海上运输。
就算海岱水师战斗力比较弱,打不起登陆战,但是组织水师阻拦商船,总是没什么问题。
要知道,给顺天府运粮的第一大户百粤郡,就是通过海路运输粮食的——走陆路的话,一百石粮,起码得被吃掉九十石。
李清明擅自行动,释放出了一个可怕的东西!所以,就在死士传来海岱水师的消息之后,第二天,百官纷纷上折子,要求查办军役部长李清明!第八百五十六章 四方游说面对百官的弹劾,李清明在朝会上破口大骂,说什么担心海运都是假的,真正的原因在于,大的海上船队,都是跟朝中大臣有瓜葛的,我不过是断了他们的财路!但是诸位,我不出兵,人家就想不起断海上运输了吗?你们怕是在做梦吧?有些跟海商无关的大臣,忍不住暗暗咋舌:真不愧是李疯子,什么话都敢说。
关键时刻,还是少年天子肯定了李清明的战绩:不管怎么说,李部长策划的这一战,也是阻止了反王北上的脚步,可谓意义重大!然而,主少国疑四个字,那也不是白说的,很多大臣表示,他就算打了一场说得过去的战斗,但是没有经过内阁允许,这也是天大的错,必须追究责任。
李清明气得当场表示:我特么的再经过内阁,就又是一场败仗。
想追究我的责任?欢迎啊,这个特么的军役部长,劳资还真的不想干了。
朝臣们就又跳脚了:你这话是说,内阁有人勾结反王吗?我们跟你讲,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哦。
到最后,还是坤帅出面了,她说李清明就是这样的人,一心为国,他不守规矩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要目的是好的,结果是好的,这种危难时刻,就不要太拘泥于形式了。
她的话一出口,旁人就要掂量一下了,毕竟这是卫国老帅,此前还在北方边境吹了半年风沙,有效地阻止了柔然边患。
到最后,少年天子艰难地保住了李清明,当然,还是要有一些小小的责罚的——罚俸一年,下不为例。
李清明只是不屑地冷笑一声,也没有说再多。
不过这一仗,让大家再次关注起了一个军种——水师!幽州附近,不能任由海岱水师耀武扬威不是?必须得把这家伙打掉才行。
哪怕只是为了保障海上的运输线,也要解决他们。
而能对付水师的,当然就只有水师了。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能跟海岱水师相抗衡的彭泽水师,目前被堵在博灵郡,连淮庆的基地,都被荆王攻占了,而他们想出海,还要路过会稽水面。
这一次,就连坤帅都表示,必须要召出彭泽水师了,否则的话,恐怕襄王还没有缺粮,京城就已经饿死人了。
众人嘿然无语,彭泽水师想要冲出扬子江,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为关键的是,水师也不是无须后勤独立作战的,他们一样需要补给。
就算冲出扬子江,将来去哪儿补给,会稽还是海岱?总不能去海右吧?与其去海右,那还不如直接去百粤,顺便就装上粮食北上了——反正,这真的不现实。
于是,朝中大臣将眼光,再次投向了南方的战事。
李永生和赵欣欣就是待在雷谷里,专心致志地对付毁灭道意了,在此期间,博灵郡来了大量的说客,林锦堂和肖田遵两个副教化长,甚至联袂而至。
但是李永生根本就没见他们,直接请赵欣欣出面,帮他挡驾了。
没错,这两个教化长,都曾经帮助过他,但是他也给出了回报,无愧于他们的照顾。
至于说他现在博灵教化房的那个身份?呵呵,你们若是敢拿这个说事,那就不要也罢。
两名教化长听说李永生在闭关,有心强求见上一面,但是总要考虑,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什么人——英王九公主都发话了,他们哪敢再说什么?博本院的总教谕孔舒婕也来过一回,不过依旧是被赵欣欣挡驾了,九公主的态度很明确,想说什么,直接跟我说好了。
孔总谕倒是一个不怕事的,她表示说,李永生接受了博本很多优惠待遇,现在博灵郡面临大敌,也轮到他报效了。
但是赵欣欣对这话嗤之以鼻,她不屑地表示,李永生真不欠博灵什么,甚至都不欠中土什么——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打听一下,他这几年做了多少事。
孔舒婕其实对李永生的事迹,也比较了解——这终究是博本院走出去的天才。
而且他对博本,也有相当的贡献,别的不说,只说他从荆王的真人手里,抢出了依莲娜,维护了博本院的尊严,就已经对得起修院对他的支持了。
但她是一个执拗的性子,坚决不肯就这么离开,就说那我在雷谷等他出关好了。
赵欣欣见她这么不知道进退,又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心里也颇不高兴。
一般情况下,她还是很相信李永生的忠诚,也不认为一个少妇能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
但是这一世,她比较在意肉身的因果,相貌远远不及上一世。
所以对于某些潜在的威胁,她还是有一些近乎于直觉的不喜。
于是她明确表示:你想等他可以,但是不能留在内谷——内谷都是以工代赈的人。
女人一旦认上死理,是相当可怕的,孔舒婕表示:内谷不行,那我去外谷好了。
她倒不信了,自己怎么也是李永生的教谕,谁还敢在雷谷对她不利。
当然,想的倒也不算错,真的没人对她不利,但是鉴于赵欣欣的态度,雷谷里也没人敢通知李永生,说你的教谕在外谷等你呢。
李永生见到孔舒婕,还是十天之后了,那是因为秦天祝和肖仙侯也来看他了。
这二位在路过外谷的时候,正好被孔舒婕看到了,总教谕喊了一声,于是三人结伴,一起来拜会李永生。
秦天祝仅仅是初阶司修,但他是雷谷的创始人之一,旁人知道他跟李永生不但是同窗,关系也很好,族中还有不少人在雷谷效力,当然会直接汇报李永生。
李永生改进阵法,正好到了将近圆满了,听说秦天祝来了,欣欣然接待,然后才发现,咦,孔总谕和小鲜肉,你们也来了?孔舒婕心里,对赵欣欣是相当不满的,她不认为这个女人,配得上自己的爱徒——除了身份,这女人什么都不是。
不过身为教谕,她也不会挑拨自己学生跟恋人的关系,所以只是不无幽怨地抱怨一句,永生你现在,还真不是一般的忙。
接下来,她就说明了来意——果不其然,她也是为朝廷做说客来的。
荆王现在已经开始尝试经略三湘,虽然地方官员和守军坚持作战,但是他们跟朝廷的联系已经断绝了,只能是各自为战,无法达成有效的配合。
所幸的是,荆王府担心刺激了玄女宫,所以目前只是低烈度战斗,不过很显然,如果玄女宫再做不出什么反应的话,高烈度战斗早晚会到来。
李永生对这个情况很清楚,但是荆王在动手的同时,也在后方大力劝农,而那些坚决抵抗的朝廷官员,反倒是不鼓励粮食生产——万一荆王打来了,粮食都是给反王种的。
所以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荆王和朝廷之间,谁善谁恶,竟然掉了一个个儿。
孔舒婕没有多说三湘战局,她担心的是荆王一旦拿下三湘,整合好了之后,真的就可能挥军北上了——毕竟博灵郡里,还有上百万的三湘流民。
李永生你身为博灵人,无论如何不能见到家乡遭到涂炭吧?其次就是,襄王的海岱水师,目前肆虐幽州和海岱水域,朝廷需要彭泽水师的支援,而彭泽水师想要出海,将荆王的气焰打下去,是很关键的一步。
孔舒婕说得情真意切,就连汽车人和小鲜肉听了,都说永生你应该出一点力——撇开他俩的切身利益不谈,对中土大多数黎庶来说,他们还是愿意支持正朔的。
李永生是比较看重这两个布衣之交的,于是他破例地解释了一下:玄女宫为何此前还算心向朝廷,现在却刻意坐视。
对秦天祝和肖仙侯来说,准真器离火扇这个话题,距离他们实在太过遥远了,就像在听天书一般——我们知道跟你的差距越来越大,但是真没想到,竟然大到了这样的程度。
昔日一起吃饭打屁的同窗,已经一骑绝尘,到了遥不可及的地位,大家只能望其项背!事实上,就连这背影,大家都看不太清楚了,更要命的是,人家还在不住地提速中。
这个事实,对两人的刺激着实不小。
事实上,就连孔舒婕,也不太接受得了,不过更令她接受不了的,是朝廷的做法,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朝廷居然派人偷袭玄女宫?永生你这消息可靠吗?孔总谕虽然也是运修,但是相对来说,本修院是官府体系里少见的净土——不是没有丑恶,但终归要纯洁不少。
她完全不能想象,朝廷竟然会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没错,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于这种反应,李永生也只能无奈地笑一笑,孔总谕,就算你不相信我,总得相信玄女宫吧?他们宫中的真君,都因为此事来过雷谷。
真君……听到这两个字,就连孔舒婕也无语了,你能发展得更快一点吗?我可以作证,赵欣欣从远处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裹,她面无表情地发话,我也姓赵,总不至于诋毁自己人。
第八百五十七章 送人头李永生他们聊天的地方,是在竹林边缘,这个地方相对清幽。
南方的春天来得早,十来天前还大雪漫天,现在却有春笋破土了,不但嗅得到那清新的春的气息,还听得到那蓬勃生长的春天活力。
赵欣欣就这么走过来,矫捷的身影再加两条大长腿,扑鼻而来的,也是满满的青春气息。
孔舒婕、秦天祝和肖仙侯都知道她的身份,见到她出来作证,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朝廷真的做出这种事了?李永生关注的重点,却是不一样,他的鼻子抽动一下,眉头就皱了起来,你这手里提的东西……是不是有点煞风景?见过九公主,秦天祝第一个站起身来,冲着赵欣欣一拱手。
孔舒婕和肖仙侯现状,也赶紧起身施礼。
不须多礼,我现在是世外之人,赵欣欣一摆手,大长腿一迈,就坐到了石凳上,将手里的包裹往石桌上一放,这也可以作证。
李永生的眉头又是一皱。
肖仙侯不明就里,站起身就打开了包裹,发现里面是个两尺长,一尺宽,尺半高的盒子。
孔舒婕见状,大喊一声,慢着。
然而,小鲜肉的手实在太快了,她的话音未落,他已经将盒子打了开。
然后,他就倒吸一口冷气,里面竟然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肖仙侯嗷儿地大叫一声,直接蹿出去一丈多远,脸色也刷地白了。
秦天祝的反应好一点,但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脸色极为难看。
倒是孔舒婕最机智,猛地一侧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去看那盒子,但是因为她的动作太大,脖颈竟然发出了咔吧一声响。
李永生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了,倒是没有躲避,只是眉头微微一皱,这是……这是梁珩和范含的人头,赵欣欣淡淡地发话,是军情司的人送过来的。
何必如此,李永生的眉头一皱,这俩人头事关重大,没必要给咱们雷谷送过来吧?梁珩是东台舍人,范含是内廷的二号人物,两人策划并且实施了对玄女宫的偷袭。
不仅仅是给雷谷的,赵欣欣淡淡地回答,他们还指望,我把这人头送到宫里去。
这才对嘛,李永生微微颔首,雷谷还真当不起这两颗人头,有一颗记录砍头时候的留影石,就算交待了。
但是想要平息玄女宫的怒火,必须要献上货真价实的人头,而且还得先行献上——至于说玄女宫认不认,那还是在两可之中。
孔舒婕听到这番对话,浑身都是一颤,御用监的范含?没错,赵欣欣点点头,他是偷袭玄女宫的主谋之一,朝廷送来了他的人头赔罪……还有谁以为,我俩说的是假话吗?御用监范含?秦天祝听得也是眉头一皱,指向一颗人头,那是书生模样的,这个?他家学渊源,对朝廷体系里的重要人名并不陌生。
赵欣欣意外地看他一眼,你见过范含?没见过也认得出来呀,肖仙侯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大声嚷嚷,另一个长着胡子呢,怎么可能有长着胡子的司监?赵欣欣觉得面上有点无光,悻悻地看他一眼。
不管怎么说,三名来客都被这两颗人头吓住了,范含那是什么人?是内廷数一数二的人物,竟然人头就被拿过来赔罪了。
李永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里也不无感叹:没想到这范含的人头,真的被当做礼物送了过来,搁在先皇那个时代,谁敢想呢?好半天之后,孔舒婕才轻咳一声发话,那么,九公主,既然朝廷表现出了诚意……误会也就该消除了,对吧?这怎么可能?赵欣欣摇摇头,又看李永生一眼,用永生的话来说就是……道歉有用的话,要刑捕房做什么?这可不一样,孔舒婕终究是本修院总教谕,抓人的话柄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朝廷可不仅仅是道歉,而是把人头送上来了。
赵欣欣冷笑一声,孔总谕是吧?你莫非以为,偷袭玄女宫这种大事,是一个区区的范含,能够做得了主的吗?孔舒婕顿时语塞,是啊,只要不是智障,就知道这种大事后面,肯定有更大的人物支持——范含确实算是不小人物了,但是仅仅凭他,还真的不够。
不过这个时候,她不能这么说,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发话,不管怎么说,这也代表了诚意,难道不是吗?范含这种大人物,就算来博灵,郡守想求见,也要在门口等着。
赵欣欣淡淡地看她一眼,轻轻吐出一句话来,你眼中的大人物,在我眼里未必是。
孔舒婕顿时语塞,她还能说什么?对方的话,实在太高冷了一点,不愧是英王的九公主。
既然说不到一块儿,暂时就不说了,到了晚上,李永生出面,给总教谕和两名同窗,摆了一桌接风宴,虽然物资不是很丰富,但是现在的中土战乱频发,也算得上很隆重了。
不过第二天,孔舒婕还想见李永生的时候,却被告知,李永生已经离开了雷谷。
李永生是真的离开了,他接到了朱雀城的消息,我们酒家被人砸了。
这是两天前的事了,因为三湘战乱,朱雀城的人数陡然增多,而且来我们酒家求庇护的人,也多了起来。
其中有一个家伙,是朝廷捉拿的大盗,还不是普通的大盗,是魏岳的仇家。
捉拿此人的,朝安局的人马,他们也没有强闯我们酒家,就是在楼外摆出了旗号,希望我们酒家能将人送出来。
结果好死不死的,玄女宫堂主院的人来了,听说是朝安局的人在叫嚣,毫不犹豫就出手阻挡——我们酒家可是玄女宫罩着的,由不得你们撒野。
这两边一交手,我们酒家倒霉了,朝安局因为最近频遭刺杀,所以带了比较强的防御护符,而玄女宫堂主院的人出手也没有控制,余波直接扫塌我们酒家半边楼。
亏得我们酒家有滨北双毒坐镇,出面制止了双方的打斗,但是酒家的损失已经造成了,还伤及了几名在楼中吃饭的客人。
按说这样的事情,李永生完全没必要出面,不过他被朝廷来人纠缠得烦了,索性和赵欣欣相伴回来,处理此事的同时,躲避那些缠人的家伙。
眼下李永生的修为已经暴露,他也没有再矫情,就是裹着赵欣欣,直接飞回了朱雀城。
跟他俩同行的,不但有天姥双杀和血奴,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公孙未明,以及还未见识过这个南方重镇的呼延书生。
几人在城外降落下身形,早有我们酒家的伙计,已经牵着十余匹骏马等在这里了。
不过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是骏马,酒店的伙计说了新的消息,滨北双毒的老妪被打伤了。
赵欣欣闻言,顿时大怒,打狗还要看主人,竟然敢对我的人下手……谁干的?伙计也不敢多说什么,倒是一个小道童怯生生地回答,其实堂主院找咱们的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赵欣欣晋阶司修之后,按照玄女宫的惯例,可以收三名以下的道童作为杂役。
九公主没兴趣收杂役,不过邓蝶介绍过来一个姐妹,就是眼前这位了,她也在我们酒家帮忙,对情况比较清楚。
赵欣欣闻言,脸就是一黑,这是给了他们脸了……还没完了?李永生不太清楚内中详情,少不得要出声问一问——他这一次北上,走得时间太久了。
原来从半年前左右,玄女宫堂主院的人,对我们酒家就有点微词了。
堂主院是十方堂的性质,负责接待天下道友,像水月庵旁边的客栈,大多就是堂主院名下的。
我们酒家强势崛起,风头很劲,尤其是庇护江湖中人,让酒家的名声极为响亮。
随着他们买卖越来越好,就逐渐地影响到了堂主院的产业。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堂主院的院主权白衣,跟化主院的院主栗娘,关系很是一般,两人在还是司修的时候,就爆发过冲突。
所以堂主院直接找到了我们酒家,希望能买下这个产业,将其归纳到堂主院名下——价钱什么的,不是问题。
赵欣欣当然不肯卖,她开这个酒家,就是一时兴起,她更看重的,是酒家后面那个大院子,不但环境幽雅,也是闹中取静,是朱雀城难得的好地段。
至于说价钱好商量?抱歉了,堂堂的九公主,什么时候缺过钱了?她一说不卖,堂主院弟子的脸色就难看了,甚至有人在堂主院的客栈和酒家里,公然诋毁我们酒家,说那里是藏污纳垢之所,大家都不要去。
说什么庇护其他人……拜托,谁给你的权力,让你这么做的?其实这也正常了,小小的办公室都能诞生政治,玄女宫这么大的摊子,内部肯定不会是一团和气,还是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更别说这里面还涉及到了一定的名利。
第八百五十八章 酒家被砸赵欣欣知道,堂主院很想收走我们酒家,但是她真的没打算卖。
撇开后院的园林不说,这里是她和夫君在下界第一次创业的地方,有很多甜美的回忆。
想到夫君小心翼翼接触自己的过程,傻乎乎的,被自己玩弄在掌心上,她心里都跟喝了酒一般,晕晕的,醉醉的。
至于说堂主院的诋毁,她并不放在心上——我开这个酒家,就不是为了赚钱,只图高兴!反正以我们酒家的名声,别人再是诋毁,最多是少赚点,不会赔钱。
这就足够了啊,九公主有时会觉得,赔钱是很没面子的,但是赚得少点,那完全不是问题!众人一边骑马进城,一边听小道童讲述整件事的过程。
合着堂主院的人出手,打塌了我们酒家几间房舍,都不是无心之失,而是故意的!这不是小道童自己的判断,是她听滨北双毒说的。
堂主院的人打塌了我们酒家,滨北双毒看出他们不怀好意,所以当时只是分开了打斗的双方,再没说什么谁对谁错——不管怎么说,表面看起来,堂主院是为我们酒家出头的。
紧接着,朱雀城的官差到了,接走了被围攻的朝安局人员。
不管怎么说,朱雀城是官府和道宫共治的城市,官方的面子,玄女宫得买。
然后,城主府对这个事件定性了:公众场合斗殴,伤及他人和财物。
定性之后,当然就是相应的处罚了,但是朱雀城主再牛,也不敢作出太严苛的处罚——冲突的这两方,哪一方都是他惹不起的。
所幸的是,这场纠纷没有严重的人身伤害,只是涉及一些财物。
于是城主府作出决断:受伤的各自回去养伤,至于我们酒家被打塌的房间,还有受伤客人的治疗费用,玄女宫和朝安局各出一半。
堂主院的人顿时表示:去尼玛的,我们才不会出这个钱,明明是朝安局找碴。
朝安局的人心里也委屈大了,我们明明是受害者好不好?搁在两年前,小小的朱雀城城主敢这么处罚的话,朝安局分分钟教他学做人——玄女宫不好惹,劳资们就好惹了?到了眼下这一步,并不是赔钱不赔钱的问题,肇事双方谁也不差这点钱,这是面子之争。
但是老话说得好,形势比人强,朝安局的人心里再委屈,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好吧,那就一家一半好了。
我们酒家也没指望着堂主院赔偿,都是同门,这么搞就太没意思了。
他们索性连朝安局的赔款也不急着要了——赵欣欣不但是玄女宫弟子,也是九公主。
昨天中午,我们酒家就要修缮毁坏的房舍。
结果堂主院的人拦住了:你们怎么能就这么修呢?让朝安局的人来修。
现在的玄女宫上下,对朝廷都有些不满,如此表态,外人看起来也正常。
但是滨北双毒不干了,酒家拖着不修,你们无所谓,但是坏的是酒家的名头。
更别说两人心里都清楚,堂主院有私心,严格来说,我们酒家被毁,是堂主院一手所为。
这时候你再拦着我们自己修缮,这就太过分了。
双方谈不拢,一来一去,就发生了冲突。
结果堂主院有准备,来了两名真人,直接将滨北双毒一顿胖揍,老妪被打伤了。
赵欣欣越听脸越黑,到最后一摆手,很干脆地发问,那两名真人还在不在?小道童一缩脖子,怯生生地回答,这个我真不知道,不过邓师姐说了,已经向化主院的姐妹们求助了。
一行七八人,迅速地来到了我们酒家,然后才愕然地发现,整个我们酒家,都变成了一片废墟,只有旁边的小院,那供小二和大厨住宿的平房还在。
小院里站着七八十号人,除了酒家的小二和大厨,还有三十多号各色人等,一眼看过去,就猜得到这些人的来历——应该是在我们酒家求庇护的。
邓蝶也在其中,而且还是拿了一柄长剑左右巡视,俨然是一副保护者的模样。
被她保护的人里,不乏中阶甚至高阶司修,但是在此地,她玄女宫弟子的身份,才最有威慑力。
赵欣欣直看得睚眦欲裂,咬牙切齿地发话,谁干的?你总算回来了!邓蝶长出一口气,是堂主院胡盛威干的,他们还抓走了二老。
她嘴里的二老,就是滨北双毒。
赵欣欣的眉头皱做了一团,好半天才出声发问,胡盛威凭什么拆了酒家?他说二老不敬玄女宫,邓蝶皱着眉头发话,所以他要给一个教训。
混蛋!赵欣欣勃然大怒,我记得不错的话,胡盛威在水月庵不远处,有个宅子?胡盛威是堂主院的中阶真人,战力不俗,他本人是百粤的,还有一个叔父是十方丛林白云观的都管,不过他在玄女宫混出了名堂,将家里人接来住,宅子里应该也有四五百号人。
邓蝶点点头,想一想又补充一句,胡盛威的宅子,挨着权堂主的外宅。
赵欣欣根本不理会这话,而是扭头看向李永生,永生?我把他们全部抓来!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欺负人欺负到我老婆头上了,找死嘛。
赵欣欣点点头,想一想之后,又吩咐一声,不要杀人。
我懂,李永生点一点头,身子蓦地腾空,电射而去。
等一等我!公孙未明大喊一声,直接追了过去,紧接着,一个小女孩也腾空而去。
呼延书生比较稳重,跟着天姥双杀在一起,心说你去打架,我就看护九公主好了。
朱雀城是禁止飞行的,也有禁空大阵,大阵一般不开,但是想在朱雀城飞行,需要先考虑一下后果。
然而这三位想也不想,直接就飞走了。
李永生飞到水月庵西边,那里有大片的民宅,他站在高空中,大喝一声,胡盛威,你给我滚出来!玄女宫的结构,跟普通四大宫一样,真君是见首不见尾,高阶真人就是顶级的存在了,而胡盛威,则是中阶真人里的佼佼者。
这么大的三个人在空中飞着,本来就很引人注目了,下面的人看到了,都在猜测,这是哪来的真人,竟然从城里就飞了出来?听到这么一声喊,有人就将目光投到了一片庄园上。
庄园的面积不算小,一百多亩地,李永生不管其他人怎么指指点点,直接飞到了庄园上空,再次大喊一声,胡盛威,滚出来见我!下方的人群一阵攒动,有人高喊一声,好大的胆子,你是何人?李永生根本懒得回答他们,而是侧头看一眼公孙未明,未明准证,你帮我压阵……话还没说完,公孙未明就冲了下去,都别走,报应到了!下面一阵鸡飞狗跳,而未明准证已经开始出手抓人。
何人捣乱?旁边的庄园里,一名真人凌空飞起,在这片地方居住的人家,大多非富即贵,还有几家是玄女宫的亲眷。
甚至紧挨着胡盛威家院子的,是堂主院权白衣的亲族。
飞起的真人只是初阶,他看出公孙未明是高阶真人,不敢直接动手,但是脸色也颇为不善——敢在这片地方撒野,那不光是胡家的仇人,也是在打其他人的脸。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高声发话,雷谷谷主办事,谁想架梁子只管上!雷谷谷主?初阶真人先是眉头一皱,然后浑身猛地一震,眼睛瞪得老大,可是英王的九公主?李永生看他一眼,并没有回答——对方不问缘由就先拉下脸来,他也没必要给好脸色。
这名真人见他态度傲慢,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英王的九公主,在朱雀城的名头不是一般地大。
赵欣欣还没有成为制修之前,就已经相当引人注意了,后来开设了我们酒家,又成为了雷谷谷主,更是让她声名鹊起。
尤其是前不久,她越阶成就司修,而雷谷也将荆王逼得束手束脚,她的风头之劲,一时无两。
这名初阶真人并不是玄女宫弟子,而且他非常想交好玄女宫的人,所以才在李永生三人动手的时候,第一时间冲出来质问——胡盛威可是堂主院里的骨干。
可是听说对方来人,竟然是赵欣欣的下属,这浑水他还真的有点不敢趟了。
九公主虽然只是司修,但是手下能人无数——这不,连高阶真人都过来动手了?尤其重要的是,他非常清楚,赵欣欣在玄女宫也是有后台的,她是栗化主的得意弟子。
对于他这个不属于玄女宫的真人来说,两方都是他惹不起的。
他沉默了,但是又一名真人飞了起来,这次是从隔壁庄园飞起来的,还是道士打扮。
此人丰神俊朗,也是难得的中年帅哥,修为还是中阶真人。
不过这人的表现,却是令人有点失望,他一飞起来,就沉声发话,住手,这是玄女宫弟子的宅院,由不得你们这些杂鱼放肆!李永生看他一眼,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齿煜煜生辉,权家的人?第八百五十九章 凶残血奴对李永生的问话,中年真人并不正面回答,他冷哼一声,背着手淡淡地发话,知道厉害就好,现在罢手,我会替你们向权堂主求情的。
是吗?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看你的打扮,也不是玄女宫中人吧?道宫系统里,服装也不是统一的,只是大致的款式相同罢了。
对方这名真人若是没有穿道袍,还不好猜出身份,但是眼前这道袍的款式,却证明他绝对不是玄女宫弟子。
这名真人闻言,脸就是一黑,本座是清微庙二代弟子首座,这个身份不够吗?区区一个破子孙庙,也敢管雷谷谷主的事?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然后厉喝一声,夹起你的尾巴,快滚!混蛋!中阶真人气得脸都青了,清微庙可不是小庙,中土有名的子孙庙,是南七北六十三庙,清微庙就是南七庙之一,而且隐隐是南七庙里的第一庙。
他自负身份,就算比四大宫不如,但是比之普通的野路子,那是强太多了。
他也是云游到此,跟权堂主相处甚得,所以才在权家的外宅住下,眼见旁边胡真人的家人被刁难,才忍不住跳出来。
听到面前的年轻人诋毁清微庙,他实在再也忍受不住了,一抖手,三支飞剑就打了出去,同时厉喝一声,小子受死!清微庙强的是术法和身法,第三才是剑道,不过此人也算是个奇才,竟然演化出了剑阵,种种微妙变化操控于心,深得清微二字的真谛。
这一剑,他没想杀人,毕竟九公主的大名,他也有所耳闻,而他自己并不是玄女宫的人。
不过此人煞是可恨,不但傲慢无礼,还敢侮辱清微庙,他打算趁着那高阶真人在地上,无暇顾及空中的时候,给对方来一记狠的。
若是对方实在躲不过,那也只能怪年轻人你运气不好了。
他想得挺美,但是三支飞剑才一发出,就发现对方已经失去的身形,紧接着,他就觉得头一晕,心里顿时大骇,神魂攻击!李永生对清微庙的道统,还是比较了解,这个子孙庙的核心功法,得自于仙界的一个小宗门,在神魂上的造诣相当不错,身法也精妙,擅长于细微处见功夫。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捏碎了一块撼神符,善水者溺于水,正是因为神识强大,估计对方不会有类似的护符。
这一点他还真没猜错,清微庙作为南七庙的第一庙,二代弟子首座身上的好东西不少,可还真就没有防范神识攻击的手段。
撼神符发出后,他又打出一滴万载幽水,他并不确定,万载幽水能起多大的作用,但是他求的,也仅仅是这东西定住对方的身形——清微庙的身法,有点难缠。
紧接着,令大家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万载幽水才打中对方,空中的小女孩一闪身,极其诡异地来到了此人身边,动作快得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下一刻,那中年帅哥,竟然被小女孩直接活生生撕做了两截!我的老天,下面围观的人群,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可是中阶真人啊。
严格来说,不是撕做了两截,而是中阶真人的一条大腿,活生生被小女孩撕了下来!这可倒好,这位原本还想弄掉李永生一些什么零件,现在自己一条腿被卸了下来。
小女孩头上的发箍,化作一条绳索,直接将中阶真人绑缚了起来。
而中阶真人的断腿处,鲜血泉涌而出,全部喷到了小女孩儿的身上,还有大量鲜血,直接溅到了她的脸上。
小女孩儿的身子不住地抖动着,似乎是在兴奋,又更像是在后怕。
下一刻,她伸出细长舌头,舔去了嘴边的鲜血,眼中释放出冷厉的光芒。
我去,有人忍不住高叫了起来,这尼玛是谁家孩子……要不要这么凶残啊。
另一名初阶真人见到中年男子出手,脑子里才生出点动手的想法,冷不丁见到,刹那之间就攻守易位,中阶真人不但是脆败,还败得如此狼狈和惊悚,他瞬间就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血奴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人血,简直是太激动了,而且它没有杀人,就是接了一点别人不要的血——要不然这血流也是白流了。
李永生坚决不能容忍血魔吸人血,但是见到这一幕,他也没办法指责,尤其是其他人见到它如此地凶残,纷纷熄了上前干涉的心思。
他微微一扬下巴,找个隐秘地方,处理掉你身上的血。
血奴闻言大喜,它正心疼,有大量的鲜血往地上掉呢,众目睽睽之下,它总不能去吞服。
于是它抓着真人的两截身体,身子一晃,有若一道闪电一般,划破长空不见了踪影。
等它再回来的时候,就是一炷香之后了,它早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脸上是满足的笑容,腰里还多了一个储物袋。
而那名中年帅哥脸色苍白,已经失去了知觉,一副失血过多的样子,不过他的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显然还有生机。
此刻的李永生,正手执长刀,遥指着一群人,冷冷地发话,冤有头债有主,这是雷谷和胡盛威的瓜葛,再敢上前,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在对手的地盘上动手,遇到这种情况是难免的,不过还好,他打着雷谷的旗号,摆明了这是玄女宫内部的事情,外人想要插手,总要掂量一下。
而且清微庙二代首座的脆败,也告诉大家,来人是相当地强横和凶残。
事实上,围观的人里,有那么几个人心中有数,胡盛威确实是打算为难九公主的。
李永生再摆出这副架势,一时间,还真没什么人敢出头了。
倒是有人在人群里高喊,你又非玄女宫弟子,凭什么抓胡盛威的家属?李永生呲牙一笑,刀尖指向一名玄女宫司修——这话正是此人所说,他呲牙一笑,身入道宫,哪里来的家属?胡盛威敢抓九公主的侍从,我抓他的族人又何妨?公孙未明的动作也很快,已经将胡家五百多人全部抓住了。
其实高阶真人抓黎庶,是非常轻松的,幻化出无数条绳索,一抓就是十几个甚至几十个,至于那些躲在屋子里的,只要神念扫到,直接击穿屋子抓人就是了。
不过胡家也有三名司修因为反抗,被击伤了。
公孙未明要卖弄手段,他将五百多人挨个捆了,幻化出一只大手,直接将五百人裹在空中,还表现出一副我很轻松的样子。
李永生的长刀一转,冲着地下的胡家庄园就是三刀。
第一刀,将胡家庄园斩成了两段,地面出现三尺深的壕沟,所过之处,树木断折房屋倒塌,第二刀,由于强烈的震动,庄园里大部分的房屋都被震塌了。
第三刀看起来,并没有第一刀和第二刀那么震撼,但是那有若天威一般的刀势,让地面上无数的围观者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三刀过后,李永生转身就走,伴着公孙未明和血奴向城里飞去。
他们离开好一阵,周边围观的人群才开始窃窃私语,我去……这是什么刀法!刀法……一般吧?正经是那个小女孩,实在太可怕了啊,怎么会那么凶残?那个高阶真人好帅气啊,五百多人都能裹着走,也不知道他有伴侣了没有……就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胡家庄园的院墙无声无息地向下滑落,就像沙子一般坍塌了下去,由缓到急,瞬间化作了一地的粉末,还有大量的细碎尘埃飘起。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之后,才有人向里一看,然后又倒吸一口凉气,竟然连树木花草也不见了,化为了齑粉!此话一出,旁人都不怎么相信,因为尘埃遮挡了视线,不少人直接冲进了庄园里——这么大的庄园,怎么可能全部化成齑粉呢?李永生三人带着捉来的胡家人,来到了我们酒家的废墟旁。
赵欣欣看了一眼,淡淡地发话,小孩和老人就算了,这些年轻人和中年人,给我清理废墟,血奴你来看管,谁不听话,就用鞭子抽!小女孩儿闻言,顿时大喜,马上做个手势——鞭子抽出血来怎么办?赵欣欣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别跟我装,我知道你会说话……反正不许杀人。
到了九公主的一亩三分地儿,可就由不得胡家人捣乱了,有人不服气,小女孩手中的钢丝鞭抽下,直接皮破肉烂,鲜血狂飙。
不过,胡家的壮劳力才开始清理废墟,远处天空电射而来三人,还裹着二十多个修者。
打头的一人浓眉大眼,长了一个硕大的鼻子,他身子尚在空中,就大声地发话,赵欣欣,你敢抓我胡家人?赵欣欣微微一笑,冷冷地发话,你能抓我侍卫,我抓你胡家几个人,你又能怎样?来人正是胡盛威,他的眼睛四下一扫,发现正在清理废墟的,正是自己的族人,一时间大怒,合身扑了下来,竟敢如此辱我胡家人,赵欣欣……你找死!第八百六十章 大欺小胡盛威暴怒之下,根本顾不得考虑许多,直接就冲着赵欣欣扑了过来。
不等九公主有所动作,空中蓦地多出一根大锏来,直接向他砸去,住手!胡盛威虽然是在暴怒中,但是对气机的感应,还是相当强的,他只觉得浑身的毛孔一紧,这是……高阶真人出手?以他的战力,其实并不把一般高阶真人放在眼里,但是这一锏,带给了他极为危险的感觉——若是不管不顾的话,他有陨落的危险。
于是他直接祭出了一柄钢叉,迎向了那根大锏。
大锏和钢叉重重地撞在一起,而胡盛威的身子一震,倒飞出去十余丈。
他的脸色,也因此涨得通红,急速地喘了几口气,面色才恢复了一点,抬手一指对方的高阶真人,你……你敢对我玄女宫弟子出手?因为气息不畅,他的话说得也是断断续续,但是跟他同来的两名真人,齐齐大声叫骂,竟然敢对道宫不敬……狂徒找死!朱雀城可是玄女宫的地盘,其他三大宫的人来了,也要让着玄女宫。
呼延书生收回空中的大锏,面无表情地发话,我没有看到玄女宫弟子,只看到了大欺小。
胡盛威一行人闻言,齐齐就是一愣,他们气势汹汹地赶来,想的就是这次出手捉拿赵欣欣,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
赵欣欣手下的高手再多又如何?这是玄女宫内部的事情,外人无权过问。
就连今天被拿下的滨北双毒,也不是逃不了,而是直接被胡真人扣下一个大帽子来——你们不敬道宫,当杀一儆百。
滨北双毒打是打不过,跑又不敢跑,否则的话,何至于被人活捉?当然,这也是为了维护赵欣欣的产业,他俩真敢逃走的话,我们酒家肯定要被牵连进来——到那个时候,就不仅仅是房舍被摧毁了。
但是胡盛威此刻一赶到,发现族人被如此役使,盛怒之下,直接对着赵欣欣出手,当时他想的是——我这是管教宫中小辈,谁敢多管闲事?然而偏偏地,还就是有人出手了,并且告诉他:你这是大欺小!这个理由当然是不够充分,但是也足够了。
胡盛威急速地喘两口气,才阴森森地看向呼延书生,我自管教宫中晚辈,关你何事?胡真人此言差矣,赵欣欣冷冷地发话,我化主院自有院主,还轮不到你堂主院的人,来对化主院弟子指手画脚!好一副伶牙俐齿!胡盛威的脸色,越发地黑了,我堂主院的人帮你赶走强敌,你就是如此回报堂主院?赵欣欣的脸色一沉,是啊,我还要感激你堂主院拆了我的酒楼,抓了我的人!不用多说废话,胡盛威一摆手,很强硬地发话,你有什么委屈,去跟栗化主说,我堂主院一向就是如此行事。
一向如此行事,就是大欺小吗?公孙未明似笑非笑地发话了,或者是多欺少?胡盛威脸一沉,阴森森地看向这名英俊的准证,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公孙未明根本不理他,直接出手一掌,将一名胡家被擒获的司修打得倒飞了出去,笑眯眯地回答,略施薄惩……让你再对上位者不敬!那胡家的司修直接狂喷鲜血,眼见就不得活了。
胡盛威一时间睚眦欲裂,就要冲上去拼命,混蛋……有种冲我来!旁边两位真人连忙拽住了他,胡真人,此人是高阶真人啊。
道宫中人不容轻易冒犯,但是对方不买帐的话,一旦打起来,再追究一个冒犯上位者,也是正常了——关键是眼前亏是要吃的。
高阶真人又如何?胡盛威不住地挣扎着,嘴里不住地大骂,混蛋……有种的不要冲着无辜的人下手!能要点脸吗?先不要脸大欺小的,也不是我,公孙未明丝毫没有惭愧的样子。
他反而得意洋洋地发话,我不对你出手,只不过是不想再被你扣个不敬道宫的帽子……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我有那么蠢吗?很显然,他不是闲得无聊而欺负胡家,他只是不想主动进攻胡盛威而已。
胡盛威这时候才意识到,对方是相当地有恃无恐——人家就等着自己出手呢。
终究是中阶真人了,他虽然怒火中烧,却强行压制住了火气——赵欣欣手下的高手,要都是这么肆无忌惮的主儿,他带来的这点人,还真的不够用。
他咬牙切齿地发话,有种的,留下姓名!辽西公孙未明,未明准证呲牙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怎么,是不是打算去辽西找我公孙家麻烦?竟然是辽西公孙家,胡盛威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说句实话,这真是他惹不起的庞然大物,若不是他有一个玄女宫弟子的护身符,公孙未明直接干掉他,都不需要有什么顾忌。
想一想就知道,公孙未明对上丁青瑶,都敢说几句风凉话,哪怕公孙家并没有真君。
胡盛威扭头又看向呼延书生,阴森森地发问,这位呢……又是如何称呼?邽水呼延书生,呼延真人淡淡地发话,我无意欺负你这小辈,你再无礼,我自会去白云观,找一个相当的对手。
胡盛威的叔父,在白云观做都管,是积年的高阶真人,也是胡家第一号人物,不过他年老力衰,真实战力并不比胡盛威强多少。
胡盛威气得脸色发青,嘴里不住地叫着,好好好,隐世家族欺负人上瘾吗?公孙未明一抖手,又打飞一个胡家人,笑着发话,是啊,我确实欺负人有瘾,这个习惯……是不是不太好啊?公孙未明!胡盛威气得大喊一声,你要点脸行吗?还不知道是谁不要脸,赵欣欣冷冷地发话,我雷谷在前方为玄女宫打生打死,甚至离火扇都是我雷谷的人配合抢来的,而有些人却是在后方摧毁我的产业,打伤我的侍卫!胡盛威怒吼一声,有什么气,你冲我来!掳我族人,摧毁我族人的庄园,你可知道罪不及妻儿的道理?赵欣欣淡淡地看他一眼,这道理,你比我懵懂,我也不跟你废话,有种的,以后你就不要出院门,要不然我定然让你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还反了你了!胡盛威气急而笑,赵欣欣,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我只是给胡真人你提个醒,九公主一袖双手,淡淡地发话,像你这样的狂悖之人,太容易死于非命了。
我狂悖?胡盛威气得仰天大笑,赵欣欣,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倒是你……狂妄太过,要小心后患!他们的战斗,吸引了太多的人围观,胡盛威有心说,我这是得了权堂主的许可,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实在不能这么说。
但是他话里的意思,基本上也表达清楚了这一点——你掂量一下,惹得起惹不起权白衣。
你奉你的命,关我何事?赵欣欣不以为然地一撇嘴,谁想号令我,麻烦先跟栗化主说一声,堂主院的手,真的伸得不要太长!权白衣再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化主院的人!胡盛威被这话噎得直喘粗气。
好半天,他才冷哼一声,狠狠地瞪赵欣欣一眼,然后转身飞走,咱们走!一行玄女宫弟子气势汹汹而来,灰头土脸而去。
但是邓蝶心中还有些担忧,出声发问,欣欣大人,权堂主……不会找过来吧?可能性不大,有人在旁边接话,怎么也是五主之一,来找一个司修弟子的麻烦,他丢得起这人,玄女宫也丢不起。
赵欣欣闻言,侧头看一眼,然后才微微一笑,原来是向捕手,你竟然还敢在朱雀城待着?最近朝廷做事,很不地道啊。
朝廷做事,关我什么事?人群里走出一个落拓的独臂汉子,正是四大捕手之一的向佐,他很无所谓地发话,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那些大人物的事情,与我何干?呼延书生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他时隔二十年重出江湖,对这新冒出的四大捕手,多少有点好奇,那你也该向朝廷多反应民间疾苦,现在真的是太乱了。
是呀,邓蝶点点头,下面乱成一锅粥了,朱雀城起码多了五十万的流民。
朝廷乱,你道宫就不乱?向佐扯动一下嘴角,不以为然地发话,但是他的话里,似乎又有什么深意,覆巢之下……呵呵,焉有完卵?李永生闻言,和赵欣欣对视一眼,心里齐齐地生出一些怪异的感觉。
好了,公孙未明一拍手,淡淡地发话,找个地方喝酒吧,血奴帮着监督一下这些人干活……大不了权白衣找上门来,有啥呢?按道理来说,权白衣身为堂主院院主,是不可能来找赵欣欣麻烦的,他要找麻烦,也得去寻栗化主才对。
然而,未明准证的嘴巴,简直是开了光的,半个时辰之后,一团红云自远方电射而来,堪堪地停在了我们酒家废墟的上空。
红云中缓缓地露出一个身形,那是一名一袭白衣的道人,站在云中,有若仙人一般。
第八百六十一章 权白衣四周围观的人见到此人,顿时目瞪口呆,权白衣……还真的来了?此刻最痛苦的,当属夹在人群中的几名捕头,他们心里郁闷到了极点。
朱雀城可是禁空的城市,这尼玛……今天有多少人飞来飞去了?向佐也嘴巴微张:权白衣竟然直接来找赵欣欣,这……这不太合适吧?权堂主并不落地,而是站在云中淡淡地发话,赵欣欣何在?赵欣欣心里这个腻歪,也就不用再提了,你堂堂的堂主院院主,怎么就赤膊上阵了呢?她是化主院的人,按说不用听从堂主院的指派,但是不管怎么说,权白衣也是五主之一,该有的上下尊卑,她还是要讲的。
于是赵欣欣向前走两步,深施一礼,见过白衣准证。
权白衣并不阻止她施礼,大喇喇地受了这一礼,才淡淡地发话,清微庙的蓝天真人,可是被你遣人拿走了?原来权堂主也知道,自己不该来找一个小司修的麻烦——那样太不成体统,但是清微庙的二代首座弟子被擒,他是有资格过问一下的。
是被我拿下了,不等赵欣欣说话,李永生先开口了,他淡淡地发话,此人对我不敬,我自会拿着此人,去清微庙讨要公道。
自己的女人,当然要自己出面维护,反正事情也是他做的。
去清微庙讨要公道?权白衣上下打量他两眼,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轻描淡写地发话,这话我都不敢说,就凭你……也配?李永生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回答,这话你当然不敢说啦,你有这个能力吗?小子无状!权白衣厉喝一声,一抖手,一张玉牌在他手中变大,冲着对方就打了过去。
这一击看似轻描淡写,但是事实上,几乎是他全力的一击——他手中的令牌,不但象征着堂主院院主的身份,更是一件可媲美准真器的道器。
玄女宫五主,都有这么一面令牌,此刻在玄女宫附近出手,更有加成效果。
李永生长笑一声,手中蓦地多出一柄长刀,狠狠地斩向了那道令牌。
砰地一声大响,两人的身形都为之一滞。
权白衣顿时就是一愣,这小子,竟然能挡住我的堂主令牌?他本来也不想亲自来找赵欣欣的麻烦,胡家人被抓走,他已经知道了,但那是胡盛威的手尾,他要出面,还真是得找栗化主,要不然不成体统。
直到胡盛威铩羽而归,又将李永生等人说得面目可憎,他才亲自前来,要会一会这些狂徒。
至于说借口,那也是现成的——蓝天真人被他们抓走了。
眼见面前这厮,仅仅是初阶真人,说话极为放肆,他就打算全力出手,先狠狠地给对方一个教训——你既冒犯道宫,又不敬上位者,杀了你也白杀。
但是对方随手一刀,竟然挡住了他的院主令牌,他还真有点猝不及防——这一刀也太猛了吧?然而,他虽然有点吃惊,但是在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此次自己亲自出马,是以找回场子为目的,不过前提是,他首先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再丢面子了。
所以当令牌一击被挡住的时候,他想也不想,直接抖手打出一团白光,在空中形成了一张白色的大网。
李永生一刀斩出,看到被对方拦住,身子前蹿,毫不犹豫地就斩出了第二刀——他的撼神符已经暴露了,对方既然是堂主院院主,想必也有防雷护具,他索性堂堂正正地用刀法取胜。
阳关三叠的刀法,在跟科罗廖夫对战的时候,已经使了出来,在胡家庄园,他第二次使出,摧毁了那里,那么第三次使出,也不会令别人太过惊讶。
然而,触目对方打出的大网,还是令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好本事,竟然是炽火!炽火是本位面最霸道的火,可以烧掉一切的有形物质,比之红莲业火,也就差那么一点点,而且此火还能主动追踪,炽火一出,必须要分出究竟才会罢休。
玄女宫中人,个顶个是玩火的好手,不过权白衣竟然能将炽火凝聚成网,进可以杀敌,退可以防守,这份能力,也不得不令人叹服。
五主中的第一主,权堂主这份战力,真的是当之无愧。
权白衣也认为,自己的防守滴水不漏,炽火可以挡住一切有形之物的攻击,自己身上还有防范神魂和雷电攻击的护具,谁破得了他的防御?李永生也相当头疼炽火,他这阳关三叠的第二刀,注重的还是物理攻击,真要这么一刀斩上去,刀就直接被烧残了。
当然,现在的他,想要躲避炽火没有问题,不至于像上一次一般用掉替身偶。
但是真要躲避的话,第二刀就劳而无功了,气势也会被对方所夺。
他也有破掉炽火的法门,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选择实在少得可怜。
于是他一抖手,打出一颗黑点,正正地迎向那张大网——永馨,实在不好意思,又得用你的宝物了。
这一次他打出的,正是赵欣欣给他的万冰之祖。
炽火可以烧灼本位面一切有形之物,奈何万冰之祖根本就不该存在于本位面中,炽火跟它的级别,也不过是半斤八两。
水火相遇,会发生怎样一种情况?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会水火既济。
下一刻,就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剧烈的爆炸,直接将围观的人震得耳鸣不已,一些修为浅的,直接被冲击波吹得倒飞了出去。
就在这剧烈的爆炸声中,传来一声怒吼,看刀!权白衣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使出了什么手段,那个小黑点又是何物,他只知道,自己精心控制的炽火大网,竟然被对方炸得分毫不剩。
这张大网,可是他精心炼制的,大网一毁,他神魂剧震胸口一闷,好悬一口血喷了出去。
糟糕!他心里知道坏了,想也不想就祭出一张盾牌,挡在了前方——原来这厮,真的就是斩出那三刀的家伙。
胡家庄园的惨样,权白衣也见到了,不过因为进现场查看的人太多,里面的气机早就乱了,所以他并不知道,李永生的第三刀,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奥秘。
但是他听别人说了,这三刀是如何地威猛,而且若论威力,似乎是一刀强过一刀。
按道理来说,丁青瑶亲眼见过这三刀的威力,如此匪夷所思的刀法,她在回宫之后,应该会将此情况告知同门,而五主这个级别的高层,多少也该有所耳闻才对。
可是丁经主不敢说,也不想说,李永生不但是观风使,还是她的机缘,有一个栗娘小呆子分享,已经够多了,她怎么会让其他人知晓?所以,她在汇报李永生跟科罗廖夫一战的时候,就说是科罗廖夫看李永生修为浅,想挑个软柿子吃,不成想崩了牙。
如此一来,也掩饰了她的战力,可能不及科罗廖夫这一点。
另一名目睹刀法的玄女宫弟子,就是杜晶晶了,但是杜真人悟真的时候,本来就有点勉强,她不但修为尚浅,眼界也不够开阔,不能真切地感受到这三刀的威力。
再说了,她是属于寮房的弟子,跟堂主院还不算一回事,而且寮头刚刚被杀,寮房里正混乱着,她想说也没人可说。
不过不管怎么说,权白衣对这第二刀,还是很重视的,他知道威力会强过第一刀。
所以他在令牌的前方,还加了一个防御盾牌,也是稳妥起见的意思。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李永生的第二刀,直接将防御盾牌斩开,就像切豆腐一样轻松,然后重重地斩向了堂主令牌。
两者再次剧烈相撞,那堂主令牌发出一声哀鸣,倒射而回。
权白衣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刷白,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堂主令牌受损了!要知道,刚才炽火大网被毁,他已经受了暗伤,再加上这一击,他受伤真的不轻。
李永生长啸一声,身子迅猛地前欺,手中长刀再次斩落,再吃我一刀!权堂主吓得魂飞魄散,直到真正面对这么一刀,他才体会得到这一刀的威力。
那是蕴含着天地伟力的一刀,是隐藏着大道真意的一刀,堂堂皇皇避无可避。
这样的一刀,恐怕真君想要接下来,也很吃力吧?怪不得此人敢口出狂言,说要去清微庙讨公道,只凭这一刀,就有这个资格!就在这一刹那,他真的后悔了,早知道赵欣欣手下有如此悍将,我何必亲自来找她?权白衣原本以为,公孙未明和呼延书生,就是赵欣欣麾下顶尖的战力,此刻他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战力恐怕比那两人,还要高那么一些。
早知如此,他宁可跟栗娘打交道,也不会来直面这么一刀。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他想也不想,直接丢出一件物事,整个人蓦地消失。
在外人的眼中,李永生一刀斩来,天地为之失色,观战的人无不生出一股浓烈的无助感。
我若是权白衣,该如何抵挡这一刀?怕是挡不住的!下一刻,众目睽睽之下,白衣飘飘的权堂主,被斩做了两段。
第八百六十二章 同门还是仇家权白衣当然没有死,身为玄女宫堂主,他身上的好东西很多。
李永生毫不费力地将权白衣斩成两截,但是下一刻,权白衣就变成了两截木头,然后化作一堆碎屑,飘散在空中。
替身偶,李永生冷笑一声,大声发话,权白衣你能更有点出息吗?权白衣的身形,出现在一里之外的空中,脸色刷白,目光中透露出浓浓的怨毒。
不管对哪个修者而言,替身偶都是相当宝贵的。
博本院总教谕孔舒婕研制出了新的替身偶,成本比较低,但那只适合制修和部分司修用。
高阶真人使用的替身偶,跟这种大路货不一样,李永生这一刀,蕴含着天威和道意,普通的替身偶,根本无法承载这么重的因果,哪怕替身偶损坏,也阻止不了因果追循。
权白衣的心在滴血,他不后悔使用替身偶,但是此刻真的心疼。
能救自己一命的替身偶,就这么用掉了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是退无可退了,胡盛威可以掩面而走,可他却不能。
对方的战力如此强悍,他若想找回场子,只能……只能请宫中的真君出手了。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屁大的事,合适请真君出面吗?要知道,他此来寻衅,也是因为有一个借口,否则的话,他自己出现在这里都是丢人。
而且他想请真君出手,也得过栗娘那一关,五主的意见都不统一,如何请得动真君?栗娘不光会不同意,怕是还要强烈反对。
然而此刻,他已经是羞刀难入鞘了,于是他祭起堂主令牌,大声发话,声音响彻整个朱雀城,所有玄女宫弟子听令,有宵小辱我道宫……堂主院并不能随便干预其他四院的事务,但是在玄女宫遭遇重要事件的时候,他们可以临时代表宫中发布指令,号召弟子们共同御敌。
这是权宜之计,但是接到这种类似于征召的命令,堂主院以外的弟子若是不做出响应,事后肯定要被追查责任的。
权白衣这也是被逼无奈了,要召集朱雀城所有的玄女宫弟子,啃下这块硬骨头。
反正这个时候,栗化主并不在附近,就算化主院弟子不听从号令,其他人总不能反对。
就在此刻,一声轻笑响起,呵呵,我怎么不知道,有人侮辱道宫呢?空中蓦地出现一名宫装丽人,笑吟吟地看着权白衣,权堂主可否解释一二?她的声音,比还要高出几分,朱雀城中的玄女宫弟子,都听得分明。
权白衣一见此人,脸色就是一黑,丁经主不在宫中养伤,来此何干?我若是说路过,你肯定不信,丁青瑶一收笑容,淡淡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发话,我是从雷谷来的,还需要我多说吗?她当然是从雷谷来的,她原本接到的任务,是负责跟朱雀沟通,双方罢战。
目前这个任务,她完成得比较好,而她的身体并未大好,宫里也不可能再给她派新的任务。
这个时候,她就可以觅地养伤了,所以她选择了雷谷——其中原因,当然不用细说。
这次我们酒家出事,李永生和赵欣欣前来处理,丁经主也知道了,反正她的伤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只剩下静养了,于是她也悄悄地跟了过来。
为了防止李永生和赵欣欣反感,她根本没有露面,只是在暗中默默地观察。
——其实这也是李永生强势对应权白衣的原因之一,玄女宫里,已经有别人知道了他这个观风使的身份,他再躲躲藏藏,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丁青瑶对同门遭遇的败绩,半点不奇怪,他们若是能赢,她才会奇怪。
等到权堂主亮出令牌,打算号召宫中弟子一致对敌的时候,丁经主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出面了。
虽然玄女宫不可能奈何得了观风使,但是逼得李永生暴露身份的话,他也会不高兴吧?权白衣听到这话,脸色越发地白了,他沉默片刻,才出声发话,丁经主,你是一定要护着这些冒犯道宫的家伙了?他们有没有冒犯道宫,我不太清楚,丁青瑶冷冷地发话,我清楚的是,宫中弟子赵欣欣的产业,被她的同门拆了,侍卫也被抓走了……我真的很奇怪,这是同门还是仇家?权白衣的脸一沉,堂主院胡盛威的家人被抓了,喊打喊杀的,庄园也被夷为平地,是啊……这到底是同门还是仇家?那是活该!丁经主干脆利落地回答,既然身入道宫,哪里来的家人?本宫弟子的产业,还有同门在此帮忙,这样的产业,是不能随便冒犯的。
你是一定要跟我为难了?权堂主黑着脸,冷冷地回答,经营这种产业,应该由堂主院来审核,随便什么人都能开张的话,那成什么了?这你可说错了,丁经主面无表情地发话,化主院教化天下众生,搞这样的产业,并不需要你堂主院来审核!这话说得没错,堂主院和化主院,都有对外接触的职责,化主院还有搜集消息的任务,开一些客栈和酒家,无须经过堂主院同意。
当然,权堂主认为赵欣欣没权力开酒家,也有他的歪理,不过一旦辩解起来,那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有结果的了。
所以他根本懒得辩解,不管怎么说,他们一群世俗修者,拿了清微庙的蓝天真人,还将其重伤……这总是冒犯道宫了!丁青瑶的嘴巴扯动一下,心里无奈地暗叹:你堂堂四大宫的堂主,去为一个子孙庙的真人抱屈,是不是吃多了撑的啊?不过这话,她却是不便说出口,子孙庙终究也是道宫系统的,尊奉四大宫的号令,而堂主院负责对外事务,还正好有资格为清微庙出头。
所以她只能拿出别的说辞来,李永生已经答应,去给清微庙一个交待了,权堂主刚才也领教了他的刀法……说到此处,她的嘴角不引人注目地微微翘起,我也眼拙,不知道他配不配去清微庙?尼玛,竟然敢当众打我的脸?权堂主脸庞,瞬间由煞白变为通红,他咬牙切齿地发话,丁青瑶,你是一定要跟我为难了?这可是在朱雀城里,不是在玄女宫内,五主之一的权白衣,竟公然称呼另一个五主的名字,看在别人眼里,这就是赤裸裸地撕破脸了。
权堂主,注意一下形象,丁青瑶的眉头微微一皱,不满地发话,君子绝交尚不出恶言,你我都是修道之士,妄动无名会有损道心。
权白衣能位居五主之首,当然不是莽夫,他刚才是怒火攻心,才有那样失态的举动。
听到丁青瑶的话,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一下情绪,然后才出声发话,丁经主,请恕我刚才的无礼……不过我很好奇,此事本跟你经主院无关,你为何一定要替他说话?混蛋,丁青瑶听得心里暗骂:你小子现在的话,才是真正的无礼!权白衣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是细细一琢磨的话,问题大了去啦。
要知道,丁经主一露面的时候,就强调自己来自于雷谷,那就是她有为雷谷出面的立场。
而眼前这一场冲突,双方的主体都是玄女宫,其中一方是堂主院,一方是化主院弟子、雷谷谷主赵欣欣。
现在权白衣不说雷谷,单单质问丁经主,你为何会为李永生出头?再想一想,李永生的面目英俊,而丁青瑶却是女修,就可以知道,权堂主的话这问话里,蕴藏着何等歹毒的用意。
赵欣欣没听出来,这话深层里的用意,否则她能做出什么惊人举动,那还真的难说。
但是丁青瑶听出来了,她身为经主院的院主,想要琢磨经义,咬文嚼字的水平远超旁人,最擅长的就是抠字眼。
不过她并没有生气,能将她和观风使扯到一起,她荣幸还来不及呢。
所以她只当没有品出其中的味道,而是脸一沉,义正言辞地回答。
离火扇的回归,李大师是出了大力的,对咱们玄女宫有恩,容不得你随意冒犯,别总拿什么世俗修者来说事……信不信我请出门中大德来主持公道?不过是打赢了一个蛮夷,权白衣不屑地一哼。
不过紧接着,他的脸上就泛起了尴尬之色。
离火扇回归的大致经过,他是知道的,也知道是李永生使出了三刀,打败了一个揶教高阶真人。
当时听到这消息,他心中颇有点不以为然,换我上去的话,没准两刀就解决问题了。
当然,考虑到对方是世俗修者,他很大度地认为:能有此战力,也颇为不易了。
但是就在前一刻,他才意识到,就是这三刀,令他不得不使出了宝贵的替身偶。
只有真正面对这三刀的时候,才体会得到,这三刀里蕴含的恐怖杀意。
所以他这话,就实在说不下去了。
你也不要辩解了,丁经主正色发话,本座定会联络栗化主,奏报三都,弹劾你堂主院肆意妄为,欺压门中弟子的恶行!第八百六十三章 换种劝说方式面对丁青瑶的威胁,权白衣不屑地一摆手,那你去奏报好了,我也会奏报三都,为堂主院弟子主持公道!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要离开,不成想有人厉喝一声,站住!随着这一声厉喝,一股强烈的杀意,牢牢地锁定了他。
权白衣侧头看去,只见李永生长刀遥指着他,轻描淡写地发话,把滨北双毒交回来!他的神情和语气都很轻松,但是那长刀上的杀意,浓郁得有若实质一般。
权白衣的脸色阴沉得有若锅底,阴森森地发话,你要杀我?我只是想请权堂主留步,李永生挽一个刀花,似笑非笑地发话,等滨北双毒回来了,权堂主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权白衣气得好悬喷出一口血来,你这是将我当作人质了?一时间,他觉得此生受到的所有耻辱加起来,也比不过这一刻。
当着朱雀城百万黎庶的面,竟然有人敢拿他这堂堂的堂主院院主做人质?然而,五主首座终非一般人,他知道有些事摆到台面上,是自取其辱。
沉默半天,他才冷哼一声,你找错人了……此事是胡盛威所为,我并不知情。
其实他撒谎了,这件事他绝对不可能不知情。
没有他的默许,胡盛威吃豹子胆了,敢如此针对栗化主的爱徒?不过同时,权堂主自认,自己也是受害者。
他许可堂主院的人收购我们酒家,也表示可以适当地施加点压力,以尽快达到收购目的——他并不怕栗化主歪嘴,反正两个人关系一直不睦。
但是他真没想到,胡盛威竟然打塌了整个我们酒家,还抓走了赵欣欣的得力侍卫。
要以权白衣最初的想法,前两天的尺度刚好,令我们酒家受损,也不小心伤了一人,这样的结果,就足够赵欣欣仔细掂量了。
但是这胡盛威偏偏不知足,反倒是变本加厉,搞得现在真的是骑虎难下了。
其实说良心话,若不是李永生、血奴、公孙未明和呼延书生等人表示出的强大战力,权堂主会觉得,胡盛威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妥——化主院的弟子,有时候就不能给他们太好的脸色。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话,就有点晚了。
反正权白衣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责任并不在他。
若不是你们抓了蓝天真人,我都懒得来一趟。
对于他这托词,李永生冷笑一声,你知情与否,我并不在意,我只知道胡盛威是堂主院的……你还是留下来吧。
权白衣脸色一沉,阴森森地发话,我若是不留呢?李永生一抖手上的长刀,轻笑一声,那我只好换一种劝说方式了。
权白衣不再理他,而是看向丁青瑶,丁经主,你就看着外人胁迫同门吗?严格来说,丁青瑶跟权白衣的关系,还不算太差,但是她心恨刚才这厮口齿轻薄,竟然想变相地败坏她的名声——亏得那是观风使,否则我万一没注意到这谣言,就追悔莫及了。
所以她阴阳怪气地还一句,这算胁迫吗?权堂主,他的修为可不如你啊。
权白衣闻言,差点气炸了肺,有你这么说风凉话的吗?他咬牙切齿地发话,你是一定要逼着我请出都管了吗?玄女宫的都管姓察,是提拔权白衣的贵人,也是三都中的首座,是玄女宫真君之下第一人。
因为大德们基本上不管宫中的事务,所以可以将他看做是玄女宫第一人。
事实上,察都管也不怎么管事,他早早地就是高阶真人了,始终踏不上真君的门槛,在大多时候,他都在潜心修炼,争取证真。
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他的年事已高,证真的概率可算是微乎其微。
只是察都管不肯放弃,还在努力追求那飘渺的一丝机会。
不过传说中他的战力,真的是不俗,号称半步真君。
正是因为察都管不管事,所以宫中的事务,大部分落在了五主身上,其中权力最大的,当然是五主中的首座,权白衣权堂主。
丁青瑶身为经主院院主,身份虽然超然,但是宫中的日常事务,她参与得并不多。
权白衣说出这话,也是真的着急了,你不要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一旦请出察都管来,他不会向着你姓丁的!丁经主冷笑一声,不以为然地发话,就算你请出都管,玄女宫也没有恩将仇报的传统。
其实她很想说一句,你请出都管又如何,我还能请出玄后呢。
你知道玄后对雷谷和李永生有多么赏识吗?不过眼下的场合,这话说出来,实在有点惊世骇俗,所以她才忍住。
权白衣听到这话,是真的怒了,我倒要看,谁敢拦着我!不等他说完,三条身影一晃,就阻住了他离开的三个方向。
尤其令他吃惊是,最接近玄女山方向的东边,阻路的既不是公孙未明和呼延书生,也不是李永生,而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身法极为诡异,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冷漠得像是即将行刑的刽子手,但是她的眼中,却散放出古怪的、甚至可以说是炽热的光芒。
权堂主见状,眼睛也是微微一眯:这就是擒下了蓝天真人的古怪女孩儿?他冷冷一笑,这就是要多欺少了?丁经主你身为宫中五主之一,就这么看着吗?他当然可以强闯,但是成功率有多少,就不好说了,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他若是这么做了,那就是彻底将玄女宫的内讧,暴露给了公众。
然而,丁青瑶也不受他的激,只是淡淡地发话,若我是你,就会将那两人放回来,此前你不知情,现在正好可以过问一下。
她这话的立场,虽然不在权堂主那里,但她还真的是为他好——看在往日相处尚可的份上,给你个台阶,你就下了吧。
权白衣何尝不知道,这是最好的收场机会?他沉吟一下,方始微微颔首,沉声发话,给胡盛威传句话,马上带了那两人过来!他并没有说让谁传话,不过他也无须说,围观的玄女宫弟子海了去啦,堂主院的人也不少,藏在暗处偷偷看热闹的弟子,估计会更多。
没准胡盛威自己,现在都在躲着看情况。
事实上,他猜得一点都没错,胡真人此刻,就躲在三里外的一处民居里,看着这一幕。
他的身边,甚至还有五名真人,其中四名是玄女宫同门。
他们原本都要冲出去,响应权堂主的号召,去围攻对方了,哪曾想,丁青瑶凭空出现,硬生生地阻止了他们的行动。
眼下听到权白衣这话,胡盛威的脸色顿时一黑,身体都在气得发抖。
他咬牙切齿地发话,混蛋,混蛋……你怎么能这样?当然,他这话骂的是丁经主,怎奈身边同门太多,他没胆子点名道姓。
——你们就当我是在骂某个姓李的家伙好了。
然而,骂归骂,权堂主交待的事情,他还必须得去做。
不多时,胡盛威就带着神情委顿的滨北双毒来了,跟他同行的真人,也达到了六名之多——他才又邀约到一个同门。
不过此时,雷谷一方也多了三名真人,两名是化主院的,一名是经主院的,都是闻风赶来。
权白衣也知道,这冲突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会演化为堂主院和经化两院的对抗。
所以他根本没有二话,直接黑着脸号令胡盛威,把人放了。
胡真人闻言,看一眼还在清理废墟的族人,忍不住出声发问,那我的家人怎么办?要放人,得双方一起放,这才公平。
权白衣的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我让你放就放,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胡盛威在平日里,虽然很是桀骜,但他还真的怕权堂主,于是忙不迭地将两人放了。
高大老者才一脱身,直接抱起老妪,撞开一人,飞向了对面。
他来到赵欣欣的面前,恭敬地一鞠躬,对不住,属下给九公主丢脸了……没有看护好我们酒家,让您失望了。
先疗伤吧,九公主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她看得出来,老妪受伤不轻。
不过下一刻,她又看向高大老者,眉头顿时一皱,你怎么也是这副样子?她只知道老妪受伤了,却没听说另一人也受伤了。
高大老者的嘴角抽动一下,沉声回答,他们想逼迫属下承认,是朝廷的探子。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眼中却冒出怨毒的目光。
赵欣欣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斜睥一眼对面的胡盛威,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吐出两个字来,好胆!胡盛威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出声向权堂主解释,我们擒人,也是有缘故的,最近朝廷的探子太多,严重……唔,严重地影响了朱雀城的治安。
是吗?权白衣微微颔首,又看向丁青瑶,正色发话,这是我要他们查的。
玄女宫现在跟官府的关系紧张,是宫中高层都清楚的,胡盛威这个借口,倒也不能说没有道理,尤其丁青瑶还是受害者之一。
而赵欣欣出身皇族,滨北双毒是英王为她选择的侍卫。
第八百六十四章 有易无难丁青瑶听到,对方竟然找了这么一个可笑的借口,她虽然没说什么,嘴角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堂主院的人,也就这点出息了。
赵欣欣却是气得笑了,我的侍卫是朝廷的探子?呵呵,敢更无耻一点吗?胡盛威果然更无耻了一点,他沉声发话,赵欣欣,你能证明他俩不是探子吗?赵欣欣闻言,鼻子差点没被气歪了,不过,不待她发话,李永生先出声了。
你可知道,考古学上有一个说法,‘说有易,说无难’?嗯?胡盛威奇怪地看他一眼,考古学……这是什么狗屁玩意儿?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到自己的族人身上,忍不住再次焦躁了起来,我们在说探子,不是说什么考古,我已经告诉你们,为何抓这两人了。
我抓这两人,是有原因的,你抓的我的族人,理由何在?呵呵,堂主院的人,就这么点见识吗?丁青瑶不屑地笑了起来,她轻蔑地瞥一眼权白衣,又看向李永生,李大师,你何不给他们解释一下?说有易,就是想要证明某些东西在历史上存在过,这是很简单的,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只要你能找出他们曾经存在的证据,就能证明你的观点……这不是废话吗?不少人心里暗自鄙夷,傻瓜也懂这个道理。
但是也有不少人眼睛一亮,他们已经猜到后面的话了。
说无难,那是真的难,李永生不紧不慢地发话,你想证明,某件东西,在历史上没有出现过,比如说九天玄冰……谁敢说,这东西没有在玄青位面出现过?九天玄冰,是比万冰之祖更高一级的冰,已经是属于无形之冰了,可以冻住神魂,而万冰之祖无非是有形之冰的极致。
但是在玄青位面,万载幽水就是大家能接触得到的最高宝物了,甚至连丁青瑶都要垂涎,至于万冰之祖,那是传说中的物事,而九天玄冰,更是上界才会有的东西。
有人毫不犹豫地回答,九天玄冰,当然没有在玄青位面出现过。
哦?李永生侧头一看,发现是一个看热闹的女性司修,他微微一笑,你凭什么就敢说没有?女性司修的脸一红,最后还是一咬牙,大声回答,那是只存在于上界的!你这话就不对了,李永生伸出右手的食指,微微一摇,笑着发话。
从无尽虚空流浪到玄青位面的人不少,有些隐世家族更可以得到上界传承,你凭什么就认定,他们手里没有九天玄冰?女性司修看着他俊朗的笑容,脸忍不住微微一红,那你举个例子,证明它存在过!李永生又是灿烂一笑,我要是有这么个例子,那就是‘说有易’……然后他又抬手一指对方,但是你想证明九天玄冰没有存在过,那你必须挨个考证过,所有流落到这个位面的外来人,每个人身上都没有九天玄冰……这就叫‘说无难’。
丁青瑶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一句嘴,你还得考证过所有上界来人,比如说观风使……唔,又比如说邪教和野祀降下的物事。
女修顿时哑口无言,脸却是越发地红了。
公孙未明见她娇羞可爱,忍不住出声,李大师,这考古跟咱们现在说的探子……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捧场得力,李永生回答得就有力,说别人是探子很容易,你有证据就行,让别人证明自己不是探子……这得有多么无耻,多么愚蠢?这种场合下,说什么谁主张谁举证,实在有点艰涩难懂,也容易陷入辩论中,毕竟还有一种可能,叫做举证责任倒置。
你!胡盛威的脸涨得通红,好半天才回答一句,小心无大错,我这也是谨慎之举。
权白衣点点头,很干脆地发话支持,局势动荡,正该如此。
那好,李永生一抬手,指一指胡盛威,正色发话,我雷谷现在怀疑你,是朝廷打入道宫的死士,你必须留下来,接受我雷谷的审讯!你血口喷人!胡真人大怒,我是云水堂副堂主、代堂主,从小在玄女宫长大,怎么可能是朝廷的死士?拿出你不是死士的证据来,李永生一摆手,同时冷笑两声,否则的话,呵呵……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这种证据,怎么拿得出来?胡盛威傻眼之际,旁边已经有两名雷谷的真人,围逼了过来,一脸的不怀好意。
不要闹了,权白衣看不下去了,他沉着脸发话,胡盛威一直在宫中修炼……这怎么是闹?赵欣欣不答应了,权堂主请恕我无礼,我的两名侍卫,一直也伴在我左右,凭什么你们拿人,就是谨慎起见,我们拿人就是胡闹?笑话,权白衣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玄女宫的弟子也越来越多,忍不住横下一条心,他代表堂主院拿人,这是宫里的威严,你小小雷谷,什么时候能代表玄女宫了?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个声音,雷谷代表不了玄女宫,我能不能代表?欣欣……将这姓胡的狂徒,给我拿下!胡盛威听到这个声音,顿时就是一哆嗦,紧接着就是一转身,飞一般地逃遁。
然而空中落下一块硕大的玉牌,只一击,就将他从空中打落到地面,还敢畏罪潜逃?这玉牌,跟权堂主使出的堂主令牌,形状和样式上非常地接近。
紧接着,空中显出一人来,不是别人,正是化主院院主栗娘。
栗化主扫视一眼四周,然后冲丁经主微微颔首,多谢丁经主仗义执言。
权白衣见到她也来了,知道今天大势已去,恨恨地一甩袖子,走!想走可以,栗娘冷冷地发话,对雷谷出手的人,全都留下!权白衣还想裹走摔得半死的胡盛威呢,闻言他一扭头,怒视着对方,咬牙切齿地发话,栗呆子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就欺负你了,那又怎么样?栗娘不屑地一笑,我不像你,只敢欺负小辈……有本事你再把察都管喊出来,也不负你察权的名声!就像栗呆子是栗娘的花名一样,权白衣也有绰号,叫做察权,无非是他仗着察都管上位,而察都管虽然是男人,但是在传说中,他喜欢的也是男人。
反正权白衣跟栗娘的关系极为糟糕,当众称其为栗呆子,也不怕别人评说两人关系。
可是栗娘将察权这个花名叫出去,里面蕴含的暧昧因素就太多了。
说句不客气的,这外号的内涵一旦传出去,那都是道宫的丑闻!混蛋,权白衣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红着眼,掣出一柄长剑,身剑合一,像一道长虹一般,破空刺向了栗化主。
栗化主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抬手就打出一团青雾,又掣出了一条长鞭,抽向那一道长虹。
这青雾乃是她祭炼过的玄水,还差万载幽水一级,但是用来阻滞剑修的速度,是再好不过的。
事实上,她跟权白衣交手多少次了,深明对方的路数——这玄水不但能迟滞对方的速度,就算对上那炽火大网,也能阻上一阻。
不过她是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所以并不知道,权堂主的大网,已经被李永生破掉了。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玄女宫的堂主和化主,就战做了一团。
两人各有长处,权白衣的真实修为,可能略略逊色于栗娘的真实修为,但是他的战力,要比她强出一些,更别说他身为五主之首,囊中的宝物也要多一些。
但是他的劣势也很明显,不但负伤了,还有一件宝物被毁,令牌也受损。
这种情况下,他想打赢栗化主,不啻是痴人说梦。
不过此刻的权白衣,已经顾不得计较这么多了,他是为荣誉而战的。
他一动手拼命,栗娘马上就觉察出来了:这家伙伤势不轻啊,观风使果然不是白给的。
既然如此,她索性先稳稳地守住了,耗费对方的气血,等时机成熟了,再大举反击也不迟。
当然,偶尔的反击也是会有的。
不过,她的如意算盘也没有奏效,两人才过了几招,空中蓦地出现一股莫大的威压,直接将两人压向了地面。
栗化主和权白衣见状,吓得急忙抽身后退,齐齐深施一礼,见过大德。
哼,空中传来一声冷哼,威压径直散去,没有更多的话。
但是这已经足够了,玄女宫的五主,竟然直接在半世俗的地方内斗,宫里的真君不能忍了——你们敢更丢人一点吗?事实上,玄女宫就在朱雀城左近,这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可能惊动真君?只不过在此之前,真君不会为些许小事现身,真的没必要——玄女宫弟子也是需要锻炼的。
直到栗化主和权堂主大打出手,真君不能忍了,悍然出手威逼双方:喂喂,你俩当我们是死人吗?第八百六十五章 林二先生出手的真君是谁,旁人甚至都不知道。
权堂主和栗化主也不会点明,只是大德相称,这种机密不可能让太多人知道。
反正真君出手了,两人再也斗不下去了,虽然他俩都很不服气。
权白衣冷哼一声,狠狠瞪栗娘一眼,抬手就要裹走胡盛威。
栗化主虽然心中极为不爽,但是宫中真君都出面警告了,她就算再不服气,也只能嘴上嚷嚷一句,把胡盛威留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权白衣根本不理她,直接将胡盛威裹起,还挑衅地看她一眼,我就是要带走,怎么,你还想继续残害宫中同门?他心里清楚,真君关注此事了,以自己的所作所为,恐怕回了宫里,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察都管能帮忙缓颊一二,让惩罚不那么严重就是了。
但是在这对外的场面上,他必须找回来场子,好挽救他的形象。
所以他还就不着急走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后悔了,因为丁青瑶出声了,她神色肃穆地发话,权堂主,你最好还是把人留下,要不然,别怪我要多管闲事了。
啥?围观的群众顿时傻眼了,刚才是堂主战化主,现在又要有经主战堂主了?朱雀城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权白衣闻言脸一沉,就想破口大骂,握草,你要不要这么落井下石?但是他还真不敢骂,很显然,玄女宫真君的神念,肯定还关注着这里。
两名五主大打出手,遭真君警告了,但是丁经主并没有被警告,她出面继续为难权堂主的话,真君也不太好出手惩治。
事实上,丁青瑶的出面,更能从侧面证明,权白衣的所作所为,是多么不得人心。
——你跟栗娘有矛盾,可以说有旧怨,但是丁青瑶都看你不顺眼,那就是你自已有问题了。
权堂主心里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但是有真君在旁观,他只能咬牙切齿地发话,丁经主,不要再让别人看笑话了,好吗?丁青瑶一扬下巴,淡淡地发话,胡盛威摧毁化主院弟子的产业,抓走雷谷谷主侍卫的时候,考虑过别人是怎么看赵欣欣笑话的吗?她将因果讲得非常明确,就是要让真君听到——其实真君随便推算一下,就能知道原委,但是,又何必烦劳真君去推算呢?权白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有隐藏得极深的怨毒。
好半天之后,他才长叹一声,缓缓放下胡盛威,二话不说,转身电射而去。
栽了,堂主院这一次,是彻底地栽了,栗化主和丁经主联手,根本不是他权某人能抗衡的,更别说还有一帮来自雷谷的、无法无天的家伙。
他灰溜溜地走了,但是栗娘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唉,只留下这一个家伙。
上门欺负我们酒家的,可不仅仅是胡盛威这么一个真人,他只是负责人,而且跳得最欢、出手最狠罢了。
栗娘也想留下其他真人,但是宫中真君都出面警告了,她也只能作罢。
事实上,她相当感激丁青瑶及时出头,哪怕她非常清楚,丁经主出头的动机,其实不是为了自己,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维护了化主院的体面。
而且丁经主此举,并不是没有风险,万一真君心中不喜,也有可能出手惩戒。
所以她冲着对方一拱手,再次感谢丁经主仗义执言。
丁青瑶笑一笑,栗化主客气了,堂主院最近做事,戾气还是重了一点。
她俩正相互谦让着,胡盛威出声了。
他刚才吃令牌一击,受伤不算太重,只不过栗化主出手,他是不敢再跑了——他若是敢再跑,玄女宫就该通缉叛徒了,身为体制中人,最明白体制的可怕。
但是就让他这么被抓走审讯,他也不甘心,于是他恭敬地发话,我这也是受了堂主院的谕令,前来公干,并无不敬之心。
栗化主斜睥他一眼,冷冷地发话,你受堂主院之令,来拿我化主院的小辈,我不说你有没有权力,也不说你大欺小,但是你居然不问我一声……你视我为何物?这话问得堂堂正正,胡盛威竟然无言以对。
事急从权的道理大家都懂,可是很显然,目前情况下,他敢如此辩解的话,只会被视为狡辩,吃更多的苦头。
栗化主见他不吭声了,也懒得再理他,而是出声邀请丁经主,酒家后面的园林尚存,一起进去坐一坐?两人进去坐了,在外面的废墟上,胡家人还在努力清理着垃圾,此刻他们连抱怨的心思都没有了——连胡盛威都被抓起来了,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只有那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兴奋地挥舞着鞭子,时不时啪地抽一下。
至于说审讯胡盛威,赵欣欣很大度地将这个任务给了滨北双毒——没错,永馨仙子在上界的时候,就是这个脾气,容不得自家人吃亏。
剩下的这批雷谷的人,则是在园林的大门口,摆起酒宴吃喝了起来。
吃喝一阵之后,呼延书生出声发话了,我怎么觉得,这堂主院的行事,有些蹊跷?呵呵,李永生不以为意地发话,白天向佐不是说了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朝廷里有野心家,道宫里同样也可以有啊。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话怎么说的?公孙未明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又看向赵欣欣,玄女宫家大业大,出点这样的事情,也算正常吧?这家伙性子直率,除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其他事一向是后知后觉,事实上,他并不认为这是多么严重的事,就连公孙家内部,为了争权夺利,也少不了一些勾心斗角。
隐世家族的人认为,这种事情不一定是坏事,温室里培养不出参天大树,优秀的子弟想要出头,必须经过选拔和竞争,只不过大家掌握好分寸把握好底线,就可以了。
赵欣欣沉吟一下回答,这种事确实有,但是发展到这样程度的,还真的不多。
就在这时,有一个小二前来汇报,李掌柜,二先生回来了。
李永生放下酒杯,面无表情地发话,让他回义安林家吧,朱雀城的事了,我自会去找他说话。
二先生就是义安林家的二长老,也是我们酒家的防卫力量,不过这次酒家被毁,他没有抵抗,也没有束手就缚,而是突破重围,自顾自逃走了。
他的不战而逃,令李永生极为恼火,只是现在事情比较多,暂时顾不上追究。
传话的小二走了,不多时又回来了,二先生说,有要事禀报,请您给他一个机会。
酒家的小二禀报事情,都是直接找李掌柜,很少有人去找东家,最近半年则是找邓蝶。
对他们而言,九公主是高高在上的,等闲就不管酒家的事务。
不过这一次,赵欣欣出声发话了,行,给他一个机会,我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不多时,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家伙走了进来,正是林二。
他一进来,就冲着李永生深施一礼,林二不战而逃,有负李掌柜所托,实在惭愧。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倒是难得,你居然知道有‘惭愧’二字。
惭愧是必须的,但是我也只是给您做仆人,林二小声地回答,由于有面具遮挡,看不出他脸上有没有惭愧之色,但是从声音里,可以判断出来,此人说话的时候,没什么内疚。
事实上,他可以算是振振有词,遇到闹事的修者,甚至官府中人,我不怕一战,但是对上玄女宫的真人……抱歉,我只是仆人,不是死士,这一点还请您谅解。
这理由也算充分,但是赵欣欣听得很是不满,我不是刻薄之人,你置身事外就可以了,为什么要逃走?你可知道……你的逃走,很可能让我们酒家遭遇报复?林二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她,低声发话,据我的分析,我若是不出手,也会被抓走。
这话有点意思,赵欣欣虽然还是很生气,但是在开口的时候,沉吟了一下,然后索性看向了李永生: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还是你来问吧。
李永生的目光,也变得怪异了起来,据你的分析?那么……你为何这么分析?林二沉吟一下,方始缓缓回答,我有我的猜测,就是不知道两位是否方便听?李永生很干脆地发话,你直接说就是了,这里都是好朋友。
林二的脸被银色面具遮挡着,但是很显然,他还是有些为难,他沉默良久,才叹一口气,我不是信不过别人,而是……我的家族很小,承担不起太大的风险。
他可能是想让李永生为林家背书,但是观风使根本不搭理他——他对林家的印象非常糟糕。
倒是赵欣欣看他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义安林家,也就这点出息了,当初在我们酒家惹事,可是不含糊得很。
你担心为家族惹祸?那我就再点一次你的根脚!第八百六十六章 暗流涌动林家二长老对赵欣欣的嘲讽,竟然生不出什么气来。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雷谷谷主,已经是他彻底招惹不起的存在了。
但是他终究没有说得更多,因为栗化主的声音从园林里传了出来,欣欣,着他来见我。
当天午夜的时分,赵欣欣才从栗娘处得来了消息:清微庙最近跟蜀王走得比较近。
前文说过,义安林家跟清微庙有些关系,虽然林家仅仅是半隐世家族,但是清微庙也不可能只跟隐世家族来往。
所以林家知道清微庙的一些动向,包括清微庙二代弟子里的蓝天真人,来了朱雀城。
而玄女宫的权白衣,跟蓝天真人接触得比较多。
按说道宫是不能跟红尘多接触的,尤其是跟官家和皇族,但是子孙庙的定位比较奇怪,他们虽然尊奉道宫的号令,但是并不享受道宫多少支持。
所以子孙庙跟官府勾连的现象,也并不少见,对此,道宫和官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勾结得太深,就不是大问题。
其他的话,林二没有说,但是别人也用不着他说——谁没有脑子?甚至栗化主在跟赵欣欣说此事的时候,表情都有点奇怪,权白衣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吧?权堂主仅仅刁难我们酒家的话,倒还不算什么,但是再加上蓝天真人住在他家,而清微庙跟蜀王又走得很近,细细一琢磨这条因果线,就连栗娘都忍不住有点瞠目结舌。
赵欣欣又回来找李永生,说出了这个消息。
李永生对此倒不是很意外,仙界拥有诸多的下界,类似玄青位面的下界也不少,其中道宫参与对江山社稷争夺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了。
甚至在有的位面上,道宫直接驱逐了运修,干脆由道宫来管理俗世。
不过,出现这种事情的话,仙界一般是会过问的,若是道宫没有充分的理由——比如说受到官府强烈打压,那么,他们会受到上界责罚。
所以玄青位面中,道宫不得干涉红尘,其实是秉承了上界的意愿。
李永生对这种可能,也看得很清楚,权白衣没有这个胆子,我不敢确定,但是我可以确定,道宫暗中扶持亲近自己的力量登上那个位子,也未必就是妄想。
如果这个猜测属实的话,就能证明为什么林二会吓得扭头就跑,而且死活不公开说出猜测。
赵欣欣接受了这个说法,她在上界的见识也不差,但是她依旧眉头紧皱,可是,为什么会针对我的产业呢?这个我哪里知道?李永生无奈地一摊双手,也许,玄女宫乱了……才会有更多的机会出现?赵欣欣轻叹一声,若是如此,岂不是要看好胡盛威,不要被别人暗杀了?你倒还真是能联想,李永生看她一眼,笑着摇摇头,无所谓,杀就杀了呗,到时候自有真君出面做主……反正你总不合适杀他,不如假手于人。
咳,空中隐约传来一声轻咳,极其的轻微,若有若无。
李永生和赵欣欣对视一眼,知道玄后在空中的神念,终于忍不住他俩这么肆无忌惮。
对于审讯胡盛威,滨北双毒其实没有多好的招数——此人终究是玄女宫的人,那些过分的手段,并不合适施展。
当然,肉体上的惩罚,那是必须要有,只要不去凌辱不危及生命,其他手段随便施展。
一天之后,雷谷的刑讯专家,佘供奉和方真人齐齐赶到了。
因为宫中的真君都关注了,胡盛威也不敢抵制问询,当然,他会在很多时候说记不得之类的话,倒也不好指责他胡说。
这种审讯对象,对佘供奉和方真人来说,真的是小儿科——他们最不喜欢审讯的,是那种摆明态度我就是敌人,尤其是身上还有多重禁制的家伙。
胡盛威不能表现出异常,还得做出配合的姿态,那真的是一审一个准。
栗化主没有见过蜃蛇发威,所以她旁观了审讯——事实上,佘供奉来自于北极宫,方真人来自于天机殿,这两人出手审讯玄女宫弟子,栗化主也有义务旁观一下。
没用多久,大家就在胡盛威的印象中,发现了一个有点古怪的家伙,那是他兄长的小妾,年轻貌美风骚异常。
这女人是胡盛威的兄长在一年前结识的,当时她被两个司修欺负,又失忆了,胡老大吓跑了两个司修,将她收回家中。
这次胡盛威之所以下重手对付我们酒家,就是他这个嫂嫂撺掇他的兄长,要来我们酒家做管事,而且这个嫂子跟他也多次暗示。
胡盛威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可以,酒家收回到堂主院,总要有相关的人做事,朱雀城里的酒家,也不可能让玄女宫的弟子来做小二、大厨之类的。
这个女人之所以显得古怪,还是因为……她在三天前离开了,说是要去水月庵看一下,别人是怎么经营酒家和客栈的,后来也没再现身。
公孙未明抓的那些胡家人里,没有此女。
发现这个女人的异常之后,就连栗娘都忍不住出声感叹,这算把权白衣害惨了,只要找不到这女人,他也少不了吃一顿排头。
这女人找得到吗?根本不可能!水月庵附近玄女宫弟子不少,也有人认识此女,但是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可笑的是,权白衣还又找到都讲,希望能通过她来劝说丁经主,把胡家人放回来。
待权堂主听说,大家都在找胡家的一个小妾的时候,那表情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了。
紧接着他就果断宣布,自己身体不适,要回宫闭关疗伤。
胡盛威最后被栗化主带走了,不过胡家其他人,就没那么便宜了,他们不但要打扫我们酒家的废墟,还要负责建设新的我们酒家。
赵欣欣第一次修建酒家的时候,是使用了道术,这一次她改主意了,就是要让人来修建,还得是胡家人来做——九公主不是差钱,而是要让别人看到,惹恼了她的后果。
至此,这件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不过李永生不肯干休,他打算走一趟清微庙——说了要去找清微庙的麻烦,他就不会缩头。
不过赵欣欣不让他去,说蓝天真人在你手里呢,要找也该清微庙来找你,到时候你再要他们给个说法,岂不是省下辛苦跑一趟?事实上,雷谷现在虽然高手众多,但是要忙的事也不少,开辟了好几条战线,再继续下去,就难免捉襟见肘了。
那我回雷谷好了,李永生觉得,永馨在朱雀城,足以应对各种意外了,而且这里是玄女宫的卧榻之侧,有真君盯着,不可能发生太大的事情。
而雷谷关于毁灭道意的大阵,布置得也七七八八了,他打算回去之后,在坐镇雷谷的同时,再微调一下大阵——说实话,在下界,他很少有这种能提升自己的机会。
不过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方真人找上了他,扭扭捏捏地表示,我家老祖宗,想请李大师带着去见一见九公主。
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方家的狐幡,不是不离身的吗?方真人犹豫一下,还是实话实说,老祖宗说,她跟九公主见面,没准可以帮着方家争取一些好处。
李永生闻言笑了起来,怪不得你在豫州的时候,不直接前往海岱,合着就是想在离去之前,再挽回点损失。
其实他大致猜得到,九尾狐想跟永馨说点什么,无非是想让九公主帮着再看护方家一二。
他一向比较讨厌那些走夫人路线的家伙,不过永馨天性就比较感性,也喜欢听这种情呀爱呀之类的故事,而九尾狐的故事,也确实比较感人。
诚然,修仙是很寂寞的,一旦闭关修炼,数百上千年,那也只是弹指一挥间,然而,那是修者在修炼,在这个过程中,时光流逝得飞快。
没有几个人,能像九尾狐这样,活在人群中,却生生地忍受了千年的孤独。
他希望永馨能因为这个故事而开心。
当天夜里,难得地下起了春雨,李永生手持狐幡,来园林里找赵欣欣。
而赵欣欣正坐在一座凉亭里,跟丁经主相对品茗。
自打丁青瑶前两天为我们酒家出头,两人的关系就迅速拉近了不少,此刻栗化主又出去公干了,所以就剩丁青瑶在此处——谁说丁经主不善交际的?见到他来了,丁经主站起身点点,又坐了下来。
赵欣欣笑着发话,马上又是一年的梅雨季节了,日子过得真快啊……你拿了方家狐幡来做什么?李永生随手一挥,一帘轻纱遮住了大半个凉亭,然后笑着发话,有人想见你一面。
丁经主轻笑一声,再次站起身来,要我回避一下吗?李永生看她一眼,想一想摇摇头,不用了。
丁青瑶知道的事太多了,甚至比朱尔寰还多得多,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空气中一阵灵气波动,一只小巧的白狐现身出来,冲着赵欣欣口出人言,青丘一族下界苗裔,见过永馨仙子。
第八百六十七章 都在落子事实上,赵欣欣对九尾狐的故事,并不陌生,李永生已经跟她讲过了。
不过看到空中现身的白狐,她还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也算个多情种子。
九尾狐对她可恭敬得很,身子一晃,化作一个小妇人,就去费劲地拎桌上的茶壶,给九公主斟上茶水,多谢仙子夸奖。
至于说丁青瑶?抱歉,她还没有资格享受九尾狐的茶水。
丁青瑶也不生气,而是笑吟吟地看着她忙来忙去。
好了,赵欣欣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此番求见,想说什么?九尾狐迟疑一下,还是期期艾艾地发话,此事说来冒昧,我家老祖已经允了我重回仙界,我只是想求仙子,不知……不知我那转世的夫君,可否能跟我一起上界?赵欣欣无奈地一皱眉,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真是……永生,他转了多少世?李永生想一下之后回答,好像是十七世了。
丁青瑶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连话都不敢说,身为道宫经主,她当然知道这个位面没有阴司,这种情况下,竟然查出了此位面十七世的转世之人——这得动用了多大神通?怪不得连上界青丘狐的老祖,都参与了进来。
九尾狐在空中又深施一礼,双眼垂泪欲滴,还望仙子垂怜。
自古真情无价,我最喜欢成人之美,垂怜你倒也不难,赵欣欣一摆手,皱着眉头发话,不过这番因果,总要着落在你身上,你可想明白了?九尾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多谢仙子,小狐无怨无悔。
它当然清楚,面前的大能人物,在心情好的时候,不介意帮别人一点小忙,但是它所求的事情绝对不小,自然是要承担因果。
赵欣欣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笑一笑发话,我也不坑你这苦命的家伙,将来你还有翻悔的机会,不过一时半会儿之间,我是无暇去海岱的。
九尾狐的眼珠转一转,我可以着后辈将人捉来,请仙子过目。
这就不合适了,赵欣欣淡淡地摇摇头,姻缘姻缘,这是一种缘分,强求无益。
多谢仙子教诲,九尾狐又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那小狐耐心等候您便是。
那就这么说定了,赵欣欣点点头,你还有别的事儿吗?没有了,别过仙子,九尾狐又恭恭敬敬地施礼,然后化作一团青烟,回到了狐幡上。
赵欣欣看李永生一眼,又指一指狐幡,苦笑着摇摇头,真是的……李永生笑一笑,比我的痴情,它还是略有不足。
没皮没脸!赵欣欣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过了一阵,她才又摇摇头,十七世……怪不得老狐狸推算出来,都没有成全两人的意思。
李永生点点头,那厮对人族,还是有点偏见的。
丁经主见他俩说到这种话题,坐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心里却是在暗暗地盘算——听起来,这一对神仙伴侣,竟然是连青丘一族的老祖都不放在眼里?四大宫中的典籍,对上界的描述,少得可怜,她还真不知道青丘老祖是什么样的存在,不过能在仙界里独领一族,想必不会很简单吧?这边的事情办完,李永生回到雷谷,又见了汽车人和小鲜肉一面之后,直接宣布闭关了,他已经被朝廷打扰得烦不胜烦了。
不过有意思的是,王志云似乎也猜到了他不愿意再配合朝廷,所以那些在雷谷庇护下的博灵军,反而放松了操演,开始在地方上开垦土地种田了。
紧接着,博灵军役房又派了五万军人过来,直奔雷谷而来。
荆王府发现之后,也有点头疼——该不该打一下呢?紧接着,雷符这边也出兵相迎,荆王琢磨半天,发现这两支军队只是行军,没有攻城略地的意思,于是决定按兵不动,看他们要干什么。
其实对博灵的军队,荆王府也很头疼,以他们的消息渠道,当然知道雷谷的李大师是博灵人,而且还是官府中的小吏,很看重乡亲情谊。
最为关键的是,李永生的战绩,也被他们打探到不少,别的不说,只说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逼得权白衣都用掉了替身偶,就知道其战力有多么恐怖了。
所以荆王府决定坐看一下,心里还盼着,若是这两支军队在行军时大肆糟蹋民田,那就再好不过了,有很多文章可以做。
遗憾的是,这两支军队的行军极有章法,在反王军队虎视眈眈的围观之下,两军会师了。
当天会师,第二天两支军队就合并为一支,火速撤回了雷谷——有接应就是这点好。
尤其令李永生哭笑不得的是,新来的这五万人,不但带来了大批的粮秣和军械,竟然还带来的大批的……农具?两军回到雷谷之后,欢庆了一天,然后就各自选择地方,直接下地种田了。
李永生听说之后,心里暗暗地点头,别看王志云出身于军役部,没怎么下过基层,这应对还真是不错,不是那些死脑筋,只知道打仗。
现在的战局不明朗,雷谷因为受了朝廷的暗算,所以立场趋于中立,博灵军失了这一股有力的支援,再强行进攻三湘的话,很可能遭遇败仗。
所以王志云派出这五万人来,不是要打仗,而是将三湘这颗钉子,发展壮大一点,也好多牵制一些荆王的兵力,让他不敢大举北上。
这些军士既然没打算打仗,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种田了,军队这种纪律严明的组织,其实是很可怕的,一旦全力种田,不仅仅能养活自己,甚至能种出以后两年的军粮。
荆王听说此事,却是重重地一拍大腿,完蛋,不能从博灵北上了。
他其实一直没有放弃直接北上博灵的计划。
此前他没选择这个方向,主要就是因为博灵郡战备做得好。
作为中土第一个起事的反王,荆王非常注重对声势的制造,要是一起事就硬磕硬骨头,万一战事不顺,那些首鼠两端的观望者,很可能纷纷跳出来落井下石。
起兵伊始,先捡软柿子捏制造声势,这是必须的,而且淮庆有彭泽水师的基地,若是能出其不意拿下彭泽水师,荆王府的军队绝对是如鱼得水。
战事发展到现在,荆王觉得,自己若是能用半年时间,将三湘大致理顺的话,再出兵就可以考虑针对博灵郡了。
直接北击博灵,有三大好处,一是可以表示出北上的决心,这样行军路线短,二是彭泽水师也在博灵,这个诱惑不小,三是博灵物资充足,不但是粮仓,还有大量军需物资。
王志云做好了战争准备,但是他储备的物资,也是别人垂涎的目标。
不过北上博灵,也有两点不利之处,一个就是雷谷和李永生的因素,第二个就是博灵军不好打。
别看博灵南征军打了败仗,但是在荆王眼里,这支军队已经相当有战斗力了,若不是新兵蛋子太多,只会更难打。
这些家伙出郡作战,都能打出这样的水平,保卫家乡时,会是怎样的难缠?目前的状况是,雷谷的态度变得不明朗了,荆王觉得,北上博灵的条件,基本上也具备了,只等自己收拾好三湘的手尾,就可以考虑北上了。
有那三大好处,就算博灵军难打,他也能赌一下。
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稳赢的战争,没有风险,哪来的收益?而且荆王认为,自己的军队,也需要打几场硬战,磨练出铁血军威。
当然,这一切都还仅仅是纸上的计划,存在一些变数——比如说雷谷的态度会不会再变,但是毫无疑问,荆王已经看到了很强的可操作性。
然而博灵五万军队再次南下,却是彻底打消了他这个念头,进军博灵成为了泡影。
有将近八万军队,躲在雷谷的庇护之下,他怎么敢轻易出兵?不要说这八万军队,有从后方夹击荆王军队的能力,只说他们可能像李清明在海岱做的那样,断了军队的粮道和后勤,就足够荆王忌惮了。
所幸的是,这五万军队一到雷谷,就开始种田了,也就是说,这支军队是王志云派来的,接受的不是朝廷的命令。
若接受的是朝廷的指挥,这支军队恐怕直接就展开战斗了。
对荆王来说,这是坏消息里的好消息——他只要不去招惹博灵,进攻其他郡的话,博灵的军队估计也没兴趣干预。
幸亏其他郡的军役使,不像王志云这般难缠。
荆王轻叹一口气,算了,还是让这八万军队安心种田好了,正好也不用去刺激李永生……李永生的心思,还真不在这上面,丁经主的遇袭,让他彻底丧失了掺乎赵家事务的兴趣。
不过,正是因为朝廷诸般的靠不住,他反倒是加大力度,在完善毁灭道意的凝粹大阵。
在他回到雷谷之后的第九天,也就是五万博灵军抵达雷谷的第四天,一场春雨过后,他兴冲冲地从小山坡处走了出来。
呼延书生正在竹林外巡查,见到他之后,笑着打一声招呼,舍得出来了?李永生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两眼,猛地问一句,想不想证真?第八百六十八章 制造真君什么?呼延书生好悬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在这里是帮你护法,你来问我想不想证真?下一刻,他就果断地点点头,想,当然想了。
呼延书生不但思维缜密,接受意外的能力,也比别人强很多。
事实上,他觉得这个问题出自李大师之口的话,还真的未必是意外。
嗯,李永生点点头,给你一天时间准备,我这里有个机缘。
没问题,呼延书生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他是那么稳重的一个人,但是听到这个消息,也难免失态,雨后湿滑的土地,差点让他摔了一跤。
并没有用了一天那么久,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再次寻找了过来,我已经准备好了。
李永生有心问他准备了些什么,但是一想,以此人的缜密,应该不用我提醒。
于是他点点头,先感受一下,如果把握得住机缘的话,再考虑要不要结这段因果。
呼延书生点点头,努力按捺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李永生将他领到小山坡的半山处,那里有一块三丈方圆的大石头,高出地面约尺半。
他一指那块石头,好了,就坐在这个上面,周围的聚灵阵,暂时不开。
呼延书生二话不说,一拱手,就盘腿坐了下来,护法之事,就仰仗李大师了。
才一坐下,他就觉得有漫天的杀意,隐约地冲向了自己。
呼延书生不惊反喜,这杀意不算太强,可也不弱,又是绵绵密密无处不在,正合他证真之前,最后锤炼神魂和道意。
李永生看了一阵,发现他的气息变得稳定了起来,接着又开始收敛,然后只释放出薄薄的一层护身灵气,似乎在隐约对抗着什么。
这就差不多了!他微微颔首,邽水呼延不愧是曾经的隐世家族,竟然能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之内,就做好准备调整好心态,而现在的应对,也不存在任何问题。
其实在上界,证真的过程是多种多样的,但是玄青位面就死板得很了,只有那么几种。
他又看一阵,转身离开了,同时吩咐张木子和公孙不器,在附近做好护法。
这两人其实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过这里原本就是雷谷的重地,赵欣欣、丁经主和栗化主在的时候,都是将此地和竹林作为驻跸之处。
而且此处已经修建的雷池,只等着积蓄足够雷电,就开启使用了,公孙家还有入雷池的名额,也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过了三四天,公孙未明在此护法的时候,猛地想起一件事来,于是喊住了才离开的公孙不器,三长老,好几天不见呼延书生了呢。
公孙不器倒是没往在意此事,不见也正常吧,没准有什么事儿呢。
可是公孙未明生性跳脱,听到这话之后,反倒是眼睛一亮,跃跃欲试地发话,他会有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三长老很无语地看一眼四长老,可是下一刻,没由来的,他有点心血起伏,于是他的眉头皱一皱,我去问一问李大师。
李永生也没走远,虽然安排了人在周围护法,但是他自己也有点放心不下,同时还要观察一下这个位面证真,有什么不同的地方,这也是他需要积累的见识。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公孙不器神念一扫,就找到了,下一刻,李永生就飘然而至,不器准证有什么事?这个……三长老犹豫一下,倒是四长老接话快,他笑着发问,怎么最近不见书生?李永生怔了一怔,琢磨此事该不该告知他二人。
不过他马上就拿定了主意,呼延书生一旦证真,是绝对瞒不过这二位的,现在不说,将来这兄弟俩心中,难免会生出点芥蒂来。
于是他笑着回答,书生准证在忙着做证真前的准备。
证真?公孙兄弟齐齐一愣,三长老心说,怪不得我有点莫名的感应,原来是这样。
四长老的反应,就很夸张了,他的嘴巴大张,不会吧,他居然要证真……在这里吗?李永生也知道瞒不过去,非常干脆地点头,就在这里,毁灭道意那里。
公孙兄弟闻言,齐齐默然,李永生最近一直在附近忙乎,他俩都看到了眼里,知道他精修一个大阵,应该是在酝酿大动作,但是问他他却笑着不答。
现在两人才知道,合着李大师琢磨的居然是这玩意儿。
虽然明白了其中奥秘,但是公孙未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搞的那个大阵,能帮着证真?李永生点点头,应该是会有所帮助,那毁灭道意,咱中土留着也没什么用,反倒容易勾来邪魔,倒不如精粹一下,看能不能制造几个真君出来。
制造真君?公孙未明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这俩词我都明白,但是连在一起说,我怎么觉得那么……匪夷所思呢?而公孙不器也张大了嘴巴,不过他关心的是另一个词,几……几个?李永生笑着点点头,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一个真君,消耗不了多少毁灭道意。
公孙未明迟疑一下,又出声发问,有几分把握?好了,这次是公孙不器受不了他的说法了,他狠狠地瞪四长老一眼,证真原本是一丝天机,全凭机缘,哪里来的什么几分把握?你这么说话,简直是在丢咱公孙家的脸。
公孙未明却不在意他的呵斥,反倒是笑眯眯地发话,要是搁给别人,我当然不会这么问,不过李大师……可是无所不能的。
三长老无奈地一翻白眼,他也被自家这个惫懒兄弟打败了。
此事最好不要张扬,李永生笑着一拱手,一旦书生准证得了机缘,倒是还要仰仗贤昆仲帮忙,护法一二。
公孙不器点点头,正色发话,兹事体大,我兄弟省得。
公孙未明也频频颔首,给他护法,当然没问题,都是过命的交情了。
李永生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飘然而去。
等他的身影消失之后,公孙未明才又看一眼三长老,你说呼延书生一旦寻觅到机缘,感应了天机,就在……这里证真吗?公孙不器淡淡地看他一眼,这里证真有何不可?看在九公主的面子上,玄女宫肯定不会为难,还有人在周遭护法,为何不能证真?有点……冒失了吧?公孙未明眉头一皱,吞吞吐吐地发话,三长老你证真尚且遭遇劫难,呼延书生选在这里,虽然也有不少熟人,但是总觉得……不够稳妥。
公孙不器深深地看他一眼,那么,他不选在这里证真,选在哪里……你以为他有更稳妥的地方吗?公孙未明顿时语塞,好半天才点点头,也是啊,呼延家人才凋敝,想再找一个证真的场所,也很不容易。
邽水呼延虽然也是曾经的隐世家族,但是家族秘境早就坍塌了,近几百年也是一代不如一代,目前族中的真人不过三人,比辽西公孙家差得太远了。
所以,公孙不器证真时遭遇劫难,那是他不够小心,他本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而呼延书生根本就没得选择——西疆四大家族护得住他吗?估计不可能。
而且证真这种事,是相当敏感的,一家证真,不知道有多少家眼红,当初公孙不器为什么不敢声张?还不是怕遭了阴手?而呼延书生选择雷谷证真的话,就连玄女宫也不好多过问,其他的势力,又有几个敢来捋雷谷虎须的?现在的雷谷,可是比当时的二郎庙强出太多了。
公孙不器看得很明白,哪怕呼延书生此刻不证真,将来得了机缘,极有可能还会专程跑来证真——如果那时候,李永生和赵欣欣还在雷谷的话。
别的不说,李永生行事真的大气,非常令人放心,为了几千非亲非故的游侠儿,能毫不犹豫地付出六名真人傀儡,就连真君傀儡,也是说送人就送人了。
呼延书生最近不见人影,渐次地,也有其他人发现了,但是他们没公孙未明脸皮厚,也不好多问,直到五日后,又一场春雨到来,随着一声惊雷,小山处陡然升起一股庞大的威压来。
这威压来得快,去得也快,几息之后就消失了。
但是公孙兄弟一直关注着这里,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呼延书生这是……真的捉住了机缘。
其实细细感受的话,就能知道,那庞大的威压,并没有完全地散去,还是有一丝薄薄的气息,只是被人刻意地压制住了。
若是真的用神念去感知呼延书生,可以感受得到,他身上有晦涩的气息波动,远远超过了一般的高阶真人。
这是最后的凝练,一旦彻底放开,就可以冲击真君境界了。
当然,没谁会无礼到用神念专门去观察高阶真人,哪怕是真君,也很少会这么做。
公孙不器面现异色,想不到……还真的让他做成了。
公孙未明眨巴一下眼睛,撇一撇嘴,很不服气发话,这李永生,为啥要先便宜呼延书生呢?不行,我得跟他说道说道。
第八百六十九章 收束气息其实观察到山坡处异动的,不仅仅是公孙家的两个长老。
方真人正在炼制一枚梭型道器,猛地觉得身边的旗幡有什么异动。
待他侧头看过来,发现旗幡还是那个旗幡,只是上面的九尾狐似乎有些异样。
他细细观察半天,却又观察不出什么,于是闷闷地叹口气:老祖宗什么都好,就是不肯跟后辈多交流,刚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只能看老祖宗愿意不愿意说了。
与此同时,内谷里一个正在编织笸箩的农夫,抬起头看了小山坡一眼,他的面容憨厚,朴实无华,只是平淡的眼神深处,藏着一丝讶然。
这场春雨,带来了今年第一声春雷,但是几声雷响之后,下了一阵大雨,没过多久,就又转变为绵密的春雨,并不是那强烈的对流雨。
一夜春雨过后,第二天,呼延书生从大阵里走了出来。
公孙家两长老都在外面守护着,见到他之后,公孙不器先笑着一拱手,恭喜。
呼延书生微微一笑,知道瞒不过这两兄弟,他也不惺惺作态,笑着发话,只是得窥一丝天机,此刻恭喜,为时尚早。
争取一鼓作气才是真的,公孙不器正色发话,机缘这东西一旦中断,再想捡拾也难,当时我便是因为担心中断,才会选择二郎庙证真,要不然,我无论如何也要赶回辽西。
这话也只有他有资格说,毕竟是经历了一回证真的人,公孙未明敢这么说,那就是托大了。
哪怕四长老再跳脱,面对一个即将证真的修者,也不敢随意冒犯。
呼延书生抬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然后爽朗地一笑,我可没有什么证真的好地方,就是这里还放心一点,还要劳烦贤昆仲辛苦看护一下。
果然是不同一般的人物,他很坦率地承认,自己没有多余的选择。
书生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公孙未明笑着回答,一起征战多少次了,生死相交的好兄弟,再客气就是见外了。
嗯,呼延书生点点头,又看公孙不器一眼,我有种感觉,这里可能也是你的机缘,不过我现在,得先去找李大师一趟。
说完之后,他就转身走了,只剩下公孙家的两名长老面面相觑。
良久,四长老才出声发话,这家伙说得是真的假的,你竟然马上又要证真?我本来应该已经证真了,三长老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公孙不器行事洒脱却不失稳重,也只有在面对自家兄弟的时候,才会有一点张扬,我现在的身体和神魂状况好得很,为什么不能连续证真?先不要说了,看看呼延书生的情况吧,公孙未明的心思,已经不在抬杠上了。
如果是三长老再次证真,他是无所谓的,毕竟此前有过一次了,但是呼延书生的话,他就有点不服气——我又差在哪里了?呼延书生调息了三天,在此期间,赵欣欣和丁青瑶也赶来了雷谷,毕竟是有人要冲击证真了,大家多见识一下,总没什么坏处。
就连在朱雀城四处寻找五行材料的佘供奉,也赶了回来,目的也是护法和借鉴一二。
反正在这种时候,护法的人是不嫌多的。
呼延书生的心态很好,或者以前心态没这么好,但是经过了二十年的低调生活,以他的素质,足以炼化出坚毅的心性。
在清晨第一缕阳光到来之前,他来到了那块大石头上,旁若无人地盘膝坐下,而周围围观和护法的真人,足有二十余名。
他在那里不紧不慢地搬运气血,老神在在地调息,周围的人屏住了呼吸,仔细观看。
赵欣欣虽然见惯了大阵仗,见状也忍不住在李永生耳朵边嘀咕一句,搞这么大动静,万一不行,多没面子?李永生看她一眼,坏笑着发话,九公主,男人……不能说不行。
赵欣欣眉头一竖,狠狠地瞪着他,你找打吗?好了,李永生低声发话,快看证真,他已经在收束气息了!收束气息是踏入证真的第一步,将自身的气息全部收敛,然后逐渐地衍化出道意。
呼延书生收束得缓慢而坚定,若是大家不知道他在收束气息,根本感觉不出他身上的气息,有任何的变化——他的气息,原本已经收敛得极好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体外的气息,被他一丝丝地收纳回体内。
众人观看了差不多整整一天,到了晚上,气息收纳得也不过才两成多。
看到这时候,大家也都有点疲惫了。
事实上,收束气息只是证真的第一关,了解这一步的人极多,能熟练掌握的人也不少,今天大家之所以兴致勃勃地围观,除了观察,也存了借鉴的心思。
哪怕是再普通的技巧,也存在着高手和庸手的区别。
呼延书生不愧是高手,大家不得不佩服,当然,只这么远观的话,众人能借鉴到的东西极少,几近于无。
然而这终究是准证冲击证真,是难得一遇的盛况,几近于无也强过没有收获。
而且,其间若是再出现点什么波折,看一下高手的处理过程,也是难得的体验。
像丁青瑶这些高阶真人,更是一点都不觉得枯燥。
不过饶是如此,第二天的时候,观察呼延书生的人还是少了一些,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份耐心的,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看懂,能领会其中神妙的。
一眨眼,五天时间就过去了,呼延书生终于收束了所有的气息,整个人坐在石头上,就像一尊雕塑一般,气息全无,连气血停止了流动。
如果不是用眼睛盯着看,大家甚至感觉不到,那里盘坐着一个大活人。
他整个人似乎就融入了天地间,融入了山石里,根本没有任何存在的感觉。
这便是收束的真意,化身为天地,本人与山石无异,自身即自然。
这是天人合一的状态,是证真必须过的一关。
眼瞅着天就要黑了,里许外的丁青瑶才轻叹一声,站起身来,果然精妙,邽水呼延,不愧是曾经的隐世家族。
要知道,她不仅仅是玄女宫的经主,还是出身于族中有两名真君的陇右丁家,眼界是非常高的,一般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也就是呼延书生将气息收束得太完美了,她忍不住出声赞许——简直如教科书一般经典。
事实上,她还想说一句,邽水呼延本是出身归化胡族,在这一点上,做得竟然比中土那些世家大族还要好,简直是太难得了。
不过这话说出去,实在有小看人的意思,丁经主当然不可能制造内部矛盾。
另一个方向,公孙不器却是在悄声地告诫公孙未明,就是这样……你看好了吗?这已经是完美的状态了,咝,竟然是无我?公孙未明虽然跳脱,但是这种大事上,他是不会毛糙的,闻言他倒吸一口凉气,无我?准证证真时,在收束气息之后,有几种状态。
最基本的状态,当然是达到天人合一,大抵是无欲无求,化身自然的意思。
更高级一点的,就是无我状态,这个状态,就不再强调合一了,而是强调空无——天地间本无我,又哪里来的合一?能进入无我状态的准证,一旦证真成功,接着修炼下去,理论上存在飞升的可能。
而那些只有天人合一状态的准证,大致来说,真君就是尽头了——当然,这里面也存在例外,但也仅仅是例外。
证真收束气息时,能不能达到无我状态,是评价一名真君的发展潜力的指标——能达到的,不一定能飞升,达不到的,肯定不能飞升。
据不完全统计,有八成以上的真君在证真时,是达不到无我状态的。
这倒不是说,想要追求无我状态,真的难于上青天,而是大部分修者,就不可能把全部精力放在这个环节上面。
生命是短暂的,一旦精气神下降,证真都是奢望了,还说什么无我?精粹肉身、凝练神魂和感悟大道,才是大家最该追求的。
呼延书生在此刻,能达到无我的状态,可见其不俗,不愧是号称呼延家千年以降的天才。
也就是公孙不器,曾经已经踏上为了证真的门槛,又遭遇了劫难,不得不重新证真,才能看得出呼延书生的不俗。
像公孙未明,甚至丁青瑶,都感受不出其中的玄奥。
天下事原本就是这样,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就真的不懂。
倒是玄女宫的一处宫殿里,有人轻咦了一声,这是……介于无我和即我之间?果然不愧西疆一代天才。
即我则是另一种状态了,我即大道,大道即我,证真时能有如此状态,只要以后不出现大的偏差,资源也足够的话,起码有三成可能飞升。
这是相当了不得的,称之为惊才绝艳也不为过,但是能达到即我状态的准证,在玄青位面简直是寥寥可数。
事实上,昔日证真时是无我状态,之后飞升仙界的真君,比即我状态飞升的真君,数量还要多一些,这其中原因就在于,想要达到即我状态,实在太难了。
第八百七十章 黄沙百战异象玄后身为积年真君,眼光自然比公孙不器还要高一点,雷谷有人尝试证真,她当然是要关注的,这一关注才发现——我去,这家伙好厉害。
当然,她不会出手捣乱,因为雷谷此刻的名头极响,聚集了三山五岳的修者,又是向玄女宫打了招呼的,让她捣乱,玄女宫丢不起那个人。
呼延书生是隐世家族的人,这种资质和所属阵营,会对道宫产生一些困扰,但是要知道,呼延书生借地证真,借的也是玄女宫的地盘,结的是道宫的缘分。
若是连这么一点险都冒不起,玄女宫也就枉为四大宫之一了。
相较而言,昔日公孙不器当初在二郎庙证真,不得不小心翼翼,主要还是没有足够份量的人物和交情,为他在道宫和隐世家族里背书。
在很多人看来,这是时运,呼延书生虽然蹉跎了二十多年,但是偏偏在证真时,竟然赶上了一拨大时运,倒也是各有缘法莫怨人。
公孙未明听了三长老的话,侧头看他一眼,那你当初证真时,到没到无我状态?公孙不器四下看一眼,发现没人注意自己,才轻哼一声,当然也是到了,否则的话,我如何能看出他的深浅来?公孙未明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那也就是说,呼延书生还可能是‘即我’,只不过……你最多能看出无我?公孙不器的脸一黑,狠狠地瞪他一眼,呼延书生还能直接飞升呢,你也不要姓公孙了,改姓呼延好了!他平日里行事,颇是风轻云淡,不喜欢跟别人争什么,但是身为修者,总要有些血性和傲气,他又是如此地优秀,心中其实还是相当自傲的。
这就生气了,公孙未明嬉皮笑脸地回答,其实我担心他是‘即我’,关键是毁灭道意不多啊,他用得多了,留给咱们的就少了。
公孙不器嘿然不语——这还真是个问题。
看到呼延书生冲击真君,他心里也跃跃欲试,希望……毁灭道意真的用得不多吧。
正在关注这里的玄后,很敏感地注意到了两人的对话,心里忍不住一动:这里的毁灭道意,能成就不止一名真君?而且这公孙家的小辈,竟然……竟然也是能进入无我状态?呼延书生的气息全部收束之后,旁人的围观就告一段落了,从这个状态冲击证真,需要一定的时日,具体时长不定,从三五日到十余日不等。
玄青位面历史上最长的记录,是三年。
不过大致而言,现在证真的准证,基本上都能在十日之内发起冲击。
随着本位面的功法越来越完善,修炼心得越来越多,大家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正如大家想的那样,呼延书生沉寂了三天多时间,就像一座毫无生气的木雕。
第四天的凌晨,又一场春雨不期而至,当第一滴雨落下的时候,一直紧盯这里的丁青瑶终于发现,木雕萌发出了一丝生机。
这生机原本非常晦涩,但是它以极为恐怖的速度,匀匀地增长着。
一个时辰之后,已经由一颗草籽一般的生机,提升为一个婴孩的生机。
又一个时辰之后,已经增长成为了一名初阶真人该有的生机和活力。
其他人也纷纷赶了过来,要见证这历史的一刻。
当生机提升到高阶真人的时候,呼延书生在闭了十余天眼睛之后,终于睁开了眼。
他眨巴两下眼睛,手里掐一个法诀,直接激活了身边的聚灵阵。
他自身储备的灵气,已经彻底释放了出来,该从外界得到助力了。
而这个聚灵阵,放了有三块中品灵石——中土国的中品灵石不多,但是这种时候,砸锅卖铁也得搞到。
下一刻,天地间的灵气,疯狂地涌了过来,相伴的还有大量的雨水。
呼延书生再次闭上了眼,稳稳地坐在那里,承受着纷涌而至的灵气和雨水的冲刷。
与此同时,他身体上的生机和灵气,也在疯狂地攀升着。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空间似乎微微一顿,众人也觉得念头微微一滞,紧接着,隐约有什么莫名的声响传来,但是细细听时,似乎又没什么声音。
大道之韵!公孙不器深吸一口气,脸色微微一沉,他在二郎庙证真的时候,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暗算的。
大道之韵,就是证真的修者身心所蕴含的道意,被天地大道所接受,产生的鸣奏。
这是一种共鸣——此人可以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或者成为大道的一部分。
很快地,这声音就由若有若无,发展到越来越大,而且无处不在。
此刻,就连雷谷里的众多修者,也都感受到了,齐齐侧头看了过来。
然而这声音,又是不可捕捉的,众人只觉得心旷神怡,满心的欢喜,可是谁想说出这声音的韵律和节奏,却是张口无言。
大道之韵,只能感受,却没人说得出来,就连李永生这观风使,也力有不逮。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就在这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不可捉摸的时候,一片昏黄之色,自西方而来。
到底是从多远的西方而来,没谁说得清楚,仿佛凭空生出来的一般,但是覆盖的范围,超出了千里方圆。
昏黄之色所到之处,隐约还有一些其他的杂音,像是风啸,又像是厮杀呐喊。
李永生见状,微微一笑,侧头看一眼赵欣欣,也算……难得了。
赵欣欣的眉头微微一皱,呵呵,黄沙百战异象,嗯,有点资格。
这便是证真异象了,事实上,从大道的共鸣开始,已经可以算是异象了,不过严格说起来,此刻才是狭义上的证真异象。
异象是五花八门的,而此刻这种异象,在仙界里被称为黄沙百战。
这个异象在仙界,是比较常见的,但是在玄青位面,就属于有相当潜力的了。
丁青瑶的眉头一皱,她身为经主,竟然没有认出这个异象来——不是常见的证真异象啊。
公孙家两名长老,也没有认出这个异象。
公孙未明看向公孙不器,想要探讨一下,却发现三长老正看向丁青瑶的方向。
很显然,他希望能从玄女宫经主那里得到答案。
丁经主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才轻声咦了一句,这是……上古异象?上古时候,这个位面里不乏仙界下来的修者,不过玄青界的规则相对完善之后,仙界来人就逐渐少了,很多证真异象不再出现,成为了传说。
丁青瑶不愧是博览群书的主儿,她硬生生地从记忆深处,找到了似曾相识的印象。
这还多亏是她心里清楚,李永生和赵欣欣都来自上界,否则她都不会往这方面想。
倒是一名看上去很朴实的汉子,眼睛微微一亮,这是……毁灭?在玄女宫里的玄后,也是看出了几分名堂,忍不住又轻咦一声,好家伙,邽水呼延家的杀气,还是蛮重的。
就在这时,一股神念传了过来,咦?我闭关多久了,怎么出现了这般证真异象?见过太上,玄后站起身来,微微一拱手,三湘发现毁灭道意,有人借此证真。
唔,是毁灭道意……怪不得是这番气象,太上沉吟一下,再次发问,中土竟然还能有靠毁灭道意证真的修者,是什么根脚?玄后恭敬地回答,西疆邽水呼延家的,跟宫里有些缘法。
原来是西疆的,倒也难怪,那里是靠近新月国的,太上不紧不慢地传来神念,既然跟宫里有缘,那就算了。
玄后点点头,心里暗暗嘀咕一句,这呼延家的子弟,也算运气不错——若不是她先说了一句有缘法,看太上的意思,竟然是有出手抹杀的打算。
她沉默一下,又出声发话,其他通过毁灭道意证真的修者,是不是不能留?咦,还有其他?太上轻咦一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再次发话,那个阵法,很有点意思,竟然能精粹毁灭道意?不过……不像是本宫的手笔,难道又有阵法天才出现?那是个年轻人,非常不错,玄后对李永生的印象很好,他还战胜了权白衣,算得上是惊才绝艳了,可惜是散修。
李永生其实是官府中人,但是玄后身为真君,一眼就能看出,他并不是运修,走的还是灵修的路子,自身又不在道宫系统,也非隐世家族中人,当然就是散修。
这阵法可不是散修的路子,定然有其传承,太上轻哼一声,你着他们招揽一下吧……不能成为弟子,做供奉也是可以的。
招揽……玄后的眉头微微一皱,她现在已经知道,李永生可是曾经活捉了显达真君,后来还活生生将真君炼化了。
太上想要招揽此人,这是好事,但是万一招揽不成呢?玄后沉吟一下,方始回答,他跟宫中的一名弟子,很是有些情意,那女子是皇族亲王的九女。
招揽不成也无所谓,太上却是知道她想说什么,玄女宫又不是要揽尽天下英才。
顿了一顿,她又说一句,你也莫要小看他,有这般传承的,多不是好相与的。
第八百七十一章 小天劫雷谷的证真异象,甚至惊动了荆王的探子。
接到情报的荆王,真是一脸的懵懂:卧槽尼玛,雷谷里居然有人证真?愣了一愣之后,他赶忙着人去纳贤馆,请来了几名善于推算的真人——这消息是真的吗?然而,人还没请到,就有一名高阶真人匆匆进来,正色发话,西方不远有人证真,我感应到了……十有八九就在雷谷。
握草……荆王一拍额头,痛苦地哀嚎一声,这局面还真的更难了。
荆王府在哀嚎,朝廷其实也悔青了肠子,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证真异象其实没有多长时间,也就是半个时辰左右,接着就渐次散去。
但是阵中的呼延书生并不能放松,异象只是跨入了证真的门槛,如何留在门槛里才是重点,巩固境界是必须的。
而与此同时,证真异象也为他带来了大量的灵气,海量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这是天道对新加入者的馈赠。
不过糟糕的是,呼延书生选择的这个地方,本身是有一定隐患的。
灵气滚滚而来的同时,乌云也滚滚而来,来得还是格外快捷,瞬间就布满了整个天空。
紧接着,一道道闪电在空中狂舞,滂沱大雨自天而降,黑漆漆的天空,再加上震耳欲聋的雷声,让人仿佛身处末世一般。
公孙未明一抹脸上的雨水,哈哈大笑了起来,三长老,书生这是做了什么坏事?不是说,证真没有天劫的吗?到了这个时候,证真门槛已过,就不担心被人骚扰了,他也敢大一点声说话。
不要乱开玩笑,公孙不器狠狠地瞪他一眼,雷谷嘛,原本雷就该多一点。
李永生和赵欣欣却是看得分明,忍不住交换个眼神,毁灭道意残缺,可是……也不该降下小天劫吧?中土的毁灭大道是残缺的,可是好死不死的是,呼延家族修的是战阵杀伐的功法,又是身处西疆那杂胡混居的地方,所以呼延书生证真,竟然掺入了一丝毁灭道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有黄沙百战的异象,这种异象主征伐、杀戮和毁灭。
因为毁灭大道是残缺的,所以有小天劫降下,又是因为身处雷谷,所以降下的是天雷。
李永生和赵欣欣却是都忽视了这一点,他俩只知道,在玄青界证真,没有天劫,只有在道意凝练得不够深、或者因果纠缠太多的时候,可能有心魔劫。
不过一看这一幕,他俩就猜到了原委,心里忍不住暗暗吐槽:这玄青位面的天道规则,还真是有点乱七八糟。
但是呼延书生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已经将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见到雷电都是冲着自己而来,想也不想就祭出了防雷符。
然而,他不祭出防雷符还好,一祭出来,又有不尽的乌云,自远处滚滚而来,大白天的,雷谷里居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道道电蛇在空中不住地狂舞。
眼见雷电越来越频繁,威力也越来越大,李永生忍不住站起身来,运足力气大声发话,将雷电引入雷池……引入雷池!呼延书生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应对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使用防雷符,却是遭来更多更密集的雷电,这尼玛……是小天劫?天劫是不能躲的,只能应,外力越多,天劫的威力也就越大。
李永生的声音,穿过一阵阵霹雳一般的雷鸣,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但是这一刻,他真的不太敢相信对方——天劫哪里是能引走的?还是硬扛吧,呼延书生下意识地做出了决定。
于是他扔掉了防雷符,就凭着自身强悍的肉体,硬扛自天而降的雷电。
傻帽!李永生一拍额头,低声嘀咕一句。
天雷之威,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尤其是玄青位面没有证真天劫,一旦肉体遭到损伤,证真根本无法继续下去。
呼延书生硬扛了十来道雷电,哪怕他的肉身彪悍无比,意念也异常坚定,但是雷谷的天雷威力太大了,还是给他的肉身,造成了一定的损伤。
甚至他的神魂,也被劈得有点恍惚了。
看到这一道道雷电,一副永无止境的样子,他想抓一把疗伤的丸药服用,然后才猛地意识过来:我不能再这么坚持下去了啊。
这天雷的力道,也太狠了一点,继续这么折腾下去,恐怕是才证真,就跌落境界了。
这一刻,他又想起了李永生刚才的话,索性心一横——赌一把好了。
然后他的头顶上,就显出一根大锏,一端虚悬在头顶,另一端则是搭在了雷池的边缘。
众目睽睽之下,那一道道雷电,顺着大锏就涌向了雷池。
因为呼延书生是将大锏虚悬在空中,无形之中,就形成了一种避雷针效应。
偶然还有那么一两道雷电,劈在呼延书生身上,不过那是极少数,以他彪悍的肉身和强大的恢复能力,也扛得下来。
电闪雷鸣了一个多时辰,雷电终于有减弱的迹象了,天色也没有那么黑了。
呼延书生暗暗出一口气,看起来……这小天劫还真能引走,听李大师的果然没错。
不过,他依旧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样的道理呢?疑惑的可不止是他,随着雷电逐渐减弱,天色逐渐放亮,眼见不会有太大问题了,公孙未明先跑到了李永生身边,大声嚷嚷着,刚才那是小天劫吧,可以引走吗?此刻的天劫,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但是为呼延书生护法的任务,还远未结束,仅仅是过了最危险的时期。
所以他在跑过来的时候,不住地向外发散着神识,主动搜索着可疑的目标。
不过给李永生的感觉,这就是一台自走式主动雷达——咱在护法呢,能低调一点吗?然而紧接着,他就非常不幸地发现,自走式主动雷达,不止这么一台。
下一刻,丁青瑶也向四方发散着神识,飞了过来,这是……天劫竟然可以如此处理?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能力,她本来还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向观风使请教,看到公孙未明已经过来询问,才壮着胆子跟了过来。
赵欣欣并不回答,而是看向了李永生。
李永生扫视一眼四周,发现佘供奉和公孙不器虽然没凑到近前,但是神识也投放了过来。
这也不是不能说的事情,于是他微微一笑,在此地,毁灭和雷霆道意已经混杂,毁灭道意既然残缺,降下小天劫,那么将其引入雷池,也是天道补全之举,当然无碍。
听到他的解释,公孙未明和丁青瑶齐齐愣在了那里——你说的每一个字,我们都听得明白,但是连起来……怎么感觉有点听不懂呢?不过,丁青瑶不愧是玄女宫的经主,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起码大致的逻辑,她是明白了,于是点点头,原来这便是天道补全。
李永生笑一笑,当然,并不是完全是,天道补全哪里是那么简单的?我就是打个比方。
他的解释虽然不算玄之又玄,可也算得上含糊,但是这两位却又听懂了几分。
公孙未明更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那也就是说,书生那家伙证真,有毁灭道意在其中?你这不是废话吗?李永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没有毁灭道意,他那里能得了黄沙百战的异象?丁青瑶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这异象唤作黄沙百战?李永生暗暗一咧嘴:坏了,我说得好像有点多了。
下界的很多称呼,跟仙界是不一样的,他也不知道这种异象在中土被叫做什么。
丁青瑶知道他的身份,听到这个无所谓,但是架不住,旁边还有公孙未明啊。
然而,公孙家四长老的心思,还真没放在这个上面,他操心的是另一点,怪不得你先让书生证真,原来是考虑到,这家伙身上有毁灭气息。
对于呼延书生最先接触毁灭道意的大阵,公孙未明心里一直在耿耿于怀——呼延家跟你的关系不错,但怎么也比不上我公孙家吧?不过现在,他却是有点释怀了:原来你看重了那家伙身上的毁灭气息。
邽水呼延本不是中土人,而是归化的胡族,受落后文化的限制,天生就具备毁灭气息。
不过对于大多数归化的胡族来说,只要是诚心归化,受到中土文化的熏陶,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潜移默化中,这毁灭的气息也会越来越淡。
邽水呼延算是比较例外,他们归化之后,得了中土的功法,却是偏重杀戮方向。
与此同时,呼延家一直呆在西疆,并未内迁到中土腹地,跟他们打交道的,也都是西疆人,所以还有些许毁灭气息残存。
公孙未明想明白这一点,就不怎么生气了。
李永生看他一眼,有心解释一下,最后还是不做声了,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
事实上,他让呼延书生第一个试阵,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毁灭道意第一次用来凝粹身体和神魂,容易出现过激情况,而呼延书生比较扛揍,气息也吻合,又是只差临门一脚了。
这诸多原因之下,才让他选择了此人。
第八百七十二章 荆湘震动李永生的解释,声音并不高,但是听到的人,可远远不止两人。
雨还在下着,不过已经不是瓢泼大雨了,在逐渐地从中雨转向小雨。
天色却依旧不怎么好,偶尔还有几道闪电划破长空,将山谷映得一片雪亮。
就在此刻,远处天际飞来一人,迅疾无比——在这种雷电天气,竟然飞行赶路,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来人直接飞到李永生身边,才落了下来,不是别人,正是栗娘栗化主。
正好这个时候,呼延书生的处境好了一点,而聚灵阵中的三颗中品灵石,已经黯淡无比,他一抬手,又打出三颗中品灵石,然后将那三颗几近于报废的灵石收起。
栗娘呆呆地看着他做这些动作,然后扭头看向赵欣欣,愕然发问,欣欣,这就……完了?赵欣欣的嘴角抽动一下,证真异象,您应该看到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巩固境界了。
这才是的,栗化主悻悻地一跺脚,我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怎么就这么快……她本来想说,你怎么就这么快证真了,但是想到等对方再次站起身的时候,就已经是真君了,她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可是她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懊恼,今天天气也不对,这么大的雷,劈了我好几次,要不然我也能早一点赶到……李永生闻言,差点笑破肚子,可是还要绷住脸,忍得别提有多辛苦了——怪不得权白衣管她叫栗呆子,还真是有点迷糊啊。
丁青瑶却是直接笑出了声,我的栗化主,刚才是小天劫,怪不得雷这么大,原来是你还帮着呼延书生拉了点仇恨啊。
哦?栗娘愕然地张大了嘴巴,那懵懂的样子,还真是有点呆萌。
不过下一刻,她的脸色就又是一变:我去,我给一个真君……多招了些劫雷?这个结果,真不是她想要的:我只是想旁观一下证真经过啊。
说起来她也挺惨的,想看呼延书生收束气息的时候,正好遇到点事情。
等到呼延书生气息收束完毕,她本来是可以马上赶来的,但是她想的是,反正也错过时机了,一两天内不会开始证真,我再把其他事情处理一下。
结果这一处理,就耽误了时间,她也没想到,呼延书生这么快就冲击证真。
待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大道之韵之后,她没命地赶来,却是终究差了一步。
差了一步也就算了,那是运气不好,但是现在,更坑的事情摆在了她眼前——我竟然给一个真君增加了劫雷?明明是我被劈了好几次啊!此刻栗娘心里,真的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了,她很无奈地看向自己的弟子,欣欣,怎么会有劫雷呢?赵欣欣却也不逞能,只是中规中矩地回答一句,大概是毁灭道意不全。
得,栗娘一听这话,就全明白了,这小天劫,合着是来自天道的惩罚。
但是……我真的没想坑害呼延书生啊!栗化主的心情,简直是糟糕透了。
她有心道个歉吧,有点怕人笑话,毕竟她是四大宫的化主,又是雷谷谷主的师尊,这里就是她的地盘,而对方纵然能成就真君,也不过出身于一个破落的隐世家族。
可是不道歉的话,她又担心被人记恨上,毕竟是证真这种绝顶大事,居然遭遇了更多的劫难,没谁能坦然放过。
就在她没个理会的时候,丁青瑶轻咳一声,栗化主,机缘难得,其他事回头再说不迟。
栗娘一听,这才反应过来,对啊,我来是观摩证真的,至于说其他因果,有赵欣欣在,还怕没人接得下来吗?这场雨一下就是五天五夜,其中偶尔有间断的时候,但是用不多久,就再次飘起了雨丝。
五天之后,天色放晴,呼延书生继续打坐在大石头上,慢慢地巩固着境界,而周边围观的人,也少了许多。
到了这个时候,护法就不是很重要了,他都能亲自出手击杀外敌了,当然,若是能安心巩固境界,那就更好了。
与此同时,消息也已经传开了,雷谷里的三十多万人,都已经知道,谷中出了一名真君。
这个消息,带给了大家太多的兴奋,要知道在这些人里,见过真君的,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至于说见过真君证真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这种传说中的事情,居然就在自己身边发生了,谁能不欣喜若狂?呼延书生还在巩固境界,这个时间,可能会持续一个月到三年。
而李永生,已经受到了新的骚扰:不少人想了解一下,这里为什么能证真,更有人直接打听,我们能不能借贵宝地一用?来的人五花八门,其中甚至还有来自荆王府的高阶真人——那名真人竟然还是朝阳大修堂出身,算得上是李永生的学长。
荆王府的准证,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公孙不器的要求,就让他很难拒绝了。
三长老表示,等呼延书生证真完毕,我进去感受一下,如果没有所得,也不会赖着不走。
至于说费用什么的,那全都好说,再给博灵郡五千匹战马都行。
更难拒绝的,是栗娘栗化主,她不找李永生,直接找赵欣欣:欣欣,这十年之约,也就剩下四五年了,有这么个机会,你不能不让我试一试吧?总算还好,丁青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刚刚重伤痊愈,就算心有余,也是力不足。
就在这各种关说中,一个多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个多月里,中土国的形势又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蜀地和豫州郡遭遇春旱,两地民心不稳,尤其是豫州郡盗匪四起,已经破了三个县城。
与此同时,东北却是发生了水患,数百万亩良田被毁于一旦。
中土没有军队救灾的传统,所以只能征集丁壮抢险救灾,后来还是赵欣欣着人告知英王……军队也可以出动抢险的,这才算稳定了局面。
三湘的局势,还算稳定,荆王将大部分地方都打了下来,安心地经营,同时也在厉兵秣马,随时打算东进——北上是真的不敢想了。
就在这个时候,呼延书生终于收功起身了。
虽然已经成就真君,但他还是按下了心中的那份躁动,找到了李永生,笑着一拱手,李大师的大恩大德,我是没齿难忘,不知现下雷谷,还有什么地方用得到我?雷谷现在可是用不到真君,李永生听得就笑,书生真君也该回乡看一看了。
真君是不能随便出手的,不过国内的争斗,倒也不必完全遵循这一点。
李永生只是觉得,呼延书生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南方了,他也不想强留对方。
不过呼延书生做事,是非常敞亮的,他很明确地表示,我确实挺想回去,呼延家的秘境,我做梦都想恢复,但是这事情也急不得,李大师若是有需求,我就暂时不走。
说到这里,他不无自嘲地笑一笑,我现在也不过是半步真君的水平,力量体系并没有完全掌握,而且境界非常不稳。
还是回去吧,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西疆的安定,就麻烦书生准证了,这边的话……我实在撑不住了,会请你回来的。
他身为一方仙君,人中豪杰,最明白对方的想法,富贵不还乡……更待何时?至于说雷谷现在的处境,难道就差这一名真君?他还真的不这么认为。
呼延书生能被李永生赏识,当然也不是一般人,明白对方的想法之后,他果断地表示,那我将养一个月离开,不过……我想问一句,这个大阵的下一名人选,你选好了吗?你这就问得有点多了,李永生笑眯眯地看他一眼,书生真君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呼延书生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一句话来,张老实此人……来历不是特别清白,当然,若是李大师有把握,就当我没说好了。
李永生闻言,讶异地看他一眼,你居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独狼回到雷谷之后,就再次遮掩身份,跟他夫人团聚去了,跟随李永生北上的这些人,虽然知道此人不俗,但是高阶真人如此行事,总是有原因的,所以也没人去戳穿。
事实上,呼延书生证真的时候,除了有不少真人护法,张老实也悄悄地潜伏到警戒线附近,偷偷地观看这个过程。
独狼的行动很隐蔽,当然,这是瞒不过李永生和赵欣欣的,不过,由于呼延书生成功证真,所以就多了一个人发现这一点。
呼延书生也不知道李永生到底掌握了多少消息,他很干脆地发话,在此人身上,我也感受到了毁灭气息,非常微弱的那种……但是跟邪教有些类似。
原来是出于这一点,他才提醒李永生警觉。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这一点,却是你多虑了……你可听说过刑捕部独狼?呼延书生既然已经证真,当然就有资格知道一些事情了。
就在此刻,方真人从远处飞了过来,神情紧张地发话,李大师,会稽郡急报,宁王遇刺身亡……第八百七十三章 宁王遇刺嗯?李永生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皱一下眉头,怎么死的?方真人叹口气,愁眉不展地回答,似乎是死于刺客自爆。
他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具体情况尚未落实清楚。
李永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操心过度了,所以他摇摇头,淡淡地发话,这是朝廷的事情,我没兴趣,你不如去跟九公主联系一下。
在呼延书生捱过天劫的第三天,赵欣欣就回了朱雀城。
估计九公主已经知道了吧,方真人苦笑一声,我估计朝廷很快会调我前去调查了。
他是天机殿的人,又在三湘,还擅长调查和审讯,是去会稽郡的天然人选。
不过现在看起来,他是有点不想去。
那你就先去呗,李永生虽然对朝廷不满意,也不可能拦着他不让走。
这个……方真人犹豫一下,才支支吾吾地发问,李大师你能不能帮忙证明一下,我不小心被人袭击,重伤了?请病假?李永生无奈地一拍额头,看来这太阳底下,还真是没什么新鲜事。
呼延书生沉声发话,你去谷外走上一遭,受点伤回来……可不就妥当了?方真人闻言,眼睛一亮,冲对方一拱手,多谢书生真君提醒,我这便去。
说完之后,他转身直接向雷谷外飞去。
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得,不但有请病假,还有自残。
这时,呼延书生才再次开口,那张老实,竟然就是昔日独狼?李永生点点头,他祖上都信了邪教,而他自己却不愿意信,所以悟真之后,就消失了。
呼延书生沉默一阵,然后长叹一声,竟是生出些唏嘘来,我高阶真人的时候,他才不过是司修,现在却是只距离我半步之遥……唉。
已经不错了,李永生笑着拍一拍他的肩头,这半步可够他追赶的。
虽然对方已经是真君了,不过他的行为,却是不将其当作真君来对待。
而呼延书生也没觉得冒犯,他只是笑一笑,真是大江后浪推前浪。
书生真君终于离开了阵法!消息传开之后,公孙未明拉着公孙不器找到李永生,死乞白咧地要去感悟毁灭道意。
李永生拒绝了,而且给出了答案:呼延书生的证真,让道意透支了不少,必须将养数月,否则的话……涸泽而渔的后果,你懂的。
然而,这话刚说完,第二天,赵欣欣就回到了雷谷,希望能优先安排栗娘进去,接受毁灭道意的淬炼。
这不可能,李永生当即拒绝了,理由同上。
不过私下里,他却向她嘀咕,你凑什么热闹?你帮她证真的手段多了,何必凑在这里?栗化主的功法,其实不合适用毁灭道意证真,这你不知道?只是淬体而已,估计不能在这里证真,赵欣欣无奈地摇摇头,我不答应也不好……咱俩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她说是想低调,但是有些事情,是不以当事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又过两天,九公主接到了便宜老爸的传书,英王殿下希望,她能查清楚宁王的死因。
英王跟宁王的关系很普通——事实上,宁王跟其他亲王的关系都不怎么好,他是先皇的庶长子,出身不行,还容易遭人嫉恨,所以在京城的时候,他一直很低调。
但是英王殿下认为,不管怎么说,宁王是姓赵,还要叫他一声皇叔,他不能看着自己这个侄子,不明不白就这么没了!事实上,英王在信中,已经有一些猜测了,他很明确地表示:不管阻力再大,一定要查下去,查个水落石出,不能半途而废!也就是说,他心里已经隐约认定,凶手是天家派出的人,否则不会如此交待。
当然,他也有足够的理由,做出这样的猜测。
前一阵玄女宫遇袭,就是遭遇了莫名其妙的自爆攻击——这种事情,既然能做第一次,当然就能做第二次!这不是唯一的理由,英王在信中还写明:宁王的死,会使会稽水军成为香饽饽。
会稽水军不是很强,还被李永生收拾过一次。
然而,跟其他内河水军不一样的地方的是,他们同时拥有内河船只和海船。
会稽水军的实力虽然不如彭泽水师,但是给海岱水师添点麻烦,还是做得到的。
而现在的朝廷,深深忌惮海岱水师在海上的实力。
只冲这一点好处,天家就难逃嫌疑,更别说会稽生乱的话,彭泽水师就有机会出海了。
赵欣欣不想管这件事,她虽然珍惜这一世肉身的亲缘,但是她自问,自己也做了不少回报了——我身为道宫中人,做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且前一阵朝廷偷袭丁青瑶,不但令她心寒,也令她在伴侣面前丢脸了。
然而紧接着,会稽又传来消息:宁王妃上书宗正院,因为宁王不足三十岁,所以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承袭亲王的王爵。
按本朝惯例,亲王的儿子,只能是郡王,不过可以推恩,除了世子,亲王还可以有最多不超过两个儿子,成为郡王。
宁王妃提出的,宁王不足三十岁之类的借口,根本不能成为理由——不足十七,还可以算夭折,不足三十算什么?可是偏偏地,宗正院在正儿八经地讨论此事。
至于说原因,也很简单,会稽是南方数一数二的繁华大郡,也有些粮米供应北方。
尤其重要的是,宁王并未真的举起反旗,现在不答应宁王妃的要求,没准就把她推向了反王一边。
宗正院倒是没说,要考虑会稽水军的因素——不过这种事情,可能直接说吗?反正宗正院若是肯破例,宁王这一方,肯定就回归了朝廷序列,肯定是支持天家的。
英王府直接派了一名供奉,乔装打扮来到雷谷,见了赵欣欣之后,痛哭流涕地表示:王爷说了,说成什么,也不能让暗算赵家子弟的人得逞。
说白了,宁王妃上书一事,让天家的嫌疑,显得越发地大了。
一时间,赵欣欣的心也有点乱了,又找到李永生商量:咱们就这么坐看天下大乱,好不好呢?李永生是真的不想管那么多,想来想去,他出声发问:你觉得宁王的死因重要呢,还是蜀地和豫州的干旱重要?别看雷谷最近在持续地下雨,但是蜀地和豫州干旱依旧,从开年到现在,一滴雨都没下过,大灾的苗头已经初现,再有一个月不下雨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流离失所。
赵欣欣也知道,这两个地方更为重要,不过听到这话,她反倒是有了主意,于是出声表示:你要是跟我一起去调查宁王的事,这两个地方的降雨我包了。
李永生听得直接就晕了,你包了降雨?我就不说你修为够不够……考虑过因果之重吗?运修掌控的国家,大灾必然有缘故,强行干涉的话,遭受气运的反噬,简直是必然的。
哪怕是上界下来的修者,也躲不开这反噬,甚至可能因为跨界干涉,导致因果加重。
赵欣欣微微一笑,得意地发话,我修为不够,可以找朱雀啊。
我去,李永生再次傻眼,还可以这么玩?不过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这还真是个好办法,能有效地逃避因果循环。
朱雀在这个位面,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它的存在是个意外,是天道的疏漏,也可以说是天道中的那一丝变数——这就是所谓的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
无论如何,朱雀是被流落到这个位面的信徒召来的,大错不在它,那就是天道的因果了。
那么,赵欣欣修为略略差一点,也不想承担因果,找朱雀出头就最合适了——欠下朱雀一点人情,等永馨仙子回了仙界,指头缝里漏下一点,也足够满足这老鸟了。
不过,这种事情,赵欣欣可以做,李永生却做不得——他可是位面观风使。
这也是他一开始就没往这一方面想的原因。
位面观风使,主要是观察世风民情,忠实反馈位面的情况。
对下界而言,他的权力相当大,但是受到的约束也极多。
他去找朱雀帮忙,那叫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他能让朱雀在扬子江上兴风作浪,也能跟它联手打击真神教徒,但那都是私下的商量。
若是公然给两个郡降雨解除旱情,这动静就太大了。
不过赵欣欣请朱雀出手,这个还真行,永馨仙子是遭逢了仙厄,转生到下界的,也是属于天道中的变数,对玄青位面来说,她并没有身负上界的任务,当然想怎么做都可以。
李永生忍不住感叹,想不到永馨下界走一遭,竟然学会打擦边球了。
既然可以这么做,事情就可以考虑一下,他虽说不想管朝廷的事,但是那两郡的黎庶能少一些苦难,倒也划得来。
但是从雷谷到会稽,不但路途不近,路上也不安全,李永生表示,那我去一趟好了。
哪料赵欣欣坚决不答应,不行,我跟你一起去,要不然你再回来,又不知道几个月后了。
第八百七十四章 见猎心喜李永生和赵欣欣争执一番,最后终于决定,两人一起去。
观风使表示,自己有点不放心雷谷,毕竟此刻雷谷的事务不少。
但是呼延书生拍胸脯打包票了,你们放心去吧,雷谷交给我了,正好我还要在这里待上个把月,差不多够你们做事了。
真君的包票,当然是信得过的,现在的呼延书生刚刚证真,还没有太强的手段,但是仅仅凭着修为,也能碾压十来八个真人,守护雷谷的话,比丁经主和栗化主加起来都强。
听说他俩要前往会稽郡,方真人马上表示,我可以随行——会稽再往北,就是海岱了,他正好带着狐幡去认人。
除了他之外,丁经主、佘供奉都想跟着去,不过考虑到此次去金陵,主要是跟王府打交道,李永生认为,道宫中人最好都不要掺乎。
所以跟他俩出来的,只有方真人,以及……一个小女孩。
就连喜欢凑热闹的公孙未明,也没有跟出来——说实话,呼延书生的证真,对公孙家俩长老的刺激太大,两人现在,就是一门心思躲在雷谷,琢磨毁灭道意。
出了雷谷处不远,身后有人迅疾地追了过来。
李永生回头看一眼,入目的是一张老实憨厚的脸,他忍不住轻咦一声,是你?跟来的正是张老实,他面无表情地发话,我欠你的三件事情,现在算执行完了吗?李永生沉吟一下才回答,算是执行了两次,现在还剩一次好了。
张老实闻言点点头,那我这一次陪你们去会稽,算我奉送的就是了。
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发话,可是我没打算请你啊。
不要着急拒绝,我的用处可能会很大,张老实大声喊了起来,一副上杆子求人的模样,带我去吧,我的要求不高。
赵欣欣闻言笑了起来,你也是想着那毁灭道意吗?有证真的可能,谁会不想?张老实悻悻地回答,反正我江湖走得多,你们不会失望。
李永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点忙可是不够。
张老实毫不犹豫地回答,没事,我可以一直帮下去,帮到你们认为够为止。
李永生又笑,可是看你的状态,怕是三五年内不得证真。
张老实闻言,讶异地看他一眼,这李大师还是什么都知道啊,都是跟谁学来的?不过,这也不算出乎他的意料,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有机缘在眼下,先抓住再说,我若是不出力,怎么好意思张嘴?于是一行五人,迅疾地向会稽郡赶去。
三湘、淮庆和会稽三郡,被荆王折腾得不轻,虽然现在荆王开始经营地方了,但是残破的村落、荒芜的田地,依旧随处可见。
不过,基本上没有人为难他们五人,玄女宫的弟子刚刚大举进入会稽,赵欣欣亮一下玄女宫的敕牌,根本没任何人敢阻拦。
事实上,他们还没有进入会稽,就有玄女宫弟子来迎了——他们听说有同门出现,肯定要前来辨识一下,而赵欣欣的字号,在玄女宫相当地响亮。
辨识出她之后,诸位同门几乎是一路将她送到了金陵城。
到了金陵城内,玄女宫弟子就要少很多了,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南方数一数二的大城,道宫不好行事太过,就是留了几十人在城里,其中有一名真人。
这些人调查野祀的动向,肯定是不够的,然而,也有人愿意交好道宫,送来情报。
赵欣欣并没有跟同门汇合,而是选了一处高档客栈住下。
宁王府并不在城内,城中只是有一栋王府别院,占地五百亩,是王府躲避战乱的地方。
九公主在城中住下,主要是想从三教九流之辈的口中,先得知一些消息。
金陵城的居民几达百万,有王公豪族也有贩夫走卒,还有各种势力的探子,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在市井中就打探得到。
九公主早就听说,金陵人多眼杂消息广,此番跟着伴侣来了,也不着急去王府了解情况。
她要微服私访,听一听外人对宁王是怎么评价的。
事实上,他们五个人走在一起,还真是很常见的家庭组合,张老实那样,一看就是个下人,方真人像个西席,李永生和赵欣欣肯定是少年夫妻,至于血奴——那就是家里的小孩了。
此刻的金陵,也是阴雨绵绵,五人走在青石板的路上,也没有带什么雨具,就是一副普通人家的模样——没办法,谁让永馨喜欢淋雨呢?不过很多细心人,还是能从他们的举止和气势中,看出他们不是常人。
他们在雨中慢吞吞走了两里多路,终于来到了玉带河边。
玉带河是金陵老城的护城河,跟扬子江之间,有水闸相连,河边有集市和酒家,河上还有画舫,是城里相当热闹的地方。
李永生不是第一次来金陵,上一次他就听别人说,玉带河边鱼龙混杂,算是城中的一个消息中心,据说就连朝安局在此都有暗线。
雨虽然不大,但是走了两里地,大家的肩头也都被打湿了,正好来到一处茶社,赵欣欣看李永生一眼,进去喝点茶暖和一下?李永生笑一笑,他太知道自己这个伴侣的性格了,于是低声发话,这里的茶社档次不高,茶具还是别人用过的。
赵欣欣看他一眼,轻声回答,大不了我点上不喝,刺探消息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才要进茶社,旁边走过一个青衣小厮,笑吟吟地发话,几位喝茶吗?请到我们沙氏茶社,这一家不干净。
茶社里蹭地蹿出一个半大的小子,冲着那青衣小厮,抬手一拳就打了过去,滚!跑到门口欺负人来了?那青衣小厮倒也机敏,迅疾地一闪身,让过了这一拳,嘴里大喊,你家茶社就是不干净,都是些陈旧茶具,怠慢了客人,有损我玉带扣的名声!半大小子又上前几步,不过那小厮也机警,见状拔腿就跑。
下次见了,一定打掉你的门牙!半大小子怒气冲冲地大喊,只知道祸害邻居街坊,让别人看笑话,真不知道是谁坏了玉带扣的名声!一边说,他一边还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然后,他才看向方真人,一弯腰一摆手,笑嘻嘻地发话,老爷子,屋里请。
他的眼力明显地差一点,竟然将方真人当成了这五人的主事。
方真认无奈地一翻白眼,你才是老爷子……你全家都是老爷子!一行五人进了茶社,远处的青衣小厮盯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嘀咕着,冰蚕丝长袍……这是大户人家啊,怎么会去这种小地方喝茶?冰蚕丝长袍,是方真人穿着的,他一直在天机殿公干,方家虽然潦倒了,但是比一般人家,还是要强出太多。
方真人在自家随身的衣物里,随便选了选了一套最不起眼的,哪曾想这长袍竟然是冰蚕丝所制,市场上价格不菲。
冰蚕丝在北方,就已经算是高档衣料了,而且本身坚韧,具备一定的防御能力。
此物到了南方更是贵重,夏天穿上这样的衣物,能抵挡热气,而盛夏的金陵潮热无比,除了大户人家,一般人还真买不起。
这青衣小厮,却是个眼尖的,虽然对方春天穿夏装,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但是只凭对方有这样的衣物,家底也不会差了。
然后他的眼珠转一转,转身离开了。
李永生他们进的这一家茶社,叫做王记茶馆,里面的摆设还真是一般,家具都是些陈旧和破损的,窗户甚至都走风漏气。
茶馆里人倒不算太少,七八张桌子上,都坐了客人。
赵欣欣点了一壶最好的茶,也不过才五百文,当然,对于普通人家而言,这也是天价了。
等待上茶的时候,她四下看一看,发出一声感叹,这玉带河的闲人,还真是不少。
金陵的节奏,是比较慢的,李永生淡淡地发话,经济发达嘛,赚钱的路子多,不像顺天府那样,生存压力太大。
说话间,那半大小子就将茶端了上来,还有两碟干果。
赵欣欣一看茶壶,眉头就是一皱,壶嘴居然有破损?不能换个好一点的茶壶?就这样吧,李永生笑着发话,心说你又不会去喝,何必这么挑三拣四?这叫什么?叫古朴沧桑,看到这茶壶,仿佛见证了金陵城的变迁一般。
客官这话说得好!半大后生竖起一个大拇指来,笑嘻嘻地发话,眼光也高……这茶具都是我王家祖上传下来的,就这个茶壶,岁数比我老爹还大!旁边桌子上传来一个声音,来玉带河喝茶,喝的当然是古都的沧桑,感受历史的变迁,只喜欢精美茶具的,那便落了下乘。
说话的是一名单身的茶客,身材高大头发花白,却是带着一股浓重的书生气,又有一点落拓的感觉,一眼看去,有点像咸亨酒店里的孔乙己。
第八百七十五章 混淆视听赵欣欣虽然性格不错,但是被人如此一说,也忍不住淡淡地看那酒客一眼,估计心里在腹诽:我们自己说话,关你什么事?李永生却懒得理那厮,而是笑嘻嘻地看那小二一眼,那沙氏茶社,历史不如你家?半大小子很自豪地一挺胸脯,他们差多了,我家这店开了七十八年,那沙氏茶社,还不到三十年。
三十年……也算得上老店了,李永生诧异地看他一眼,这么久的乡亲,竟然会跑到你家门口来抢客人,金陵人这么不团结?中土国是注重道德的社会,店铺之间的竞争,可以使一些手段,可是直接在门口抢客人,做事就太不讲究了——甚至会让人鄙夷这一片街区的风气。
半大小子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我王家才是地地道道的金陵人,那沙家是外地人,来金陵不过两代,不懂规矩!李永生又看他一眼,不懂规矩,那就教一教他们嘛,这三十多年,你们就一直忍下来了?沙氏茶社开了不到三十年!少年沉着脸,先纠正对方的说法,然后才悻悻地哼一声,不过是攀上了王府的新统领,贫儿乍富,卖弄一番罢了。
赵欣欣听到这里,忍不住出声问一句,宁王府换了统领?按中土国的习俗,亲王遇刺而亡,侍卫统领也要跟着倒大霉,若是当场战死了还好说,如果没死,基本上也会选择自杀殉主。
当然,到底是自杀还是被自杀,这就难说了——赵氏皇族为显大度,并不要求殉死,但是要知道,舆论也能杀人。
所以宁王一死,侍卫统领的下场可想而知,不过赵欣欣问话的目的,并不在这个问题上。
半大小子的嘴巴也真快,马上就道出了经过。
宁王的统领在刺杀中也身受重伤,现在还没死,只是被关进了宁王府的私牢中,等着伤好之后,接受各方的审讯。
宁王府的新任统领,也没有上任,只是从纳贤馆里,挑出一名身家清白的真人,目前暂代王府统领。
这沙氏茶社的沙家有一女,是这名真人的长媳的奶妈,真人暂代统领之后,修为虽然没有提升,但是在王府里说得上话了,而随着他进王府,他的夫人也交出了后宅的权力。
目前掌家的,便是长子的媳妇,那么媳妇的奶妈,地位当然也就水涨船高。
奶妈在真人家不算什么,跟宁王府更只是间接关系,但是不管怎么说,沙家的社会地位提高不少,动不动就得意地表示,我家大姐在王府如何如何。
沙氏茶社从开张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试图压制王记茶馆,王家虽然历史悠久,但是架不住沙家家族大,人丁兴旺钱财也不少。
这二十多年来,沙家有最少四次机会,可以将王家踩在脚下,不过每一次沙家大占上风的时候,总要凭空生出一些变数,最终不得不以遗憾收场。
沙家的产业多而杂,本来看不上这小小茶社,但是屡屡不得手,也很是令沙家面子上无光,这一次索性横下心来,要好好羞辱王家一番,争取一次解决掉。
否则的话,沙家也做不出这种恶心人的事儿来。
赵欣欣听完之后,微微颔首,原来如此,不过……若是宁王降等为郡王,这个侍卫统领,也不算多要紧了吧?小女娃娃你在胡说什么!有人一拍桌子,大喊一声。
这一桌是三个人,一对面目普通的中年夫妇,还有一个干瘦的老头。
说话的,正是那干瘦老头,别看他身材瘦小,偏偏是声如洪钟。
老头一指赵欣欣,义愤填膺地发话,宁王一心保境安民,不想遭宵小所害,有如此大功于社稷,世子怎么可能不世袭亲王?一边说,他一边冲北方拱一拱手,圣天子在朝,须容不得你等宵小作祟……信不信我拿你见官?咦?赵欣欣闻言也火了,我们自家说话,关你什么事?亲王可以推恩不得世袭,这是本朝纲法,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妄自评论?哈哈,又发现一名反王探子,瘦小的老头放声大笑,然后眼睛一瞪,狠狠一拍桌子,大喝一声,还不随我去见官?好了,那半大的小子大喊一声,我们这是茶社,莫谈朝廷事,懂吗?瘦小老头的同桌,那名中年女子冷冷地看他一眼,你刚才统领长统领短,谈得还少?半大小子待理不待理地看她一眼,轻蔑地发话,我们谈的是街坊的事,街坊搭上了王府的统领,我们还不能提了?女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小子,你这茶社是不想开了吧?外乡人,不要随便在金陵充大瓣蒜,小二冷冷地看她一眼,起码在金陵住个三五十年,再来教训我!嗤,就在此刻,那看起来像孔乙己的家伙,笑出了声,金陵城藏龙卧虎,外乡人不要听了几天广播,就觉得自己可以指点江山了。
李永生闻言,眉头一皱,听广播?这时他才看到,茶社的柜台上,居然摆着一台收音机,主要是这茶社老旧不堪,光线也不好,他刚才居然没有注意到。
小二笑一笑,不以为然地发话,广播里也是乱播,今天有人认为,该坚持朝纲,明天就有人说,宁王功在社稷……原来这金陵城,竟然有六个广播电台,不过这也难怪了,这里本就是郡治,又繁华富有,其中居然有私人架设的广播电台。
朝廷政务院和教化部曾有明文规定,不得私人架设广播电台。
然而这世间事,上面有政策,下面就有对策。
金陵府刑捕房设立了一个广播电台,但是捕房没钱,所以就找了一些赞助,那么,该播出些什么东西,刑捕房也不能完全做主。
刑捕房搞这个电台,主要是捕长一家都喜欢听戏,所以捕长认为,捕房需要一个治安宣传平台,譬如说什么地方发生了新的案子,捕房又通缉了什么罪犯。
最早赞助电台的,是秦淮河和玉带河上的一些画舫,用来宣传自家治安良好,远离疾病。
到后来,赞助的人就越来越多了,所以这个电台除了戏曲多,有一些治安消息,也充斥着不少金陵知名人士对国事的分析。
偏偏地,这个电台的收听率不低,中土国戏曲的受众真的很多,金陵尤甚,甚至比说书还受欢迎——中土的话本不多,翻来覆去就是那些,总不能一遍又一遍地听。
但是戏曲可以重复听,还可以学着唱,金陵别的不多,就是有钱有闲的人多,票友也多。
最近这个电台,就在重复播报,宁王对金陵做出的贡献。
电台甚至宣布,若是有中伤诋毁宁王府的人,大家将其扭送到捕房,可得赏赐。
真有人扭送了,也真有人得赏赐了,不过大部分金陵本地人,不是太怕这个——谁还不认识两个捕房的人?当然,如此一来,嚼王府舌头根的,还是少了许多,偶尔说一说,也是捡那些不打紧的,并不谈论宁王是否该世袭这种敏感话题。
见小二如此袒护,那三名客人站起身来,气冲冲地走了。
孔乙己不屑地笑一笑,都是裘家的手尾,真以为在广播电台播报一下,就能堵住悠悠金陵人之嘴?半大小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好了,你就不要起哄了,还嫌咱玉带扣事儿少?赵欣欣和李永生交换一个眼神,才又出声,奇怪了啊,在顺天府,我们都能议论一下朝政,来了金陵反倒是不行?半大小子不以为然地笑一笑,顺天府多少大人物?咱金陵现在就一个权贵。
孔乙己笑着指一指他,还不让我说,你自己也不是在使劲儿说?李永生和赵欣欣总算是听明白了,合着宁王遇刺之后,宁王妃在金陵的势力大涨。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宁王妃必须为自己的儿子争一争亲王待遇,郡王的母妃,跟亲王的母妃相比,真的什么也不是。
他们在这里说得热闹,小女孩却是坐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很不舒服的样子。
半大小子见这小女孩儿挺可爱,少不得端了桌上的干果过去,笑眯眯地发话,想吃不?血奴一扭头,看向门外,心里真是悲愤莫名:植物叶子泡的水,植物的种子……麻痹你们人类吃的都是些什么啊?难道你们不知道,处女血才是最美味的食物吗?它心生不忿,于是跳下椅子,向茶社外面走去。
其他人也没以为然,中土国每家都有三五个孩子,并不像独生子女一般娇惯,这大白天的,孩子在门外玩耍一番,真不需要太担心。
然而,就在她即将出门的时候,门外涌进来三四个汉子,打头一人更是穿着捕快的制服。
他们直接将小女孩撞到一边,目光炯炯地在茶社里扫视一番。
最终,一名便衣汉子出声了,他盯着李永生一桌人,阴森森地发话,刚才,就是你们在恶意诋毁宁王吗?第八百七十六章 血奴失踪不等李永生等人回答,汉子们的身后,又走出一人来,正是刚才那名瘦小的老头。
他指着赵欣欣,大声嚷嚷着,就是那女人,风言风语诋毁王爷!带头的捕快走上前,冷冷地发话,你们是什么人?他也是看出,对方气度不凡,似乎有点有恃无恐,否则的话,直接就将人锁走了。
赵欣欣却是冷哼一声,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凭你,还不配问我!捕快顿时就恼了,他眉头一皱,既然给脸不要,就不要怪我们拿人了。
旁边几条汉子,齐齐往上走两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李永生等人交换一个眼神,最后都将目光锁定到了张老实身上。
大家不是害怕对方,而是因为这点小事出手,真的很没面子的。
独狼见到大家的目光,心里有点无奈,我这堂堂的准证,来跟几个小喽啰一般见识?然而,他也没办法拒绝,谁让这一拨人里,只有他看起来像是个下人呢?于是他面无表情地发话,给我滚,这话我不会说第二遍。
两名汉子冲过来,毫不犹豫地抖出手腕上缠着的索子,冲着对方甩去。
他们不明白这一桌人的身份,但是无论如何,对一个下人出手,后果都不会太严重。
当然,其他三人若是敢出手的话,捕房套一个拒捕的罪名过去,也就好动手了。
不要!不要在我家店里……半大小子尖声叫了起来,那是属于变声期的嗓子,听起来煞是难听。
不过下一刻,他倒吸一口凉气,剩下的话,直接憋在了嗓子眼里。
两名冲着张老实而去的家伙,以奇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而且非常精准地穿过店门,随着嗵嗵两声闷响,两人摔到了外面的马路上。
至于说这个看起来很老实的下人,到底做了什么,旁边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
咦?带头的捕快也倒吸一口凉气,脸顿时变得刷白。
他倒退一步,直接掣出了腰间的短刀,直接指向张老实,你……你竟敢拒捕?张老实根本看都不看他,直接端起茶杯来,一饮而尽。
捕快的脸越发地白了,下一刻,他大喝一声,弟兄们亮家伙,抓住这些反贼……他的话还没说完,赵欣欣冷冷地看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发话,再敢动手的,死!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们!这话听起来有点托大,这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谁敢在金陵城里杀人?但是这捕快还真的不敢赌,对方一个下人,就敢随便拒捕,战力还极为惊人,那么,做主人的敢如此说,肯定是有恃无恐。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好一阵,思索半天,才忍气吞声地发话,诸位最好还是亮明身份,否则我们只能请王府的侍卫出手了。
赵欣欣眉头一皱,很不耐烦地发话,王府侍卫?我就奇怪了,你挣的是朝廷的俸禄,还是宁王府的银元?她有点不想亮明身份,一旦亮出身份,就失了微服私访的可能。
同时,对她而言,跟自己的爱侣白龙鱼服,在红尘里嬉戏一番,也是难得的体验。
李永生也不想多事,于是一伸手,从她腰间取过了敕牌,冲那捕快扬一下,看明白没有?捕快见到那敕牌,瞳孔顿时就是一缩——这种东西,近几个月来,他见到太多了。
他还待细细分辨一下,不成想对方直接收了回去,根本不给他细看的机会。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怎么,不认识吗?捕快犹豫一下,觉得以对方的做派和气势,假冒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只得硬着头皮点头,认识。
你要敢说不认识,我不介意让你认识认识,李永生轻笑一声,然后脸一沉,厉声发话,既然认识,还不快滚?他想让人走,赵欣欣还不答应呢,她出声发话,慢着,给我站住……我问你呢,你的俸禄,是谁给你发的?拿着朝廷的俸禄,却是为宁王办私事,她非常看不惯这一点。
这关你玄女宫鸟事,捕快心里暗暗地腹诽,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满,只是中规中矩地回答,我们如此行事,也是为了防止会稽郡动荡,不辜负朝廷的信任。
你!赵欣欣气得眼睛一瞪,还待说什么,只听得李永生轻咳一声。
她想一想,觉得自己这玄女宫弟子的身份,也确实不宜追究此事,只能悻悻地哼一声,然后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马上给我消失!那捕快闻言,如逢大赦一般,长出一口气,转身带着人就走,连句场面话都没说。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茶社里的一帮人,直接看傻了眼——捕快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在场的金陵人不止一个两个,也深知捕房的作风,本地人虽然不至于害怕,但是一旦遇到这种事,也少不了一番扯皮。
比如说——咱们都是乡亲,也能卖你一个面子,但是手下弟兄们不能白跑一趟吧?能让捕快们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开溜,被打飞两人都不敢计较,这得是什么样的身份?事实上,捕快出门之后,那干瘦的老头还凑过来,大声发问,你们怎么不抓人?我去尼玛的!捕快一抬腿,将人踹出老远,嘴里大骂,马勒戈壁的,我让你这老鳖害人!老头被踹了个跟头,但是没受伤,他爬起来继续发话,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捕快狠狠地瞪他一眼,麻痹的,你不会自己去问?混蛋!他才不会泄露那一行人的身份,今天他吃了瘪,就巴不得别人也吃点亏——凭什么被人笑话的只有我?而且,对方明显有隐瞒身份的打算,他若是戳破,谁知道会不会逼得对方恼羞成怒?反正他非常确定,这瘦小的老头,绝对有别的身份,只不过……他没兴趣知道。
其实屋里的看客们,也有人认出了那块敕牌——比如说那半大的小子。
他作为茶社的小二,近期也接待了几拨玄女宫弟子,旁人不好凑近看那敕牌的样式,但他是添茶倒水的,有近距离观看的机会。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半大小子觉得挺荣耀,城内道宫中人很少了,居然还有人来王记茶馆。
就在这时,他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四下看一看,才意识过来,咦,刚才那小丫头呢?出去玩了吧,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发话,我说,刚才那三个举报的家伙,会不会是沙氏茶社派来捣乱的?他是想将话题重新引回去,引到对宁王府的评价上。
果不其然,那半大小子一下就中招了,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发话,这个……就在这时,孔乙己出声了,他冷冷地发话,那个小娃儿,还是出去看一下吧,金陵城里鱼龙混杂,小心遇上拍花的。
一边说,他一边就走了出去。
李永生他们见状,也起身往外走,倒不是担心血魔被人拍了花,而是这种情况下,他们若是不关心,就显得不正常了。
然而走出去一看,大家傻眼了,那个小女孩还真的不在了。
半大小子听说之后,也急眼了,忙不迭四下打探了起来。
就连刚才捕快在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着急。
不过这也是正常了,捕快抓人,客人们不会把怨气撒到茶馆的头上——这是官府的力量。
但是喝茶的客人,把小女孩儿丢了,茶馆肯定是逃脱不了干系,就算客人不怎么追究,别人一说,有人在王记茶馆喝茶,把小孩儿丢了,也是茶馆抹不去的污点。
没过了多久,就有确切消息传来,一个在附近算命的瞎子说了,他看见小女孩儿被一个过路的妇人抱走了,女孩儿还挣扎了几下,似乎想哭,结果妇人直接捂住了嘴。
算命的瞎子看见……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瞎子也是在附近讨生活的,骗点钱财说点好话,其实也是帮人开解郁结,某种程度上讲,有其正面意义,所谓存在即是合理。
总之,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在这种大事上,他不会骗人。
那妇人的样子,他没看清楚,事实上,在工作的时候,他不可能睁开眼睛盯着人去看。
坏了,这是真的遇上拍花的了,孔乙己一跺脚,痛心疾首地发话。
呀,刚才那么乱,最合适拍花了,有人后知后觉地发话。
孔乙己跺脚大骂,这帮混蛋,整天就知道巴结权贵,反倒是给拍花的打了掩护!赶快去报官,半大小子的脸色刷白,他虽然有点老金陵人的油滑,但是本质上讲,还仅仅是个少年,遇到这么大的事,沉不住气很正常。
他求助一般看向李永生,可怜巴巴地发话,大哥,你们是有身份的人,赶紧去给捕房施压,要不然,小孩子就生生被祸害了啊。
李永生绷着脸,缓缓侧头,看向赵欣欣,正好见到她也扭头看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一下,都看得到对方眼中隐藏得极深的笑意。
拍花的女人,拐走了血魔……这找死的眼光,也真是令人佩服。
第八百七十七章 是仇家?李永生对血魔的了解,比一般人多一些,知道那厮做事很无厘头。
估计是又要以此为由头,找个没人的地方,饱餐一顿人血吧?他一向痛恨吸人血的种族,遇到这样的种族,通常他是杀无赦。
但是此刻,他还真的不着急找到那妇人:这种人渣,被吸干鲜血也是活该的。
谁家没有孩子?小小的孩童,失去了父母的爱护和关怀,又会面临怎样凄惨的生活?恶人还须恶人磨——这样的同类,真的还不如血魔。
他不以为然,赵欣欣倒是强忍笑意,一脸阴沉地发话,金陵城这里,官府可以调集军队,封锁城门吗?她这个问题的本意,还是要借这个契机,搞清楚金陵城的一些现状。
然而,对方却没心思回答这个问题,半大小子一跺脚,着急地发话,封锁城门,那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你的身份也不顶用,还是赶紧四处找一找吧。
没错,孔乙己在旁边点点头,他们很可能不会把人带出城,外地的小女孩儿……直接卖到秦淮河就可以了。
他身为老金陵,对城里的各种猫腻,都相当清楚。
赵欣欣顿时愕然,思路也被带歪了,金陵城里竟然有如此罪恶勾当,官府不管吗?他们不敢拐本地的孩子,孔乙己很笃定地回答,然后又叹口气,外地人的话……你们也不可能留在金陵,一直找人不是?是啊,半大小子着急地发话,您还是……赶紧托人找一下吧,城里有些混蛋,还就喜欢这种没长成的小女孩儿,时间久了,没准孩子就被祸害了。
李永生他们听得暗笑:谁祸害谁,这还真是一个问题。
不过,大家都挺关注此事,他也不可能拒绝,于是点点头,小二你人头熟,能不能帮着组织一下街坊们找人?我出钱。
钱不钱的,那就再说了,小二一跺脚,看向周围围观的人群,一拱手,诸位街坊邻居帮帮忙,一旦事成,不但积德,还能得钱,我求求大家了。
旁人闻言,纷纷表示可以帮忙,只要是正经人家,就没有不恨拍花的拐子的,帮人就是帮自己,更别说还有钱可拿。
就在大家纷纷打听小女孩长相的时候,半大小子扭头找到了赵欣欣,低声发话,大人,您也得发动一下同门。
他并不知道,这长腿的美貌女子是不是司修,若是其他三大宫的人,有敕牌就肯定是司修,但是玄女宫例外——起码前一阵他接触的玄女宫弟子里,就有人虽然是制修,却也有敕牌。
不管怎么说,称呼得恭敬点总是没错,尤其是在对方心情不好的时候。
赵欣欣淡淡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你倒是个热心的……张三,过来!见到她招手,张老实快步走了过来,夫人有何吩咐?这一世,我可还是黄花闺女呢,赵欣欣的脸一红,没由来生出一丝甜蜜,然后才正色发话,多久能找到人?堂堂的独狼,要是连这点小手段都没有,那真是浪得虚名了。
张老实点点头,您稍等,我先盘一下这里的道儿……应该快得很。
一边说,他一边就走进了茶社,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茶碗和一双筷子。
然后他走到路边,将一个茶碗口朝下扣在地上,又将另一个茶碗的托儿,放在这个茶碗的托儿上,摞了起来,碗口朝上。
最后,他在上面的茶碗上,搭起那双筷子,不过两根筷子不是平行的,而是交叉的。
然后,张老实就蹲在了那里,也不说话。
李永生他们来的时候,天就在下着雨,到现在雨也没停。
但是,因为这里有小孩被拐了,还是有不少人冒雨前来围观。
这其中,有愿意帮忙的街坊,可是袖手看热闹的人也不少。
其中一个瘦高的汉子,流里流气的,正抱着膀子看热闹,不小心看到了张老实摆的碗和筷子,顿时就是一愣。
他皱着眉头思索一下,然后还是走上前,蹲到张老实的对面,低声发话,兄弟你这过来,是打尖呢,还是要住宿?张老实淡淡地看他一眼,不敢动筷子的话,你就闭嘴。
瘦高汉子顿时闭嘴了,他也知道江湖规矩,两只碗这么扣,是要找当地瓢把子,他不过是个略通规矩的小角色,走上前来发问,也仅仅是好奇心起。
那筷子,他是没资格动的,接不下这个场面。
见对方说得郑重,他只能站起身,又看张老实一眼,转身走了。
没用多久,他又带了一个粗壮汉子过来,是一名高阶制修。
粗壮汉子原本还有点趾高气昂的感觉,猛地发现,自己看不透对方的修为,于是马上就改变的态度。
他走上前蹲在地上,拿起上面那根筷子,抽走了下面的筷子。
这态度就很明确了,我们不会为难你,抽走的下面的筷子,那意思就是可以抬你一把。
若拿走的是上面的筷子,那就是我们不会压你。
这些都是江湖帮派中的套路,独狼对此门儿清。
然后他打出个旗号,说我是云中韩五爷的兄弟,来金陵打尖儿,遇到点事情要帮忙。
打尖就是路过,对当地势力没影响,甚至有时候地方上还送点银钱,算是程仪。
住宿就麻烦了,是看上这块地盘了,想要扎根,这就要跟当地势力好好商量一番了。
张老实这么一说,那瘦高年轻人也知道,对方丢了一个孩子,愿意花钱找人。
粗壮汉子马上拍胸脯表示:这没问题,来的就是客,说钱什么的就俗了,我现在就发动弟兄们给你找。
张老实却是走南闯北多少年,知道金陵人的性子,嘴上说得漂亮,不见真章的话,人家还真的未必放在心上。
于是他摸出一个金馃子,塞到了对方手里,知道六爷是好朋友,但是手下弟兄们办事,不能让他们白忙不是?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找到人的话,还有谢意。
粗壮汉子用力推辞了几下,最终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三爷你还真是见外,这万一找不出人来,我可得三刀六洞谢罪了。
尽心就好了,张老实满嘴跑火车,我是五爷带出道的,五爷规矩大,我在外面行走,也不敢打着五爷的旗号胡来,这次实在是遇到事了。
云中韩五爷,谁不知道是讲究人?粗壮汉子笑着发话,不过,好像有年头不听说五爷的消息了……也没听说他金盆洗手啊。
五爷做事讲究,辽西公孙家把他收了,张老实忽悠人,那是一套一套的,根本跟老实二字无缘,他悠悠地叹口气,也是好人有好报啊。
那是了不起,粗壮汉子点点头,辽西公孙……我勒个去的,那五爷岂不是能在真君面前行走了?真是好运道。
一边感叹,他一边就站起身,跟那瘦高年轻人嘀咕两句,接着,年轻人就转身跑掉了。
赵欣欣和李永生一直在观察着这里,见到张老实搞定了地头蛇,才相伴着走到玉带河边。
此刻再回茶社坐着,实在不像是丢了孩子的样子,倒不如看一看雨中的玉带河风光。
感受着细密的雨丝打在身上,良久,赵欣欣才轻哼一声,真看不出来,张老实还有这么一手,希望他能多打听到些别的消息。
李永生笑一笑,你放心好了,他还惦记着证真机缘呢,我现在正经是担心血奴。
它有什么可担心的?赵欣欣侧头看他一眼。
不过,终究是多年的伴侣,下一刻,她就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你是担心它造的杀孽太多,不得不出手镇压?镇压它,我一点都不为难,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是担心,你的身份已经有人知道了,万一血魔暴露了,牵连到你身上,就坏了你的名头。
你知道我就好了,赵欣欣侧过头来,伸出芊芊玉手,紧紧扣住他的手,十指相交,冲着他嫣然一笑,别人如何看我,我需要在意吗?两人正在说话,猛地听到身后一阵喧闹,回头看时,却发现算命的瞎子从远处走来,手里还拿着一块红布。
这红布十分眼熟,正是血奴失踪时穿的红衣上扯下来的,上面写着一行字,百两黄金赎人,否则撕票。
混蛋!那粗壮汉子先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大喊,这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朱六的地盘上撒野?一边说,他一边看向张老实,三爷,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个交待。
张老实摸一摸下巴,皱着眉头低声嘀咕,奇怪,谁这么肯定……我们拿得出百两黄金?百两黄金可是一万块银元,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来的,这是……谁看透了他们的身份?粗壮汉子听到这话,也是狐疑地看他一眼,三爷,您这是被仇家盯上了?被仇家盯上,那就不是他朱六的锅了,他可不管背。
张老实先是一愣,然后看向人群中一个身影,呲牙一笑,也许……未必是我们的仇家。
第八百七十八章 血奴的消息张老实盯上的那人,正是刚才那个沙氏茶社的青衣小厮。
这厮躲在人群后方,鬼鬼祟祟地,不住地伸着脖子张望,目光游离,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做出这个判断的,可不仅仅是张老实,李永生也发现了此人,于是笑了起来。
赵欣欣侧头看他一眼,你笑什么?十有八九,是沙氏茶社搞的鬼,李永生摇摇头,轻叹一口气,金陵城的商业竞争,居然激烈到了这种程度?沙氏茶社?赵欣欣的眉头一挑,强行按下了心中的怒火,他们怎么会知道咱们有钱?李永生冲着方真人指一指,都懒得说话了,穿冰蚕丝的长袍,能没钱吗?可惜的是,永馨一向高高在上,并不关心这些小事。
赵欣欣冷哼一声,为这点小事,都要绑架小孩子的话……血魔吸了血,也算我的因果好了。
这时,粗壮汉子也从张三嘴里知道了,可能是沙氏茶社使坏,于是轻哼一声,王府统领吗?三爷放心好了,我把人给你要回来……费用什么的,你别管了。
这不合适吧?张老实侧头看他一眼,咱江湖上的汉子,扛得过亲王府?粗壮汉子心里也有点打鼓,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发话,他能不能请动统领,也是两说……出点钱,把人赎回来就是了,不过这费用算我的。
顿了一顿,他又冷笑一声,亲王府?切,没准过两天就是郡王府了呢。
咦?张老实侧头看他一眼,心说这人似乎不像是被收买的,不是说要世袭亲王吗?粗壮汉子的嘴角扯动一下,犹豫一下,还是轻声回答,这个事儿,金陵城比较忌讳谈,咱江湖上的好汉,也不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江湖事江湖了……三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呵呵,张老实皮笑肉不笑地哼两声,宁王府也不算什么,惹得急了,照样收拾它。
那是,粗壮汉子点点头,心说吹牛谁不会?您就看我怎么收拾这沙家好了。
他才要动身,张老实一把将他拽住,又低声嘀咕一句,方便的话,打探些宁王府的消息,兄弟我有重谢。
粗壮汉子看他一眼,只当此人是未雨绸缪,不想对上宁王府,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好了,我心里有数,谈钱就俗了。
说是谈钱就俗了,不谈还真的不行,到了夜里,粗壮汉子表示,我们老大已经跟沙家谈过了,沙家断然否认你们的说法——小女孩儿是在王家门口丢的,关沙家什么事?不过沙家也表示了,你们没钱跟绑匪谈的话,沙家可以借这么一笔钱出来,也算江湖救急。
到了这个时候,张老实也懒得跟粗壮汉子墨迹了,他直接表示:把宁王府的事儿,跟我们讲一讲,女孩儿的事,不劳烦你了。
粗壮汉子觉得气氛有点古怪,才要找个理由推脱,不成想就看到那一男一女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张老实也将自家的气息释放一下,然后迅疾地收敛,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粗壮汉子本来也不过是个高阶制修,高阶真人的气息一出,压得他差点尿了裤子,他惊恐地看着张老实,三爷……您这是?我是好朋友,张老实淡淡地发话,六爷还是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一说,你不是也很羡慕韩五爷的运道吗?韩五爷就是那个据说被公孙家看重的江湖人。
粗壮汉子哪里敢指望这样的际遇?别说是他,他自家的老大,也不奢求有如此造化。
不过总算还好,他跟对方的接触,一直都是很友好的,于是他壮起胆子发问,三爷,您是……是真人吧?六爷果然有眼力,张老实笑眯眯地点头,你看,我家主上和主母也来了……说一说吧?我有胆子说不吗?粗壮汉子苦笑一声,连下人都是真人,这年轻男女的身份,真的是太吓人了,三爷,您不能再这么称呼我了,小六我承担不起啊……接下来,众人在河边找块没人的地儿,说起了宁王府最近的动静。
就像李永生想的那样,宁王遇刺之后,宁王妃简直像疯了一样,四处追杀散布谣言的家伙,她很坚定地表示:朝廷必须答应,让我的孩子袭爵亲王。
按说裘氏虽然势大,也堵不住金陵城悠悠百万人之口,不过宁王死得比较憋屈,一般人也不好跟她一般见识。
她甚至在某些场合公然表示,要是不答应我这个条件,那我就要请荆王来主持公道了。
荆王能主持什么公道——尼玛那是反王啊。
她这么疯狂,金陵城官府的人,却不好对她下手,只能将消息报上去。
朝廷对此,也颇为犹豫,而裘氏一族却是在会稽大举出动,专门捉拿那些胡说八道的家伙。
这么疯狂的举动,搁在正常时期,朝廷甚至可能派出军队来收拾对方——亲王在地方上,应该夹起尾巴做人,连这个都不懂吗?但是现在,裘氏这么做,朝廷还真的不好镇压。
听完相关的消息之后,众人沉默片刻,还是赵欣欣出声发话了,有没有消息,谁才是行刺宁王的主使者?这个我哪儿知道?粗壮汉子被吓了一大跳,虽然对方是拥有真人做下人,但是有些话,是真的不能乱说的,朝廷都不知道,我们这江湖汉子怎么可能知晓?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你在说谎。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方真人,他有狐幡在手,最是能察觉某些细微的情绪变化。
一边说,他一边也将气息释放一下。
尼玛,又是一名真人?粗壮汉子终于憋不住了,尿道括约肌一阵痉挛,直接尿了裤子。
总算还好,此刻天上下着小雨,他的狼狈倒也没人发现。
他定一定神,冲着对方一拱手,苦笑着发话,这位真人,我是真的不知情,不过大家闲暇无事的时候,喜欢胡说八道……没有直接的证据。
胡说八道也行,方真人淡淡地发话,都说出来,我们听一听……你不希望我搜魂吧?粗壮汉子犹豫一下,其实……我们老大知道得更多,我可以代为联系一下。
没必要,张老实笑眯眯地摇头,对你,我愿意客气一点,你的老大……我真找不出什么理由,要对他客气。
这话里也没什么威胁的意思,但是偏偏地,粗壮汉子听得身体直发抖。
就在这时,空中一阵波动,紧接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突兀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嗷儿,粗壮汉子见状,倒吸一口凉气,直接晕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他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什么时候,真人像野草一般不值钱了?七八岁的小女孩就能悟真?这尼玛也太可怕了……血奴降落到地面,冲李永生笑一笑,吱吱地叫了两声。
说人话,赵欣欣淡淡地发话,你是想挑衅我的忍耐力吗?血魔只好说人话了,它被人掳走之后,很快就被带到一个废弃的草棚内,那个带走它的妇人将它绑住,然后出去交涉去了。
总而言之,它探出了幕后的黑手,果然就是沙氏茶社,沙家绑架小孩子,主要是为了打击王记茶馆,同时再赚一笔钱。
沙家人做这种事,没有任何的愧疚——谁让你不来我家茶社喝茶呢?按说血魔探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可以回来了,但是好死不死的是,它又了解到,这个拐了它的妇人,是一个专业拍花的——沙家不过是雇佣此人行事。
所以,它就想见一见这妇人的同伙——没准能多吸几口血。
结果这一等,它又等到了新的消息:沙家希望拍花的妇人,近期多拍一些孩子走——最近的金陵城,治安太好了。
用沙家的话来说就是:宁王刚刚遇刺身亡,金陵城怎么能治安太好?你们不努力地拍花拐孩子,对得起为国捐躯的宁王吗?到最后,血魔吞吞吐吐地表示,我一气之下,吸光了三个人的血……控制不住啊,我是基于义愤,真的!你就是个混球!李永生冷哼一声,他非常清楚这厮的想法,为了多吸两口血,什么底线都可以抛开,真是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了?赵欣欣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手尾处理好了没有?处理好了,都化成灰了,血奴的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然后恭恭敬敬地回答,绝对不会出现二代血魔,否则我任凭您处置。
李永生很无语地看一眼赵欣欣,这女人们啊,大局感就是要差一点。
赵欣欣满意地点点头,他们没说……宁王可能是被谁刺杀的吗?血魔点点头,兴高采烈地回答,我听说了,宁王妃一直认为,可能是朝廷派人刺杀了宁王,所以才不依不饶地争取世袭亲王。
赵欣欣闻言,顿时重重地叹口气,怪不得裘氏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行事!良久,她才出声发话,有证据吗?第八百七十九章 皇族肖二很显然,血奴是拿不出证据的,否则它早就回来请功了。
不过它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宁王府这么认为,我估计,他们可能有证据。
赵欣欣看一眼李永生,很明显是心动了:接下来,咱们去宁王府要证据?李永生冷哼一声,先不说宁王府有没有证据,只说他们鼓励拍花拐孩子……这算什么?这种事情,真的是恶心到他了。
哪怕宁王是被朝廷刺杀的,宁王妃你有种的话,就公布证据好了,现在拉着黎庶陪绑,还要拐卖小孩子,你又比朝廷的行事,高尚了多少?赵姓皇族的争斗,与普通老百姓何干?敢更无耻一点吗?赵欣欣听到这话,也不做声了,这一刻,她只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
好半天之后,她才幽幽地叹口气,颓然发话,永生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好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知道真相!李永生微微一笑,你去休息好了,有些丑恶,原本我就不想让你知道。
他求的是,永馨能安安静静地躲在自己的庇护下,世间丑陋的事情太多,何必让她都经历一遍,给她留一片纯净的天空,不好吗?赵欣欣离开了,李永生抬手一掌,将粗壮汉子拍醒,伙计,你老大叫什么?粗壮汉子的老大,还真的了不得,虽然只是中阶司修,但是却掌握了金陵城大部分的车马行,在江湖上名头也极为响亮,号称阴阳判肖二。
肖二使一对判官笔,在江湖上也是薄有名望,看他做的买卖就可以知道了,一个中阶司修,竟然能垄断金陵这百万人口城市的出行,搁给一般高阶司修,怕是也做不到。
粗壮汉子并不怕出卖自家老大,反而很有骨气地表示,您指定个地方,我会跟二爷汇报,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李永生也不怕他跑了,直接就将人放走了。
事实证明,金陵城道上的人物,还真有几分胆量,李永生一行人才回客栈,就有人送来了帖子——肖二明日午时,在城外红叶谷等候。
第二天中午,依旧是阴天,李永生一行人出现在红叶谷,谷中一个小木亭里,有两人背着手,正在赏风景,一个三十许的书生,还有一个看起来像军师的中年人。
见到他们到来,书生走出亭子,上前几步,抬手一拱,似笑非笑地发话,见过赵大人,肖二等候多时了,我能称呼您为九公主吗?以他在金陵城的消息,不难打听出眼前这位的真实身份。
最好……还是不要称呼九公主,赵欣欣一边翻身下马,一边淡淡地发话,我已身入道宫,这些凡俗称呼,能免还是免了吧。
是吗?肖二上下打量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发话,那九公主此来金陵,为的不是凡俗事?他虽然只是中阶司修,但是见到对方这么多真人,居然没有进退失据,反而隐隐有种掌控的自信,也不知道他这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此时,张老实冷哼一声,好好说话,注意你的态度,九公主平易近人,不代表你就可以随便放肆。
独狼以前哪里这么狗腿过?但是为了证真机缘,他认了,昨天已经扮过下人了,今天再狗腿一点,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肖二却是淡淡地看他一眼,这位真人,随便插话,对九公主也是不敬……你怎么能确定,我就是放肆呢?赵欣欣轻哼一声,抬腿向亭子里走去,你确实有点放肆了,两名司修而已,知道我们的人里,有几名真人吗?对我来说,真人也造不成太大压力,肖二看一眼身边的中年人,张叔?中年人的气息,顿时就是一变,竟然隐隐透露出中阶真人的威压来。
怪不得能吃下城中的车马行,李永生赞许地点点头,肖二你也隐藏了修为吧?这个真没有,肖二笑着摇摇头,不过我愿意的话,悟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边说,他一边抽出腰间的判官笔,重重敲击一下,似乎是在试验成色。
但是赵欣欣的眼睛,顿时就是一眯,然后讶异地发话,你本不姓肖?她当然看得出来,对方这么重重一击,使出的是赵家嫡传的皇族心法。
没脸姓赵了啊,肖二轻叹一声,意兴索然地收起两支判官笔,姓赵的走了,可不就姓肖了?赵欣欣讶异地一挑眉头,你是哪一支的,宗正院里没你的名字?我是哪一支的,这个无所谓啊,肖二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反正我现在是凭本事吃饭,也不用被限制得死死的,不许做这禁止做那,自由自在……多好?他说的是大实话,垄断了金陵城的车马行,还不比其他赵家子孙活得潇洒?只不过其他人,未必能像他这样放得下。
冷不丁地,李永生出声了,你现在是高阶司修,握有气运之宝的话,随时能晋阶真人。
——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你的真实修为不是中阶司修,而且你现在需要一个气运之宝,所以,你未必不眼红其他赵家人。
对方若是好好说话,他也不会想到去戳穿,但是想在永馨面前充大,那他绝对不答应。
呵呵,肖二看他一眼,轻笑一声,随手摸出一个鸡蛋大小的玉印,在手里一抛一抛的,气运之宝,我还真有,就是不想悟真。
李永生顿时闭嘴,那方玉印上,确实有浓郁的气运缠绕。
赵欣欣的脸色却是一沉,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徐王之后……徐王不是发誓,后裔永不现世吗?他根本没发誓,是天机殿自己那么说,肖二轻哼一声,很明显,他对天机殿有极大的不满。
不过他也没纠缠这个话题,下一刻,他的手一转,那块玉印就不见了去向,然后很洒脱地发话,不管怎么说,你我同辈分,你找到我这个做哥哥的帮忙,我就不能不管。
做哥哥的……赵欣欣有点傻眼,我来金陵是办事的,不是来认亲的!而且,永馨仙子的哥哥,哪里是那么好做的?不过最终,她还是微微一笑,你既知我的来意,可否为我指点迷津?肖二轻哼一声,唉,无非就是那点破事,那些狗屁位子,真的那么好吗?真的不如学我,逍遥江湖自由自在,多么省心?牢骚发过之后,他才微微一笑,幕后凶手,我不是很确定,只是有所猜测,这样,我提示你一句……受益最大的,嫌疑最重。
这用得着你提醒我?赵欣欣无奈地暗暗嘀咕,不过她也没说破,只是眉头微微一皱,受益最大的当然是朝廷……肖二,你这么说,可是得拿出证据来。
肖二不理她,而是侧头看向李永生,饶有兴致地发话,这就是妹夫了?来,你也说一说……谁受益最大?李永生呆呆地看着他,仿佛是木雕一般,好半天才吐出三个字来,宁王妃!有眼力!肖二狠狠一拍双手,兴奋地发话,九妹子,你选的这妹夫不错,不愧号称大师,竟然看得到这一层。
我去!张老实一抬手,狠狠一拍自己的额头,原来是这种恶心事儿!他不是懊恼自己没有猜到真相,独狼办过的案子无数,再匪夷所思的结果,他也见识过,这一点,并不能影响他的心情。
影响他心情的是:宁王妃竟然是刺杀宁王的最大嫌疑人!怪不得肖二都不屑姓赵呢,你说这些皇族子弟,整天办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赵欣欣也听明白答案了,很显然,她的心里绝对不会好受了。
好半天之后,她才皱着眉头轻叹一口气,你有证据吗?没有,肖二一摊双手,很坦然地发话,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她就是策划者……宁王遇刺前三个月,两人都不说话了。
咦,赵欣欣讶异地一扬眉毛,你这消息,还真不是一般的灵通,宁王家事都知道?你不看我是干哪一行的,肖二笑着回答,做车马行的,谁的消息会差?赵欣欣想一想之后,再次出声发问,还有别的证据吗?肖二嘿然不语,好半天才回答,反正没有铁证,不过你应该听说过,宁王府提出武力自保,就是出自王妃之口。
李永生和赵欣欣都沉默了,他们在来之前,想过很多种可能,幕后主使者可能是朝廷,可能是荆王,也可能是襄王,甚至可能是其他国外势力。
大家独独没有想到的是,这刺杀竟然极有可能出自于王妃之手。
李永生能吐出那三个字来,其实也是临时的灵光一闪——亲王的母妃,肯定比王妃话语权更强,宁王若是不死,宁王妃始终是王府二号人物。
但是当肖二表示,你猜对了的时候,他心中没有欣喜,真的是只想骂娘。
赵家这都是什么门风?咱消停一会儿行不?第八百八十章 求证当然,肖二是这么说的,李永生和赵欣欣不可能全信,总是要调查过才能得出结论。
然而这个猜测,真的是有点打击人,不但爆料者肖二对此兴趣寥寥,连张老实和方真人帮忙的时候,都无精打采的。
本来就是挺恶心人的事儿了,还要去调查,真的有意思吗?当天晚上,李永生五人就出了金陵城,临行之前,九公主很郑重地向肖二提出,沙氏茶社竟然鼓动拐子去拍花,我实在看不过去。
肖二是个洒脱的性子,说我早知道这些拍花的混蛋了,只不过我跟他们隔行,虽然看不惯他们,但是没有由头就出手的话,难免让其他人误会,还以为我要一统金陵的江湖呢。
现在九妹子你开口了,做哥哥的肯定不能掉链子,你就等我的消息吧。
双方在城门作别,五匹马转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走出老远之后,赵欣欣才叹口气,肖二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倒也令人羡慕得紧。
方真人摇摇头,感触颇深地发话,这种心性,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的,要不然,咱们又何至于去调查裘氏?李永生和赵欣欣听到这个话题,就又沉默了,利字当头,放得下的能有几人?过了一阵,张老实出声发问,这次去宁王府,是要小心行事,还是只求口供?良久,赵欣欣才出声发话,咬牙切齿的那种,口供第一……活口,要不要都行!宁王府在金陵城东,上一次荆王大举进攻,前锋已经包围了宁王府,只不过没有强攻,仅仅是不疼不痒地发生了点小摩擦,主要的作用还是牵制金陵守军。
所以宁王府的建筑,基本还是完好的。
五人漏夜赶过去,悄悄地进入了王府附近四五家民居,没用多大功夫就确定:现在的宁王府,真的是裘氏一手遮天。
事实上,这里虽然号称宁王府,但是宁王的心腹,连一百人都没有。
宁王是最不受人待见的亲王之一,庶出子的身份已经很糟糕了,居然还是庶长子,深为天家和其他弟弟所忌惮,他来会稽就藩的时候,除了护送的军队,身边带的人不足五十。
堂堂的亲王,伺候的人连五十个都没有,说出去别人都不会信。
就这么点人,来到异地生活,可以想象得到,王府里大部分的人,都是裘氏张罗的。
裘氏在会稽的名头,原本就不小,族人也极多,用他们充实王府,总好过使用那些不知道根底的。
宁王就藩近十年,张罗了一些人,纳贤馆里招了上百人,但是其中真正的心腹,连一百人都不到,其他的人,都掌握在裘氏手上。
中土的习惯,是男主外女主内,但是对于无所事事的亲王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外可主,所以王府里的事,宁王也会过问一些。
当然,在大事上,裘氏肯定是要听宁王的,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
宁王天性就比较怯懦,妻子又强势,他在世的时候,就不是特别有主见。
幸亏裘氏心里也清楚,没有宁王的话,自己什么都不是,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依着他。
一圈人问下来,赵欣欣有点头大,看起来,这裘氏还真有动手的可能了?裘氏为宁王生了两个儿子,哪怕世子夭折,她甚至可以扶起第二个儿子。
接下来,就该问一下宁王府内部的人了,李永生的情绪,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看来还是得打草惊蛇。
方真人的眉头皱一皱,怎么朝廷就发现不了这些问题?张老实淡淡地看他一眼,这些问题,从来不是朝廷要关心的,就算是朝安局,也不会花费心思在这种小事上……金陵城的拐子多,跟朝中大臣有什么关系?身为积年的捕头,他的话虽然说得无情,但却是非常客观,裘氏有没有在地方兴风作浪,朝廷需要在意吗?宁王在王府里心腹少,需要天家关注吗?李永生冷哼一声,是啊,没关系,对朝廷来说,只要能稳定了地方,宁王死于什么人的手,真的并不重要。
张老实阴森森地补充一句,就算朝廷查出来,宁王死于裘氏之手,那又如何?只要裘氏愿意配合朝廷,那就都不是问题。
赵欣欣听到这里,黯然地叹口气,算了,不要说这些恶心事了,从明天开始,捉拿拷问王府的人。
这一晚上他们弄昏了不少农户,也不是全无所得,起码王府里有些什么人比较重要,大家有了略略的了解。
所以第二天,四人分别出手,直接掳了七十多号人,带到山中一处隐秘场所,通过狐幡了解情况。
这七十多个人里,最亲近裘氏的,是一个琴师,本是裘家的女儿,丧偶之后来到宁王府,帮着教授乐理。
这些人就算被迷惑了,也没有供出太有用的东西——兹事体大,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参与的。
不过,一个打理后宅花草的丫鬟,提供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这丫鬟跟宁王的一个侍卫对上眼了,两人私订终身,那侍卫表示,待我外放出去,执掌兵马的时候,就向王爷求告,娶你过门。
男人嘛,应该先立业而后成家,而做媳妇的,当然希望风风光光嫁进门。
这名侍卫,在宁王遇刺的时候,为了保护王爷而战死了。
小丫鬟受到的打击极大,痛哭流涕的同时,一直在默默地自责:我要是不催他就好了!她如何催他的呢?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直在问:你什么时候能外放?侍卫倒也不瞒她,一开始还说就快了,王爷招兵自保呢,后来又说,王爷心里有犹豫,总觉得这么下去是作死,最近跟王妃闹得很凶。
等着嫁进门的小丫鬟,发现自己出嫁的日子,可能遥遥无期,她就不高兴了:不能给我名分,我哪里等得了许久?分手吧。
侍卫着急了,你再等等嘛,没准什么时候,我就能立个大功呢。
到最后,他算不算立了大功,这没法说,反正功劳再大,也是战死了。
小丫鬟就觉得,若不是我苦苦逼他,没准他还死不了。
每每念及于此,她真的非常自责——我宁可所嫁非人,也希望你好好地活着。
当然,若仅仅是这些事情,还不至于引起李永生的关注:左右不过是一个生离死别的爱情故事。
最耐人寻味的是,宁王遇刺身亡之后,王妃还调查了一批人,这小丫鬟也在其中。
她之所以被调查,就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她跟那名侍卫关系尚可,王妃问她,最近那名侍卫说过些什么,王府想借此分析一下,偷袭者到底是何人。
小丫鬟悲痛欲绝,却还不敢说出真相,只说他也喜欢种植花草,偶尔跟我请教一二,实在没有多的瓜葛了。
跟她一起接受调查的,有数百人,其中十余人可能是回答得不好,触痛了王妃心里的哀伤,直接被拉出去乱棍打死了。
小丫鬟也没觉得这是什么事,王爷都死了,有十几个人被迁怒,这不正常吗?但是李永生等人听到这里,终于听出了蹊跷:那十几个人到底是为什么被打死的?根据小丫鬟说的,她所心仪的侍卫,定然是深得王爷信赖,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说一旦外放掌兵,就一定向王爷奏请求娶她。
能掌兵的,肯定是宁王心腹,而且求娶家中的丫鬟,按理说是应该求告王妃才对,这位打算直接向宁王请求,还笃定王爷能做主,谁远谁近不言而喻。
王妃是在打探,这名侍卫到底知道多少东西,有没有说出去!小丫鬟的懵懂和羞涩,救了她一命——否则的话,她会像那十几个人一样,死于非命。
事情到此,就分析得七七八八了:宁王之死,哪怕不是裘氏一手所为,她也定然知道一些内情,否则的话,那侍卫当场殉职,她何至于揪住一个跟他略有交情的小丫鬟不放?当然,所有的这些猜测,都没有真实依据,能证明宁王妃害死了宁王。
自由心证当然很强大,但那得分对什么人用,宁王妃这个级别的,还真不方便。
哪怕是宗正院的人来了,也不能随便拷问亲王的妃子。
于是大家索性又问小丫鬟,宁王的心腹里,谁是消息比较灵通的?消息比较灵通的,都被关进私牢了,宁王的统领、管家、纳贤馆馆主……都被宁王妃抓起来了,她要调查,是谁泄露了宁王的行踪。
不光是这些人,这些人的家小,也都被监控了,不得随意走动。
不过,最后小丫鬟还是提供了一个有用的线索:那个侍卫说了,马夫里有一个叫做孙阳的小厮,深得宁王信赖,王府里最好的三匹骏马,都是他在服侍。
宁王曾经开玩笑地说,我一旦遇事,能不能逃走,就要看孙阳的了。
这个玩笑话,王府的人都知道,而孙阳身为一介马夫,能见到宁王的次数,真的不多,宁王妃在事发之后,也调查了孙阳,但是最后将他放走了。
可是小丫鬟说,据那名侍卫讲,孙阳真的很得宁王信赖。
第八百八十一章 血奴再出手李永生他们商量一下,觉得从这个马夫身上,未必能得到更有用的东西。
事实上,他更愿意在纳贤馆馆主身上下点功夫,纳贤馆……一听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馆主的眼皮子,也肯定比较驳杂。
不过非常糟糕的是,被抓进宁王私牢的,不仅仅是纳贤馆的馆主,馆主一家都被抓了进去,据说王妃认为,他的嫌疑很大——宁王遇刺,你这个馆主有不可逃避的责任!王府每年开支那么大,不是让纳贤馆吃干饭的。
宁王身边的总管,也是深得宁王信任,是从顺天府跟来的老人,总管有两个干儿子,倒是没有被抓进私牢,但是也被王府盯得死死的。
大家商量一下,决定还是要等一等,看一下王府的反应。
白天有七十多个人失踪,到了晚上的时候,王府一统计人数,顿时大乱。
很明显,这是又有人针对王府做出行动了。
宁王虽然只是庶出,但是身为亲王,想来王府的防卫也是极严的。
于是大家就在王府外,默默地观看,发现里面被看护得极为严密,尤其是几个重点区域,比如说王妃的寝宫、私牢、书阁以及王爷的书房。
宁王已经死了,他的书房附近,不让闲杂人靠近,倒是总管的干儿子之流,都被看管在这里,不算私牢,但是也没有多少人身自由。
就连李永生也不敢说,自己能悄然无声地闯进去。
倒是马厩附近,虽然灯火通明,看管的人却不算多。
看到这一幕,李永生暗暗地下定了决心:要想办法见一见那个孙阳。
巧的是,张老实也有这个想法,看来马圈是个突破口。
赵欣欣有点不理解,马厩周围的人,看起来也不少。
比其他地方人少,张老实耐心地解释,通过现在的防卫,就能看出来他们的防护重点……马厩只是在宁王逃命的时候,比较有用,现在宁王已经死了,不是那么重要了。
赵欣欣看他一眼,那你能不能把孙阳弄出来?他身上可能会找到一点线索。
这会儿让我去弄人出来?张老实扯动一下嘴角,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他沉吟一下回答,或者明天白天,会更方便一点。
赵欣欣知道,自己在这一方面没什么发言权,于是侧头看李永生一眼。
李永生微微颔首,明天比较妥当,现在出手有点勉强,容易惹出是非来。
他本来想的是,明天自己去把孙阳弄出来,现在有张老实自告奋勇,倒也省去了麻烦。
不成想,还有更自告奋勇的人呢,血奴紧接着就发话了,把他弄出来的事情,交给我了……也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小女孩。
其他人闻言顿时无语,过了一阵,李永生才哼了一声,你敢再擅自吸血的话,后果自负,我们终究都是人族……事实上,先不说孙阳喜欢不喜欢小女孩儿,起码这个身份,比较方便在王府行事。
血魔的身法极为诡异,它选了一辆进入王府的马车,直接蹿到了马车的车底,进入王府之后,就堂而皇之地到处乱走。
宁王府当然是有规矩的,它虽然比较小心,但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偶尔也会被人发现,不过在被发现之后,她的反应是……跑路!这种事要是搁在大人身上,那是了不得的,王府内胡乱走动,被打死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了,大家下意识地会认为,这是谁家的孩子,不小心走岔了,就算有人想追究,但是追不到人,也就罢手了。
将王府的情况摸得七七八八之后,等到夜幕再次降临,血奴直接打昏了孙阳,带着人从王府里飞了出去。
见到有人飞出去,王府里顿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不过没办法,王府的防御是对外的,从里往外跑,还真没谁拦得住。
一名真人带着七八个人,直接追出了王府,然而,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宁王府等到后半夜,发现还没有回信,马上点亮了灯火,将整个王府照得亮如白昼。
孙阳其实只是个中阶制修,胆子也不大,当他一睁眼,发现周围有四五个人虎视眈眈,顿时吓了一大跳,几位大人饶命……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
一名长腿女修冷冰冰地出声发话,你认识我吗?孙阳看一看她,缓缓地摇头,不认识,您几位是不是认错人了?长腿女修再次发问,那么……你认识字吗?中土国的识字率并不高,成为制修,也不是必须要上本修院。
孙阳茫然地点点头,小的……略略识得几个字。
长腿女修丢过去一个腰牌,淡淡地发话,自己看吧。
道宫敕牌!孙阳第一眼就认出了此物,不过他还是接过腰牌,仔细地看一看,然后眉头就慢慢地皱了起来,化主院赵欣欣……您是那个英王九公主?九公主在玄女宫和英王府的名头极大,但是这名头,并没有大到连宁王府的马夫都一定听说过,然而,雷谷的名声,却是实实在在传到了金陵府。
年前若不是博灵军的南下,金陵很可能已经被荆王攻下了。
而雷谷在博灵军吃了败仗之后,还能加以庇护,又能让荆王府投鼠忌器不敢乱动,宁王府早就知道这些事了。
尤其这雷谷的谷主,是赵家的子孙,现在整个宁王府,谁不知道赵欣欣的大名?赵欣欣却是以为,这个马夫不识得自己,于是一伸手,向身边一摆,你若信不过我,看看是否认识他们?孙阳一看旁边,顿时傻眼,原来都是昨天失踪的人,什么……连玉龙真人也在?玉龙真人就是刚才带着人追出来的,不过遇上李永生、赵欣欣、张老实和方真人,一个照面就全部被放翻,根本没来得及传递任何消息。
起来说话,赵欣欣一扬下巴,淡淡地发话。
孙阳一个骨碌爬起身,然后就是深施一礼,孙阳见过九公主殿下。
免了俗礼吧,我已经不是红尘中人了,赵欣欣一摆手,轻描淡写地发话,不过我此番找你,还是因为红尘中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吧?孙阳猛地打个哆嗦,犹豫一下,他还是摇摇头,小的不知道,还请九公主示下。
我只想知道,我的大堂兄宁王,到底是死于何人之手,赵欣欣阴森森地发话,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不介意搜魂。
孙阳嘿然不语,良久,才幽幽地叹口气,为什么要找我?我总要挨个找人,赵欣欣不紧不慢地回答,你若是不清楚,我当然会继续找别人。
孙阳抬起头来,直视着对方,壮起胆子发问,找到元凶的话,九公主会帮王爷报仇吗?赵欣欣淡淡地回答,这个嘛,我也不瞒你……十有八九是不会,此来我是受了其他人的托付,调查大堂兄的真实死因,报仇与否,不是我这方外之人该参与的。
那我又何必告知于你?孙阳惨然一笑,脖子一挺,还是劳烦九公主搜魂吧。
有意思,是有防止搜魂的手段吗?赵欣欣冷笑一声,傲然发话,我倒不信,整个王府只有你知道其中秘密……大堂兄都死了,也不差多死一个人。
好了,李永生见状,赶忙上来唱白脸,这个孙阳是吧?不是我说你,王爷死得惨死得冤,对吧?你与其将这秘密带到九泉之下,为何不将其公之于众?也不负宁王一番看重。
这个……孙阳明显地犹豫了起来,好半天才叹口气,我是担心……你没什么需要担心的,赵欣欣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地发话。
她虽然平时脾气不错,但是也有点傲娇属性,你觉得,你所担心的那些压力,对我而言,算得上是压力吗?孙阳的脑子不太好用——宁王就是看中了他的笨,不过对于这话,他倒也明白,幕后主使者再强大,也奈何不了身入道宫的九公主。
然而,他是个死心眼的人,也有自己的顾虑,您又不管报仇,我告诉您谁是主使者,您一转身回了玄女宫,王爷……岂不是白死了?方真人闻言冷笑一声,你若不回答,宁王有没有白死,这不好说,你肯定是白死了。
除了可以向你了解,我们还可以向别人了解——这么大的秘密,你以为真的只有你知道?当然,这秘密到底是什么,现在基本上也不用猜了,只等证实了。
然而孙阳不这么认为,他根本不理会方真人的恐吓,只是平静地看着赵欣欣。
对这种死心眼,九公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她抬起芊芊玉手来,轻抚一下额头,无奈地叹口气,我都说了,是别人要我来了解情况的,真凶是谁……起码我父王会知道,他会怎么处理,那我就管不着了。
英王素有贤名,这贤名可并不仅仅在民间,事实上,英王在皇族里,也有极好的口碑。
第八百八十二章 证物孙阳听到英王二字,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不死,谁愿意死呢?然后他点点头,九公主既然是英王所差,那么我就实话实说了,王爷是死于王妃之手。
虽然大家都已经猜到,大概是这个结果了,但是听到有人亲口道出,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阵恍惚和叹息——果然无情最是帝王家。
现场沉默了许久,赵欣欣才再次出声,你有证据吗?孙阳愣了一愣,然后回答,是王爷亲口对我说的,我愿意做人证。
他这么一犹豫,却是被张老实看在了眼里。
独狼是何等人?对犯人的心性,再清楚不过了,他干笑一声,你还是不太信任我们啊。
孙阳梗着脖子不说话,那意思很明显:你们若不相信我,只管搜魂就是了。
赵欣欣淡淡地发话,我们若是搜魂,就连人证都没有了……不过也罢,你这种级别的小家伙,要不要人证也无所谓。
孙阳的腿,再次哆嗦了起来,他犹豫一下发话,九公主,我要见英王,见了英王殿下之后,我自有话说。
这真的不可能,李永生一摆手,正色发话,你知道从这里到乌桓有多远吗?知道路上要过多少战区吗?你若能侥幸不死,回头倒是没准可以见到英王殿下。
孙阳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众人见状,也知道他在权衡利弊,也不打扰他。
又过一阵,他才叹口气,罢了,就赌这一次了,想必王爷还有别的后手,我若是死了,那才是真的白死了。
听到这话,众人的眼睛一亮:合着宁王还真的留下了物证?孙阳既然拿定主意,也是很痛快的,证物我有,但是不在我身上,我不可能随身携带。
在什么位置?赵欣欣冷冷地发问,你只管说出就好,趁着夜色,我派人去取来……宁王府的防御,我还不放在眼里。
一边说,她一边看一眼那名被擒获的真人——此等货色,我们是信手拈来。
孙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顿时增加了几分信心,其实……也不在王府内,就在王府外的坑道旁。
在中土国,每一个正式的亲王府,都有逃生密道,而且要上报宗正院知晓。
这是卫国战争之后,宗正院强行推广的,如此一来,赵家子孙若是遭遇了劫难,有机会逃跑——哪怕是跑到别的亲王府里,也有密道可以用。
不过很显然,每一个亲王府,都不会蠢到只建设公用的逃生密道,私密的密道也要有。
宁王府一共有几条密道,孙阳并不知情,他只知道一条比较短的逃生密道——就是从王府内,逃到王府外。
这么短的密道,显然并不能带给逃生者太大的安全感,这种密道之所以存在,只是因为建设成本比较低。
没有安全感怎么办?那就是在密道的周边,挖几个坑道藏人,逃生者逃出王府之后,藏进坑道里坚持一段时间,风头过了再出现——有点类似于藏兵洞。
事实上,宁王府所处的位置,还就合适这么搞,周边山区不少,挖坑道藏人很方便。
正经是那种很长的逃生密道,不合适建设得太多,山石坚硬,施工就是个麻烦。
说远了,其实对孙阳而言,他仅仅知道这么一个坑道,不过整个王府里,只有他和王爷,才清楚其位置,所以他就将证物,埋在了坑道里。
坑道距离王府真的不远,也就一里多地,正是在山脚一处小树林中。
很快地,证物就被取了回来,一个盒子里,是一封书信,以及一块留影石。
书信是宁王亲手写的,加盖了私印,而留影石则是书信的有声版,宁王对着留影石,念了一遍书信——这是中土国的有图有真相。
书信不长,也就五六百个字,宁王在信中写道,金陵自保不是他的意思,而是王妃强行建议的,他不能反抗——偌大王府,不知真正姓赵者有几人。
听起来真的挺凄惨,其中不无对皇族的怨怼之心,不过人都已经死了,也就没法计较了。
然后他又写道,这件事我知道错了,但是想回头已经难了,裘氏已经勾结上了荆王和襄王,我若再强行反对的话,早晚有一天会死于她的手。
当然,也可能是她和荆王或者襄王联手,将我杀害。
由书信就可以看出,宁王真的是一个懦弱的人,王妃将他逼到这一步,他都只能忍着。
书信和留影石的末尾,他倒是果决了一次:若是有朝一日我死于非命,就是裘氏所为!这个指控有用吗?太有用了,拿着书信和留影石,宗正院可以直接对宁王妃搜魂了。
看完这些证据之后,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中,好半天没人说话。
良久,赵欣欣才艰涩地发话,永生……这可能是伪造的吗?不可能,李永生很干脆地摇摇头,我推算过了,因果线没有任何问题。
我这大堂兄,也是个可怜人啊,赵欣欣轻叹一口气,然后眉头又微微一皱,不过,既然裘氏跟荆王和襄王有了勾结,为什么还要争这个世袭亲王呢?无非是置身事外,想做一棵随风倒的墙头草,李永生冷笑一声,争不到,她正好倒向荆王和襄王,争得到的话,就算天家失国,不管谁登了大宝,还能不认这个世袭亲王?张老实也冷笑一声,以她这个算计,我看她争得到的可能性很大,那么,不管天家胜还是反王胜,世子承袭亲王,就是板上钉钉。
是啊,方真人叹口气点点头,世子年幼,既然能做亲王母妃,还做什么王妃?对啊,李永生心里也暗叹,就是地球界那句话,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赵欣欣再次开口,拥有这种留影石的,王府内还有些谁?她终究是有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下意识地想找出一些别的佐证。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孙阳摇摇头,眼中一片茫然,事实上,他原本就不是个精明人。
不过犹豫一下,他还是给出了建议,我觉得……刘总管那里,应该也有。
总管当然是宁王最信赖的,但是李永生并不认为,那一块留影石容易获得,恐怕总管的两个干儿子,承担不了这样的重任。
赵欣欣显然也这么认为,她沉吟片刻,再次发话,想一想,还有没有别人?孙阳又沉默了一阵,或许……王爷的御厨那里也会有?原来宁王不但懦弱,还是个极好美食的家伙,他有个私人厨子,是就藩之后不久,金陵当地富豪送来的,深得他的喜爱。
那个厨子,也是被关押在书房左近,总算还好,此人的饭食做得极为美味,宁王妃也颇为喜欢,倒是没有吃什么苦头。
不过,宁王竟然能如此信任这个厨子,也是颇出大家的预料。
赵欣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如何知道,他深得大堂兄信赖呢?孙阳扭捏一下,才低声回答,沈师傅喜欢骑马,我喜欢美食,所以……明白了!李永生点点头,合着这二位的兴趣和长处互补。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想到了就做,于是出声发话,孙阳你应该知道,坑道旁边的密道,位置在何处吧?孙阳讶异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会想到,我能知道那里?我还能想到,这条密道的出口,应该就在马厩,李永生不动声色地发话,没准密道宽得还能牵马,我说得有错吗?孙阳的嘴巴微张,就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才讶异地发话,果然……果然厉害!此刻的宁王府灯火辉煌,大家都在严防死守,四处查找来犯之敌,气氛空前地紧张。
血奴在打昏孙阳之前,四下乱窜,打昏了七八个人,还将人藏了起来,它的行为,成功地分散了宁王府的注意力。
这倒不是说,血奴的算计有多深,而是血魔在捕猎时,会本能地这么做——只有分散了人族的注意力,它们才能在得手之后,迅速地摆脱人族的追踪。
宁王府的人都知道,孙阳失踪了,但是同时失踪的人,不止他一个,所以马厩那里虽然也在到处找人,但是防备不是很严。
李永生和血奴通过密道,再次潜入了王府。
要说血奴做这种事,还真的是特别擅长,血魔最习惯在夜间行动了,哪怕是有灯光。
借着夜色的掩护,它接近了书房,而且就是在诸多侍卫的严密看护下,再次打昏了七八个人,拎着一串人跑路。
诸多侍卫奋起直追,但是追出王府不到一里地,身后就有焰火升起,将他们召了回去——王府还需要看护呢,赶紧回来!侍卫们也不敢穷追不舍,前半夜追出去的玉龙真人,至今也不见回来。
就在血奴做这些的同时,李永生也悄悄地来到了私牢旁边,暴起发难。
私牢的防御很强大,但是李永生两刀就破开了防御阵法,然后手一挥,将私牢里的三百多号人裹了,迅速地向外遁去。
第八百八十三章 没有无辜者这一战,李永生和血奴打得极为果决,根本不跟对方有任何的纠缠。
消化这一战的战果,却是用了足足两天时间。
首先,他们寻了一个隐蔽的山洼,搭了阵法,将人安置进去,然后就开始了问询。
这一次,可真的是带出了太多宁王的心腹,各种隐秘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
然后,赵欣欣的三观,再次被刷新了。
合着在宁王妃接触荆王和襄王的时候,宁王也没闲着,私下里也跟反王们有接触。
不过宁王的态度,一直是动摇的,他不太愿意支持天家,但是对反王也看不上眼,总要他们保证:我若是起兵,将来会是什么待遇?那个重伤的侍卫统领,已经豁出去了——他是必死无疑的,家小也被控制了,所以说话也没什么忌惮。
他认为,宁王是想自己身登大宝,所以才会犹豫不决——你们能不能支持我呢?我若登上那个位子,大家都是世袭亲王,我说到做到。
不过像这种话,大抵也是一家之言,没图没真相的,说一说而已。
正经是宁王的一个书僮,表示说自己也有类似的留影石,藏在宁王府的一个隐秘地方,可以证明,真的是裘氏害了王爷。
再进去拿这块留影石吗?李永生觉得,还是不要这么做了,此刻的宁王府已经炸锅了,再次进去,没准要面对王府的私兵军阵了,那样的话,就实在太危险了。
其他人的言论,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不予采信,到现在为止,说服力最强的,还是孙阳的留影石,和书僮的言语。
总之,这件事赵欣欣算是调查清楚了,但是对她的打击也不轻,原本她还有意直接拿了宁王妃对质,但是调查到这一步,她颓然表示:看朝廷怎么处理吧。
她拿定了主意,但是接下来又要面对一个问题:这么多人,该如何安置呢?要知道,九公主在会稽,也没有什么交好的人,她能将留影石送到英王那里,但是这么多人,她想带着走是不可能的,却又不能交还给宁王府。
若是不管他们的生死吧,将来万一宗正院派人来调查,又少了不少人证。
方真人提出了建议,不如将人带到青龙庙,倒不信谁敢对四大宫不敬。
他是有私心的,想早日进入海岱,但是赵欣欣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与其带到海岱,还不如带到雷谷,可是这一路上……怎么保证?关键时刻,李永生提建议了,何不去找肖二,看看他有什么法子没有?肖二再次接待了英王的九公主,不过对于这个便宜堂妹的要求,他也只能苦笑着表示,你还不如去找玄女宫,想一想办法……我都已经不是赵家人了!眼下的会稽,玄女宫的声势极为惊人,虽然朱雀野祀的气焰已经被打下去了,但是玄女宫在这里,还保留了七八个真人,超过两百名司修,谁也不敢轻攫其锋。
赵欣欣却摇头表示,这是行不通的,如此一来,玄女宫岂不是又干涉了红尘事务?这都不仅仅是红尘事务了,根本是皇族内部的事,她当然要有所忌惮。
肖二沉吟一下表示,既然是这样,我在栖霞山还有片地,可以容纳他们暂住,我派几个人去管理,但是玄女宫要负责保护好外围,我不想跟赵家人多打交道。
赵欣欣气得哼一声,不瞒你说,我也不想跟赵家人多打交道,太令人失望了。
那咱们就都别管了,好吗?肖二一摊双手,很无所谓地发话,谁家也不可能有万世的江山,赵家也不例外……你我如此辛苦,赵家子弟会领情吗?赵欣欣犹豫一下,最终还是重重地叹口气,算了,这是我的红尘果报,绕也绕不过去,还是……去栖霞山看一看吧。
栖霞山距离金陵也不远,不到百里,金陵城外,玄女宫的弟子不少,一行人没有遇到太多意外,很轻松地抵达了那里,并且扎起了营寨。
不过在召集玄女宫弟子的时候,赵欣欣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她只当宫中的同门,都是支持自己的,却是没料到,在附近的玄女宫弟子,有起码三成是堂主院的。
权白衣在堂主院的名头极响,胡盛威在堂主院,也是有数的强人,虽然权堂主受到真君的惩戒,回去之后就闭关了,但是堂主院的弟子对赵欣欣,还是相当不服气。
九公主此次来会稽的时候,一路上受到诸多同门的照顾,却是没注意到,其中几乎没有堂主院的弟子——那些弟子,早早地就避开了。
到了这个时候,堂主院的弟子纷纷表示,护卫这一块地方,我们做不了主,得上面说话才行,其中还有人直接表示——权堂主让我们做,我们才会做。
赵欣欣闻言也火了,我就一定要找权白衣吗?大不了我不用你堂主院的人!于是大家又等了两天,等来了两名化主院的真人。
事情的经过复杂了一点,但是结果倒还算不错,栖霞山这块地,有肖二的人在管理,而外面又有玄女宫的弟子看护,可以算得上是万无一失了。
不过,不顺心的事也有,化主院的真人带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来:清微庙的人到了朱雀城,跟玄女宫讨要蓝天真人。
相对四大宫而言,十方丛林和子孙庙没有真君,但那仅仅是理论上没有。
十方丛林是真的没有真君,但子孙庙是师徒传承,庙祝一旦成就真君,就回归了家族,该家族就成为了子孙庙的护法——这能说是没有真君?只不过,真君回归家族之后,会将更多的心思,用在家族里罢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陇右丁家的真君丁相实,曾经是北六庙之一的太一庙做庙祝,后来回归了家族,但是丁家在太一庙,也占了差不多半壁江山。
太一庙真的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相实真君未必会坐视!清微庙的庙祝赶到朱雀城,倒是没有去找我们酒家,而是直接联系了玄女宫,要求交还蓝天真人,并且给清微庙一个交待。
玄女宫表示,此事跟堂主院权白衣有关,但是权堂主已经闭关了,那么你们就只能跟我们酒家交涉了。
庙祝找到我们酒家,却被告知,酒家的东家和掌柜都不在,这事我们做不了主。
清微庙的庙祝差点气疯了,想他怎么也是南七庙的之一的当家人,竟然被几个小弟子挤兑,真是恨不得直接动手抢人。
——我清微庙里二代弟子的首座,被你们拿下了,你们竟然连个态度都没有?事实上,他知道蓝天真人做了什么,但是在他看来,蓝天的行为虽然有点冲动,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看到别人战斗,自家上去劝说一二,算多大的事?就算他不该动手,但是你们已经将人打伤并且抓住了,这接下来的惩罚,也该是我清微庙来吧?都是道宫系统的,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清微庙怎么也是子孙庙里数一数二的存在,总该给我们留份体面吧?见到对方有暴走的迹象,邓蝶少不得提示一句:当初权堂主过来讨要人,最后引出了宫中的大德,要不……您去宫里再问一下?清微庙的庙祝顿时无语——这小丫头并不是真的让我再去玄女宫,而是点出有真君关注此事,借此来吓唬我。
真是太不要脸了!庙祝有泪流满面的冲动。
但是他还不得不正视这个威胁,首先,对方说的是事实,其次,我们酒家真的就是在玄女宫的旁边,自己敢贸然行事的话,玄女宫的真君可能坐视吗?若是话没有挑明,玄女宫的真君可能坐视——真君随便对小辈出手,也有点不好听。
然而,现在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敢动手,真君十有八九会将他抽回去——你还真不把我玄女宫放在眼里?万般无奈之下,庙祝只好退而求其次——我不带走人,给蓝天治一治伤总可以吧?蓝天真人被扯下了一条大腿,气血流失得很多,不过肢体都保存完好,及时救治的话,也不至于有太大的损伤。
我们酒家的人依旧不答应,说这里现在没有做主的人,你等一等吧。
庙祝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同为道宫一系,我连为弟子疗伤的权力都没有了吗?简直是欺人太甚!速速将人放出来,否则不要怪我大欺小了!他刚爆发完毕,远处飞来一人,背着手在空中发话,谁要大欺小,问过我了吗?庙祝一看来人,吓了一大跳,阁下是那名……刚证真的真君?清微庙也知道,三湘最近多了一名真君,对异象和气息也有所了解,但是他们真不知道新真君的底细,更不清楚,此人竟然跟我们酒家有关。
呼延书生也不跟他多解释,只是冷冷地发问,就是你,想找我们酒家的麻烦?庙祝这下可是吓坏了,他哪里想得到,除了玄女宫的真君,我们酒家背后,竟然还有真君撑腰?虽然只是刚刚证真的真君,但那也是真君啊。
更别说,这名真君为人撑腰,竟然是一点体面都不讲,直接赤膊上阵了。
第八百八十四章 摩天岭下面对强势的呼延真君,庙祝只能委屈地表示:我就是想为庙中弟子治疗一下伤势。
呼延书生还是有担待的,他不用考虑赵欣欣的态度,就直接发话:行,我允许你治伤,但是这件事到此并不算完。
还有,你想要治伤,就该好好地商量,这样的态度,换给我也要恼火,再有下一次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庙祝还能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为弟子疗伤了,看到被抬出的蓝天真人气息奄奄,跟往日的意气风发生龙活虎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庙祝心一痛,好悬掉下眼泪来。
他收了所有歪心思,为弟子疗伤,呼延书生却是托人传话给李永生等人:现在的我们酒家,就是这么个情况,我擅自答应了对方治疗蓝天真人的要求,还请李大师海涵。
这有什么需要海涵的?根本没必要,呼延书生出面的价值,远远大于个把蓝天真人——二代首座弟子又如何?挡得住真君的一击吗?呼延书生能答应对方,就不怕对方制造的麻烦。
李永生和赵欣欣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并没在意呼延书生的擅自做主。
在救治蓝天真人的同时,庙祝也表态了,希望能尽快了结两家的恩怨,问我们酒家的东家或者掌柜,什么时候能回朱雀城?对这样的问题,李永生和赵欣欣很干脆地表示:让他等着,什么时候我们回去了,什么时候再谈也不迟。
站在清微庙的角度来看,这个答案有点欺负人:合着你们一直不回来,我就得一直等着?但是李永生不这么看,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蓝天真人当时出手架梁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种后果——我求你招惹我了吗?做错了就要认罚,挨打就要立正。
处理完此事之后,赵欣欣和李永生一路北上,打算进入海岱。
就在路过曲阿的时候,曲阿杜家大张旗鼓地迎了上来,在场的足有十名真人——这还是杜家尽力控制人数了。
赵欣欣打算前往海岱的事,并没有刻意地隐瞒,杜晶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她现在雷谷,抽不出身,但是总要告知家族一声,要他们不要怠慢了九公主。
杜家此前就跟九公主合作过,还曾经大战广陵韦家,给韦家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然而,那时的九公主虽然不凡,但终究还是一支相对弱小的力量,杜家有资格跟其结盟。
但是到了现在,连真君都要看九公主的面子,而且据说,李永生还曾经活捉过异族真君,这样的实力,杜家只能仰望了。
得知赵欣欣要北上海岱,杜家主动在路边迎接,奉上程仪和美酒。
除了这些,杜家还奉送上一个向导带路,那是一名叫做杜馨梅的少妇,初阶真人,她对海岱的地形,异常熟悉。
赵欣欣对向导,其实是无所谓的,她此次出来,本来就打算和李永生游山玩水,并不是很在意效率,而且遇到宁王的糟心事儿,她越发地想散心了。
既然是向导是女人,那就无所谓了,毕竟他们这一行人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就连那小女孩儿,本来都是公的。
杜家还派出了马队,前呼后拥,一路护送他们抵达了海岱边界。
进入海岱之后,就又恢复成了六个人——或者说五个人一只血魔。
他们要去的是般阳县,位于海岱中央,离襄王府相当近。
在此之前,他们会途经四大宫之一的青龙庙,杜馨梅表示,若是有兴趣的话,咱们可以往青龙庙一行,青龙九庙能见识六庙。
李永生有兴趣见识一下,青龙九庙分为上三庙、中三庙和下三庙,中三庙和下三庙都是对外的,美景无数道韵深厚,引得无数修者流连忘返。
只有上三庙藏在云雾飘渺中,等闲不得见。
不过赵欣欣对青龙庙兴趣缺缺,还是绕过去吧,他们要是能有几番担当,襄王也不至于放肆到如此程度。
你这么说有失偏颇,李永生表示反对,青龙庙原本就式微,而且襄王作乱,那是红尘中的事,跟道宫能有多大的关系?赵欣欣瞪他一眼,不服气地发话,咱们雷谷,最初也不过是你我张罗起来的,也牵制住了荆王,偌大的青龙庙,真想维护黎庶的话,总不会比雷谷差了。
杜馨梅闻言,讶异地看她一眼,九公主的意思是说,青龙庙可能是……跟襄王勾结?我没这么说,赵欣欣断然否认,不过下一刻,她又是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可是,他们勾结襄王的话,我也不会感到奇怪……我玄女宫还有人勾结蜀王呢。
李永生苦笑一声,忍不住又想到了那八个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过他对青龙庙的操守,还是有点信心的,好了欣欣,我不去就是了,没必要乱猜,青龙庙元气未复,想要干涉红尘,也是力有不逮。
这话在理,蓦地,空中传来一个声音,不愧是玄女宫的女婿,不是糊涂人。
咦?赵欣欣讶异地一抬头,看一下天空,这真君也着实古怪,遮遮掩掩的……我们又没做什么错事。
这话有点冒犯了,真君可不是随便能点评的,虽然很多时候,真君不介意别人的冒犯,但那只是他们不介意,而不是你可以冒犯。
呵呵,李永生笑一笑,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没准只是路过呢。
我可不是路过,而是你们到了我神念范围内,空中的人发话了。
过了一阵,他又说一句,雷谷李大师,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能助人证真的存在,你们既然扶持摩天岭,还是不要来青龙庙的好……大家相安无事。
又过了一阵,赵欣欣哼一声,总算走了,咱们如何行事,何须别人来指指点点。
李永生知道她的底蕴,但是其他人闻言,都被吓了一跳——还可以这么说真君?尤其是那杜馨梅,脸色都有点变了,她等了一等,发现没有来自真君的惩罚,才战战兢兢地发话,九公主,咱们还要在海岱待一段时间,您还是……慎言的好。
赵欣欣看她一眼,也没说话,良久才哼一声,海岱起反王……青龙庙终是难辞其咎。
又走了五天,终于绕开了青龙庙,再前行百余里,就是摩天岭了。
此时的摩天岭,比前年又大了许多,房屋盖了不少,人流量也多了不少,兴旺了很多。
李永生他们到来的时候,并没有惊动别人,原本也只想路过,但是到了山脚的镇子处,却发现有不少修者,三五成群地赶过来,山脚下汇集了差不多近两百人。
而远处还有修者,在源源不断地赶来。
几人觉得奇怪,于是选一户酒家下马,想要一边打尖,一边问一下情况。
哪曾想,酒家里也坐了七八桌修者,将不大的酒家塞了八成满,其中竟然有十余名司修。
李永生他们才一进来,掌柜就认出了来人——这位可是跟摩天岭道长们交好的。
做酒家的,最要紧的就是要识人,不但得有眼力价,还得记性好。
于是掌柜的马上就吩咐,要小二赶紧再支一张桌子,招待这六名贵客。
他这一吩咐,有一桌客人不满意了,严格来说是五个客人,四男一女,其中有三名司修,只有最年轻的一男一女,是制修修为。
一名中阶司修一拍桌子,冷冷地发话,掌柜的,你这是狗眼看人低,凭什么他们能再支桌子,而我们就得跟别人拼桌?这酒店一共八张桌子,都是那种宽大的长桌,凳子也是长条凳,一张桌子差不多能坐下十到十二个人,两边各是五到六人。
这种结构,拼桌是很正常,毕竟这里只是镇子上的小店,不是大城市的酒家。
听到这话,杜馨梅淡淡地看那厮一眼,眉头微微皱一皱,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掌柜的闻言,赶忙赔上一副笑脸,这位大人,你可是冤枉小店了,这几位可是岭上邵真人的好朋友,我们当然不能怠慢了。
哦?中阶司修眉头一挑,看向了李永生他们,愣了一愣,才又冷哼一声,邵真人的朋友……凭他们也配?倒是不怪他小看对手,李永生他们六人,都将修为压到了中阶司修之下,以真人姿态赶路的话,容易引起太多不必要的恐慌和麻烦。
这一句话,却是惹恼了杜馨梅,她可是向导,也负责对外沟通,若是让贵客受到了欺负,那就是她的失职。
所以她眉头一皱,淡淡地发话,我们不配?哼,你是谁家小辈?可敢报个字号上来?那中阶司修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大声地发话,混蛋,你是什么东西,敢称我小辈?要不说江湖上是非多,像这种一言不合就要开片的情况,真的是数不胜数。
都是天老大我老二的性子,谁也不服谁。
江湖汉子,活的就是随心所欲,活的就是快意恩仇。
第八百八十五章 公议北七庙杜馨梅被对方的话骂得毛了,她眉头一皱,就放出了真人的威压,小辈,你再说一句?这威压一闪而逝,但是对面的中阶司修感受得真又真,顿时就是脸色一变——真人?我还当是谁,原来是杜真人,一边又响起一声轻笑,一名公子哥站起身来,对着杜馨梅一拱手,笑眯眯地发话,崂山司马王朗,见过杜真人。
这公子面目英挺,一身白衣丰神俊朗,举手投足之际,都是带了说不出的风流韵味,更难得的是,他语气和善笑容可掬,很难令人生出反感来。
我不认识你,你也无须巴结我,杜馨梅一摆手,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继续盯着对面的中阶司修,意思很明显——来,你再说一句!这中阶司修哪里还敢继续挑衅?他面色发白,浑身不住地抖动着,哆里哆嗦地回答,这个……真人您没有亮出修为,小人眼拙,没有认出来……少跟我废话,杜馨梅一摆手,很干脆地发话,我也不为难你,报上你的来路,我自去找你家大人说话。
中阶司修的旁边,那名年轻的女制修站起身,一拱手发话了,杜真人,我师尊不过是无心之失,也已经道歉了,您又何必苦苦相逼?我苦苦相逼?杜馨梅气得笑了起来,他第一次冒犯我,我都没理他,一而再地作死……我若没反应,别人都认为我杜某人可欺了!那司马王朗见杜馨梅没理会自己,脸色就是一沉,不过听到这话,他又出声了,杜真人,可否容我将这宵小拿下,您来细细询问?直到这时,杜馨梅才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我已经说了,跟你不熟,你再夹缠不清,莫怪我不看你家大人情面!司马王朗怔了一怔,又讪讪地干笑一声,不再说话。
那中阶司修也反应了过来,深深地鞠一躬,转身二话不说向外走去。
这时,小二已经从后面搬进来了一张桌子,又端来一摞凳子,招呼他们坐下。
店里的人顿时就被这才进来的六人镇住了,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再说话了,寂静得可怕。
李永生他们也不管这些人的反应,点了一些酒菜,吃喝了起来。
过了一阵,店里才又响起了人声,没有用多久,就恢复了热闹。
听着他们说话,李永生他们才搞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修者,聚集在摩天岭下。
原来是崂山新起的一家子孙庙,打着切磋的旗号,去各子孙庙挑战,说是南七北六十三个子孙庙,这不公平,南边有七大子孙庙,北边也该有七大才对。
张老实听着听着,就是一声冷笑,这样挑战,就能出来北七庙?这得有多么无知!这位朋友,你却是想错了,司马王朗看他一眼,正色发话,松峰观的切磋,并不在意胜负,而是要比较一下战力和修为。
说到这里,他左右看一看,清一清嗓子,只要是实力足够,待来年春暖花开之际,诸多子孙庙共聚崂山,公议第七庙!公议?张老实又是不屑地一声冷哼,凭什么公议,谁又能保证了公平,就凭你崂山司马家,还不够格吧?他虽然从刑捕部离职了,但是对体制的力量,他还是有些迷信——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当裁判的。
哼,方真人闻言也冷哼一声,随随便便公议第七庙,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是四大宫吗?别人承认吗?他是天机殿中人,对这种自不量力的小丑,也没什么好感。
司马王朗却是得意洋洋地回答,没有四大宫,一大宫总是有的……青龙庙已经允诺,到时会派人前往评判。
李永生一桌人闻言面面相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见他们不泼冷水,店里其他人说得更起劲了,能见证北方第七庙的产生,都是与有荣焉。
赵欣欣听了好一阵,终于出口发问,这么大的事,总该有人组织,不知主事者为何人?一名老者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回答,当然是整个北方的子孙庙。
这个表情,实在有点欠揍,就差说不懂就别瞎逼逼。
李永生有点看不下去了,于是哼一声,谁能代表了整个北方子孙庙?青龙庙怕也不敢这么说,既然是公议第七庙,为什么又要放到崂山?去华山或者恒山不行吗?老者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你问我,我又去问何人?到崂山,也是大家公认的,谁若是不服气,也可以跟松峰观一样,北方的子孙庙挨个挑战一番……你不做,就不要笑做事的人。
这个理由,顶得李永生说不出话来——我不做?我只是不异想天开而已。
张老实却是再次出声,若说第七庙,我只服陇右二郎庙,其他都不够格。
二郎庙……听到这三个字,店里又是一片短暂的寂静。
二郎庙在北方的名头不小,但那是因为医术高超活人无算,论及战力和规模,却差得远,远远不够资格竞争第七庙。
但是在去年冬天,二郎庙率领西北豪杰,跟着游侠儿们冲入柔然作战,纵横捭阖笑傲沙场,闯出了好大的名头,在北地的子孙庙里,风头一时无两。
在座的都是江湖人,对二郎庙的行事也相当清楚,此时此刻,真的不能昧着良心,抹杀二郎庙的成绩。
规模小怎么了?战力弱怎么了?人家可是真刀真枪地跑到国外,去跟异族作战了!而且二郎庙的战绩,不但获得了游侠儿们的认可,就连坤帅也赞不绝口。
良久,司马王朗才出声发话,二郎庙……当然也是不错的,大家都很敬佩,但是西疆太过遥远,车马费用,也是好大的一笔,他们为何不能来海岱?是啊,那老者点点头,海岱这里秩序也不错,不像其他郡,乱糟糟的,到处都是流民。
李永生很古怪地看着他,海岱的秩序……你觉得不错?当然不错,起码海岱没有战乱,老者理直气壮地回答,襄王北伐……那是襄王的事。
张老实正色发话,我觉得二郎庙也不远,想争第七庙,还能在乎车马费?老者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松峰观答允了,为大家出来回的车马费,二郎庙有这财力吗?不止是车马费,还有对战的彩头,司马王朗高声发话,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都是相当了得的道器。
哎呀,这可是大手笔,有人惊呼一声,不知道都是些什么道器,耗费一定很惊人吧?松峰观据说是得了真君秘藏,又有人出声附和,一副我的消息很灵通的样子。
更是有人低声嘀咕,这样的手笔,二郎庙可是做不来的。
李永生几人交换一下眼光,总觉得此事有些儿戏。
不过……怎么说呢?中土国的修者,其实跟地球界的武者差不多,也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别家名头再响亮,也是做过最后才会承认,否则绝对不服气。
尤其是此事竟然涉及到了北七庙的说法,如此一来,挑动大家的情绪,真的不要太轻松,人这一辈子,争的可不就是一口气?几人的心里疑惑颇多,可是又不便出声发问,杜馨梅身为真人,倒是可以出口询问,可是她并不知道李永生他们是什么意思,也就不好轻易张嘴。
又吃喝一阵,外面又有人进来,桌子都挤满了,只有李永生他们这一桌,还有空位。
见有人想过来拼桌,赵欣欣直接站起了身,杜馨梅等人见状,也起身走人。
走出门没几步,就看到刚才跟他们拌嘴的五人,在一个铁匠铺子门口给马匹修理马掌。
见到他们出来,五人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是没想到,他们能出来得这么快。
不过这五人也没有多么惊慌,无非是一些口舌之争,他们已经服软了,此刻这里修者极多,就算是真人,莫非还能公然大欺小不成?杜馨梅倒也没有大欺小,而是冲着另一名疑似带头者的家伙勾一勾手指头,你,过来!这位也是中阶司修,见到对方出手相召,只能硬着头皮走过来,抬手一拱,见过杜真人,不知真人有何吩咐?杜馨梅往旁边走了十余丈,那里正好有一块荒地,她出声发话,这挑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解释一遍,若是能让我满意,咱们的恩怨就此了结。
合着咱们的恩怨还没了结吗?这位只听得头皮一麻,祸从口出这句话,实在太有道理了,以后可真要注意了。
不过对方答允了结恩怨,也是一件好事,于是他恭恭敬敬地发问,不知杜真人想了解点什么,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都说一说好了,杜馨梅淡淡地发话,我是曲阿杜家的,距离海岱这么近,却是没听说什么北七庙。
原来是杜家的真人,这位一拱手,然后苦笑一声,曲阿没子孙庙啊,而且……那里不知道还算不算北方。
第八百八十六章 又见借鉴经过对方的解释,李永生一行人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说白了就是松峰观出现了第三名高阶真人,就有意争一下第七庙,他们又担心大家不服气,所以索性搞出这么一个噱头来。
松峰观是个历史不足百年的小子孙庙,此前一直比较低调,前年老主持出关,大家才发现,这庙里竟然有两个高阶真人?这惊讶还没完,庙里就有第三个高阶真人晋阶,而且庙里有最少七名中阶真人。
这样的实力,其实还不如辽西公孙家,但是争一争北方第七庙,差不多也够了。
事实上,最令李永生他们无语的,是襄王和朝廷的态度。
襄王是支持这一场赌斗的,并且还愿意提供部分奖品——北方不该只有六大子孙庙。
朝廷表示,我们不支持,道宫和官府,根本就是两回事嘛,而且……凭什么要选在崂山?襄王反唇相讥:选在玄天观也无所谓啊,你们有没有胆子接纳?玄天观可就在顺天府的城郊,三山五岳的修者涌过去,那场景真是……朝廷的官员想一想,都觉得头大。
所以他们只能回答,说玄天观已经是子孙常住了,下一步想转型十方丛林,怎么可能愿意走回头路?事实上,没有襄王的推波助澜,这件事的声势,还未必能到这么大,不过子孙庙的人,并不在意襄王是不是反王——我们是道宫系统的,跟你们皇族不沾边。
正经是他们还挺看重襄王提供的彩头,要知道,襄王府是中土公认的最富有的王府——谁让太皇太妃宠他呢?反正事情已经炒起来了,有些子孙庙想无视,都不可能了——大家都去争了,不去的人,你说自己是不屑,但是旁人恐怕要认为你没胆子。
中土国的修者,说狡猾真狡猾,可是说傻也很傻,就这么不着调的一件事,也没什么像样的人组织,竟然就掀起了偌大的反响。
说到底,还是名利二字作祟,不过这二字,又有几人能真的逃过去?当然,松峰观愿意出钱,襄王还肯赞助,也从客观上加速了事态的发酵。
探听清楚情况之后,方真人忍不住感慨一声,襄王这狼子野心……所图不小啊。
这根本不用说,这件事从表面上看,似乎是松峰观掀起的风浪,但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极有可能是襄王一手操纵的。
可能会有人问,北地子孙庙选出第七庙,对襄王能有什么好处?大家不是一个体系的。
没错,襄王不可能得到直接的好处,但是间接能得到的好处就太多了。
他可以借此拉拢人心,也可以分化瓦解对手,还能将黎庶的注意力转移、粉饰海岱的太平,甚至能从子孙庙得到更多的支持……举个最直白的例子,第七庙最后选出来了,是襄王认可的,等他事败被杀之后,那么那个新选出来的第七庙,该如何跟朝廷打交道?反正这件事对襄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杜馨梅也郁闷地叹口气,没办法啊,人家这是阳谋,咱们倒是想反对,但是能怎么做?玄青位面的修者,怎么都这么蠢呢?赵欣欣的眉头皱一皱,这么低级的造势手段,拿到仙界去,那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想到郁闷处,她忍不住出声抱怨一句,这青龙庙怎么搞的,这种事也要插手?李永生觉得她有点魔怔了,可是还不好直说,女人嘛,总有那么几天情绪不好。
所以他只能笑一笑,终究是子孙庙的事,青龙庙完全不闻不问,似乎也不好。
赵欣欣不满意地哼一声,要是子孙庙卷入红尘事务,那可就热闹了。
李永生倒是愣了一下,你说咱们那天遇到的真君,为什么说要咱们帮摩天岭?也是啊,赵欣欣也来了精神,然后看他一眼,快想个办法,破坏了这件事。
杜馨梅听得暗暗一撇嘴,人家这是阳谋,怎么能说破坏就能破坏了?李永生却是沉吟了起来,破坏……也得讲个方式,还要考虑一下影响。
那样的话,就更难破坏了吧?杜馨梅又暗暗嘀咕一句。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赵欣欣喜眉笑眼地发话,她是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的夫君,想个最稳妥的。
李永生沉吟一下,缓缓发话,不过,咱们是不是先问一问,邵真人是个什么意思?没必要,赵欣欣摇摇头,他肯定抢不到第七庙的,除非你肯入摩天岭。
我也不赞成问他,张老实出声发话,他很冷静地分析,人都有侥幸之心,他肯定也想光大辉煌摩天岭,你一问他,没准反而助长他的侥幸之心……这不是朋友之道。
方真人点点头,这话有理。
李永生皱着眉头叹口气,不跟邵真人打招呼,这事儿还就又难办一点……咦?有了!赵欣欣眼睛一亮,什么法子?最好我能有机会出手。
你……当然有机会出手,李永生的眼珠转一下,笑嘻嘻地看着她,不过,你得扮成个老婆婆才行。
赵欣欣白他一眼,对于这个夫君,她是再清楚不过了,你又想捉弄我,是吧?我真没想捉弄你,李永生笑着一摊双手,你这本尊一露面,就搞不起事儿了。
赵欣欣的眼睛眨巴两下,那你说一说,你打算怎么做?我打算狠狠地扫一下松峰观的面子,李永生笑着回答,所以要设计个情节,比如说,你要扮作一个老婆婆,名字嘛,就叫任盈盈好了……两天之后,距离摩天岭百余里处,一百多匹骏马在奔驰,最前方的骑士,是三十多名道士,身上穿的道袍,都是统一的样式。
这就是松峰观前来摩天岭切磋的队伍,一名高阶真人,两名中阶真人,还有两名初阶真人,其他的则是司修弟子,初阶中阶高阶都有。
只这么一路人,基本上就能压住二郎庙了,可见松峰观敢惦记第七庙,还是有相当底气的——他们起码有三分之二的战力,还留在庙里。
此次带队的高阶真人,是松峰观都管席友善,也是松峰观第三名高阶真人,跟他一起的,除了松峰观弟子,还有观礼的一些朋友,其中还有一名姓冯的高阶真人,是松峰观的护法。
席真人习得有秘术,并不是很在意邵真人,哪怕对方是出身于青龙庙。
所以他很放松,策马狂奔之余,还高声大喊,咱们要尽客人的本分,不要让摩天岭小看了,记住了,只许同阶对战,谁要丢了松峰观的人,小心我踢你们的屁股!哈哈,众多松峰观弟子哈哈大笑,更有人大声发话,都管,我们能不能越阶挑战?所谓的骄兵悍将,不外如是,还没有交战,就已经觉得胜券在握了。
这种自大当然要不得,但是也可以看出,松峰观上下,士气非常足。
越阶挑战……输了也是丢人,那是你自不量力,席都管大声发话,虽然是在警告,眼角眉梢却都是笑意。
然后他面色微微一整,这是青龙庙苗裔,同阶能赢,就足够你们吹嘘了……吁~~~咦?他们正说得热闹,不成想拐弯处,走出四个人、一头驴来。
一个老婆婆骑在驴上,一个小女孩牵着驴,驴子后面,还有两个农夫,年轻一点的挑着两捆干柴,年纪大一点的,肩头扛着一个钉耙。
让开!打头的松峰观弟子大喊一声,抬手一甩马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道宫中人在红尘中行事,很有点肆无忌惮,不过倒也没到了随便策马冲撞人的地步。
不过这四个人出现得,委实有点突兀,大家根本没注意到,他们是如何出现的,仿佛人一直在那里,却被众人无意中忽视了。
那名弟子马鞭一甩,按说这四人应该仓促走避才对,但是这四人齐齐一愣,居然就停在了那里,一副被吓呆的样子。
另一名松峰观弟子反应也很快,头顶冒出一只大手,直接向驴子背上的老妪抓去——别让这老妪掉下来摔死,否则传出去可不好听。
不成想那老婆婆身子一晃,不但躲过了这只手,整个人也向地面掉落。
就在这时,那牵着驴子的小姑娘一伸手,速度也不算快,但是偏偏地,正好扶住了掉下驴子的老妪,因为冲击力的缘故,两人齐齐坐倒在地,摔了一个屁墩。
就在松峰观的弟子一愣神的功夫,小姑娘就爬了起来,指着对方大喊,你们会不会走路?跑这么快,是赶着投胎吗?松峰观的弟子们闻言大怒,但是他们还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小女孩,于是一名弟子冷哼一声,松峰观办事,闲杂人等还不退散?我不跟你讲道理,我就告诉你,我是道宫中人,你们乖乖躲到一边去。
松峰观就怎么了?年轻汉子放下肩头的干柴,闷声闷气地发话,十方丛林很厉害吗?就连青龙庙,也没见过这么赶路的!十方丛林?松峰观的弟子感觉到有点尴尬,我们还真不是十方丛林的……第八百八十七章 出手不凡突然冒出的四个人一头驴,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有人对此不屑一顾,就出声呵斥对方,要他们赶紧让开路。
倒是席都管一摆手,制止了这些杂音,同时策马上前,打量对方几眼,又看向那个年轻汉子,淡淡地发话,你见过青龙庙的道友?当然,年轻汉子理直气壮地回答,再次重复一遍,青龙庙弟子在这里,也不会骑这么快,你松峰观还强过青龙庙不成?席友善沉吟一下,觉得对方的话,是很有可能的,此地已经是摩天岭的地盘了,邵真人虽然是青龙庙的弃徒,但是此人被逐出青龙庙的理由,颇令人同情。
那么,他旧日师门的弟子,在他的地盘上略略收敛一点,可是可能的。
于是席都管微微颔首,青龙庙是四大宫之一,我们当然比不了,但是我们此番赶路,也是有要紧事情,诸位原谅则个。
旁边一名劲装汉子看不过眼了,大声发话,席都管何必跟这些乡野村夫啰嗦?搁在我们那里,敢对道宫不敬的,直接就一刀杀了!咦?小女孩儿闻言大怒,抬手一指对方,撞了人还想杀人?有种你动手试一试?动手又如何?那汉子一抬手,手中的马鞭就抽向了小女孩,速度奇快。
若是真的被这一鞭抽中,小女孩儿不死也得重伤。
席都管本来想出手阻拦,但是心思一动,不再说话,而是看着这一鞭抽了过去——中阶司修出手,应该有分寸,抽不死人的。
然而下一刻,那小女孩一抬手,奇准无比地攥住鞭稍,另一只手一抬,就遥遥击向出手的那位。
坏了!在场的人心里一震,这是高手,遇到扮猪吃老虎的了!两名位置靠前的松峰观弟子反应极快,马上出手阻拦,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那名中阶司修被这轻描淡写的一掌,打得倒飞了出去。
一名松峰观的中阶真人直接飞起,在空中接住了中阶司修,然后一个转身,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旁人见状,忍不住大喊一声,好身法!但是只有当事的这名真人才知道,小女孩儿的这一掌,力道极为诡异,自己若是不转这么一个身,中阶司修起码要被击得吐血。
席都管对自家师兄弟知之甚详,见状脸色一变,一纵身飘然下马,对着小女孩一拱手,阴森森地发话,原来是真人当面,本人松峰观都管席友善,不知阁下可否赐告来历?我听不懂你说的,小女孩一摆手,似笑非笑地发话,不过,这点水平还想杀我?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席都管原本还想指责对方大欺小,听到这话,就实在没办法这么说了。
但他也不是很忌惮对方,真人又如何?我们这边起码八个真人!而且,他是敢跟邵真人一战的。
所以他阴森森地发话,阁下再不说出来历,休要怪我不客气了!咦,车轮战吗?那老妪也出声了,她抬起手中的拐杖,颤巍巍地指向席都管,有本事别欺负小孩子,冲我来!我不能欺负小孩,也不能欺负老人啊,席友善心里无奈地叹口气,松峰观正是打名头的时候,欺负老人和孩子,这名声一旦传出去,是真的不好听。
不过他也知道,对方绝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主儿,正经很可能是摩天岭请来的强援。
然而,既然是强援,为何不在摩天岭上等我们,要在半路生事呢?就在他沉吟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大喝,我来会你!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松峰观的护法冯真人,也是高阶真人。
他是剑修,一边大喊,手上的长剑已经发出几十道白光,不但斩向老妪,也斩向了小女孩儿,竟然是要以一敌二。
他这做法非常狂妄,但是小女孩儿并没有战斗的意思,她轻笑一声,身子诡异地一扭,就脱离了战圈,再一闪,直接闪到了马队的后方。
冯真人一见这身法,顿时就收起了狂妄之心——竟然能逃脱他的剑气笼罩,来人不可小觑!就在他心生警惕的时候,对方老妪手中的拐杖连挥,叮叮当当一阵轻响,竟然将他的数十道剑光全部接下,竟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顿时大骇,又是一名高阶真人?不等他回过神来,那拐杖瞬间涨大数十倍,对着他狠狠地砸了下来。
来得好!冯真人大喝一声,剑光一闪,一道匹练一般的剑芒划破长空,迎了上去。
就在剑芒和拐杖相交之际,那拐杖顶端蓦地多出了三个黑点,打向了他。
冯真人浑然不惧,他身边有剑罡护身,根本不怕这些小玩意儿。
他的身体周边青芒一闪,剑罡流转,将三个小黑点粉碎成灰。
然而下一刻,他的身边寒气大盛,他的身子忍不住微微一僵,心中大骇,不好!但是此刻,已经太晚了,紧接着,又是一颗黑点,正中他的心口。
老妪一招得手,更不怠慢,身子向前一欺,一只晶莹如玉的小拳头,瞬间放大无数倍,正正地击中他的面部。
只一拳,就将他的面门打得稀烂,整个人也倒飞了出去,人尚在空中,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这一拳威力虽然不小,但是事实上,也就是一点皮外伤,几颗疗伤药下肚,几天之内,就可以恢复如常——当然,那些被打落的牙齿想要长出来,时日就要长一点了。
反正在这几天里,他是不能随便见人了,脸上装了幌子,怎么见人?席都管在一边看得,也是暗暗惊心,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他当然看得出来,这老妪的战力,大约比冯真人高出一筹。
冯真人出手的时候,有些托大,但是老妪的反击,也很有分寸——假设将拳头换做兵器的话,冯真人这一次就算不死,也要丢掉大半条命。
席都管忍不住冷哼一声,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原来是专门阻击我们而来。
你这人说话莫名其妙!老妪气呼呼地看着他,鸡皮鹤发的脸上,满是不忿,我们在路上好好地走着,你们一头撞上来,惊了驴子,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吧?席都管黑着脸看着她,阁下身手不凡,敢为难我松峰观,能否赐下名号,回头我们专程拜访?北极宫,竟然是北极宫中人!有人在身后大喊,声音含混。
喊话的正是冯真人,他又惊又骇地大叫,万载幽水,她用的是万载幽水!席都管闻言,脸色越发地阴沉了,这位道友,我们可是拜访过北极宫的,上宫若是不喜松峰观的行为,明说即可,何必背后算计人?你们冲撞了我们,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了?老妪气得瞪大了三角眼,我们不是北极宫的,你只管动手就是!婆婆你歇一歇,中年汉子出声发话了,他走上前来,肩膀一抖,钉耙就从他的肩上弹起,直指对方,区区松峰观,也敢肆意横行?席都管愣了一愣,才出声发问,你们……真的不是北极宫的?不是,中年汉子冷冷地发话,钉耙稳稳地前指着,你放心好了,就算你今天赢了我们,北极宫也不会找你们任何麻烦,前提是……你能赢得了!席友善的目光,越发地深沉了,那么,诸位可否告知来路?我们就是乡野村夫,老妪淡淡地发话,是你们先招惹我们的,不敢动手的话……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席都管气得笑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乡野村夫?我就问一句……真的想跟我松峰观为敌?为敌?凭你们还不配!中年汉子冷笑一声,鼻屎大的小庙,也想争第七庙?席友善闻言勃然大怒,他已经非常确定,对方就是来为难己方了,至于说来路……可能性太多了,也许是摩天岭请的人,也许是北六庙的人,还有可能是朝廷的人呢。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他强压着怒火发问,就你们这区区四人,想要阻我们这许多人?我们不是想阻你们,是你们撞人在先,这个问题必须说明白!中年汉子有板有眼地发话,要知道他是出身刑捕部,非常善于抠字眼的。
然后他又冷冷一笑,你们这许多人又如何?想多欺少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席友善看一看对方,又看一看己方,实在有点不敢相信,区区四人……敢阻我这一百多人?不过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谨慎,谁知道对方有什么后手呢?于是他出声发话,我们须得一对一,打败你们四人,才能继续赶路?何须打败我们四人?中年汉子冷冷一笑,不是笑话你们,你们随便一人,能打败我们中的任何一人,我们就不拦着你们,问题是……你们有这能力吗?这个嘛,席友善眼光转了一转,一抬手,指向年轻汉子,那我选择他……可以吗?啊?中年汉子侧头一看,愕然地张大了嘴巴,心说你还真会选啊。
第八百八十八章 脆败被选中的年轻汉子眉头紧皱,看起来有点不开心,我看起来是很弱的样子吗?确实如此,席友善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而且还很好心地告诉了他答案,在江湖行走,有四大禁忌,老人、妇女、孩子和道士,都是惹不得的,你啥都不是。
年轻汉子茫然地四下扫一眼,越发地郁闷了,可是,我看起来很强壮啊……然后他一指中年汉子,他也不在四大禁忌之中,为啥不选他呢?席友善沉吟一下回答,他这个年纪,也有点接近老人了。
你才是老人!中年汉子的嘴角抽动一下:你全家都是老人!席都管却是认为,自己这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那老妪和小女孩儿的战力,他已经见到了,己方怕是没人讨得了好,而这两个汉子里,按概率来说的话,岁数大的汉子,战力应该更强大一些。
尤其是这中年汉子请战的态度,非常积极,这也是一个征兆。
见到年轻汉子有点犹豫,他冷笑一声,怎么,你是没胆子迎战吗?年轻汉子闻言,走上前两步,轻叹一口气,冲对方勾一勾手指头,来吧!席都管愕然地指一指自己,不可置信地发问,你是要挑战……我?年轻汉子摇摇头,淡淡地发话,我无所谓挑战谁,反正……你们都打不过我。
狂妄!一名中阶真人大怒,冲着席都管一拱手,师兄,我来教训他!席友善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冯真人大喊一声,席真人不可轻敌!呃,不可轻敌……席都管郁闷地撇一撇嘴巴,也是哦,己方已经连输两阵了,再输一阵的话,就算自己出手扳回一局,也是难看得紧。
于是他上前一步,一拱手,沉声发话,这位朋友,请教了!话音未落,他身子一动,空中瞬间出现七个身影,竟然是以一化七的神通。
这七个身影一模一样,看不出半点不同来,别人想攻击,都不知道该攻击哪个好。
这是席都管的拿手绝技,虽然偏重于防守一些,但是在战斗之初就使出,显然是打着速战速决的主意——这一战他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
与此同时,他掣出一个铃铛,轻轻一摇,发出一阵轻响。
这声音忽远忽近,仿佛珍珠落玉盘一般清脆,又像是有人在风中呜咽,说不出的古怪,令人昏头昏脑手脚发软。
这是他的独门道器摄魂铃,战力可媲美准真器,如果真君一时不查,也难免要恍惚一下。
事实上,席都管使出此道器,不仅仅是要迷惑对手,还要给对方其他三人一个难堪——摄魂铃是可以用来范围攻击的。
摄魂铃一出,紧接着他抬手向前一指,缚!这是他个人的行动,但是空中七个身影,齐齐向前一伸手,同时大喊一声,所造出的气势,也极为惊人。
总之,席友善一动手,先是保护好自己,然后就强手迭出,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对手。
然而,年轻汉子根本没有受到摄魂铃的影响,那束缚的一指点过去,对方身形一闪,直接遁走了。
席都管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中红芒一闪,又吐出两个字来,禁锁!正在飞遁的年轻汉子,身影硬生生地被定在了空中,进退不得。
旁边观战的老妪眼中,异样的光芒一闪。
席友善嘴角噙着冷笑,丢出一条索子来,缠向空中的年轻汉子,米粒之珠,也放……他的话音未落,只见那汉子身形一动,直接消散在空中了,他眉头一皱,不妙!然而,几乎就在同时,他只觉得识海微微一震,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到一个斗大的拳头出现在面前,他惊叫一声,不!然而非常不幸,他这一声喊得太晚了,下一刻,他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万钧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似的,整个身子向后抛飞而去。
都管!几乎在同时,一名中阶真人尖叫一声,冲着年轻汉子扑了过来。
滚!旁边传来一声低吼,却是中年汉子手一抖,手中的钉耙瞬间变大数十倍,狠狠砸向扑来的中阶真人,想车轮战?又是高阶真人!此刻,又是有人尖叫一声,却是那个被打伤的冯真人,他惊恐万分地大喊,快退!然而,说话容易,真要做就太难了,一眨眼的功夫,那中阶真人就倒飞了回去,比他扑上去的速度还要快许多倍。
人尚在空中,鲜血就喷了出来。
这一下,来势汹汹的一百多骑,顿时就愣在了那里:己方的三名真人,瞬间就被打伤了?要知道这一百多骑里,除了有三十多名松峰观的弟子,其他人能跟他们同行,也多是关系极为亲近的,或者是身份差不多的。
对方只有区区四人,一交手之下,竟然轻松地打败了己方顶尖的三名战力,真的是令大家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来路啊?一名松峰观的初阶真人抓狂了,大喊一声,一起上,不信一百多人拿不下区区四个人!住口!有人大喝一声,大家扭头看去,刚刚被打飞的席友善。
都管大人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还有几颗带血的牙齿,他看着对方的年轻汉子,口齿含混地发问,你是如何辨出我的真身的?李永生很无奈地一摊双手,顿了一顿之后,才吐出两个字来,直觉!这个答案纯粹是扯淡,但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以直觉做托词。
他总不能说——你那分身术太过垃圾,根本瞒不过我的感知。
席友善惨笑一声,他又不傻,怎么可能相信这个借口?不过他倒是很光棍,既然输了,我们就不去摩天岭了,几位可还算满意?席都管!有人高声叫了起来,显然是有点不满意,咱们有一百多人呢。
闭嘴!席友善头也不回地呵斥一句,他直勾勾地盯着李永生,再次发问,不知诸位能不能报个字号,我们也好知道,栽在何人之手了?李永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那小女孩出声发话,我们是荆王府纳贤馆的四大供奉,见你们如此横行,少不得略施薄惩……道宫就可以纵马行凶吗?席友善顿时就愣在了那里,好半天,他的嘴角扯动一下,哭笑不得地发话,我诚心请教,你不说也就算了,何必戏弄于我?咦,你这话倒是奇怪了,中年汉子眉头一皱,出声发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戏弄你?席都管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发话,荆王跟襄王有承诺,匹马不得入海岱,郡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啊。
咳咳,小女孩儿干咳两声,好吧,其实我们是清微庙的,不允许北方出现第七庙。
李永生无奈地抬眼看天,我还说公孙未明没跟来,身边少了一个不稳重的,没想到,竟然又多了一个逗逼。
血魔其实没想那么多,她只知道,荆王和清微庙,都跟雷谷不对付,就顺口栽赃了——反正理由都是现成的。
哪曾想,席友善面色一整,一本正经地发话,我敬重几位的修为,但是你们若是想仗着修为,肆意羞辱我们,那我就要提醒几位一句……不要小觑了我等的血性!这话说得正气凛然掷地有声,真不愧是铁骨铮铮的中土修者。
一片寂静中,有人出声了,血性不是借口,就是不告诉你们来路,想要多欺少只管上!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扮作中年汉子的张老实,他将某些借口看得一清二楚。
席友善闻言咬一咬牙,这一刻,他是真想一挥手,让大家一拥而上,将这四个人斩成肉酱。
然而,这也只是想一想罢了,他可是不相信,对方敢这么拦路,会没有其他的后手。
事实上,就算对方没有后手,他也不敢贸然跟对方翻脸,能派出四个高阶真人的势力,会仅仅只有四个高阶真人吗?这不可能!正经是对方的出手,虽然都直接冲着脸上招呼,很侮辱人,但却没有下杀手。
不下杀手,就得领情,至于说冲着脸上招呼——无非是不想他们去挑战摩天岭,所以故意在脸上留点印记,让他们见不得人。
想了一想之后,他一拱手,那么,几位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原路返回了。
且慢,却是那老妪和年轻汉子齐齐出声。
两人对视一眼,李永生才抬手冲着席都管一招手,你过来,问你点事情。
我堂堂的松峰观都管,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席友善的肺都快气炸了。
但是,他还真不敢不听话,因为他有种直觉,对方对自己的轻慢,是发自内心的——也就是说,人家根本不在乎松峰观的都管,甚至可能都不在乎松峰观。
他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却听到那年轻汉子低声发问,这禁锁心咒,你得自于何处?老妪死死地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
第八百八十九章 故人消息席友善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回答,这是观中秘传,不是我个人所得。
是吗?老妪微微一笑,阴森森地发话,那好,回头我去松峰观讨要这秘传来看,若是没有的话,不要怪我平灭了你松峰观。
赵欣欣这话,三分真七分假,须知这禁锁心咒,是她和几个姐妹推演出来的游戏之作,竟然能在下界见到,她是相当地意外。
但是她也无意追究是谁泄密的,永馨仙子无聊的时候,弄出了很多秘术,有些东西,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她只想知道,大致是怎么回事,顺便给对方施加点压力:我可是要去松峰观的。
你们搞风搞雨之前,麻烦考虑一下,未来某个时刻,我是有可能上门的。
平灭松峰观?席友善听得吓了一大跳,然后又是按捺不住的怒火,你开玩笑的吧?打败一个子孙庙容易,平灭的话……那还真是不太可能。
须知子孙庙,可都是经过四大宫审核认可的,连官府都不敢这么做。
你不信,那也由你,赵欣欣轻描淡写地回答,也懒得跟他多解释。
李永生还是想帮爱侣搞清楚事态,少不得解释一句,禁锁心咒,跟我们有渊源,所传非人的话,我们自当收回,你可明白了?席友善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原来这秘术……唤作禁锁心咒?为何我学的,是禁锁定身术?禁锁定身术?赵欣欣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来,原本是应该很美的一个笑容,但是放在鸡皮鹤发的脸上,竟然有说不出的诡异,原来如此。
然后她一挥手,淡淡地发话,你们可以走了。
席都管也不多说,拍马转身就走,其他人见状犹豫片刻,陆续跟着走了。
席友善心里,是相当地无奈,他们来的时候大张旗鼓,不成想还没抵达摩天岭,就被人逼得不得不回转,真是扫兴之至。
其他人也没心思说话,来时他们有多么兴致盎然,现在就有多么心灰意冷。
他们回去的速度也不是很快,大约用了三个时辰,才走了不到一百里。
眼见天色将晚,大家选个地方扎营,受伤的几人开始打坐,催动药力疗伤。
一名初阶真人找到席友善,低声发问,友善准证,这禁锁定身术,是来自于何处?席都管也在打坐疗伤,听到这话,波澜不惊地回答,这是我个人的机缘。
初阶真人犹豫一下,还是吞吞吐吐地发话,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您一声,万一他们认为,这是松峰观秘传,咱们就得让庙里早做准备了。
事实上,他也是在婉转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你自己的机缘,扯到松峰观来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这很可能为观里引来大祸?不怪这初阶真人质询,而是对方的战力,实在太可怕了,而子孙庙很讲传承,若是因此引来祸患断了传承,你我都是观里的罪人!席都管知道他的意思,所以也没生气,只是淡淡地表示,此事我会一力承担,以我看,对方也不是凶残之辈。
听到这话,正在打坐疗伤的冯真人也开口了,友善可否猜得到他们的来路?席都管犹豫一下,然后苦笑着回答,有所猜测,但不是很确定,我只能确定一点……十有八九,观里是惹不起这帮人的。
这话他说得有点不尽不实,事实上,他百分百地确定,松峰观惹不起对方。
要知道,他这禁锁定身术,是一个飞升真君留下来的,根本无人知晓。
那么,刚才那四人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他想都不敢想——人家甚至看不上这秘术。
最少最少,也是跟那名飞升了的真君有关联……这个时候,李永生四人已经汇合了方真人和杜馨梅,大家打算在摩天岭下勾留两日,等确定松峰观不再来,就前往般阳县。
对于禁锁定身术,李永生和赵欣欣也有探讨,禁锁心咒,是从定身术上改良的?应该是吧,赵欣欣努力地回忆一下,好像这个灵感,就是来自于下界,最初似乎脱胎于禁锢神术,后来成为定身术,最后我们完善成为禁锁空间的心咒。
禁锢神术、定身术、禁锁空间,三者的功效,看起来差不多,但根本是不同层面的东西。
李永生笑一笑,看来你跟玄青位面,还真的有点缘分。
赵欣欣点点头,略带一点不高兴地发话,所以才放那厮一马,要不然,我肯定要问一问,松峰观跟襄王,到此存在什么样的交易。
何必呢?李永生微微一笑,心说搅了他们的局,也就够了。
第二日,有消息传来,说松峰观的人,在半路上被几个乡野村夫教训了,已经打道回府,并且对摩天岭表示,此次切磋取消。
传出这个消息的人,未必存了什么好心,甚至有人说,席都管都受了暗算,身负重伤。
此刻的摩天岭,修者人数几达两千,大家闻言,顿时就嚷嚷了起来——这尼玛不是逗我们玩吗?我们可是大老远赶来观战的。
不过松峰观的主意已定,他们甚至公然表示,摩天岭有争夺第七庙的实力。
第二天下午,邵真人终于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某个曾经在摩天岭讲道的家伙来了,此刻就在镇子上。
于是他兴冲冲地带着弟子赶过来,不成想得知,对方刚走了两个时辰。
邵真人倒是想追来着,因为他猜测,冒充乡野村夫的人,很可能就是李永生这帮人——别人既没有这个实力,也没有出手的理由。
但是此刻的摩天岭,也是乱糟糟的,上千名修者聚集在一起,而且群情激愤,他实在不能撇下这里,去追赶李永生。
所以他只能长叹一声,唉,欠这个家伙的……真是越来越多了。
李永生六人用了三天时间,悄然地来到了般阳县地界,又用了两天的时间,搞到了几个通用的身份。
这里已经非常接近襄王的大本营,盘查十分严格,只有朝廷的路引不行,还得有襄王府的身份证明和通牒,否则就是来路不明。
十七世的方采臣,就在般阳城外十余里的余家庄。
六人趁着夜色,悄悄潜入余家庄。
李永生和赵欣欣带着方真人,来到一处平凡的小院,坐在房顶上,看着院子里的喧闹。
这一世的方采臣叫袁良,自幼父母双亡,跟兄长逃荒至此,被这里一户人家看中,做了上门女婿,也算是落地生根。
娶了他的余氏,是家中独女,相貌普通还有一条腿微瘸,不过性格却是不错。
两人在一起,也算相敬如宾,现在诞下了三儿两女,长女已经出嫁了。
这一夜,月光如水,袁良带着两个儿子,从地里劳作回来,余氏已经为他们做好了晚饭,幼子幼女承欢膝下,非常祥和的景象。
饭毕,余氏收拾了碗筷,点起一锅水烟,一边吧嗒着,一边发话,他爹,小幺该进学堂了,里正又来催了,老大老二,该有一个当兵了。
不是不满十五吗?袁良嘟囔一句,里正又是惦记上咱家啥了?老大满十四了,余氏叹口气,不过里正说了,要是咱家出个兵,幺儿的学费可以减半。
袁良沉默片刻,接过余氏的水烟,狠狠地抽了一口,长出一口气,闷声发话,老二去当兵吧,老大没眼色,一旦遇了事,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可是……老二还小啊,才十二岁,余氏叹口气,他走了,地里的活又少个人。
虚岁十三了,袁良勉力笑一笑,我十三岁的时候,可是已经讨饭到你家门上了。
余氏沉默片刻,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哽咽着发话,可我舍不得。
唉,袁良叹一口气,一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头,日子总是要过的,我若不是小小年纪出来讨饭,又怎么能碰到娘子你?说到这里,他侧过头来,吻一下余氏的面颊,笑着发话,若是碰不到你,这一生也是无趣,老二没准有老二的机缘,这谁又说得准?要死了,老鬼!余氏狠狠地捶他一拳,半怒半嗔地发话,孩子们都在!都在又怎么样?袁良探手去揽她的腰,嬉皮笑脸地发话,娘子,趁着这时光,咱们再生个老四吧?很普通的农家小院,普通的场景,努力维持生计的一家人,还要应付兵役,但是依旧甜蜜温馨,甚至还有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但是坐在房顶上方真人见状,实在有点受不了,他抬手一拍额头,轻声地发话,我去,这就是我方家的老祖吗?有何奇怪?不知何时,九尾狐已经从狐幡上走了出来,化作一个小巧的妇人,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幕,轻声发话,已经十七世了……他此刻姓袁,如何还能记得自己姓方?话是这么说,她的泪珠,已经滚滚而下。
唉,显形也能流泪吗?赵欣欣轻声叹口气,小青丘,你确定还要唤醒他的记忆?第八百九十章 老实不老实空中的小妇人沉默半天,久久没有说话,然后她一转身,点晕了方真人。
李永生轻咳一声,一两世的转世也还罢了,十七世……就是这样了,唤醒也难。
赵欣欣点点头,小青丘,你不觉得像他这样懵懵懂懂,也是一种幸福?小妇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一转身,冲着他俩深深地鞠个躬,还请两位上仙成全。
李永生眉头一皱,有一点不满意地发话,此刻点醒他吗?这一家人如何自处?小妇人重重地叹口气,幽幽地发话,不必此刻点醒……仙使此时出手,也不易尽全功,罢了,我再陪他这一世好了。
赵欣欣的眉头一挑,侧头看向她,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待他寿终正寝,再入轮回之前,我再问他一问,小妇人幽幽地发话,他今生的幸福,我也不忍心打断……全了他这一世的因果吧。
赵欣欣闻言大奇,你不介意他此刻,跟别的妇人在一起?你看看……这女人又不好看,还瘸了一条腿,你受得了?小妇人无奈地撇一下嘴,受不了,也得受啊……他又不知道,我在等他。
顿了一顿,她的脸上又泛起一丝苦笑,这是他生命中的体验,我不忍心打断,也不能打断,那样的话,对我对他,对他今世的家人……都不公平。
这一次,轮到赵欣欣哑口无言了,良久,她才叹口气,侧头看向李永生,你若这一世找不到我,会不会也这般痴情?咳咳,李永生干咳两声,心说怎么好端端地,说到我头上了?他想了一想,正色发话,我一定会找到你的,这个毫无疑问。
赵欣欣却是不依不饶,非要得到一个说法,你若找不到呢?别忘了,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十九岁了,差点就嫁出去了!李永生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能,你嫁不出去,别人的福薄,消受不起永馨仙子的青睐……这玄青位面,谁能比我福缘深厚?扑哧一声,赵欣欣笑出了声,显然比较开心,但她还是不肯放过他,滑头,一点诚意都没有,当初朱雀欺负你,我就不该冒头。
那样正好,李永生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正好拿下朱雀,让它帮我寻找你!赵欣欣闻言微微一笑,身子斜倚在他身上,不再说话。
小妇人看着两人的恩爱,眼中泛起浓浓的羡慕之色。
然后,她就将头转了过去,默默地看着院中那对夫妇。
这一刻,月光如水,夜风阑珊,院中有丁香盛开,暗香缓缓袭来,令人心醉神迷。
不知过了多久,李永生身子一挺。
赵欣欣从沉醉中惊醒,眉头一皱,才要发问,紧接着就看一眼小妇人,快回去!九尾狐的身影蓦地消失,回到了狐幡中。
一股极为晦涩和隐秘的神念,缓缓扫过了整个村落。
又过一阵,赵欣欣才皱着眉头发话,襄王府……何时有了真君?反王和朝廷大战,是没有真君参与的,原因很简单,道宫和隐世家族的真君,不会涉入此事,而官府的真君,全在两殿和宗正院,不会介入战斗。
真君是这个位面顶尖的战力,诸王争位,不可能出动真君,否则两边一战,生灵涂炭不说,双方真君有所损伤的话,那可就动摇了皇族统治,白白便宜了道宫和隐世家族。
这就有点像地球界的核武器,是大杀器,但是一个国家的内战,不可能用到这玩意儿。
两殿的真君对诸王,感情上可以有远近之别,但是绝对不能介入纷争。
本来嘛,这是赵家的内部家事,何必动用到核武器?所以赵欣欣才会惊讶,在此处,竟然感受到了真君的神念。
李永生却是轻笑一声,我倒是很好奇,青龙庙的那位大德,如何看待这里的真君?真君之间的感应,是非常敏锐的,这位不知名的真君,别说是神识外放了,就算不外放神识,怕是也瞒不过青龙庙的真君。
赵欣欣闻言叹口气,意兴索然地发话,夜了,咱们回吧?就在此时,那小妇人再次现身,双手合十,对着两人不住地作揖,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赵欣欣轻喟一声,然后一摆手,难得你用情如此之深,本座念你不易,自会给你一份寻回夫君的机缘,至于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的造化了。
小妇人终于等到了这个承诺,终于长出一口气,再次作揖,然后消失不见。
李永生裹着方真人,和赵欣欣也悄然离开。
院中的老夫妻,根本没有发现,自家曾经来过这么一拨客人……第二天一大早,李永生一行人就收拾东西,准备回转。
倒是张老实悄悄找到了他,低声地发问,昨夜我感觉,似乎有真君的神念扫过。
是的,李永生点点头,他知道此人很少说废话,于是就发问,你有什么想法?张老实犹豫一下,还是低声回答,我在想……会不会跟松峰观争夺第七庙有关?咦?你这脑洞不小啊,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沉吟一下之后点点头,确实存在这个可能……松峰观三个高阶真人,加上一些护法势力,就想发起北地第七庙之争,这简直是个笑话——哪怕是青龙庙愿意观礼,份量也有点欠缺。
不过,若是背后还有真君推动的话,那就差不多了。
李永生顿了一顿,又出声发问,你有什么建议?张老实的眼珠转一转,终于心一横,咬牙发话,显达真君……可不也被咱们活捉了?李永生闻言,又吓了一大跳,他不可置信地打量了对方两眼,我知道你胆子不小,但是还真没想到,你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张老实讪讪地一笑,我有种直觉,九公主之能,不会在您之下,若咱们三个联手……只要谋划得当,真君又有什么可怕的?李永生对此,是相当地无语,你的话能更扯一点吗?他当然知道永馨的战力,事实上,他和永馨联手,不怕中土任何一个真君。
然而,这不能成为对真君出手的理由!好吧,就算你说得对,真君并不可怕,但是……咱们为什么出手,你能给我个理由吗?张老实迟疑一下,才期期艾艾地回答,这不是、这不是您两位反对争夺第七庙吗?我这么建议,主要是……需要一个证真机缘。
我去!李永生无奈地一拍自己的额头,哥们儿你不该叫独狼,应该叫狂犬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对方这种迎难而上的心态,他还是比较赏识的,身为真人,就敢主动打真君的主意,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这种狂徒,在中土国太少见了。
他不动声色地发话,我和欣欣是要回转了,你若是愿意,可以留下来,了解一下那真君是何来路……当然,我并不强求你。
独狼久走江湖,不但擅长战斗,也擅长刺探情报,这样的人才窝在雷谷,有点可惜了。
张老实闻言,却是面现为难之色,我若是离开,谁来保护您和九公主?你保护我俩?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不是我吹牛,呼延书生也不敢说这话。
好吧,张老实也不跟他争辩,不过有我跟着,你们会方便很多,这总没错吧?李永生也懒得跟他多说,抬手拍一拍他的肩头,探明这个真君的身份,其实也很重要,你不会不敢去吧?张老实闻言,无奈地一摊双手,好吧,希望你们能走得慢一点,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能探听出来……能给我两个敛息阵盘吗?最好再加一个撼神符。
没问题,李永生摸出几件物事递给他,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在金陵等你几天。
他带着赵欣欣等人回转,就无须遮遮掩掩了,除了路过一些繁华之地,需要策马飞奔,大部分时候,直接驾起灵舟来赶路。
用了三天时间,众人就来到了金陵城,在栖霞山停了下来。
栖霞山藏了近两百人,但是竟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他们赶到的时候,除了半山腰有人在修建房舍,其他地方空无一人。
不过在接近的时候,路边还是出现了几名玄女宫弟子,上前跟赵欣欣打招呼。
原来这里已经被肖二划成了禁区,他说自己要在此处建一栋别院,一般人不会来此触霉头。
就算有一些不卖肖二面子的家伙,想要硬闯此地,也会不凑巧遇上玄女宫搜山的弟子,谁还敢继续聒噪?不过赵欣欣对这消息兴趣不大,她强作笑容,应付了同门师兄妹之后,快马加鞭赶到了半山腰,正好看到肖二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指点施工。
赵欣欣跃下马来,迈开大长腿,快步走了过去。
肖二一侧头,也看到了她,笑着微微颔首,回来了?嗯,赵欣欣随意地应一声,走到近前低声发问,我奏报上去的事,朝廷有什么反应?第八百九十一章 鲜廉寡耻赵欣欣对宁王之死的调查结果,是通过玄女宫,传给了东北的英王。
不过同时,她也将内中的细节,通过一些关节,告知了金陵城的朝安局密探。
从某些角度上讲,朝安局的密探还是比较可靠的,这种大事,一般人不敢隐瞒。
然而,对于赵欣欣的询问,肖二只是苦笑了一声,你觉得……朝廷会有反应吗?赵欣欣虽然有心理准备,闻言还是忍不住大失所望,那么,宗正院是不可能来核实了?她所调查到的真相,那不叫真相,只有宗正院认可了,才可能成为真相。
不过在此前,她一直以为宗正院会重视此事,原因很简单——他们负责管理赵氏皇族。
对于反王争位,宗正院是比较麻木的,争来争去都是赵家的人。
但是宁王遇刺的性质,跟那些不一样啊,尤其是,宁王可能是被宁王妃害死的,外人害死了赵家人,宗正院怎么能不过问?对她这个问题,肖二只能报之以苦笑,九妹你还真的天真,宗正院也是有喜好的,大部分人还是支持正朔。
李永生冷不丁地插一句嘴,尤其是,宁王还是庶出的身份,对吧?没错,妹夫是明白人,肖二点点头,然后又叹一口气,所以赵家这点破事,我就不愿意听,九妹你也是的……身入道宫了,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我倒是不想管,可能吗?赵欣欣狠狠地瞪他一眼,我父王就一直在调查,他发话了,事关我大堂兄的生死,我能当没听到?说起英王,我也有个消息,肖二慢条斯理地发话,据说他是要求宗正院调查的,还联合了成王、晋王,但是天家私下说了一句……英王该操心的是,如何防范伊万人。
看到赵欣欣面色不善,他马上又补充一句,据说,只是据说……我跟朝廷接触得也不多。
唉~!赵欣欣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石凳上,看着山下发呆。
李永生却是又出声发问,那么最近……宁王妃那里有什么反应?宁王的心腹,全被杀了,肖二一指不远处的草棚,淡淡地发话,除了被你们救出来的……其他都被杀了。
李永生的眉头一皱,这个消息,还真的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朝廷摆明要偏袒她了,她还要杀人……这是生恐自己得罪赵家不够狠?裘氏可不是个简单人,肖二的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朝廷摆明偏袒她了,那么,她多杀一些人又何妨?顿了一顿之后,他继续发话,你当她心里不怕?她也怕天家秋后算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知情人杀个干净,将来别人想追究她,也无从谈起。
我果然不是做帝王的材料,李永生一抬手,摩挲一下下巴,然后继续出声发问,那你这里,岂不是也危险了?哪里没有危险?吃饭还可能被噎死呢,肖二不以为然地淡淡一笑。
紧接着,他的眼中放射出冷厉的光芒,她意图吓唬人的话,就已经达到目的了,适可而止的好……若是敢对我动手动脚,嘿嘿,好像谁不会用盘外招似的,真当赵家人好欺负?李永生微微一笑,呵呵,好像你姓肖吧?咳咳,肖二干咳两声,正色发话,她逞她的强,我保护九妹让我保护的人……这世道已经不成个世道了,但是总有些东西,是不能退让的!好,李永生抬起手来,轻拍两声,看到肖二兄,觉得中土还是有希望的。
屁的希望,肖二一转身,向远处走去,我只是有点匹夫之志罢了……第二天,又是小雨,李永生和赵欣欣坐在临时搭建的亭子里,手捧一杯热茶,看着山下雨雾中的金陵城。
细碎的雨声,落在亭子上,仿佛一曲春之乐章,再加上朦胧的烟雨,整个栖霞山春景,简直美不胜收。
待了两日之后,有人来报知肖二,金陵城大部分的人贩子,都落入了他们手中。
江湖人可不是官府,做很多事情并不讲完整的证据,只要有迹象显示,对方可能是人贩子,就直接拿下拷问。
肖二的行动,甚至惊动了在秦淮河上讨生活的帮派中人——须知秦淮河的很多小娘,以及她们的侍女,都是被拐子拐来的。
如此一来,抓人贩子的阻力就大了很多,肖二虽然有真人帮衬,势力也大得惊人,但是能在秦淮河上讨生活的,又有几个是没有背景的?不过这一次,肖二是铁下心思不给对方面子了:我就是要抓拐子,你们以前那些事,我懒得过问,你们也别挡着我做事。
大抵来说,支持秦淮河的那些势力,背景是比较强大,但是真要玩好勇斗狠,他们还真赶不上在车马行混饭的这帮家伙。
车马行可是在整个中土做生意,什么样的人都能遇到,而靠着秦淮河吃饭的这帮家伙,也就是在金陵城里震慑一下宵小,跑到荒郊野外的话,别人还真的未必认。
肖二一发狠,秦淮河这帮人也有点发憷,尤其是当他们听说,此事跟英王九公主有关,就更不敢说什么了——毕竟他们只是买小女孩,并不参与拐子的行动。
然而,这些人虽然不敢计较,也没起了什么太好的作用,当肖二命令人,将沙家的几人抓到栖霞山之后,他们就暗暗撺掇沙家,让他们来栖霞山讨人。
被抓的沙家这几人,也是罪有应得,茶社竞争不过王记茶馆,不但私下捣乱,还勾连拐子,肖二真是一点都没冤枉他们。
但是沙家一被撺掇,觉得脸上也有点挂不住,竟然找了捕房的人,跟对方要人。
肖二虽然势力极大,但是自古民不与官斗,吃江湖饭的,不愿意跟捕房关系弄得太僵,所以他直接否认——我就没抓这些人,倒也是省事。
捕房的人想到栖霞山搜查来着,结果被玄女宫弟子挡住了:道宫办事,你们不要凑热闹。
甚至宁王府的新侍卫统领,都派人来跟肖二打招呼。
但是肖二直接无视了——我好歹也是赵家人出身,你一个赵家庶子的统领,就要我卖你面子,还不是亲自过来,你算哪颗葱啊?在赵欣欣来到栖霞山的第三天,中午时分,有一队车马,逶迤来到了栖霞山下,打的还是亲王的仪仗,随行骑士有五百人。
来人正是宁王妃裘氏,她还带了世子前来,要求见英王九公主。
这么大的阵仗,早就惊动了玄女宫的弟子,他们直接上前挡驾:道宫办事,闲杂人等退避!然而宁王妃可不吃这一套,她直接在山下大喊:我是宁王妃,赵欣欣见了我,也要喊我一声嫂子,你们真要阻我?玄女宫弟子见状,也有点傻眼——赵欣欣虽然修为不算太高,但人家是雷谷谷主,势力极大,在宫中的影响力也极为惊人。
他们正在犹豫,该不该报上去,就听到半山腰有人冷哼一声,我已经身入道宫,不理会凡俗事,玄女宫禁地,擅入者死!宁王妃闻言,也大声发话,欣欣,我和你王兄,还赠送过礼物给你。
原来你还记得我王兄?赵欣欣冷笑一声,却是只闻声音不见人,那我问你,我王兄现在何在?他被奸人刺杀了!宁王妃哽咽着回答,可怜你的侄儿……小小年纪没了父亲,这次也是想带他见一见姑姑。
她哪里是被外人刺杀?明明是死于你手,赵欣欣的声音不算太高,但是清亮无比,穿透力极强,周边三四里地都听得到。
朝廷虽然讳疾忌医,但是永馨仙子已经被这些算计恶心到了极点,对方既然找上门来,她当然要快意恩仇,我不去寻你的麻烦,你已经该知足了!天哪,你这是听谁说的?宁王妃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了起来,呜呜,可怜我这孤儿寡母,王爷啊……你走得太早了啊~留下我们这苦命的母子,还要被人诬陷,该怎么活啊~~她哭得凄惨无比,但是玄女宫弟子只是冷冷地旁观——红尘事,我们不管的。
哭了一阵之后,宁王妃见没人搭理自己,一咬牙,从车上抱下世子来,怒气冲冲地往前闯,不管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你给我一个说法!玄女宫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赵欣欣再次发话,声音冷厉无比,你只管闯,我正好帮王兄复仇!暴怒的宁王妃猛地清醒了过来,站在那里,愕然地看着半山腰,你真的相信,那些人的恶意中伤?呵呵,赵欣欣冷笑一声,是不是恶意中伤,你心里最清楚,往日有朝廷护着你,我懒得去动你,但是你主动往我的地盘闯,那是自寻死路,不要怪我不教而诛!宁王妃闻言,先是一愣神,然后叫了起来,我不信你这么心狠!你说得再狠,未必下得了手,要不然何必提前告知我?赵欣欣却是冷冷地发话,不信的话,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第八百九十二章 水系功法宁王妃终于没敢再往前走一步,她不敢赌,所以只能悻悻地回返。
但是赵欣欣呵斥她的话,还是被传了出去,没用多久,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了。
大家都说,宁王原来是被王妃害死的,原来她是想当宁王的母妃,而不是王妃。
这传言有人不信,但是金陵城的大多数人,还是倾向于相信这个说法。
九公主那是什么人?不但是英王的女儿,还是入了道宫的,更是三湘郡雷谷的谷主。
正是因为雷谷拖了荆王的后腿,整个金陵城才免于兵戈战火!人家已经不涉红尘事,还救了金陵城,大家不信她信谁?一夜之间,整个金陵城的风向就变了,哪怕是有人拼命解释,也无济于事。
宁王妃这一次,是彻底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若没有心存侥幸,想仗着身份撒泼打滚,去赵欣欣那里争取一些同情和印象分,还未必能落到如此地步。
可见有些小聪明,真是不能随便耍的。
栖霞山经历了此事之后,更加没人来骚扰了——宁王妃都铩羽而归,谁还敢再来?又待了两日,赵欣欣跟李永生商量:既然拐子抓得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三湘了吧?呼延书生答应看护雷谷一个月,算一算期限,也快到了。
李永生正要答应,外面有玄女宫的弟子来报:车夫张三回来了。
张老实这次回来,可是有点狼狈,他面色苍白,左臂也吊在肩头,软绵绵的。
这一看,就知道他受了不轻的伤,像他这种修为,骨折之类的伤,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何至于吊着膀子这么狼狈?然而,张老实也没白受伤,他还是探到了一些消息,尤其是那名真君的消息。
这名真君就藏在襄王府中,一般人见不到,不过同时,此人还有点不甘寂寞,经常发动神念,在整个海岱探查。
张老实想尽了办法,也没法查出此人的根脚,他的感觉是,此人不是正路上的人,气息有些不对,不像是运修,但也不是纯粹的灵修。
到了最后,他冒死潜入襄王府,近距离打探。
这事儿也就只有他做得出来,一般人根本没这胆子,襄王府是什么地方?是中土国两大反王的基地,朝安局、军情司多少死士,想要进去收割反王的人头。
独狼再强,他也仅仅是狼,不是独龙,在里面潜伏了一个昼夜之后,终于还是被无处不在的王府侍卫发现了。
一番打斗之下,他侥幸逃生,用去了大部分的底牌,不过,能逃出性命,已经该知足了。
至于说他的伤势,是那名真君出手了,真君只是随手一击,想着就能擒下此人,不成想张老实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居然硬生生逃了出来。
还好,张老实在襄王府里不是一无所获,尤其在受了这一击之后,他终于对这真君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此人跟蜀王有联系……这是确凿无疑,可以肯定,绝对是南派的功法。
赵欣欣闻言,眉头就是一皱,蜀王……莫非是清微庙护法家族里的真君?清微庙跟蜀王有勾结,这对她来说不是秘密——虽然表面上看,这个猜测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官府也不会支持她这么想。
恐怕不见得,李永生摇摇头,第一个反对她的猜测,清微庙恐怕没这么大的胆子,而且他们是南派的,在南方兴风作浪更合适一点,而且……襄王可是支持北地第七庙的。
在他看来,就算清微庙不便支持蜀王,支持荆王总是可以,何必跑到北地来掺乎?而且,清微庙隐隐是子孙庙里南七庙的老大,为啥要让北地也出现北七庙呢?赵欣欣对他的判断,还是比较服气的,可是这么说来,此真君到底是什么根脚呢?她甚至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可能,会不会是西南那些小国的真君,悄悄潜入了中土?西南小国的真君不多,而且潜入中土的话,风险是非常大的,不过西南那边的真君,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除了佛修,大部分的真君,都有一些灵修气息。
所以他们潜入中土的话,暴露的可能性,要比新月国或者伊万国真君小很多。
张老实闻言,却是皱一皱眉头,西南小国的真君,有胆子跑到海岱吗?海岱离着西南,可是相当地远,真往这里跑,不说合理不合理,只说路上的风险就不小。
暗自出国的真君,一旦被人算计了,根本都没地方说理去。
这并不奇怪吧?赵欣欣却是有她的道理,真神教都敢勾结荆王,在三湘埋伏永生,西南小国,如何不能勾结襄王?哪里有你这么比喻的?张老实有点不服气,埋伏李大师的真神教徒里,可是没有真君,再说了,西南那几个屁大的国家,就算加在一起,能跟新月国相比吗?然而,他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心悦诚服地点点头,九公主所言,极有道理。
没办法,谁让他强烈需要一个证真机缘呢?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哪怕是出名桀骜不驯的独狼,一旦有了欲望,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些违心话。
李永生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却也不说破,你这伤势怎么回事,臂膀竟然不能复原?张老实闻言苦笑一声,这真君的一击煞是古怪,有些刚猛力道留在我的体内,才刚刚复原,就又震裂开了,正要请李大师看一看?哦?李永生闻言,眉头一扬来了兴趣,高明的修者,能将力道留在对方体内,真君当然更能做得到,不过想要将力道留在独狼体内,那还真不容易,即使对方是真君。
他兴致勃勃地上手检查,哪曾想,切脉不过十来息,就扭头看向赵欣欣,还是你来吧。
咦?张老实心里暗暗好奇,他知道李大师医术惊人,却是没想到——九公主也懂医术?听李大师的话,她的水平似乎还不低?赵欣欣也有点奇怪李永生的话,修士之间虽然有时候可以不拘小节,但是基本的男女大防,还是要讲一下的,如果李永生能治了张老实,还是不要让她这个异性出手的好。
不过,她的手往对方手腕上一搭,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咦,竟然是水系功法?她在仙界所修习的功法,就是以水系和冰系为主,这一世虽然入了玄女宫,也没有修火系功法,正是因为如此,她能凝练出万载幽水和万冰之祖。
所以她一搭对方的脉搏,就知道是受什么所伤了。
张老实闻言,却是彻底懵了,九公主,我体内的暗劲,似乎是刚猛力道。
难得的,大名鼎鼎的独狼,也有这种懵圈的时候。
赵欣欣冷冷地看他一眼,谁告诉你说,水系功法就不能刚猛了?张老实却越发地迷惑了,水系,难道不该是至下至柔的吗?让独狼搞一些绑架暗杀,他是行家里的行家,说一些江湖上的门路和规矩,他也是其中翘楚,但是真要谈功法论大道,他还真的是差得老远。
李永生却是点点头,看来,果然是无回水了?水确实是至下至柔的,但是无回之水,是一往直前,就像地球上做的试验那样,只要速度足够快,水柱可以击穿钢板。
赵欣欣的手指搭在独狼的手腕上,又细细感受了十来息,才缓缓摇头,也非是无回水,只是飞瀑水。
飞瀑水也是走了刚猛的路子,没有无回水那么霸道,跟檐下水一般,属于有势之水。
李永生闻言点点头,你分析得比我到位,水系功法,你是权威。
听到飞瀑水三个字,张老实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有势之水。
水若是有势,当然可以变得刚强,比如说檐下水,是最弱的有势水,照样可以水滴石穿。
不过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不会吧,这些人不是已经……很显然,他已经猜到了出手真君的根脚。
真是……赵欣欣也摇摇头,脸上的表情煞是怪异,半天才叹口气,竟然是排帮?张老实皱一皱眉,苦笑一声,那可是真的反贼,不过……排帮已经被诛绝了吧?前朝无道,天下豪杰揭竿而起,其中一支就是排帮起家的好汉,跟赵家争夺江山的时候,还杀了不少赵家子弟,最后失败,被本朝宣布为不赦的反贼。
排帮道统,已经绝了近千年,所以张老实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现在听说,出手的真君竟然是排帮的传承,真是感觉匪夷所思。
李永生摇摇头,他知道永馨心里肯定不是滋味,所以很体贴地解释一句,大约只是得了排帮传承,其实功法无所谓好坏,关键是看你用来做什么。
不用你安慰我,赵欣欣幽幽地叹口气,我就不信,襄王能不知道此人的来路,他怎么也是赵家子孙,竟然……竟然勾结真正的反贼?第八百九十三章 无敌的联手张老实见势不妙,也赶忙出声开解她,没准襄王也不知道他的根脚,排帮……呵呵,谁能想到现在还有排帮传承?赵欣欣淡淡地摇头,对于我这个王叔,你们可能不太了解,他虽然胆大包天手段狠辣,但是他本人非常惜命……他若是没有调查清楚,敢让一个来路不明的真君待在身边吗?张老实顿时就没话了。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要不……咱们合力拿下这个真君?可以去雷谷再招几个好手来。
算了,赵欣欣摇摇头,颓然发话,帝王家这点事,我看着实在是心太累了,说到这一点,还是很羡慕肖二,拿得起放得下,果然洒脱。
九妹你羡慕我?肖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一边笑,一边快步走了过来,我羡慕你才是真的,若是咱俩身份打个颠倒,我睡觉都会笑醒。
李永生无奈地翻一下眼皮,你要是敢跟她对调身份,我绝对让你后悔生出来!肖二此来,是听说九公主的人受伤了,还是那名很熟悉江湖规矩的修者,所以就过来问一句,看有什么是自己帮得上忙的。
而且,他也很好奇,对方是为什么受伤。
赵欣欣也没说不告诉他,只是反问了一句,很龌龊的事儿,你真想知道?肖二愣了一愣,果断地摇摇头,不了,还是你自己承受吧。
赵欣欣翻个白眼,你不想听也就算了,这么说话,可不是恶心人吗?张老实见他来了,倒是想起来此人的江湖身份了,二爷,现在这扬子江上下,有些什么帮派,有顶得住官府的吗?他是想问排帮的事——排帮起源就是在这大江之上,但是这俩字儿在本朝,本来就是忌讳,再加上襄王府的事儿不宜声张,他也只能拐弯抹角地问了。
肖二却是没多想,闻言很随意地回答,那当然就是水军了,最大的帮派,就是官府自个儿的……嗯,会稽水军比较例外,不过九妹喊了那么一声,裘家现在也是夹着尾巴做人。
李永生听得眼睛一亮,笑着发话,最大的帮派就是官府……这话在理儿。
肖二看他一眼,笑着点点头,又看向张老实,三爷这是受伤了?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张老实微微一笑,才待发话,不成想赵欣欣出声了,不用了,他的伤我能治,明天我们就要动身离开了。
是吗?还想留你们多住几天呢,肖二微微一笑,等我忙完了,去雷谷看你们。
那可是欢迎之至,李永生笑着回答,他对这个徐王之后,印象相当好。
他们在说笑,张老实却是忐忑不安地看着赵欣欣,心里不住地打鼓——你真的能治我的伤,而且,明天就能走?赵欣欣看他一眼,一抬手,就是一道白光打了出去。
张老实下意识地就想躲开,但是两人离得实在太近了,而且对方出手奇快,就算他身经百战,江湖经验异常丰富,也躲不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下一刻,他就觉得一股奇寒涌来,瞬间就将他全身冻住了。
这是……万载幽水?不,万载幽水绝对没有这么大的威力。
肖二见状,也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动起手来了?赵欣欣侧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没事,疗伤呢……永生给他拔一下寒毒。
李永生却是明白她的用意,走上前,冲着张老实的身体上下接连拍出十八掌。
此刻,张老实已经能勉强动一下了,但是听说这是疗伤,硬生生地忍住了动弹的欲望,承受了这十八掌之后,他嘴巴一张,噗地喷出一大口血。
这血在离开他的嘴巴之后,迅速变成粉色,接着变为白色,又转为淡蓝色。
等到这口血落地的时候,已经变为一坨深蓝色的冰块。
这是?肖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颜色的鲜血,而且还如此迅速地变化,绚烂中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是中毒了?赵欣欣微微一笑,也可以说是中毒吧。
张老实一口血喷出,虽然身体还是冻得发抖,但是心里却已经明白了,这是以毒攻毒之术,待见到李永生拿出一盒银针,他也是不避不让,稳稳地站在那里。
就这么站着,李永生淡淡地说一句,然后手起针落,迅速在他身上插了三十六根银针。
张老实顿时觉得,身体酸软异常,又麻痒难耐,同时还是奇寒入骨,冻得生疼,似乎连神魂都快要被冻住了一般。
这滋味,简直令人痛不欲生,他牙关紧咬,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只觉得此生受过的最苛刻的刑罚,也莫过于此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的寒意渐去,身体内酥痒的感觉却是越发明显。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的身体开始往外冒汗,从额头到后心再到腰部……直到恍惚间传来一个声音,好了,他才睁开双眼。
天色已然大黑,前方不远处点着一堆火,而李永生正在淡淡地看着他。
下方映上来的火光,让他面目看起来有点阴森,不过声音却是很和蔼,好点了吗?张老实下意识地运动一下左臂,然后就是一愣,竟然……竟然没事了?然后他才发现,身上淌下的汗水,已经在脚底积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去休息一会儿吧,李永生微微颔首,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张老实去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却是没有休息,对他这种心性坚毅的人来说,些许的不适,根本影响不了他的正常生活——以往蹲守逃犯,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好吧,下午行针的那种苦……能不吃,还是不要吃的好。
他心里好奇,就又来找李永生,李大师,您这治疗手段,我怎么有点不太理解?李永生正无所事事——赵欣欣跟肖二饮别离酒呢,听他发问,就耐心解释一下,你体内的水系气息比较强大,虽然只作用在左臂上,但是事实上,气息遍布了全身……你知道吧?嗯,张老实点点头,他对这一点还是很明白的,终究是真君出手。
九公主打到你身上的,是凝粹过的万载幽水,李永生继续耐心解释,从形态和意境上讲,比你体内的飞瀑水气息,要高一个级别,所以能化去你体内的气息。
张老实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出声发问,凝粹过的万载幽水,岂不是万冰之祖?万冰之祖,基本上不见于玄青位面,所以他才会惊讶。
差不多吧,李永生含含糊糊地回答,之所以如此治疗,主要是靠了意境上的压制,这一点你明白了吧?懂了,张老实点点头,他对大道的理解虽然很一般,但是如此浅显的解释,他还是能听懂的,那凝粹过的万载幽水,岂不是很贵重?真是惭愧。
对九公主来说,没多少东西能称之为贵重,李永生笑着回答,正经你是因为我俩的事情,为了刺探消息而负伤,怎么能不帮你疗伤?张老实讪讪地一笑,其实襄王的事情,也是大家的事,谁也不想中土陷入混乱和杀戮。
李永生笑一笑,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但你受伤,终究是受了我俩的差遣。
张老实本来还想再问一下,这凝粹的万载幽水,到底是不是万冰之祖,然而,对方含混的回答,已经说明不想再谈此事了。
于是他犹豫一下,又出声发话,真是没想到,九公主也有如此高超的医术造诣。
这跟医术关系不大,李永生摇摇头,想到独狼这次确实吃了点苦,少不得又点他一句,关键是她对道意的掌握,相当了得……你在这方面,还是有点欠缺。
张老实难得地脸一红,他当然知道,这是自己的弱项,还望李大师以后多多指教。
李永生迟疑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不是我说你,你一直守着自己的伴侣,不跟其他人多接触的话,想要证真真的不易……境界不够!张老实愣了一愣,才深施一礼,恭恭敬敬地回答,谨受教……多谢李大师点拨。
其实这是他心里最拿不定的事,独狼虽然也是惊才绝艳、心性坚毅之辈,但是他在修炼上的见识,基本上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而他能修炼到这个层面,已经是他所接触圈子里的最顶端了,想要继续摸索都不容易。
此刻的他,非常需要别人的点拨,比如说论道什么的,但是他身份敏感,只想陪着爱侣,低调地感受世情,指望能一朝顿悟。
得了李永生的点拨,他才恍然大悟:如此闭门造车下去,真的是不行的,必须要多接触同等境界的修者,多多交流,才有可能更上一层楼。
怪不得修者之间一说论道,很多人都愿意旁听,真的能给人很大的启发。
第八百九十四章 前倨而后恭在此之前,张老实是很自信的,觉得不须请教他人,也能独立证真,但是赵欣欣随便一出手,就解去他身上残留的真君气息,真的是给了他极大的刺激。
九公主身怀宝物,这不稀奇,李永生擅长医术,也不稀奇,关键是这二位从理论上就能推断出,如何驱除真君的气息,这令他分外感觉自惭形秽。
所以在接下来的回程中,张老实也不顾自己刚刚伤愈,缠着李永生,不住地请教各种修炼中的问题。
一行人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三湘和淮庆的交界处,猛地前方有人求见,自称是彭泽水师的人。
赵欣欣和李永生对视一眼,最终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不见,朝廷那么多大臣,宗正院那么多赵家人,找我一个出了红尘的女子,算怎么回事?水师的人还想阻拦,被张老实将人捉了,轻轻丢到一边,一行人自行去了。
再回到雷谷,就是两天之后的事了,呼延书生见他们回来,辞行之前还问一句,要不要我帮你们料理了清微庙?李永生闻言就笑,清微庙可不是那么容易料理的,真君怕是也未必够……这样吧,你把蓝天真人带到雷谷来,就回西疆吧。
蓝天真人前脚被带到雷谷,清微庙的庙祝后脚就赶了过来。
这庙祝姓吉,执掌清微庙不到三年时间,为人相当强势,为了安置自己一方的人,撵走了庙里最少三个真人,对其他子孙庙也不假辞色。
不过,他已经见识过雷谷的真君,见了赵欣欣,自然是相当地客气,他先是献上一些礼物,然后表示自己管教无方,愿意为蓝天真人的表现,向雷谷道歉。
赵欣欣对蓝天真人,其实没有太大的恶感,当然,好感也谈不上,她就表示,蓝天此人随便出手,这是遇到我了,比较好说话,要是遇到别人,直接就打杀了也不稀奇。
谁敢打杀我清微庙二代首座?也就是遇到雷谷了,吉真人心里暗哼,面上却是一脸的诚恳,九公主说得甚是,我将蓝天带回去,先让他闭门思过三年,好好磨一磨他的性子。
说是闭门思过,其实扯淡,问题在于,蓝天真人被血奴撕掉一条大腿。
这大腿虽然后来接回去了,但是精血损失很重,元气大伤之下,闭关养伤也要起码三年。
赵欣欣也觉得,这话有点太没诚意。
于是她就淡淡地回答,闭门思过也不是一回事,我看蓝天真人正义感很足,我雷谷正好需要维护秩序的真人,就委屈蓝天真人在这里待上十年,帮着维护一下秩序好了。
这其实跟李永生驱使林二先生,是一个意思——你既然惹事被抓了,就做上十年苦役吧。
吉真人闻言却是受不了啦,他绷着脸发话,我一直在这里等赵谷主回来,你若是要留他十年,为何不早点说话?我也省得等了。
你还真是长了一张狗脸啊,赵欣欣看他一眼,皱着眉头发问,我要你等了吗?吉真人气得鼻孔都要冒烟了,他一字一句地发话,赵谷主着人传话回来,想要解决此事,须得等你回来……这话是书生真君说的,他说的总不至于有假吧?‘等我回来’这四个字,你居然是这么理解的?赵欣欣的眉头一竖,极为不满意地发话,我的意思是‘待我回来’,我不回来,你非要等,那是你的事,不要算到我头上!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吉真人强压着怒火发话,蓝天当时出手,也是帮着权白衣维护秩序,权白衣同样是你玄女宫的人……你们自己内部有摩擦,何必迁怒到我们子孙庙?赵欣欣气得笑了,呵呵,合着你以为,我雷谷是迁怒于清微庙?你当然可以说不是迁怒,吉真人也冒火了,他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话赶话当然也就没好话,你是四大宫的,想说什么还不是由着你?咳咳,李永生见状,轻咳两声,你真觉得蓝天是无辜的?那是当然,吉真人先是理所应当地回答,然后才不屑地看他一眼,你是何人?看他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地表现出了一种意思——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吗?李永生摸一摸下巴,似笑非笑地发话,我是斩掉权白衣替身偶的人,够不够资格说话?原来是李大师当面,吉真人一扬眉毛,整一下衣冠,隆重地施个大礼,小道失礼了。
这一系列动作,明显有点过大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做得有点夸张。
不必多礼,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其实你心里很清楚,蓝天是不是无辜的。
吉真人眨巴一下眼睛,很不解地看着对方,我还真不清楚,请李大师明言。
要我明言?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些话,要是明说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吉真人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嘴角抽动一下,李大师有话只管说,我洗耳恭听。
李永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觉得蓝天真人帮雷谷维护秩序不合适?吉真人犹豫一下,硬着头皮点点头,是有点不合适,时间太长了,清微庙虽然比不上玄女宫庞大,杂事也是极多的,还请李大师谅解。
那换个条件好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你清微庙跟蜀王商定了什么事?说一说……我们可以放他离开。
赵欣欣闻言点点头,不错,我们也很好奇。
吉真人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就一蹦老高,大声嚷嚷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话,我清微庙,何时……何时跟别人勾结了?稍安勿躁,赵欣欣面无表情地发话,你觉得我玄女宫,会冤枉你吗?这不是冤枉,还有什么是冤枉?吉真人继续大声嚷嚷,对于这个指控,他坚决地否认,你雷谷虽然是玄女宫下属,我清微庙也是道宫一脉……本是同源,相煎何急?你这么说,就让我瞧不起你了,赵欣欣并不生气,而是面无表情地发话,你若是有异议,我可以安排人对蓝天真人搜魂,我就问你一句,能否接得下这番因果?搜魂?吉真人一听这两个字,就愣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雷谷谷主居然敢对他说出搜魂两个字——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你竟然敢对同为道宫系统的中阶真人搜魂?这根本不是胆大与否的问题,而是真真正正的狂妄!然而,这呵斥到了嘴边,他还不敢真的这么做,跟清微庙相比,雷谷虽然算不上太大,但却是能请得动真君赤膊上阵。
为什么说赤膊上阵呢?清微庙其实也请得动真君出手,但那得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若是庙里的道统可能面临断绝,他们才好对那些护法家族发出求救,请真君出面主持公道。
就算那样,真君愿意不愿意出面,那还是两说——万一错在清微庙呢?万一真君觉得对手太强,划不来呢?打个比方说,陇右丁家是二郎庙的护法,但是两年前的二郎庙若是遭遇灭顶之灾,真的未必请得动丁家的真君出手。
但是呼延书生帮雷谷出头,二话不说就找上门去了,这就是差距!就在吉真人为难之际,李永生又出声发话了,搜魂也未必就有危险,我们有天机殿的高手,朱雀城还有北极宫的高人,如果你们愿意配合,我们保证蓝天真人的安全。
吉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下意识地重复一遍,保证安全?没错,只要你们愿意配合,李永生又重申一遍条件,同时强调,我们可以请丁经主或者栗化主作保。
这句话,是彻底地打消了吉真人的侥幸之心,他犹豫一阵,最终叹口气,子孙庙也是道宫系统,怎么可能涉入红尘事务?赵欣欣脸一沉,冷冷地发问,吉真人的意思……是愿意赌一下搜魂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吉真人忙不迭地摇头,我的意思是说,就算我们有些变通的行为,但是清微庙绝对不会干涉红尘事务,否则的话,四大宫就饶不了我们。
话说得很婉转,但是事实上,这已经是退让了。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赵欣欣不耐烦地哼一声,你子孙庙的事情,我也懒得多问,不要逼得雷谷一定去了解,搞得不好相见。
吉真人重重地叹口气,知道这蓝天真人,暂时是要不回来了,不过,他还是要尽最后的努力,我需要面见一下蓝天,跟他交流一下。
赵欣欣只当他如此转圜,需要一块遮羞布,于是点点头,此事我允了。
李永生马上出声表态,我带吉准证去好了。
赵欣欣看他一眼,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蓝天真人虽然被关押着,却也没受了什么苦,居然还是住在精舍小院附近,只是被下了禁制,不能随意驱动灵气,也不能四处乱走。
吉真人见他气色尚可,随便问候了两句,又闲聊了几句,然后看一眼李永生。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你能回避一下吗?第八百九十五章 朱雀叫苦李永生看到了吉真人的眼色,却是假装不懂,依旧站在那里。
吉真人就有点忍不住了,他轻咳一声,李大师,我们有点私密事要谈,这个……你看?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问,我看?请问我该怎么看?吉真人撇一撇嘴,很无奈地发话,我是想麻烦你回避一下,失礼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李永生点点头,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只想问一句,你想好了吗?吉真人听到这话,顿时就是一愣,我想好什么?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等了一等才出声,你想好跟雷谷为敌,是什么后果了吗?吉真人的眉头一皱,明显地有点不高兴了,李大师这话,真的有点莫名其妙,我们说几句私密话,如何就是与雷谷为敌了?面对对方的愤怒,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们的私密话说一说并不打紧,但是过几天,万一蓝天真人出点意外,岂不是我雷谷要背锅?吉真人和蓝天真人听到这话,顿时就愣住了。
两人都是聪慧之辈,一听就知道对方这话何指。
李永生的意思是说,既然清微庙跟蜀王的勾结,已经被看穿了,清微庙使个法子,暗害了蓝天真人,或者是蓝天真人自杀的话,雷谷想要搜魂,都没有对象了。
到时候,清微庙必然会跟雷谷发生纠葛,撕破脸也极为正常。
吉真人的反应稍微快一些,短暂的错愕之后,他苦笑着摇摇头,李大师你多虑了,我子孙庙是师徒相传,红尘中的些微小事,还不至于牺牲庙里的杰出弟子。
李永生直勾勾地看着他,并不说话,直到看得对方转移开了视线,他才冷哼一声,红尘中的大事,莫过于王图霸业,吉真人真的以为,这是些微小事?对于这一点,他的体会实在太深了,宁王妃为了权力的长久,能谋害了宁王,襄王为了夺取大宝,甚至不惜勾连赵家的仇敌排帮。
那么清微庙牺牲一个中阶真人,又算得了什么呢?哪怕被牺牲的人,是弟子里的佼佼者,二代的首座。
当然,他并不确定,吉真人一定会这么做,但是他不喜欢麻烦,少不得就将此事点明。
说到底,是他并不知道清微庙跟蜀王,究竟达成了些什么意向,其中利益到底有多大。
吉真人愣了一愣之后,嘴角又泛起一丝苦笑,李大师所言,倒也有理。
好了,李永生一摆手,话我说明白了,何去何从,你们自己考虑。
一边说,他一边转身向外走去。
吉真人有点惊讶,李大师这便要离开?我们要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根本没兴趣听你们说话,李永生头也不回地回答,我雷谷也不怕跟清微庙为敌,只是担心你们想得不周全,到时候又后悔!听到这话,蓝天真人气得直打哆嗦,这……这简直,简直是太过狂妄了。
敢当着清微庙弟子的面,说出这番言论,真是欺人太甚!蓝天真人是二代弟子的首座,虽然庙里的竞争很激烈,但是他资质极高,又非常努力,顺风顺水之下,也养出了极大的傲气,分外听不得这种话。
唉,吉真人倒是长叹一声,人家狂妄,自有狂妄的本钱,蓝天啊,别的不说,只说他能猜到,有人可能对你不利,庙里能借此来做文章,这人的眼光就不可小觑。
蓝天不服气地哼一声,庙里就不可能这么做,他想得多了……庸人自扰!吉真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糊涂,人家这叫料敌于机先……他沉着脸背着手,来回走两步,又接着发话,你想过没有,若是有人暗害了你,也有可能挑起雷谷和清微庙的死斗?咝,这个?蓝天真人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可能,但是仔细想一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不会吧,他连这个也想到了?吉真人冷冷一笑,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来,你说呢?这有点杞人忧天了吧?蓝天真人觉得,李永生的心思过于重了,但是偏偏说不出反对的话来——赵家这帮皇族,为了争夺皇位,连脑子都要打出来了,刺杀一个中阶真人又算什么?良久,他才叹口气,师叔放心好了,我会小心的。
吉真人见他服软,欣慰地点点头,你能想通这一点,师叔就很开心了,你在江湖行走比较少,难免有些心高气傲,此番遇到这一小劫……对你来说,未必是坏事。
蓝天真人微微颔首,师叔教训得对。
我此来,并不是为了这事,吉真人一摆手,下一刻,他就愣在了那里,我刚才找你……是想做什么来着?蓝天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师叔您这话问得……我怎么知道?吉真人愣了好一阵,才干咳一声,我的来意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就是要你好好配合雷谷,帮忙看守山谷十年,十年之内,你若有晋阶可能的话,传信庙里,我派人来顶替你。
看守雷谷十年?蓝天真人的眉头一皱,此前他还真不知道这个消息。
十年时间,很快的,吉真人挤一挤眼睛,这里还可能有证真机缘,你要知道,呼延书生就是在这里证真的。
此前他为了庙里的名声,只想讨回弟子,但是当他打算放弃讨回弟子的时候,这才发现,其实蓝天待在雷谷,真的也并不全是坏事。
只是我以前没有这么想罢了,吉真人暗暗叹口气。
呼延书生,蓝天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一脸的怪异,几个月前,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没有证真,真是想不到……吉真人的嘴角也抽动一下,转身就走,好了,有事记得联系……你想不到?我这高阶真人比你更郁闷,我下一步的目标,也是证真啊……此事至此就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没过多久,阴雨天多了起来,快到梅雨季节了。
然而,三湘的雨量虽然不小,但是巴蜀依旧大旱,一滴雨不见,豫州稍微好一点,下了两场小雨,但依旧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旱情。
李永生得知这消息之后,也不挤兑赵欣欣联系朱雀,而是出了雷谷,寻个没人之处,摆下阵势召唤老鸟儿。
这一次,朱雀来得比较慢,差不多用了半个时辰,结果它前脚刚到,后脚赵欣欣就从雷谷里飞了出来,永生你这是干什么?干什么?李永生看她一眼,那俩郡还旱着呢,梅雨季节了,你在雷谷待着赏雨就是了,我跟朱雀跑一趟。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欣欣不高兴了,明明说好了,这事儿我来办。
嗐,咱俩谁跟谁?李永生笑着发话,你喜欢赏雨,雷谷这儿也离不开人,那你就舒舒服服在家待着,我替你辛苦一趟了。
赵欣欣听到这话,心里美不滋滋的,但是她也不会让夫君去承担责任——对观风使而言,这个因果太重了,于是眼睛一瞪,你不许去,我跟朱雀走一趟。
慢着,两位,朱雀开口了,它还一脸懵懂呢,你二位找我,到底是要干什么?弄明白要给豫州和巴蜀降雨,老鸟儿的脸拉得好长,永馨仙子,降雨没问题,但这是两个郡……还是两个大郡啊,您知道要耗费多少香火吗?豫州和巴蜀都是中土大郡,比关陇、幽州、并州、百粤这些郡都大。
我知道不是小郡,赵欣欣淡淡地发话,不过我又不让你白忙,就算折了你这一具分身,那又算多大事?回到仙界我自会补偿你。
我的仙子大人,这根本不是补偿的问题好吧?朱雀苦着脸,无奈地辩解,你莫看我这是分身,也要受气运反噬,还会殃及本尊。
朱雀这外来户,人为干涉中土天灾的话,受到的气运反噬很少,但也不是一点都没有,要说会连累本尊沾染因果,倒也存在这个可能——只是有可能。
可是赵欣欣也不是玄青位面的土鳖,她并不缺乏这些知识,于是她冷哼一声,多大点事?你的因果,也算在我头上了,如何?这就未免……未免失了本意,朱雀的眼珠转一转,为黎庶祈雨,咱原本是一片善心,按天道来说,是该有功德的,何必结下气运反噬的因果?说完这话,它小心地看一眼李永生,永生仙君,您说是吧?李永生的下巴微微一扬,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好了,不要拐弯抹角。
这个嘛,朱雀干笑一声,犹豫一下,还是果断发话,我的意思是……最好是传教!黎庶祈雨,施水是功德,降雨却是要受气运反噬,倒不如我受了这祈雨的香火,反哺给他们甘霖,如此一来,咱们好心做事,也不用花太高的成本,岂不是皆大欢喜?第八百九十六章 权宜之道李永生听完这话之后,哭笑不得地看着朱雀,我说你这老鸟儿,少点私心行吗?其实朱雀说得一点都没错,承受香火而降雨,虽然没什么功德,但是果报也少。
但是这里存在着一个躲不过的、原则性的问题:中土国不允许香火成神道传教。
朱雀老神在在地回答,这不是我有私心,而是这么做才合理,咱们也是为了挽救黎庶和苍生,要不然……何必去管他们的死活?李永生嘿然无语,观风使不是万能的,这个话题,真不是他能表态的。
赵欣欣却是眉头一皱,很不高兴地发话,你这老鸟儿忒过分了,我已经愿意补偿你了,也愿意承担因果,你缺想借机壮大势力……真当上界的惩戒不存在?永馨仙子天性比较善良,但是她也有一点不好,就是做事比较死板,在她看来,既然上界不许本位面出现香火成神道,那就坚决不能支持。
对她来说,能接受朱雀在中土的存在,已经是变通了,指望她支持对方在本位面扩张香火成神道,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须知她在这一世,还有一个身份——玄女宫的弟子,朱雀的死敌!朱雀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发话,我也没想着如何壮大,慢慢地偷点香火,多少带给本尊一点好处,也就是了,但问题在于,你让我降雨的范围太大啊。
赵欣欣冷哼一声,开始不讲理了,我觉得你这是借机敲诈,真以为我是好欺瞒的?天公地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朱雀委屈得叫了起来,你若是能同意,我都不需要你补偿我多少,对你也有好处,仙子你认为这是敲诈?赵欣欣却是个爱较真的,她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地发话,我不介意多补偿你一点,你想借着帮忙的时候,趁机在中土传教,这不是敲诈是什么?这里不允许香火成神道存在!朱雀闻言也恼了,它的脾气本来就不是太好,为什么香火成神道不能存在?根本就是狗屁规矩!狗屁规矩?赵欣欣闻言冷笑一声,上界对下界的资源分配,必须要有一定的章法,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根本就要大乱了……大道失衡的场面,你见得应该比我多吧?朱雀闻言脸一红,它说这些话,当然是有私心的,事实上它很清楚,上界这么分派下界的资源,虽然经常会造成不公平,但是出发点绝对没有问题——为了维护大道的平衡。
若是搁在香火成神道为主的位面,它也会打着上界的旗号,大力压制运修甚至是灵修。
然而,永馨仙子既然要救助两郡的百姓,还要劳它来操作,它不开出条件才是傻的。
所以它还是要强词夺理,这个位面没有香火成神道,本来就是个错误,以运修和灵修为主?那让他们去施法降雨啊,我也不是一定要参与的。
永馨仙子斜睥它一眼,冷冷地发话,你是一定不给我这个面子了?女人一旦不讲理起来,是很可怕的,她愿意多付出,对方竟然拒绝了,想要借机发展壮大,这是她不能忍受的。
然而,朱雀也是雌性,也是个认死理的。
见到永馨仙子如此不讲道理,它真想一甩手就离开——最糟糕的,也不过就是永生仙君把我从这个位面驱逐出去,有什么大不了的?正经是我若离开,你想搞这个降雨,就更没戏了。
然而,她终究还是不敢太过得罪这公母俩,只能求助地看向李永生,仙君您说句话吧。
我能说啥呢?李永生郁闷地摸一下下巴,身为观风使,我若支持你传教,岂不是跟上界对着干,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其实他能理解朱雀的心态,虽然他有点看不惯这厮的趁火打劫,但是直白一点说,不懂得借势为自己争取好处的修者,真不是合格的修者,所谓的机缘、运道,都是必争的。
人家也是堂堂正正地提条件,算是阳谋——谁让咱们需要呢?他犹豫一下,还是看向赵欣欣,永馨……你不要帮它说话,九公主是真的生气了,一见夫君这架势,是要给自己做工作,她就火冒三丈,我就问你,我做错什么了?你当然没做错什么,李永生微微一笑,和声发话,我家永馨,从来不会错,要是跟别人发生了争执,错的肯定是他们。
呵呵,赵欣欣纵然是很生气,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也不用花言巧语骗我,我又不是小丫头片子,不吃这一套。
你就是再活个几十万年,还会吃这一套!李永生心里真的太清楚了,女人嘛,就是得哄着,她说不需要哄,你就不去哄的话,早晚后悔的是你!于是他干咳一声,我真没骗你,今天的事情,你能坚持原则,这很好,不愧是我的伴侣……然而,赵欣欣只是爱听奉承话而已,不代表她心里没主见,她斜睥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发话,你接着说,然后就该说‘但是’了吧?咳咳,李永生干咳两声,又微微一笑,永馨你不愧是聪慧过人,集智慧和美貌于一身,难得的还是能坚持原则,我真的以你为荣……奉承话不要钱地说了一箩筐,他才话锋一转,但是……咳咳,但是这个,我想问你一句,违反规则的存在,是不是真的不该存在呢?赵欣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但是她的眼神中分明写着三个字——你继续。
李永生当然要继续说,比如说,对北极宫来说,佛修是不该存在的,可是一旦遇到燕王府那样的麻烦,拎出一个佛修做替死鬼,还是很有必要的。
赵欣欣的眼光,顿时柔和了很多,这件事她是知情的,而且也很有说服力。
所谓大道平衡,有光就要有暗,有捕快就要有盗贼,否则何以体现捕快的重要性?李永生缓缓地发话,所以,有规则,就要有违背规则的事情,否则何以体现规则的必要?赵欣欣缓缓地摇头,我不会允许盗贼的存在。
存在即是合理,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区别只在于:合理未必符合规则。
仙君这话说得太好了,朱雀伸出个大拇指来,我并不想成为中土国的主宰,也没那个能力,我就想安安生生收集点香火,造福了黎庶,你和我的付出又不多,这不是好事吗?赵欣欣冷冷地看它一眼,你只是暂时没那个能力,等你势力大起,不就有能力了吗?弱小者积蓄力量,终于翻身做主人的事情,她也听说得多了。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永馨仙子,您饶了我吧,朱雀苦笑一声,不住地拱手,我势力大起,就到上界出手收拾我了……就算上界不出手,您二位怕是也会出手,否则是您两位的因果啊。
赵欣欣眨巴一下眼睛,终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然后她又看一眼李永生,微微叹口气,我这遭逢仙厄的小女子,总要听观风使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李永生赶紧赔上笑脸,我就是这么个建议,听不听还是在你。
听倒是可以听,赵欣欣点点头,犹豫一下,还是不甘心地发话,但是,明明是咱们为黎庶着想,为什么要采用……采用这种非正常手段呢?你俩不要这么虐狗好不好?朱雀单身了几十万年,就最见不得别人秀恩爱,它强忍怒火,干咳一声,正常手段?你们赵家……不对,我是说运修里,现在还有几个正常人?赵欣欣嘿然不语,现在中土乱成了一锅粥,说到底都是赵家人在斗来斗去,涉及了世俗社会那个最顶尖的位置,此刻还真是没几个正常的。
见她不说话了,李永生又出声,这次他是正色发话,朱雀,这个传教,你也知道是非法的……我希望你此次去这两个郡,控制一下传播。
这是当然,朱雀不住地点头,它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那是相当好说话,我一定努力控制,尽量不要让信众跟道宫或者官府发生纠纷。
它对控制信众,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天久不雨,下面的黎庶早就是坐在油锅上煎烤了,偷偷发展信众,真的不要太轻松。
至于说官府和道宫禁止祭拜野祀?呵呵,饭都吃不上了,官府和道宫……能当饭吃吗?当然,它适当约束一下,让信众不要跟他们发生冲突,也是很简单的事——起码比挑唆黎庶跟对方发生冲突,要容易很多。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李永生缓缓摇头,这么说吧,搞成一次性的香火……不要留下太多的后患,省得大家难做。
朱雀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一次性的香火……仙君大人您能说得明白一点吗?香火成神道发展的是信众,一次性的香火,它还真没听说过。
第八百九十七章 分寸的把握事实上,一次性的香火,不光是朱雀没听说过,仙界都从来没有过这种说法。
何谓信众?大致就是脑残粉的意思,不管供奉的神表现如何,都无条件相信。
灵验的话,那就是咱信仰对了,不灵验的话,那就是咱的心不诚。
这才叫真正的信众,至于说那些你不灵验我就不信你的人——那是交易,是商人行径,说得更难听一点,那叫有奶就是娘。
不过,李永生能提出这个说法,也是有缘故的,你不要大范围地降雨,先降下一小片,一个府甚至半个府都行,然后让你的信众宣传出去,只有给你奉上香火,才能祈来雨水。
朱雀眨巴一下眼睛,很疑惑地发话,先降一小片,这个要求不算什么,我正好节省香火,但是你说的后面这些……似乎跟传教也没什么不同吧?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李永生认真地解释,我所说的宣传,不是那些信你才能祈雨的传教,而是有限制……只是今年有效,过了今年另当别论!只有今年?朱雀闻言,眉头就皱做了一团,我为什么会这么好说话?嗯……我是说对那些黎庶而言。
因为今年你有宏愿,要化解这两郡的旱情,李永生的借口张嘴就来,没错,你只是完成许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朱雀愣了好一阵,才不情不愿地发话,合着需要我降雨的时候,才奉上香火,不需要我降雨,就撇开我不管……人这么做事,有点缺德吧?缺德谈不上,有奶就是娘而已,李永生笑眯眯地回答,其实原因还是在你身上,是你要还愿……嗯,不能怪别人用过就丢。
尼玛……你才要还愿!朱雀心里暗自腹诽,但是还不敢明说,只能皱着眉头,吞吞吐吐地表示,可是这么一来,我总觉得有点划不来,费这么大劲儿,我图了什么呢?赵欣欣却是听明白李永生的意思了,她马上表示,你不存在划不来的问题,有香火总比没香火强,永生这个法子正合适……你不会是真的想在两郡大肆传教吧?朱雀当然希望能大肆传教,但是这点小心思,却不能说出来,它犹豫半天,还是不太满意,我觉得……有点亏得慌。
李永生没好气地瞪它一眼,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你这家伙……是不是脑子里缺弦儿?朱雀的脑瓜,还真的不是很好用,它转着眼珠,琢磨了足有半炷香的时间,才试探着发话,其实我可以第一次还愿,就可以……第二次还愿,是这样的吧?李永生翻一翻眼皮,不做回答——你丫问观风使这种问题,让我怎么回答?赵欣欣听到这里,也明白爱侣的算计了,于是没好气地发话,不管怎么说,你还一次愿,也能收获一些信众基础,总胜过没有,我们只是不希望你挑衅道宫和官府,明白吗?这个我知道,朱雀点点头,它也不是不通世情的,当然知道自己就算一次性付出,也能打下一些基础,不算是毫无所获。
不过它总觉得,如此行事,对香火成神道也有点不敬,就算感觉太功利了,不好吧?哼,李永生轻哼一声,心说你还没见过真正功利的家伙,那何止是有奶就是娘?根本是丧尽廉耻——好吧,本位面个别赵家人,也距离这个境界不远了。
赵欣欣却是以为,夫君不高兴了,于是她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发话,朱雀,我们已经很好说话了,现在许你收香火了,你却又要图长久,人心没尽……是真的打算挑衅上界了吗?我绝对没那个意思,朱雀忙不迭地摇摇头,今天有这样的收获,其实它已经可以满足了。
至于那点小遗憾,实在是太正常了,观风使若是真的答应它大肆传教,它反倒是要细细考虑,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陷阱——正常情况下,观风使根本不可能如此行事。
所以它小心地看一眼李永生,有了些微的基础,这总不是我的错吧?它终究是想从观风使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你脑子还真是缺弦儿,赵欣欣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它,她虽然不擅长使用心计,但好歹也是上界仙子,对体系里行事的规矩,还是相当了解的。
莫非你还指望,一个堂堂的观风使,亲口承诺你什么?我还真是糊涂了,朱雀抬手一拍自己的脑门,既有些懊恼,又有些羞愧,还有一些不好意思,还好仙君不计较。
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你是不是真的糊涂,我不想知道,只要你在布雨时,能按我说的做,就不负我一片苦心。
好的,朱雀很干脆地点点头,然后又看一眼赵欣欣,永馨仙子还有何吩咐?照我夫君说的去做就是了,赵欣欣淡淡地回答,想一想之后,她又补充一句,你损失了什么,我自会认下来,回到上界之后补偿于你,只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那是必须的,朱雀点点头,一振双臂,化出两扇翅膀,瞬间飞得不见了踪影。
过了一阵之后,赵欣欣才轻咦一声,呀,忘记跟它一起走了,这家伙不会乱来吧?它应该没那个胆子乱来,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如果它不想挑衅位面秩序的话,应该比一般人更明白分寸……最了解捕快心态的,就是市井中的小贼!赵欣欣闻言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那就好,让它去忙碌吧,说实话,能用上界的资源,还下界的人情,真的是太划算了。
这根本就是废话,下界实在太贫瘠了,搁在上界,他俩家里的院墙,都不屑用下品灵石来修建,这个位面托朱雀办事,看起来是挺费力,但是回去结账的话,甚至赶不上他俩一天修炼所耗费的资源。
上界和下界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巨大,要不然怎么会人人向往着飞升?反正这老鸟,未必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李永生笑着回答,然后才看向她,咦,你今天居然能发现我出来?他和永馨之间,相互感应并不难,但是一般情况下,没必要特意去感应。
赵欣欣闻言,抬手轻抚额头,对了……我还真是有事找你,栗化主近期想来感受一下毁灭道意,要我安排个时间。
李永生讶异地看她一眼,你没跟她解释,这一股道意不太符合她?说了啊,赵欣欣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发话,但是她也说了,不是她的机缘也无所谓,她只是想要借助毁灭道意,凝粹一下神魂和身体。
这是浪费啊,李永生撇一撇嘴巴,但是对上永馨这个便宜师尊,他也不好说什么,她用一下倒好说,不过这毁灭道意……不是无穷无尽的,她使用一次,又得恢复一段时间了。
赵欣欣苦恼的也是此事,那我回绝了她?就怕回绝了她,别人又要开口。
玄女宫等着证真的修者,还真的不少,栗化主不能用,丁经主也能用。
好吧,丁青瑶现在的境界,还稍微差一点,但是察都管呢?那可是号称半步真君了,在别人眼里,察都管比栗化主还要接近证真的门槛。
更关键的是,栗化主年轻,还能等一等,察都管基本上不能等了。
李永生眉头一皱,其实我打算过一段日子,让公孙不器试一试。
赵欣欣非常同意他这个观点,永馨仙子的眼力,或者不如永生仙君,但是在玄青位面,也没谁能强过她,公孙不器经过毁灭道意,起码有八分把握证真。
起码九分的可能,李永生纠正一下她的说法,他的伴侣什么都好,就是对数字把握得不太精确,这也是女性修者的通病——她们更像文科生,而不是理科生。
而且八分可能,是在‘无我’下证真。
赵欣欣皱着眉头发话,但是……栗化主想要排在别人之前。
这是她最闹心的地方,答应栗化主吧,公孙不器或者其他人,要顺延排队了,顺延还不要紧,耽误一点时间,关键是毁灭道意本来就不多,越用越少。
拒绝栗化主的话,玄女宫其他准证没准又要提要求,而她身为玄女宫弟子,不好一点面子都不给。
最关键的是,她心里清楚,永生是想借此不多的毁灭道意,为中土多催生几个真君出来,可是现在这么一搞,会造成资源的浪费。
李永生沉吟一下,笑着发话,也不算什么事,你跟栗娘说一声,包她证真就是了,玄女宫其他准证申请淬炼的话,要她出面挡住……她一点力不出的话,怎么好意思?这是不是办法的办法,赵欣欣闻言,沉默片刻,就怕她有什么想法,不愿意配合。
没事,李永生微微摇头,很肯定地发话,她应该会答应,我观此人……较为呆萌。
第八百九十八章 紧锣密鼓李永生所料,还真的不差,赵欣欣跟栗娘商量一下,化主大人还真的应允了。
不过她也不是真正的呆萌,私下里,她把这个消息,悄悄地告诉了盟友丁青瑶——你能在大事上提醒我,我自然也会提醒你。
那位已经不打算再接纳玄女宫的准证来证真了,你最好早作打算。
丁经主这就坐蜡了,她很想去找李永生申请一下,但是非常遗憾……条件不成熟。
严格说起来,这事还是要怪朝廷——丁青瑶被偷袭,伤势虽然痊愈了,但是距离她的最佳状态,还相差甚远。
事实上,就算她现在处于最佳状态,对于证真,也是半点把握都没有,真的没办法申请。
可是这事错过的话,她肯定要抱憾的——身为修者,怎么能够不争?想了几天之后,她还是借口送粮,来雷谷走一趟,顺便见一下李永生。
其实这事儿,主要是决心难下,一旦见了本人,她也好意思开口。
原因无他,她知道李永生观风使,他也知道她知道此事,关起门来,没什么不能说的。
四下无人之际,她厚着脸皮开口:仙使大人,你看,我也是准证……这个毁灭道意的大阵,我是不是能有幸用一下?用是可以的,李永生很坦率地表示,他跟丁青瑶以前有些误会,但是慢慢地消除了,到后来,丁经主也频频主动出头,帮他解决了一些麻烦。
所以他就明说了:我看你现在的状态,使用这个大阵有点不妥,再等一等吧。
于是丁青瑶只能硬着头皮发问:那仙使大人能不能考虑一下,在此处替我保留一个名额?李永生想一想,还是实话实说了,我觉得下一个合适在此处证真的,应该是公孙不器,其他情况,要视此人证真之后而定……反正我努力优先考虑你。
公孙不器?丁青瑶一阵恍惚,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那个曾经证真受阻的修者,又要再次证真了吗?若是这个判断出自别人的口,她或许还要怀疑一下,但是……观风使怎么可能看错?她定一定神,再次出声发问,那么,公孙不器之后,还有其他合适证真的人吗?你这话,问得有点多了吧?李永生看她一眼,想一想之后,还是直接回答,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有潜力的人,嗯……此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莫要跟别人说。
栗化主固然是帮着抵挡了来自玄女宫的压力,但是丁经主身后,可是还有陇右丁家的。
丁青瑶忙不迭地点头,仙使放心就是,青瑶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
得了这个承诺,她心里也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下一刻,又一个念头进入了她的脑海,也不知道公孙不器证真,会在什么时候?只不过,她此前已经问了很多问题,观风使都有点不开心了,所以也没胆子再问下去。
接下来,丁经主就索性在雷谷休养了,只是这个问题,还是时不时地涌入她的脑中。
然而这个疑惑,并没有持续了多久,过了十来天,当豫州郡义阳府传来降雨的消息的时候,公孙不器也正式向赵欣欣提出申请,希望借雷谷的大阵,锤炼一下神魂和肉体。
他是证过真的人,对道意的掌握已经够了,只不过是神魂和肉体,都受过点损伤,所以在证真之前,希望能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好。
赵欣欣当然没有不允许的道理,不过她还是提示一下:你将状态调整好的话,在此地证真最为合适,如果你打算回辽西证真,就要做好赶路的准备了。
公孙不器已经想到这一点了,按说吃过那么一次亏,他是无论如何不太可能在客地证真了。
但是不在此处证真的话,麻烦也就摆在了那里——他想回辽西的话,要经过豫州等不稳定的地区,更是还要穿过幽州这种战区。
好不容易将状态调整好了,若是路上再跟人发生冲突的话,极有可能影响了状态,实在是划不来。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走海路,但是走海路不仅慢,海上也可能遭遇海岱的水师,要知道,真人在海上战斗的话,受到的约束相当多,更别说对手还是军队。
所以公孙不器已经想好了,借雷谷的地证真,此处虽然也处于战区,但是雷谷的护卫力量,比二郎庙不知道高出多少去,而且算是玄女宫罩着的地方。
更为微妙的是,呼延书生此前证真,玄女宫的真君没有任何举动,事后也没什么反应,这基本上就等于过了明路,那么,雷谷再有人证真,估计也是循旧例了。
习惯的力量,是很可怕的,而中土国的人在某些拿不定的事情上,还就倾向于遵循惯例。
公孙不器认为,在此处证真,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至于说他此前借地证真遭遇了麻烦,那是上一次的事了,他就不信这一次还会那么倒霉。
要说起来,修者是最讲迷信的,同时也是最不讲迷信的——哪怕是大道阻我修行,我也要力争,没有这点信心,还做什么的修者?不过,公孙不器也表示了,既然谷主答允了,那我会通知公孙家族,派上几名高手来护法。
这不是信不过雷谷,而是纯粹是想减轻一下雷谷真人们的护法压力——都是共同征战过好几个国家的老战友了,有什么信不过的?而且公孙家这次也不用派多少司修过来,来几个真人就行了,雷谷不缺人手,也不缺中阶战力,缺的是真人这种高阶战力。
赵欣欣当然允了这个要求,但是同时,她也强调一下,公孙家的真人没必要来太多,毕竟英王坐镇东北,也需要高阶修者的支持。
现在的北方,也进入了春天,伊万国已经传来了消息,他们开始向柔然边境调兵了,接下来,一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除非柔然答应对方很多屈辱条件。
柔然是不可能那么答应的,恰恰相反,柔然也在向边境增兵——天圣原被血洗,他们还打算报仇呢。
至于说伊万国很强大?切,那又如何,打过再说吧,自家吃了这么大的亏,若是连打都不敢打一下,柔然也差不多该换国主了。
然而,虽然这两国的战争气氛逐渐浓郁了起来,可伏尔加大区毗邻东北的雅库特地区,也摆出了一副厉兵秣马的样子,看起来有可能南下。
英王并不能确定,对方如此一反常态地行事,是不是要试图吓阻中土人,以求在他们跟柔然开战的时候,中土一方不要轻启战端。
但是他认为,伊万国虽然很强大,却并不具备同时跟柔然和中土开战的实力。
然而,他也不能对这种异常视而不见——万一是柔然和伊万演个双簧,两方的实际打算以此为幌子调兵,目的是同时对中土出手,那可就麻烦大了。
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声东击西或者瞒天过海的战例,在这个位面也是常见的。
在中土国人的眼中,柔然和伊万这种不开化的蛮邦,没有什么廉耻之心,一切以利益为核心,根本不讲信义,最擅长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
正是因为如此,英王在东北备战的压力,还是相当地大。
事实上,他还酝酿着主动出击的心思——万一那两国打起来,打个两败俱伤,他若不去捡一捡便宜,也真对不起英王这封号了。
所以东北的形势,一直就没怎么放松下来,只不过以前是绷紧了弦,时时要提防伊万国大兵压境,现在压力小了一些,起码不至于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赵欣欣对父王的安全,并不是很担心,毕竟有了一个真君傀儡,不过东北的局势,她也看在眼里,不愿意让公孙家抽调太多人过来。
她心里非常清楚,有自己和李永生在雷谷,玄女宫真君又不出面,这种情况下,谁都阻挡不了公孙不器证真——或者说,能阻挡他的,只有他自己!所以她的心态就是:公孙家来人,我不反对,雷谷也缺人呢,但是也没必要来得太多。
辽西公孙家的人,来得倒也不算慢,十多天就赶到了,一共九个人,其中三名真人。
他们之所以来得快,主要是在豫州没有耽搁多久,那里近期连续下雨,旱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很多人匆忙赶回家中,补种农作物。
闲人少了,社会当然也就会稳定很多。
待公孙家的子弟来到博灵郡,那就更是半个主场了,王志云特地派了军队上的飞舟来,为公孙家人开道,一路护送到三湘边界。
看到自家人来了,公孙不器终于能放下心思,进入大阵锤炼肉身和神魂,为证真做最后的准备。
就在他进入大阵的第三天夜里,李永生和赵欣欣悄然飞出了雷谷,来到百里外的一处山坡。
朱雀已经等在了那里,它黑着脸发话,巴蜀的官府实在太过分了,竟然大举追杀供奉香火的黎庶,永馨仙子你给句话,这事儿该如何处理?赵欣欣眉头一皱,讶然发问,是官府,不是道宫?对追查野祀最上心的,应该是道宫才对吧?第八百九十九章 巴蜀风起朱雀对巴蜀官府,也颇有点无语,它悻悻地表示,正经那些十方丛林,跟豫州差不多,并不怎么介意我收集香火。
巴蜀和豫州都是大郡,不但地方大,也是人口大郡,每个郡里都有四五个大型十方丛林,至于说下十方,那就更多了。
不过这俩郡的十方丛林,对野祀不是特别敏感,除非是遇到了明显的野祀作乱或者害人,才会强势出击。
朱雀在巴蜀和豫州两郡的降雨,是同时展开的,至于过程,也是像李永生说的那样,先在某一地展开,然后逐渐推广开。
事实上,很多黎庶对于祭拜野祀,也是心存顾忌——毕竟是族诛的罪名,然而当他们听说,祭拜朱雀只是一时的,人家只是来还愿,那么很多顾虑,就被抛在了脑后。
随便祭拜几天,大家就有水喝了,庄稼也能活了,为什么不这个冒险呢?祭拜野祀是要族诛,但是不祭拜的话,现在大家就要渴死了!朱雀见势头顺利,心里也很高兴,虽然这些信徒连浅信者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临时抱佛脚,但是架不住……数量多啊。
如此风卷残云地发展信徒,哪怕是在香火成神道为主导的位面,也是在发展最顺利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感觉令它很舒服。
虽然这么大范围地降雨,朱雀所付出的代价,相比收到的那点可怜香火,要多出很多,但是它依旧干得津津有味——反正有人买单的。
更重要的是,哪怕对方很不虔诚,可终究是开了一个头,有了一些基础。
所以朱雀降雨的时候,还不是一次性就降个够,而是隔个五六天,就下一场通透的雨,既能深入滋润土地,同时不至于引发山洪或者泥石流之类的自然灾害。
它如此降雨,真的是尽心尽力了。
最近一段时间,黎庶反馈回来的信号也不错,还有不少人因此而变得虔诚了许多。
但是前两天,巴蜀郡几个府,官府大举出动,捉拿供奉朱雀的黎庶。
朱雀这一次不计成本的降雨,让它在民间有了相当不错的口碑,很多人供奉香火的时候,并不是特别瞒着人,那么官府出手,自然也是一抓一个准。
不过,这次祭拜的人太多了,而且旱情确实是得到了缓解,这种天灾面前,官府也不敢严格地执行族诛——毕竟这种行为,通常是道宫来实施的。
然而,就算是这样,官府也要让黎庶们写下认罪书,烧掉神像,情节非常严重的,还会罚款甚至打入大牢。
有些黎庶不服气,说道宫都没管,你官府管个毛线,不让我们祭拜?可以啊,麻烦你给降雨下来,我们自然就不祭拜了。
你要是降不下来雨,那就哪儿凉快去哪儿!祭拜野祀要杀头?拜托,久不降雨的话,不用你们杀头,我们直接就渴死了。
正是因为如此,部分黎庶跟官府发生了冲突,还死了人。
官府大怒,放出风声要严打刁民,而黎庶也怨声载道,有人就想到了供奉的朱雀,于是再次奉上香火: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本来洋洋得意的朱雀,顿时就不爽了:尼玛,劳资相当于义务干活,你官府还来添乱?不过,它怒归怒,却是不敢发飙,直接跟官府这帮运修对着干的话,它承受不起这果报。
它跟道宫小打小闹一下,这并不打紧,但是运修是中土国世俗社会的掌控者,还有气运这种大杀器,事情闹大了,对它有害无益。
于是它就来雷谷找李永生和赵欣欣:我可是听了你俩的话降雨的,你俩得为我做主。
听完朱雀的描述之后,李永生和赵欣欣面面相觑——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九公主迟疑一下,看着李永生无奈地发话,此事玄女宫不宜出面。
这是必然的,虽然玄女宫和玄女道私下达成了默契,但是表面上看,玄女宫目前还在会稽穷搜玄女道的信徒,她们怎么可能为朱雀出头质问官府?有些事情是做得说不得,哪怕负责跟朱雀沟通的,是玄女宫丁经主,也没可能开口。
李永生考虑一下,才出声发问,官府因何要大肆抓捕你的信徒?朱雀的心情不好,闻言就很直接地回答,官府抓捕野祀,需要理由吗?需要,赵欣欣很直接地指出,你毕竟降雨了,造福了黎庶,官府这么做,非常容易激起民变,他们要冒很大的风险。
没什么风险,朱雀的嘴角,泛起嘲讽的笑容,他们甚至宣布,巴蜀能降雨,全是因为官府在祈雨,是气运庇护巴蜀黎庶。
抢功?赵欣欣闻言,也有点傻眼,在这个节骨眼上抢功……这帮官僚,还真够不要脸的,黎庶们能相信他们?不信又如何?朱雀一摊双手,半是无奈半是气愤,他们掌握了话语权,就算很多黎庶收到了我的托梦,连几时几刻降雨,都非常清楚,但是能有什么用?他们说了又不算。
这家伙为了争取信众,也是不遗余力了,虽然口头上表示,只是还愿,但是它甚至不惜耗费香火,给大量的人托梦。
这是在打擦边球,不过它认为,两位上界的大能,不会在意这点小动作。
李永生果然没有生气,他只是反问一句,那你的打算是什么?我都想走人了,朱雀气呼呼地发话,去踏马的,让他们自己求雨去吧。
事实上,它还有更极端的打算,那些敢冒功的地方,就算真的要降雨,它也会出手搅黄了——我让你再能,你使劲求雨呗。
不过这么操作的话,见效比较慢,报复起来不够痛快,更可能给黎庶造成重大的损失,面前这二位没准会不喜。
当然,这也绝对会影响它在信众中的形象——自家信徒被抓了,还有被杀的,若是不能显示出灵异保护信众,还有多少人会继续信它?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都是哪几个府?朱雀说了三个府,这三个府有一大特点——都是靠近金沙江的。
金沙江是扬子江的上游,水量相当充沛,哪怕是不降雨,高原上流下来的冰雪融水,也能保证相当的水量。
所以这三个府的抗旱压力,比其他府要小一些,不过也没有小了太多,只是金沙江沿岸的情况好一点,离金沙江稍微远一点,照样是赤地千里。
朱雀恨透了这三个府,同时它也表示,现在只是三个府,不过继续纵容他们的话,我担心其他府也会有样学样了。
李永生的眉头又皱一皱,沉声发问,这三个府捉拿野祀,是在你降雨前,还是降雨后?当然是在降雨后了,朱雀气呼呼地回答,这群不要脸的混蛋,分明是想贪我的功劳,你说你贪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捉拿我的信徒,真正是欺人太甚。
它降雨是为了笼络民心,至于官府中人跟着沾光刷业绩,跟它一点关系都没有,它也不指望运修能嘉奖它什么。
正是因为如此,它才非常气愤——我也没拦着你们贪功,给上级的汇报,你们爱怎么写就怎么写,你竟然要追查我的信徒,这尼玛太不是玩意儿了。
嗯?李永生却是敏锐地听出了一点蹊跷,风调雨顺,已经能算是地方官的业绩了。
没错啊,朱雀气愤地发话,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又不需要运修的认可,有您二位认可,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李永生微微摇头,很果断地发话,此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必然有其他原因。
没错,赵欣欣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可能他占了你的功劳,还要往死里得罪你……起码在旱情彻底缓解之前,这么做是非常不明智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原因,朱雀气呼呼地回答,我就是觉得,这些人真的太坏了,要不是担心果报太重,给您二位造成麻烦,我真的是打算杀上一批。
它杀运修的话,是它的果报,但是它之所以降雨,是得了李永生和赵欣欣的授意,永馨仙子还表示,可以接下因果,所以将果报转移到他俩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起码分担一点果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然而,没有得到这两位的许可,就如此行事的话,它就有坑人的嫌疑,这二位哪里是那么好坑的?李永生也不理会它的奉承,而是眉头微微一皱,在他们追查野祀之前,有没有先放出风声,说要动手?他们怎么可能先放出风声?朱雀不屑地笑一笑,这些人是想抢功,提前放出风声,我不降雨的话,他们岂不是要抓瞎了?它抱怨得不无道理,但是李永生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越发地皱紧了眉头,也就是说……一夜之间,他们开始抓捕你的信徒?朱雀愣了一愣,虽然它不是很明白,对方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不过它已经意识到了,观风使恐怕不是随便问一问的。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它没有仔细调查了解过其中细节——朱雀是以性格暴躁著称的。
第九百章 戎州面对观风使的问题,朱雀只能悻悻地回答,一夜之间……倒也谈不上,具体情况,我没有仔细了解过,大约就是两三天时间吧。
赵欣欣听到这里,讶然发问,你为何不了解一下细节?朱雀听到这样的询问,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它还是努力辩解一下,对我来说,了解这些,真的没有太大必要……我不求运修的称赞,也不在意他们的诋毁,若不是他们这次做得太过分,我都懒得理会。
这里面是有问题的,李永生正色发话,你想啊,三个府,在两三天之内,对你的信众展开调查,他们之间若没有勾连,怎么可能如此迅速地做出反应?没错,赵欣欣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看朱雀还是一脸懵懂,她少不得要出声解释一番,若是一个府的行动,那很正常,两个府也可以说是巧合,但是三个府……事先没有商量的话,不会这么凑巧,消息传递就没那么快。
正是她所说的那样,现在的中土国状况,通讯基本靠吼,一个府的事情,传到另一个府,三天能传到,都是一等一的大消息。
巴蜀郡中,只有三个府做出了追查朱雀信徒的决定,很显然,这不是郡里的命令,而是地方上自作主张,能让三个府同时行动,里面肯定有人通气。
追查朱雀信徒的事,虽然属于政治正确,但是在久旱之后普降甘霖的节骨眼上,随便哪个府想要为难野祀,都要冒一定风险的。
没有商量好的话,有的地方动手,别的府一般都会坐视,先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行止。
朱雀听得有点傻眼,它原本以为,是一件很单纯的事情,结果这二位你一句我一句,竟然轻轻松松地分析出了不少内幕,那么……真是有人阴我?李永生笑一笑,未必是阴你,中土现在乱得很,居然有人嫌巴蜀不够热闹,这么搞事,没准还有别的说法。
是的,赵欣欣出声附和,其实有些事情,是经不住人细细琢磨的,他俩随便讨论一番,就抽丝剥茧一般地发现了不少东西,这个节骨眼上,什么政绩也赶不上军功。
要是和平年代,巴蜀这三个府刷一刷政绩,可能会得到嘉奖,但是现在的大气候,朝廷根本顾不上关心这些小事,更别说,他们还画蛇添足地开罪了朱雀。
朱雀听到这些话,心里更明白了,于是只能苦着脸看向李永生,可就算这样,我也不好出手对付官府,仙君您有什么建议吗?李永生想一想,只得叹口气,算了,我陪你走一遭好了,先把事情调查清楚。
有些事情,朱雀不便去做,他反而方便,尤其是对付官府中人的时候,朱雀要考虑气运反噬,但是他身为观风使,有权力纠正某些歪风邪气。
赵欣欣也清楚这一点,于是她点点头,那你去吧,尽快回来……实在查不到证据,可以找一些别的罪证,把这三个府的官员都换一下。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不过事实上,她也确实具备这样的实力,别的不说,英王随便参这三个府一本,朝廷绝对会卖英王面子。
何必再找别的证据?弹劾他们冒领气运功劳就是了,李永生闻言就笑,他的点子太多,大帽子张嘴就来,中土现在以稳定为主,这些人串通一气,蓄意挑起民乱……用意何在?赵欣欣白他一眼,偏是你主意最多……你的意思是,都不用亲自去了?去还是要去一趟的,李永生笑着回答,起码要搞一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早点回来,赵欣欣又叮嘱一遍,公孙不器那里……可是也快了。
李永生点点头离开,跟朱雀消失在了夜色中。
五天之后,他俩来到了巴蜀郡戎州府,追查玄女道的三个府里,数这个府的人口最多。
朱雀直接隐身在空中,李永生手持博灵郡教化房的证明,直接穿州过府,也没人阻拦。
戎州府横跨了金沙江,旱情不是特别严重,金沙江的水量不算太小,就算是干旱的地方,因为空气中的潮气比较大,庄稼树木生长得也还算将就。
主要是人畜饮水,是很大的问题。
十来天前,朱雀刚为这里降了一场通透的雨,走在路上,感觉情况也还算不错,不过这几天又是烈日炎炎,他们所过之处,能为人畜提供饮水的地方,也是排成了长龙。
李永生是沿江而上的,大致看了看沿途景象,直奔府城。
进城的时候,守卫还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身份证明,才将人放进去。
府城里,各处的公用水井,黎庶们也是排着长龙,还有人被锁在街头示众。
李永生随口问一问,却得知这些人全是朱雀信徒,擅自祭拜野祀,所以被勒令站街示众。
说起这些人来,路过的老百姓脸上,也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很显然,他们觉得此事太不公平,不过谁也不敢为这些信众抱不平。
时近中午,李永生寻了一个酒馆,自顾自点了几道菜,一壶小酒,一边吃喝,一边听着其他人聊天。
没过多久,酒馆里的收音机开始广播了,第一条广播,就是说戎州府追查野祀,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很多人知错能返,证明本府的教化还是有力的。
再有就是,有祭拜野祀者在被发现时,自不量力地反抗,结果被格杀,也有捕快因此受伤,现在受伤的捕快已经得到了极好的救治,通判大人甚至亲自去看望了伤者。
再一则,却是有祭拜野祀的小头目,借着召集祭拜野祀的时候,向黎庶敛财,否则号称野祀会不给降雨,戎州府坚决打击这种行为,欢迎大家积极举报。
听到这里,有人不干了,那是两个三十出头的青衫汉子,一个汉子重重地一拍桌子,嘛卖批的,格劳资来听评书的,店家你搞个卵子……换个台!就是这个台,小二有气无力地回答,这两天,评书往后拖了,捕房说了,抓野祀更重要,听评书前先听一听这个。
重要个锤子!这汉子大怒,屁大的事情,都是瞎嘞嘞,如何赶得上评书好听?他这么一说,别人也附和了起来,更有人说,店家你先关了收音机好了,待过一阵再打开,咱不听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当然,也有人反对,他们的理由是,如果关了收音机,一会儿再开,没准就误了一些评书,接不上昨天的故事了。
反正可以看出,大部分人对什么抓捕野祀,是相当不感冒,更不排斥是有人借题发挥。
小二也没辙,只能将收音机的音量调低,静等评书开播。
李永生是跟人拼桌的,其中一名公人装束的家伙,就紧邻着他坐着。
见到大家只对评书感兴趣,此人忍不住低声嘀咕一句,按照朝廷律法,祭拜野祀是要族诛的……你们怎么都这样?知府大人已经网开一面了,做人要知道感恩。
是噻,那名汉子阴阳怪气地说一句,做人要知道感恩,要有良心,得感谢正主。
这公人闻言大怒,狠狠一拍桌子,知府法外开恩,你的意思是……不必感激?我可没这么说,那汉子也喝了点酒,大声嚷嚷起来,只不过,知府大人只是不勾决人犯,也没阻着捕快到处抓人,那些捕快可是骚扰了不少正经人家!公人闻言,顿时无语了,半天才轻哼一声,真是正经人家的话,如果受到捕快骚扰,可以去告状的。
哼,不止一个人轻哼一声,显然大家有点不信服这话。
李永生却是大奇,于是侧头看一眼,那减轻点追查力度,岂不是会省很多事?这话就已经有点大逆不道了,不过那公人看一眼他,最终还是哼一声,大人已经是法外施恩了,莫非要示意捕房宁纵勿枉,才合适吗?那是族诛的罪名!这话听起来没什么,但是李永生却是听出了别的味道,他试探着发问,原来此事,并不是知府大人一力推动的?这公人估计是知府的心腹,很是为知府抱不平,闻言又是哼一声,大人每日里多少事,岂能事事过问?缉拿宵小之事,自有捕房去操心。
咦,你这话说得似乎不对,李永生出声发话,想我们七幻城,捕房都是听知府的,三司甚至通判之类的,根本不顶用,谁也指使不动他们。
这话一点错都没有,知府是一府的老大,而捕房则是暴力机构,知府若是指挥不动捕房,自己的意愿很可能得不到贯彻,有被架空的危险。
切,原来是博灵来的侉子,有人不以为然地哼一声。
这侉子二字是蔑称,但是也不代表真有多少贬义,只不过是本地人秀一下优越感。
刚才叫嚣的汉子,闻言就又发话了,十里不同天,你七幻城的规矩,可不合适戎州。
第九百零一章 找上门来李永生闻言,不服气地辩解,这哪里是我七幻城的规矩?捕房当然是要听知府的!他这话出口,众人齐齐地哼一声,却也没谁为他释疑。
他还想再次出声,打听一下这里的情况,小二猛地调大了收音机的音量,同时大喊一声,《赵氏孤儿》开始了!酒店里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静下心来听评书——野祀什么的,那是大人物要操心的事情,大家有这时间,不如听评书消遣。
李永生虽然是《赵氏孤儿》的作者,但是别人都进入了享乐的状态,他心里就算有所疑问,也只能暂时强压着。
小半个时辰过去,赵氏孤儿讲完了今天的一话,酒馆里诸多酒客早就吃完饭了,顿时站起身来,齐齐散去。
一眨眼的功夫,人头攒动的酒馆,就剩下了寥寥的几人。
偏偏这几人还是相识的,他们彼此打着招呼,左右无事,不如去打几圈麻雀?得,这一下,店里的客人,就只剩下了李永生一个,他想找人了解情况,都不可能了。
总算还好,店里还有小二,于是他冲着小二打个招呼,小二,我有点好奇……你们戎州府,知府管不到捕房?小二看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很明显是不想多事。
不过,想到对方是外地人,他心里又放松了一些警惕,于是意味深长地笑一笑,知府当然能管捕房了,但是……通判也能管捕房的,不是吗?通判是府城的副职,协助知府管理辖区,但是同时,对知府也起一个制衡的作用。
有的地方,积年的通判,还真的能跟捕房勾结,将知府架到半空中。
李永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们通判的根脚,很深厚啊。
反正跟你们七幻城不一样,小二并不直接回答,含糊应答一句,然后开始撵人了,我们要歇息了……客官你身居外地,还是少说多看,莫要惹祸上身。
李永生悻悻地走出门,脑子里开始盘算,原来这戎州府,竟然不是知府在当家作主?也不知道这通判,到底是个什么来路,竟然敢惦记着架空知府?通判作为副手,架空知府的情况不算多见,但也不算太少。
一般而言,除了知府比较弱势,多数是两种情况,一种是通判后台太硬,还有一种就是通判当得太久,跟地方上的势力,结成了牢固的利益联盟。
还有一种极端情况,就是本地人当通判——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是本朝的官员任职制度中禁止的,不过偶尔也有例外。
比如说西疆那里,这种情况就比较多一些。
当地的部族力量比较雄厚,而抵抗新月国,必须要充分发挥地方上的主观能动性,可是那些当地部族的领头人,很多人就愿意在本地当官,迫不得已之下,朝廷也只能略作变通。
所以,这是权宜之计,但是举例也能举出不少。
李永生心里存了这个疑惑,出了酒馆之后,就找其他人问询。
但是巴蜀人对他这个外地人,不是一般地提防,他操的是很标准的官话,但是当地人不喜欢说官话,甚至都不喜欢说巴蜀通用话,绝大多数人在说话的时候,用的是戎州方言。
李永生这样的口音在城里,买东西没问题,问路会有点问题,要是想问当地官府的情况,大家会直接表示——我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忙了半个下午,直到在一个茶社,点了一壶三百钱的茶水之后,茶社的小二才告诉他一个消息:通判姓白,不是本地人。
再多的消息,也就没有了。
李永生想一想,这也不是个事儿啊,于是再次出城,召唤出了朱雀。
朱雀对白通判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它终究不愧是香火成神道的,虽然信徒被捉了很多,但终究有一些信徒藏得很隐秘,躲过了追查。
于是没过多久,它就告诉李永生:白通判不是本地人,在戎州呆了四年,还不到五年一考的时间,不过相较才来了两年的陈知府,在地方上的时间,是稍微长一点。
李永生对此,有点不解,两年的时间……似乎也弄不出来什么幺蛾子吧?毕竟知府才是正职,通判是副职。
通常来说,去外地任职,两年能理顺地方上的各种关系,融入当地体系,已经是不错了。
而且这白通判,在朝中似乎也没什么人,外放到戎州,还被人追债到这里——他在京城选官的时候,花费了不少银钱,很久才还清欠账。
在朱雀这里,得不到什么要领,李永生只能选择再入府城,想着找个客栈住下,晚上去一些地方打探一下。
再次进城的时候,日头就快落山了,城门的守卫再次仔细检验了他的证件。
这一次进来,李永生选择了在知府衙门斜对面的客栈住下,距离知府衙门,直线距离就是一里多一点,客栈也是官办的,类似于驿站,却又对外营业。
他登记了住宿之后,进房间稍做休息,就来到下面吃饭,那是客栈自己的酒家。
不成想,他还没找到座位,就有两个汉子,直接冲着他走了过来,都是一身肃杀之气。
其中一名个子比较低的家伙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两眼,出声发话,博灵李永生?是我,李永生点点头,脸上有点茫然,你二位是?你的事发了,矮个子摸出一条锁链,抖手向他头上锁去,跟我们走一趟!我有个毛线的事!李永生身子一侧,让开了锁链,冷冷地看着对方,说我事发……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道我是什么人?见他敢避让,两人也是一愣,没动手的那位摸出腰牌晃一下,冷冷地发话,府城捕房的,你不过博灵教化房一小吏,真的想要拒捕吗?滚尼玛的远点,李永生破口大骂,知道我有公职在身,你们两个夯货,也敢锁我?信不信我让你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两人闻言,顿时就是一愣,他们能感受到,对方修为比自己高,但是他们身为捕快,对付体制中人,直接用体制的力量,根本不担心对方会反抗。
就算对方可能比较难缠,但也不应该敢公然出口,威胁自己二人的性命。
拿锁链的那位不信邪,还要上前动手,有种你拒捕试一试……不成想,拿腰牌的那位拽了他一把,然后才冷冷地看着李永生,我没有听错的话,你是在公然威胁执法中的捕快……这里可是不止一个见证!此处是半个驿站的性质,虽然对外营业,但是官府中人也不少。
纯粹是屁话,李永生不屑地一摆手,一脸的嘲讽,就凭你俩小小的捕快,敢捉拿我郡房的官吏,你还以为自己是巡荐房的?在中土国的官府体制里,官吏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捉拿的。
李永生身为博灵郡教化房的小吏,能不讲道理就拿下他的,除了顶头上司、养正室的公羊室长,就只有郡房的教化长——还得是正的,普通的副教化长都不行。
除了分管养正室的副教化长林锦堂,其他副教化长想要拿他,必须经过公羊室长许可。
至于说其他府房的人,只能弹劾他,就连郡刑捕房,也不能说拿人就拿人,还得经过教化房许可——或者郡巡荐房许可也可以。
当然,若是博灵郡守想拿下李永生,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至于说在他人在外地,只要不是被抓了现行,当地官府也不能随便拿人,戎州府的捕房想要拿他,起码要有戎州府巡荐房的人在场,并且指证他德行有亏。
当然,如果他不是这么强势,那么小捕快出手,拿也就拿了——人离乡贱物离乡贵,吃点眼前亏实在太正常了,当地官员又不可能为你出头。
可是他的反应异常强烈,并且向对方指出:你们的程序不正确。
拿腰牌的捕快面对指责,却是冷冷地一哼,私下祭拜野祀,是族诛的大罪,不需要巡荐房……不过你要是不甘心,我们也可以将巡荐房的人请来。
李永生好奇地看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发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祭拜野祀了?是玄女道的朱雀,昨夜给你托梦了吗?你这是什么屁话?这位的脸上闪过一抹青光,强压着怒火发话,捕房里有人证,你跟我们去了,当然就知道了。
你先让巡荐房去接触人证吧,李永生一摆手,不屑地发话,待巡荐房有了判断,再来找我不迟……你们身为捕快,最好搞清楚章程!拿着锁链的那厮冷哼一声,你若是跑了,我们去何处寻你?好了,你别说了,拿腰牌的这位相对稳重一些,他呵斥一句同伴,然后看向李永生,野祀势大,我们有些情急,不过现在是非常时刻,匪情似火,还望阁下包涵则个。
我若不想包涵呢?李永生阴着脸发问,就算你有人证,你如何知道,他们不是攀诬?二话不说就要锁我,你们好大的狗胆!第九百零二章 蛮横捕房拿腰牌的捕快闻言,尴尬地咳嗽一声,我们是有些着急了,忽略了手续……好吧,我们现在有请阁下前往捕房,配合调查,这样总可以吧?你说请,我就要去吗?李永生冷笑一声,好大的脸,你算什么东西?阁下,这里的官员可不止你一个,这位脸上也挂不住了,我是给你留点脸面,你也要知道爱惜才好。
他真有出手收拾对方的冲动,就算打不过,也可以请求支援。
可是在这个地方,还真有点不合适,此处借住的官员太多了,行事太过莽撞的话,难保会有人看不过眼,将己方的恶行悄悄传出去。
二话不说,就指责我祭拜野祀,还要拿锁链锁人,这也算留脸面?李永生继续冷笑,那我也给你这样留点脸面,你要不要?拿腰牌的捕快一变脸,恶狠狠地发话,你真是要欺我巴蜀无人吗?你算什么东西,李永生不屑地冷笑一声,也配代表巴蜀?这位摆明是打算翻脸了,不成想听到这话之后,愣了一愣,反倒走到了一边,摸出一个传音海螺,低声地说着什么。
这戎州的捕快,胆子还真小,有人在旁边说起了风言风语,我还以为要动手了呢,不成想也是嘴把式。
嘴上巴适了,也不错嘛,又有人笑着发话,好过上火生口疮。
说话的两人,都是初阶司修,一看气质,也绝对是官府中人,竟然敢对戎州的捕快冷嘲热讽,显然身份不俗。
他俩刚议论了两句,门外走进两人来,都是捕房的制服,其中一人还是捕长。
那捕长是初阶司修,走进来之后,左右看两眼,冷冷地发话,奸徒何在?屋里的两名捕快有点傻眼,一起走了过去,张捕长您来得好快。
我不是接了你俩的消息,张捕长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是酒家知会我的,奸徒何在?原来是酒家小二见到这里剑拔弩张,悄悄地通知了捕房。
两名捕快难免尴尬一下,然后有人一指李永生,那就是了。
其实只要是长了眼的,一眼就能看到人群中的李永生——那明显是被围观的,张捕长如此发问,其实就是装逼摆谱。
张捕长走上前,微微一扬下巴,傲然发话,你是何人,来此何干?李永生闻到了淡淡的酒气,看他一眼,冲着小二一努下巴,你且去问他,我登记了的。
张捕长再往前走两步,抬手戳一戳对方的胸口,傲慢地发话,我在问你……他的话还没说完,李永生反手一记耳光抽了出去,不但响亮无比,力道也极大。
张捕长真的没想到,有人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抽他的耳光。
待他想要做出反应,却觉得身子有点沉重,而对方的行动,却是极为迅捷。
所以他打着旋,飞出去了一丈多远,撞翻了一张酒桌和几张椅子。
所幸的是,这一桌没人坐,旁边酒桌的客人见状,也纷纷站起身避让——看热闹可以,伤到自个儿就不好了。
张捕长坐在地上,愣了一愣,抬手揉一下肿胀的脸,不小心却蹭了一手的鲜血。
那是从他的口鼻中流出来的。
张捕长一见出血了,顿时大怒,一抬手就抽出了腰间的匕首,怒吼一声合身扑上,我跟你拼了!来!李永生抽出腰畔的短刀,冷冷地向前一指,刀头上吞吐着两尺多长的刀芒,欢迎送死!张捕长见状,顿时就愣住了,他就算再生气,刀芒的厉害,他是知道的。
他的匕首原本就要比短刀短一些,对方还有两尺的刀芒,那他冲上去,根本就是找虐。
一寸长一寸强,这是天公地道的大实话,同时,刀芒这东西是虚的,没有长兵刃的不便。
纵然有千万的不甘心,但是看到对方毫不犹豫的样子,他还是退缩了。
张捕长不是第一天干捕快,知道那些穷凶极恶之辈到底有多么恐怖,他也有死里逃生的经历,还不止一次。
所以他马上就镇定了下来,果断地跟对方拉开了距离,同时冷冷地发话,丢掉兵器,我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待遇。
李永生呲牙一笑,笑容里是满满的嘲讽,你所说的公正待遇,是拿手指头戳我胸脯?此刻张捕长的那点酒意,早就丢到了爪哇国,不过他的脸皮厚度,超出一般人,只是轻咳两声,刚才喝了点酒,动作大了一点。
旁边围观的人听到这话,忍不住流露出不屑的眼神:你也真好意思。
就在此刻,门外又走进来四人,打头的是一个粗壮的汉子,穿着捕长制服的中阶司修,其他三人里,竟然还有一名初阶司修。
见到粗壮汉子,张捕长先打个招呼,隋头儿,你也来了?隋头儿看他一眼,也不理会,然后看向李永生,沉声发话,你就是那个博灵教化房的?李永生看着他,并不说话,好半天才呲牙一笑,有意思,你就是戎州捕房的?没错,粗壮汉子点点头,淡淡地发话,我是捕长隋烈风,根据捕房收到的消息,现在我怀疑,你是朱雀信徒,跟我们去捕房,接受一下问询。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微微颔首,跟你们走,倒也不是不行……我就问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博灵教化房养正室的官员,隋烈风淡淡地发话,你姓李。
看来你知道得不够多,李永生似笑非笑地发话,我叫李永生,曾在巴蜀郡实习,《赵氏孤儿》是我写的,镇南公对我也有印象……你确定要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是李永生?有人惊叫了起来,正是刚才嘲笑张捕长的一名司修,果然好人物!另一名司修也冷哼一声,我教化系统的人,可不是任由人抹黑的。
原来这两位都是巴蜀教化房的,刚才听说捕房的人要抓博灵教化房的人,心里就相当地不满——他俩虽然供职于巴蜀,却也是教化系统的。
体制的可怕,也就在这里了,虽然不是一个郡的官员,但是大家都算教化部的下属,平日里也不缺往来,一听字号,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些情分。
而且李永生在巴蜀郡教化房,也不是无名之辈,他弄出的《赵氏孤儿》话本,正是由巴蜀教化房递上去的,还因此获得了朝廷的赞许。
隋烈风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眼睛一眯,冷冷地看着对方,为烟霞观造冰洞的李永生?没错,正是我,李永生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隋捕长,烟霞观可是十方丛林,你是否想好了,诬陷我的后果?诬陷?隋烈风的眉头一皱,他当然知道,想要指控这个人是朱雀信徒,难度太大了一点,不过,你非要指责我们诬陷,这让我如何下台?他顿了一顿,才轻咳一声,你这次来巴蜀,是做什么?李永生眉头一皱,淡淡地发话,我要做什么,似乎没必要向你解释,我倒是想问你,一定要诬陷我,是打算做什么?隋烈风原本也在犹豫,该不该把这个人带回去,凭良心说,在他的印象里,此人真的非常不好惹——撇开烟霞观不谈,似乎镇南公在此人手上,也吃了不小的苦头。
但是对方一口咬定,自己要行那诬陷之事,若是轻轻放过此人,倒显得自己追查野祀的态度,不是很坚决。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他若是这一次软了,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态,就不好控制了。
所以,他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冷哼一声,我只是请你配合调查,你既然心里无私,正好还你一个公道,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心里当然是无私的,李永生的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我只是有点奇怪,隋捕长也敢说自己心里无私吗?混蛋!隋捕长闻言,黑着脸怒骂一声,我一心为公,哪里来的私心!李永生脸一沉,又抬手按向腰间的短刀,有种你再骂一遍?好了,少废话!隋烈风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你走不走?不走就锁了你带走!李永生眼珠转一下,看一眼不远处的两名教化房司修,劳烦二位给做个见证,这是戎州捕房一定要带我走,若是我失踪了,他们难辞其咎。
隋烈风闻言,眼中掠过一丝杀气,他冷笑一声,你放心好了,你绝对不会失踪,我隋某人从来不说假话。
那两名司修点点头,很干脆地表示,你的担心没有必要,戎州也是有王法的地方,有我们作证,你只管放心便是。
李永生意味深长地笑一笑,然后摇摇头,我能放心过别人,这隋烈风,我是放心不过的,他有私心。
一名司修闻言,讶然发话,那你说一说,他有什么私心?李永生笑得越发地诡异了,他不住地摇头,不能说,此刻……还不能说。
第九百零三章 玩法高手隋烈风见李永生诋毁自己,也没有介意,只是黑着脸,转身向外走去。
他这捕房一把手带头离开,旁人自然要跟着。
张捕长更是站在李永生身后不远处,阴森森地看着对方,用眼神发出警告:你走不走?李永生无语地摇摇头,抬脚跟着走了出去。
在众人的包围之下,他们走了一里多地,来到一个大院子门口。
隋烈风头都没有回,直接进了院子,旁人见状,交换一个眼神:看起来隋头儿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此人要吃苦头了。
这里也是刑捕房的地盘,但不是衙门,没有审讯的场地,只是关押人犯用的地方。
众人一进院子,院门就重重地关上了,八个人从四周,将李永生围在中央。
院子中的空地不算大,却也不算小,长宽各有七八丈,足够这八个人一起出手了。
隋烈风缓缓转过身来,阴森森地上下打量李永生,并不说话。
这是一种心理战术,在众人围观之下,心理素质差一点的,此刻就该瑟瑟发抖了。
李永生却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看着对方,脸上还浮现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隋烈风沉默半天,发现对方有恃无恐,也只能放弃施加压力,他淡淡地发问,你口口声声说我有私心,那么,你现在可以说出来了,我的私心何在?他试图带一下节奏,奈何李永生根本不吃这一套,年轻的博灵教化房小吏冷哼一声,你不要跟我说这些……人证呢?先把他喊出来对质!隋烈风脸上的表情也很奇怪,他顿了一顿,才出声发话,你有没有搞清楚?现在……你是在我刑捕房的地盘。
这里是捕房的地盘,更是中土的地盘,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你喊我来配合调查,还是先办正经事吧。
你错了,隋烈风的表情,越发地奇怪了,在此地,我就是中土,中土就是我……你信不信,我能让你走不出这个大门?是吗?李永生笑一笑,手腕一翻,手上蓦地多了一块留影石出来,你敢无视王法?隋烈风岂止敢无视王法?甚至连对方手里的留影石,他也敢无视。
他毫不在意地表示,在这里,我就是王法!你别以为,有教化房的人为你做见证,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收拾你,何须让你失踪?张捕长咬牙切齿地发话了,失踪有什么意思?直接畏罪潜逃,被击杀就是了。
他俩的话,可是对着留影石说的,可见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暴力机关真的能一手遮天,区区的几条人命并不算什么,让你生就生,让你死就死——哪怕对方是外地来的官员。
我可不会畏罪潜逃,李永生笑着摇摇头,却依旧不见脸上有什么怯意。
张捕长闻言,呲牙一笑,你有没有畏罪潜逃,你说了不算!他还记着刚才的一记耳光呢,现在见到对方陷入了重围中,一抬脚就向前走去,打算报复。
李永生见他们如此有恃无恐,终于是叹口气,看向隋烈风,我很想知道,你找了什么人来污蔑我……我都要畏罪潜逃了,不能让我做个明白鬼吗?见他这么说,隋捕长也懒得吊对方胃口了,你下午在城中,多次打探白通判的消息,发表同情朱雀的言论,这可是有不少人证的……尤其是茶馆的小二。
其实以这个为借口,为难李永生的话,有点划不来,但是……隋烈风这不是不知道吗?捕房接到线报,说城里出现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外地人,大家就觉得,拿下此人,更能表示跟朱雀势不两立的决心——说白了,戎州府现在就差有效的立威对象。
若是早知道,这李永生是写出《赵氏孤儿》的那厮,跟烟霞观也有关,大家吃多了撑的,去惹这么一个刺头?但是此刻,已经羞刀难入鞘了,隋捕长也发了狠——敢阻碍我们的大事,你再有名又如何?不过一个区区外地人,让你做个糊涂鬼也不难!至于说缘由,告诉对方也无妨……他们连留影石都不在意,还会怕什么?李永生闻言又笑,我可是没有说什么同情朱雀的言论,可以跟那小二对质的。
谁在意你说了没有?张捕长阴阴一笑,走上前就待出手报复。
且慢,小心他垂死挣扎,隋捕长倒是老成得很,喝止了他。
然后他看向李永生,我本不欲为难你,你一定要血口喷人,这就让我难做了。
是吗?李永生呲牙一笑,你也很让我难做,真的……排帮余孽,竟然能当了一府的捕长,这让赵家人情何以堪?什么?张捕长闻言,顿时就是一怔,排帮余孽?本朝初定之时,大肆捕杀排帮余孽,其中巴蜀就是重灾区,要是搁在豫州、并州等地,大家听说排帮两字,还要回忆一下的话,在巴蜀,这俩字就是晴天里的霹雳。
还有两名捕快,闻言也是情不自禁地退了两步。
咦?隋捕长眉头一皱,很奇怪地看李永生一眼,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李永生笑了,笑得很开心,我都有点不懂,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排帮余孽大肆追查野祀,你们对本朝,真的是忠心耿耿啊……是海岱那位真君授意的吗?诸多捕快闻言,脸色齐齐一变,身子也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了起来——握草,我们这是卷入了什么样的大事里?是真君……是真君哎,竟然有真君在谋划此事?隋烈风纵然心里有所猜测,听到这话,脸色也忍不住一变。
他果断地厉喝一声,不愧是朱雀心腹,竟然敢妖言惑众……将此人拿下,死活不论!周围的捕快犹豫一下,还真没谁敢直接出手——这消息也太震撼了一点。
我还就奇怪了,李永生呲牙一笑,你一身的排帮飞瀑水功法,竟然没人发现?你在找死!一名司修厉喝一声,直接扑了上来,手中连续打出十余道青光,竟然敢污蔑我戎州捕房的房长!他这一扑,异常地决绝,十余道青光也凌厉无比,蕴含着一去不回头的气势。
很显然,此人也是修习了有势水的功法,气势极为惊人。
李永生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头上伸出白色一只大手,轻轻地一抓,直接将此人掼到地上,直接将对方掼得骨断筋折口吐鲜血。
张捕长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大叫了起来,真人?看法宝!隋捕长大吼一声,抖手打出一团网球大小的白光,身子一纵,电也似地向大门蹿去。
这是他见势不妙,知道自己老底都露了,不跑不行了——至于说动手?打不过的。
面对真人,他们也不是不能一战,三个司修加五个制修,勉强能抵挡一阵,还可以召唤援兵。
但是谁会为了排帮余孽,跟一个真人死磕?须知在朝廷眼里,排帮余孽比野祀还敏感,野祀尚有道宫来分担,排帮余孽纯粹是赵家人的私仇,道宫才不会管这些。
想跑?李永生冷笑一声,白色的大手又是一抓,直接将此人摔在地上,同时体外的青光一闪,直接将打向他的若干攻击,同时接了下来。
以他现在的修为,接下这些小小的攻击,根本不在话下——哪怕对对方而言,这已经是了不得的杀手锏了。
眨眼之间,两名司修就被他放翻在地,直接盖了大网上去,也不担心走脱。
然后他又一抖手,打出两条索子,将一名制修捆了起来——此人修习的也是排帮心法。
嘿,还真是有意思,李永生无语地摇摇头,转头看向张捕长,若有所思地发话,小小的戎州,竟然这么多排帮余孽……这还是本朝治下吗?张捕长的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发话,真人,我们都是不知情的,您要手下留情啊。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刚才拿手指戳我的时候,确实是手下留情了,没在我胸口戳个窟窿出来,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我该死!张捕长一抬手,狠狠地甩了自已一记耳光,接着又狠狠地抽了几下,我是糊涂了心,只想抓野祀,却没想到冒犯了李真人。
看着他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李永生心里也忍不住暗叹:这见风使舵的水平,不是一般的高啊。
所以他绷着脸发话,我随口说一说,你就信了我的话……就不怕我说的是假的?戎州的捕快,看起来真的不是很靠谱。
隋烈风都要跑了,你告诉我说,你是假的?张捕长的嘴角抽动一下,我真没那么弱智。
但是话还不能那么说,他只能运动一下肿胀的面皮,努力干笑一声,您这一脸的正气,一看就值得信赖,又是真人……您都知道排帮余孽里真君的下落了。
事实都摆在那里了,不用怀疑,否则他也不配当这个副捕长。
李永生对此人的观感,实在不好,见状突然起了捉弄人的心思,他饶有兴致地发问,你就不担心真君回来,把咱们全部都干掉?第九百零四章 按规矩来张捕长听到这话,脸色又是一白:排帮的真君回返?这个位面的人,对真君的恐怖,是根深蒂固的,就像地球界的人,没谁会不害怕核武器在近距离爆炸。
他愣了好一阵,才艰涩地发话,真君不得随意出手,我不信他不怕别人合力围剿。
嗤,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怕这怕那的,还做得了反贼吗?他也懒得理会此人,而是目光转向了其他人,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跟你们来接受调查,而不当面戳穿姓隋的面目吗?这一次,一名制修抢着回答了,您是不想让事态扩大,也不想让排帮同党逃跑。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那名拿人的时候,亮出了腰牌的捕快。
在场的这许多人里,李永生也就对这位不是特别反感——做事还算有点章法。
他微微颔首,然后沉声发话,防止事态扩大,这个不假,中土经不起更大的动荡了,所以除了这地上的三个,你们五个也必须暂时接受我看管,有谁反对吗?谁敢反对?撇开这排帮余孽的敏感性不提,只说他是真人,就没人敢反对。
张捕长果断地点点头,肿胀的脸上,显出几分坚毅之色,我们全部支持您的决定。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点头,只有那亮腰牌的捕快,眉头微微一皱,迟疑一下才出声发话,但是……这种大事,总该向外界通报的,您还有同伴吗?据他们的了解,此人好像是孤身前来,并没有同伴。
李永生点点头,当然要通知外界,不过……白通判似乎不是很值得信赖吧?这位的嘴巴动一动,最终还是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倒是张捕长很坚决地表示,陈知府一定是值得信赖的,他原本就是功勋之后。
知府?我也未必信得过,李永生冷笑一声,然后沉声发话,我需要一个人,去向朝安局通报一下,谁熟悉本地的朝安局?我熟悉,张捕长马上出声,他一脸的坚毅之色,本地就有一个朝安局的情报点,没有比我更熟悉他们的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微微摇头,不可能是你,不怕明白告诉你……你打算让我在拒捕逃跑时被击杀,此次事毕,我不杀你全家,谋一追五,已经是你的造化了。
噗通一声,张捕长再次跪倒在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他一直积极表现,就是想让对方原谅自己刚才的恶劣行径,现在倒好,人家不但记得,还想着谋一追五。
前文说过,谋一追五,是中土的反坐法,非法抢夺别人一块银元,要被罚五块银元。
搁在地球界,这是不可能成为法律的,但是中土国的道德认知,是支持此法的基础——想要不劳而获,就要做好付出惨重代价的准备。
严苛吗?也许在某些圣母婊的眼里,是很严苛,但是……不要随便伸手不就完了?更令张捕长崩溃的是,他谋夺的,可不是银元,而是对方的性命!谋一追五,那就是他要付出五条性命来回报!他自己只有一条命,其他四条命会来自于何处?张捕长想到这个节骨眼,简直是要崩溃了,他趴在地上,不住地咚咚磕头。
一边磕头,他一边哭号着,李真人您饶命啊,小人有眼无珠,真不知道是您大驾光临。
他心里还委屈呢,你堂堂一个真人,藏头藏脑地行事,这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李永生轻笑一声,原来我若不是真人,就合该在逃跑时被你击杀了?这话他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他的眼中,绝对没有笑意,甚至还带着一丝杀气。
别看他手上的人命不少,也有诛人全族的时候,可那是对待异族,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草菅人命的主儿,尤其对方身为执法者,却要以权代法,肆意践踏法律的时候。
我那只是说一说而已,张捕长忍不住叫了起来,真的,只是吓唬人的。
李永生根本懒得理他——我总不能让你先真的杀了我。
他一指那名捕快,你过来,我给你下个禁制,然后你去找朝安局……你也最好老实一点,我这个人,灭人满门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
被他指着的,当然就是那个亮出了腰牌的捕快。
这位老老实实走上前,接受禁制,并且毫不犹豫地表示,您放心好了,我家祖上也受过排帮的害,朝安局的那几位,我也知道。
这基本上是废话,张捕长知道,其他人也会知道,戎州府城本来就不大,这些捕快又都是地里鬼,哪里会不晓得这些外来人?不过说这些的时候,他心里也在打鼓:那帮人可是不好打交道,我去通知他们,会不会惹上一身骚?没办法,朝安局的人,在官府体系里的名声实在太差了,基本上没人愿意跟他们打交道,尤其是那些偏远地方的官吏,别看在地方上无法无天,却最怕朝安局。
原因很简单,因为太偏远,他们招惹了朝安局,朝中都不好找人帮着说情。
如果不想造反的话,最好不要招惹朝安局。
李永生一摆手,那你快去,朝安局的人来了,我还有别的事。
这位犹豫一下,壮起胆子问一句,那些人不太好打交道,我能不能……说一说您跟烟霞观的渊源?李永生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发问,还想让我帮你们捉拿野祀?这点却是不敢,这位战战兢兢地回答,我就是担心……朝安局那帮家伙,要钱太狠,杀起苦主来也不手软。
这就是大檐帽两头翘,吃了原告吃被告了,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们捕房,不也是这么行事吗?我们……这位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我们也就是过一过手,都是乡里乡亲的,不会太过分,他们可真的是雁过拔毛。
你们也不差多少,李永生不耐烦地一摆手,你只管去便是。
这位又犹豫一下,有心发问,却是没胆子,只能低声重复一句,好吧,我只管去。
李永生白他一眼,冷哼一声傲然发话,你报我的名字就是了,看谁有这个狗胆!捕快闻言出去了,李永生则是给那三个排帮的家伙下了禁制,然后又在院子里搜了一番,将几个牢头也拎了出来,集中在前院看管。
一炷香的功夫,捕快就带着三个人走了进来,一个中年人,一个老妇,还有一个小孩。
那小孩走上前,抬手一拱,正色发话,朝安局检校都头元十三,见过李真人。
原来这不是个小孩,只是个侏儒,长得也面嫩,却是三人中身份最高的。
不过朝安局的级别也真是高,才带了两个下属,竟然就是都头了——虽然只是检校。
李永生看他一眼,淡淡地发问,你知道我?元十三微微一笑,竟然是一脸的谄媚,李真人战绩彪炳,功在社稷,小人怎么可能不知……雁九大人就是我的领路人。
唔,雁九的人,李永生点点头,如此一来,他就不用费心了,大致情况,你可知道了?知道了,元十三笑着点点头,李大人既然认定,他们是排帮余孽,那就一定是排帮余孽,此事该如何处理,还请李大人示下。
你不用请示我,按照朝安局的规矩办就是了,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我又不是你朝安局的。
但您是宁公公的好友啊,元十三赔着笑脸发话,简在帝心。
简在帝心?其他的人闻言,顿时又暗暗地吸一口凉气。
张捕长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上,一名真人,还是简在帝心的真人,我竟然想着要草菅人命——尼玛,这不是花样作死,根本是求着全家找死啊。
你不用说那些,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按规矩来。
按规矩来的话……我们在戎州府,只有四个人,元十三迟疑着发话,地方上的暗线,却是不便暴露,我想要召集支援。
那你召集就是了,李永生很随意地表示,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元十三再次犹豫一下,才低声发话,是否要多召集一些人,对付野祀?看到他诡异的表情,李永生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忍不住微微一笑,我又不是道宫的人,为什么要对付野祀?原来是这样,元十三明显地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想一想,他又觉得这个表情似乎有点不对——李永生可是倾向道宫的,于是少不得解释一下,我们本来也是想打击野祀的,但是国内动荡,实在没有太多精力……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李永生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沉吟一下,他索性给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我来此地不是为了野祀。
原来是这样!元十三是彻底地放心了,于是笑着发问,那李大人前来是为了?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你确定……你想知道我的来意?第九百零五章 清洗戎州元十三听到李永生如此说,顿时就情不自禁地打个寒战。
这时候,他才想起了另一个消息——李永生此前已经确定,排帮有真君在海岱。
于是他干笑一声,我就是随口一问,对了……这野祀该如何处理,您有建议吗?朝安局当然知道,这三个府最近在大肆抓捕野祀,但是他们对参与此事毫无兴趣。
首先,野祀是道宫的仇敌,跟官府的矛盾不是很深。
其次,就连朝安局也认为,朱雀适时地降雨,极大地缓解了旱情不说,也有效缓解了民间酝酿着的供需矛盾,在一段时间内,有助于朝廷的统治。
当然,这只是他们自己的看法,至于说干涉甚至中止地方上追查野祀,是不可能的。
地方这么做,是天然的政治正确,除非得到来自于顺天府的授意,否则就算朝安局无法无天,当地的探子也绝对不敢为此事出声。
他此刻问李永生,无非是打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李永生却是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发话,此事你该去问玄女宫,问我作甚?九公主可不就是玄女宫的?元十三心里暗暗地嘀咕一句,不过他已经探知对方的态度,所以微微一笑,那我知道了,现在就去邀约同仁。
大约用了半个时辰,元十三又回来了,同时带回了最后一名下属。
然后他布置起来,一边接手院子的管理,一边安排人开始审讯。
李永生则是借此机会,回了客栈一趟,正好那两名教化房的同仁,正在为他担心。
三人简单地交流一下,李永生感谢了他俩的关心之后,喝了两杯酒,再次离开客栈。
不得不承认,朝安局的刑讯手段,很有一套,就在这阵不长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大致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原来这戎州府对野祀的追查,就是隋捕长一手推动的。
陈知府对这个追查,其实是有些不满的——酒店那名公人,还真的没说错。
知府大人认为,巴蜀此刻难得地比较平静,虽然出现了野祀,但是降雨对郡里来说是好事,他不赞成在这个节骨眼上,大肆打击野祀,此刻中土四处乱起,保持稳定才是第一位的。
他的决定不能说是错,但是隋捕长在此经营多年,陈知府来此地不过才区区两年。
尤为关键的是,隋烈风说动了白通判。
自打陈知府上任以来,白通判就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跟他对着干,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一个府虽然大,却容不下两名当家人。
而且从某些角度上讲,通判和知府作对,也是政治正确,上到天家和朝廷,下到郡守同知,没谁希望哪个府的知府和通判关系太过亲近。
这是统治的需要,是制衡的手段。
白通判发现,陈知府对追查野祀不感兴趣,而隋捕长又希望加大追查的力度,那他当然要支持捕房的建议——这么做绝对犯不了错,知府都不敢多嘴。
至于说如此行事,会激怒黎庶引发社会动荡,他才不会在意——祭拜野祀本就是族诛大罪。
黎庶……那是什么东西?两名修习了排帮功法的捕快,都是这么看待白通判的——此人应该跟排帮无关。
不过三人里职位和修为最高的隋烈风,暂时还没有开口,元十三表示,最迟到正午,会有朝安局的审讯高手赶来,不怕撬不开此人的嘴巴。
同时,他又请示李永生一件事,您看……要不要先拿下白通判?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这事是你该考虑的吧?而且……他是涉嫌跟反贼勾结了,朝安局处理类似的事情,难道没有章法?元十三干咳一声,讪讪地回答,但是……但是抓了他,追查野祀的事情,就没人主持了。
戎州府大力推动追查野祀的,正是隋捕长和白通判,两人都被捉的话,这事根本就推动不下去了,元都头是担心李永生心里有什么想法。
没人主持就没人主持好了,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然后还反问一句,莫不成你以为,追查排帮余孽的事情,比不上追查野祀重要?这句话一出,元十三哪里还敢多话?对朝廷来说,当然是追查排帮余孽更重要。
天蒙蒙亮的时候,朝安局的人直接闯进了陈知府居住的宅院,将此事通报了,并且要求知府配合捉拿通判。
据老百姓们说,这一任知府大人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但是陈知府知道详情之后,毫不犹豫地将戎州军役房的军役使请来,并且明确表态,希望军役房能协助朝安局追查反贼。
军役使肯定不是本地人,而且跟隋捕长还小有交情,不过听说事涉排帮,他的反应也很坚决——我可以派我的卫军协助拿人。
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驻军不能随便调动,但是他身边有二十余名充作护卫的军校。
说白了,出现排帮余孽的事情,实在太重大了,一旦有所收获,那就是实打实的业绩,起码也能在履历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反之,如果他们不用心对待的话,一旦被上面查知实情,一个渎职的罪名是妥妥的,若是排帮余孽举起了反旗,他俩甚至有掉脑袋的可能。
更令知府和军役使担心的是,排帮余孽,已经深深地渗透进了捕房,形成了不小的势力。
这种情况下,他俩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根本不用问的。
再优柔寡断的人,遇到这种事也不可能迟疑——若不是军役使暂时无法分辨朝安局消息的真假,他直接违规派出军队来,都是可能的。
在两人的配合下,十余名小校直接冲进通判的住宅,将人抓了起来。
白通判气得破口大骂,说军队擅自捉拿朝廷官员,不经过郡守或者巡荐房,这是程序错误,典型的目无国法,你军役房和姓陈的这是要造反,只要我不死,你们就等着被弹劾吧。
但是当他听说,朝安局已经查明,隋烈风是排帮余孽之后,脸色瞬间就白了,然后没命地大叫,我只是同意他追查野祀,其他事情我一概不知,也不是我把隋烈风提拔起来的!隋烈风当捕长已经六年了,白通判就任也不过才四年。
但是旁人并不听他解释,倒是有旁听的知府幕僚表示,那你们也共事四年了,陈知府却只来了两年,而且……你跟隋烈风私交不错呢。
白通判果断表示,我要见陈知府,我跟他有要紧话说。
他这是打算认栽了,同僚之间再怎么勾心斗角,也不过是权力之争,甚至可以说是意气用事,他可不想为此丢了性命。
但是知府大人直接拒绝了——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我身为同僚,也是要避嫌的。
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
中午时分,果然有朝安局的人赶来了,足足有百余人,其中还有一名真人供奉,一夜之间他飞了七百里,为的就是这谋反大案。
此刻之前,朝安局、知府衙门和军役房,还封锁着消息,很多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今天捕房的人都召了回来,说是近期可能有山贼过境,大家要稍微训练一下。
事实上,捕房的捕长和副捕长都被抓了,想要训练都没人主持。
不过陈知府也真有一套,他是功勋后代,身边有个西席,非常了解行军作战,于是就给捕快们讲了起来。
于是从早上起,根本没有人再去追查野祀了,有些借此事捞油水的闲汉,想要勾连一下捕快,发现竟然联系不上任何一个。
也有人想到,来牢房这里走一遭,不过还没靠近,就被小校们拦住了,说军役使在里面公干,其他人等不得接近。
军役使跟刑捕房……其实打交道的时候真的不多,仔细数一数,最多也就是战争时期,来这里召集一些重刑犯,充当敢死队。
当然,军役使若是有点私事,来这里就不算什么了,不过大致来说,军役使基本上不可能跟捕房接触得太紧密,官场规矩不允许。
也正是因为如此,军役使跟隋捕长小有交情,那是遇到事情的时候,直接走私人渠道,大家都方便,规避风险罢了。
时近中午的时候,大批黑衣人从城外涌了进来,直奔牢房而来,路上的行人无不为之侧目,心里纷纷猜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到朝安局的大队人马前来,陈知府和军役使无不松口气:无论如何,现在是朝安局正式接手了,两人此前有点冒险的行径,也就不算什么了。
不管是不是排帮余孽,总是有高个子出现,不用再担心没人承担责任了。
与之相反的是,白通判见状,再无侥幸之心,很干脆地将自己所知一一道出。
他认为自己原本就是无辜被卷入的,朝安局虽然可怕,但是行事也有章法。
当然,褪一层皮也是难免的,不过能留下命来,就是值得的。
他认为自己应该能够脱身——我没有任何的反意。
最多最多,不过是追查野祀的时候,有点力度过大,但是……追查野祀难道不应该吗?第九百零六章 再下一府就在白通判吐口的时候,隋烈风也被撬开了嘴巴。
隋捕头算是排帮余孽中相当重要的人物了,不过现在的排帮,还处于地下阶段,并没有暴露出明确的反意,甚至他们混入官府,初开始的目的也只是抱团取暖。
没错,他们抱团,只是为了更好地争夺利益,获得更优渥的生活环境。
而排帮功法,不过是将大家联系在一起的纽带。
至于说对排帮的忠心?呵呵,别逗了。
消失近千年的势力,还是一直被朝廷穷追猛打,谈什么忠心?当然,他是这么说的,别人未必这么看。
陈知府就从幕僚处得到了最新消息:整个戎州府的捕房,从府房到县房,有二十余名正式捕快,是修习了排帮功法的。
这可是个相当了不得的数字,相当于整个戎州府接近两成的捕快,都是排帮的人了。
至于那些在捕房混饭的白身,有也有六十多名排帮成员,达到了白身总数的三成。
这就更可怕了,有组织的三成人员,绝对可以称霸整个行业了。
隋捕头很明确地表示,这个事不是他搞起来的,而是一个姓腾的大茶商推动的。
就是此人慧眼识珠,资助他进入本修院,最后将他推到了捕头的位置。
这人在三年前失踪了,不过在此前,就安排他大力发展排帮成员,并且将成员安排进捕房,最后要达到控制整个戎州捕房的目的。
腾姓商人明确地表示过,你别以为排帮就没人了,咱们照样有真君,只不过咱也不图造反,就是为了让大家更好地生活,不随便受人欺负。
这个说法,比较能令隋烈风接受,事实上,巴蜀本来就是排帮的起源地之一,官府虽然追查得严,但是这反倒令巴蜀人不满——一遍又一遍地查,你们烦不烦啊?甚至有不少巴蜀人,是以排帮为荣的——赵家皇族又怎么样?排帮照样敢直接怼!总之,就是想要抱团取暖,又有一定的逆反心理,再加上上面不查,所以导致了排帮的势力,在戎州郡坐大。
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才明白,排帮的势力,在戎州本地已经相当不小了,甚至远远超过了取暖的初衷——他们开始欺压他人了。
哪怕没有达到造反的标准,但是算成黑恶势力,那是妥妥的。
这还不是最大的收获,最大的收获是,隔壁三峡府的刘通判,竟然也是排帮中人。
说来有趣,刘通判就是戎州府人,上的是巴蜀本修院,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通判的位置——当然,身为戎州人,他不可能来戎州当通判。
据白通判供述,隋捕长追查野祀的心思,还是起源于刘通判的撺掇,那位认为,主动追查野祀,不但能获得上级的认可,也能扩大这几个府在巴蜀的影响力。
隋烈风属于没事都想找点事的主儿,追查野祀可并不仅仅是政治正确,能获得嘉奖,还可以在追查的过程中上下其手,捞到足够的好处。
既然有这么多便利,他吃傻瓜了不干?隋烈风一开始还想遮掩刘通判的身份,但是朝安局的审讯专家,那真不是白给的,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就让他将小时候尿床的事儿都说出来了。
听说隔壁府的刘姓通判也是排帮中人,朝安局的人顿时大喜,直接派了三十多人,去巫山府捉拿此人。
不过这一次,他们算计得有点失误,刘通判一开始还规规矩矩地表示,欢迎朝安局的调查,不成想下一刻直接暴起发难——此人竟然隐藏了修为,是高阶司修。
猝不及防之下,两名朝安局的好手被杀,还有两人重伤,总算还好,朝安局还是将人留了下来,没有被他跑掉。
然而刘通判也身受重伤,不但被斩掉一条膀子,头部和内脏也受到了重击,只剩下一口气了。
朝安局捉拿反贼,活口固然好,但是不能保证活口的话,死的也行,总之不能让人跑了。
官员公然反抗朝安局人员,并且出手伤人的事情,在中土国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巫山府的知府听说之后,都吓了一大跳,从下面的县里迅速赶了回来。
朝安局当然不会放过此人,他们不但留下了人手,追查刘通判余党,更是对知府表示:你的副手竟然是排帮余孽,你不打算解释点什么吗?这话是个朝安局的小喽啰说的,连司修都不是,仅仅是高阶制修,但是知府好悬吓得尿了裤子,果断地摆事实讲道理,证明自己跟刘通判不合。
甚至他供述,刘通判想在本地强夺他人船只,自己是如何暗下阴手破坏掉的。
总之,知府为了撇清自己,能说的不能说的,他都说了,但是小喽啰不以为意,明确告诉对方:你跟我解释这些没用,还是去戎州,主动跟我们上官解释吧。
这个条件是相当无礼的,朝廷里有规定,亲民官不得擅离属地,朝安局也不许强硬要求。
如果不是刘通判确实是排帮余孽,还伤了朝安局两人的性命,知府也可以公然拒绝的。
但是现在,他当然就不敢了,只得苦苦哀求:我真的离不开啊,这里还在追查野祀呢。
小喽啰冷冷地发问:原来野祀比排帮余孽重要?还是说……贵府里有官员供奉野祀?前一个问题,就已经不好回答了,后面的问题,根本就无法回答——野祀是否祸乱,还未可知,排帮余孽的势力,却是实实在在地渗透进官府了,谁对朝廷的威胁更大?这知府只能连夜启程,赶往戎州府,去给朝安局的调查人员做解释。
知府离开了,通判也被抓了,巫山府追查野祀的行动,也不得不暂停——事实上,此事是刘通判煽动起来的,他一被抓,别人避让还来不及,哪可能还继续执行他的政令?这两个府在一天之内,先后停止了抓捕野祀信徒的行动,不过梁州府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朝安局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了解到这两个府的排帮余孽,都在针对野祀行动,少不得就打开脑洞,将目光放到了第三个府上面。
刘通判昏迷不醒中,他的下属也在接受审讯,目前没有迹象说明,梁州府那里搜查野祀的人,是否也属于排帮余孽。
但是朝安局行事,从来都是宁枉勿纵——我们虽然不知道,野祀和排帮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可以肯定,玄女道的信徒,绝对恨死了排帮的人。
敌人的敌人,就可以构建一个临时的联盟,更别说朱雀此番的行事,其实对朝廷是有好处的,而且也没什么险恶用心——人家不仅仅在巴蜀降雨,还在豫州降雨呢。
所以朝安局直接派了二十个探子,进入了梁州府,了解他们追查野祀的经过。
探子是在第二天辰时进入梁州城的,而且公然地穿着黑衣方巾,摆明了就是朝安局来此公干,闲杂人等退避。
因为朝安局的控制手段不错,此刻发生在那两个府的事情,还没有传到梁州,所以这里的人虽然被黑衣方巾的家伙们吓了一跳,但是大家也仅仅是走避开了,该干什么还继续干什么。
甚至有些捉拿野祀的家伙,还当着这些探子们的面,努力展现自己的铁面无私,严厉地调查家乡父老。
朝安局来调查的人,大多都得了授意,知道这些追查野祀的人,是最可能有问题的,但是偏偏地,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法出面干预。
这时,他们就分外地想念,那个据说能识别出排帮功法的高人。
高人目前还在戎州府,并没有跟着前来。
人家不是朝安局的人,这还在其次,关键是……高人还是一个数一数二的杏林高手。
在抓捕刘通判的过程中,朝安局有人重伤,这是需要治疗的,而刘通判本人,也急需救治,否则不能顺利拿到口供。
这种时候,地方上的郎中,可信度就要低很多,更别说他们的医术,跟李永生也没法比。
李永生也很想去梁州了解情况,但是遇到这种事,他怎么走得了?几名伤患的伤势都很重,朝安局的真人供奉更是直接表示——先救我朝安局的人,那个刘通判嘛,能救则救,救不了索性直接搜魂了。
不过就算供奉本人,也不愿意直接搜魂,这么大的案子,能留下活口当然最好了。
同时,朝安局虽然行事肆无忌惮,但是抓捕时杀了通判这种级别的官员,传出去也不好听。
李永生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有一些猜测需要验证。
刘通判伤得非常重,昏迷了差不多二十个时辰,才被李永生通过行针,强行扎得醒过来。
不过这么唤醒人,委实有些勉强,他随时都可能再晕过去,而对于朝安局的审讯,他直接沉默以对。
朝安局的人也有点火大,却又无法刑讯逼供,不说是吧?来人,将刘家人拖过来……一个个挨着杀!这手段有点残忍,不过排帮是朝廷不赦的反贼,一旦抓到,执行族诛是很正常的。
刘通判的眼里,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爷早就知道有今天了。
就在这时,外面跑进一人来,正是元十三,他喜眉笑眼地发话,梁州的排帮余孽,已经调查出来了!刘通判的眉头,顿时就是一皱。
第九百零七章 谁做保刘通判跟排帮的其他人不一样,当他知道事发之后,就是一心求死。
他当场反击朝安局,想的就是,我跑得了就跑,跑不了就死——他是抱着自杀的心态。
不过他也没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朝安局不但留下了他,竟然还保下了他的命。
果然不愧是内廷顶尖的情治和执行机构,皇族的御用走狗,手段不是一般修者能比的。
刘通判在被救治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一些外界的信息了,只不过,他的神智还是有点模糊,身体也动弹不得。
当然,这并不能阻碍他思索一些问题,当彻底醒来之后,他已经下定决心,坚决不配合。
左右不多是个死,大不了你们搜魂就是。
可惜的是,排帮的心法流失得太多,防止搜魂的手段很少,而这些残存的手段比较原始,很容易被运修发现,他身为朝廷官员,实在不便给自己下禁制。
不过他认为,对方未必就能从他脑中搜到所有的东西。
等到家人被拉过来,要一一处死,他也没什么心里波动,心想左右不过是成王败寇。
中土国是很看重家族延续的,但是这种思维模式下,也从来不缺乏枭雄之辈——一旦成功,可以成就万世的基业,失败的话,一家老小在九泉之下团聚好了。
没有断子绝孙的心理准备,做什么反贼?就在这时,他听说梁州那边也抓住了排帮的人,心里顿时一沉——这次还真是白死了,功亏一篑啊。
负责审讯的人闻言,心里却是一喜,真的调查出来了?嗯,元十三的个头就是孩童一般,却是一脸的肃穆,他点点头,然后看一眼躺着的刘通判,咱换个地方说话。
好的,这位微微颔首,站起了身子,不过,就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又看一眼刘通判,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再不老实交代的话……谁也保不住你家人了。
刘通判嘴巴抖动一下,勉力挤出一个不屑的笑容,你保得住我家人?别逗了……你以为你是谁?在他看来,自己家人是必死无疑的,刘家在戎州不算大家族,总共不过两千多人,其中多半还是远亲,那些人是在他有所成就之后,从四面八方投奔过来的。
当然,他并不是真的能彻底放下家人,只不过到了他这个地位,很多东西看得太明白了。
家人当着自己的面被杀,无非是提前死亡而已。
就算他们不是这会儿死,等他死后,家人依旧逃不脱这一劫。
至于说坐看家人的死亡,这个心理承受能力,他是有的——只是早死晚死的差别,他又何必惺惺作态,平白被人看了笑话去?然而,当他知道梁州的事也发了,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沉:梁州那位,知道得比他还多。
事实上,他心里还是存着一些侥幸——若是我的配合,能换来家人的平安,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这个时候,有人说可以保住他家人,刘通判心头坚固的壁垒,终于裂开了一条缝。
见到他终于出声,朝安局的这位微微一笑,保住你家人其实不难,你全部说出来的话,无非是男人流放,女人入教坊司。
凭良心说,不是所有的反贼,一定都会被族诛的,有些情节轻微或者检举他人的,如此处理也是正常——很多犯了大错的官员,都是如此处理的。
刘通判的本职,是负责为知府拾遗补缺,当然知道这规矩,闻言他冷冷一笑,涉及排帮,男人只是流放吗?别开玩笑了。
他不是很在乎女眷,事实上,中土国就是男权社会,虽然女人的地位也不算低,但是涉及到家族血脉传承的话,女人还真不算什么。
女眷入了教坊司,固然是耻辱,但是存在赎身的可能性,然而,就算她们能生下一男半女,也不可能姓刘,这有什么意义?说来说去,男丁能活下来,能将血脉流传下去,才是有意义的。
可是,这依旧不可能,排帮反贼是皇族指定的不赦罪人,就算流放,也不得娶妻生子。
还有一种可能,是流放之后,被打入贱籍,那样倒是能娶妻生子了,但是世世代代都会是贱籍,不是普通人。
何谓贱籍?就是另册,打个比方说,中土是没有奴隶的,但那是针对普通人而言,贱籍若是为仆,那本质上就是奴隶,生下来的子女,都归主家所有,依旧是贱籍。
贱籍不得入修院,更不得为官,连做生意都不行,只能做苦力!甚至,贱籍走路的时候,都不许跟别人抢道——就算上公共厕所,也得等没人的时候,你才能进去,只要有人,你就得在外面等着!什么?憋不住了?那就屙到裤子里好了,谁让你是贱籍呢?朝安局的那厮微微一笑,我可以答允,你家三个三岁之下的男丁,不入贱籍,依旧姓刘。
嗯?刘通判闻言,顿时眉头微微一皱,这个条件,实在太令他动心了。
三岁以下的男丁,不会记得仇恨,也就不会为自己报仇,不过这个真的无所谓,刘家的血脉能流传下去,这才是真的实惠。
他甚至不敢相信,对方能答应这个,所以只是冷冷一笑,我从没听说过,朝安局重承诺。
中土人普遍都重视承诺,但是……朝安局绝对是例外,这些皇族走狗,为了维护赵家的统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区区的说话不算数,算多大点事?你不信拉倒,朝安局这位又作势往外走,说得我们离了你的口供就不行了似的。
刘通判听到这话,才又想起了那个问题——梁州也有人被抓了。
不过,他依旧是不甘心,少不得又问一句,你们在梁州查到了谁?朝安局的这位怪怪地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发话,还在心存侥幸吗?谁知道你们会有什么诡异秘法,没准可以传递消息,嘿,我偏偏不告诉你!刘通判沉吟一下,心一横,这样,我可以告诉你们,梁州那边是谁在搞事,但是你刚才说的话……要换个人来保证。
朝安局的这位愣了一愣,然后脸一沉,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是谁?我可以答应,刚才的承诺不变,不过换个人……那不可能,你爱信不信。
刘通判闻言,心中顿时一定。
对方的态度不好,但是正在他的意料之中——手里有好牌,谁会轻易让步?所以他不但不着恼,反而是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那莫要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梁州真正主事的那位,是非常机警的……若是抓了小虾米,漏掉了大鱼,后果你想得到……反正我是必死无疑了。
朝安局的这位闻言,又是一愣,心中却是在窃喜——李真人教的法子,还真的管用。
其实梁州那边,还没有什么大的进展,大家只是听说,缉拿玄女道信徒,是知府推动的。
但是这个线索,不足以支持朝安局将梁州知府拿下,大家目前是在查排帮余孽,不是在为朱雀出头——甚至打击朱雀野祀,原本就是知府该做的事。
而且案子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有两名通判被囚禁了起来,还有一名知府在配合调查,朝安局若是没有比较拿得出手的证据,想再调查一名知府,也要考虑后果。
巴蜀郡总共才几个府?强横如朝安局,也要考虑影响的。
所以李永生向朝安局提出建议,诈一诈刘通判,看他什么反应。
跟地球界不同的是,这个位面审讯犯人的时候,很少使诈,尤其是朝安局这种顶级情治机构,里面有的是搜魂好手,何必去画蛇添足?说实话,朝安局办案,一向是绝对的以势压人,雷霆万钧一般地横扫,再加上强大的搜魂术,没必要动那些小心眼。
可是李永生说了,反正到最后,还是要搜魂,为什么不先试一试呢?大不了失败而已。
朝安局的人觉得这话也在理,于是就尝试一下,没想到效果还真不错。
见到刘通判服软,他强忍心中的欢喜,假意考虑一下,最终哼一声,好吧,暂且信你一遭,你若是诳我,借用你的话就是……后果你想得到。
刘通判笑一笑,脸上带着浓浓的无奈,大人放心好了,我好不容易为他们争取到一线生机,怎么可能自己作死?你本来就一直在作死,朝安局这位冷哼一声,这样……我让陈知府做见证,可好?知府不算太大的官,但也绝对不小了,尤其是地方的亲民官,想要护住几个人,真的不要太轻松。
不行!刘通判听得一哆嗦,不住地摇头,他可是知戎州府的,现在答应放过了,回头他只要使个眼色,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争着帮他出手……此人绝对不行!说到底,刘家就是戎州本地人啊。
你想的也未免太多了一点,朝安局这位脸一黑,莫不成我去请蜀王给你作保?其实他心里清楚,对方的顾虑,确实有道理,这厮许多年的官吏,还真不是白当的。
我怎敢让蜀王为我作保?刘通判苦笑一声,然后眼珠一转,我觉得李永生就不错。
第九百零八章 梁州水军李永生?朝安局的这位闻言就是一惊,你认识他?刘通判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认识他,但是我昏迷的时候,并没有完全丧失意识。
朝安局的人斜睥他一眼,面现古怪之色,那你为什么觉得他可信?直觉吧,刘通判想一想之后发话,你们都说了,他是京城有名的大国手,想做国手,总要懂得医者父母心,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你这个……朝安局这位顿了一顿,才笑着摇摇头,你这个理由,还真是有意思。
刘通判淡淡地回答,不管怎么说,我没敢指望赵家的亲王作保。
算你有眼力,朝安局这位深深地看他一眼,李大师开口,魏公公和宁公公都要卖面子,不过……他得答允作保才行。
李永生接到消息的时候,实在有点哭笑不得,你们那么多人,为什么要找我这个外人作保?他说了……国手有医者父母心,这位赔着笑脸回答,别说,这话真的有点深意。
李永生闻言,也是无语地摇摇头:这话何止是有深意?根本就是医修的道意!反正他也有点好奇,对方能说出点什么来,不违背朝安局规矩的话,见证一下也无妨。
别说,刘通判一旦想通了,见李大师也答应作保,直接捅出了梁州的主事者:巴蜀的水军统领秦水水。
巴蜀水军跟博灵水军、淮庆水军是一个级别的,其实就是内河的水上巡查。
甚至巴蜀的水军比博灵和淮庆还差一点,因为大峡谷水情险峻,巴蜀水军基本出不了郡。
不像博灵和淮庆水军,可以在扬子江上下跑一跑,能随便出郡搞个演习什么的。
然而不管怎么说,水军也是军队,秦水水统领巴蜀所有的水上战船,掌握着唯一的水上战斗力。
朝安局的人闻言大骇,这可绝对不是小事,秦水水此人,甚至比一府的知府还要重要许多。
李永生闻言,却是若有所思,是不是这秦水水,召集你们追查野祀的?刘通判闻言却是一惊,不是他召集的,据说是真君的意思……他代为传达。
朝安局的人马上出声发问,这真君是何许人,根脚在什么地方?我不敢问,刘通判很直接地回答,说实话,在两殿没有派来真君之前,我不建议你们问……对大家都不好。
那可是真君,真的是太可怕了,你随便议论一下,都可能被人家听到耳朵里。
那就算了,朝安局这位闻言,也忍不住哆嗦一下,我会火速上报的……秦水水此人,在巴蜀军役房还有什么依靠?没有依靠,刘通判摇摇头,想一想之后又回答,他在军中并不得势,只不过水性好,旁人挤不掉他的位子……他任水军统领已经十五年了,耳目众多。
那必须尽快抓捕,朝安局的人下了决心,转身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才又看一眼李永生,李大师,还得仰仗您出手帮忙。
他心里很清楚,李永生现在是真人修为,虽然他并不清楚,此人小小年纪,怎么就臻达了真人的修为,但是……能让宁御马看重的人,肯定有其不普通的一面。
正经是这秦水水,虽然只是个司修,但是独掌巴蜀水军十余年,人脉惊人不说,没准还有什么手段,万一逃脱,后果不堪设想——此前抓捕刘通判的过程,已经是惨痛的教训了。
朝安局也有真人供奉在戎州,可是戎州关押的重要人犯实在太多了,必须要有真人坐镇才行,朝安局已经向上面发出了求助消息,但是支援人手一日不到,难道就这么干等着?秦水水的消息,实在是太重要了,此人一旦跑了,很多线索就断了。
事实上,朝安局上下,对李永生的战斗力,认识得还是比较深刻,他们那个真人供奉,在李永生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这位爷可是活捉了真君,并且将其炼制为傀儡。
所以大家认为,请李大师出手去抓人,比较靠谱,至于说自家供奉,留在戎州看家就好。
面对这样的邀请,李永生也不推辞,不过他并没有站起身就走,我问一下,这个秦水水,是谁推荐他当水军统领的?这话一出口,刘通判就不说话了,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朝安局那位。
这位也有点尴尬,犹豫一下,终于干咳一声,若是没有其他依靠的话,秦水水……是内廷推荐的,那是先皇的时候了,巴蜀尚有监军。
李永生侧头看向他,直到看得对方不好意思了,才出声发问,巴蜀监军推荐的?这位越发地不好回答了,最后才挤出一句来,那人已经死了。
怪不得他出声就问,秦水水在军役房还有什么依靠,合着他对此人也有所了解。
李永生收回了目光,再次看向刘通判,秦水水说了没有,真君为什么要针对朱雀?这句问话,明显地就有了倾向,若是搁在其他时候,很容易被人做文章。
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必要在意这些了。
刘通判皱着眉头思索半天,是啊……为什么呢?让我想一想。
朝安局这位的脸就拉了下来,你这是……打算再提点别的要求吗?李永生冲他微微摇头,未必是这样,他的记忆可能受到了影响……别忘了对方有真君。
朝安局这位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再说话。
李永生沉默片刻,见对方真是想不起来,少不得出声问一句,秦水水可曾说过,排帮的真君,现在正忙些什么?真君在……谋划大事……刘通判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断断续续说出七个字,然后口一张,噗地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晕了过去。
朝安局的人见状,顿时就是一哆嗦,侧头看一眼李永生,李大师,这是……真君?李永生黑着脸点点头,并不说话,而是走上前,抬手去把刘通判的脉。
旁边这位却是情不自禁地哆嗦了起来,真的是真君出手惩戒?朝安局的人,杀戮见得多了,除了杀别人,也见识过自己人被杀,但是想到可能有一个真君留了神念,在默默地关注着这里,真是没办法不担心。
李永生却不以为然,他把了一阵脉之后,轻出一口气,此人主要还是伤势过重,支撑不住了,真君对他的影响不大。
旁边这位见状,心里忍不住伸出个大拇指来,不愧是能擒下真君的主儿,这种情况下,都能如此镇定,救得过来吗?李永生微微颔首,只是暂时昏迷,歇上一两日就好了。
朝安局这位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看来那名真君,对这里看顾得不算太严……既然知道下一个余孽了,朝安局一行二十余人,悄然来到了梁州府。
秦水水在这半年里,经常带着战船,在梁州驻扎,偶尔也下巫山府或者戎州府待几天。
梁州开始对付朱雀之前,水军已经驻扎在了这里,秦统领也在此处出没。
不过此前,大家都没往这方面去想,军队驻扎在哪里都正常。
但是现在知道此人是排帮余孽,朝安局才反应过来,这厮在此处有监察的意思。
军队的统领,可不是那么好抓的,朝安局虽然胆大包天,也不敢随意下手。
而且凭良心说,战船可是在水上,只要带队的军官不认账,几十个朝安局的密谍,还真不够水军官兵收拾的——哪怕他们只是半军事化管理的官兵。
水军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巡检司,有专用的码头,而且守卫得比较严密。
不过经过了解,大家得到了消息,秦水水此人经常去城里饮酒作乐,众人商议一下,决定还是在码头附近埋伏,等秦水水离开码头,去城里游玩的时候,再暴起发难。
事实上,他们如此行事,都已经算得上胆大包天了,不经过郡军役房就抓军官,巴蜀军役房可以将官司打到顺天府。
不过朝安局也是有组织的,手上有真凭实据,自然有人帮他们出头——内廷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军队的压制。
众人在码头埋伏的时候,差不多是正午时分,能看到码头上有四艘战船,还有两艘战船和七八艘小舟,在江面上游弋。
主力尚在,朝安局的人松了一口气,只等这厮傍晚出来寻欢作乐了。
哪曾想,他们等到天黑,也没见到秦水水出来,倒是有两拨水军官兵三十余人,进城去了。
大家继续等,结果等到戌初了,就是晚上八点多,依旧不见秦水水出来。
今天怕是出不来了,有人叹口气,白等一晚上。
也有那心思重的,狐疑地发话,这厮不会得了消息,偷偷跑路了吧?这个猜测就有点让人郁闷了,李永生眼珠一转,安排人,跟外出的水军打一架!出去的两拨水军,都有朝安局的探子在暗暗跟踪,临时制造一点冲突,也没有多难。
第九百零九章 攀附李永生的建议,引起了一些人异议——这会不会打草惊蛇?但是李永生坚持这么做,我不知道会不会打草惊蛇,我只知道,如果他已经离开的话,咱们在这里傻等,他就有时间逃得更远。
这个理由确实很强大,于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两拨水军都遭遇了人挑衅,一拨被打伤好几人,还有一拨被打得狼狈逃跑。
被打伤的那一拨人,还让人扣下了,扣人的主儿也很嚣张,直接表示让秦水水来领人!这拨人是外地行商,相当不含糊的样子,连捕房来劝解,人家都不买账。
然而事情闹到这么大,捕快将消息传到码头上,水军竟然没反应。
被打得狼狈逃跑的这一拨,一路狂奔回码头,竟然就不再出来了。
朝安局的人见状,心里都是一沉,坏了,没准秦水水真的跑了。
这时候,他们真的顾不得许多了,两名密谍脱掉了黑衣,换上军服,潜行到远处,然后骑着两匹马跑了过来,嘴里大喊,军役部急报,水军秦统领可在?听到这话,码头上顿时就乱了起来,不多时有人迎上前,参见上官,未知有何事情?两名密谍骑在马上,不耐烦地发话,此急报是给秦统领的,无关人等莫要讨军棍!他俩说得理直气壮,水军们不高兴,也不敢发火——对方虽然面生得很,但人家是军役部的,又不是郡房的,不认识才正常。
出来的军官沉声回答,统领的消息,我们不敢随便泄露,两位可带了军牌和关防令?理论上讲,验看军牌和关防令是正常的,也是必须的,但是小小的水军军官,还是半军事化管理的这种,要验看部里来人的身份,多少有点不给面子。
不过朝安局这边,准备得很充分,拿出的军牌和关防令,都是货真价实的——这玩意儿原本就是御用监的军械局制造出来的。
这名军官验看了一下,犹豫一下才回答,秦统领……暂时不在此处!一名密谍勃然大怒,鞭子一扬,指向了对方,阴森森地发话,秦水水不在,你竟然还要接急报……胆子不小,他在何处?我只是帮着问一下,这名军官闻言,也吓了一大跳,统领的去处,我并不知道。
你不知道还要看我们的身份?另一名密谍抖手就是一记马鞭,小子你是找死?这名军官身子一侧,让过了马鞭,大声地发话,我只是按军规办事!军规?呵呵……麻痹的,一个小破地方水军,还真把自己当成正规军了?一名密谍冷冷一笑,现在我怀疑,你探听军役部的机密,跟我们走一趟吧。
统领不在,我当然要替他看好门户,军官正色大声回答。
不过下一刻,他就一拱手,深深地施了一礼,两位上官,实在是我也不知道,秦统领去了哪里,又怕耽误事……还请军营里小坐,我自有一番心意。
屁的心意,劳资不稀罕,一名密谍破口大骂,他大声发话,军情似火……你可知道?另一名密谍一摆手,出声调解,好了,他可能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走的?统领在辰末左右离开的,军官苦着脸回答,他是积年的老统领,我怎么敢问他去哪里?不过……他不让我外泄消息,应该要走几天。
完蛋,两名密谍面面相觑。
藏在远处的李永生和带队的朝安局头领,也是面面相觑——坏了,人跑了。
头领甚至连时间都对上了,辰末时分……也就是刘通判又晕过去的时候?李永生的脸色难看得很,他微微颔首,大约就是如此了,可恨,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那就只好强搜了,头领一咬牙,就摸出了传音海螺,打算下令。
强搜军营是大忌,朝安局没有这个权力,不过对方的统领都跑了,问题也不是很大。
李永生也没拦着他,只是淡淡地发话,拿一件秦水水的贴身物品来。
嗯?头领侧头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地发问,你的意思是……我在巴蜀还有人,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并不解释太多。
朝安局的头领也没有再问,他放下了海螺,直接去牵马匹,弟兄们,给我上!此处驻扎的水军,足有一千五百人,但是看到三十多名黑衣方巾的人骑着马,疯狂地冲过来,大部分人生不出半点抵抗的心思——这是朝安局啊。
若是秦水水还在,或许不至于如此,可是带头的将领不在,根本没人主事。
也有个把人试图反抗,李永生直接出手就将人拿了,先摔个半死,再由朝安局上前锁了。
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家就得知,秦水水是乘了一艘小快舟离开的,随行的只有两个亲卫。
他离开得比较仓促,没有章法,但就是那句话,他当了十几年的统领,谁敢上前发问?李永生拿了一个秦水水用过的枕头,又摸出一个传音海螺说两句,然后电射而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他走了,朝安局的这帮人看着现场的一千多号水军,也有点傻眼,有人找到了头领,这么多军校……怎么办啊?头领犹豫一下,一咬牙,这不是咱们该头疼的,快去通知梁州知府,特么的,他勾结排帮余孽,该给咱们……该给朝廷一个说法!这就是要撕破脸的打算了,秦水水尚未被抓获,刘通判的口供是否真实也未可知,不过只要不是傻瓜,就看得出来,大家的猜测,应该是没什么错的——否则事情不会这么发展。
当然,一旦错了,那就是脑袋搬家。
梁州知府在一个时辰之后赶到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通判——两人的住处离得不远。
知府的脸色很难看,我今天只是睡得早了一点,结果被人叫醒,说我私通反贼……谁能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哪来那么多废话?朝安局头领黑着脸发话,朝安局大牢空得很,想去睡两天?来,你把我弄去住两天,知府很不含糊,就算秦水水是排帮余孽,又不是我提拔他的,关我屁事……我是朝阳大修堂出身,别打错主意。
事实上也是这么回事,秦水水跟知府根本不是一条线的,秦统领只比他低半级,跟通判同级,一在地方一在军队,两者基本扯不上关系。
不过朝安局的头领也知道,对方是色厉内荏,要不然也不会祭出朝阳大修堂的旗号了——这旗号是有点唬人,但是祭出这张牌的时候,就意味着基本没其他底牌了。
所以他只是冷冷一哼,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贵府最好用心配合,至于说有功有罪,要看咱们获得了什么样的成就。
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知府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是最怕朝安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帽子丢过来,所以他才会在一开始异常强硬。
既然对方好说话,他也就好说话了,朱军役使马上就到,咱们商量着来。
然而在其他人的眼里,他这个态度,转变得实在太离奇了,有人甚至都有点接受不了,这就是咱中土的知府?节操呢?不过朝安局的头领倒是习以为常了,在朝安局干了十来年,没节操的人和事,他见过的不要太多,他笑着一指某个年轻人,李大师也是大修堂结业的……你们正好亲近一下。
别扯什么朝阳大修堂,好像谁不认识几个这样的人似的。
知府闻言,侧头看年轻人一眼,笑着点点头,原来是学弟,哪一年结业的?年轻人当然就是李永生,他笑着回答,四年前曾在大修堂插班一年,是去贺今上亲政。
咦?知府闻言大奇,上下打量他两眼,其时我在京城,还多次去大修堂拜谒教谕,未知学弟如何称呼。
严格来说,插班生就不算是大修堂的嫡系,但是知府心里非常清楚,在大修堂插班有多么难,而且选的这时候,也着实令他吃惊——此人竟然是因公参加了天家的登基庆典?这样的人物,哪怕不是嫡系学弟,也必须得认成学弟,在体系里想要发展好,当然要多结识有本事的朋友。
这人有本事吗?简直太有了,撇开其他的不说,只说此人结业最多四年,已经是司修了,就值得他大力拉拢,更别说此人跟朝安局的关系,似乎相当不错。
念及此处,知府甚至将追查排帮余孽的事,都暂时放到了一边。
通判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扯动一下嘴巴:先忙正事不行吗?你有学弟跟朝安局熟惯,我可是没有类似的学弟。
李永生笑着回答,我是博本院的李永生,跟着孔舒婕总教谕去的朝阳。
孔舒婕!知府一拍双手,高兴地叫了起来,我知道你了,可是你揍了新月国的安贝克?朝安局的人见状,相互交换个眼光,都是有点无语:放着追查反贼的大事不办,反倒是攀起同窗之谊来,这厮的结党之心,也太迫切了一点吧?第九百一十章 做戏做足李永生闻言,也小小地吃了一惊,贵府竟然识得孔总谕?我怎么会不认识她?知府干笑一声,那笑容多少有点异样。
想当初孔舒婕在朝阳大修堂,品学兼优相貌出众,不知迷倒了多少同窗。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啥意思,知府又将注意力转回到李永生身上,你揍安贝克的事情,很出名的,我也为你这学弟叫好。
朝阳大修堂虽然声名赫赫,但是修院里全是修生,能有多少大事?有人揍了新月国的王子,还打了不止一次,搞得留学的修生都收敛了不少,这在大修堂,足够传诵十来八年的。
李永生微微一笑,年少轻狂,当不得贵府如此夸奖。
嗯?知府闻言,不高兴地皱一下眉头,你现在……竟然还我称我官职?李永生犹豫一下,笑着一拱手,学长,目前有大事在办,私谊回头再叙不迟。
他还不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路数呢,怎么可能巴巴地上杆子攀附?而且,真要说攀附的话,似乎他这个学弟,更值得对方攀附吧?学弟说得有理,知府笑嘻嘻点头,这秦水水,是不是要下海捕文书缉拿?李永生看一眼身边的朝安局头领,无奈地一摊双手,这却不是我能过问的。
头领沉声发话,海捕文书……贵府跟军役房商量吧,我们现在已经查明,水军里确实有排帮余孽。
水军里能辨识出的排帮余孽,已经接近三十人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梁州府军役房的朱军役使赶到,随行带了两百军校。
他粗粗了解一下情况之后,马上做出了决定,我现在就奏报郡房……务必捉住此獠。
且慢,朝安局的头领出声了,他阴森森地发问,这消息事关重大……你能保证保密吗?军人最不怕的就是保密条例了,但是触目那三十余名水军反贼,朱军役使的嘴巴忍不住打个磕绊,这个,郡军役房肯定是可信的……不通知郡房,能捉住秦水水这贼子?头领淡淡地看他一眼,不客气地说……你军方捉人的本事,我们还真是怀疑,朱军役使冷哼一声,那你朝安局是不需要我军役房配合了?朝安局和军方的关系,也是微妙得很,相互不服气,但是在处理反贼的时候,朝安局经常还需要军方的支援——没办法,朝安局的人手实在太少了,也不像军队那样有组织。
头领斜睥他一眼,你还是考虑一下,你军役房有没有排帮余孽吧。
朱军役使顿时语塞,紧接着大怒,你敢污蔑我的兵?他虽然心里也忐忑,但是此刻必须硬撑着,不管是什么地方的军队,玄青位面也好,地球界也罢,合格的军官,必然都是护短的——不护短不行啊,人心散了,队伍就没法带了。
头领还待说什么,知府赶忙打圆场,是不是此刻就该调兵,四下搜查秦水水?这黑天半夜的,怎么搜查?头领不耐烦地发话,然后看一眼李永生,李大师?李永生摆一下手,等一等吧,天亮之后,我的人没有消息的话,再考虑怎么处理。
知府闻言,讶异地看他一眼,学弟你也带了人来?可要小心安全……反贼事败,狗入穷巷没准会伤人。
那秦水水能奈何了朱雀,我倒是佩服他了,李永生笑着点点头,贵府指教得甚是。
接下来的时间里,码头乱得像一锅粥一般,大批嫌疑人被揪出来,现场审讯。
接近寅正时分,李永生腰间的传音海螺响了,已经击杀了秦水水,重复,已经击杀了秦水水。
什么?李永生才一愣神,他身边的知府大人倒是蹦了起来,为什么是击杀,而不是擒获……为什么不生擒?传音海螺里,传来一个桀骜的声音,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发号施令?知府顿时就不说话了,用异常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学弟。
李永生苦笑一声,然后出声发话,这是我学长,他关心则乱……怎么没捉了活的?那厮太过暴烈,朱雀在那边回答,我的人也不是该随便死的,不过在刚死的时候,搜过魂了……还有留影石为证。
人刚死去的时候,是可以搜魂的,再用留影石记录,不存在作假的可能。
李永生对朱雀的搜魂手段,还是相当信任的,老鸟儿是香火成神道,哪怕不说搜魂,消耗点香火,推算一下未来和过去的因果,都是很简单的。
李永生叹口气,那你那边……有什么损伤没有?死了两个,朱雀淡淡地回答,我们是在巫山府找到人的,时间比较仓促。
朝安局头领也赶来了,听到这话,忍不住出声,尸身不会还在巫山吧?带过来了,朱雀波澜不惊地回答,码头上溯二十里,有片浅滩,就在这里。
好,我马上过去,李永生收起了传音海螺。
头领忍不住又出声发问,这是什么人……巫山离这里,起码两百里吧?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有些东西,没必要知道得太多……你说呢?头领原本还想让对方把尸身送过来呢,左右不过几十里地,但是听到这话,也只能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事实上,朝安局以往行事,也少不了跟一些神秘的势力配合,有隐世家族,也有子孙庙、十方丛林甚至江湖势力,其中有些敏感的东西就得密不示人。
现在的雷谷声名赫赫,私下里不知道接触了多少势力,不愿意声张是很正常的。
于是他调集了几个人,跟着李永生走一趟浅滩,半个时辰之后,三具尸体被运了回来。
然都死得不能再死了,但是众多水军官兵围上前,依旧一眼就能认出来,一个是秦水水,另两人是他的亲卫。
不过亲卫是明显的服毒自尽,秦水水则是两条腿全无。
朝安局的人虽然修为不算多高,眼力却着实不凡,一眼就看了出来,秦水水这是施展血遁来着,直接爆了两条腿,没想到还是被人截下了。
爆掉两条腿的血遁,威力不问可知,居然被人拦下了,这种拦截的反作用力,就足以杀死秦水水这司修。
不过更令大家惊讶说的是,这样都没跑掉,这李永生,到底邀约了些什么样的人出手?大家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了。
朝安局头领也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但是还不能不出声,毕竟朝安局才是负责侦办此案的,那个……李大师,留影石拿回来了吗?李永生丢了一块留影石过去,心里却是在暗叹:朱雀对这三个府,还是有点怨念啊。
此次出手,是朱雀单枪匹马做的,这些传音海螺什么的花式,无非是不要让当地官府和朝安局的人,产生什么怀疑。
前文说过,朱雀分身的威力全开的话,可以硬撼三四名真君,得了带有秦水水气息的物品,查找到人,真的不要太轻松。
事实上,它想要擒下活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问题在于,秦水水作为反贼中的重要人物,很可能被押解往京城。
万一有人追究被抓获的过程,就可能产生不必要的麻烦——两殿可是不缺真君。
所以朱雀在问出口供之后,索性直接将人杀了,不但以绝后患,也多少带了点报复之心。
事实上,从秦水水的伤口上,能感觉到相当明显的有势水功法的气息,虽然无法确定就是飞瀑水,但是做有罪推断的话,有势水也足够了。
朝安局的头领想要悄悄地看留影石,结果知府、通判和军役使都凑了过来:这个事儿不能你一个人操作,我们也有权力知道真相。
朝安局的人做事多霸道?头领当即就表明:朝安局做事,你们避让就是了。
但是这三位坚决不肯避让,一定要看——属地出了这天大的事,谁知道你朝安局会如何行事?通判更是很决绝地表示:我们都是朝廷命官,有权力了解真相,你要是信不过的话,直接抓起来我好了……反正你已经抓了两个通判了,不差再多抓一个。
他没办法不决绝,军役使后面有郡房和军役部,知府是某人大修堂的学长,只有他什么都不是,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背锅对象了。
头领听到这话,也没办法坚持了,朝安局是可以独立办案,但是他已经将两个府搞得鸡飞狗跳了,第三个府还这样的话,官员们一旦借题发挥,内廷也未必会死保他。
得意不可再往,功劳已经捞到手了,分出去一二也无所谓,所以他又拉上李永生,五个人找个僻静的角落,激发了留影石。
这个留影石,是经过删减的,很多场面非常模糊,李永生不得不暗叹:要不说人都说小肚鸡肠呢?朱雀这肠子,还真就是鸡肠,心眼实在太小了。
不过,一段场景,还是震撼了他,秦水水在那里自言自语,这三个府降雨充沛的话……下游扬子江的水量,就会大涨。
李永生狠狠地一拍大腿,真是混蛋!第九百一十一章 原来如此李永生一直就觉得,排帮跟朱雀作对,很是有点莫名其妙。
从阵营上讲,朱雀和排帮一样,都是官府反方阵营的,两者虽然未必能和睦相处,但是有官府这个共同的敌手,怎么可能两者相争,让对头得利?排帮若是打下了江山,跟朱雀为敌是必然的,但是现在别说立国了,根本没起事好不好?可是秦水水这话一说,李永生在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排帮为何要出手了。
其他人听得却是有点懵懂,见他如此气愤,少不得看他一眼。
知府的嘴巴动一动,想开口跟学弟讨教一二,最后还是按捺住了好奇心,先看留影石吧。
不过再看下去,就是秦水水跟巴蜀地方势力的一些勾搭了,利用水军疯狂敛财,合作的对象有官府,也有地方豪强。
甚至梁州府的知府,跟秦统领都有一些合作,不过总算还好,这知府也知道分寸,打了一些擦边球,没有做那些法律明文禁止的事情。
朝安局的头领忍不住侧头看一眼知府:你们这关系,已经超过军地该有的界限了,怪不得秦水水一说要查朱雀,梁州府就这么上杆子配合。
知府的脸色却是一片雪白:惨了,这次要倒大霉了。
他执意要看留影石,担心的就是这些,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朝安局若是执意为难他的话,他也要吃排头,甚至不排除丢官的可能性。
所以他忍不住又看一眼李永生,心里暗暗松口气:还好,我有学弟在。
然而,紧张的可不止他一人,通判和军役使才说松口气,不成想紧接着,他们就从秦水水的记忆里得知:自己的手下里,也有排帮余孽。
这尼玛简直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啊。
事实上,秦水水坑的可并不仅仅是这三个府,其他府里,也有排帮余孽跟他有勾连。
他这个水军统领,管辖的并不只是金沙江,金沙江那些支流,巡查的权力也归水军,事实上,水军还管着其他的水系,势力涵盖了大半的巴蜀。
不过不管怎么说,水军的重点还是在金沙江上,其他府的排帮余孽比较零星,也不成什么气候——事实上,也只有金沙江才合适排帮发展,千年以前就是这样。
紧接着,大家又惊讶地发现,这个水军……竟然跟镇南公和蜀王也有合作!秦水水跟这两家的合作,主要是在水运事宜上。
比如说用水军战船,帮着他们运送货物,也有时候,会将水军的旗帜,插在对方的货船上,那样的话,这些船进了扬子江,也可以逃避一些检查。
没有证据显示,镇南公和蜀王府里,存在着排帮余孽。
但是这些灰色地段的行为,让观看留影石的人也暗暗心惊:好家伙,这厮交游果然广阔。
看完留影石之后,众人久久不语,过了好一阵,朱军役使才出声发话,这厮……死了也好。
他是军人,考虑问题也是站在军事角度,中土国现在已经够乱了,巴蜀相对稳定,但是一旦调查镇南公和蜀王,鬼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是啊,知府忙不迭地点头配合,然后又看一眼李永生,咱们主要是调查排帮余孽,有些日常事务,是没必要深究的……永生学弟,你说是吧?李永生黑着脸摇摇头,我只是应朝安局的邀请,前来帮忙,具体事务处理,跟我无关。
知府闻言,直接傻眼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呢?说好的同窗之情校友之谊呢?就在这时,通判直接问朝安局头领,需要现在去捉拿那些余孽吗?头领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皱着眉头思索半天,才若有所思地看向李永生,排帮的真君,果然就是在海岱?没错,李永生点点头,非常肯定地回答,我有准证朋友亲眼所见,还吃了真君一记。
众人闻言,齐齐无语——准证朋友,这家伙交往的人,还真是不一般。
他们知道李永生很牛,但是跟此人接触得越多,就越发意识到,此人的深不可测。
朱军役使好奇地发问了,吃了真君一击……你那准证朋友如何了?疗伤二十天吧,李永生笑着回答,有贵人出手帮忙。
才二十天?朱军役使愕然了,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位准证……还真是好运气。
就在他操心这些八卦的时候,朝安局头领狠狠一拍大腿,我大概知道,排帮余孽为什么要对付野祀了!知府闻言,又下了一大跳,为什么?对付野祀,本来就是朝廷该做的啊。
你懂个屁!头领毫不客气地呵斥他一句,你此番助纣为虐,等着朝廷处理吧。
我不服!知府大叫了起来,查野祀是助纣为虐?野祀难道不该查吗?他的叫声,甚至吸引来了远处的官吏和军校的注意。
你给我噤声,头领黑着脸,咬牙切齿低声发话,一旦走漏了消息,没人救得了你!我……我就是不服,知府闻言,马上压低了声音,但是态度还是很坚决,除非你能告诉我,我追查野祀,哪里做错了!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头领咬牙切齿地骂他一句,然后犹豫一下,看向李永生,该不该告诉他们真相?李永生很无所谓地一摊双手,这是你要考虑的事情,问我做什么?头领犹豫一下,还是低声发话,其实,我也只有一些简单的猜测,还是请您为我们解惑。
这有什么难懂的?李永生很无奈地回答,上游的降水多,下游扬子江的水量就大。
扬子江水量大就怎么了?通判好奇地发问,莫非襄王还要逆流而上不成?他也不是个不通水情的,在梁州当通判,就算不通水情的,早晚也会学到不少。
然而,他能想到的就是,水量大的话,逆流而上比较困难。
但是襄王可能跑到南方来,从扬子江上西进吗?白痴也不会这么做!李永生无奈地一抹额头,我是说,水浅的话,彭泽水师就得困在博灵!我也是这么想的,朝安局头领狠狠一拍大腿,兴奋地发话,他们担心彭泽水师入海。
朱军役使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须知他也是军人。
所以他忍不住插嘴,淮庆和会稽两郡秩序不定,水浅的话,彭泽水师速度慢不说,还容易被人拦截。
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俩两眼,彭泽水师有麻烦,你俩怎么这么高兴呢?两人闻言,齐齐地讪笑一声,还是朱军役使做人痛快,他很直接地承认,好不容易猜对了反贼的部署,这个……头领却果断接话,猜对部署,咱们就能正确应对了不是?可以高兴。
知府见他俩高兴,脸就拉得更长了,彭泽水师入海能起什么作用?朱军役使忍不住瞪他一眼,府尊大人,彭泽水师入海,就可以北上幽州,攻击海岱水师了!知府还真不懂这个,他本就不通军事,又是大修堂出来之后就开始当京官,后来虽然到地方做了亲民官,可是对于战争的理解,也仅仅是我只管筹措粮草、军需和夫役。
听说自己亲自推动的追查野祀,竟然是中了反贼的算计,他心里真是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忍不住出声反驳,言辞还相当锋利,可我哪里会想到,反贼算计如此之深?彭泽水师出不了海,还是要先在他们自身上找问题……是他们先自己内乱的吧?把这个责任推到我身上,我是不服气的,我是亲民官不是军事主官!然后他看向李永生,气呼呼地发问,永生学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李永生看他一眼,也不说话。
学弟,你主持一下公道嘛,知府却不肯放过他,我追查野祀,就真的错了?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我念及学弟两字,给你个面子,你却一定要找抽。
他又沉默几息,才缓缓发话,巴蜀久旱不雨,黎庶的生存,也是个问题。
知府顿时就无语了,学弟的态度已经很明显,眼下措辞尚且还算婉转,他若是再强求的话,没准都要自取其辱了。
唉,他重重地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大修堂出来的修生,果然是听不得黎庶二字,不过,终究还是年轻啊,希望再过三十年,你还能继续这么想。
李永生的态度,朝安局的人听到了耳中,不过这帮人精也看出来了,李大师对知府,还是有点香火情的——否则的话,难听话直接就蹦出来了。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朝安局的人还是给知府留了点面子。
其实严格来说,目前他们的能力有限,已经顾不得追究那些不重要的小事了。
巴蜀惊现排帮余孽的消息,两天时间就传到了京城,但是京城知道朝安局掌控了局势,竟然在三天之后,才做出了决定:你们先稳定好局面,我们会加派两个真人过去的。
第九百一十二章 天花板巴蜀的朝安局人员听到这消息,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没搞错吧,这么大的案子,三个真人够吗?要知道,排帮还有真君呢。
不过内廷的态度很明确:现在实在派不出真君,你们放心好了,对方真君敢出手的话,朝廷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为你们报仇……这话谁愿意听?哪怕朝安局自命皇家忠狗,也喜欢做活狗,而不是死狗。
于是他们做出了一个很无耻的决定:不放李永生回去。
李永生把事情搞清楚了,也帮朝安局抓了人,他觉得此行的目标达到了,就想告辞。
但是别说朝安局了,就连三府的相关官员,也强烈要求他暂时留下。
没办法,排帮那个真君,实在是太吓人了啊,眼前有个能把真君炼制成傀儡的家伙,谁会轻易放他离开?李永生再三表示,说真君不可能随便出手,但是别人不放心不是?最后朝安局的人表示:等我们那两名真人到了,您再离开成不成?——就算真君不出手,不代表排帮就没有真人,虽然到目前为止,大家还没有遇到过排帮的真人。
李永生想一想,巴蜀的黎庶也真的是很可怜,终于答应了这个要求。
不过,他看梁州的学长不太顺眼,也不堪其扰,索性去了戎州,帮朝安局看护人犯。
此刻的戎州府,已经成了朝安局重兵把守的地方,这里是排帮势力最猖獗的地方,但是打掉了隋烈风,抓捕了一干捕快和帮闲之后,此处的风气,反倒是扭转得最快的。
说到底,这里有个陈知府,李永生也比较赏识此人以民为本的做法。
他在戎州歇脚,朝安局的真人供奉就可以放心离开此地,去其他地方抓捕反贼了。
随着抓捕的展开,陆续有人犯被押解到戎州,李永生就又多了一项工作——疗伤。
官府抓捕排帮余孽的消息,不知道已经被谁传了出去,所以在抓捕过程中,还是发生了不少次战斗,排帮余孽有伤亡,官府一方同样有。
排帮的伤亡,官府不会在意,除了那些要紧的余孽,其他人未必能得到治疗,但是朝安局和捕快的伤亡,那肯定要找高明的郎中治疗。
——对官场中人来说,捕获反贼是功劳,但是自家伤亡多的话,也不好看。
李永生一边看守人犯,一边帮着治疗,过了几天之后,烟霞观竟然派了一名真人来寻他。
原来是赵欣欣听说,李永生在巴蜀帮着缉拿反贼,短期内回不来,索性告知烟霞观:你们生受了李大师的冰洞,他现在巴蜀有事,你们打算坐看吗?烟霞观是十方丛林,不便插手红尘中事,可是他们确实跟此人结下了因果。
而且赵欣欣不但是上宫中人,现在将雷谷经营得有声有色,也是十方丛林不能忽视的。
所以烟霞观派了一名黄姓的中阶真人过来,还是烟霞观的化主。
黄真人也有意思,见了李永生之后,并不说我来帮忙,而是说我听说李真人道法高深,此来是想跟您坐而论道。
这还是要避嫌,李永生听得明白,不过他现在左右是无事,倒也不介意跟中土人分享心得——只要别超纲,他还是很乐意提高中土修者的见识的。
官府对烟霞观能来人,也是颇为惊讶,要知道,他们对付排帮反贼虽然名正言顺,但是从客观上讲,他们是放纵了朱雀的信众。
所以这些人的心里,越发地感叹:这李永生的背景,还真是让人看不懂啊,竟然能让堂堂的十方丛林,直接无视了野祀。
当然,感叹归感叹,李大师讲道,愿意旁听的人还是很多的,甚至连朝安局的人,一旦没有任务,都凑过来见识一下。
黄真人作为当事人,更是没想到,自己无非是找了一个借口,竟然能在对大道的认识上,收获如此多的心得。
这一日,讲道完毕,黄真人忍不住出声感叹,您若是愿意去烟霞观的话,我宁愿让出这个化主的位置,您愿意考虑一下吗?李永生闻言微微一笑,也不表态。
黄真人侧头想一想,再次出声,若是您心仪经主位置的话,我也可以跟监院争取……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旁听的一名司修有点不能忍了,黄真人,李大师是我教化系统的人,烟霞观虽然不错,但是您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合适?此人正是郡教化房里的两名司修之一,曾经为李永生打抱不平,他此来戎州是公干,结果任务完成之后,听说这里有人讲道,就凑过来旁听。
黄真人哪里会将一个小小的司修放在眼里?闻言他眼睛一瞪,什么教化系统?李大师此刻明明是灵修,别什么事都往你运修上扯!其实是你烟霞观的庙太小了,有人出声发话,容不下李大师这一尊大神。
黄真人闻言,有点不高兴,他侧头一看,顿时冷哼一声,我当是谁大言不惭,原来是你这排帮余孽……你先考虑一下,官府能不能容下你吧。
出声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巫山的刘通判,他这几日恢复得不错,有时间就会来听李永生讲道。
对朝安局而言,这个人是必死的,尤其是此人拒捕的时候,还害了同事的性命——所以此人的家眷,怕是也逃不过报复。
但是同时,这个人是立了大功的,不但揭发了秦水水,在此后一些事情上,也很配合。
刘通判的配合存在一个前提,就是刘家能留下来延续香火的男丁,然而,配合了就是配合了,朝安局会妥善地照顾他,尽量满足他的各种需求。
刘通判此刻斜靠在一张软榻上,有气无力地发话,官府早就不能容我了,不劳黄真人特意再说一遍了。
咦,你这是什么话?不等黄真人出声,旁边朝安局的人不答应了,这些日子,我们已经很用心地关照你了,你还要这么说?刘通判侧头看他一眼,就笑了起来,我可没说你对我不用心,我说的是官府这个体制。
官府何曾亏欠过你?陈知府闻言,也是相当地不满意,他事务繁忙,一向很少来听讲道,今天也只听到了后半段,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权力表示自己的喜恶。
他大声发话,你不过是普通黎庶出身,官府不能容你的话,你怎么可能当上通判?刘通判先是一愣,然后苦笑一声,陈府尊这话,当然是再对也没有了,朝廷对我不薄,真的不薄……寒家子能通判一府,很难得了。
你知道就好,陈知府淡淡地看他一眼,心里也就没多少气了,你走错了路,是你自己的事,莫要怪到朝廷身上。
见他们说起了朝廷的事,黄真人就懒得再听了,站起身打算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刘通判笑了起来,然而……陈府尊,你知道我为何上了排帮的船?为何?陈知府的眉头微微一皱,出声发问。
不过下一刻,他就一摆手,不耐烦地发话,算了,我也懒得听你的辩解,无非是身不由己之类的苦衷,不听也罢,我只知道,你不是个忠义的人。
你不听就算了,刘通判的头转向了黄真人,正色发话,黄真人,我之所以修排帮的功法,就是因为……官府容不下我了,这种痛苦,你不懂的。
我不懂?黄真人有点无语,我是十方丛林负责对外打交道的化主,什么事情没听说过?他的眼珠转一下,微微颔首,嗯,你继续。
没什么继续的,官府容不下我而已,刘通判一摊双手,我已经是高阶司修七年多了,但是我此生,最高也只能知一府罢了,我甚至不敢暴露我的真实修为,你明白吗?黄真人听得不是很明白,他茫然地点点头,哦,你要藏拙。
不是藏拙,李永生忍不住出声了,他能理解刘通判的说法,他是看到天花板了。
没错,我看到天花板了,刘通判激动了起来,他伸出一个大拇指来,由衷地感叹,不愧是李大师,这话再精妙不过了……我已经看到了我的未来,我成就不了真人!他越说越激动,但是,我真的能成就真人,我的潜力远远不止于此,可是我出身于寒门,这就是天花板,你也是化主,可曾听说,有寒门子弟牧守一郡的?怎么没有?陈知府听得有些不服气,上上一任巴蜀郡守,可不就是寒门子弟?他娶了曲胜男的侄女儿!刘通判叫了起来,而且曲胜男也是出身于寒门,无非是遇到了卫国战争,才能有机会崛起,她家若是老牌大家族,家里的女儿会嫁给寒门子弟?他越说越气,陈府尊,你是功勋之后,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承认,你若努力,可以牧守一郡,不过我不怕问句难听的,你觉得自己能进入内阁吗?陈府尊听得脸一红,不能进内阁,那是我才华不够,修为不足,跟我的出身有什么关系?你说谎,刘通判毫不犹豫地发话,你也有天花板,只不过你的天花板比我高而已。
第九百一十三章 遇袭陈知府被说得哑口无言,有心否认吧,对方说得还真有几分歪理。
而他身为功勋之后,京中也有人支持,在他看来,自己将来牧守一郡的可能性很大。
刘通判却也不理他,而是扭头看向黄真人,我在官府看不到发展前景了,所以有心转修灵修,但是……灵修的功法,又哪里是那么好获得的?说到这里,他轻叹一声,我只是寒门,祖上没有留下底蕴,那么,当我接触到能够提升自己修为的灵修功法,会如何选择?换了你是我,你也会这么选吧?黄真人犹豫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摇头,我不会……不合适的功法,我不会修行。
那是因为你身在道宫,刘通判的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有道宫倚仗,你又何必费心去找功法?我们寒门的苦楚,你真的无法了解。
黄真人嘿然不语——身在道宫,当然便利多多,要不然大家打破头都要进道宫,图了什么?所以我说,官府无法容我,刘通判苦笑了起来,当然,修习排帮功法,是我自己的选择,没人逼我,所以我也不恨任何人……谁让我不甘心呢?没错啊,你就是没管住自己的贪心,陈知府终于抓到机会插话了,他淡淡地表示,既然你意识到了,自己最多知一府,那就知一府好了……你虽然是寒门,子孙却不是了。
黄真人闻言,也微微颔首,此话有理,哪个大家族,是一代人就能经营起来的?起得快落得快的家族,不知道有多少,是你自己心太急了,怨不得别人。
刘通判看他一眼,又看陈知府一眼,一字一句地发话,但是我明明可以成就真人,我为什么不去做?没有勇猛精进的心,做什么修者?陈知府无言以对,好半天才喟然长叹一声,但是……黎庶是无辜的,你的野心,跟机缘不匹配,何必害人害己?刘通判愣了好一阵,才惨笑一声,机缘……没错,就是机缘啊,我有野心也有能力,但是奈何,没有机缘!说完之后,他长吸一口气,又看向黄真人,我就是随便抱怨一下,真人你见谅,我的意思是说……官府不能给我提供足够的上升通道,而你烟霞观,也不能给李大师提供上升通道。
这一次,轮到黄真人发呆了,好半天才叹口气点点头,却不再说话。
李永生才二十岁出头,就已经是真人了,尤为难得的是,此人还跟玄女宫搭上了线儿,接下来的发展,也有了相当的保障,前途可以说是一片光明。
这种情况下,区区一个十方丛林的招揽,人家还真的未必看在眼里。
想明白这一点后,黄真人都忍不住生出同样的感叹:此人的前途,还真是没有天花板。
就在此刻,门外一阵喧哗,然后一名朝安局人员跑了进来,脸上一片惶恐,不好了,巫山府的联络点遭遇袭击,四人殉职……朝安局在巫山府,本来就有落脚点,最近大肆抓捕可疑分子,落脚点也稍微扩充了一下,不但是人手多了,还有一些不太重要的嫌疑犯,也分散关押了一批。
巫山府的联络点,有五个人看守,其他人都出去抓捕了,不成想有人突然来袭,杀死三人,重伤一人,重伤的那位没过多久,就不治身亡。
来袭的是两名真人和四五名司修,他们原本是想将嫌犯救走,待他们发现,嫌犯不但都被下了禁制,还被下了毒之后,出手击杀了七名嫌犯,直接跑路了。
这还是巫山府的人出动得足够快,否则一个活口也留不下。
众人闻听之后,勃然大怒,朝安局的头领公然表示,陈知府,现在少不得要借用一下军队了。
知府不能随便指挥军役房出兵,但是白通判目前尚未洗清嫌疑,军役房愿意出兵的话,倒也勉强说得过去——最重要的是,郡军役房也知道,这三个府目前在闹排帮,许他们便宜行事。
我怕是不能答应你,陈知府摇摇头,正色回答,我这里不知道比巫山府重要多少倍,一旦遭遇偷袭,你想一想会有多大的损失?是啊,旁边的刘通判出声了,须防有人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朝安局头领的脸黑了下来,半天才悻悻地哼一声,这帮家伙,两名真人还不派过来,现在根本捉襟见肘了。
他来回转悠了几圈,才又看向李永生,这次恐怕……还是要麻烦李大师。
不行,陈知府断然拒绝,语气之坚决,根本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李大师是重要的防守力量,我坚决不同意你借用。
头领这下也急了,又看向黄真人,黄真人,您能帮着看守一下人犯吗?我朝安局愿支付报酬……当然,这也是保护黎庶。
黄真人闻言苦笑一声,按说他此来,就是为李永生提供帮助的,答应这个要求也可以,但是这个请求,却不能出自朝安局——终究是涉及了红尘事务。
只有李永生出口,他才能同意,这是属于了结因果。
所以他并不发话,而是看向了李永生:你希望我答允吗?李永生笑着点点头,黄真人,万千黎庶,也是十方丛林的众生。
那么好吧,黄真人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至于说报酬,那就算了……李大师昔年建冰洞时,也没有收取任何的费用,我听了李大师的讲道,当然也要效仿大师的行事。
如此却是感激不尽了,李永生抬手一拱,然后又笑着谦虚一句,昔年建冰洞,主要是北极宫木子真人之力,我却不好贪功。
张木子哪里会那些阵法?黄真人暗暗腹诽一句,却是笑着点点头,张道友已然悟真,也是机缘不凡、可喜可贺啊。
朝安局的头领可没心思听他们客套,他匆忙一拱手,李大师,时机不等人,咱们走吧?你这……李永生看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也真够心急的。
不急不行啊,朝安局头领苦笑一声,就像抓秦水水一样,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是相当地着急,甚至拿出了舍不得用的飞舟赶路。
飞舟上,集合了朝安局精锐十余名,还有从戎州地方家族里征用的两名司修。
李永生在飞舟旁护法,他一边飞行,一边出声,诸位稳定一下情绪,事情已经发生了,着急也没有用,莫要乱了自己的阵脚。
朝安局头领的眼珠转一转,若有所思地发问,莫非李大师以为,排帮余孽不会接连作案?若是不会接连作案,己方操作和调查起来,就从容了许多。
我又不是排帮中人,哪里能知道这些?李永生笑着摇摇头,然后面色一整,不过……作案的也未必就是排帮余孽吧?咦?朝安局头领侧头看他一眼,试探着发问,李大师莫非有别的消息?消息是没有,李永生摇摇头,淡淡地回答,我只是提醒你们,有作案动机的,并不仅仅是排帮。
众人闻言,细细琢磨一下这句话,忍不住点头,确实啊,作案的未必一定是排帮。
大家很快地就来到了现场,那里已经被当地捕房封锁了,有赶回来的朝安局密谍,正在现场勘验着。
李永生走进现场,看一看被杀的四人,又感受一下气息,忍不住微微摇头,果然是没有飞瀑水的气机。
就在此刻,旁边一名高阶司修发话了,排帮来救人,未必一定要用排帮中人,请两名真人出手,也是可能的。
这话说得也在理,所以众人并不反驳,只有一名刚来的朝安局密谍,狠狠地瞪他一眼,这是李大人所说,你是何人,也敢口出妄言?高阶司修也不着恼,我是思佑,听说此处有反贼,特来猎赏。
思佑?李永生等后来的人闻言,齐齐就是一愣,四大捕手里的思佑?此人曾是向佐的搭档,后来不知道因何弄掰了,却都成长为了捕手中的标志人物。
李永生笑一笑,四大捕手已经见了三个,果然都是名不虚传,见识过人。
思佑闻言,狠狠地瞪他一眼,李大师之名,我也久仰了,现在看来……果然是盛名难符。
咦?李永生顿时傻眼了,我招你惹你了?一见面就这么大仇恨,吃枪药了?巫山府的军役使见状,有点看不过眼,李大师盛名难符吗?倒是要请教,此话怎讲?思佑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其实他应该想得到,排帮是请不到真人出手帮忙的,没谁愿意跟反贼挂上钩……他明明知道我说得有漏洞,却偏偏要夸我见识过人,做人还真虚伪。
众人听到这话,齐齐无语了,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颠三倒四?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倒是朝安局的头领饶有兴致地发问,那照你这么说,此前你猜测排帮请了真人,是希望李大师指出你的谬误?第九百一十四章 飞来横醋面对提问,思佑傲然地回答,当然,我相信李大师的智商,能想到这一点……顿了一顿之后,他继续发话,但是他并没有指出来,所以真的……很令我失望。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真的很想问一句: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一见面就设计我?不过最终,他只是淡淡一笑,我跟向佐其实也不是很惯熟,你有怨气可以去找他。
谁跟你说向佐了?思佑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发话,我只是想告诉你……要论推理和破案,你还差得多。
李永生无奈地一摊双手,朝安局头领却越发地感觉有趣了,你的意思是说……这场偷袭,不是排帮的人干的?那只是一种可能,思佑淡淡地回答,还有可能,是你们判断出错了,所以咱们首先要弄明白,行凶者是否真的是排帮中人……开头错了,推理越细致,离真相就越远。
朝安局头领先是一愣,然后缓缓摇头,抱歉,这不可能,我们没有时间。
思佑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李永生,你是不是也认为,我的看法没有必要?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我没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针对我,但是我能确定,咱俩今天第一次是见面……我不喜欢没有礼貌的人。
我有恨你的理由,思佑淡淡地看着他,絮鹭是我的,谁都不许抢!絮鹭?李永生的眼睛瞪得老大,好半天之后,他才一抬手,无奈地一拍额头,呃,这个……非常抱歉,我有心仪的人了,否则我也不介意跟你抢一下。
思佑阴森森地看着他,你俩曾经一起过夜。
哄,周围响起一片低语,虽然这是大案现场,但是大家实在难以压制八卦之心。
四大捕手里的两人,再加上李大师,竟然演绎出了一段三角恋情,好像还有……床戏?李永生的脸,终于黑了下来,我俩是在一个酒家,她是客人,我是掌柜。
他觉得自己太委屈了,这个情敌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其实当时絮鹭装扮的是中年男子,怎么可能发生什么事?但是李永生懒得详细解释:二话不说就设计我,好像我欠你似的……我就不解释。
那也是在一个屋檐下,思佑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她喜欢你,我知道。
神马?李永生觉得有点晕,我俩好像就见过一次……哦不,两次吧?仙界里,喜欢永生仙君的女子多了,被下界一个凡俗女子喜欢,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然而,李永生还是忍不住有点沾沾自喜,她不知道我是永生仙君,就喜欢我,还是响当当的四大捕手之一,哥们儿这魅力,真不是吹的。
但是下一刻,他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尼玛,我这不是被当成挡箭牌了吧?地球界的网络小说里,这种段子实在举不胜举,几乎每一本书里都有,女人不喜欢追求者,就拉另一个男人来抵挡——尤其是在相亲或者同学会的时候。
李永生有点愤怒,他不喜欢絮鹭这么做,更讨厌思佑的行为——这就是你的高智商?所以他冷哼一声,你打算跟我赌一下,咱俩谁智商高?没错,思佑点点头,一脸的肃穆,你若是赢了,絮鹭就是你的,我退出!这么中二的台词,你也说得出口?李永生很无语地看着他,心里竟然有点庆幸:幸亏永馨没有跟着来,要不然,中土国没准就只有三大捕手了。
他想一想之后,才沉声回答,我有喜欢的人了,但是我不介意把你从絮鹭身边赶走……你这个人太自以为是了。
思佑的言辞虽然有点中二,但是智商是没有问题的,他很干脆地表示,那么好吧,咱俩比试一下,谁先查出主使者。
这用得着比试吗?李永生笑了起来,主使者肯定不是排帮的人。
思佑闻言,也笑了起来,你又中计了,我说排帮不可能请到真人来,但是……他们可以胁迫真人来,你确定要跟我赌吗?我确定,李永生很干脆地点点头,心说大不了你赢了,我把絮鹭让给你。
对方可能掌握了一些线索,但是他敢这么说,当然也有道理。
思佑微微一笑,傲气十足地发话,那么,咱们开始找线索?你去找线索吧,我先吃点东西,李永生走到一边,头也不回地发话,饿了一天了。
他这话有羞辱对方的成分,但也不算太做作——论道一整天,确实没吃东西嘛。
思佑却是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地瞪他一眼,一抬手摸出一个罗盘样的东西,走向那七名被杀的嫌疑人。
周围的捕快和朝安密谍都没有阻止他,显然在此前,他们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
朝安局头领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摇摇头,有手段却要藏着掖着,打赌之后才拿出,这思佑还真是有点小家子气。
也有人侧头看向李永生,心里在暗暗地嘀咕:李大师此前无往而不利,这次会不会输?毕竟人家四大捕手是专业的。
李永生却是没管那么多,随便吃喝了一点,然后一抹嘴站起身,我到城外走一趟。
朝安局头领的眼睛一亮,李大师可是需要人配合?李永生怔了一下,微微颔首,有一两个就行了,你们这里也要注意安全。
头领四下看一看,抬手一指某个童子,十三,你跟李大师走一遭。
元十三将手里大饼往嘴里一塞,快速咀嚼两口,一伸脖子就咽了下去,一伸手就拿起了身边的两支短枪,我一定配合好李大师。
两人快速出了城门,笔直地向一座小山驰去。
元十三心中有人纳闷,忍不住出声发问,大师,那座小山有蹊跷不成?他想的是,若是这里有蹊跷,为何不召集上城中其他的力量,一起来搜捕?李永生摇摇头,也不能说一定有蹊跷,先查清楚了,再呼叫支援不迟,否则徒惹人耻笑。
这个说辞,元十三是认可的,不过正是因为如此,他反倒是对某件事,生出点不解来,那您和思佑打赌,却那么肯定,凶手不是排帮中人,是不是有点,有点……有点冒失?李永生侧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想说的是这个?元十三尴尬地笑一笑,我也是担心您的名声,并无不敬之意。
凭那小小的思佑,还不足以毁掉我的名声,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回答,而且我非常确定,动手的绝对不是排帮,幕后指使者也十有八九不是。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元十三很想问这么一句,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李永生当然能确定这一点,动手的若真是排帮中人,朱雀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老鸟儿绝对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主儿,这一次排帮为了阻止它降雨,竟然通过官府的力量,来打击玄女道,朱雀心里早就狠狠地记了一笔。
这种情况下,那些修习飞瀑水功法的修者,想要在三府做什么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若出现的是排帮制修,朱雀未必会操心,但是真人……它怎么可能不管?事实上,只要有真人出现,绝对会被老鸟儿发现,然后它看一下真人身边随行的人,若是发现修习排帮心法的,肯定也要做出应对。
这也就是说,不光是那两名真人凶手,其他四五名司修,也没有一个是排帮的人。
李永生将这些细节想得很清楚,所以他才敢断定,此案十有八九不是排帮所为。
两人骑的是快马,很快就来到了山脚,元十三四下看一眼,才待说话,只觉得识海一震,身子晃了两晃,向前一趴,直接晕了过去。
朱雀在他身后显出身形,顺手将他放到马下,才看向李永生,仙使可是来寻我的?李永生微微颔首,此前行凶的真人和司修,不是排帮的吧?当然不是,朱雀嘎嘎地笑两声,我这一肚子火,还不知道想冲着谁发。
李永生也笑一笑,我还真没看错你,那这些动手的人,是何来历?朱雀一摊双手,很无辜地看着他,既然不是排帮的,我为何要操心他们?你这家伙,李永生很无奈地叹一口气,难道不可以日行一善吗?他们杀了不少人。
我对这个朝廷,也没什么好印象,朱雀理直气壮地回答,这些家伙杀的又是排帮的人,我为什么要管?它还真不是一般地记仇,此前朝廷假冒它行凶,玄女宫装聋作哑,稀里糊涂打压玄女道,这些账,可都在它的小本本上记着呢。
李永生对这厮的态度,也很头疼,只能好言劝说,他们灭了排帮的口,朝廷打击排帮的难度,就大了很多,你总不希望……排帮逃过这一劫吧?对朱雀而言,论仇恨度的话,排帮应该是排在朝廷前面的。
第九百一十五章 手到擒来朱雀却是不听李永生的劝告,它冷笑一声,赵家朝廷再羸弱,收拾一个还魂的排帮,也是轻轻松松……无非多死一点人罢了,与我何干?李永生闻言,脸刷地就拉下来了,你是不打算给我面子了?对付浑人,好话说尽没用,那就只能耍横了。
朱雀却是吓了一跳,永生仙君不是一向很好说话的吗?它非常委屈地解释,仙君,我跟他们有仇,所以就不想多事。
李永生冷冷地看着他,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我是本位面观风使……你看他们的热闹,就相当于看我的热闹。
这根本是两回事好不好?朱雀委屈得叫了起来,位面土著的事情,与观风使何干?我说有关就有关,李永生这次是彻底打算不讲理了,老鸟儿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仙使不发威,你以为我病危?他冷着脸发话,你是觉得我没有常识,打算教育我?你这叫蛮不讲理!朱雀心里也生出点怨气来,不过这话,它还真不敢说,只能继续出声辩解,我哪里敢评价仙君?您不是说过吗……存在即合理。
李永生直勾勾地看着它,缓缓发话,我觉得你在这个位面的存在……不是特别合理。
得,朱雀实在没办法叫真了,但是它的嘴巴,还真的不好,您这是看我降过雨了,任务完成了,没啥大用了?呵呵,李永生轻笑一声,你说对了……谁让你不听话呢?好吧,我听话,朱雀很悲哀地发现,一旦仙君打算耍流氓,它再怎么死缠烂打也是没用,所以它果断地认栽,您需要我做点什么?把凶手带过来,李永生冷冷地发话,心说这老鸟真是贱皮子,好言商量你不听,非要逼得我翻脸,你就老实了,记得……这次要活口。
朱雀垂头丧气地回答,好吧,我努力争取擒活口。
李永生却是看出了它的心思,是不是打算这次事了,以后就尽量避让着我?朱雀闻言,吓了一大跳,它勉力挤出一个笑容,这个……怎么会呢?你最好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永馨在这个位面,因果不少,若是她不高兴了,我绝对不会是最倒霉的一个……你明白吗?朱雀无奈地点点头,有气无力地回答,明白,那我这就去了?它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主动凑过来了——今天它凑过来,本来是打算看热闹的,等着仙使再求自己一次,然后它讨价还价,勉为其难地帮个忙。
然而,仙君恢复了在上界的强势,那它还是尽量避开一点的好,万一惹得永生仙君不高兴了,别说它在这一界的分身会被放逐,就算是仙界的本尊,也可能被抹杀。
这一刻,它才意识到,在此之前,它多次跟仙君和永馨仙子讨价还价,是多么的可笑。
它之所以能屡屡得逞,那是人家做事讲究,不愿意计较。
否则的话,小小的朱雀,还是野祀的这种,真的经不起这两位轻轻一怒……元十三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漫天的星光。
他愣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是在跟李大师谈话的时候,被人……偷袭了?于是他并不着急爬起来,而是再次眯上了眼睛,假装昏迷,同时竖起耳朵,小心地听着周遭的声音。
似乎有四五个人的喘息声,有的急促,有的缓慢,还有的异常短促有力——这是受伤了?一边听着声音,他一边眯着眼睛,悄悄分辨着天上的星辰。
很快地,他就判断出,现在是刚过寅正,再有半个时辰,天就该蒙蒙亮了。
身为朝安局密谍,还是检校都头,这些应对和判断,都是该掌握的基本技能。
他正在分析,就听有人出声说话了,既然醒了,就起来吧,地上还是很凉的。
是李大师的声音!元十三一翻身,直接坐了起来,笑着发话,最近劳碌得很,心力交瘁,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真是……真是扯淡,李永生一摆手,很直接地发话,都是聪明人,没必要见外,你是被我的帮手打晕的……他不太信得过朝安局。
信不过朝安局——这话实在有点不客气,尤其是体制内的小官吏,如果敢这么说,那就等着吃排头吧,家破人亡也正常。
但是真正有本事的人,对朝安局还真是这种印象,也不怕说出来。
元十三就一点没生气,他不无自嘲地笑一笑,李大师您这么说,让我真的很惭愧,我这是修为也不行,信誉不行……对了,您这些帮手,是捉拿秦水水的那些人吗?李永生并不回答这个问题——有必要回答吗?你知道我有帮手存在,并且能够习以为常,就足够了。
他随意地看一眼不远处,凶手……都已经被抓住了,死了两个。
死了……两个?元十三走过去,细细看一下,确实是死了两个,头颅都炸开了。
其他五个人倒还都活着,不过其中有一人,似乎是中了蛊虫,全身溃烂不说,还有小虫子从他身体爬出,眼见也是不得活了。
元十三犹豫一下,才战战兢兢地发话,死掉的这两人……莫非都是真人?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略带一点无奈地发话,这两名真人,识海里都有禁制,一旦灵气被压制,直接自爆……唉。
他叹这一口气,不但是心里不高兴,也是对朱雀有点怨恨——尼玛,你就不知道将对方的神魂也禁锢了?凭良心说,朱雀虽然是分身,但是全力以赴的话,禁锢了对方的神魂,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倒好,最有价值的两个俘虏死了。
然而朱雀也有它的道理,拿人固然很重要,但是它自身的安全更重要——万一对方手里,有什么针对香火成神道的手段,它没准要受到什么伤害。
没错,香火成神道在这个位面,也不是没有克制手段。
虽然这只是两名真人,就算有什么手段,十有八九不能给老鸟儿造成太大伤害,但是它认为,自己的安危,比这两名真人更为重要,它不想有任何的损失,也不想付出太多的香火。
结果它就没想到,这两名真人自爆得如此干脆利索。
不过李永生心里清楚,老鸟儿是因为受了自己的逼迫,做事不怎么用心。
但是他还没办法叫这个真,只能暗暗感叹:主观能动性差了,事情还真是不容易办圆满。
听到李永生叹气,元十三还以为,他不满意这个结果,于是出声劝诫,李大师,已经不错了,您也别太苛求自己……能抓住这些司修,您的朋友们已经尽力了。
它尽力了个毛线!李永生一抬手,裹起了地上的七人,又一抬手,将两匹马和元十三也卷了起来,好了,回吧。
来到巫山府城,城门尚未打开,不过元十三抖手打出一道焰火,眨眼间,就有朝安局的人来看情况,待听说李大师捉了凶手回来,马上放下软梯,将他们接进城去。
此刻朝安局大部分人也没有休息,别看他们蛮横跋扈恶名在外,但是遇到大事的话,接连几天不睡也是正常。
听说李永生将凶手捉了回来,别说那些没睡的,就连已经睡下的,也爬起来跑过来围观。
认人还是很简单的,当时有一名守卫没死,而且也有一些居民,见到了他们的身影。
仅仅用了十几息的时间,大家就确定,这七人正是昨日的行凶者。
对于两名真人的自爆,朝安局上下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他们接触过太多的案子了,这种大案,真人自爆是很正常的——或者说,不自爆才是不正常的。
能令两名真人自爆,已经足以让大家对李永生再度刮目相看了。
这位爷交的朋友,还真的不简单,除了两名真人自爆,竟然还拿下了其他的五名司修。
这时,再没有人去打听李大师的朋友是谁——人家愿意说,自然会说,不愿意说的话,咱们又何必问呢?两名真人身上,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五名司修能提供的消息,也相当多。
其实朝安局的密谍,也很有两把刷子,有人直接认出了蛊虫的来历,这是降头师,遭了反噬……不是咱中土的路数。
认出了路数,就能针对性治疗,朝安局有人拿出了一个钵盂,里面倒一些鲜血,又倒一些酒水,然后掣出一个印章,虚悬在降头师的身体上空。
李永生对这一套原理也熟,印章上的气运,再度压迫那些蛊虫,同时又有鲜血吸引,那些蛊虫也会趋利避害。
至于说倒一些酒,一来是也能吸引部分蛊虫,二来则是蛊虫一旦醉了,就不会一直想着要回到降头师体内。
果不其然,这一套使出之后,不少大大小小的虫子,源源不断地从降头师体内爬出,爬进了钵盂里。
这种场景,看起来还真有点恐怖,有密集恐惧症的主儿,最起码会大吐特吐。
第九百一十六章 悬赏严格来说,朝安局对降头师的治疗,比较简单粗暴,目的也仅仅是吊住对方一口气。
若是真想妥善治疗,还是得找李永生这种医术大家出手,才更稳妥。
但这是不可能的,朝安局对敌人,从来不懂得什么仁慈——他们之所以出手治疗,不过是为了保证能够顺利地搜魂罢了。
接下来就是漏夜审讯了,被抓住的五名司修,一名是异国降头师,两名是异国修者,都是来自西南边陲小国,剩下的两名,则是中土小有名气的通缉犯。
他们供述说,是受了两名真人的胁迫,来巴蜀作案的,那两名真人的来历,他们也都不知道,只知道一名姓阮,一名姓马。
这绝对不是他们有意隐瞒,搜魂术下,谁能不吐实?更别说五人的口供基本一致。
总而言之,可以肯定一点,那两名真人强调了:大家都不是排帮的人,此次在巫山府搞事,目标就是想让巴蜀变得更乱。
这五名司修里,三名是异国人,两名是通缉犯,中土越乱他们越高兴,所以一点都不排斥这个任务。
审讯到这里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虽然抓住了凶手,但是朝安局的人依旧不满意——没有查到幕后指使者。
有人出声建议,看来还得从这两名真人身上查证。
元十三不操心这个——轮不到他操心,他就是到处东看西看,咦?思佑哪里去了?有人告诉他,大捕手出城了,也是查找线索去了,毫无疑问,他已经赌输了,你还找他做什么?元十三嘿嘿一笑,我就是想恭喜他一下,嗯……终于可以摆脱相思之苦了。
众人闻言,顿时哄堂大笑,都说元矮子说话,实在也太难听了一点。
倒是头领闻言,眉头微微一扬,都是为朝廷做事,玩笑适可而止,谁能保证,咱们弟兄就求不到刑捕部头上?非常时刻,还是团结为主。
是啊,旁边巫山捕房的捕长发话了,同为捕快,他很是不忿别人轻看了同僚,尤其这名同僚,还是业内顶尖的佼佼者,思佑没准帮得上你们。
哦,是吗?元十三讶然地看他一眼,然后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发话,却是不知,他能在哪一方面帮上忙?这种态度,令捕长十分地不爽,四大捕手的见识,朝安局也未必有几个人赶得上。
这就是地图炮攻击了,不止元十三不服气,有最少一半的朝安局人员,目光阴冷地看着他。
捕长心里也害怕,但这是涉及到了整个刑捕体系的荣誉,他也不可能退让,只得硬着头皮发话,没准思佑能识出这两名真人呢。
元十三却是冷笑一声,原来只是‘没准’能识出,没准也能算见识的话,我的见识,岂不是可以媲美真君了?他们在这里拌嘴,有一名朝安局密谍眼神一亮,赶忙将自家的头领扯到一边,低声发话,说起识人,我倒是想起一人来。
头领看他一眼,微微颔首,你直接说就是了,遮遮掩掩为哪般?这位吞吞吐吐地发话,整个巴蜀,若论识人之术……无人能超过烟霞观监院。
胖子麒?头领讶然发话,然后苦笑一声,你这……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在十方丛林里,三都五主十八头是高层和领导层,但是真正的老大只有一个——监院!胖子麒的经历,也颇有传奇色彩,此人原本是太医院里的一名药童,后来因为医疗事故,他做了替罪羊,一怒之下跑去做了游侠儿。
再然后,他得了贵人赏识,去国子监深造,原本是想走仕途的,结果又因直言得罪了教化部老荣部长,索性南下闯荡,还在西南的几个小国待了几年,最后入了烟霞观。
旁人说起来胖子麒,都说此人在丹道上造诣深厚,炼制的丹药供不应求,很少有人知道,胖子麒自称识人第一,丹道第二。
他见过的有名修士太多了,而且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哪怕仅仅是通过留影石见过的,他在现实中都认不错人。
此人号称,中土的真人站在自己面前,他起码能叫出四成人的名字,还有三成也是有印象,但是不知道名字的。
简而言之,他能认出七成中土的真人。
这牛皮吹得可太大了,真人确实是众所瞩目的,但是要知道,呼延书生当初重伤退隐的时候,也是真人,而张木子和杜晶晶两年前还是司修,现在也是真人了。
但是真正了解胖子麒的人都说,此人确实认得那么多人,并不是在吹牛。
不过头领现在头疼的是:监院哪里是那么好请的?而且咱们这是红尘事务。
那位闻言笑一笑,继续低声发话,黄化主都来了,监院也未必有多么难请,关键是要看李大师愿意不愿意帮忙了。
他说这话的声音很低,但是十几丈外的李永生,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过来。
这位的脸顿时就白了,坏了,李大师听到了,这可怎么是好?听到就听到呗,做头领的并不是很在意——脸皮不厚,如何做得了头领?他索性直接走上前,笑眯眯地一拱手,李大师,我们还有一事相求……行了,李永生有点不耐烦,直接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是我做人矫情,我做的已经不少了,我就问一句……到底咱俩谁在朝安局公干?头领愣了一愣,才干笑一声,这个那啥……他们要请思佑来认人,这不是恶心人吗?我没觉得有多恶心,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打赌的事情,我已经将人捉了回来,已经是赢了,你们认不出人,与我何干?但是……头领犹豫一下,期期艾艾地发话,但总是有损李大师你的颜面。
我做的已经不少了,李永生断然拒绝,两殿里那么多真君,他们来看两眼,没准也能认出人来。
头领干笑一声,真君哪里是那么好请的,两名真人还没到呢。
真君不好请,我就好说话?李永生脸一沉,做人要知足,原本,此刻我都该回了雷谷……我仗义,你也要讲究才好。
好吧,头领也没招了,李大师说得确实没错,好说话也不能看成是好欺负,那样的话,会让讲究人寒心,于是他心一横,我们悬赏认人,你看可好?悬赏认人,那是朝廷大杀器,不过,这会让巴蜀郡打击排帮的行动明朗化,容易吓跑那些余孽,具有一定的风险性。
李永生笑一笑,还是那句话,这跟我无关,我只是帮忙的,你何必问我的意见?于是很快地,悬赏的榜文就贴了出去,朝安局这一次也下了本钱,黄金十两,直接给付到证人,官府不抽成。
别说,悬赏还真有效果,贴出去不到半天时间,就有人揭了榜文,说是在西蜀见过其中的一名真人,而且信誓旦旦地表示,那真人是西蜀邓家的客人。
西蜀邓家不是隐世家族,只是有几名真人罢了,但是邓家的势力可非同小可,一共分了七支,遍布整个西蜀,族人超过了十万。
领赏者是一名本地的中阶制修,数年前曾经在西蜀做生意,他原本是不想出这个风头的——钱拿着太烧手,但是十两黄金的话,足够让他全家搬迁,在其他地方另置产业了。
他非常肯定地指出,他是在邓家三支的地盘上,见到那名真人的。
此人异常希望,马上能领取到赏金,但是朝安局的人表示,这个赏金要等一等,我们需要查证一下——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没过多久,思佑也得了消息回来了,对于李永生抓住了凶手,他感觉非常挂不住,据说差点就要掩面而走。
但是听说朝安局在悬赏认人,他居然特意过去看了一下,然后就非常肯定地表示:其中一人应该是博灵郡人——此人身上的一些特征,只有博灵的水上人家才会有的。
他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四大捕手的见识真的非同一般,但是朝安局不可能偏听偏信,正好……他们身边就有一个土生土长的博灵人。
李永生对于认人,是完全地不感兴趣,但是思佑一张嘴,就将其中一名真人定义为博灵人,他也无法忍受。
仔细对照了死者身上的特征之后,李永生坚决否认思佑的指认:你说的这些水上人家的特征,不止是博灵郡有,淮庆、会稽也都有,甚至三湘郡的水上人家也不缺。
思佑听他这么说,也着急了,那点悬赏是小事,关键是他丢不起这人。
于是他黑着脸表示,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李大师你拿下了凶手,这点我是服气的,但是无论如何,你还年轻,在见识方面,终究要差一点。
李永生闻言,是真的火了,你一口咬定博灵郡,无非是要针对排帮……这么大的人了,就事论事真的很难吗?第九百一十七章 烟霞观的人情排帮势力曾经遍布大江上下,但是闹得最凶的就是巴蜀、博灵和淮庆,淮庆是被本朝彻底血洗了一遍,闹得是天怒人怨,就连淮庆本地人,也因为受到牵连而异常痛恨排帮。
理论上讲,排帮再次崛起的话,巴蜀天高皇帝远,是最合适的地方,接下来就数博灵了。
李永生的恼火,也就在此了,思佑不遗余力地想要证明,排帮可能涉及了此事,这是他的私心,但是这私心会导致博灵黎庶也受到巨大影响,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然而偏偏地,这厮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皮笑肉不笑地表示,李大师爱护乡亲的想法,我能体谅,不过……若是因此贻误了时机,谁能负责呢?这话一说,元十三有点受不了啦,这案子是我朝安局负责,思佑你本是刑捕部的人,是不是想得有点多了?思佑冷冷地回答,这案子太大,刑捕部也高度关注,我们无意干涉朝安局办案,但是提一些善意的建议,总不为过吧?你倒是想干涉呢,有那个资格吗?元十三冷笑一声,他是越来越看不惯思佑了,要我说,十有八九是李大师打赌赢了你,你舍不得放弃相思之苦。
咱不带这么打脸的,思佑的脸也黑了下来,你非要这么说,就不要怪我抠字眼了,李大师倒是将凶手捉了回来,但是谁能证明幕后指使者不是排帮?现在谈输赢,还为时过早。
按说他也是四大捕手之一,在缉凶一事上,被李永生完败,以他的骄傲,就不应该在小事上纠缠了——真的有点输不起的感觉。
但是情之一字,就是这么弄人,哪怕是盖世的英雄,泼天的好汉,一旦陷进去,说放不下,还真就很难放下。
李永生能理解对方的心态,然而观风使的尊严,是不容践踏的,于是他反问一句,照你这么说,若此人不是博灵郡人……因此贻误时机造成的损失,你可以负责,对吧?思佑这厮做事也绝,闻言他很干脆地回答,你若是能让朝安局将案子移交给刑捕部,我愿意承担责任。
这尼玛简直太不要脸了,如此捅破天的大案,让朝安局移交给刑捕房……你还想啥呢?也就是说,思佑只管放火不管灭火,最后还是一副无辜的面孔:我倒是很想负责,你们不给我机会啊。
听到这话,连一直强调团结的朝安局头领都火了,你不用想那么多,我朝安局做事自有章法,贻误时机也是我们的事,跟你刑捕部无关。
可思佑这厮,做事真的是太气人了,他直接表示,我也仅仅是建议,这跟我无关的,不过,我也会将过程汇报给部里,以免部里将来埋怨,说我没有尽到提醒的义务。
他也知道,这话说得有点过分,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元十三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卧槽尼玛,这根本是上杆子找事,我们求你刑捕部过问了?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朝安局的头领则是侧过头来,深深地看李永生一眼,李大师,我朝安局支持你追求絮鹭,若是能抱得美人归,相关费用……我朝安局出了!呃,李永生顿时无语,你们两个部门斗气,不用让我牺牲男色吧?这个,我对她真的没感觉……而且,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我出五两黄金,元十三黑着脸,咬牙切齿地发话了,上了絮鹭就行。
我也出五两黄金,此仇不报,我枉为朝安局密谍!我出一百两黄金,你上絮鹭的时候,最好有留影石留影……看啥看,我有钱不行吗?毫无疑问,思佑的言行,激起了朝安局诸人的公愤。
李永生是真有点哭笑不得,他想一想发话,局里不是马上要有两个真人来吗?他们应该也有自己的手段吧?这谁说得准?朝安局的头领苦笑一声,再说了,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呢。
李永生苦恼地摸一摸下巴,好吧,大家先等等好了……我去看看,能不能求动烟霞观监院。
没办法,他原本是不想求胖子麒的,但是思佑欺人太甚了,别说是朝安局群情激愤,就是观风使自己,也有点不能忍。
当天他就悄悄地找到了黄真人,黄化主,贵观监院,近期能不能来一趟?我有事相求,放心,不会让他白忙。
黄真人看着他就笑,笑了好一阵,才低声发话,莫非是为了认人?李永生摸一摸下巴,干笑一声,本来不欲麻烦贵观的,实在是……我比较年轻,有些事情终究是不能忍,还望黄真人见谅。
监院已经知道了,黄真人诡异地笑一笑,那名疑似博灵郡的真人,是百粤冯家之人,冯家百年前已经举家荡舟出海。
啊?李永生忍不住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贵监院已经认出此人了?绝对不会错,黄真人信心满满地回答,此二人的影像,我已经发给了监院,监院认出了这姓冯的。
李永生顿时就没话了,好半天才问一句,这条消息,我该付出什么代价?说代价什么的,就俗了,黄真人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只不过有一点,烟霞观终究是十方丛林……你心里有数就好了,最好不要声张出去。
这就是要把人情往扎实里做了,我们知道这是违规的,但还是通知你的。
李永生再次无语,又沉默片刻才问一句,若是我不找化主您来请教的话……黄真人等了一等,见他再没有什么话说,才笑眯眯地回答,若是李大师你不来询问,想必也有别的处理办法,区区小事,怎么可能难得住道友?这不是他信任李永生的能力,恰恰相反,他是在表明己方的态度:你要是不找我们询问,那我们也不会主动去告诉你……十方丛林有自己的尊严。
只不过他担心话说得重了,羞了对方,这人情难免会打折扣,才说得比较婉转。
烟霞观的表态,李永生算是听懂了,忍不住心里暗叹:这些十方丛林能生存下来,还真是法度森严滴水不漏。
于是他微笑着点点头,贵观有心了,李某人感激不尽。
他并不介意对方的话,事实上,烟霞观看似架子拿得稳,事实上,监院大人能提前做准备,将人认出来,那就是满满的善意,这个分寸,他还是明白的。
黄真人见他说话靠谱,笑着发话,此人十余年前,曾经在巴蜀待了数年,跟蜀王打过一些交道……当时还是司修。
蜀王?李永生的听到这里,眉头又忍不住一皱,不过他也没有纠缠这一点,而是发问,贵观可知此人悟真是在何处吗?他没说不相信监院的眼光,但是当时对方只是司修,现在成为了真人——如此一来,是不是存在认错人的可能性?黄真人也听出他的意思了,于是微微一笑,此人在何处悟真,监院也没跟我说,不过此人的右肾受过损伤,摘除了,后来大约是新催生了一个肾。
这就是证据了——中土修者强大到一定程度的话,断肢再生这些都是小儿科,比如说断了左臂的向佐,目前就在重新催生左臂。
向捕手不过是区区高阶司修,都能做到这一点,那冯真人催生出一个肾来,也不是多大的问题。
尤其有意思的是:新生出来的肢体或者器官,跟原有的部分相比,绝对不一样,哪怕向佐的左臂完全长了出来,大家也能用肉眼分辨出,这是新长出来的。
器官就更是这样了。
这种证据是最有说服力的,事实上,只要有了这个消息,就算不拿肉眼去看,真君随便推算一下,都能得知对方身体内,有一个肾是新长出来的。
这个证据对李永生来说,足够使用了,不过既然已经求人一次了,他索性一事不烦二主,另一名真人,曾经在邓家三支附近出现,据说是姓阮,不知贵观可有消息?黄真人又笑了起来,我家监院博闻强记,但他真的不是什么都知道……你说此人曾经在邓家三支附近出现?那我再帮你问一问,不过,不能保证结果。
如此……已经感激不尽了,李永生一拱手,正色发话,将贵观扯进了红尘事务中,远离了清净,李某人实在惭愧。
红尘也是一场修行,黄真人笑着回答,比如说九公主的雷谷,也是不错。
李永生大有深意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总之这份人情,李某人是记下了。
半盏茶后,他又来到了两名真人的停尸之处,细细地感受一下——没错,那姓马的真人,右肾确实比左肾要略微新一点。
若不是有人提醒,这种细微的差别,就连真君也未必能观察出来,毕竟肾脏这东西是长在体内,从外面根本看不到。
——其实,就算把尸体解剖开,不是有心人的话,依旧不会在一腔的鲜血中,注意到两个肾的细微差别。
他一过来,朝安局的人比他还着急,纷纷用期待的眼光盯着他。
第九百一十八章 援兵到来等了李永生一阵之后,元十三按捺不住,索性直接发问了,李大师,可曾问到了什么?咳咳,李永生干咳两声,正色发话,烟霞观一向是远离红尘事务的。
然后,他一指其中一具尸体,不过……我猛然想起,此人似乎跟百粤冯家有点关系。
百粤冯家?一名高阶司修眉头微微一皱,小家族吧?嗯,百年前全族荡舟出海了,李永生不动声色地回答。
原来是那个冯家,有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施毒夺取他人产业,却不慎毒杀了路过的百余名军校。
这冯家在百粤,也就是个半隐世家族,体量还不如义安林家,倒是做了一件非常奇葩的事情,让他们在中土名声极响。
冯家为了夺取一户人家的产业,在对方的水井里下毒,不成想正好一队官兵路过,打起水来饮用,等冯家发现事情不妙之后,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仓促荡舟出海逃亡。
朝安局的人一开始没往这方面想,当听说荡舟出海四个字,终于有人想起来了。
更有人后知后觉,原来此人不姓马。
李永生四下看一眼,此人十余年前,曾经在巴蜀待了一段时间,有人有印象吗?众人齐齐无语……谁可能有印象呢?倒是有人心里确定了:这哪里是李大师想起来的,分明是烟霞观告知的消息。
就在此时,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思佑,他一脸的讥讽之色,李大师又有了新的消息?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方始发话,此人是百粤冯家的人,不是博灵的。
呵呵,思佑冷笑一声,我恰好也有了新消息,此人脚上的布袜,正是七幻城一家沈氏裁缝铺的物品。
李永生冷哼一声,冯真人在悟真之前,右肾曾经被摘除,你可敢跟我开膛对质?思佑闻言,明显地一愣,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开膛……对质?该开膛就开膛吧,元十三唯恐天下不乱,他嬉皮笑脸地发话,如此大案耽搁不得,效率才是关键,无所谓破坏证物。
十三你闭嘴!朝安局头领轻叱一声,不要丢人现眼……咱朝安局不开膛,照样能检验,就是不知道刑捕部信得过信不过了。
思佑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巧了,我也有检验的法子……你有法子没用,头领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刑捕部的法子,我们不认可,万一弄坏了内脏算谁的,你承担得起责任?思佑的脸色,顿时就发青了,纯粹是气得,你们如此行事,如何能让人心服?你算什么东西?头领是彻底将脸拉了下来,我朝安局行事,何须令你心服?元十三却是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你想检验也可以啊,让刑捕部跟内廷商量,接了这个案子……你做得到吗?众多朝安局密谍哄笑了起来,此前思佑的嘴脸,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转眼之间,就被打脸了,还是原汁原味地打了回去。
思佑气得脸色铁青,浑身也在发抖,偏偏是发作不得。
很快地,一名中阶司修拿了一个褐色的木盘过来,上面有七八颗银色的珠子在滚动。
他将木盘放置在冯真人的尸体上,打出了眼花缭乱的法诀,时不时还挪动一下木盘。
大家都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但是毫无疑问,这是一种非常高深的鉴定术。
约莫用了一炷香的功夫,那人才站起身来,却已经是满头的大汗了,右肾比较新,比左肾要新四十年以上。
噗地一声,思佑喷出了一口鲜血,铁青着脸转身就走,一个字都没有说。
朝安局的头领冷哼一声,阴森森地发话,你给我站住!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我朝安局的场子,是秦淮画舫?思佑扭过头来,咬牙切齿地发话,我是来猎赏的,没机会……不能走人吗?不能!头领冷冷地回答,你已经看到我朝安局太多机密,接下来,你要暂居此处了。
思佑愣了一愣,缓缓地发话,你信不过我?我朝安局信不过任何人,头领傲然发话,此前你一直错误诱导我们,现在,我们不得不很抱歉地告知你……你现在有嫌疑了。
思佑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不过很快地,又逐渐转白……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样的蠢事。
头领也不理他,强留思佑,听起来有点不给刑捕部面子,但是他的理由真的很充足:错误诱导谋逆大案,就算是刑捕部长在这里,他也照样扣下人来。
更别说这思佑的态度,真的很恶劣,都激起了朝安局的公愤。
头领扭头看向李永生,和颜悦色地发话,李大师,还有什么线索?这名冯姓真人……李永生犹豫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此人在十余年前,跟蜀王府有勾连!我知道他是谁了!元十三一蹦老高,兴奋地发话,冯逐浪,十余年伤了右肾,被蜀王府的纳贤馆招揽,后来不知去向。
握草,有人大声地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也联想起了一些东西,邓家第三支的大长老,跟蜀王世子走得很近!这一声喊出,现场一片寂静,朝安局众人的脸上,是满满的骇然——这是蜀王出手了?逐渐地,众人脸上的惊骇,转化为兴奋,那头领更是狠狠一咬牙,弟兄们,必须搏一把了,荣华富贵在此一举……有谁不愿意参加的吗?朝安局专查谋逆大案,还有什么谋逆大案,比得上亲王意图不轨?再加上大家正在查的排帮余孽,一旦两个案子落实了,这辈子都可以躺倒不干了。
干了!元十三率先跳了出来。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至于说目前朝廷的困局,大家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就在此刻,门外有人出声发话,什么样的大事?加上我们行不行?头领扭头一看,先是一愣,然后眼泪就下来了,梁真人、卢供奉,您二位终于来了……来的这两位,就是朝安局派来的援兵,俗话说得真是不错:援兵总是姗姗来迟。
不过还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家还真的是只差高端战力了。
梁真人是因果殿的中阶真人,卢供奉只是初阶真人,但他是朝安局自己的供奉。
两人是陪着一名贺姓的高阶司修来的,贺大人是朝安局的高层,此来是要全盘接管此间事务的。
这边朝安局的头领见状,主动让贤了,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能力。
贺司修做事也算靠谱,首先……他就直奔李永生而来,以近似于谄媚的姿态,热情地打了一阵招呼。
旁人看在眼里,当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事实上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只要将李大师招呼好了,巴蜀这里就不会出太大的纰漏。
接下来,贺司修高度肯定了同僚们在此前做的事情,虽然从客观上讲,他是来摘桃子的,但是他的姿态非常端正,让人生不出什么嫉恨之心。
李永生对此,并不感到奇怪,朝安局现在的人力已经是捉襟见肘,在勉力维持了,巴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只能抽调出两名真人来援,而且还耽误了这么久。
朝安局愿意这么做吗?不愿意,但是没办法,需要人手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此前能将巴蜀的事情办到这种程度,虽然也是仰仗了李永生等外力,但是当地密谍的功劳,也不容抹杀。
此次前来的贺司修,当然不会傻缺到将功劳全部据为己有,就算他想,也得考虑李永生的反应。
更别说,在他来之前,当地同僚在缺兵少将的情况下,将案子办得极为漂亮,若是他来了之后,还不如之前的局面,那责任可不是他能担负得起的。
不过,贺司修来的也有点不是时候,在安抚了同僚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恰好碰上了一件难以抉择的大事:蜀王涉嫌杀害四名朝安局密谍,大家该怎么处理?亲王杀害朝安密谍,在往常也未必算是大事,毕竟朝安局是内廷的机构,对皇族而言,有点家奴的性质,但是涉及排帮余孽,那绝对就是惊破天的案子了。
不过贺司修能在这个节骨眼来接手此案,魄力也不相当强,他召来了朝安局的骨干,又请来李永生,大家商议,该如何对待蜀王府。
李永生对此,并不发表意见,倒是其他人,很是争执了一番。
最终还是贺司修拍板,我认为,有必要去蜀王府走一遭,让他们做出解释。
大家都将眼光看向了梁真人——此人是因果殿的,对亲王施加压力,必须要考虑两殿的态度。
梁真人很干脆地点点头,该查就查,来此之前,我已经得了授意,只要有理有据,什么人都可以查,务求不放过一个排帮余孽。
他得到这样的授权,不算低了,但就算这样,两殿也不过才派过来一个中阶真人,可见人手紧张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卢供奉则是淡淡地问一句,未知贺大人打算如何调查,力度控制到哪一步?第九百一十九章 她老人家面对卢供奉的发问,贺司修很干脆地表示,有嫌疑的,直接抓起来讯问。
众人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这种时候下此重手,真的好吗?亲王的身份,一般还是相当超然的,当初幽思真君去英王府,也没有肆意妄为,最多不过是就事说事,分寸把握得相当好。
贺司修的态度,不能说就错了,但是还没开始行动,就做了这样的预案,显然他是不打算在这一点上妥协了。
没准要出事!大家心里都这么猜测。
不过朝安局里,也不乏胆大包天的主儿,有人兴冲冲地发问,若是蜀王府阻止呢?是啊,贺司修轻叹一口气,拿眼去看梁真人,嘴里却重复一遍,若是蜀王府阻止呢?有意思的是,梁真人却不看他,而是看着不远处默不作声的李永生,轻描淡写地发话,我只认证据,只要是合理的手段,我都会支持。
其实他很想说一句:你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李永生的态度才是关键。
咱们商量得再周全,再强硬,没有李真人的支持,那真的什么都不是。
想靠着两三个真人,几十名司修,就对蜀王府耍横?别逗了,蜀王再怎么不招揽人才,王府里也不愁扒拉出来七八个真人。
咱们这点小身板,真不够蜀王府随手一击,若是再被扣上一顶逼反亲王的帽子,那都不是找死的问题了,而是给全家找死的节奏。
不信的话就看范含,老牛的人物了,内廷里仅次于魏岳的存在,人头说送就送出去了,皇族在寻找替死鬼的时候,真的没有任何节操可言。
但是拉上李永生,这就不一样了,李永生的身后可是雷谷。
天家对范含,可以说杀就杀,但是雷谷?早就成了三湘举足轻重的大势力。
而且,雷谷的背景是玄女宫,这就更令朝廷忌惮了。
说到底,范含之所以被杀,还是底盘不够扎实,他的位子虽然不低,但是在这种乱世中,权力什么的不是特别重要,关键是你手上,要掌握足够的实力,这才是保证生存的本钱。
贺司修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看向李永生,一脸的期盼,李大师怎么说?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你们援兵来了,我就要回雷谷了……这是此前说好的。
李大师,你这可不行啊,元十三高声叫了起来,没有您在我们身后,我们怎么敢去蜀王府调查?贺司修听到这话,嘴角不引人注目地抽动一下:小子你会不会说话啊?你将咱朝安局的颜面置于何地?又有人出声发话,那是另一个中阶司修,李大师,当时您说要回的时候,尚未涉及蜀王府,现在情况不同了,您可是说过……要与时俱进。
此人是个矮壮汉子,满脸的横肉,一般人一看他的样子,脑子里十有八九就会冒出屠夫二字,但是偏偏地,此人说话很是有分寸。
是啊,元十三高声附和,您这一离开的话,烟霞观的黄真人,大约也要走了。
你敢不敢更丢人一点,贺司修强忍怒火,抬手摸一摸下巴:咱朝安局做事,啥时候要借十方丛林的名头了?然而,形势比人强,他心里就算再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一点:眼下朝安局无力招呼到巴蜀,自己想在此地做出成绩,还真是必须要倚仗其他方面的力量。
然后他就又反应过来:真要把李永生放走的话,不但会少了一个顶级战力,少了一个医术大家,还少了雷谷的支持,少了烟霞观这一股强大的地方势力。
那样的话,别说调查蜀王府了,己方这些人,能不能保住现有的成绩,很是问题,甚至不怕说得更极端一点——能不能全身而退,那都是两可的事。
于是他看李永生一眼,很诚恳地发话,李大师,要不我跟九公主商量一下?她老人家虽然身入道宫,但是她深明大义,也有悲悯心怀。
她老人家四个字,搁在地球界,那是妥妥的冒犯了,不带这么形容年轻女孩的。
可是在中土国,这个说法是敬称,说明九公主德高望重,深孚人望。
贺司修这么说,也不是无因,他在来巴蜀之前,对当地的形势,有过一些了解。
尤其是对雷谷谷主赵欣欣。
事实上,随着雷谷的强势崛起,九公主的立场和心态,被太多人分析过了,其热门程度,并不比英王差多少。
军役部分析过,朝廷分析过,宗正院分析过,天家分析过,诸多亲王分析过……至于说朝安局,怎么可能不分析她?大家分析过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大致来说,九公主的态度是倾向于黎庶,这跟道宫的初衷相符,同时,九公主也倾向于赵家江山——这依旧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如此一来,她就比较倾向于少年天子了,毕竟从理法上讲,天家才是皇族正朔。
也正是因为如此,范含被砍掉了脑袋——朝廷在玄女宫本来有大援,却被你毁了。
朝廷对玄女宫做的事情,瞒不过有心人,大家一致认为:咱们走了一步臭棋。
但是这种对错,谁又说得清楚呢?只有做过之后,才知道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不能把别人都当成傻瓜,侥幸心理不能有。
这些就说得远了,总而言之,贺司修相信,自己若是跟九公主沟通一下——当然,必须是很恭敬的沟通,那么,九公主很可能让李大师在巴蜀再待一段时间。
他是如此猜测的,不过李永生根本不用猜测——自家的伴侣是何心性,他再清楚不过了。
李永生不想让永馨为难,事实上,他也担心她心血来潮,再弄出什么大动静——算了,还是让她不要再计较这里的事情了,也能少了很多烦恼。
所以,他仅仅是微微皱了一皱眉头,就很干脆地表示,那行,我陪你们走一趟蜀王府再离开……真的不能拖延太久,雷谷那边有很多事。
再大的事,能有赵家江山重要吗?贺司修心里暗暗地腹诽,脸上却是郑重无比,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正该如此。
接下来,就是筛选去蜀王府的人手了,贺司修的态度很明确,下一步的发展重点就是那里,三府的地方,留些人守护就行了。
这个决定,似乎有点本末倒置,因果殿的梁真人提出了异议,是不是先知会一下蜀王,他若是愿意配合,无须如此兴师动众。
卢供奉对这话表示谨慎的支持,戎州这里也是重地,守卫人数少了的话,会不会再发生类似巫山府一般的惨案?贺司修的脸色不太好,他是主事人,但两名真人希望他慎重行事,他也不能一意孤行,否则的话,一旦戎州出现大事,全是他的锅。
所以他只能解释一下,能走程序当然最好,然而……如此一来,容易走漏风声,也容易让蜀王生出误会。
这话说得婉转,事实上,他也没法不婉转,他总不能说,我们担心按程序来过的话,蜀王那边会有时间隐匿和毁灭证据。
梁真人虽然是因果殿的,跟外界接触不多,但是这话的意思还是能听明白的,他的眉头也皱一皱,最后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贺大人说的是没错,但是堂堂亲王,总要留些体面。
话说到这种程度,贺司修再坚持的话,就有蔑视皇族的嫌疑了,于是他侧头看一眼李永生,未知李大师是何意?这关我什么事儿啊,李永生皱着眉头,有点不高兴,不过最后,他还是给出了一个折中意见,我觉得一起去绵州无妨,至于说上门拜会,还是按程序来的好。
也好,贺司修闻言点点头,见那二位还要说什么,他直接祭出一个理由来,不管怎么说,蜀王府跟秦水水那厮走得很近,这是不合适的。
他有对蜀王府先出手的理由,虽然这理由有些牵强,但是无论如何,封王跟当地军队就不该有瓜葛,哪怕是秦水水统领的水军,只是武装警察的级别,可终究是挂了军队的名头。
要不说贺司修这厮胆子大,确实如此,若是和平年代,他能横下心来,给蜀王扣上一定私通排帮的罪名,蜀王府起码要狠狠放一次血。
至于说眼下战乱纷起,蜀王府会有什么反应,那就难说了。
不过可以肯定,他只要敢拿这个细节做文章,起码不用担心别人攻击他程序错误。
梁真人和卢供奉闻言,交换了一下目光,终于没有再说话。
既然商定了章法,大部分人连夜出了戎州,向绵州奔去,梁真人和卢供奉也跟了去,至于戎州,则是只留下了黄真人和最早那名朝安局真人。
李永生也跟着他们去了,不过他不喜欢跟朝安局的一起行动,只是远远地缀在后面。
很有一些人,想要跟李大师作伴套近乎,比如说元十三就是其中之一,但是想一想李大师那些可怕的同伴,他还是放弃与对方为伴的打算——没谁会喜欢莫名其妙地被人打晕。
第九百二十章 比真人多吗?朝安局的人昼伏夜出,用了两天的时间,悄然潜入了绵州。
蜀王的封地在绵州府城外,抵达之后,朝安局人马才在王府外现身出来,然后派人通报蜀王府——朝安局前来办案。
他们如此行事,当然是有章法的,此前隐匿行踪,是担心对方知道风声,现在到了王府之外,就要摆明车马走程序了。
叩门通报的,是元十三和另一名司修,其他人则是在王府十里之外等候。
王府的门子将两人迎了进去,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众人从辰时等到了午时,也不见王府有什么动静,眼见大太阳越来越毒,少不得又派了一名司修前去,了解一下情况。
很快地,这名司修回来报告:门子说蜀王和世子出去钓鱼了,目前不在王府,己方两人目前在王府内等候,人家还问大家要不要也进去?这么进去肯定不合适,于是众人寻块阴凉地,随便吃喝一点休息一下,却没有扎营。
此刻扎营的话,是对王府非常不友善的表现——说明要常驻这里,调查蜀王了。
不过,大家一直等到天都要黑了,蜀王还没回来,贺司修派人问了两次,最后一咬牙,你不给我面子,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扎营!第二天一大早,蜀王府驰来了一辆马车,车停在朝安局营地边,赶车的人一拱手,诸位,你们的同僚昨夜喝多,言辞有失体统,大总管略施薄惩……你们过来接一下人。
朝安局众人闻言,呼啦一声就围了过去,掀开车帘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两名同僚被打得鼻青脸肿,元十三更是被打断了双腿。
贺司修直接看向赶车人,阴森森地发话,敢动我朝安局的人?车夫很无辜地一摊双手,其中经过,我并不知情,我只是一个赶车的。
贺司修狞笑一声,我这人最喜欢欺负下人了,来人……贺大人,梁真人冷冷地出声,正事要紧,这些小事可以慢慢来过。
贺司修实在有点愤愤不平,但是再想一想,己方这次虽然带来了大多数力量,可总共也不过才三名真人,若是一旦翻脸,蜀王府能稳稳地拿下他们。
说得更过分一点,蜀王府就算将他们全杀了,可只要能幡然醒悟,转头支持今上,那他们也就白死了——若是被扣个冒犯皇族的帽子的话,连抚恤都未必能混上。
他心里就算是再有不甘,此刻也不敢发作。
卢供奉则是盯着车夫,阴森森地发话,我朝安局人员出任务的时候,从不饮酒。
这我就不知道了,车夫一摊双手,很光棍地回答,不过大总管做事一向公道,想必不会冤枉他们。
你放屁!元十三终于醒了过来,闻言破口大骂,劳资一进王府,就被你们下了禁制,喝酒?劳资连水都没喝一口!贺司修死死地瞪着车夫,你可曾听到我的人所说之言了?车夫满不在乎地回答,我不知道其中细节,不过在我想来……谁做了错事会承认?这话说得梁真人都有点恼了,小子休要再聒噪,我且问你,蜀王在不在?这位见是真人出声,倒是收敛了一些,启禀真人,王爷在不在,哪里是我能知道的?贺司修闻言,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走上前就是狠狠一记耳光,是真人在问你,你老实回答就是,哪里轮得到你问真人?那车夫不过是低阶制修,这一记耳光,直接将他抽得口鼻鲜血直冒。
不过丫也是个狠角色,他抬手一抹口鼻中的鲜血,咬牙发话,大人若是想知道王爷在不在,派人送帖子就是……跟我一个下人计较,很威风吗?贺司修气得探手就去抽腰刀,却被人一把抱住了,贺头儿,镇定,镇定!车夫却是若无其事地一转身,走向马车,诸位大人若是无事,我便走了。
看到他驾着马车,施施然离开,一干朝安局的人面面相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混蛋!贺司修气得破口大骂,我贺某人自打生下来,还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卢供奉也气急而笑,呵呵,这么不给朝安局面子……真的打算反了?我要联系军役房,贺司修大声喊着,看是他蛮横,还是军队蛮横。
好了,梁真人打断了他的话,人家也没反,不过是打了两个醉酒的家伙,你凭什么调动军队……就因为你娶了一个老帅的女儿?李永生这才听明白,合着这贺司修一直很强硬,也是有底牌的。
不过,老帅的女婿进了朝安局,这事儿倒也罕见。
贺司修看他一眼,胸口急促地起伏几下,然后又看向卢供奉,供奉,要辛苦你走一趟了,倒不信他们敢对你下手。
卢供奉翻个白眼,很无奈地发话,我倒是可以走一趟,人家继续躲着不见,我又能怎么样……咱们这点人马,可以跟蜀王比狠吗?唉,梁真人也叹口气,失策了,真没想到,蜀王也对朝廷失了恭敬。
这话一出,就算是对蜀王的行为定性了——要知道,来的这些人里,就数因果殿的梁真人对蜀王的期望高,也最是维护蜀王。
不过就在这时,那名形似屠夫的中阶司修发话了,我觉得,蜀王未必就横下心跟我们作对了……否则昨天一天,足够他做出反应,又何必等到今天?贺司修闻言,眼睛就是一亮,沉思了起来,他只是被气坏了,事实上,他并不缺乏智慧。
不过想了一阵之后,他还是颓然摇摇头,他固然是留了十三他俩的性命,但是……没准蜀王是昨夜才回来的。
贺大人,我感觉,对方一开始没有动手,是在了解咱们的实力,屠夫正色回答,周边来来往往很多人,对方发现咱们实力弱小,所以才悍然出手。
贺司修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又想一想之后,觉得自己的思维有点混乱了。
他抬眼一扫,就看到了李永生,于是出声发问,李大师,你怎么看?我又不叫元芳!李永生笑一笑,微微颔首,确实,对方昨天连番有人来看,应该是探查实力……咱们真人的数量少,对方应该已经看出来了。
握草,贺司修轻声骂一句,这尼玛……人还是来少了啊,可恨局里再不能多调几名真人过来。
唉,卢供奉长叹一声,若是有十来个真人,足可以直接上前兴师问罪了……梁真人,两殿不能再支持一些真人吗?怕是够呛,梁真人摇摇头,缓缓发话,各处都在笼络顶尖战力,巴蜀目前尚算太平,哪里能调这么多真人来?贺司修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咬牙发话,既然他不敢明目张胆造反,那说不得我就要去巴蜀军役房走一趟了……老匹夫欺人太甚。
你不要动不动就军队成不成?梁真人不高兴了,万一逼反了蜀王怎么办?没准人家正想找个借口,明目张胆地造反。
梁真人,你说的没错,贺司修眉头皱做一团,看起来是要多烦躁有多烦躁。
但是你要搞清楚,咱们是代表朝廷的……现在咱们已经落了下风,不打掉他的气焰,反倒被他看出朝廷虚实,那他就算没有反意,也要反了,不行,我现在就要去军役房。
啧,这个……梁真人也皱起了眉头,良久,还是长叹一口气,唉,就没有一个省心的,真是被窥探到虚实的话,还确实麻烦。
见到他言语松动,贺司修转身向马匹走去,我现在就去郡里……李大师可否陪我走一趟?他有点担心路上出意外,毕竟这蜀王府的反应,看起来非常不友善。
李永生却是站着没动。
贺司修骑上马之后,又看他一眼,奇怪地发问,李大师……这是有事?李永生没来得及发话,梁真人却是不高兴了,贺大人你这么做,是把我们都当成诱饵吗?李大师的意思,当然是大家一起去。
朝安局其他人并不说话,不过可以想像得到,他们觉得贺司修也有点任性了……你带着李大师走了,我们怎么办?李永生却是笑着摇摇头,不……我是想等一等,人手的问题,也许我能解决。
你能解决?众人狐疑地看向他,不过大家也知道,李大师身边是有几个高人的,就是不知道……这些高人能不能压住蜀王府一头。
就在此刻,远处划过一道道人影,如长虹一般破空而至,气势极为惊人。
梁真人的瞳孔,微微地一缩,竟然……这么多真人?当先的是一名异常英俊的年轻准证,他冲着李永生摆一下手,呲牙一笑,永生,我们没有来迟吧?咦?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你也来了?三长老不是……那啥着呢?难得永生你召唤一回,公孙家的四长老又是一笑,笑得异常灿烂,让你欠一回人情,真的不容易,能来的都来了。
第九百二十一章 王辇出都来了?李永生眉头一皱,仔细一看,来的人还真是不少。
除了公孙未明,公孙家还来了三名真人,张老实来了,在朱雀城的佘供奉来了,甚至连我们酒家的林二长老也来了。
更令李永生惊讶的是……他竟然在真人中,看到了摩天岭的邵真人?邵真人身着便衣,青巾裹头,脸上还戴着一张面具,一副江湖中人的打扮。
不过李永生对他的气息相当熟,绝对认不错人。
邵真人也见到了他惊讶的样子,极为隐秘地挤一下眼睛:你不要声张。
子孙庙公然介入这种事情,是比较犯忌讳的,尤其他还是摩天岭的主持。
来了十来名真人,其中就有四名准证,要不大家被吓一跳呢?看到密密麻麻飞在空中的真人们,朝安局众人全是大张着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因果殿的梁真人,他惊讶地看向其中一名真人,方兄也来了?方真人是天机殿的,见到他后微微颔首,我在三湘一代公干,听说这里有情况,就过来襄助一二。
方兄大义,我这厢……梁真人话说到一半,猛地想起一桩传言来,据说此人和雷谷的关系极好,那么,人家未必是为帮助自己来的。
然而不管怎么说,在场的真人里,只有他俩是两殿中人,所以,他没说完的话必须说完——还得是喜笑颜开的样子,我这厢承情了。
方真人闻言有点尴尬,他总不能说自己不是为了因果殿而来——哪怕双方都心知肚明,这种公开场合也不能挑明,只得勉力笑一笑,本是同僚,梁真人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此次前来的真人,竟然有十二名之多,除了四名准证之外,还有一个红衣小女孩,分辨不出修为——反正是能飞的主儿。
不过朝安局里,还真的不乏消息灵通之辈,起码贺司修就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这就是传说中的血魔,将蓝衣真人撕成两半的那位?众真人降下之后,李永生少不得要跟大家打个招呼,而梁真人则是扯了方真人,到一边悄悄说话,此前你就拿下了秦水水,为何不跟我们公然一起来访蜀王?方真人闻言,脸微微一沉,梁真人,你我分属天机和因果,你说这话是责怪我?梁真人闻言一惊,然后马上赔上笑脸,方兄这是什么话,我就是问一问罢了……你能来支援,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敢责怪你。
别看两人都是中阶真人,方真人在讯问嫌犯方面有杰出的手段,在天机殿的地位不算差,更别说此次是梁真人的任务,对方能来支援,就是相当给面子了。
见自己一句无心的话,就惹得对方不高兴,他只能苦笑着解释,李大师此前施展手段,拿了不少人,我们都知道他身边有帮手,还以为是方真人。
不是我们,方真人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我们也是三日前听说,巴蜀这里牵扯上了蜀王,大家都赶过来帮手。
梁真人愕然地看着他,那这么说,你来不是为了支援我?明明是顺水人情,但是方真人不想占这个便宜——他老祖宗的因果,还等着李大师出手处理,占这点小便宜,实在没必要,所以他微微摇头,我赶来还真是为了李大师相邀。
爽快人!梁真人竖起一个大拇指,对方这么敞亮地说话,他心中反倒增添了几分敬重,你讲究,我也不会差了,方真人虽然是阴差阳错前来,但这个人情,我是认了!方真人闻言,也是微微一笑,举手之劳的小事,梁真人这么认真,实在没有必要。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可是性命攸关,梁真人苦笑一声,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好奇地发问,你们……都是一起来的?对,方真人点点头,也不掩饰什么,我们都是在雷谷附近,听说这里需要人帮忙,就赶了过来。
梁真人闻言,忍不住感叹一声,早听说雷谷威名远扬,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的真人。
雷谷可不止我们这些真人,方真人笑着回答,对于同僚,他没有多少防范的心思,玄女宫的真人,可是一个都没出来,而且还有一些散修,也在雷谷看守。
那是我猜得冒昧了,梁真人先是由不得感叹一声,怪不得雷谷闯下了偌大的名头,实力竟然如此惊人。
方真人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回答,雷谷的实力,比你想象的还要强大,已经证真的那位暂时离开了,否则的话,小小蜀王府,真不够雷谷看的。
这是自然,梁真人笑着点点头,心说你就别再刺激我们了,成不?不过下一刻,他又意识到一处神奇,李大师三天前就通知你们了?用的什么方式?李永生用的方式很简单——让老鸟儿传信。
对香火成神道来说,传信真的太简单了,香火笼罩的地方,神谕就能抵达。
观风使在朝安局拿主意的时候,就觉得己方一行人想要硬撼蜀王府的话,实力差得太多。
至于他们所商量的走流程,他是一点都不看好。
在秩序井然的社会里,流程是很有用的,也能规范很多行为,但是现在中土这个混乱,流程的约束力几近于无了,也没有人再愿意遵守。
简而言之,他觉得事态不会向好的方面发展,所以避开众人找了老鸟儿,要它向雷谷传话,马上请几个真人过来支援。
一听说李永生找人帮手,雷谷众人纷纷请战,就连远在朱雀城的佘供奉等人,都怦然心动,要来送一份人情。
好死不死地,邵真人也来了雷谷,他此来是感谢李永生出手,为摩天岭挡住了松峰观的挑衅——别看邵真人性格古怪,不太卖别人面子,但是他还真不喜欢欠人情。
一听说李永生在巴蜀遭遇了麻烦,他二话不说就动身了。
以李永生的意思,他是想让雷谷的人来到附近之后,先隐藏行踪,然后视情况发展,再决定要不要出击——观风使并不能确认,蜀王府会不会卖朝安局面子。
若是不卖朝安局面子的话,他就可以拉出人马来,直接收拾蜀王府,若是蜀王府够恭敬,他就打算将人遣回,以避免大家嘲笑他猜错了。
哪曾想,朱雀这家伙也心黑,通知了雷谷之后,发现蜀王府和朝安局闹得不可开交,索性直接悄悄通知血奴——也别藏着掖着了,直接去蜀王府外吧。
接下来,血奴就将情况告知了公孙未明……于是事态就变成了眼下这个样子,十余名真人,直接异常招摇地飞了过来。
方真人当然不知道里面这些弯弯绕,不过他做人也算大气,很耿直地表示,李大师之能,非你我能想像的——至于说具体的手段,我也不便问。
那倒也是,梁真人讪讪地一笑,碰了这么一个软钉子,其他的疑问,他自是不好再开口。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对李永生的评价,再次提升了不少——此人在巴蜀掀起腥风血雨,身边也有些神秘的势力,但是谁能想到,那些神秘势力,竟然不是雷谷的力量?雷谷的力量往外一摆,妥妥的就又是一股大势力。
贺司修本来是队伍里的主事,因为有些背景,言谈举止也颇有底气,但是见到雷谷众真人来临,仓促之间直接懵了,竟然再没胆子上前跟李永生寒暄。
不过等了一阵之后,他还是走上前来,笑着打个招呼,李大师,这些高人仓促赶来,肯定耗费了精神和体力,是不是……先修养一下?公孙未明淡淡地看扫一眼,不以为然地发话,我觉得没必要,不过……永生你说了算。
我也觉得没必要,太耽误时间,邵真人冷冷地发话,直接杀进去不就完了?蜀王那厮交给我好了。
贺司修听得目瞪口呆,兀那准证,你这么吊……汝母知否?邵真人的话音刚落,就见远处的王府中门大开。
隐约能看到,一队十六人的仪仗马队,从大门里缓缓走了出来。
他们的身后,是一辆八匹马拉的大车,车厢镶金嵌玉奢华无比,就连车帘上,都绣着极为细密的银丝,还刺绣出了种种图案,精美无比栩栩如生。
拉车的八匹马,更是神骏异常,一色的纯白,奔驰之中,隐隐有雷声传出,正是中土国顶尖的好马——雾霜雷霆。
朝安局不少人都是识货的,见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王辇?王辇便是亲王的仪仗,别人根本不可能冒充,更别说还有那八匹马了。
贺司修见状,也是微微一愣,这是……怎么个意思?王辇后方,又有三十六名骑士,组成一个方方正正的阵势,缓缓地跟在后面。
王辇的速度并不快,主要以舒适为主,不过就算这样,十里地也仅仅用了一炷香的功夫。
在朝安局众人的目瞪口呆中,王辇缓缓地停在距离他们百丈之外。
一名中官站立在王辇上,尖声尖气地发话,蜀王出行,汝等还不跪迎?第九百二十二章 装腔作势何为王辇?那是亲王的仪仗,代表着皇家无上的威严。
如此正儿八经地将亲王仪仗摆开,就连内阁的老大见到,也要道左避让。
孟辅会怕亲王吗?那可未必,事实上,他比大部分的亲王都要牛。
像宁王那种弱势亲王,想要求见孟辅,没准会被门子直接顶回去,连门都不让进。
但是皇族的仪仗一旦摆开,谁敢有不敬,那就是坏了规矩。
贺司修见状,眉头也是一皱,这是要以规矩压人吗?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发现自己带的人马,都自觉地整顿一下衣冠,束手听命。
不过扎眼的是,有十几个人,就那么懒洋洋地站在那里,甚至还有一名青巾裹头的面具人,双手抱着膀子,歪头看着蜀王的仪仗,一点不在乎的样子。
一股浓浓的江湖气息,扑面而来。
这十几个人,当然就是来自于雷谷的真人们了。
贺司修脑中的念头飞转,几乎在瞬间,他就拿定了主意。
于是他一拱手,微微侧过半个身子,不卑不亢地大声发话,见过王爷,请恕下官等公务在身,不便大礼相迎。
从礼节上讲,王辇不是万能的,譬如说带了兵的将领,在马上拱一拱手就行——甲胄在身,不便行大礼。
贺司修敢怠慢蜀王,依的也是这个规矩,朝安局的公务,并不是普通的政务,从某种角度上讲,也可以无视王辇的威严。
当然,必要的尊重还是有的,那就是不能直面王辇,适当地侧一侧身子,是必须的。
不过贺司修如此行事,那就是将自己公然摆到了蜀王对面——我是来查你的,不可能对你行大礼。
他是主事人,一旦挺住了,其他朝安局人员也松一口气:早晚要对上,提早亮明态度也好。
那中官见状大怒,尖声尖气地大喊,好大的狗胆,竟敢对王爷不敬……住口!王辇内传出一声冷哼,然后车门大开,在几名侍卫的拱卫下,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背着手,缓缓走了出来。
此人虽然没有戴王冠,但是大家一眼就认得出来:这便是蜀王了。
蜀王冲贺司修微微点一下头,幅度小到不仔细盯着看,根本看不出来。
然后他缓缓发话,我也听说,有朝安局的人来,不知你们此来,所为何故?追查反贼,贺司修面无表情地发话,现在己方有十五名真人,根本就不用再担心对方下毒手了,所以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事实上,自打两名朝安局密谍被蜀王府痛揍,双方就没什么转圜余地了——这不是路边普通的打架斗殴,而是朝安局履行告知职责时,被对方打了。
哦,原来如此,蜀王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脸上的肥肉一阵抖动,我才钓鱼回来,并不知细节,既然是追查反贼,确实是大事,也不枉本王以王辇相迎。
听他这么说,不少人顿时傻眼:合着您摆出王辇,是迎接朝安局的?当然,大部分人还是心里有数:是朝安局的强势,逼得蜀王不得不改变态度。
事实上,此刻蜀王的心里,也有点郁闷:这帮人还真敢翻脸啊。
就像大家想的那样,昨天他就在府里,接到朝安局的通报之后,他是相当地恼火: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还敢来我蜀王府撒野,真不怕中土再多一名反王?严格来说,蜀王没有多少反意,但是时局发展到现在,他心里也有野心在躁动:我不争那个位子,但是独霸西南,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什么叫时势造英雄?很多事情和杰出人物,都是时势逼出来的。
所以他没着急见人,而是派人去打探,朝安局到底来了些什么人物。
待查明对方只有三个真人,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将那两人打出去!区区三个真人,就敢来我蜀王府放肆,把我看成什么啦?而且,这种大事,只派三个真人前来,岂不是说……朝廷可动用的力量极小?总之,他觉得自己打两个朝安局的蝼蚁,不存在任何的风险——最多最多,等朝廷表明要发大军前来的时候,我表明支持朝廷也就是了。
不成想,他才着人将人送出,就听说朝安局那边飞来十余名真人,忍不住心一沉:握草,你们要来真的?蜀王是志大才疏的典范,看他的体型就可以知道,此前他一直就是在混吃等死,诸王乱起之后,他才发现:其实我也可以借机得利。
然而,他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这几十年下来,他懒散惯了,心里想的是我要广招贤才,更要巧立名目征募私兵,但是真要他去做,他还懒得费那辛苦。
同时他也有点心疼钱粮,就对自己说:还是等等看吧,没准机缘巧合之下,少年天子就能给我一个世袭亲王,永镇西南呢。
他这脑洞开得比较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英王可以,我就不可以?正是因为如此眼高手低,他府中还真就没有多少高手,真人有二十多名,跟一般的亲王相比,算是多的,但是跟那些反王相比,就远远不如了。
就这二十多名真人,还是各司其职,府中目前也不过十来名真人。
蜀王想一想,觉得自己冒不起这个险——朝安局一出动,就来了十几个真人,第二次再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大阵仗呢。
要不说,朝安局贺司修和因果殿梁真人都很担心被窥破底细,那真不是没有道理的。
蜀王以为对方只有三名真人的时候,他会肆无忌惮地羞辱对方。
但是当他发现,对方其实来了十来名真人,他马上就又将朝廷的实力想得过强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摆出了亲王的仪仗,主动出来会一会对方。
两边一照面,他就发现,自己绝对没想错,对方见了王辇,都有十几个人大喇喇地不当回事——对着皇族仪仗还敢抱膀子,真不是一般的嚣张。
他这边的中官——其实就是个小太监,出声呵斥了两句,结果倒好,对方直接翻脸了。
蜀王早想明白了,今天这事儿必须得有个强势的,对方软蛋,他就敢强势,对方强势的话,他就必须软蛋——要不然就真的得动手了。
所以他喝止住了中官,表示自己是才钓鱼回来,现在是来迎接的。
这个转折,实在有点不要脸,但是也没办法,蜀王倒是想鱼死网破呢,敢吗?他现在就是希望,对方能比较好说话,看在自己愿意配合的份儿上,随便调查一下,应个景儿过去算了——中土这么乱,你们再折腾也不好。
不过,昨天打了两个朝安局的人,己方估计要出点血了。
不成想,他的话刚说完,贺司修就瞄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中官,这位……妄自揣测我的意愿,蜀王不等对方继续说话,直接打断了,然后一摆手,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来,杖毙!那小中官才微微一愣,直接就被两名侍卫拿下了,可怜的他,连喊冤都不敢,只敢直着嗓子大叫,我错了,王爷饶我这一遭。
蜀王是不会理会他的,那厮虽然也是老人,但是作为今天的试应手,朝安局若是软弱的话,他可以狐假虎威,朝安局若是要追究,那就丢掉小命吧。
在蜀王眼里,老人只是意味着用着顺手,他们的小命跟王府的安全比起来,什么都不算。
十几棍子打下去,那中官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蜀王这才又看向贺司修,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回来得晚了,让你们在外面住了一宿,影响了朝廷公务,还请入我宅邸歇宿吧。
贺司修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我们哪里敢打扰亲王府?住在外面就挺好。
蜀王眉头一皱,似笑非笑地发话,我的王府又不是龙潭虎穴,不会吃人的……说到一半,他就停了下来,原本他是想借机激对方一激,将人请进王府去。
他真没有暗算对方的心思,他想的是,这么多人一旦进了自家院子,总能从他们嘴里打听到点什么。
可是话没说完,他就想起了昨天的公案,这话就说不下去了。
遗憾的是,晚了,贺司修已经想到了,他淡淡地表示,王府是不是龙潭虎穴,这个我不知道,但一定是规矩森严的,我的两个弟兄就被打了……大约是因为他们上个月喝酒的缘故。
咦,被打了?蜀王的眉头一扬,一脸的惊讶,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先跟着进来吧,我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的。
不用了,贺司修黑着脸摇摇头,公务在身,还是避一下嫌的好。
双方一边要请人进去,一边坚辞不受,都有道理,蜀王是想表现出热情,但是朝安局办案,跟嫌疑人保持距离,也是应有之意。
让来让去,蜀王有点不高兴了,你这是不给我面子啊,再这么做,我还真不配合了……梁真人,你总是信得过我吧?他认识因果殿梁真人,却不认识天机殿方真人——宗室都是这样,天机殿主要是为天家服务,探查天机的,不方便接触太多,因果殿是解决因果的,打手的性质多一点,宗室用得上。
第九百二十三章 总有不甘心的梁真人勉力笑一笑,我随王爷进去自是无妨,但是你最好还是配合一下朝安局的事务。
贺司修却是冷着脸发话了,你不配合,也是无妨,说实话……你蜀王府,我是不敢进!这倒是咄咄怪事,刚才蜀王激将,说他不敢进,他不说自己不敢,现在反倒主动说出来。
蜀王顿时就不干了,为何不敢进?贺司修一摆手,打个手势,他身后的朝安局众人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一般,各自掣出了兵器,不过,因为事发仓促,动作不是特别整齐划一。
李永生等雷谷来人,虽然看不懂朝安局的手势,但是众人见状,也齐齐做出了战斗姿态。
还有几人,竟然直接飞上了空中,其中就包括血魔。
此刻飞上空中,并不是很好的选择,太容易成为别人的靶子了——战场不是耍酷的地方。
但是同时,这又是必不可少的选择,战场是要讲制空权的,哪怕会为此付出代价。
此刻双方正是外松内紧的时候,朝安局这边一动,蜀王的兵马马上也动了起来,骑士们瞬间结成了阵势,同时也有四人飞起到空中。
一眨眼的功夫,双方就形成了紧张的对峙局面,怒目相视剑拔弩张。
蜀王吓得连连后退几步,大声发话,声音却是因为紧张而变得颤抖,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对皇族出手……想造反?我们一群当差的,没可能造反,贺司修淡淡地发话,不过他的双臂在微微地颤抖,证明他的情绪并不稳定,倒是王爷的世子阴蓄私兵……朝廷着我们调查。
蜀王虽然浑身在颤抖,听到这话,也是眉头一皱,世子……阴蓄私兵?没错,贺司修点点头,看一眼卢供奉,沉声发话,供奉,可以请出密旨了。
还有密旨?梁真人顿时愕然,然后大有深意地看了贺司修一眼。
李永生等人闻言,也是面面相觑——尼玛,咱们是来帮助调查排帮的,居然还有密旨?不得不承认,老赵家的这帮人,还真会玩,竟然把大家都蒙在鼓里。
卢供奉绷着脸,取出一个盒子来,那是红木制的木盒,打开之后,里面露出黄色的锦缎。
蜀王犹豫一下,还是出声发话,既是密旨,我就无须摆放香案了。
事实上,赵家皇族对圣旨并不怎么恭敬,不是宗正院的人来宣旨的话,就可以从简,虽然这么做会对天家有点冒犯,可是早已经形成这样的风气了,天家一般也不会叫真。
密旨的话,权威性还逊色于中旨,蜀王略略怠慢一些,更是无所谓的,他着意强调一下,无非是表示,自己无意对少年天家不敬。
卢供奉却是淡淡地看他一眼,这密旨是发给朝安局的,无须你接旨。
呃,蜀王干笑一声,还真是有点尴尬。
给朝安局的密旨,可以展示给他人,卢供奉上前两步,将手中盒子递出去,王爷不信的话,还请亲自过目。
旁边一个侍卫上前一步,双手接过木盒,检验一番之后,索性直接将密旨取出,自己手持着,让蜀王目睹。
这一系列动作,真的是没什么善意,显然是在防备朝安局在密旨上动什么手脚,显示出了蜀王府浓烈的戒备心。
蜀王并不在意这些,他细细看两眼密旨,脸也黑了下来。
上面写得很清楚,蜀王世子可能阴蓄私兵,着朝安局查证,此密旨为凭据。
蜀王呆了好一阵,才轻叹一口气,天家果然是不放心我蜀王府,身在顺天还要关心巴蜀,竟会签发这样的密旨。
贺司修才不会理会他的感慨,下巴微微一扬,既然验过密旨了,那么,还请王爷理解一下,不要让大家难堪。
蜀王却是呆呆地看着那密旨,根本不回应,仿佛失了魂一般。
良久,他才苦笑一声,这么说……其实天家也没有确凿证据?贺司修阴森森地发话,若是有铁证,来的就不是朝安局了。
蜀王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走神之际,他却非常直接地问了一句,其他亲王,谁不阴蓄私兵……为何单单来查任儿?你这叫什么话?贺司修眉头一皱,阴森森地发话,其他亲王还有造反的呢,莫非你也想学习一二?这时,梁真人也出声劝解了,王爷,私兵的事宜,宗正院早立了规矩,你不能因为别人坏规矩,自家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坏规矩。
蜀王的话,说得实在太离谱了,连力求公正的因果殿真人都无法接受。
然而,当事人还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木然地站在那里。
两边的修者,还是处在对峙中,谁也不敢放松,不过同时,大家的心中也生出浓浓的好奇:蜀王这是怎么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蜀王才轻叹一声,唉……任儿,应该不会如此吧?会不会如此,要由我们来调查,难得地,贺司修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王爷最好还是将他送来……其实这也是好事,如果查不出事情,也能洗刷他的罪名。
你这话,自己会信吗?蜀王惨然一笑,唉,还是我害了任儿。
你这王爷,未免太墨迹了,公孙未明忍不住了,大声发话,同为亲王,英王强出你不止一条街!英王?听到这两个字,蜀王最终回魂过来,然后看一眼对方,你识得英王?公孙未明不屑地笑一笑,识得他很奇怪吗?人家行事光明正大,我们一起吃过饭。
蜀王的眉头微微一皱,用很古怪的眼光看着他,还没请问阁下的来历。
公孙未明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最喜欢得瑟了,但是念及自家三长老第二次证真,难得地收敛了一下,我来自雷谷,在九公主账下……在李大师账下行走。
你来自雷谷?蜀王忍不住惊呼一声,然后,他又若有所思地看向对方那十余名真人,莫非你们后来的真人,都是来自雷谷?尼玛!张老实忍不住了,一抬手,抹一下自己的额头——你敢更蠢一点吗?只这一句问话,就证明蜀王不是才回来的,而是见到己方真人数量激增,才出了王府。
赵家的气运,果真在走下坡路,这种事情,看破也不能说破啊。
你这么说,不但是出尔反尔,也拉低了赵家智商的平均指数。
但是蜀王哪里顾及得了这么多?他现在满脑子都被惊恐包围着——雷谷也出动了?公孙未明听到这个问题,却不回答,是微微一笑,也是耻笑对方的智商。
蜀王浑然不觉,他件对方不说话,右拳狠狠一砸左掌心,低声吐出两个字,混蛋!见他这副神神道道的样子,贺司修终于忍不住了,他恶狠狠地发话,蜀王殿下,我们需要知道,你有没有打算交出世子来?蜀王下意识地反问一句,我若是不交呢?不交,那就可能有庇护之罪,贺司修面无表情地回答,世子无事也就罢了,一旦真的涉及谋逆……你考虑了后果吗?唉,蜀王又是一声轻叹,然后一摆手,很干脆地发话,将世子给我带出来!他的态度很有点匪夷所思,但是他身后两名真人护卫应了一声,转身向着王府电射而去。
贺司修见状,也是暗暗咋舌,我这里只不过多了十来名真人,对方竟然直接放弃抵抗了?他真的没想到,此番的行动,既然如此顺利。
所以他忍不住拿眼去瞟蜀王,心说这家伙不会在玩什么幺蛾子把?蜀王虽然蠢笨无比志大才疏,但是这个眼神,却被他注意到了,而且更神奇的是,他竟然猜到了这个眼神的用意。
于是他无奈地苦笑一声,我已经将不少权力,转移给了他,不过……他似乎是想承袭亲王职位,并不想要郡王。
呵呵,贺司修气得笑了,英王那只是特例,谁都想世袭亲王……但是可能吗?中土虽大,哪里有那么多土地可封?蜀王犹豫一下,最终有气无力地回答,他不是想世袭亲王,而是想自己做亲王,而不是郡王,我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贺司修愣了好一阵,才缓缓点头,我似乎明白了。
蜀王苦笑一声,两只白胖胖的手一摊,无可奈何地发话,所以就是这样了。
这番对话,有人听懂了,有人却是没听懂,天姥双杀兄弟对视一眼,齐齐地看向李永生,眼中有浓浓的不解。
算了,李永生摇摇头,这话,你们听明白就明白了,不明白就算了,没法细说。
真的没办法细说,说出来就越界了。
不过这世道,总是有爱卖弄的,只听有人冷哼一声,不过是舍不得现在的亲王生活,既然注定要做郡王,为何不博一把,博个亲王回来?哪怕只是一代也好。
李永生转过头来,看清说话的人之后,一脸的愕然:邵真人你这么直率,真的好吗?第九百二十四章 世子失踪事已至此,真相已经逐渐地浮出了水面。
蜀王是志大才疏眼高手低的,但是架不住蜀王世子不想做郡王,想做亲王。
而蜀王又将府中的不少事情,交给了世子——他原本就是喜好享乐,不愿意操心。
世子有了一定的权力,还想在老爹百年之后,享受亲王的待遇。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该怎么做?只能是使劲折腾了,趁着国内大乱,不管跟谁合作,总是要博个亲王回来。
这个想法,真的是太正常了,赵家的郡王很多,蜀王世子也见过郡王的生活,而他现在享受的是亲王世子的待遇,其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说句不客气的,中土这种降级袭爵,固然有利于统治,但是真的很影响后代的生活品质。
世子有了野心,当然要阴蓄私兵——做这种事情,他的动力,比他老爹大多了。
换句话说,世子才是蜀王府的祸源,蜀王真没做什么,最多不过是想了想。
而蜀王心里,隐约也知道自己长子追求的是什么,不过他没有兴趣去了解,更没有兴趣阻拦,任由儿子在那里折腾,心中甚至隐隐有点期盼。
朝安局一拿出密旨,蜀王心里就明白了:坏了。
世子的那点小动作,事发了。
所以他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我该怎么办?然而,蜀王虽然蠢笨,也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一开始,他是在装聋作哑。
试图蒙混过关。
当丫发现,这次实在不好糊弄过去的时候,就果断地断尾求生,将自己的世子抓起来。
这个选择说古怪,也不算古怪,世子当然是蜀王最看重的儿子,如此没了的话,也确实很令人伤心,但是不管怎么说,总好过整个蜀王府跟着世子陪葬。
蜀王的儿子不多,可也不算少,一共六个,去了一个还有五个。
最最关键的是,蜀王自己没活够,没错,他已经是奔五张的主儿了,身体也不是很好,但是哪怕能再多活一年,那也是一年。
反倒是贺司修对蜀王的反应,颇有些意外:难道情报说的没错,蜀王真的没介入此事?当然,他是小心惯了的,说不得侧头看一眼卢供奉。
卢供奉心里也知道,虽然自己是真人,但不是主事人,还是要接受贺司修的差遣,见状出声发话,我也想前往蜀王府一趟。
这就是信不过蜀王了,你说得好听,将世子捉来,可谁知道你心里是不是真这么想。
万一你将世子纵走了,我们找谁说理去?贺司修并不回答卢供奉的话,而是一侧头,又看向了肥胖的中年人。
蜀王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为何这么说话,只能苦笑着一摊手,我王府的布置,还是很森严的……这样,咱们一起回去成吗?到了这一步,他的邀请就比较真诚了。
贺司修沉吟一下,然后一摆手,走,一起去看看。
不过,他们才走到王府门口,那两名真人中的一名,箭一般蹿了出来,面色恐慌。
他跑到蜀王跟前,看起来是想说悄悄话。
终于,蜀王没有再犯愚蠢的错误,而是一摆手,声色俱厉地发话,直接说,没外人!世子……真人顿了一顿,一咬牙,世子跑了!神马?蜀王惊叫一声,然后脸一沉,大喊一声,还不快去追?这真人的脸色极为难看,我们正在调查,世子到底是从哪里跑的。
嘿嘿,贺司修气得笑了,跑得还真是快啊。
蜀王黑着脸,侧头看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发话,我可以保证,没做什么手脚……好了,你终于可以进府搜查了。
他一直在坚持,不想王府被人搜查——这事关王府的尊严,可是现在那逆子一跑,他根本挡不住朝安局的要求,只能乖乖地配合。
贺司修带了大部分的真人进入王府,外面留下的,除了一些司修,就只有张老实一人……他是负责接应的,防止己方真人被对方一锅端了。
看蜀王的反应,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也不得不防。
蜀王见状,连分辨的兴趣都没有,将人带入王府之后,一指某个方向,那里便是任儿的院落,你们自去查探。
世子居住的院落不小,有五十来亩地大,里面大约有百余名下人,正在接受审问。
没用多久,大家就得知,世子刚才还在院子里,并且站在角楼上,看着外面的情势,结果下一刻,就不见了踪迹,跟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世子的两名侍卫,一名司修一名真人。
没有人相信,三个大活人能就此不见,但是世子院落外,有两名花匠在修剪花枝,亲眼看到,世子刚才还在院中的角楼上。
那么,想要知道世子去了哪里,只能严刑拷问这些下人了。
蜀王更是黑着脸表示:谁若能将实情说出来……我赏他全尸!不过非常遗憾,竟然无人知道世子去哪里了。
紧接着,又有王府护卫跑过来,手持撼地锤,一点一点砸着地面,想要看一看,世子这里是不是建了暗道。
对每一个王府来说,修建暗道都是正常的,但是世子偷偷修建暗道,肯定不正常,然而,到了这个时候,谁还会小看世子的狡猾?整个院子,乱成了一锅粥,雷谷的真人们却是很随意地走动着,他们不负责搜查和审问,只负责战斗。
不过闲得无聊的人也有,李永生就来到了一间兵器房,四下打量着。
兵器房就在角楼下不远处,丈许方圆,墙壁极厚,分上下两层。
上面一层摆放的,是一些练习用的刀枪棍棒,以及部分制式兵器——前文说过,在中土国,拥有少量制式兵器,并不是什么大事,黎庶都可以拥有,亲王府更没问题。
亲王府需要注意的是,在数量上加以控制,尤其要紧的是,别私藏大型军械。
下面那一层是在地下,通过一串小台阶走下去,里面放置的,就是一些精品武器了,比普通的军械,质量要好一些,也比较个性化一些。
此刻这里已经被翻了一个底儿朝天,兵器架子全被抬了出来,屋里的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折断的棍棒、木枪。
房屋实在太小了,李永生一眼就能扫个通透,他左右看看,走到屋角,踩着台阶走了下去。
下面一层搬得更是干净,连一根草棍都没有留下。
李永生抬手敲一敲四面的墙壁,发现都是青石砌成的,忍不住摇摇头:果然不愧是兵器库,防备得够森严的。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李大师有什么发现?他扭头看去,却是梁真人和方真人也走了下来,说话的正是方真人。
李永生跺一跺脚,笑着回答,总觉得脚下似乎有点空。
地面也是青石铺成的,不过是方砖样式,不是条石。
是吗?梁真人的眉头一皱,果断地发话,那我让他们拿撼地锤进来。
他虽然比较倾向于蜀王,但是对于李大师,他是真心佩服的,知道他不是好为大言的。
撼地锤很快被拿了进来,其实就是一个实心木槌,上面有简单法阵,砸到地面上,会形成比较持久的回声。
这种东西,其实是军队里用的,可以探查敌方的地道,更多时候,使用撼地锤的时候,旁边会有人倒扣一个碗,听取地下的动静。
现场有真人,就不需要扣碗来听了。
撼地锤前后左右砸了一通,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常,梁真人却是毫不犹豫地吩咐,再砸一遍,筛得细一点。
使用撼地锤的是蜀王府的人,闻言也不敢说什么,再次砸了一遍,这一次,是格外的细,每一块青砖上,都被他砸过。
没有情况,砸地的制修气喘吁吁地发话,他已经汗流浃背了,撼地锤虽然是木头的,房屋也才不到一丈方圆,可是这么频繁砸地,也相当耗费体力。
梁真人沉吟一下,又看一眼李永生,发现他没有任何的反应,皱一皱眉头,试探着发问,还要再过一次吗?不等李永生说话,蜀王府跟来的一名真人受不了啦,梁真人,到此为止吧,所有青砖的声音都一样,撼地锤还要去别处施展。
李永生有点不高兴了,声音都一样,那又怎么样?说明下面没有空洞,这名真人不耐烦地发话,李大师,若是论医术,您是首屈一指的,不过这些常识,您也该了解一下才好。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蜀王府的人也知道了,合着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大师。
慢着,方真人出声了,他若有所思地发话,你们没听出来吗?此处砸地的声音,跟外面砸地的声音……是不同的。
这多稀罕呐,那名真人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外面是空阔的,里面是封闭的;外面是在地表落锤,里面这地面,已经是地下了……这能一样吗?方真人顿时闭嘴,说起这些东西来,他也是二把刀。
我就奇怪了,李永生侧头看一眼这位,里面声音相同,就能证明没有暗道?第九百二十五章 世子?逆子!李永生的反驳,招来了更强烈的鄙视。
蜀王府真人很鄙夷地发话,下面有暗道,和下面没有暗道,声音是不一样的,这才是撼地锤的用法……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那是一种看弱智的眼光,看了好半天,直到看得对方毛骨悚然,才哼一声,你真是幼稚……这下面若全是空的呢?全是空的,这怎么可能?这位不屑地哼一声,地方这么大,怎么……嗯?说到一半,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猛然间发现,这里还真谈不上大,也就丈许方圆,用地球界的计量单位,也就是十平米不到。
而兵器房不但是个封闭的空间,还深入地下,听到的声音,跟外界不一样,没有可比性。
方真人的眼睛一亮,这里完全可以挖一个一般大小的地窖。
梁真人愣了一愣,直接蹿了出去,大喊一声,来人,将这个房屋拆了!现在的朝安局在蜀王府里,就是鬼子进村的模样,很多地方都是破坏性的检查。
怀疑池塘有文章?抽水!怀疑房屋有夹层?拆墙!拆一间小小的房子,算多大点事?蜀王府的人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默默地看着——世子都跑了,谁还敢说自家是无辜的?几名司修过来,只那么几下,就将房屋拆掉,然后又拆掉了地板,露出了地下的房间。
又有人空抓几下,将里面的碎石砖瓦大致清理出去,就露出了青石地板。
有司修才要上前,击碎青石地板,公孙未明蹿了过来,躲开,小心地下有危险……我来!他的手在空中虚虚一抓,一支白色的长枪就出现在他手中,然后狠狠地向地面一扎。
噗的一声轻响,地板上出现一个碗口大小的洞,长枪也消失不见。
空的!公孙未明叫了起来,地下是空的,大约有一尺厚的青石!这一嗓子可不得了,连蜀王都被招了来,咦,这里怎么还有个房子?王府太大,到底有多少间房子,蜀王殿下根本就不知情——这是数以千计的。
不过这里是世子居住的地方,大致的房屋布局,他还是知道的。
他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间房子,起码,在他印象中……三年前这里是一片空地。
简单地商量之后,蜀王府接管了挖掘任务,因为很多人都被吸引了过来,所以大家干得也很快,半炷香时间,就挖穿了地板。
果不其然,地板下面还有一个房间,不过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是在房屋中间,有一个不大的阵法。
看到这个阵法,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竟然就愣在了那里。
蜀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少不得问身边的侍卫,这是什么阵法?侍卫面如死灰,有气无力地回答,传送阵……小型的!卧槽!蜀王气得一蹦老高,很难想象,以他的年纪和体重,竟然能跳得如此之高,我自己都没有传送阵,这小混蛋……竟然搞了一个传送阵出来?就在这时,有人过来汇报,有一块青砖,是可以拆卸的……世子大约是通过这里进入地下的。
屁的世子!蜀王破口大骂,我现在就废除他的世子身份,混蛋,竟然敢偷偷地弄一个传送阵,这尼玛是要引外人进来弑父?他真的太气愤了,王府里摆传送阵,若是召集一帮亡命进来,自己的生命还真的危险了。
世子搞什么阴蓄私兵、不告而逃之类的幺蛾子,他固然不满意,但是绝对没有什么发现,比这个更令他愤怒。
王爷稍安,梁真人不动声色地发话,这个传送阵是单向的,只是为了外逃方便。
这也不行,蜀王暴怒依旧,有这种好东西,他竟然不先孝敬我……说到一半,他停下了,眼珠左右转一转……尼玛,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邵真人无意看他的丑态,而是看向李永生,李大师精擅阵法,此传送阵有何名堂?李永生跳进坑中,蹲下身仔细看一看传送阵,用了半炷香时间,他才站起身来,阉割版的传送阵,倒是单向的,不过……有些自己修改的东西,似乎……说到最后,他摇摇头,不想再做评论了。
蜀王世子弄到的这个传送阵,来历不会太简单,中土国鲜见这么小的传送阵,而且这个阵法里,还掺杂了一些奇怪的改动——没太大用处,主要是为了缩小阵法。
简单来说,布设这个阵法的人,应该不是那种朝廷或者道宫的专精阵法师,不过很有点自己的想法,改动之后的阵法,也起到了一些作用,可是某些方面又有点冗余。
李永生不想过多评论此阵法,因为一旦点评的话,涉及到的某些阵法理念,根本不是这个位面该有的。
他欲言又止,蜀王却是着急了,那逆子传送到了何处?你是在跟我说话?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真是不想理会此人。
不过,最终他还是轻轻一纵,跳到了地面上,轻描淡写地发话,传送到了何处……这哪里是我能知道的?蜀王正怒火冲天,闻言眉头一皱,就待呵斥对方,但是他身边的一名真人马上低声解释了起来,传送阵是两点布设然后激发的,李真人并不是布阵之人,不可能知道传送到何处。
——您这么问,纯粹是拿李真人当嫌疑人了,不怪人家不理你。
蜀王虽然对阵法很外行,也听出了这话的意思,于是悻悻地闭嘴。
倒是梁真人又出声发问,李大师,这阵法可以传送多远?这才是内行的问话,一般来说,传送阵有远中近之分,但是除了那些特征明显的,大部分情况下,只有极其精通阵法的人,才能对阵法的传送能力做出判断。
像这种明显经过改动的阵法,一般的经验都不合适了,只有大师级别的阵法师,才可能判断得出来。
李永生沉吟一下,缓缓发话,此阵极为古怪,不过传送极限,大约也就是两百到三百里。
传送极限是指理论上可以传送那么远,人家若是定点在一百里,也是毫无问题。
这就像一辆汽车加满油,可以跑八百公里,但不一定人家就要跑八百公里。
三百里,蜀王一听,脸色又是一白,附近山川河流众多,不好追啊。
巴蜀的地形就是这样,山水相间,甚至有行路难的感叹,随便什么地方都能藏人,三百里半径的范围,撒出去百万人去搜寻,十天半个月也找不到人。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这么大的范围,想找三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贺司修也没了法子,他看向梁真人,能否请两殿的真君出手,用天机推算?梁真人无奈地翻个白眼,你当真君们都很空闲吗?你我眼中的大事,在真君眼里,都不算什么的。
贺司修闻言,无奈地叹一口气,一侧头,眼睛却又是一亮,李大师,此事却是要拜托你了。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就奇怪了,为什么是我?他不是不能出手,但是你们求人,也不能求得这么理所应当吧?贺司修怔了一怔,实在被噎得无话可说,只能左右看看,又盯上了方真人——这位是天机殿的,总不能看着我们朝安局功亏一篑吧?方真人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后才看向李永生,笑着发话,李大师,尽快平定此事,也可以免得巴蜀郡生灵涂炭。
他本来不想掺乎此事,但是他身为两殿中人,长期待在雷谷混脸熟,对天机殿发布的任务,也是虚应故事,实在有点玩忽职守,可他还想继续再雷谷待下去。
说不得,他就只能帮一帮朝安局,争取在这件事里,多获得一点业绩。
当然,他最知道李永生在乎什么,所以直接拿黎庶说事。
李永生苦笑着摇摇头,你还真会扯大旗,这么大的因果……我承受得起?不是您的因果,方真人不是个擅长拍马的人,而是李大师真的令他钦佩,跟因果无关,就是您说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等修者?是啊,贺司修忙不迭地出声附和,李大师擒秦水水手到擒来,想必擒拿蜀王世子,也不在话下。
哪里是什么世子?是逆子!蜀王高声厉喝,然后又看李永生一眼,心说就是此人擒下了秦水水吗?好吧,李永生也不介意出一次手,他只是不想让对方感觉,自己是理所应当该出手,带有世子气息的物品,给我取两件来。
是逆子!蜀王再次高声叫了起来。
旁人听他如此说,也不敢怠慢,马上去世子房中,取来了世子的日常用品,更有人在一个坐垫上,发现了两根世子的头发。
李永生接过证物,再次跃进了那个大坑里,我推算一下世子的行踪。
是逆子!身后传来了一声闷哼……第九百二十六章 世子之死李永生这次,可没有召唤朱雀,而是自己推算的,事事劳烦朱雀,那还不够丢人的。
事实上,有了蜀王世子的随身物品,在传送阵边推算一下,还是很容易推算出去向的。
用了半炷香时间,他就站起身来,看向西南方,我去去就来。
他纵起身子,根本不做停留,直接飞走了,血魔见状,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蜀王府的一名真人飞起来,也要跟着去,不成想面前人影一闪,却是公孙未明挡在了他的前方,笑眯眯地发话,阁下留步。
其他人本来也想追上去,见到如此场景,顿时停了下来。
这名真人异常恼怒,狠狠地盯着公孙未明,阁下这是何意?没别的意思,公孙未明笑着一摊双手,李大师既然没有要大家跟着,咱们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这真人的脸色越发地难看了,不过他也没跟对方叫阵,而是侧头看向蜀王。
蜀王当然要为自己的人出头,他黑着脸发话,你阻拦我们追那逆子,若是他逃脱了,这责任算是谁的?你那逆子,本来就是在你们手上逃脱的,公孙未明嬉皮笑脸地回答,他的眼里,哪里会有亲王?更别说这种失势的了,你想追也行,自己推算那逆子的行踪,别占李大师便宜。
蜀王闻言又羞又怒,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你这话是何意?好了,方真人出声,调解双方的矛盾,李大师每每有惊艳的举动,咱们还是静观的好。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人也不再说话,毕竟他是天机殿的真人。
就连那名修者,也只是怒气冲冲地瞪公孙未明一眼,不再纠结此事。
其他人对世子宅院的搜查,还在继续着——不但找人,也寻找一些证物。
片刻之后,梁真人走到方真人身边,低声发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种根据气息推算传送方位的手段,应该是只有真君才能做到吧?听到这个问题,其他的真人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方真人看他一眼,轻声回答,据我所知,除了真君,还有个别真人也有类似秘术。
这种秘术极为罕见,又有一名蜀王府真人插话了,他一脸的不以为然,若是我所料不差,两殿也未必有这种人。
他嘴上说的是两殿,其实主要还是针对天机殿——天机推演的事情,大多时候跟因果殿无关。
方真人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李大师不是普通人,莫要拿你的标准揣测他。
这真人干笑一声,不再说话。
李永生追出去一个多时辰之后,极远的地方,升起了小小的告警焰火。
公孙未明见状,一跺脚电射而出,是雷谷的告警焰火。
他跑得快,别人也不慢,足有七八个真人尾随了上去,其中有两名,是蜀王府的真人。
这一次,他们飞得极为快捷,奔出百余里之后,又看到远处起了告警焰火。
奔出去差不多两百里,来到一座山谷,公孙未明猛地加速,嘴里大喊,永生你支持住,我们都来了!众人闻言,也齐齐加速,不过下一刻,他们就停在了山谷上方,目瞪口呆地看着下面。
山谷不大,也就一里长,二十余丈宽,茂密的林木中,出现一个十余丈方圆的大坑。
坑深有两三尺,大坑旁边,到处是折断的树木,偶尔还能看到一两滴鲜血。
而李永生和那红衣小女孩,则是站在大坑边,木然地看着。
一名蜀王府真人走上前,冲着李永生一拱手,见过李大师,敢问……世子何在?喏,李永生一抬手,指向一片土地,有气无力地发话,那就是你们世子了。
那土地上有几个深褐色的湿痕,一看就是有鲜血渗透了进去。
这真人闻言大惊,快步走上前,你是说……世子已经?没错,李永生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发话,这里就是传送阵设置点,你可以感受一下空间的道意。
蜀王府另一名真人闻言,二话不说,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青色的符箓,向空中一抛。
此物是探查空间异动的,是军队里特制的符箓,道宫系统很少有这东西。
符箓升起,整个空间似乎都扭曲了一下,下一刻,噗的一声轻响,青色符箓散放出耀眼的红光,转瞬就化作了尘埃,消散在空气中。
这位黑着脸,沉重地发话,这里的空间之意……果然是极乱。
前一名真人倒吸一口凉气,一脸的惊慌,那世子……世子岂不是?公孙未明斜睥李永生一眼,若我记得不错,传送不稳,一般不会炸坏传送阵吧?传送不稳,直接就入了虚空,李永生点点头,传送阵可能会坏,但是不会发生爆炸……刚好在阵法边,出现空间不稳……天底下哪里来的那么巧的事?蜀王府的真人闻言,脸色越发地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还用再问吗?公孙未明的嘴巴,是一等一的快,他被人算计了呗,被灭口了。
被灭口了?不止一个人倒吸一口凉气。
提问的真人也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世子跟外人还有勾连?这是个明白人,世子若是没跟外人有勾连,不可能让人在传送阵的地方埋伏了。
多稀罕?公孙未明淡淡地看他一眼,没有勾连的话,这传送阵他都未必搭得起来,而且,你觉得他不找几个帮手,敢做这种大事吗?要说江湖经验,未明准证未必有多么丰富,但是玩这种尔虞我诈的阴谋,他还真不差于任何人——世家大族里,最不缺乏类似的教材。
说完之后,他还看李永生一眼,李大师,我说得没错吧?差不多吧,李永生点点头,然后四下扫一眼,此处死亡的一共有三人,都成了齑粉……所以,发动袭击的家伙应该在逃,大家商量一下,要不要四下搜一下?大家都知道,蜀王世子刚满三十岁,身上有气运之宝,战力起码相当于一个司修,跟随他的还有一名真人和一名司修。
这样的组合,就算是被人偷袭,也不是没有反抗之力的,而袭击者竟然将这三人直接打爆了,这得拥有什么样的实力?附近搜一下吧,不要太远了,一名真人表示,对方的战力很惊人……哪怕他们可能是用了符箓之类的东西,也是不容小觑的。
有人却是不服气,我看未必……有心算无心,打出什么样的结果都正常,没必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李永生淡淡地看此人一眼,心里觉得此人有点狂傲,不过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好说什么。
这人见状就是一愣,他对李永生还是很敬重的,李大师,我说错了什么?李永生见他态度端正,于是笑一笑,确实不能小看对手,因为袭击者并不知道……传送阵里,会传送出几个人来。
世子的逃跑,纯粹是偶然事件,传送阵这边的埋伏者,并不知道阵里会出来一个真人,还是十一个真人。
公孙未明听到这话,都忍不住脸色一变,我去,你不说的话,我还没想到这一层。
李永生轻咳一声,当然,他们也未必会死战,只要大家都准备好打一场硬仗,四下搜查一下也无所谓。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商定,还是在周边十里的范围内,大致搜一下就行了——跑得再远的话,相互之间支援都不便了。
等蜀王府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之后,直接派了五百护卫和家丁过来,在周围大肆搜查。
但是很遗憾,大家并没有搜到人,这是比较正常的结果,偷袭者若是一意逃跑的话,哪怕是偷偷摸摸的遁逃,起码也跑出百里之外了。
事实上,众人连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如此一来,就算是李永生,都推算不出名堂来——不是想藏拙,是真的无能为力。
哪怕搁给朱雀,想要找到人,也得借助一些对方用过的物品。
一丝气息都没有的话,老鸟儿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蜀王府留在两百人驻扎在那里,大部分人则是回了王府。
李永生不想再进王府,所以打算高速路过,不过他不经意一眼望去,就是一愣,世子府邸那里,已经停止搜索了?是啊,一名王府真人回答,世子已经死了,王爷虽然怒骂,心里也有点伤感,传话说世子那里不用再查了……切,公孙未明不屑地冷哼一声,什么伤感,纯粹扯淡,他是怕再查出什么不合适的东西。
他这话说得有点过于犀利,旁人甚至都不好接话。
这半天的时间里,世子的院子里虽然没有搜到人,但是查出太多敏感的东西了——比如说,有跟清微庙往来的书信若干。
书信里没什么过分的话,清微庙也只是子孙庙,但是这些东西,依旧是敏感的。
李永生摇摇头,淡淡地发话,我劝王府还是查下去……这是为蜀王好。
第九百二十七章 嫌疑者为蜀王好?蜀王府的真人表示,自己听不懂这话,李大师能否说得详细点?李永生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了,还要我怎么详细?你将我的话,转告蜀王便是。
可是……我真的听不懂啊,这位可怜巴巴地发话,您给个提示呗。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蜀王府成了现在这样,还真是少了点明白人……我问你,世子的能力跟蜀王比,孰强孰弱?世子……这位犹豫了起来,好半天才低声回答一句,世子还是相当不俗的,他若仅仅是郡王的才干,也不会拼命去博亲王了。
其实在他眼里,世子比蜀王强出不止一筹,只不过,蜀王才是王府的主人,而世子已经化作了飞灰,有些不合时宜的话,他也就懒得再说了。
我也这么想,李永生微微一笑,蜀王实在有点不堪,能从蜀王手上拿到权力,还能让他信任,我想世子不会太差的……地方到了。
说话间,他就落到了地上,前方正是朝安局扎的营地。
见到他们进了营地,蜀王府的真人想一想,转头回去了。
没有用了多久,李永生的话就传到了蜀王的耳朵里。
蜀王召来了自己的幕僚,一个白面长须的中年人,将刚才的对话重复一遍,明德,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明德皱着眉头,捋一捋长髯,沉思好半天之后,猛地一拍大腿,原来如此!有话快说,蜀王不耐烦地发话,都什么时候了,还拿腔捏调。
这个……明德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首先我们要确定,世子跟外人有勾连,他是被灭口的,这一点,王爷确定吧?嗯,蜀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心说这种屁话,你根本没必要说——世子没有得到外力支持的话,怎么敢如此肆意妄为?世子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头脑比较聪慧,明德淡淡地发话,此番逃走,他是不得已而为之,逃得也比较仓促,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对这种结果,应该会有所提防。
哼,蜀王不以为然地哼一声,再是提防,还不是被人灭口了?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吗?明德看他一眼,然后才继续发话,既然世子有所提防,那么……他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呢?万一他遇害,咱们也好为他报仇。
咦?蜀王眉头一扬,陷入了沉思里,良久才微微颔首,这个很可能,任儿打小就是不肯吃亏的脾气……你是说,他可能在宅院里留下线索?我猜测,李永生应该是这个意思,明德微微颔首。
他并不冒领别人的功劳,反倒是帮着拾遗补缺,此刻应该封锁所有通道,严防有人外逃,尤其是那些密道……谁知道世子都泄露了些什么消息出去?听到这话,蜀王忍不住又暴躁了起来,什么世子,是逆子……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
接下来,王府护卫对世子院子里,展开了疯狂的搜查。
第二天下午,在王府的后湖,世子经常钓鱼的地方,一块大石头下,护卫们翻出了一个木盒,里面有世子留下的书信和留影石。
世子将东西藏到此处,而不是自家院内,可见他真是有点脑筋——这种地方,只有蜀王府自家人搜得到,外人根本想不到。
留影石里,世子很镇定地表示,自己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他对此无怨无悔,不过,万一哪一天这个木盒被别人发现,而他也死了,那他绝对是被人害死的。
可能害他的,一个是西南某小国,一个是荆王——他跟这两者有勾连。
不得不说,这蜀王世子还真是敢算计,跟荆王勾连也就算了,竟然还勾结西南小国。
没错,这小国离巴蜀是比较近,方便相互呼应,但是他一旦继位亲王,面对的也会是这些方向的威胁,到时候他还得考虑消息泄露的后果。
可以想像得到,到了那时,世子十有八九会翻脸不认账,那就又有热闹看了。
这些证据,指出了可能害他的凶手,紧接着,两名在巫山府行凶真人的来路,也被查了出来。
其中百粤冯家的冯逐浪,确实在纳贤馆里待了几年,后来在外地悟真。
冯逐浪悟真之后,就再没有回蜀王府,后来据说在海岛上发展得尚可,还来信召集纳贤馆几个相得的朋友,希望他们前去做客,必将竭诚以待。
被邀请的几人都没有答应,大家都很现实,好好的中土王府不待,去蛮荒海岛做什么?然而,虽然没有人答应,但也没有人上报蜀王府,冯逐浪的行为,相当于是挖蜀王府纳贤馆的墙角,反正他们没打算去,何必嚷嚷得人尽皆知?这几个接触过冯逐浪的,有三人在几年后,陆续离开了纳贤馆,还有两人留在馆中。
朝安局调查的时候,他俩并不想声张,但是当他俩得知,世子是死于别人的暗杀,并且证据也被找了出来,就主动找到朝安局自首。
这是冯真人的手尾,而另一名阮真人,则是世子引见给邓家的,邓家只知道,这阮真人是世子的朋友,而不是下属。
不过当邓家知道世子遇害的时候,主动供出了另一件事。
阮真人在邓家的时候,曾经要求邓家第三支执掌的女儿侍寝,被邓家断然拒绝——那是庶出的女儿,嫁给你无所谓,哪怕是小妾也无所谓,但是侍寝?呵呵。
阮真人想要用强,但是邓家三支虽然不大,可真不把孤零零的真人放在眼里。
最后架没打成,可邓家从言语和功法中,也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应该是出身于西南某小国,还可能是王族。
同样的,这个消息,邓家也没有告诉朝安局——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但是当他们得知世子遇害,就跟纳贤馆的人一样,选择了和盘托出。
到了这个时候,蜀王府动向和巫山刺杀案,就了解得差不多了。
蜀王府确实有点不安分,但是跟蜀王无关,大部分是世子所为。
而发生在巫山府的惨案,基本上可以确定,跟蜀王府无关,跟排帮也无关,而且惨案的主谋,似乎还有意嫁祸给蜀王府,才派出了这样两名真人。
当然,这只是初步的调查结果,远不到盖棺论定的时候,不过到了这个程度……雷谷来的人已经可以离开了。
朝安局再三留客,李永生却不肯再妥协了,他很干脆地表示:我雷谷也多少事呢,朝安局和蜀王府产生了互信,也有一些默契,不会再发生变数了。
其实,就算发生变数也不怕,李永生带人虽然离开了,可朱雀这家伙活动范围广,根本不介意这区区几百里地。
至于说案子接下来怎么处理,那真不是他的事儿了。
他带着人离开,不但朝安局有些不舍,蜀王也有点咬牙切齿:原本就不是你的事儿,不知道你瞎掺乎个啥,现在王府不但全面倒向朝廷,连家里最杰出的儿子,也被葬送了……不过,这种抱怨,蜀王也只能想一想,绝对不敢说出口。
李永生在出去一个月之后,再次回到了雷谷,而公孙不器在雷谷,也等了差不多半个月。
不器准证这一次的淬炼,时间比呼延书生又长了很多,用了足足二十天时间。
这不仅仅是精益求精的意思,也是因为神魂是比较娇嫩的,受损了一次,如果希望不证真中出现什么意外,必须要多淬炼一阵,而且一定要把握好分寸,缓急由心。
淬炼完之后,他开始了证真的最后准备,这时巴蜀传来了李永生求助讯息,公孙家的真人一致决定,不许他前往,而是由其他人出面——公孙家已经太久没有真君了。
公孙不器不是个矫情的人,于是耐心调整状态,当他将状态调整到极佳,可以开始收束的时候,雷谷的十多名真人,还在巴蜀忙碌。
不器准证当即就决定:等,我等他们回来之后,再证真不迟。
这个决定略略有点任性,要知道,状态这东西,不是说有就能有,也不是随时都能保持在最佳的。
不过还好,他也没有等了多久,不过十来天之后,雷谷的大部队返回。
返回的当天,肯定是各种庆贺,顺便说一说巴蜀之行的收获,到了第二天,公孙不器找到李永生:我这就打算证真了,你看我还有什么欠缺的没有?一个曾经证过真的主儿,找一个真人请教这种问题,说出去大家都不会相信。
更别说,公孙不器是何等骄傲的主儿?可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作为本位面最杰出的天才之一,他能非常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证真机缘,似乎不是在雷谷,而是在李大师身上。
这种感觉……没有缘由,但他就是能感觉到。
没错,天之骄子之所以是天之骄子,总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李永生上下打量他几眼,然后又掐算一下,笑着发话,没什么欠缺了,我算了一下,明日午正,是最合适的时机。
公孙不器抬手一拱,恭恭敬敬地发话,多谢李大师指点。
第九百二十八章 又来公孙不器证真的响动,可是比呼延书生大多了。
呼延真君证真之后,雷谷就是众所瞩目的地方了,而不器准证这一番的准备,动静也不小,想一想就可以知道,连看顾我们酒家的林二都去了巴蜀,但是公孙不器偏偏没去。
所以,在公孙不器踏入大阵的时候,周围有最少五十名真人在默默地围观。
丁经主、栗化主之类的,那就不用说了,就连摩天岭邵真人,也留下来,专心观摩证真过程——他是青龙庙弃徒,不可能再有类似旁观证真的机会。
甚至,连玄女宫的殿主和都讲,也来旁观了,他们都是三都五主里的人物,距离证真只差一步甚至半步,这种旁观的机缘,真的很是难得。
最有意思的是,察都管也遣人来问,自己能否旁观,此前他支持权白衣,算是得罪了九公主,现在却又舍不得良机。
赵欣欣的回答也很直接,我只是玄女宫门中弟子,察都管想来就来,谁敢拦着不成?这话里隐约带着刺,然而,察都管终究是厚着脸皮来了。
他来不要紧,害得公孙家专门分出两个真人来,就为了盯住他。
这些啼笑皆非的事情,就不用再说了,公孙不器的证真,比旁人想像的,还要顺利。
他只用了两天时间来收束,效果一点都不比呼延书生差。
接下来,不到一天的时间,大道之韵就鸣响了,意味着公孙不器再次顺利地被大道认可。
公孙不器的大道之韵,竟然整整鸣响了三天。
这样的动静,甚至引得玄后直接降了分身过来,旁观他的证真。
紧接着,就是七股青冥之气,自天而降,明明是梅雨时节,竟然降下了漫天的霜雪。
七杀异象?围观的真人目瞪口呆,这是玄青位面最顶尖的异象,源自七星北斗,主杀戮,南斗主生北斗主死。
丁青瑶见状,轻喟一声,这是公孙家的祖象啊,不器真君的未来,不可小觑。
所谓祖象,就是开辟隐世家族的先祖证真时,产生的异象,通常是后人不可逾越的,代表这个家族的巅峰。
正如秦始皇之于秦朝,无人可以超越,后人里面能出一个能够比肩的,就足以自豪了。
后人若是纷纷超越祖象,早就是人间留不住,发展到仙界去了。
见她如此惊讶,察都管忍不住嘀咕一句,也未必一定能飞升。
尼玛,你在说什么啊?丁青瑶很无语地看他一眼,且不说能不能飞升,人家是证真了,你这还没有证真的家伙,在嚼谷什么?怎么就不能飞升了?公孙未明冷哼一声,他是负责盯着察都管的真人之一,非唯我……不能有七杀异象,你懂吗?呼延书生证真之时,也不过是介于无我和唯我之间,公孙不器上一次证真,也是类似状态,这一次反倒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竟然到了唯我的境界。
丁青瑶对此不是很清楚,七杀异象不是公孙家独有的,灵修和运修里,都出过拥有这个异象的杰出人物,十有八九都飞升了,所以被认为是这个位面顶尖的异象。
但她还真不知道,七杀异象是只有唯我境界才能出现的,我怎么没听说过?公孙未明白她一眼,我公孙家很傻吗,会到处宣传?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宣传?丁青瑶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就反应了过来,公孙家以前证真的时候比较隐蔽,当然不会宣传此事。
而现在,公孙不器在几十名真人面前证真,这些真人还不是同一个势力的,相关消息根本不可能封锁得住,那么,公孙未明也没必要再保密了。
七根清濛濛的光柱,将公孙不器笼罩在其中,巍然不动,没有任何的变化,似乎一直就存在于那里,亘古不变。
就在大家聚精会神观察之际,猛然之间,空中涌现出一股极为浩荡的气势,冲着盘坐中的公孙不器压了下来。
这气势来得极为突兀,又极为迅猛,雄浑巍峨,所有人都忍不住微微一怔。
找死!只听得一声轻叱,紧接着,只见一道红光闪过,整个天空似乎都被燃烧了起来,牢牢地挡住了那一股无处不在的气势。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玄后的分身出手了,她手中祭起一根黑色的木杖,向空中打去。
那黑色木杖在瞬间就变得雪白,然后,都白到有点发青了。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涅槃梧桐木……玄女宫还有这种好东西?这根本不该是玄青位面该有的东西,但是玄后身为四大宫的真君,有点压箱底的东西,倒也不算奇怪。
那浩荡的气势,原本就是打了偷袭的主意,见到有人第一时间出手拦截,说不得迅疾回收,就打算就此离开。
想走?玄后不屑地哼一声,那白色的木杖瞬间加速,有若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划虹追了过去,敢在我玄女宫的地盘动手,留点东西下来吧!远处白芒一闪,又迅速地炸裂开来,紧接着,整个空间似乎都扭曲了一般,颤了几颤。
一声闷哼,从天边传来,似乎无处不在,又有些飘飘渺渺。
紧接着,声音的主人发话了,玄女宫何时有兴趣为隐世家族护法了?玄后根本不理会他,催动涅槃梧桐木,又是狠狠的一击。
不过非常遗憾,这一击并没有命中什么目标,偷袭的那厮已经逃走了。
她一招手,将涅槃梧桐木收回,不屑地哼一声,哼,我玄女宫做什么,还需要告诉别人?这番交手,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就是一眨眼的时间。
因为发现得早,公孙不器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不过不少人还是将目光,看向了站在精舍屋顶上的玄后——这就是真君之间的交手吗?几息之后,才有滚滚的灵气波动,向雷谷冲来,玄后伸出纤细的玉手,冲着气流涌来的方向,轻轻一摆,那气流顿时就慢了下来,然后越来越慢,直到彻底消失。
处理冲击波,就该是这样的方法,渐次延迟冲击,硬碰硬地迎上去,只会造成新的冲击。
不过,玄后那小小的一只手,竟然这么就挡下了偌大的冲击,举重若轻,让人也不得不心生佩服之情——不愧是真君啊。
玄后收回手,才看向一名猛然间冒出的真人,微微颔首,不错,不愧是本宫三都之一。
丁青瑶却是愕然地看向那名女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紫嫣都厨怎么也来了?现身的女子面目如画,只看相貌的话,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女,不过她的身材,就不敢恭维了,又粗又壮,一个肥大的肚子,大腿比丁经主的腰还粗。
活脱脱就是地球界中,典型的战斗民族里的大妈。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三都里的都厨,紫嫣准证。
在此之前,都管和都讲都已经来围观了,独独不见都厨,现在她蓦地现身,竟然是第一个挡住真君偷袭的修者。
按说真君发动,并不是一名真人随便能挡得住的,更别说她还是仓促出手。
然而,偷袭的真君也很忌惮雷谷的众多修者——哪怕玄后的分身不在,五十多名真人出手,也不是他能抗衡的。
所以他打的主意就是,悄悄接近证真中的公孙不器,接近到一定程度之后,为了防止被发现,就不再靠近,而是雷霆一击。
他并不求重伤对方,只求干扰了此人证真的过程——哪怕此刻异象已经显示出来了,可还是不宜受到干扰的。
他都未必需要伤到对方,干扰一下即可,此刻的修者,是最受不得骚扰的,轻则无法完美证真,重者可能功亏一篑甚至走火入魔。
事实上,哪怕异象消散,刚证真的真君都不宜受到骚扰,否则的话,轻者可能无法巩固境界,重者甚至可以跌落境界。
简而言之,偷袭的真君并未全力出手,距离也有点远。
紫嫣真人虽然也是仓促出手,但是那一道红光,可是她的本位准真器,只有都厨才能掌握,将来退位之后,还得传给下一任都厨。
这是一个火葫芦,用精血激发,喷出的火焰,甚至可以挡得住真君的一击。
她驱动的时候,并没有时间激发精血,但是她在瞬间那就将大量灵气送了进去,因为动作过于剧烈,此刻嘴一张,直接喷出一口血来,噗!栗娘站在赵欣欣身边,见状无奈地摸一下额头,轻声嘀咕一句,这么拼?刚才她也有可能第一时间出手的,但是在她的意识里,本方有真君出现,再大的事情也化解得了,哪曾想就差了这么一丝丝,亿万分之一的刹那,就来不及了。
呵呵,凑巧了,紫嫣准证微微一笑,抬手抹去了嘴角的鲜血,看向阵中的公孙不器,还真没想到,今生有缘见到顶尖的证真异象……唯我的境界啊。
赵欣欣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心说哪里是碰巧?你来了好久了。
倒是栗娘低声嘀咕一句,奇怪,紫嫣也有动了春心的时候?第九百二十九章 不器真君动春心?赵欣欣闻言,顿时一愣,不会吧?公孙不器已经证真,都厨她……似乎有点异想天开了吧?若是在一个月前,紫嫣准证喜欢不器准证,那不是问题,她的身份甚至还要高一点——同样是准证,玄女宫的势力,哪里是辽西公孙家可以比的?但是现在,公孙不器已然证真,紫嫣都厨再想惦记,就太不现实了。
这一点,你可是不如我,栗娘轻笑一声,低声发话,她的眼神……你看懂了吗?不懂,赵欣欣老老实实地摇头,心说在仙界,近几万年里,没人敢这么看我。
那就接着看吧,栗娘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公孙不器证真。
七杀异象持续了三天三夜,才彻底消失,这持久的异象,甚至又引来了两名真君的分身。
这两位真君,都是隐世家族的,实在按捺不住好奇,才跑过来旁观。
事实上,青龙庙的真君,也关注到了这里,不过此处是雷谷,青龙庙跟玄女宫的真君神念交流一下,知道此处在玄女宫的看护下,就没过来。
最有意思的是无心真君,他感应到南方有人证真,通过体系他得知,不是官府和皇族中人,所以就没有理会。
但是尼玛……这异象死活不散啊。
等到第二天夜里,他实在忍不住了,心说这是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妖孽,于是直接启用了自己架设的一个小传送阵,直接传送到了距离朱雀城百里之外。
当他赶到雷谷的时候,正好异象消失,他想也不想,就要往里直闯,却被玄后拦住了,无心道友且慢,此处是我玄女宫重地。
英王九公主才是谷主吧?无心真君还想往里闯。
玄后直接祭出了涅槃梧桐木,身入道宫,世上再无九公主,无心道友留步。
无心真君可是识得此物,乃是仙界传下来的真器,据说取材于凤凰所栖的梧桐木,凤凰涅槃之后,有尚未烧化的梧桐木心,就是涅槃梧桐木。
此物在上界,也算得上宝物,尤其是修习火属性功法的,此物在手,简直是如虎添翼。
无心真君只能留步了,我只是想看一看,谁得了七杀异象,这是皇族秘传。
莫要开玩笑,玄后冷冷地发话,北极宫和辽西公孙家,都出过七杀异象……你确定要捣乱吗?原来是辽西公孙,无心真君是明白人,虽然他很想跟证真的人套一套近乎,但是玄女宫看得太紧,也只能叹口气,悻悻地离开,这一趟跑得……真亏得慌。
公孙不器跟呼延书生证真的过程,真的是大相径庭,异象散去第八天,他就站起身来,宣布自己已经初步巩固了状态。
呼延书生巩固状态,比他用的时间要长得多。
但是这并不奇怪,比起家族底蕴来,呼延家差了公孙家起码两条街。
公孙不器手上有大量天才地宝,也有巩固状态的法门,尽快结束这个状态,就能保证真君在证真之后,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保护自己,甚至投入战斗。
更别说不器真君是二次证真,肉体和神魂都锤炼到了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出了阵法之后,众人纷纷迎上来恭贺,就连已经离开的察都管和都讲,也遣人送来了一份礼物,恭贺他证真。
这还仅仅是小礼物,等到公孙不器回到家族,正式举办庆典之际,才是奉上庆贺礼物的时候,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公孙家只会送给玄女宫一张请柬,很乱轮不到出场。
以玄女宫为例,赵欣欣可以去,当然,她也可以不去,玄后是会去的,准证的话,丁经主和栗化主也能去,都管和都讲,真的未必轮得到。
然后,就是两名真君通过分身送上恭贺,有意思的是,一名真君说,自家有个惊才绝艳的后辈,虽然目前仅仅是中阶真人,但是根基好进境快,可为不器真君的良配。
公孙不器有点哭笑不得,只能婉转地表示:我刚刚证真,要忙的事情很多,道侣之事,暂时不会考虑。
那真君倒也没在意,只是笑着表示,我们不着急,你有这个心思的时候,考虑一下就是。
说来说去,双方都已经是这个位面顶尖的存在了,都要注意体面,榜下捉婿那种事,是做不得的,而且辽西公孙是老牌隐世家族,底蕴深厚名在外,不是可以随意逼迫的。
这些凡俗应酬,就又用了多半天,当晚公孙不器借了九公主的地盘大宴宾客,感谢大家在他证真时施加援手。
这五十多名真人里,大多数是不请自来的,虽然打着护法的幌子,但是自家也有收获,谁欠了谁人情还不好说。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公孙不器欠了玄后真君和紫嫣准证的人情,剩下的,就是九公主借地证真的跨境之缘了。
这些人情里,其他的都好说,就是紫嫣都厨的人情,有些不好计算。
所以,酒宴散去的时候,公孙不器特意将紫嫣真人留下,说这次护法,紫嫣准证是出了大力,也遭受了一些损失,未知你希望得到些什么。
前文说过,公孙家的三长老和四长老,长得异常年轻英俊,在诸多的修者里,外形和气质都是一等一的。
紫嫣都厨看着英俊的不器真君,只觉得口干舌燥头脑发晕,一颗心不住地乱跳,好半天才稀里糊涂地回答,全凭……全凭真君做主。
公孙不器也是常年游历天下的主儿,见状哪里会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过他对紫嫣准证,还真是没兴趣——不是因为对方身材不行,而是确实没有感觉。
事实上,到了真人这个境界,调整自身相貌和身材就已经不是问题了,紫嫣准证想要减肥,肯定比地球界那些中老年妇女容易得多。
至于说都厨为什么维持这么一个身材,并不做出改变,那就不是公孙不器需要知道的了,他笑着点点头,那也好,算我欠你个人情,将来会答应你一个适当的请求。
得到真君的承诺,紫嫣真人兴高采烈地转身走了,离开的时候,身子都是飘的。
哪曾想,她走了没多远,耳边传来一声轻喟,痴儿……你跟他要个证真机缘多好?都厨闻言,顿时就是一怔,小心地四下看一看,心中默念,是……太上?哼,太上在她耳边轻语,你若证真,天下男修,还不是任你予取予求?紫嫣扭捏一下,心里默念,可是我就是喜欢他。
那没用的,太上劝诫她,你的辅助功法吞天,就算证真之后,依旧效果极好,莫非你成就真君之际,就会摈弃这功法吗?紫嫣嘿然不语,她的身材之所以成了这样,全是因为吞天功法,当然,不是说修了吞天功法的人,就不能变瘦,但那需要付出更多的辛苦,她觉得划不来。
太上长老继续劝说她,公孙家的血脉,出名的英俊风流,你就算放弃吞天功法,也未必能入他的眼……这一家人,就非女修良配。
这话有点偏激,也只有玄女宫的太上敢这么说,她是女修,玄女宫也多为女修,立场就决定了一切,而且也不怕公孙家计较。
公孙不器正在跟玄后聊天,猛地见到紫嫣回转,讶异地一扬眉头,紫嫣准证何事?紫嫣犹豫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来,我想好条件了……真君能给我一个证真机缘吗?证真机缘?公孙不器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这个……你还真看得起我。
无所谓看得起看不起吧?玄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器真君几年之内两次证真,是有大机缘的人。
公孙不器苦笑一声,两次证真都遇到了袭击,玄后你管这叫机缘?当然是机缘,玄后笑吟吟地回答,虽然都遇到了袭击,但是两次化险为夷,终于证就真我,还是唯我的境界……福缘深厚啊。
公孙不器家学渊源,才不会被她忽悠住,原来这叫福缘深厚?这种福缘,玄后想要吗?想要,玄后很干脆地点头,针锋相对地回答,但是我没有不器你的大运,不敢要。
公孙不器也被她弄得没脾气,于是看一眼紫嫣准证,你的要求我记住了,不敢保证做到,但是我会留心的。
不用他保证,有这个承诺就足够了,都厨准证笑着点点头,转身蹦蹦跳跳地走了。
玄后见她的身影消失,才没好气地瞪公孙不器一眼,既然应承了,你就要努力去做,莫要到时候找个理由搪塞。
我用得着搪塞吗?公孙不器很干脆地表示,这样吧,再有证真机缘,我宁可不给家族里的人,也要让她先尝试,如此可好?玄后看一眼不远处的公孙未明,又看他一眼,然后缓缓点头,你若真能如此,我的人情也在里面了,记住你说的话。
紫嫣准证那一击,是个天大的人情,但还不足以值一个证真机缘,不过再加上玄后后来的两击,却是绝对够了。
公孙不器听得都有点纳闷,证真机缘可未必等于证真,用得着这么拼吗?不过下一刻,他就将此事丢到了脑后,不知偷袭我的真君,是何方神圣?第九百三十章 贫富真君公孙不器是深深地恨上了那名偷袭的真君,甚至于超过了对真神教的痛恨。
真神教的偷袭,隐秘而突然,差一点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那终究是国仇家恨,冲突由来已久,他被偷袭,只能怨自己不够小心,或者运气不够好。
雷谷这次偷袭,他没受什么损失,但是……偷袭者竟然是真君,而且同样是隐秘而突然。
这就让他分外接受不了——我公孙家招谁惹谁了?你来个真君阻碍我?若是玄女宫的真君出手,他还能接受一点:在任家地盘上证真,没有上门烧香,被人收拾一顿也是应该的。
但是玄女宫这边,早就有了默契,反倒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路子真君,暗下杀手。
偷袭者……玄后沉吟一下,看向不远处正在跟栗娘咬耳朵的丁青瑶,青瑶你来说。
丁经主闻言,茫然地一摊双手,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玄后的下巴微微一扬,淡淡地发话,你去打听一下……应该瞒不过你。
你这是几个意思?丁青瑶完全摸不着头脑,我只是小小的真人,跟真君接触不多。
这孩子,怎么这么死脑筋呢?玄后轻咳一声,你最近不是多了一些朋友吗?明白了!丁青瑶秒懂,她最近多了什么朋友?不过是协调了一下玄女道和宫里的关系。
玄后这么说,是让我去找朱雀求证呢。
她可不想去找朱雀,更不想背这锅,于是一侧头,看李永生一眼,我感觉这真君的功法,也是有势水……不知对不对?李永生的眉头,不引人注目地皱了一下,然后笑着发话,是排帮真君吗?我觉得有这种感觉,不是很明显。
定然是这厮!栗娘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一脸的阴沉,我总觉得,此人的功法有点熟悉的气息……原来是这样!握草,公孙未明在远处怪叫一声,直接蹦了起来,去收拾他!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玄后你老人家打伤他了,是吧?玄后微微颔首,轻描淡写地回答,些微小伤,养几年就能好。
公孙未明的眼睛睁得老大,就连公孙不器也有点愕然:能让真君养几年的伤势,在你的嘴里,只是轻微小伤?真不愧是玄女宫的真君,这口气,别人一般学不来。
倒是邵真人闻言,在不远处蹭地站了起来,厉声发话,公孙家若是矢志报仇,我摩天岭愿附骥尾。
摩天岭是青龙庙苗裔,被道宫排斥,对官府中的恩怨,原本是无所谓的。
但是前一阵的北七庙之争,让摩天岭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中,而挑起此事的松峰观,就是得到了襄王府的支持。
邵真人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我摩天岭本来无意北七庙,你们随便争就是了,但是打到我摩天岭,借着踩摩天岭而上位,真是让人是可忍而孰不可忍。
眼下排帮的真君,就是坐镇在襄王府,他有很强烈的报复欲望。
反正他不怕襄王府找麻烦,摩天岭虽然小,却是背靠道宫的——哪怕青龙庙不待见他。
公孙不器却是看一眼李永生,李大师,真的是排帮真君?虽然他已经证真,李大师不过是一名真人,但他还真是相信李大师的话。
事实上,他已经听公孙未明说了,巴蜀之行,李大师对排帮余孽的感应,异常地灵敏。
李永生微微一笑,遇到对头,不器真君会生出因果感应的。
他其实能确定,出手的就是排帮的真君,但是……他何必出这个风头呢?公孙不器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于是微微一笑,我打算回家一趟,料理完族中的事情,然后去见识一下这名真君,李大师可有什么建议?李永生一摊双手,不器真君想做什么,何须问我?不过……真君出手的后果,有点麻烦。
真君是不能随便出手的,要不然天下就乱了。
我只对他出手,公孙不器不以为然地回答,所谓规矩,都是用来规避的——只要心存敬畏,打一打擦边球不是大事。
就在此刻,有人来报——呼延书生送来了请柬,贺自家证真,邀请玄后前往西疆一行。
书生真君在雷谷证真,还真没有得到玄女宫的庇护,然而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玄女宫的地盘,送这个请柬不算冒昧。
第二天,呼延家又有人来到雷谷,给雷谷谷主送来了请柬,并且写明希望谷主和李大师一同前往。
公孙不器听说之后,前来问李永生,你们是不是打算去?咱们可以同行。
他并不知道公孙家接到请柬了没有,不过公孙家跟书生真君合作过多次了,不但算是一起扛过枪,还一起打过仗,他现在也证真了,主动上门道贺,一点都不冒失。
李永生摇摇头,我想了想,还是算了……书生真君请了好几名真君观礼。
他已经问过来人了,呼延书生不但给玄女宫下了请柬,还给北极宫和白虎庙下了请柬,隐世家族诸如丁家什么的,也受到了邀请。
呼延家甚至给宗正院下了请柬,这不是说他要投靠皇族,而是向皇族告知一下。
这也算是释放善意——并不是每个真君,都会向皇族报备。
所以这么粗粗一算,起码也会有三四名真君到场庆贺,李永生觉得赶过去也没啥意思——不过是个证真罢了。
但是公孙不器不这么看,到时没准还会有真君论道……就算你不稀罕,过去参加一下,算是把人情做扎实了,为什么不去?只要是文明社会,就逃不过人情,中土国也是如此,呼延书生在雷谷证真,结下了好大的机缘,又专门发出请柬,雷谷这时不捧场的话,就是不会做人。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雷谷现在离不开人啊,荆王可是越来越能折腾了,而且豫州不稳,天下都快大乱了。
唉,公孙不器闻言,叹口气摇摇头,也是啊,这会儿办庆典,热闹不起来……我俩证真还真不是时候。
是呀,公孙未明没心没肺地发话,这尼玛要再引起国战的话,公孙家又有真君可以出动了……艹的,就不能消停一会儿?李永生笑了起来,国战的话,中土多了两名真君,也是好的吧?公孙不器见他下定了决心,也不再勉强,你不去,九公主是要去的吧?这是礼节。
李永生摇摇头,都是修者,这些虚礼就免了吧,说到底,修为才是硬杠杠。
公孙不器默然,半天才叹口气,能无视真君的邀请,也就是李大师你了。
谁也知道,修者修自身,人情那些外物,并不是很重要,但是谁又敢真的无视那些礼节呢?你敢保证自己不会求人吗?所以不器真君对李大师的淡然,是真的佩服——真人拒绝真君的邀请,你厉害!李永生却是微微一笑,我俩人不到,礼会到,不器真君你稍等几天,欣欣正在凑礼物呢,还要劳烦你捎过去。
公孙不器笑着点点头,这没问题……未知你打算送上什么礼物?一套神魂功法,几块空间青石,李永生笑着回答,呼延家已经很久没有秘境了,我估计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快点建好秘境。
这话一点错没有,对隐世家族的真君来说,第一要在意的,就是家里的秘境——没有秘境的话,隐世都谈不上,就别说其他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公孙不器点点头,然后又笑,李大师你财大气粗,我公孙家可不能比,我们也就是送上些人手,帮他们搭建秘境……呼延家真人太少,我想他是需要人手的。
李永生呲牙一笑,我怎么感觉,你是担心呼延家的回礼?这话看似玩笑,但还真不是玩笑,公孙家给呼延家送了礼,但是要不了多久,不器真君的证真庆典一办,呼延家也得送礼来。
呼延家和公孙家的底蕴能比吗?真不能比,差得太多了。
公孙家真的送厚礼过去的话,呼延家未必能还回对等的礼物。
当然,其他参加呼延书生庆典的势力,也会送上礼物,没准还是厚礼,但是呼延家不可能转送出来——真心丢不起那人啊。
公孙不器笑了起来,抬手指一指李永生,你敢背后编排书生真君家族困窘,我回头就转告他。
那是你的问题,李永生满不在乎地回答,你要是过些年再证真,书生真君能搜刮点家底出来,就不会为难了。
几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在此刻,远处人影一闪,却是赵欣欣急速跑了过来。
她两条大长腿迈得飞快,脸上难掩兴奋之色,永生,博灵传来密报,今日凌晨,彭泽水师大举东下,已经突破了淮庆第一道防线。
突破就突破呗,你这么兴奋干什么?李永生心里暗暗吐槽,脸上却是灿烂的笑容,真的吗?那太好了,希望他们能打破僵局。
第九百三十一章 水师的求助彭泽水师这一次的突破,动静还真的不小,他们在悄无声息中,聚集了两百余艘大小战船,凌晨齐齐发动,直接冲过了淮庆府最狭窄的水面,岸上守军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赵欣欣能接到密报,还是通过在雷谷附近种田的博灵军。
至于说水师是受了谁的撺掇,悍然出击,这就众说纷纭了。
甚至还有人说,水师是得了九公主的吩咐,才冒死出击,出海北上援助京师。
李永生是实在不想操心这事了,但是送走公孙不器等人之后,见到赵欣欣一脸喜庆的样子,忍不住又出声发话,真值得这么高兴吗?那是当然,赵欣欣眉开眼笑地发话,这段时间里,也只有这个消息,算是个好消息。
此刻的中土国,仍是一团糟,虽然巴蜀那边没什么大动静了,但是豫州又乱了起来。
荆王在稳固三湘的统治,幽州战事还在持续,李清明又自行其是地发起了一场偷袭,但是却被对方窥破了意图,有三万军队被围在一块谷地中。
李部长坚定地认为,己方出了奸细——他虽然自行其是,但是出兵时,不得不通报了内阁。
内阁却认为,这就是不尊重集体智慧的后果:一意孤行就是这种下场。
三万人马被襄王的重兵包围,但是这重兵,又是被朝廷军队挤压到海边的,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五万将士打算偷袭,走的是轻装上阵的路子,半路发生了遭遇战,五万兵马就变成三万,其他的不是死了就是跑了。
不过李清明也准备了后手,这人马中携带了大量的储物袋,襄王本想困死这一支兵马,不成想人家就地固守,不但拿出了大量的重型军械,还有数不清的粮草和食水。
襄王的军队发现不妙之后,冲了几次,损失惨重,目前也只能召集民夫,将他们困在谷地里,双方僵持了起来。
更为要命的是,并州和海岱发生了不同轻重的蝗灾。
并州粮食吃紧,内部都不稳了,晋王虽然洗刷了冤屈,目前也只是配合郡守死保并州,并不管其他动向。
海岱则是派出兵马西进豫州,从豫州抢粮。
豫州遭遇了干旱,虽然现在大面积降雨,旱情缓解了,但是此前干旱的后果也显出来了,遍地饿殍,盗贼四起。
这种情况下,彭泽水师出海,显然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但是李永生忍不住提醒她一句,你以为水师出海,真的那么容易?为什么不容易?赵欣欣奇怪地看他一眼,现在应该已经快过淮庆了,会稽那里,裘氏缩头了,不可能有拦江铁索,谁还拦得住水师?李永生叹口气,你莫非忘了,上一次我是如何将马匹带回博灵的?他上次沿江西进,靠的可不止是公孙家随行的修者,主要是朱雀出手,刮起了龙卷风,将沿途的阻拦吹散了。
赵欣欣闻言眉头一皱,你是说……可能有修者在江面上拦截?代价有点高吧?用不了多高的代价,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彭泽水师现在外强中干。
赵欣欣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倒是不知道,你对水师也有了解。
我说,彭泽水师原本就遭遇了内讧,李永生无奈地拍一拍她的肩头,现在他们凑出这么大一支部队,你觉得可能都是老兵吗?荆王起事的时候,第一个攻击目标就是淮庆,为的就是抢夺彭泽水师,当时水师发生内讧,虽然大部分的战船跑到了博灵,但是官兵减员异常严重。
现在竟然又凑出了这么多战船出海,官兵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赵欣欣愣了好一阵,才轻声嘀咕一句,应该不至于吧?非常遗憾的是,李永生又说准了,两天之后,会稽郡传来消息:在扬子江会稽的水面上,彭泽水师遭遇敌人夜袭。
发起袭击的是十余名真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从李永生这里得到了灵感,竟然知道先用符箓掀起风浪。
江面原本是风平浪静,但是骤然间风浪大起,同时潜伏的真人们齐齐出手,摧毁大船四艘,还有三艘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至于说小型战舟,也被摧毁了二三十艘,水师官兵死伤无数。
这一场偷袭,差不多打掉了彭泽水师一半的战力。
至于说袭击者来自何方?淮庆一口咬定是会稽水军干的,但是会稽那边表示,遇袭地点刚刚出了淮庆水面,肯定是荆王干的。
紧接着,李永生收到了博灵军役使王志云的求助,军役使希望他能前去协助彭泽水师。
原来这彭泽水师召集新兵,都是在博灵郡完成的,新兵里充斥着大量的博灵人,甚至其中很多骨干战力,都是从博灵水军里抽调的。
否则的话,彭泽水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撑起这么大的场面?简而言之,为了凑起这么一支水师,博灵郡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短期内,甚至博灵水军都不能形成太强的战斗力——老兵被抽调走太多了。
这么一支承载着希望的队伍,被人偷袭,王志云的愤怒可想而知,他甚至对李永生表示:要狠狠地报复凶手。
李永生接到这消息,却是相当地无语:拜托,打仗不是儿戏,你怎么不声不响就弄出这么大的场面?永生仙君对博灵郡有没有感情?有一些,但是绝对不多——相对这个位面而言,他只是过客,不是土著。
听说家乡父老被人算计,他心里也恼火,可是还不至于愤怒到一定要不择手段地报复。
最让他恼火的是,水师出海之前,王志云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听一听我的意见?现在被人揍得满地找牙,就想起请我出手报仇了?来通报消息的军士支支吾吾地表示:王军役使觉得,大军出动还是要强调保密的——李清明部长现在不也是这样?李永生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那你现在继续保密好了,找我做什么?他是真的火了,大军出动该不该保密?是该保密,但是……你得分清楚保密对象。
李某人认为,自己就是有权力知道真相的,自打连鹰去职王志云上任,他为博灵军役房也做了不少事,去御马监讨要战马,还从公孙家化缘,庇护博灵军,并且帮助运送给养……撇开他对博灵军役房做的事情,他在其他方面的种种表现,也证明他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当然,他不是军役房的人,所以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军情,但是……你此前行动的时候不告知我,现在出了纰漏,就想起我来了?这种逻辑,他不能接受,于是他很干脆地表示: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传信的军校急得快哭了,李大人,那么多博灵子弟,还等着您救援。
李永生闻言大奇,水军遇袭之后,没有靠岸休整吗?还是说……会稽又有异动?军校回答说,水军遇袭之后,确实是上岸休整了,会稽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还有人送来了一些军需品来劳军。
这些劳军的人,未必是欢迎彭泽水师,更可能的是,他们担心水师官兵对地方泄愤。
李永生闻言,气得大骂,我本来以为,王志云是稳重之人,现在才知道,部里下来的,就是特么的不接地气……动水师之前,不知道多打听一下水战吗?好像你很精通水战似的,军校心里暗暗吐槽,嘴上却不敢反驳,只是怯怯地回答,水师出海,主要还是水师的决定……部里派人来催了,军役使也不能拒绝。
不能拒绝,也不能送死吧?多了解一下情况很难?李永生气得脸吐槽都没力气了,这水师都督,脑子里是浆糊吗?休整一下赶紧出海才是正道……你知道人家不会第二次来?水师也是这个意思,军校吞吞吐吐地表示,现在主要是两个问题,一个是要补充物资,二就是请雷谷出面护航,顺便裹胁了会稽的水军。
会稽水军里,也有几艘海船,更有一些熟悉水战的官兵,战斗力如何不好说,但是毫无疑问,里面不缺老兵。
裹胁……你们将朝廷置于何地?李永生很无奈地看着他,既然你们胆子这么大,那为何不将淮庆水军也裹胁了?淮庆无海船,军校很直接地回答,而且,那些水军大多是投靠了荆王的,一旦缠斗起来,没准整个水师都会被挡在淮庆……出海才是我们的首要目的。
其实你们现在回师淮庆,裹胁水军,才更可能是妙招,李永生翻一个白眼:算了,随便裹胁淮庆水军,那就是更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这件事情,他不想出手,一来是恨王志云太迂腐不接地气,二来就是,里面的分寸不太好掌握,于是他一摆手,你去找谷主吧,此事我不便插手。
赵欣欣闻听此事之后,倒是果断地表示,水师的事情简单,交给我好了,不过永生……帮我跑一下豫州吧,郑王也起兵了。
第九百三十二章 郡王的野望六月,骄阳似火,豫州大地上,一队骑士在疾驰,足有七八十人。
他们骑乘的,是一色的高头大马,马上的骑士,一个个精悍无比,就连少数的十几名女修,也是一身英气。
打头的是一名精壮汉子,赫然是初阶真人,他的身后,则是跟着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和一个小女孩,队伍还里有二十余名司修,其他的都是制修。
这精壮汉子是成皋祭家的,祭家原本也是隐世家族,但是后人不争气,现在是半隐世家族,族中不过四五名真人。
祭家跟曲阿杜家关系极好,都是半隐世家族,杜家比祭家强不少,但是并不高高在上。
此次李永生入豫州,杜晶晶跟族里打了一个招呼,要他们介绍祭家人配合。
其实,杜家就可以出几个真人,但是九公主要在会稽发力,更需要当地家族的配合。
来的这名祭家真人名唤祭强,是一家车马行的供奉,对整个豫州极为熟悉,本人也很悍勇,曾经隐姓埋名在边军里服役过多年。
李永生入豫州的时候,赵欣欣也派了人到会稽,为彭泽水师护航,她终是有些割舍不下。
九公主本人是坐镇雷谷的,同时她在朱雀城还有个我们酒家,玄女宫的弟子也不会跟着去会稽,所以此次去会稽,就派了张老实、天姥双杀、林二和方真人。
其中方真人是天机殿的,还能负责跟当地官府沟通,其他就是打手了。
人数有点少,但也真的派不出更多的人了,公孙家一家都跟着公孙不器走了,佘供奉也北上去庆贺呼延书生证真了,随着两名准证的证真,雷谷的力量大减。
哪怕是这样,赵欣欣还希望李永生能多带走两个人,因为她已经考虑到了,大不了动手的时候,召唤朱雀出来帮忙,还抵不上几个真人?永馨仙子是女修,她的想法跟永生仙君不一样,根本不会考虑用朱雀太多的话,自己会没面子——我肯用你,都是给你面子了。
但是李永生拒绝了,他觉得来豫州,一个人就足够了,后来还是逼不得已,才带上了血奴,再加上从豫州寻到的祭强,也算是三个真人,勉强够用了。
祭真人虽然跟他们第一次接触,但是雷谷的大名,也早就听说了,再加上有杜家的面子,一路上,他对李永生恭敬得很。
疾驰一段之后,前方有两名探子打马回来,小景村已经没有人了,连水井都被填了,最好还是找个阴凉地打尖,等稍微凉快一点再赶路。
祭强也不等李永生吩咐,直接点头,五十里外有一个小山谷,内里有山泉,咱们赶到那里歇息好了。
既然决定了,三名真人裹上七八十名骑士,旋风一般冲了过去。
在豫州大地这几天,李永生一直就是这么过的,也不掩饰自己真人的身份,可以骑马的时候骑马,不行就直接飞行,并不介意别人怎么看。
对真人来说,五十里地转眼就到,待他们进入山谷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竟然聚集了七八百号人,都是老弱妇孺。
见到他们一行人自空而降,气势汹汹,山谷里的人忙不迭地走避,几十名在水潭中嬉戏的小儿,也吓得从水潭里爬出来,光着屁股跑了。
山谷不大,也就一里地方圆,林木茂密,一股山泉从峭壁上流出来,积聚成一个小水潭,整个山谷相当地清凉。
李永生等人寻了一块阴凉地坐下,就有人牵了马匹,去水潭处洗刷、饮马,还有人跑到峭壁下,去接那汩汩而下的山泉。
看着远处走避的黎庶,李永生摇摇头,倒也难得,郑王居然没有派人占了此处。
郑王其实不是亲王,而是郡王,不过先皇大清洗的时候,老郑王积极配合,却被人刺杀,世子即位后,先皇钦赐为一字郡王,相当于是享受亲王待遇的郡王。
海岱军队从东边打了过来,给豫州造成了极大的威胁,目前东边的三个府已经彻底丢掉了,守军不能抵挡襄王的军队,只能倚仗各个县城艰苦抵挡,且战且退。
这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豫州郡为战争准备了一年多,大力整饬军队准备物资,若是搁在一年前,十有八九就是兵败如山倒的样子。
不过海岱的军队,也是以新兵居多,这是襄王除了要抢粮抢人,还存了练兵的心思。
就在此时,郑王起兵了,他招募私军,打的也是保卫家乡的旗号,但是豫州郡军役使早早就告知他了:你不许招募私兵。
亲王起兵的话,那还有些什么说法,但是你不过是个亲王待遇,也敢起兵?别的不说,郡王的封地就要比亲王小很多,产出当然也就小很多,而郡王允许拥有的护卫是多少?五十人!家丁是多少?不能超过两百人!以郡王的财力,若是没有造反的心思,根本就没钱招募私兵。
事实上,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亲王能起兵,那是因为他们跟宗正院有直接的联系,里面有些什么名堂,也不是外人能置喙的,但是郡王……那是真不够格,别看他们也姓赵。
总之,军役房正告郑王,你不许起兵,若是襄王兵马打过去,你们可以向郡治撤退——当然,若是襄王没打过去的时候,你还是不能擅离封地。
郑王原本唯唯诺诺,但是随着豫州郡情势崩坏,他在突然间就发动了,旬日之内聚兵十万,占据了宛邑府的大半和半个许州府。
这速度实在太惊人了,要说他预先没有十足的准备,那是傻瓜都不肯信的。
军役房直接遣人去问:你到底要干什么?郑王理直气壮地回答,我要保护自己,也要保护地方上的黎庶,否则反王打过来,我万一逃不脱,岂不是要战死?这话纯粹是扯淡,襄王是反王不假,但他也是赵家人,造反大业没有成功之前,他敢随意屠杀赵家的郡王?还想不想坐江山了?事实上,襄王礼遇郑王的可能性更大——你跟我混吧,等我登上大宝,大家都有好处。
豫州军役房听他这么说,直接发兵五万,要平灭掉郑王:不下手不行啊,豫州郡一共四个郡王,军方若是敢坐视,那三个郡王有样学样怎么办?非常遗憾的是,豫州的精兵,一部分在守卫郡治洛邑,一部分在抵挡襄王的前线,还有一部分进入了幽州,在参与那里的战事,军役房派来的这五万人,战斗力不怎么样。
郑王招募的私兵也是新兵,比正规军要差一点,但是架不住郑王这厮屡败屡战,十万人打不过你?那我再增兵两万,还打不过?那我再增兵三万!军役房发的兵,原本就是新兵,虽然士气尚可,也屡屡打胜仗,但是越打对方兵马越多,胜利也越来越艰难,面对这种局面,他们是越胜越胆颤:这么打下去,迟早要输啊。
其实事态发展成这样,有一点很关键,那就是军方接连几次胜仗,并没有灭杀掉多少郑王私兵的有生力量。
这一点其实很好理解,首先就是,战斗双方多是豫州人,是乡党——豫州人不打豫州人。
其次就是,郑王没有公然举起反旗,虽然他的行动,已经是实质上的造反了,但是只要他还肯认这个朝廷,肯认少年天子,豫州军役房就不好逼迫太过。
没有谁能承担得起,逼反一个郡王的责任。
更别说豫州现在不但面临着襄王的进攻,豫王也有些不稳,这时郑王再反的话,整个豫州就乱成一锅粥了。
要知道,豫州前段时间的大旱,也催生出了不少乱象,更别说豫北那里,还毗邻幽州郡。
这种情况下,双方大战,当然是能避免杀人,就尽量避免杀人了。
郑王的军队越打越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大家在打了败仗之后,没命地跑路,等跑回后方之后,重整军队再迎上去,输了再跑……再加上,郑王招募私兵的力度很大,当然军队就越打越多了。
郑王军队的战斗方式,看起来很可笑,但是就这么几场败仗下来,他的势力竟然越打越大。
甚至从某种角度上讲,他的军队也是经历了考验,打硬仗未必可以,但是打游击战是有点底气了——别的不说,只说这些军队撒得出去收得回来,就相当了不起。
赵欣欣对郑王,是相当看不顺眼的,老郑王是光宗的兄弟,英王是光宗之子,英王年少的时候,没少被这个皇叔折腾过,有一次差点被溺死。
现在的郑王,算是赵欣欣的堂叔,一直也对英王不假辞色——光宗已经选定了太子,英王是太子的兄弟里,最负有贤名的,老郑王将赌注压在了先皇身上,郑王当然不会改弦更张。
李永生这次来豫州,肩负的任务就是:给郑王添堵,最好是能打掉他的气焰,解散他募集的军队,让这厮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太平郡王。
说实话,这基本上是史诗级任务了——如果李永生不亮出观风使身份的话。
郑王现在聚集的兵力,已经到了二十多万,加上丁壮起码有七八十万人,绝对可以号称百万了。
想要解散这么大一支军队,其难度可想而知。
第九百三十三章 兵匪难辨李永生并不认为,这个任务绝对完不成。
通过这一路走来的观察,他发现自己的猜测,果然是部分正确——宛邑和许州两府,郑王并没有实现有效的统治。
这两个府里,官府体系都还健在,起码在县城这个级别,没有哪里失去了主官。
郑王的军队,只是控制了十余座县城,但是官府体系还是在运转着。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其实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打个比方说,就是类似于军管的状态。
这种状态下,军队最大,这个毫无疑问,但是他们并不主动插手县城里的事务,而是划出条条框框——不超出这个范围,我们一般不会去管。
当然,他们一定要管的话,也管得了,但是那样做容易乱套。
说白了,暴力控制一个地方容易,但是纳入有效管理却是很难的。
看一看荆王就知道,他打下了好大一块地方,但是现在必须停顿下扩张的脚步,将这些地盘消化掉,纳入有效的管理。
郑王不过是享受亲王待遇的郡王,夹袋里就不可能有这么多的人才。
而且郑王起兵也非常突然,突然到几近于惊艳,那么毫无疑问,他谋事是非常机密的,若是想人不知鬼不觉,当然不可能让这十几个县城主官都知情。
所以他最大的问题是根基不稳,别看郑王的军队现在气焰嚣天,可是就在他控制的地盘上,官府体系依旧在运作。
当然,他也可以取缔官府体系,但那就是赤裸裸的反叛了,至于说架空现有体系,他的人才储备又做不到这一点。
他夹袋里的人才,能将几十万的军队和丁壮管理好,已经是相当不简单了。
这个隐患,郑王知道不?他当然知道,但是知道归知道,他没有好的解决办法,为今之计,就是一边收买拉拢官府中人,一边向外扩大战果。
李永生一开始就判断,郑王起兵太快,治下应该不稳,现在看起来,还真是这样。
不过郑王做事也绝,在县城和集镇之外,直接就征召所有的丁壮,一个不留。
就连老弱妇孺,都尽量裹胁走,裹胁不走的,直接将粮食全部抢走,甚至连水井都要填了——这些东西留下来,会资敌的。
为什么这么做呢?因为宛邑和许州两府,有逃役的传统——就算是正常的劳役,大家都想方设法地逃进山里躲避,就别说这强征的兵役了。
郑王对这十几个县的控制,是通过暴力来实现的,大家就更想躲避了——当兵打仗是要死人的,谁知道你能控制几天呢?我们先躲一躲好了。
若是将老弱妇孺都迁走了,水井也填了,那些丁壮回来没吃没喝,还得乖乖去接受征召。
所以李永生他们一路上赶过来,遇到大的集镇还好,一般的乡村,基本上都被郑王的人扫荡一空了,几十里没有人烟的情况,比比皆是。
至于说村里耕种的土地?先不管了,回头怎么回事还说不清呢——谁知道这是不是在给襄王种粮食?事实上,前一段豫州大旱,已经毁了这一茬庄稼,就算现在雨水下来了,收成也好不了。
至于裹胁走的老弱妇孺,都会被郑王带到县城,要求官府赈济灾民。
但是同时,常平仓这种赈灾的粮仓,又被郑王牢牢地控制在了手里。
这些灾民的存在,给官府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总之,在军管的状态下,郑王做事很有点强硬,却又不像荆王那么简单粗暴,有锅也是推给官府背,就导致了这里大片土地没有人烟。
也有人被裹胁走了之后,想回到乡里,但是回去之后生存困难,还得防着郑王的兵马再次回来捉人,就躲了起来。
所以李永生他们来到这个小山谷,能见到七八百号老弱妇孺,真的是相当难得了。
大家落地歇息,随便吃喝一点,祭强就招了几个妇孺过来,了解附近的动向。
他们一问才知道,附近的两个集镇,都被郑王取缔了一个,将其中的黎庶,集中到另一个镇子上了,将老弱妇孺也看得极严,因为……有卧牛山的盗匪入境了。
盗匪过境,不但抢粮,也抢人,裹胁了这些人,可以攻打县城。
事实上,还有一个私下的传言,说今年豫州的收成不会太好,所以盗匪裹胁了老弱妇孺,除了可以当炮灰,还可以杀来吃。
吃人是非常野蛮的,但是饿到活不下去的话,人肉也照吃不误。
祭强闻言冷笑一声,卧牛山盗匪?真是扯淡,几个毛贼也敢吃人?祭家是豫州的地头蛇,他自己还是车马行的供奉,这点事情,怎么瞒得过他的眼?是啊,一名老翁点点头,他们说得很可怕,就是想吓唬我们,不让我们逃走,我们正是因为清楚这个,所以才悄悄溜出来,不再回去。
祭强闻言有点好奇,你们不逃的话,还有人管粮食,现在可是没人管了……为什么要逃呢?老翁犹豫一下,才轻声回答,在那里也吃不到几粒米,我们不逃的话,家里的丁壮就不敢逃,只有我们离开,他们才好放开手脚逃命。
这就是裹胁老幼的又一大用途了,可以阻止丁壮们的逃逸。
至于说他们如何获得粮食以生存,老翁没有说,祭强也不问——这东西问了犯忌讳。
宛邑府以逃役出名,历代又是盗匪出没的地方,很多当地人擅长藏匿食物。
宛邑物产不丰富,这些食物未必是正经的粮食,很可能是晒干的野菜什么的,不过不管是什么,外人想要从他们嘴里获得收藏食物的地点,绝对会遭遇强烈的抵抗。
祭强再次出声发问,想要知道那个集镇的情况——大家这一片摸得差不多了,也该考虑准备下一步的行动了。
就在他打算再次发问的时候,有人来报,李大师,远处烟雾滚滚,有大股骑兵接近。
诸多老弱妇孺闻言,脸色齐齐就是一变,紧接着一哄而散,直接藏匿在山谷中各处,乍一看去,根本发现不了这里竟然藏了数百人。
李永生等人也顾不得管他们,匆忙来到一处小山坡,只见西方烟尘大起,隐隐有马蹄声传来。
须臾,马蹄声近了,大家细细一看才知道,对方其实不过是百名左右的骑士。
但是对山谷里七八百老弱妇孺,这些兵力已经足够了。
打头的是两匹快马,来到山谷口之后,猛地勒住马缰,大声地发话,谷中的人听了,卧牛山好汉路过,识相的乖乖走出来,不识相的话……就不要怪爷们儿没给乡亲面子。
谷中一片寂静,没有任何的反应。
快马直接拨转头回去,对着一名中阶司修汇报,里面没有反应,要不要派几个弟兄,进去探查一番?何须探查?我着急去里面歇息,那里有清凉的山泉,司修不耐烦地发话,再去警告一遍,然后直接入谷就好了……他们不懂得珍惜,咱又何必上杆子卖好?是啊,上杆子的不是买卖,探子笑着点点头,然后打马又回到山谷口,大声地发话,最后一次警告,若是不出来,等我们搜到人,直接将你们剁了,做人肉包子吃!这一声却是吓坏了谷中的妇孺,虽然他们非常确定,卧牛山根本就没几个盗匪,但是人家直接用人肉包子来威胁,大家心里也忍不住忐忑——万一是真的呢?说白了,这些黎庶大抵还是没什么见识的,他们对卧牛山的情况比较熟悉,可对于这种威胁,还是有点承受不了。
于是就有人低声发问,他们怎么会知道谷里有人?那么多人没回来呢,有人低声回答,万一被他们撞到一两个,岂不是也正常?然后有人建议,那……要不要出去两个人,糊弄他们一下?没必要,后来的这帮人,也不是白给的……就在大家的争执声中,两名探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十余名盗匪。
李永生带着的人,也都悄悄地埋伏好了,只留下李永生和血魔,坐在水潭边。
探子看到周遭寂静无声,长出一口气,只有两个不知道死活的家伙,好了,大家都进来吧,这鬼天气,快快洗个澡才是真的。
接到探子的汇报,百余名骑士牵着马,高一脚低一脚地走进了山谷——这是附近村民打水的地方,不是通衢大道,路很不好走。
后来的人,也看到了李永生二人,不过他们根本不予理会,不少人直接脱得赤条条的,直接跳进了水潭里。
还有一些人,比较爱护马匹,牵了马匹到水潭边刷马。
那带头的中阶司修是最近走进来的,他自恃身份,并没有去水塘里洗澡,而是走到树荫下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拿起身边的水袋饮水。
痛饮一番之后,他左右看一看,然后才对着李永生冷哼一声,阴森着脸发问,人在谷中,竟然不出去迎接我卧牛山好汉……这是有意挑衅吗?第九百三十四章 反脸无情李永生看一眼那中阶司修,懒洋洋地回答,我为什么要出去?你会给我银元吗?中阶司修先是一愣,然后狞笑一声,为什么出去?呵呵,真是奇怪……你这细皮嫩肉的,果然是想被做成包子吗?他不太摸对方的底,虽然看起来只有两人,但是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没准是有什么根脚,他倒也不急动手。
就在这时,有人拎过来一名老妪,原来这厮在不远处小便,正尿到草丛里的老妪身上,老妪吓坏了,直接屎尿失禁。
跟地球界一样,这里老年人的大小便,味道也是非常大,撒尿的这厮尿着尿着,就觉得不对了——我的尿有这么臭吗?中阶司修看到老妪,冷哼一声,将她洗剥了,晚上做了包子吃。
头领,这两腿羊太老了,这位愁眉苦脸地发话,咬起来太费劲,不如炖汤吧?中阶司修看一眼李永生,淡淡地发话,那就炖汤吧,多熬一会儿。
李永生忍不住了,侧头看过来,皱着眉头发话,两腿羊这称呼,你们跟谁学的?中阶司修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这何须跟人学……多少人都这么叫。
其实他就是宛邑地方家族的一员,往日听人说起过两腿羊,觉得这称呼十分地拉风,又能彰显自己的冷酷,就有样学样一次。
他却没想到,这是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个称呼,真的犯了观风使的大忌。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你确定自己的称呼没有错?没错,中阶司修大喇喇地回答,我伏牛山好汉,哪天不吃几个人?你若是识趣,乖乖道出来历,能攀附得上我伏牛山,不吃你也行。
李永生的脸一沉,两腿羊是异族的说法,比如说慕容一族,又比如说拓跋族……他们都被灭族了,你家也希望如此?我不懂什么异族不异族,中阶司修冷冷地看着他,灭族……你是在威胁我吗?我收拾你,何用威胁?李永生脸一沉,冷哼一声,血奴,教训他们!话音刚落,只见那人畜无害的小女孩肩头一晃,不见作势,整个人就飞上了空中。
中阶司修见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真人?他带了一百出头的人马来此,不过修为最高的,就是一名高阶司修的客卿,然后就数他修为高了,目睹这一幕,他忍不住大喊一声,误会,这是一个误会,住手!但是血奴怎么可能听他的?听到李永生的吩咐,她一抖双臂,身形快速穿梭,转眼之间,就将十余名修者打得骨断筋折。
喂喂,这是个误会啊,中阶司修慌了,大声地发话,我们也是吓唬人的,真人饶命……饶命啊。
见到血奴的凶样,他甚至不敢组织起抵抗。
若是队伍齐整,对上一个真人,他也不怕,但是他现在大部分的战力,都跳进水潭泡澡了,根本无法有效威胁这个真人。
血奴却是不管那些,它打伤了七八十人,才收手坐到水潭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滩里的几十人,等着他们上来之后再动手。
但是水潭里的人,哪里敢再爬出来?外面的人都被打伤了,那带头的中阶司修,更是因为抵抗,被小女孩硬生生打爆了脑袋,端的是穷凶极恶。
那名高阶司修也在水潭里,眼见对方下手狠辣,忍不住大声发话,这位大人,我们是郑王的军队,你们可想好了,要跟郑王作对吗?李永生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来,他摸出一块留影石来,一脸的嘲讽,什么时候郑王的军队,成了卧牛山盗匪?你如此诋毁郑王,是想死吗?高阶司修一本正经地回答,卧牛山盗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我们正是来追杀他们的……冒用他们之名,不过是方便追查和捕杀。
这话纯属扯淡,他自己都不信——事实上,卧牛山就没有盗匪,不过是三五个毛贼罢了,用卧牛山盗匪名义作恶的,多是郑王府的人。
当然,也有地方豪族借用这个名义,做一些罪恶勾当,有现成的背锅对象,不用白不用。
是吗?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刚才你们说的要做人肉包子,还要熬汤……郑王的军队有这么不堪?高阶司修的嘴角抽动一下,硬着头皮发话,既然冒充盗匪,总要装个七八分相像,至于说吃人肉,那不过是吓唬黎庶用的,郑王府规矩森严兵精粮足,怎么可能吃人肉?兵精粮足……呵呵,你是在吓唬我吗?李永生不以为意地一笑,阴森森地看着对方,你用脑子想一想,我敢杀中阶司修,还差多杀一个高阶司修吗?血奴下手没有轻重,除了杀掉了一名带头的司修,还斩杀了两个抵抗的家伙,其他残肢断臂的家伙也不少——这还是李永生没有让它杀人,只是让它教训对方一下。
不过这高阶司修将战斗过程看在了眼里,己方虽然死了三个人,还有两个人眼见也不得活了,但是非常明显的是:对方的真人,其实没有斩尽杀绝的意思。
于是他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发话,此前种种,无非是一场误会,我方损失惨重,阁下却是毫发无伤,再大的仇,也可以揭过了吧?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今天这一场战斗……怪我咯?高阶司修马上摇摇头,正色发话,我没有这个意思,左右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李永生默默地看着他,好半天才一摆手,轻描淡写地发话,行,我原谅你们一次,现在马上从水潭里爬出来……滚蛋!这帮人还真听话,闻言纷纷蹿出了水潭,穿上衣服之后,开始救护同伴。
血奴觉得,这是动手的良机,侧头看一眼李永生,却发现李永生在微微摇头——郑王的军队竟然这么轻信别人的话,他就又生出了点别的想法。
事实上,郑王军队这样的表现,跟他们的战斗方式有关,也算是极具地方特色——最近他们连连打仗,每次都会打输,但是朝廷军队并不穷追猛打。
所以他们竟然生出了一种错觉——打仗就该这么打,都是国族,没必要一定拼个你死我活。
至于说己方死了三个人,那也很正常,他们连报仇的心思都不大,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哪怕死的是带队者,那也无所谓,自己活下来才是正经。
所以,很奇葩的事情就发生了,李永生说揭过此事,他们就放心地从水潭里出来了,根本不担心对方会继续下狠手。
而且他们穿好衣服之后,将受伤的同伴扶到马上,二话不说就向外走。
看起来,他们是生恐李永生反悔,抓住机会就跑——果然不愧是一支越输人越多的军队。
走到山谷口,高阶司修才转回头来,深深地看李永生一眼,阁下的大恩,在下没齿难忘,不知可否留下个名号来?郑王军队的章法,由此可见一斑,这厮在谷中,连名号都不敢问,现在觉得自家逃出生天了,才放一句狠话出来。
他并不担心对方再次翻脸,然后追杀出来,因为他对自己逃跑的速度很有信心,当然,最关键的是,对方任由他们离开,显然是不想跟郑王为敌。
事实上,大多数的灵修,都不愿意招惹皇族。
果不其然,对面英俊的年轻人也不回答,只是打出一个古怪的手势之后,冷哼一声,快滚,不想走的,就不要走了!这个手势一打,林木后一阵响动,涌出二三十号人来,冷冷地看着他们。
郑王的骑兵有百余人,但是大部分都受伤了,眼见对方虽然人少,却精悍异常,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转身就走,不愧是深谙生存之道。
但是李永生这边有人出声了,慢着,留下三十匹快马,老子征用了!然而,就这么一嗓子,话还没喊完呢,就见郑王的人马纷纷拍马狂奔,如鸟兽一般四下散去,头都不回。
李永生看得都有点惊骇,我去,这素质……都够资格去柔然打游击了。
事实证明,他这评价一点都没有高估对方,郑王府的兵马逃出去十余里,发现后面没有追兵,竟然又奇迹一般地汇合在了一起,没有少了一人。
众人心有余悸地看一眼身后的山谷,卧槽,这是什么人?我识得后来说话的那人,有人有气无力地发话,那是一名断了膀子的司修。
他一脸的阴森,那厮是成皋祭家的人,名唤祭强!成皋祭家?高阶司修的眼珠转一下,他家好像有四个真人?四个真人又如何?断了膀子的司修冷哼一声,敢偷袭我郑王府的军队,还以大欺小……此仇不报枉为人!他就忘了,从一开始起,就是他们在主动挑衅,对方不过是在应战。
以大欺小这是真的,但是若不是他们想以多欺少,人家又何必大欺小?报仇与否,不是咱们能决定的,有人提出了建议,先汇报吧,看有没有征用的必要。
第九百三十五章 堪舆队郑王府的军队离开之后,祭强第一个发话了,李大师,为何不留下他们?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为什么要留下他们?他们一直在冒充盗匪,祸害黎庶啊,祭强的声音大了起来,他甚至有点小激动,折腾得民不聊生……要我说,他们里面,没准真的有人吃过人肉。
李永生摇摇头,不要谈那么复杂的问题,吃人肉这种非人的罪行,你想指证必须有证据……这样吧,我问你,我把他们留下做什么,都杀了?祭强的嘴巴动了两下,最后狠狠一跺脚,李大师,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仁义了。
血奴闻言,不住地点头——没错,你说得太对了,他都不让我喝那些坏蛋的血!我仁义?呵呵,李永生笑一笑,心说在西疆屠灭库西部落的也是我。
不过他也懒得解释那么多,只是淡淡地说一句,我是有意放他们离开的。
偏偏地,这祭强真人是个直率性子,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呢?李永生笑着一摊手,很简单,他们是越打越多的习惯,肯定会来找咱们报仇的……让他们把事情闹大不好吗?我做人,就喜欢给别人机会。
祭强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他们都知道咱们有真人了,甚至……没准有人会认出我来,这就是两名真人,他们有胆子来吗?我想……应该有胆子吧?李永生不太确定地回答,他们习惯裹胁别人了,如果有可能裹胁两名真人,你觉得他们不会来吗?这个倒是,祭强想一想,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于是笑着点点头,刚才咱们还暴露了二十几个人呢,都是精悍的修者,那些家伙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下手……咦,不对。
李永生看他一眼,什么不对?祭强有想一想,才理顺了思路,他们难道不担心咱们逃走?李永生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那就赌一把好了,不过,你抢他们战马,没准他们会以为咱们没马……咱们在这里等一天好了。
祭强点点头,那就听你的,希望咱们没有猜错。
他俩岂止是没有猜错?郑王府的马队作战的水平是差一点,然而,其他歪门邪道的东西,他们可是懂得不少。
这些人在山谷四周散开,探查周遭有没有马蹄印,然后很快就发现——没有!那么这些修者,肯定没有携带马匹。
他们真没想到,竟然有真人会连人带马一起裹着,进入山谷——这么做,太消耗灵气了。
与此同时,他们的通过传音海螺传出的警讯,也很快有了反馈:王府的堪舆队,正在附近,要他们密切监视对方,等待堪舆队的支援。
堪舆队是郑王府一支精悍小队,由八名真人、三十名司修和八十名制修组成,其中干活的主要是司修,制修基本上就是下人。
这堪舆队是做什么的?是堪舆王气的,用郑王府的解释就是,郡王的封地缺少王气,要在四周仔细堪舆,找出更多的王气,供郑王来使用。
事实上,这是很扯淡的借口,宛邑绝对不缺少王气,老郑王就被封在了这里,也就是说,这里能承载亲王的王气。
何谓王气?其实也是气运之一,郑王府搜寻更多的王气,不臣之心简直是昭然若揭。
不过在郑王的军队里,有另一个说法,就是这堪舆队寻找的,其实并不是王气,而是一个隐世家族的秘藏。
这隐世家族姓吴,因暗通佛修,肆意杀害官府中人,而被道宫和官府联手灭族,但是剿灭这个家族之后,发现吴家的藏宝室是空的。
后来他们通过搜魂得知,吴家在事发之后,就将族中财宝转移了,而知道藏宝在何处的人都死了,不是被杀就是自杀。
当时的吴家势力不小,因为勾结佛修,还获得大量资源和宝物,所以吴家藏宝的传说,在豫州郡还是很有市场的。
总之,这个堪舆队是有点奇怪,整日里四下乱走,而且他们战力强悍,在郑王的军队遭遇麻烦之后,一旦发出求救,他们还会出手帮助。
很快地,堪舆队的人就赶了过来,见到自家人的惨样,直接愤怒地表示,简直欺人太甚,那些混蛋在哪儿?李永生等人在雷谷,还在了解郑王的动向,就见远处飞来了八名真人,还裹着十来名司修。
来的真人里,一名是高阶,还有三名中阶和四名初阶。
八人来到山谷上方,也不着急落下,就在山谷上方傲然地俯视,同时肆无忌惮地放出神识,感应着这小小的山谷。
咦?一名中阶真人轻咦一声,发现了下面的古怪,还有这么多凡夫俗子?都给我滚出来!他一声厉喝,整个山谷似乎都颤了一颤,藏起来的老弱妇孺都觉得头皮发麻,有两人竟然直接咳出了鲜血。
这种无差别攻击,顿时就惹恼了李永生,他斜看着上方的八名真人,冷冷地发话,欺负凡夫俗子,很有成就感吗?有本事冲着我来!小子狂妄,中阶真人冷哼一声,抖手一掌就打了过去,你有什么不得了的?就在这时,血奴身子前蹿,一抬手,就拦下了这一掌。
中阶真人已经了解过了,知道这小女娃娃是真人,但是真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轻易就接下了自己一掌,顿时勃然大怒,混蛋,还敢还手?他还待再次出手,只听得一声冷哼传来,却是那名唯一的高阶真人发话了,齐真人稍安勿躁,这些修者,还是尽量争取征用。
齐真人收起力道,抬手一指李永生,悻悻地发话,小子,算你走运,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马上召集你的人马,接受郑王的征用。
李永生冷冷一笑,这机会我若是不稀罕呢?与此同时,他的耳边响起了极为细微的声音,跟我动手的人,是揶教的人。
传音来自于血奴,它对揶教的气息最为敏感,刚才它就感受到了,面前真人的气息,很是令她不舒服,才主动出面,替李永生挡下了这一击。
当它接下这一击的时候,就彻底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李永生听到这话,心里就是一沉,怪不得他感觉对方里有人气息诡异,原来是揶教的?对于血魔的判断,他还是很相信的。
然而那齐真人闻言,顿时大怒,真是不知死活,我就问你一句,果然不接受征召?李永生闻言笑了起来,我从来就没打算过接受,不答应你又如何?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齐真人冷笑一声,待我出手,你们想死都难……现在,都乖乖地给我滚出来!最后一句,他又是一声厉喝,是用了灵力喊出来的。
树丛中传来几声闷响,显然是有黎庶摔倒了。
李永生顿时大怒,身子一晃不见作势,已经直接冲上天空,白光一闪,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柄长刀,而那中阶真人自胸部之下,被斩为两截,两条小臂也离开了大臂。
一刀既出,他更不停留,毫不犹豫地冲向那唯一的高阶真人,抖手又是一刀斩了过去——此人身上,也有那种诡异的气息。
他猛然间出手,却是惊呆了对方的真人,他们最注意是的血奴和祭强,因为这是两名真人,却是没想到,对方的这名司修,竟然猛地也展示出了真人的修为。
真人修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竟然一刀就秒杀了己方的一名真人。
那高阶真人虽然意外,但是反应并不慢,见对方扑来,他毫不犹豫地释放出一面盾牌,想要力扛这一刀——终究是准证了,仓促躲避太失面子。
同时他不忘大喊一声,敢对皇族供奉动手,你死定了……噗!原来他的盾牌,根本没挡住这一刀,对方的长刀就像切豆腐一样,轻松地划开了盾牌,斩向了他。
他勉力布起护身灵气,同时身上还有防器,但饶是如此,也被这一刀斩得胸骨尽碎,忍不住嘴一张,喷出一口鲜血来。
要知道,李永生的第二刀,就算权白衣,也得全神贯注才挡得下来。
见他如此悍勇,其余六名真人想都不想,直接遁出去了半里多地,还是分散逃开的。
果不其然,郑王府打的还真是游击战术,下面人是这么做的,真人同样也会这么做。
李永生收刀回来,并不着急斩出第三刀,因为第三刀下去,对方必死,他可是还想抓一个活口呢。
就在此刻,对方又是一名真人在远处高喊,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与我们为敌?我就奇怪了,是你们先找我麻烦的好不好?李永生冷哼一声,雷谷办事,无关者给我滚开……小子你还想跑?话未说完,他猛地前蹿,又是一刀斩向了高阶真人。
这一刀,并不是阳关三叠的第三刀,威力跟第二刀差不多。
但是那高阶真人一脸的懵懂:我就在这里站着,哪里跑了?第九百三十六章 决不留情高阶真人虽然疑惑,但是面对这来势凶猛的一刀,想也不想就向后闪去。
不过非常遗憾,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识海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感觉有点指挥不动身体。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下半截身子——竟然是被腰斩了吗?李永生将对方斩为了两截,才看向剩下的六名真人。
然后,他抬手一指前方的高阶真人,沉声发话,此人是什么根脚?他问准证的根脚,别人还想问他呢,有人不答反问,你说自己来自雷谷,可有证明?宛邑紧邻着博灵郡,对三湘的雷谷也有耳闻,事实上,从问话的人脸上就可以看出,他的眼中透露出明显的紧张神色。
不等李永生说话,下一刻,有人大叫一声,啊,这小女娃娃,就是手撕真人的那位!得,这一嗓子喊得真要命,六名真人瞬间电射而去,头也不回地逃了,十足十的郑王府风范。
倒是他们裹着来的十几名司修,被遗落在了地上,尴尬地站在那里。
李永生对司修们兴趣不到,反倒是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被腰斩的高阶真人。
人被腰斩,一时半会儿不会死的,这位强忍着疼痛发话,纵然你是雷谷的人,就能斩杀郑王府的供奉吗?道宫不入红尘,你可知道规矩?屁的规矩,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邪教妖人擅入中土,也配谈规矩?我去……自爆?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对方炸成了千万块血肉。
高阶真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暗暗地逆转了体内的气机,偏偏地,不知道这厮运用了什么法门,别人竟然没有感受到灵气运转。
李永生见状傻眼了,忙不迭扭头一看,却发现第一个被的中阶真人,脸色已经变得黑青,七窍流血,显然是服毒自尽了。
李永生气得狠狠一跺脚,混蛋,就这么死了?他今天的表现有点失常,主要是对方来的真人比较多,而且他还要操心己方的数十人,以及山谷里藏匿的数百黎庶。
李某人从来不愿意打这样的仗,因为这意味着,他必须要分出注意力保护自己人——没有谁会喜欢当保姆。
所以在打起来的时候,他考虑的事情非常多,事实上,光是一个对八个,就已经够他头大了,连自己人的安危都顾不上考虑——他若是不小心中招,还谈什么保护?手忙脚乱之下,他重伤的两名揶教真人,竟然分别选择了自爆和服毒,这个疏忽不可原谅。
就在他呲牙咧嘴的时候,一名郑王府的司修战战兢兢地发问了,这位真人,我们王府的供奉,竟然会是邪教的?是真神教吗?跟邪教勾结,可是天大的罪名,此刻别说他跑不了,就算能跑,他也未必敢跑。
不过,他虽然是在问李永生,但是眼珠却忍不住瞥向了空中的血奴。
由此可见,血魔手撕真人的传言,也带给了别人太多的惊骇和震撼。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不屑地哼一声,真神教?是揶教?啊?这位又大吃了一斤,眼中满是惊骇之色。
下一刻,他吞吞吐吐地发问,这个……不太可能吧?都是咱中土人哎。
没错,被李永生斩杀的两名真人,都是中土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是实打实的中土人,要不然也不会连观风使都瞒得过。
中土有信邪教的,但是除开朱雀之类的中土野祀,大多是佛修和真神教,信揶教的少之又少,更别说同时出现两个真人了。
李永生却懒得理他,而是冲着血奴一努嘴,搜一下这两人的储物袋。
血奴也不客气,直接抓起两个储物袋,用神念扫视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司修眼睛大张,指着李永生,忍不住惊叫了起来,莫非……莫非你就是击败了权都管的那名李大师?他甚至不清楚权都管的名字,只知道玄女宫的都管姓权,不过那一仗发生在朱雀城,亲眼目睹的人实在太多了,竟然已经传到了豫州郡的宛邑。
大师不敢当,李永生背着手,淡淡地发话,不过……击败权白衣,很稀罕吗?一落实了对方的身份,十几名司修吓得瑟瑟发抖,只有一人壮起胆子发话,李大师,对您不敬的是王府的真人,跟我们无关啊。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惊叫,众人扭头看去,却发现血魔将一个金色的十字挂坠扔到了地上,一脸的愤懑。
这就是揶教的信物,也被认为是圣物,毫无疑问地坐视了那两名真人的身份。
李永生侧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意这个东西,事实上,他相信血奴一定能拿出证据——就算这两人身上搜不到,血奴自己的储物袋里也有。
刚才的交手,已经让他确认了对方身份,若是对方非常谨慎,身上没有装了这些东西,栽赃一下就行了——其实他并不认为这是栽赃,不过是省去一些不必要的口舌而已。
而那十几名司修见状,脸色却是齐齐一变——大家就算没见过此物,也听说过。
李永生这才出声,再次发问,这两名真人的根脚,你们可知晓?众多司修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壮起胆子发话,此二人……是王爷一名宠姬介绍来的,据说是并州人。
顿了一顿,他又快速发话,那名宠姬死于五年前,失足掉下山崖摔死的。
有意思,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一丝莫名的笑意,细细说来听听……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郑王十年前偶遇了一名美女,纳回家来做小妾,此女在五年前,去一个子孙庙上香,回来的途中路遇劫匪,一名中阶真人现身解围。
女人盛情邀请此人来郑王府——郡王妃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有意下手,她需要人来保护。
于是这名真人又招来了自己的师兄,两人一起进入了王府。
不过就算这样,也没有保住宠姬的性命,在她怀孕之后,莫名其妙地跌下山崖摔死了。
这两名真人随即就告辞了,直到去年年初,他们又路过王府,礼节性地拜访了一下王爷,就想告辞离开。
但是这时候,中土已经乱了,郑王的心思也野了,他盛情挽留这二人,并且承诺不问二人的出处。
延请真人不问出处,这需要相当的魄力,但是郑王并不是很在意——这二人此前就在王府里效力过,不过那时,效力的是某个女人罢了。
所以现在李永生问这两人的出处,竟然是没人说得出来,只知道大概是隔壁的并州人。
李永生听完之后,轻叹一声,这些家伙,还真是处心积虑啊,五年前就开始埋线?就在这时,祭强走了过来,眼中是满满的钦佩之色,李大师出手,果然是雷霆霹雳一般……实在是令我大开眼界。
这时,有个认识他的司修可怜巴巴地发话了,祭真人,我老家也是成皋的,看在乡亲的份上,你救我一命吧。
祭强冷冷地看他一眼,很干脆地拒绝,你不是成皋口音。
帮助乡亲不是不可以,但也有个度才好——连成皋口音都没有,你也好意思求我?然后,他也不看对方脸色,直接冲着李永生发话,这两人可能来自东北,现在那里的辽西公孙家,好像有大典要办?不太可能来自那里,李永生摇摇头,很肯定地发话,东北那里的回归国族,查了很多遍,就不可能有揶教信徒……尤其这两名还是真人。
似乎觉得自己的话不太有说服力,他顿了一顿,然后继续发话,在整个东北,没人信揶教,也没谁敢信揶教,伊万人把东北祸祸得够呛。
祭强闻言就是一愣,不来自东北,那会来自于哪里?这话我还真信,另一名司修出声了,离得伊万越近,越知道这揶教是个什么玩意儿,正经是咱们位居腹地,没准会有那些想不开的家伙,却要尝试一下。
李永生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没错,这就是装逼装成二逼的典型例子。
他甚至想到了,某个司修觉得两脚羊三个字拉风,最终却是被血奴爆头了。
然后,他看一眼祭强,除了东北,柔然和新月方向,都可能出现揶教心法和信徒……揶教又不是只有伊万国有,东北面对的,只是揶教伏尔加大区的雅库特区。
祭强想一想,终于点点头,没错,我在西疆做边军的时候,还见过布瑞藤的血修。
我也见过,李永生笑一笑,这些人……都杀了吧?噗通,几名司修顿时就跪下了,紧接着,所有的司修都跪了下来,大人饶命……咱中土人不打中土人啊。
李永生抬手一抹额头:我倒是忘了,郑王的属下,似乎没有什么节操可言。
祭强也有点犹豫,他不是狠不下心,但是这么多战力,就这么浪费了也不好,于是试探着发问,要不,咱问一下吴家的藏宝?第九百三十七章 真相吴家的藏宝?李永生听得哑然失笑,你竟然会相信这个?祭强闻言讪讪地一笑,我也早过了爱做梦的年纪,不过……这堪舆队总有些目的的吧?李永生摇摇头,若是说,此前我还拿不准他们想做什么的话,现在可是真的知道了……一边说,他一边看向对面的司修,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们是在勘察气运,对不对?这些司修相互看一看,其中一个高阶司修苦笑一声,气运这些东西,我们不懂啊……想要琢磨气运,怎么也得到了悟真的境界,小小司修根本不可能精通。
另一个司修愣一愣,一蹦而起,手舞足蹈地叫了起来,我知道了,就是这样……这两个揶教的真人,在破坏中土气运……堪舆队就是他俩提出来的。
祭强奇怪地看他一眼,你看得出来,他俩在破坏气运?呃,这个司修脸一红,顿了一顿才发话,我看不出他们在破坏气运,但是勘察过的地方,他们记录了很多……不信的话,你们可以翻看他们的储物袋啊。
这倒也是个法子,李永生微微颔首,然后看一眼血奴。
血奴翻一翻储物袋,取出两块玉符,递给了李永生。
李永生的神识一扫,就发现了一些问题,忍不住冷哼一声,果然如此。
那司修闻言,顿时松一口气,我就知道,他们在破坏我中土气运……果真该杀。
李永生看他一眼,强忍着笑意发话,你说错了,他们真没破坏气运。
啊?这名司修闻言,顿时傻眼,双腿也抖了起来,这这……蠢货!祭强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到了这个地步,祭真人也反应了过来,李永生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两个揶教的信徒,就是在勘验中土气运,而不是寻找什么王气。
但是勘验气运,并不是破坏气运,且不说这气运可以挪做他用,只说想要破坏气运,当事人就要做好准备,承担足够的因果和反噬。
气运要是容易破坏,赵家早就被人夺了江山,家族也早就被人抹杀了。
所以他没好气地指出,一个高阶真人和一个中阶真人,想要破坏气运而不被人发现……不是笑话他们,还真的差一点。
那司修顿时傻眼,那他们记录这些做什么?啊……我懂了。
他一抬手,直接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我打你个蠢货,先记录下来,以后动手不行吗?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嗯,还不算太蠢。
祭强犹豫一下,出声发话,李大师,那这些人……还杀吗?李永生想一想之后摇摇头,算了,让他们告诉郑王,雷谷需要一个解释……解释他是如何跟揶教合谋,坏我中土气运的。
呃,众多司修闻言,或多或少地吸一口凉气,不做声了。
良久,才有一名司修壮起胆子发话,李大师,郑王也姓赵,怎么可能坏朝廷气运?这有什么奇怪的?李永生不屑地哼一声,柔然黄金家族还是伊万人的死敌呢,现在黄金家族的大部,还不是在伊万国内?这话当然是没错的,但是这些司修哪里敢传?少不得再次面面相觑。
好了,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们散去吧,记得告诉郑王,亲自去雷谷解释。
这不合适吧?一名司修就打算辩驳一下,王爷是亲王待遇……哪曾想,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一名司修一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后一拳打到他的脖颈上,直接将人击晕,少说两句吧你。
然后这名司修冲李永生微微一笑,好的,您的话,我们一定转述到。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天才呲牙一笑,会不会不合适?那绝对不会,这名司修正色回答,九公主和郑王,同是亲王的子女,不存在谁高谁低。
李永生看着这厮义正辞严的面孔,心里真的忍不住想笑,他一整面容,正色发问,你这么说,不会是为了脱身而敷衍我吧?怎么会呢?这位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们是郑王的人,也是修者,我以修者的名义起誓……一定替您转述到。
那你们去吧,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记住了,两天之内,我要正式的答复。
李大师……祭强忍不住叫一声,他想提醒一下:这些人的节操真的堪忧。
嗯?李永生侧头过来,讶然发话,什么事?祭强想一想,最终还是摇摇头,勉力笑一笑,算了……没事。
十几名司修仓促地逃了出来,如缝大赦一般。
眼见离开谷地差不多四五里了,有人一拐弯,直接冲着西北方向走了,我不回王府了,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喂喂,一名司修大喊一声,你就这么走了,真不怕王爷发怒?屁的发怒,那位头也不回地埋头疾走,雷谷抓住揶教探子了,不走还等死不成?他是对雷谷了解较深的,逃跑得毫无压力,反正郑王也一直在强调,要注意保留有用之身——我这身体当然有用了。
见他离开,一名司修想一想,也脱离开了大部队,出来太久,有点想家了……你们跟王爷说,我去去就回来。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然后有人猛地出声,卧槽,这厮不是一直说,自己是孤儿吗?卧槽,丫敢逃跑?另一名司修眼睛一瞪,王爷可是说了,可以不硬拼,但是绝不能当逃兵……这厮过界了,当杀!果真当杀!前一名司修咬牙切齿地发话,然后撒腿就跑,我去追他。
不过令人感到惊讶的是,探亲的司修是往西北走的,追杀的司修却直奔正北而去。
我跟你一起去!另一名司修大喊一声,也撒腿就跑,你不要冲动,咱们先摆事实讲道理……眼见四名同伴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司修相互看一眼,最终有人建议,我想……大家还是分开突围的好。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围可突?李大师等人只是待在山谷里,众人现在是安全的。
此人如此说,根本就是找个借口,让大家分开跑路就是了,于是诸司修一哄而散。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还真的是有包围圈。
那六名真人分散逃走之后,很快又相互联系上了,商量此事该怎么处理。
真人们的节操,比司修要强不少,消息也更灵通一些,没人想着返回去报仇,大家想的是,这事该如何跟王爷汇报,又该怎么处理跟雷谷的关系。
甚至有人突发奇想,王府可以向雷谷提供一批粮草,赈济灾民。
赈济灾民那是扯淡,关键是要讨好雷谷,表明自己无意跟雷谷为敌。
粮草?咱们还缺粮草呢,有人不满意地反驳,旱情原本就严重,还有海岱人来抢粮,咱王府自身都顾不过来。
那就少吃点好了,莫不成还要跟雷谷对着干?你这么有主见,也不见你提个有用的法子出来。
空口白话谁不会说?我还说杀回去对付李永生呢,你们敢支持我吗?大家少说两句吧……咦,卧槽,有人出来了?逃出来的六名真人并没有聚在一起,而是分作两拨,互为犄角来倚仗,同时观察对方的动向,结果拦住了试图逃跑的两名司修。
听说堪舆队的头领是揶教中人,众真人齐齐傻眼,根本都顾不得计较己方司修的逃跑了,不是吧?咱中土还可能有揶教的高阶真人?为什么不可能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须知雷谷是玄女宫弟子的产业,道宫对邪教的判断,可是相当有一套。
我说,你俩也别吵了,不是还有那么多司修逃走吗?抓几个回来,多问一问就是了。
接着,逃走的司修又被抓了六个回来,大家终于弄明白了:雷谷不但是认出了揶教真人,还公然表明此事没完。
当然,揶教真人主持的堪舆,很可能是针对中土气运的,这消息也被确认了。
六名真人本来还想,该如何解决此事的手尾,甚至还有人琢磨着,是否要调动军队——就算不找回场子,也不能白吃这么大的亏呀。
得,现在好了,没必要找回场子了,连理由都是现成的。
于是堪舆队直接回了王府,只留下两名真人和十名司修,在距离山谷十来里远的地方,监视李永生一行人的动向。
消息汇报到王府,郑王也吓了一跳,赶忙派人去两名揶教真人的住地搜查,结果还真的发现了一些证据——这二人确实是揶教的。
确认了消息之后,郑王府也坐蜡了,尼玛,雷谷还真没冤枉我,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处理呢?辩解是必须的,但是让郑王亲自去雷谷?还是省省吧,他才不会像傻子一样主动送上门。
考虑到还有刺客的因素,他甚至没信心能安然无恙地走到三湘。
第九百三十八章 永乐城外想来想去,郑王也只想出一个法子:派人去跟李永生解释一下。
至于说然后做什么……还有什么然后?解释完了,也就完了。
当然,雷谷之人所在的山谷,他也不可能再去冒犯,于是吩咐下去:那里的五十里地之内,不得再有人前去骚扰。
李永生等人等了两天,就等到了一纸书信,书信上表示:多谢雷谷帮他们找出了来自揶教的奸细,目前郑王府正在追查揶教余孽,顾不得分心做其他事情。
随同信件送来的,还有千两黄金,这是郑王的谢意,并且希望他们以此做路费,去豫州其他地方走一走,看还有没有揶教的奸细。
豫州既然出现了奸细,肯定就不止我家一处,总之是劳烦诸位了。
李永生直接拒绝了那千两黄金,他冷笑一声,着我雷谷去调查他处?郑王倒是好大的面子,我们凭什么听他的?来传话的司修听得脸色苍白,战战兢兢地表示,王爷不是这个意思,他没有指挥诸位的想法,我们只是想,既然雷谷要追查邪教妖人,王府当然要大力支持。
李永生深深地看他一眼,我犯不着跟你这种办事的人计较,你替我转告郑王,他若是不去雷谷解释清楚,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司修屁滚尿流地离开了,并且第一时间上报了郑王。
郑王对这话并不在意——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雷谷这种古怪的存在,所以也只能无视了,他们怎么说,由他们去,让我去拜会赵欣欣……那小丫头片子受得起吗?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亲王的世子,目前还享受亲王待遇,赵欣欣算什么?她若是不进道宫,谁知道她是哪颗葱?郑王的这番话,当然没有传进李永生耳朵里,没谁敢翻这样的闲话。
倒是两名监视山谷的真人闻言,又悄悄地后撤了十余里。
二十多里地,遇到能见度差的天气,真人的视线都不够用,但是离得远一点,总要保险些。
李永生他们又等了几天,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山谷中又增加了不少黎庶。
别看黎庶们的见识浅,但是这里曾经跟郑王的马队碰撞过,也来过堪舆队的真人,结果李永生等人还稳稳地呆在这里,就足以证明很多东西了。
流落在荒野中的黎庶,还真的不少,短短几天之内,山谷里就聚集了一千三百多人,足足多了五百人出来。
尤其令人惊讶的是,这五百人中,有超过三成是年轻女孩,而且相貌都特别出众。
李永生这才知道,原来黎庶们被裹胁起来之后,除了行动会不自由,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更是会遇到各种骚扰甚至不可抗力。
就连负责施粥的掌勺小厮,见到美女也敢仗势欺人为非作歹。
——你若从了我,给你的就是稠的,是满勺!你没眼色的话,那就是浮皮上舀一勺稀的,见不到多少米粒不说,还是半勺。
其他权力更大的人会做什么事,根本是不消说的,大家都懂。
李永生对此也无能为力,整个社会就是这样的风气,他只是观风使,不是纠风使。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他表示这里只是个暂居之地,你们临时住在这里没问题,但是自己没有存粮的话,最好抓紧时间开一块地种粮食。
也有人怯怯地发问,雷谷不是搞赈济的吗?不能弄点粮食来?李永生对这个问题颇为无语:雷谷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个形象?雷谷是赈济灾民的,这个不假,但是就算在三湘,那也是以工代赈,绝对不是养闲人。
目前在豫州,雷谷没有这样的义务,也没有做这种事所倚仗的组织基础。
最关键的是,他没打算在豫州待多长时间,赈济一两天算什么事?这些话解释起来太麻烦,所以他表示:我们只是路过,要不了多久就要走人,你们真想得到赈济,那去三湘雷谷好了。
反正我的话只是说一说,你们也只是听一听,种不种粮食,都在你们自己选择。
然后他就将此事丢到了脑后,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给郑王点颜色看看。
该怎么收拾郑王,他和祭强有不同的观点,祭真人认为,应该将郑王勾结揶教,破坏中土气运的事情,通报给官府甚至朝安局。
在他看来,郑王毫无疑问犯了大忌,触及了一些底线,再加上此人现在纠集兵马,跟朝廷为敌,只要上面掌握了这些情报,处理郑王就很简单了。
但是李永生不这么看,经过了这么多事,他对朝廷处理问题的能力和效率,实在是太清楚了——别的不说,只说想将勾结揶教四个字落到实处,那就不知道要用多长时间。
当然,郑王是否勾结了揶教,谁也不清楚,但是李永生在意的不是这个问题,他在意的是,在这样扯皮的过程中,黎庶要遭受多少磨难。
朝廷的做事效率,真的令人不敢恭维,宁王府和蜀王府已经发生的事情,足够证明了。
尤其坑的是,朝廷现在忌惮太多,哪怕郑王府真的勾结了揶教,也很可能会被冠以大局感三字,轻轻地遮掩过去——中土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不能再乱了。
就算朝安局出面,也不能端了郑王——事实上,朝安局还有多少可用的人,那也是难说。
有鉴于此,李永生认为,与其等朝廷公断,不如自家先行动起来。
朝廷等得起,黎庶真的等不起——待那些扯皮尘埃落定,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
所以他表示,不等朝廷的处理结果了,咱们自己行动吧。
祭强见他执意如此,也是有点无可奈何,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做配合的。
雷谷的人拿定了主意,他只能服从。
更别说李永生的战斗力,也颇令他惊讶——一个人就敢对着八个真人出手,还斩杀了其中修为最高的二人,真不愧是传说中能吊打权白衣的主儿。
不过到了最后,他还是生气了,什么,要我留在这里看守黎庶?李大师,咱不带这么小看人的,我是建议稳妥起见,可不是说我没胆子动手。
我没有小看你的意思,李永生哭笑不得地一摊手,我是说,咱们一旦动手,郑王吃了亏,万一拿这些黎庶要挟咱们,那就被动了,你在这里能帮忙照看一下。
他不怕打仗,正经是最烦这种看顾别人的活儿——没有谁喜欢被束缚住手脚。
嗐,我当什么呢,祭强闻言,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觉得……你会接受这种要挟?李永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当然不会。
李某人可不是那种迂腐之辈,从不会对要挟妥协,他只是不想见到那种闹心的场面。
这不就结了?祭强笑了起来,他们只是路人,又不是你的族人……没有真人会因为事不关己的黎庶而妥协。
一边笑,他还古怪地看李永生一眼,似乎是非常奇怪,对方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我有点想当然了!李永生闻言,顿时恍然大悟,这里可是玄青位面,并不是地球界,没错,这里是没有圣母婊的。
既然没有圣母婊,很多用来对付圣母婊的招数,在这里就是毫无意义的。
于是他很干脆地点点头,好吧,看来是我想差了。
相关事情都考虑妥当之后,李永生带着人马,直奔最近的县城而去。
他将七十多人全部带上了——郑王的军队,战斗方式太奇葩了,战斗意志极为低下,他带上这些人,倒也不担心会给自己带来太大的压力。
最近的县城名唤永乐,距离山谷差不多九十里,骑马的话,两个时辰足够了。
他们一出山谷,监视的真人就发现了——就算能见度差一点,这么一大群人出动,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得到。
两名真人赶忙发出了信息,然后带着那十名司修,远远地缀了上来。
李永生也知道他们的存在,见他们果然没理会山谷里的黎庶,而是跟上了自己,也是颇不以为然——你先跟着,我不忙收拾你。
不到点两个时辰,大家就来到了永乐城,城门口有军士把守,检查往来人的身份,同时还收取入城费。
李永生一行人的气势,是相当地扎眼,不但是人人骑着高头大马,大多数人的精气神也十足,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来历不凡的主儿。
城门口排队等着入城的黎庶见状,大都下意识地往两边避让一下,万一被这马队碰撞到,可没地方说理去。
不过也有两拨人,看起来很有点不服气,就站在那里,没有避让的意思。
无论什么地方,都有这种不含糊的主儿——咱永乐城不缺好汉,就是见不得别人得瑟。
李永生他们却是不插队,祭强一摆手,七十多匹快马齐齐一勒缰绳,然后就停了下来,如臂使指整齐划一。
马队里还有人冲着前方的黎庶一摆手,做出示意:你们先来。
见他们讲道理,前方的黎庶也松一口气,尽可能快地通过了城门。
轮到李永生等人了,守城的军士一摆手,沉着脸发话,下马,接受检查。
李永生二话不说,脸一沉,抖手就是一鞭子抽了过去,玛德……认识我不?第九百三十九章 认识我不守城的军士认识李永生不?不认识,但是他们真的知道,这位爷是何许人。
永乐就是郑王控制下的县城之一,王爷的马队被人痛揍,堪舆队也没占了便宜,似乎还死了一名真人,守城的军士哪里可能不知道?甚至他们都接到了通知,知道那一帮家伙今天出了山谷,直奔永乐而来。
更坑的是,他们还接到了通知,要他们试探一下对方的成色。
这帮军士接到命令之后,难免忐忑:有没有搞错,堪舆队都不是对手,我们上去找死?甚至还有人打听出来了,来的这拨人,是三湘郡雷谷的人马。
这个消息,当然不是郑王府泄露出去的——换了任何人做主,也不可能泄露这个消息。
但是郑王府的人马,两次被李永生收拾了,亲历这些事的人太多了,哪怕上面再三宣布,不得泄露消息,违者严惩,但还是传出去了一些。
宛邑虽然比较闭塞,但是雷谷实在太火了,还是有不少人听说过这个名字。
守城的军士并不是很想试探对方,一直很头疼该如何应对,直到他们刚才看到,这些人甚至跟在黎庶后面排队,才忍不住眼睛一亮——咦?似乎可以欺之以方?哪曾想,这才上去阻拦,对方就一马鞭抽了过来。
阻拦的军士想躲来着,但是他怎么可能躲得过李永生出手?只听得啪的一声轻响,他的脸上顿时多出了一道血红的印子。
这军士直接就懵了,抬手一抹脸,发现手上有隐约的血渍,顿时勃然大怒,一时间根本顾不得对方是什么人物了,大喊一声,弟兄们,擅闯城禁者,格杀勿论……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李永生手腕一抖,鞭子又反抽了回来。
这一记就狠多了,直接将此人抽得转了一个圈儿,一张嘴,吐出了两颗大牙。
这名军士是直接被抽懵了,整个人都傻了。
而李永生身后的诸多骑士,不少人掣出了兵刃,气势汹汹地看着守城的军士们。
一名貌似小头目的军士见势不妙,连忙走上前,沉声发话,这位大人,城禁事大,我们不过是跑腿办事的,您这高高在上的人物,何必为难我们?李永生正正地看着他,隔了几息才灿然一笑,你认识我不?你这是答非所问啊,小头目心里腹诽,脸上还不得不赔着笑,一看您就是人中龙凤,身份不凡,我们哪里配认识您这样的大人物?原来不认识我啊,李永生一抖手,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直接抽得对方满地打滚,不认识……那今天就让你认识认识。
然后他下巴微微一扬,给这俩混蛋好好地松一松骨……有反抗的,杀无赦。
话音刚落,他身后就有四名骑士跳下马,冲过去对着那俩人拳打脚踢。
永乐城这边的城门,足足有八个守卫的军士——这数量其实多了一点,不过考虑到目前属于军管状态,倒也说得过去。
然而,就算是这样,剩下六个军士也不敢冲上来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那些坐在马上的骑士,已经将兵器掣了出来,真想杀无赦的话,绝对做得到。
城墙上巡逻的军士发现这里出了事,也赶忙跑了过来。
眼见下面拳打脚踢,己方两名同袍在被人殴打,一名弓手就摘下了腰间的短弓。
他才待拉弦,就看到几名骑士抬头看过来,其中一人更是沉着脸,手中的长枪冲着上面一指,并不说话,但是那杀气……直接扑面而来。
这位见状,马上就把弓放下了,嘴里轻声发问,下面……这是怎么回事?巡逻的军士是负责守卫的,城门口发生纠纷,他管也行,不管也行,没必要强出头。
就在此时,一名捕快从城门里走了出来,嘴里大声发话,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别打架行吗?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笑容,你这话说得奇怪……我们是在打架吗?啊?捕快看一眼打斗现场,又看向李永生,然后一拱手,这位,这不是在打架?当然不是打架,李永生笑一笑,竖起左手的食指摆动两下,然后脸一沉,正色回答,准确点说……是我们在打人!呃,捕快忍不住翻个白眼,心说这话真尼玛气人,咱先停手好吗?行,李永生一摆手,好了,先停下来,问一问这俩混蛋……认识我不?打人的四个骑士停下手来,被打的那二位还在满地打滚。
捕快趁机向四周打问一下,才知道了原委,忍不住脸色微微一沉。
——强闯城禁,那是杀头的大罪,来的这拨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李永生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他抬手一指那小头目,问你呢,认识我不?小头目被打得鼻青脸肿,耳朵都被扯掉了半个,闻言他忍气吞声地回答,好了,我认识您了,不过我倒想问一句,您可知道,擅闯城禁是什么罪吗?认识我了……还敢这么跟我说话?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接着打!那四名骑士又是噼里啪啦一顿乱揍。
这时,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抬手一箭,从城墙上射了下来。
血奴身子一纵,直接从马上蹿了出去,众人眼睛一花,那只箭已经落入了她的手中。
她手腕一抖,那箭倒射而回,直接射穿了弓手的胸膛,只留下一个指肚大小的窟窿。
下一刻,鲜血从那弓手身上激射而出,就跟水枪似的。
这是公然杀害守城官兵,妥妥的死罪。
但是大家都被小女孩的身手吓到了,更有人忍不住地惊呼,是真人!有真人在当面,还敢随意杀人,其他人心里再怎么不忿,也要掂量一下。
李永生再次叫停了殴打,笑眯眯地看着被打的小头目,你……认识我不?小头目这次不回答了,抿着肿胀的嘴唇,直勾勾地看着他。
眼神很倔强啊,李永生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发话,我最喜欢看到这种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眼神了……给我接着打,我还要看。
慢着,捕快硬着头皮发话了,他抬手一拱,大人,闯城禁总是不好的。
嗯?李永生斜睥他一眼,你端的是谁家的饭碗?朝廷的,还是郑王的?我端的……当然是朝廷的饭碗,捕快犹豫一下,硬着头皮回答,这是朝廷的规矩。
话倒是没错,李永生微微颔首,然后抬手一指那小头目,他端的是谁家饭碗?他在城门口折腾,可不是闲得无聊,要充什么二代来装逼,而是有打算的。
这位……端的是郑王的饭碗,捕快硬着头皮回答,不过朝廷的规矩不能改,郑王也是姓赵的。
李永生抬起马鞭,指一指捕快,沉着脸发话,你再胡乱说话,小心我抽你!顿了一顿,他才继续发话,朝廷的规矩,就是朝廷的规矩,什么时候轮到郑王来执行了?这永乐县城……归郑王管吗?捕快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卧槽,这位爷原来是因为这个才动手的?他是捕快,肯定是属于朝廷序列的,现在永乐城在郑王的控制下,县令和县丞都要看郑王的眼色行事,他身为小小的捕快,当然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甚至非常清楚,若不是城中的事情太多,郑王的人忙不过来,大约永乐县就不会有这些官府的人存在了——起码也得向郑王效忠之后,才可能继续留任。
事实上,郑王的军队一直在威逼三司六房的官员,暗示他们向郑王效忠,不过大家都不傻,知道郑王不敢马上举起反旗,目前就是在硬扛着郑王的压力,坚决不投贼。
永乐的县丞日前被乱民打折了腿,可是官府的人都清楚,根本没有什么乱民,动手的人,就是郑王军队假扮的。
至于说原因,也很简单,永乐县上下,都不怎么听郑王军队的差遣,县令更是曾经亲自上阵,劝说郑王军队停止攻击,县城失陷之后,他躲在县衙里,也不怎么配合军队的号令。
县令是如此,县丞也是如此,所以郑王军队才伪装乱民,打伤了县丞,以警告县令——县令终究是一县的主官,不好随便动的。
下面三司六房的官员,也是在忍气吞声地配合,相较县丞,他们的官职就更小了,若真是摆明车马不配合,没准哪一天,小命都会稀里糊涂地丢在乱民手上。
捕快非常清楚这一切,见到眼前的这队人马,竟然拿城禁不该由郑王来掌控,顿时就明白,这是找大麻烦的人来了。
所以他勉力一笑,二话不说转身开溜——这种大事,他可真的掺乎不起。
见他走了,李永生也不以为意,而是一抬马鞭,指向那个挨打的小头目,沉声发话,我问你……这永乐县,什么时候归了郑王管?你又凭什么拦住我,让我给你面子?第九百四十章 迎王师挨打的小头目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对方这个问题。
其实他是可以跟对方辩论的,不过很显然,对方不会吃这一套,反而很可能再打他一顿。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跟对方强词夺理了,抱着胳膊在地上哀嚎,哎呦,断了……他的胳膊是真的被打断了,但也仅仅只是骨折,接一下就可以,这样子是装出来的。
就在这时,城墙内部的斜坡处,走下来一名军校,竟然是中阶司修,他面无表情地发话,永乐有反贼作乱,导致民不聊生,郑王为拯救黎庶,出兵暂时管理,有何不可?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这话十分奇怪,郑王不过是郡王,可以有自己的兵马吗?事急从权,军校傲然地回答,眼下中土板荡,郑王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呃……他的话还没说完,李永生就直接蹿了过去,抬手一刀,斩掉了对方的头颅。
落地的人头,脸上还带着一份非常明显的诧异,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敢杀我?聒噪,李永生冷哼一声,提着刀左右看一眼,沉声发话,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斩杀了这厮,实在太聒噪了,事急从权……还有谁不服气吗?这时才有人惊呼一声,没命地大叫,你竟然……竟然敢杀了王爷的舅父?我就是杀了,那又如何?李永生斜睥惊呼的那厮一眼,发现对方也是个司修军校,于是抬手一招,不服气就来。
他可以调戏一下眼前这位,但是刚才那厮,他是绝对要杀的,这跟王爷舅父的身份无关,关键是对方竟然敢歪曲事实,试图通过荒谬的借口,跟他强词夺理。
李永生不怕辩论,他原本就是论道高手,不过他没兴趣跟这些家伙们争执——那样不但费心费力,还容易混淆视听,纯粹是瞎耽误时间。
你郑王不是喜欢拿刀枪说话吗?我也拿刀枪说话,少扯那些淡。
小子纳命来,七八个人手持刀枪,红着眼扑了过来,看装束都是军校,其中还有两名司修。
很明显,这些都是那个郑王舅父的亲卫,主家死了,郑王也饶不了他们,不拼命不行。
李永生根本没有动手,身后就涌上来十余人,干脆利落地将这些人斩杀。
他看一眼七零八落的尸体,又抬眼看一下城墙上目瞪口呆的众多军士,手一摆,将这些人全都拿下。
郑王军队的人数……有点多,虽然这只是一个县城的城门之一,可是他们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早有其他的军士围了过来,差不多有三百多名。
不过李永生身后的骑士,全是精悍的修者,还有祭强和血奴两名真人,转眼之间,就有三四十人被砍翻在地。
跑啊,有人大喊一声,转头没命地狂奔,更有人眼见逃不脱,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有摔断腿骨的,也有人强忍疼痛,落地之后亡命奔逃。
李永生表示,自己还真的是大开了眼界:原来天下竟然确实有这样的军队!就在此刻,城中又开过来两支军队,看样子是两个百人队,排开众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干什么,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卧槽?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李永生这边就冲出二三十人,挥舞着兵器杀了过去。
两支军队仓促之下,抵挡了几下,待看清楚前方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躺在血泊中哀嚎的军校之后,他们一转身,毫不犹豫地狂奔,跑啊,敌人杀过来了!非常轻松地,李永生等人就肃清了这个城门的军队,杀了三十多人,伤了上百人——其中很多都是从城墙上跳下去,摔断了腿。
举手投降的,竟然接近两百人。
将俘虏捆绑起来之后,李永生留了十个人看守俘虏,其他人冲着其他城门就杀了过去。
这时的永乐城,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其他三个城门的守军,见势不妙,也撒丫子就跑。
不过,守城终究跟野战不同,上了城墙的这些军校,只能选择从城墙内部的缓坡上下来,再没有其他的逃跑方式——除非他们选择从城墙上跳下。
就在酣战之际,城中又传来一阵喊声,又有人厮杀了起来。
很快地,大家就弄明白了喊杀声的来源——原来县令在县衙中得知,有人在围杀郑王的兵马,马上就拉起了一支四五十人的队伍,从县衙里冲了出来。
城中还有小股的郑王军队,说起来是维护永乐县的秩序,其实真实用意是弹压地方,不使地方上兴起抵抗之心。
郑王的军队对上县令的人马,还是信心十足的——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军队编制,手中的刀枪也是制式兵器。
而县令拉出来的人,就实在有些不堪了,有人手里拿着的,竟然是水火棍,更有甚者,手里拿着的竟然是……钉耙?不过李永生带来的人,实在是太精锐了点,郑王的军队还在跟对方厮杀,身后已经有人以砍瓜切菜的气势冲了过来,挡者披靡。
这些军校见状,想也不想转身就逃,嘴里还在大喊,跑啊,卧牛山的盗匪杀过来了,他们要抢粮抢女人……还生吃人肉!这些货真的太坏了,为了自己能顺利逃跑,不惜制造混乱。
而永乐城里的黎庶一听,也没命地奔逃,有人往家中跑去,还有人向城门冲去,想要出城。
李永生的人见状,也有点犹豫,眼前到处是亡命奔逃的人,其中有些家伙光着膀子,也不知道是闲逛的黎庶,还是脱了军服的军人。
就在此刻,有人大喊一声,跟我喊……喜迎王师!喜迎王师!迎王师!王师!原来是县令见到城中混乱,当机立断做出反应,要大家一起喊话,点明来者是王师,以安定民心——当然,大家心里都知道,这个王师,不是郑王的王。
见到城中有了章法,李永生当机立断,大喊一声,守住城门,许进不许出!很快地,街上的骚乱就平定了下来,到处都是战斗过的痕迹,一片狼藉,偶尔还能看到零星的血渍。
县令亲自打着一面旗帜,迎上了李永生等人,上书四个大字,恭迎王师。
不过李永生怎么看这旗帜,怎么有点不顺眼,这是……草帘子?县令带着官帽,不过帽子歪歪扭扭,还有一个帽翅不见了,他手持雪亮的长剑,气喘吁吁地发话,这个……来得仓促,敢问是郡房哪一路人马?李永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那草帘子,皱一皱眉头,这个?这是贼子看得紧,县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并不以为耻,反倒是一挺胸脯,我被看得紧,让县衙中园丁做的,虽然……略略粗犷了些,但总是一片赤诚。
李永生哭笑不得地点点头,果然……是很赤诚,令人钦佩。
县令听到这话,顿时不高兴了,脸一沉,你这是嘲笑我?真是……好傲娇的县令,李永生缓缓摇头,很实在地表示,我并无此意……其实我都没有太大的把握,县衙会配合我们行事。
配合,当然没问题,我是朝廷的命官,县令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然后眨巴一下眼睛,那啥,对了……你是郡房哪一路人马?李永生也眨巴一下眼睛,这个……我们是雷谷的,三湘雷谷,偶然路过。
我擦,县令低声嘀咕一句,看得出来,他听到三湘两个字,就有点不开森。
不过,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雷谷……那个三湘的中流砥柱?这个县令实在有点萌,不过从他的言辞里,就能看出,他真的是心向朝廷。
李永生微微一笑,中流砥柱不敢说,但是我们雷谷谷主,还是比较心系黎庶的。
我懂我懂,雷谷谷主,可不就是英王的九郡主?县令笑眯眯地点点头,虽然我身在豫州,也听说了她的事迹,非常仰慕……不愧是忠义传家。
你要是仰慕的话,最好改称九公主,李永生干咳一声,四下看一眼,阁下能尽快恢复县城的秩序吗?这个倒是好说,县令很痛快地点头,然后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发话,这个……冒昧地问一句,不知你们雷谷,来了多少人?李永生一摆手,示意对方自己看,就是你看到的这些了……嗯,不足百人。
不足百人,县令的脸色一变,苦恼地嘬一下牙花子,这可是有点少。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疑惑地发话,这个……咱们这算是已经收复县城了吧?县城倒是收复了,县令郁闷地叹口气,但是西门外十里,有一座三万军队的大营。
三万军队的大营?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没搞错吧,我们怎么听说是五千人?五千人马,他可以想个法子,试着跟对方磕一下,但是三万军队……这难度实在是地狱模式的,开挂都不好取胜。
县令干咳一声,低声发话,这是我今早得到的消息。
第九百四十一章 寻人军队的大营虽然建设很快,但也是需要一些工夫的。
永乐城西的军队大营,原本就是仓促搭建起来的,能容纳五千人,现在扩建到容纳三万人,没有十来八天,不可能建好——除非大批司修和真人使用道术。
李永生大致了解了一下,就暂时将此事放到了一边——当务之急,还是整顿城中秩序。
县令只纠集了四十来个人,不过这已经是他能发挥的极限了,要知道,这些人里还有女性——那是县衙里洗衣服的壮妇。
不过郑王的军队全军覆没,城里马上就多出了很多支持朝廷的丁壮——郑王招募的私军,可不讲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扰民是常见的事,哪怕这些私军也都是豫州人。
事实上,郑王的私军下手还挺黑,对于某些不配合郑王的人,打击起来绝不手软——具体情况,参看断了腿的县丞就能知道。
郑王并不认为自己天性残忍,不过为了震慑宵小,他必须下重手。
而且,只有打击一波大户,才能让军士们有所收获,这对提升士气,是很有帮助的。
若是没有到手的实惠,谁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跟着你造反?简而言之,郑王的军队,很是招惹了一帮人,搁在李永生他们没出现之前,大家是敢怒不敢言,现在王师到了,当然是要好好算一下账了。
一个时辰不到,县令就拉起了一支一千二百人的队伍,一个个嗷嗷地叫着要报仇。
这县令不但有点萌,下手也相当狠,当天就砍了三百颗人头。
砍的都是什么人?主要是永乐县城的地痞,这些家伙平时就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后来郑王起事,也是他们做了内应,永乐县才会那么快被郑王占领。
当郑王的军队控制了永乐之后,又是这些家伙带路,祸害其他人家,还不忘呼朋引伴,帮郑王招揽人马,以郑王行走而自居,俨然是要做从龙之臣。
对于这种货色,县令杀起来一点都不手软,还有一些铁下心思投奔郑王,或者作出了大恶事的家伙,也是要斩杀的。
永乐县的城墙上,顿时多了三百多颗首级。
县令敢担责任,下面人的心气儿就高——就算郑王打回来了,也有县令担着呢。
事实上,大家也猜到了,郑王还真的未必敢杀县令——最可能的还是驱逐。
当天晚上,县令和县丞联名,邀请雷谷的好汉们参加庆功宴。
参与宴会的,可不止是他们,城里一些大族,也派了成员来,而且还准备了相当丰盛的酒菜——在遍地饿殍的豫州郡里,这酒宴的档次很不一般。
不过李永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那些大族子弟公然表示,族里也没啥余粮了,而且既然跟郑王磕上了,那也就是有一天没一天,不好好地享受,莫非还留给那些反贼?城外大营里就有郑王的兵马,敢在这时候挺身硬扛的,都不是一般人。
事实上,大家也没吃喝了多久,城外的大患不除,谁有心情大吃大喝?然后,县令召集了两个大户人家的代表,跟李永生一方三个真人坐在一起,商量如何解决城外大营。
这两个家族,一家姓张一家姓管,张家身后有子孙庙支持,倒是不在意郑王的兵马,他们的态度是:我们已经将自家被欺负的消息传了出去,早晚要让郑王给我们一个交待。
管家却是极力劝说,希望雷谷能派援兵来,平灭郑王,以报自家的仇恨,如果雷谷不方便,听说李真人跟博灵军役房关系不错,管家愿倾尽家财,请博灵出兵。
管家也是曾经出过真人的家族,很久以前,因为不想低价出让田土,得罪了老郑王,结果这次郑王得手,直接清算管家,连管家的宗祠都烧了,一是为报仇,而是为了震慑。
管家的浮财,也被掠夺得七七八八了,但是现在这位表示:只要雷谷出人,我愿意开启族中存续藏宝,就为了出这口气。
所谓存续藏宝,就是一些大家族为了保证血脉和家族的延续,特别封存起来的财富,未必有多少奇珍异宝,但是量绝对不会太少,否则难以实现家族中兴。
李永生想了一阵,才出声发问,你们谁知道,外面的军营里,有多少待整饬的新丁?新丁倒是不少,起码占了六成,张家的人出声发话,不过下一刻,他就摇摇头,难,指望新丁配合,真的很难……这里的新丁,全是别的县的。
没错,县丞也点点头,郑王的章法,是异地整饬,比如说永乐的丁壮,会被运到希山或者桐河,在那里整顿训练。
这个正常,李永生点点头,这些丁壮都是临时召集甚至抓起来的,带兵的将领只要脑子里没有进水,就知道在当地整顿的话,可能遭遇多么大的麻烦。
正是因为如此,他要说得更明白一点,我只想知道,当大营遇到进攻的时候,会有多少人毫不犹豫地抵抗,而且不在意生死。
这个……其他人陷入了沉寂中,良久,管家的人才叹口气,又摇摇头,就算只有两成人抵抗,那大营也是难破……李大人你不会真的想强攻吧?为什么不能呢?祭强眉头一扬,很不服气地发话,百战精兵和乌合之众,哪里能比?就像郑王这军队,别看他有三万人,只要给我五百精锐边军,我就敢包打他!他这话说得异常肯定,不过也难怪,他曾经隐姓埋名,跑到边军里切身体验过,三万名才放下锄头的新兵,还真看不到他眼里。
县丞看他一眼,无可奈何地发话,祭真人说得没错,但是现在,咱们连五百精锐也没有……郡房里也凑不出五百精锐,咱们勉勉强强能凑出五十精锐,就已经不错了。
精锐两个字,那真不是空口说的——别的不说,只说五百人敢主动攻打三万人的营寨,这得有多么大的胆量?多么悍不畏死?祭强想一想之后回答,我觉得,还是有成功的可能……咱们可以发动夜袭。
张家的人很干脆地摇摇头,夜袭好说,在夜袭中能保持不乱的人,却是难找。
谁也知道夜袭容易建功,但是能玩得转夜袭的,不但得不怕死,还得有极高的战术素养。
祭强不服气,还待出声辩驳,李永生却是发话了,这样吧,也不用争了,我现在就去城外大营走一遭,看有什么机会没有。
管家的人蹭地站了起来,也算我一个,我们这里的方言,李真人你未必听得懂。
你的修为低了点,李永生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然后发话,我需要一个高阶司修……最少也得是中阶。
永乐只是一个县城,能有个把中阶司修已经不错了,高阶司修……这要求就有点过了。
结果证明,还是张家根脚深,城西有一个香烛铺子,主人是个老翁,在永乐十余年了,样貌不见变老……很可能是个高人。
李永生和祭强交换一个眼神,齐齐发话,那好,就拜会一下这个高人。
一群人说走就走,悄悄开了县衙的角门,直奔城西而去。
香烛铺子一般都兴旺不到哪里,卖的就是一些香火蜡烛以及孝衣、挽联什么的,这样的铺子,跟衣食住行无关,受灾祸的影响不大,而民间还有类似的需求,大致来说,糊口不难。
前一阵永乐遭了兵灾,也没人来祸害这个铺子——谁会抢这些东西?一行人来到了铺子外,这里就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满打满算也就五十来平米的样子——店铺二十平米,后面的房子十来平米,院子也就十来平米。
这种小院,搁在顺天府内,那是寸土寸金,但是在永乐城的话,寒酸得可怜。
店铺上了门板,大门紧闭,大家轻轻一纵,就次第跃入了院子,竖耳倾听。
屋里传出了轻微的鼾声,一个厚重一个清澈。
是老海头,张家的人轻声介绍,还有一个是他收留的孤儿,小二黑。
李永生怔了片刻,走上前举手推门,哪曾想门是上了闩的,推不动,反倒是发出吱呀呀的闷响。
厚重的鼾声顿时停了下来,有过了一阵,才有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他含糊地发问,这大半夜的……谁呀?李永生轻笑一声,买香烛的,快开门。
晚上不做生意,这个声音发话了,想买香烛,明天请早。
那清澈的鼾声,也停了下来,显然,另一个人也被惊醒了。
我要是你,就赶快开门,李永生淡淡地发话,少阴肾经已经伤了根本,你的阴谷祖窍已经朽死,再撑半年,真君也要束手……你确定让我们走?屋里顿时没了声响,过了一阵,才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看一眼李永生,轻叹一声,果然是雷谷的高人,唉……老夫再不得宁静了。
第九百四十二章 妙手回春李永生听到这话,就有点不高兴了:你装逼上瘾,这无所谓,我贸然打扰你的宁静,也有点不合适,但是我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大喇喇地端着,这就没意思了。
于是他微微一笑,老人家若是无意治疗体内痼疾,那我们转身就走,再不敢打扰。
嗯?老翁闻言,略带一点惊讶地看他一眼,然后笑了起来,都说人老了,会贪生怕死不瞌睡,可我却不这么看,平平淡淡才是真……好走不送。
你这老翁恁是无礼,祭强闻言,直接就发作了,李大师何等人物?阴九天活着的时候,也要跟他平辈论交,不器真君证真遇袭,也是他救过来的,你当他诳你不成?咦?老翁又惊讶地看一眼李永生,他对自己的伤势很清楚,也没指望一般人能治得了,不过真君遇袭,此人都能医治,可见还真不含糊。
李永生见他神色,知道他有些心动了,于是沉声发话,你年未满六旬,若是甘心就这么撒手尘寰,那我们就走了。
一边说,他一边竟然转过了身去,我固然是有事寻你,但是以我的医术,还不至于上杆子求别人救治……不知道多少人求我无门。
他这话说得非常直接,也很霸气,不过,还真是符合他的身份。
老翁见状,也只能叹口气,慢着,唉,就算你此刻离开,老夫也不得安生了。
你这人说话恁是矫情,祭强的眼睛一瞪,心动了就直说,好像我们求着你治疗似的……不得安生?这好说,无非我们赔你点钱,你换个地方,接着开香烛铺子就是了。
老翁这下也装逼不成了,只能苦笑一声,祭家的小子,嘴上积点德行不?祭强直接翻个白眼,让你矫情,好好跟你说,你不听,非要端着,到头来不是还要求人?真是自找的。
老翁也不理他,而是看向李永生,敢问阁下如何称呼?雷谷李永生,李永生直截了当地回答,你的伤我治得了,现在想麻烦你点事。
老翁的脸上,泛起怪异的表情,恕我冒昧,先问你一句……看得出我是被谁所伤吗?李永生想一想,点点头吐出三个字来,看得出。
老翁的表情,越发地古怪了起来,看得出,你还敢治?李永生本不想明说,见他这副模样,只能冷冷一笑,不过是排帮余孽所为,排帮的真君,自有人去收拾,你无须担心。
排帮的真君?其他人闻言,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排帮在巴蜀死灰复燃,大家是有所耳闻,但是排帮竟然有真君,这可着实出了众人意料。
老翁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那厮……那厮竟然成就真君了?李永生无奈地回答,这都是题外话了,我说,你这算应承下来了吗?当然,老翁也激动了起来,我这伤本来就不好治,还担心被那厮发现,所以躲藏至今,既然你有把握,我还有什么可怕的?他在十余年前遭遇排帮中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结果对方的援兵赶到,一招就击伤了他,他见势不妙亡命奔逃,躲进了一家十方丛林的地盘,才逃过了对方的追杀。
他的伤本来就难治,更别说还是涉及了排帮,万般无奈之下,他悄然到了永乐城,一躲就是十来年,生恐对方杀自己灭口。
在此期间,他也悄悄找过郎中治疗,但是非常遗憾,没人治得了他的伤。
他不是没想过,去官府首告,但是且不说能不能躲过排帮耳目,只说涉及了排帮,官府对首告者也会有极多的限制。
更别说他自己也在官府的通缉名单上,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风险真的有点大。
县令闻言,忍不住出声发话,你就应该去官府首告,如此唾手可得的大功,就算可能被人羁押,也是一时的。
县尊说得好轻松,老翁闻言,忍不住翻个白眼,既然是大功,官府何必跟我分享?正好我在官府还有点不利索,人家一件功劳变成两件……岂不是更好?祭强见他郁闷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算是活明白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老翁一摆手,又看向李永生,说一说你找我何事?他还算懂事,先不谈治疗的问题——人家也不可能随意出手的。
李永生少不得将城外大营的事说一遍——这位因为排帮的事,躲了这么久,应该跟郑王扯不上什么瓜葛。
这个……倒是易办,老翁点点头,犹豫一下又发话,不过我阴谷祖窍朽死,你也是知道的,只怕行动有所不便,还得你带挈着我飞一段。
带挈你飞一段?县令虽然有点萌,脑瓜还是够用的,他忍不住出声发问,莫非老海头你是真人?老翁看他一眼,并不回答,倒是李永生笑一笑,他是中阶真人,臻达巅峰的时候,被人打伤,否则现在应该已经是准证了。
我去,县令和县丞齐齐吃了一惊,永乐城还有这样的人物?老海头你藏得好深。
真是大惊小怪,老翁没好气地看他俩一眼,我在永乐城这些年,还看到过两次入红尘的准证过境,你官府高高在上,能知道多少东西?县丞忍不住嘀咕一句,你既然有此修为,对郑王的行为不闻不问,实在太过了。
郑王的作为,与我何干?老海头翻个白眼,都是赵家人,不管谁坐了天下,也不会给我发钱,我何苦趟那浑水……正经我被通缉,还得拜官府所赐。
好了,不说了,李永生一拍储物袋,掣出一盒银针来,我能银针过穴,让你少阴肾经暂时不发作,你带上两颗补充灵气的丸药,跟我走一遭。
老翁眼珠一转,药丸我是没有,这些年早就把老本吃光了,还是李大师给两颗吧……对了,银针过穴,能不能将我的阴谷祖窍稍微疏通一下?李永生深深地看他一眼,你能相信我,这是好事,但是你的阴谷祖窍朽死得太久,想要疏通,不但很耗费时间,还会有很强烈的异味……咱俩是要探营去的,不是去示警!老翁的嘴角抽动一下,又干笑一声,不愧是医术大家,端的了得。
两人在子末时分,悄悄从永乐城溜出去,在城外待到了午正,才又溜回来。
此刻的永乐城,已经关了三个方向的城门,只留下了西城门,郑王的军队想要攻城,得从东门大营绕城而过。
而郑王似乎没有强攻的打算,就今天一个上午,西城门那里就捉了五拨探子——大多都是别处的混混,来到永乐城,似乎是要再制造个里应外合。
要不说郑王军队这打仗的风格,也真是没谁了,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只要能不强攻,绝对不强攻。
李永生和老海头进了城,直接来到了县衙后院,选一块阴凉地,弄了一张床榻来。
县令和县丞赶到的时候,老海头已经趴在了床榻上,李永生正在给他施针。
这两位想出声发问,哪曾想李大师看他们一眼,转头继续行针。
祭强走了过来,低声发话,情况已经探明了,我们会尽快攻打大营。
县令闻言,顿时有点傻眼,尽快攻打大营……尽快?是的,祭强点点头,很干脆地发话,拖得越久,郑王派来援兵的可能性越大。
可是我们的丁壮,还没有来得及训练,县令感觉有点紧张,人数也较少。
不用多少人,祭强一摆手,大喇喇地发话,主要是我们的人,兵贵精不贵多,要那么多人做什么……抢亲吗?可是……县令听这话,实在不是好话,但他还无法辩驳,只能叹口气,打算什么时候动手,需要配合吗?祭强犹豫一下,才又低声发话,时间不便说,就这几天吧,我们只需要几个勇士配合就成……嗯,那个老海头也要参加。
就在这时候,只听得老海头闷哼一声,嘴巴一张,一口黑血喷了出来,院子里顿时就是一股难闻的腥臭。
臭的还不仅仅是血,老海头整个下半身,都散发出淡淡的臭味,若是细细看的话,都是少阴肾经一脉的。
县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李大师说得果然没错,要是带着这股子气味去偷营,隔着半里地,就会被人发现,真的成了示警。
而老翁趴在床榻上,也是呲牙咧嘴,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不过终究是中阶真人了,再痛苦也得咬牙撑住体面。
县令看了两眼,就觉得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于是点点头,好的,那你们安排好了,我们这边,丁壮还是要继续训练的,就算城东大营解决了,郑王可还有二十万的军队。
嗯,不能掉以轻心,祭强随口敷衍一句,他觉得自己跟这县令没什么话,要不是这次要在永乐搞风搞雨,他堂堂的真人,眼里还真看不上这小县令。
下一刻,他侧头看向老海头,心说行动就是在明晚,希望这中阶真人能发挥点战力吧。
第九百四十三章 土法练兵老海头真的不想这么快地就攻打军营,因为他身上的伤,是十余年的老伤,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治愈的。
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反对无用,人家李大师没有决定当天晚上动手,已经是给了他缓冲的时间。
雷谷的队伍里,只有三名真人,而郑王的城东大营里,也有一名真人坐镇,李永生这一方能多出一名真人,无疑会极大地增加胜算。
到了这一步,老海头也不介意再出一次手,虽然是有一定的风险,但是能够治好多年的痼疾,还是划得来的。
不过悲催的是,李大师或者有点过于看重他的战力了,所以在这两天的疗伤过程中,下手非常狠,让他感觉整个人似乎都散架了。
天可怜见,他蜗居在永乐县城,十几年下来,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曾经多么威风,几千个闲散日子过下来,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两天时间,并不能治好他的痼疾,也不能让他调整到最佳状态,不过一番折腾下来,他觉得状态大大回升,倒也不怕去军营走一趟。
很快地,就到了出城袭营的时候,亥末时分,众人悄悄地出了城,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还是从西城门上缒城而下。
出来参与攻击的修者,一共一百零八人,在日后的永乐县志上,这就是那大名鼎鼎的一百零八冲营义士,也有人称他们为国士。
不过事实上,他们并不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在夜里义无反顾地冲营,而是颇使用了点小手段。
他们来到军营附近之后,先让大部分人躲藏起来,李永生和祭强则是每人带着五个修者,通过伪造的令牌和探听到的口令,进入了大营。
要说这郑王的军队,真不是一般的不靠谱,明明不远处的永乐城已经光复了,但是大营竟然没有多少警惕之心——就算三万人很多,可终究挨着一个恶意满满的邻居。
李永生探查过大营之后,都忍不住想训斥对方一顿:咱们这是打仗呢,严肃点行不?其实大营里正在训练的军士,还不到两万人,其中一万多都是新来的丁壮。
尤其令李永生哭笑不得的是,大营的军规都执行得很不好,这大半夜的,还有不少人在喧闹,更有人喝了酒之后,直着嗓子唱歌。
李永生非常奇怪,这大营的统帅,脑子里到底进了什么玩意儿,竟然把军营管理成这样。
后来他才知道,合着郑王练兵的原则是爱兵如子。
郑王认为,想将这些丁壮训练成令行禁止的精兵,短期内是非常不现实的,那么就有必要想一想别的法子。
既然不能威压,那就只能怀恩,郑王屡屡强调豫州子弟的概念,也就是说乡党之间要生死与共,同时又营造了一种宽松的军营环境,不搞令行禁止那一套。
别说,这么做还真有效果,所谓练兵,从来都没有一成不变的模式,虽然郑王练兵颇不着调,但是这些丁壮粗粗演练一下,就能上阵杀敌。
严格来说,这也是因为豫州从不缺悍勇之士,平日里打架杀人,那是要偿命的,大家不敢乱来,现在有人撑腰了,杀人不犯法,当然就可以放手施为。
事实上,因为队里的乡党极多,谁要是不敢动手,消息传回家里,都无颜见家乡父老。
出于同样的原因,一旦战事不顺,大家跑得也快,不但自己跑,还呼朋引伴地跑。
等跑回去之后,大家才又相约回归军营。
这种训练方式,看起来非常不靠谱,但是郑王认为,短期内糅合战斗力,只能这么做。
王府有人提出了异议,说应该严肃军规,郑王也不反驳他,给了他一个万人的编制——我让你训练一万丁壮,看你多久能整合出战斗力。
这位为了防止老兵带坏新兵,还特意挑了一万身家清白、新来的丁壮,那曾想训练了才三天,这些丁壮就从其他乡党那里,得到了消息。
这一下,这一万丁壮不答应了,凭啥别人好吃好喝还很轻松,我们就要累死累活?当我们是后娘养的?万事就怕对比,这位再想练好精兵,奈何身边全是吊儿郎当的友军,实在太影响军心了。
他跟郑王提要求,说我要提高军饷,培养士兵的荣誉感,郑王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去尼玛的荣誉感,这么多老兵还没开口,你替手下的新兵蛋子张嘴?再说了,打仗打的就是钱粮,都像你这么花钱,劳资当初还不如继续混日子。
这位又提出,要借几百个人头一用,来整饬军队。
不成想他还没回军营,那一万新兵就闹了起来,不光是他们折腾,其他友军也跑来支援:劳资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着郑王做大事,你小子竟然要杀人立威?甚至有人放出风声,怀疑此人是朝廷的卧底,要取此人的人头。
这位的整军大计,不得不夭折——再整下去,小命都要没了。
总之,郑王这爱兵如子的练兵法,让整个军营都异常松散,李永生心里忍不住吐槽——再好的孩子,照这么个爱法,都得被惯坏了!总之,子正时分了,军营里还是一片喧闹声,李永生和祭强选了两个方向,分开行动。
大营里的新兵,主要来源是三个县城,桐河、箫阳和希山,其中桐河和箫阳占了八成还多,剩下近两成,是希山以及其他地方的丁壮。
郑王练兵虽然爱兵如子,却也不是一点章法都没有,他不会将某个县的丁壮集中起来,组成单一来源的军队——那样的话,军队太不好控制了。
现在新兵训练期间,队伍也是打散了编的,桐河、箫阳和希山掺杂在一起。
所谓乡党,可并不仅仅是豫州人不打豫州人,豫州之内,还分着不同的府,府下又有不同的县。
在这个大营里,桐河和箫阳是两大势力,严格来说,这两个县的关系其实还不错,正经是希山县跟桐河的关系相当糟糕。
但是人多了事儿就多,这不,本来一个什的新兵围在那里,一边喝酒乘凉,一边聊天,结果路过两个人,不小心就狠狠地踩了某人一脚。
被踩的这位蹭地就跳了起来,卧槽尼玛,眼瞎啊,着急去抓你老婆偷人?踩人的这位顿时火冒三丈,抬手就是一记耳光,马勒戈壁的,桐河人就是欠揍。
大家说的都是方言,但是老话说得好,十里不同天,两个相隔十里的村子,口音都可能不同,就别说两个县的了。
动手的是箫阳的,被踩的是桐河的,偏偏这被踩的人所在的什,什长也是箫阳的,于是赶忙上前劝说。
然而,又有两个人从不远处冲了过来,对着踩人者和什长就是一顿狠揍,卧槽,屁大的箫阳,也敢欺负我大桐河的汉子?然后就热闹了起来,大家混战成了一团,偶尔有身份比较高的军官出面调解,很快就被人揍倒在地,这一片越来越乱。
无独有偶的是,军营里另一片,也上演了类似的一幕。
有指挥使得知了消息,带了亲卫来弹压,却有人用桐河方言高声大喊,指挥使是来帮箫阳人的,大家不要听他的。
话音未落,一支短箭从暗处飞来,正正钉在指挥使的咽喉,指挥使翻身倒地。
桐河人杀了邓指挥!又有人高声叫了起来,用的却是官话,他们用弓箭,卑鄙!弟兄们……啊~这声音一听就是中箭了,于是场面越发地乱了。
就在这时,军营外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杀声大作。
再然后,又有人高声大喊,糟糕,箫阳人勾结朝廷官兵,大家快跑啊。
放屁!另一边又有人大喊,是桐河人把人引进来的!若是说这骚乱一开始还是可以控制的话,随着马队冲进来,整个军营直接炸锅了。
很多熟睡中的老兵,被这响动惊醒,等冲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军营里到处是奔走的人群,还有人大声呼喊,彻底地乱套了。
刚才还仅仅是一小部分人的冲突,随着外敌涌入,甚至连库房都被点燃了。
有人尝试稳定局面,他们躲在一边,小心地收拢军队,但是很快地,他们就意识到,今天晚上,箫阳和桐河之间的仇恨太深了,双方甚至不能相互信任。
前文说过,军营有一名真人,事实上,此刻的军营里,有三名真人——其他两名,是原本在山谷外监视李永生的。
眼见雷谷人马入了永乐,这两位觉得没什么事做,就来了城东大营,要不然也没地方可去——他们总不能进永乐城去送死。
听到外面的喧闹,一开始这三名真人还没在意,等到负责监视的两位意识到不妥,却还不能直接插手——毕竟他俩不是负责军务的,必须要等另一位做出决定。
那位真人倒也不是个迷糊的,反应虽然慢了一点,但是发现不妥之后,马上带了亲卫出来镇压,嘴里不住地大喊,要各级军官归拢人马,向自己靠拢。
一万多人、近两万人的大营炸营,没经历过的人,真想象不到有多么混乱。
第九百四十四章 真人投降当中军大营有真人出来的时候,李永生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
今天的计划很周密,而他从县令那里借到的三十来个人,也为计划作出了完美的补充——若仅仅是雷谷的人,还真没几个精通此地方言的。
不过事情还是出现了意外,他并没有想到,军营里的真人是三名。
刚才借着混乱的时机,他大胆放出神识去感知了,现在看到中军开始聚集,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抖手就是一刀斩出。
郑王的军队虽然奇葩了一点,但是军队终究是军队,各种战阵一摆,防御力顿时就提升了许多,而且主将亲卫的战斗力,也不容低估,跟那些新兵蛋子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这是夜袭,那些亲卫真不知道该冲着哪里,全力发起攻击——普通的攻击倒是无所谓方向,但是杀伤力太弱不是?李永生一刀斩下去,对方稳稳地接住了,他想也不想,第二刀接着斩出,至于说对方的攻击也打中了他,他完全不在乎——这种程度的攻击,不值得他分心。
但是他这第二刀,就给防护的亲卫,造成了巨大的威胁,九名司修十八名制修组成的战阵,终于挡住了这一刀,但是忍不住脸色齐齐一变,还有人喷出了鲜血。
李永生长笑一声,第三刀决绝地斩出,而就在此刻,又有九名司修组成阵势,合身扑了过来,跟他们一起扑过来的,还有观战的两名真人。
正经是当事的那名真人,直觉地意识到,这一刀是根本挡不住的,他想也不想,直接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划虹而去。
冲过来的两名真人,见状顿时傻眼,尼玛……这不是坑人吗?绝对是坑人,李永生的第三刀,就是真君也要掂量一下,接得住接不住。
十来名司修,数十名制修,虽然也娴熟地组成了军阵,但是面对这霸道无匹的一刀,只听得噗的一声轻响,有十余人倒飞了出去,剩下的人,竟然瞬间化作了漫天的血雾。
那些飞出去的人,受到的伤害也没有减轻多少,最后活下来的,不过寥寥三人,还全部重度残疾,只能在床上度过余生。
两名真人看到这一幕,直惊得头皮发麻,想也不想转身就逃,其中一人还拿出了一张遁符,只见空气一阵扭动,他的身体眨眼就消失不见。
然而,就在他身体消失的那一瞬间,李永生的长刀,重重地斩在了扭曲的空间处,那空间微微抖动两下,似乎不堪重负,有即将崩溃的感觉。
与此同时,隐约来传来了一声闷哼。
李永生非常确定,遁走的那位真人就算不死,不稳定的空间,也会撕裂其身体的大部分,能不能救得活,就得看天意了。
下一刻,他的身体在瞬间挪移了三百丈,在乱军之中,正正地拦在了仅剩的那名真人面前。
这真人正在亡命奔逃中,速度极为惊人,尤其是在见到对方的刀法,竟然能撼动空间,他简直吓得亡魂皆冒,恨不得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
不过非常不幸的是,他太想逃走了,竟然没想到混入混乱的军队里,就那么贴地飞逃,别人只要不瞎,就能看得到他。
李永生挡住这名真人,二话不说,抖手就是一刀斩了过去。
哪曾想这位的身子猛地一闪,避让过这一刀之后,双膝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大声发话,饶命……我愿降!李永生闻言,终于硬生生地收起了即将再次斩出的长刀,愕然睁大眼睛,愿降?自打来了玄青位面,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战斗中,遇到想要投降的真人。
附近郑王府的军校,不少人听到了这一嗓子,只觉得三观都有点崩溃了,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堂堂的真人,竟然没有战斗,就吓得投降了?尼玛,说好的真人不容易杀呢?怎么我们看到的,是真人都不敢逃跑?这名真人只是初阶,见到对方古怪地看着自己,只能苦笑一声,我是贪图郑王的礼金,才为他效力,约定中也没有不许我投降一说。
李永生也不多说,走上前直接打出一道白光,正中对方的额头。
那名真人下意识地想躲开,最终硬生生地控制着自己,接下了这一道白光。
他觉得头一晕,脑子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但是细细感受一下,又不明白那东西到了何处。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给你的识海下了禁制……你可以不信。
这位没命地点头,我信……李大师学究天人,肯定能说到做到。
李永生一摆手,冲着周边一指,我也不跟你说废话,如果想活的话,表现出你自己的价值来……嗯,我希望你能尽快做到。
这名真人并不知道投名状这个词,但是他非常准确地领会了李永生的意思,于是站身起来,一转身,毫不犹豫杀向了王府的军队。
不过他下手并不是很重,更多的时候,他在高声大喊,我是堪舆队严真人,现在已经弃暗投明归降雷谷,所有被郑王裹胁的丁壮听了……弃械跪地者不杀!弃械跪地者不杀,不是他发明出来的,而是发动夜袭的骑士喊出声的,接着,郑王的军队发现,如此喊话,对于控制军中的混乱,能起到一些效果,于是也有样学样地喊了起来。
严真人这么行事,也是不想伤及太多的无辜,同时尽快将事态平息。
可就算如此,战斗也持续到了寅末辰初,天色都有些放亮了。
这一场夜袭,李永生一方仅仅用了一百零八人,就冲破了号称三万人的大营,杀敌千余人,俘虏了近八千的丁壮,其他还有万余人,趁着夜色跑得无影无踪了。
而李永生一方,仅仅付出了四人重伤,十余人轻伤的代价,这战绩完美得……简直像网络小说的YY。
但是细细一想经过,不得不承认,这战绩也不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郑王的军队,军纪实在是太渣了,全是靠着激情作战,而李永生他们发动的是夜袭,又在一开始的时候,成功地挑起了地域矛盾。
军营中最大变数,就是那三名真人,却被李永生打得两逃一降,郑王军队至此翻盘无望。
当然,就算是这样,也仅仅是让这一百多人,有了击溃一万多人的可能,至于说死了一千多,大都是死于混战中——被自家人误伤,甚至踩踏而死的,占了多数。
这百来人最后不但击溃了对方,占领了军营,最后竟然还俘虏了近八千人,这就太不可思议了——平均一个人要活捉八十个人!然而,这依旧没什么说不通的,要知道李永生这一方,除了他还有三名真人,后来再加上那名投降的,足足有四名真人,哪里出现了抵抗的征兆,真人们就直接出手了。
有些军校跪倒在地的时候,还盘算着抽冷子反击和逃跑,毕竟对方的人太少了,看俘虏都看顾不过来。
可是谁真敢尝试这么做,等待他们的,就是空中飞来的真人,不管不顾地悍然出手。
这样死在真人手上的,就有小两百人,有人临死的大叫,说他只是想逃进山里,不参与战争,不过回答他的,依旧是真人们的无情辣手,并不会因此而减轻一丝的力道。
夜袭、制造混乱、打掉可能的变数、血腥镇压……这一系列的经过,硬生生地催化出了如此辉煌的战绩,璀璨到令人瞠目,惊艳到让人惭愧自己的想象力。
天色大亮之后,县令接到了消息,不管别人怎么阻拦,他都坚决不听,自己亲自持了一柄长枪,带了五百丁壮,赶到了军营。
事实上,走到半路,他就有了收获,大家发现了从军营里偷跑出来的逃兵,一路走一路抓,到了军营之后,竟然也抓了十七个——其中很多是受伤的,扭伤腿脚的格外多。
面对接近八千人的俘虏,县令也有点头大,杀不得也放不得,这该如何是好?李永生本来不想接这话,但是这事儿是他搞出来的,所以他也只能回答,军营里有些粮食,足够他们吃一个月的了。
郑王将大多数黎庶折腾得不轻,但是对于自家的军队,还是比较舍得粮草供应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粮草不足的话,我的军队一夜就能逃走八成人马。
大营里的粮草,被李永生烧掉了一些,但那是极少数,还不到一成,所以剩下的粮草,也够供全体丁壮半个月的吃用。
考虑到逃走了一万人,又有一千人被杀,所以这粮草供应八千俘虏吃一个月,是毫无问题——加上看守者也绰绰有余。
但是县令依旧忧心忡忡,这个月的粮草有了……下个月呢?李永生狠狠地瞪他一眼,我要不要把他们后半生的粮食都管了?明明是你的事,你跟我叽歪什么?我帮你端掉一个郑王的大营,还帮错忙了?第九百四十五章 俘虏太多县令在话说出口之后,也知道自己冒失了,不过心里还存着点侥幸的念头……万一呢?可是听到李永生的话,他也只能勉力笑一笑,好吧,这原本就是该我考虑的……唉!看到他的样子,祭强都有点忍不住了,李大师的雷谷也缺粮,我们没有把粮食收走,给你留下了……反而是让你失望了?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十足小人!我哪里有失望?县令出口反驳,脸也涨得通红,只不过骤然多了八千张嘴,还都是精壮,难免心慌……照祭真人的说法,我该胸有成竹了?祭强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来,当然!县令被噎得脸红脖子粗,李永生看着有点好玩,忍不住出声问一句,还未请教县令贵姓?县令撇一撇嘴,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姓蒙。
姓蒙……李永生的嘴角微微向上一翘,果然是够萌的。
下一刻,很萌的蒙县令就再次出声,李大师,这些丁壮……附逆的丁壮,该如何处理?这真不是我的事儿!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发问,咱俩到底谁是县令?别的不说……你难道不能移交俘虏?郡里正在跟郑王作战,把俘虏押解过去,问题不就解决了?以一个郡的实力,将这八千俘虏接收过去之后,还会差这点粮食?每人嘴里省两口,也省出来了。
然而,蒙县令的回答,很令人崩溃,郡里也缺粮,抓到俘虏之后,一般就地释放。
神马?李永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连以工代赈也做不成吧?真做不成,蒙县令无奈地摇摇头,又重重地叹口气。
今年豫州是真的缺粮,而且豫州不是雷谷,哪怕是赈济,落到灾民手上的粮食,能有五成就不错了,再说……他们去做工,一旦在当地再次反了,算谁的责任?李永生被他问得有点懵,好半天之后才轻咦一声,以你的意思,我就不该抓这么多俘虏……甚至,就不该管你永乐的闲事?我可没有这么说,蒙县令连忙摇头,又意兴索然地叹口气,唉,还是官太小,有心做点事,奈何能力有限,我尽量吧……事实上,他头疼的还远不止是俘虏的粮食问题——这问题起码会在一个月之后才发作,他现在要考虑的是:该不该守这个大营?这个大营不守的话,将丁壮带到永乐城,那就不仅仅是口粮问题了,还存在相当大的治安隐患——八千的丁壮,绝对会是一颗超级定时炸弹。
但是想守住这个大营,又要面对郑王军队的反攻,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没有雷谷的人马,永乐县没有半点可能守住此地——连县城都守不住,还说守大营?永乐甚至连一个以真人为核心的战斗群都打造不出来——如果不算老海头的话。
看看敌方郑王府里,有多少真人?所以蒙县令心里的纠结,也是无以言表:打下了敌军的大营,奈何守不住啊。
就在这时候,城里又有人来,是管家人听说雷谷的人取得大捷,来劳军了。
管家的人听说蒙县令的苦恼之后,悄悄地提个建议,你让雷谷的人待在大营,不就完了?郑王想要反攻,也要考虑雷谷的反应。
管家跟郑王的恩怨深了去啦,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打击郑王府的机会。
蒙县令想一想,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一点拿不准,就是不知道……李永生愿意不愿意呆在这里,终究城里更热闹一些。
永乐是个小县城,真的谈不上繁华,不过跟城外军营相比,绝对称得上热闹。
管家的人沉默一阵,又悄声发话,李永生要是在意这些,估计都不会来永乐,永乐真的很热闹吗?我一点都不觉得,我只觉得,他更介意别的……也许是邪教妖人?郑王堪舆队的两名真人是揶教妖人的事情,被严格封锁了,然而,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完全封锁得住,普通老百姓或者不知情,但是管家多少听到了一些模糊的传言。
蒙县令对此也有耳闻,于是带着管家的人,再次找到李永生,未知李大师接下来,会不会继续去寻找郑王的晦气?李永生听得就笑,我的意图有那么明显吗,能让所有人都看出来?县令一听他承认了,顿时就松一口气,李大师,你若是要继续寻郑王的麻烦,或者寻找邪教妖人,我个人认为……还是要有一块落脚点为好。
李永生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将这个大营占住,作为落脚点?蒙县令点点头,没错,这里虽然有这么多俘虏,但是我会派人来看管,同时向军役房求援,请他们来协助管理……不会占用雷谷的人手。
没错,管家来人也出声附和,县尊只是想借用一下雷谷的威名,而你们在此歇脚,出入方便,也不用担心有人泄露机密。
这一点确实很重要,李永生他们若是在永乐城落脚,出入的时候,肯定会落到别人眼里,而这里现在是军营,禁止闲杂人等出入,甚至在军营附近,都可以禁绝黎庶活动。
这个条件,还是颇能打动李永生的,但他也不会轻易地答应,最起码,他要先敲定一个问题,你能保证,你的人不会泄密吗?蒙县令想一想,心一横,反正这里粮草充足,大不了用军规管理,我看县丞就合适在这里养伤,主持大营的事务。
县令和县丞,通常就尿不到一个壶里,不过他这么建议,倒不是要害县丞,而是这里确实需要一个主事人,县丞虽然腿被打折了,但是一个军营里,能有多少事?比县城的事少多了。
事实上,若不是县丞的腿被打折,蒙县令都未必会建议他来军营负责——这里怎么也有近万丁壮,所托非人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跟县丞不能交心,多少有些隔阂,在县丞被打折腿之后,他才终于确认,郑王和县丞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是以有此举荐。
李永生当然不会管县令的小算盘,大战之后,他让队伍休整一下,同时又积极地帮老海头治疗伤势——他不求此人能跟着自己出战,能帮着把军营里的伤兵看好就行了。
这么大的营地,起码要有一个真人坐镇,才能让人放心一点。
休整两天之后,他打算于第三天夜里出动,结果蒙县令又从城里带了五百丁壮来,听说雷谷的大部队要离开,马上前来阻拦,郑王那边不见任何反应,还是先观察一下再走吧?李永生虽然在军营里,但是雷谷一直派得有人在外打听消息,闻言他表示,郑王府在短期内,就不可能有反应,猛地丢了两万人马,他有的是窟窿要补……顾不上永乐。
蒙县令并不擅长军事,所以他对李永生的话,不是很相信,李大师你这么说,肯定有你的道理,但是郑王跟别人不一样,比较好强,一旦吃了亏,很快就会找回来。
李永生无奈地看他一眼,他这个好强,主要是表现在战场上吧?我听说生活中的郑王,脾气和性格都还是不错的。
蒙县令轻叹一声,感触颇深地点点头,确实是如此,郑王给我的印象,一直不错,听说他起兵,一开始大家都不敢相信……呵呵,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说的就是这个了。
蒙县令见他不说话,又将话题转移了回来,不过咱们现在谈论的,就是战场上的好强吧?李永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你说,他这么一个人,为何会在战场上好强呢?蒙县令先是一怔,然后摇摇头,现在的郑王,已经不复当初的谦谦君子,做出什么事都是可能的,他想急切占领宛邑和许州两府,采取咄咄逼人的态势很正常。
李永生微微一笑,你这话,也对也不对……他是采取了威逼的手段,但那是对上朝廷军队的时候,他现在的处境,根本就输不得,一旦输了,马上就要找回场子,这是他的生存环境决定的,他自己都别无选择。
这个我当然知道了,蒙县令无奈地轻抚额头:你到底想说什么?李永生深深地看他一眼,但是,我雷谷不是朝廷军队,他甚至没有做好跟我们开战的心理准备,你……明白了吗?这个……蒙县令犹豫一下,还是摇摇头,我不是很清楚,你的意思是说,他未必敢与雷谷为敌吗?我的意思不仅仅是如此,李永生一摊双手,无可奈何地发话,我是说……这一仗他甚至没有任何的准备,又哪里来的好强?蒙县令现在成了懵县令,你的意思是说……他的好强都是有准备的?这话你说对了!祭强一拍大腿,他本是做过军人的,听到这里便理清了逻辑,于是大声发话,郑王的好强,当然是有准备的……第九百四十六章 粮食之争祭强是真的想明白了,郑王每次出战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了输的心理准备,所以他一旦输了,马上就能使出后手,来找回场子,要不朝廷军队也说,郑王是屡败屡战呢?蒙县令听得连连点头,对这个说法,他还是认可的,朝廷军队对郑王的评价,就是难缠,难缠到令人头大。
祭强见他认可,就说得越明白了,而郑王根本没防到,雷谷会打永乐县城和大营,撇开他愿意不愿意跟雷谷为敌不提,这一击打得他根本没准备……顿了一顿之后,他继续发话,没有准备,当然也就没有应对的手段,事实上,我认为他很可能在一个月内,都抽不出兵马来报复,这次夜袭,甚至打乱了郑王府的节奏。
肯定打乱了节奏,李永生非常肯定地发话,新兵训练、粮草运输和打仗,本来就是一环扣一环的,郑王府原本就几近于满负荷运转,现在一步出差,那就是步步艰难。
蒙县令犹豫一下,才皱着眉头发话,李大师,你说得都很有道理,我也愿意相信你,但是我身后是几十万黎庶,实在抱歉……我真的大意不得。
他这是婉转地表示,我需要更多的证据,不过,他显然没胆子直接开口这么说。
你真是迂腐,祭强听出了此人之意,忍不住哼一声,那么,换个说法,我们现在主动出击,也算是在为永乐分担压力吧?这个……蒙县令犹豫一下,才点点头,倒也是,一味死守,就失去了胜利的可能。
眼见这位不阻拦了,哪曾想,军营外响起一阵马蹄声,又赶来了百人的骑队,打着豫州军役房的旗帜。
来人是一名指挥使,实打实的指挥使,不是郑王军队里那种自封的指挥使,他亮明身份进入军营之后,直接表示,自己要接管整个大营。
蒙县令对此无所谓,断腿的县丞也不可能反对,他俩就不是打仗的材料。
指挥使倒是说了,这次的俘虏不能放,短暂训练之后,还要抽调一些可靠的进军队。
李永生也不对此表态,在他看来,这些跟他毫无关系。
指挥使看过俘虏之后,又当面感谢了雷谷襄助之情,然后发出号令,要将大营里的粮食搬走大半——这里用不到那么多粮食。
蒙县令终于不淡定了,你们带走人,这个无所谓,粮食不能给你们,我永乐还缺粮呢。
这是军粮,指挥使断然发话,我执行的也是军令,只是告知你们一声……我可以不带走人,粮食必须带走!这不是军粮!蒙县令叫了起来,郑王从我永乐搜刮了大量粮食,这点粮根本不够补充的,让你们带走的话,我永乐黎庶要遭殃了。
指挥使冷冷地回答,不带走军粮的话,朝廷的军队要遭殃了……我意已决,休得多言。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蒙县令也认真了起来,一旦认定什么事情,他倒是真的够萌,我们这里不打这一仗,难道朝廷军队就要饿死了吗?当然不会饿死,指挥使也不想跟地方官弄僵关系,于是尽量耐心地解释,只要把粮食带走,这八千俘虏要不要都无所谓,我们如此做,也是为了摧毁郑王的战争潜力。
合着还是以粮困敌的思路,朝廷军队掌握的粮食多了,郑王的军队就要饿肚子了。
但是萌县令坚决不答应,可是我的黎庶就要饿死了!指挥使深深地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你的黎庶可以帮着消耗郑王的粮草。
他的话说得很平淡,但是字里行间透出的,却是寒彻骨髓的冰冷。
毫无疑问,黎庶想要跟军队抢粮,那是白日做梦,但是郑王的军队也都是地方子弟兵,见到家乡一片饿殍,肯定会有人心生不忍。
军队能不能让出一些粮食,这不好说,但是毫无疑问,绝对会影响到郑王的军心。
朝廷的算计,不可谓不深远,但是同时,也太恶毒了一些。
蒙县令气得笑了,合着在你们眼里,黎庶的生死,根本不值得一提?指挥使面无表情地回答,慈不掌兵义不行贾,军人的眼里只有胜负,我是朝廷的军人。
蒙县令气得直哆嗦,却是无法反驳对方的言论。
李永生本来是冷眼旁观的,听到这里受不了啦,他轻咳一声,那啥,关于粮食的处置问题,你们问过我了吗?指挥使讶然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李大师请放心,我们会给您留下足够的粮食。
我说的不是这个,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是说,大营是我带人打下来的,你们要带走俘虏,这个可以,但是……我答应你们带走粮草了吗?指挥使眨巴一下眼睛,疑惑地发问,可是、可是……你也用不了这么多粮草呀。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回答,用得了用不了,那是我的事儿,不劳你们操心。
这个恐怕不合适,指挥使摇摇头,他嘴上说的是恐怕,但是样子却非常坚决,粮草留下来,可能资敌,非常抱歉,李大师,我是很愿意尊重你的。
你不尊重我也无所谓,李永生火了,直接脸一沉,不管怎么说,粮食得留下。
指挥使闻言也火了,眼睛一瞪,凭什么?就凭大营是我打下来的,李永生冷笑一声,郑王的军营又不止这一处,你们需要粮草,尽管去别的军营打啊。
指挥使嘿然无语,朝廷也打过郑王的军营,还经常能战而胜之,但是夺得的粮草很有限,大部分都被郑王军队自己放火烧掉了。
郑王这么做,不是自家粮草多到用不了,而是他很清楚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的道理,朝廷军队来打他,是要从后方运粮过来的,成本极高。
他能少让朝廷军队获得一些粮草,就能增加朝廷军队运输成本,从而在物资层面,影响朝廷参战军队的数量,同时还能间接影响朝廷军队的战力——吃不饱肚子,怎么打仗?指挥使怔了好一阵,才苦笑一声,李大师说笑了,您要这粮草,也没什么用啊。
没什么用,那也是我雷谷打下来的,李永生硬邦邦地回答,你想不想要,是你的事;我愿不愿意给,是我的事。
顿了一顿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点生硬了,影响了眼下的气氛,于是又吐出一句话,我雷谷赈灾,也需要大量的粮食。
可是他不说雷谷还好,一这么说,指挥使越发地忍不住了,李真人,这是豫州的粮食,你雷谷若是缺粮,向荆王借粮便是了,倒不信他敢不给……还省去了运输的耗费。
这话说得有点操蛋,好像荆王就该给雷谷粮食一般,若是心胸狭窄的,没准还能听出影射雷谷和荆王有勾连的意思。
但是他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一直以来,朝廷对雷谷都不是很满意。
没错,雷谷有效地压制了荆王,还为博灵郡提供了一个驻兵的地方,能最大程度地牵制荆王,令其不敢放手施为,成为目前内战中,罕见的亮点。
然而朝廷的不满意,也就在这里了,他们非常清楚,雷谷做到这些之后,还留有很大的余力,完全可以发起对荆王的反攻。
至于说雷谷的道宫背景,被朝廷刻意地无视了——他们甚至敢通过打劫离火扇,尝试拉玄女宫下水,那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按规矩来说,道宫中人是不许干涉红尘事务的,但是朝廷真被逼急了,什么禁忌都是扯淡,赵家若真是循规蹈矩的主儿,当初也不可能夺取这万里江山——成大事者,必须不拘小节。
不过朝廷也知道,抢夺离火扇一事,是彻底地恶了玄女宫,哪怕送了两颗人头过去,也不能平息道宫的怒火——毕竟是十八头之一的寮头被杀了,这口气谁也咽不下去。
所以他们也没脸再对雷谷提什么要求。
但是朝廷不提要求,不代表没怨念,这怨念四下流传,甚至都传到了豫州郡,大家都知道,雷谷若是展开反攻,整个中土战局都会好转不少。
指挥使心里当然感激雷谷出手,但是谈到送粮到雷谷,他就忍不住这么说一句。
李永生听到这话,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他硬生生按捺下心中的烦躁,淡淡地回答,借粮的事情,我不太擅长,阁下这么精通,何不向郑王借粮?也省得打我雷谷粮食的主意。
指挥使的话才说出口,就后悔了,身为职业军人,他习惯了说话直来直往,有时候嘴上就没有把门的,心里忍不住暗暗责怪自己这张臭嘴。
但是听到李永生的话,他又忍不住想发作——尼玛,什么叫我们可以向郑王借粮?我们可想借粮了,实在是没有那个能力啊。
忍了一忍,他强压怒火发话,李大师,我豫州今年收成肯定不好,看在大家同为朝廷一脉上,你留下这些粮食吧,算我豫州欠你个人情,成吗?李永生忍不住一翻白眼:你豫州欠我的人情还少吗?第九百四十七章 丧心病狂李永生给豫州做的好事,可不仅仅是打下了永乐县城。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他和赵欣欣商量之后,煽动朱雀降雨,豫州现在还干旱着呢。
不过这种事,他主要是图心安,自家知道就好,没必要说出来。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表示,我就算留下粮食,也不会给你军方,你不要妄想了。
这粮食还真得给军方,指挥使也是认死理的,他正色发话,不受军方管理的粮食,很容易出现资敌的问题……我只能说,非常时期,还请李大师海涵。
是吗?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下巴冲着对方微微一扬,先别说海涵不海涵的……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你的储物袋里,装了些什么东西?储物袋?其他人听了,齐齐就是一愣,这指挥使不过是区区中阶司修,怎么会有储物袋?大家的目光扫向指挥使的腰间,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指挥使的脸色一变,干笑一声,李真人说笑了,我怎么会有储物袋?李永生抬手冲他指一指,懒洋洋地发话,储物袋就在你怀里,要我帮你拿出来吗?我来!祭强狞笑一声,头上冒出一只大手,就向对方抓去。
且慢,这是军资!那指挥使脸色一变,没命地喊了起来,同时身子猛地向后方蹿去,战事紧张,郡军役房解封了几个超大储物袋,我身上带了一个,很奇怪吗?祭强将手收了回去,不动声色地发话,原来是这样,你的储物袋里装了什么?这不可能告诉你,指挥使离对方远了一点,心里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他正色回答,这是军事机密,擅自打听者,后果非常严重!然而非常遗憾,他这话吓不住祭强。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我也当过兵,规矩我懂,我奇怪的是……你不想跟地方好好合作了吗?大家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别扯什么军事机密。
他是老兵了,非常清楚军纪,但是同时,他也非常清楚军事机密的适用范围。
永乐的光复,是雷谷来人所为,接下来看守大营,是以永乐的丁壮为主,豫州郡来的指挥使,怎么能打着保密的旗号,不令这两方知情?说白了,此人只是带了一个储物袋的物资,并不是作战计划之类的绝密消息,虽然军规规定,军机不得外泄,但是事实上,雷谷和永乐县令作为合作伙伴,也是有一定知情权的。
指挥使闻言,脸色又是微微一变,然后才轻叹一声,好吧,这是一个空储物袋,打算用来装军粮的。
切,祭强歪一歪嘴,不屑地哼一声,我说怪不得鬼鬼祟祟的,真是小家子气。
指挥使无奈地扬一扬眉毛,却也发作不得。
我看未必,就在这时,李永生冷冷地发话了,这样吧,若是你的储物袋是空的,这里的粮食,可以任你拿走……若不是空的,你怎么说?指挥使的脸色又是一变,过了一阵,才勉力笑一笑,当然不可能是完全空的,里面肯定要有些军械之类的……你到底想说什么?李永生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发话,你里面放的东西很多,你应该比我清楚。
随便你猜好了,指挥使再次勉强一笑,显然不想接招,没准还是我接了什么秘密任务……军中无小事,大家各守本分就好。
李永生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才笑着摇摇头,军中固然无小事,但是我非常讨厌别人小看我的智商……难道长得英俊,就代表很好骗?指挥使的嘴角抽动一下,然后茫然地摇摇头,抱歉,我不太听得懂,李大师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没什么意思,李永生笑着一摊手,就是想看一下你的储物袋……这不可能!指挥使厉喝一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脸也涨得通红,你打算侮辱我?前文说过,检查别人的储物袋,是非常侮辱人的,只要有点尊严的修者,就受不了。
你听我说完,李永生不满意地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发话,你的储物袋里面,如果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说了……这些粮食送你了,你看怎么样?怎么可能?指挥使再次尖叫了起来,军械不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我也不会让你看。
那我这么说好了,李永生的脸色黑了下来,我怀疑你是邪教妖人,要检查你!追查邪教妖人,是雷谷一开始就大打出手的借口,他这么说,是执意要检查储物袋了。
指挥使的脸涨得通红,你是打算侮辱我?我似乎有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了,突然间,旁边的祭强笑了起来,不过那笑容非常地瘆人,他阴森森地看着指挥使,我必须明确地告诉你,检查军用储物袋,跟侮辱人无关。
这话也在理,军用储物袋是运送军需的,不存在个人的私密或者尊严问题,对这种储物袋的检查,属于是体制内的检验。
指挥使下意识地又后退两步,硬着头皮回答,储物袋里是军事机密,你们不是军方的人,没有资格检查。
切,李永生不屑地冷哼一声,那我就当你是邪教妖人,杀了你,一样能检查。
指挥使的脸上,红白蓝紫变幻半天,终于长叹一声,好吧,我不要粮食了,可以吗?不行,李永生微笑着摇摇头。
他的那笑容里,有些许的惋惜和怜悯,还有一丝丝的无奈……甚至是愤懑?总之,这笑容是说不出的诡异,已经晚了,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但是怎奈……你不珍惜。
那指挥使先是一怔,然后脸色也逐渐阴沉了下来,我已经说了,不要粮食了……你一定要杀官造反吗?屁大一个指挥使,也算是官?李永生不屑地笑一声,冷着脸发话,我都不知道杀了多少真人了,你猜我杀掉你带来的全部人马,需要几息?其实这个,也可以赌一下,祭强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赌有没有人逃走,若是有一人逃得掉,这储物袋我们就不检查了,怎么样,敢赌不?指挥使又愣在了那里,久久不肯说话,最后才长叹一声,李大师,我对你们其实没有恶意的,也都是一心为公。
一心为公?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不无嘲讽地发话,我不跟你废话,拿出储物袋来!当然……你可以尝试逃走,看你的腿快,还是我的刀快。
指挥使还在犹豫,只见红光一闪,他胸口的衣甲已经裂开,一个红色的身影,转眼间就虚悬在了李永生身体的侧后方。
出手的,正是那个始终都不说话的红衣小女孩,她的小手上,正紧紧地攥着一个储物袋。
接着,她双手前伸,脸上挂着谦恭的笑容,将储物袋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李永生面前。
祭强也打算用强的,却没想到这小女娃娃下手这么快,身法也是说不出的诡异,忍不住微微咋舌,我去……这还算人吗?李永生也不看对方,接过储物袋神识一扫,才饶有兴致地看对方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军事机密?要不要我亮出来,让大家评一评理?李大师饶命,指挥使双膝一软,竟然直接跪倒在地,我知道错了,还请您海涵。
我没觉得你有错啊,李永生冷哼一声,然后抖一抖手里的储物袋,我只是觉得,真的算不上军事机密。
偌大的储物袋里,三分之二的空间,是满满的粮食,比这个大营的粮食,多了一倍有余。
一个小小的指挥使,就随身携带了这么多粮食——这就是你说的军役房缺粮?祭强就站在李永生身边,跟着也用神识扫了一下,一时间大怒,真是混蛋玩意儿,都什么情况了,你们竟然还玩儿这些?从他的话里就听得出来,他昔年在军队的时候,也对这种情况有了解,所以并没有感到惊讶,反而是瞬间就明白了其中因果。
蒙县令却是比较蒙昧,闻言忍不住出声发问,里面是什么,我能看看吗?你不会想看的,祭强很干脆地回答,然后看一眼李永生,苦笑一声,李大师,这事儿真的太丢人,最好还是不要传出去了……请您给我个面子。
他虽然已经离开了军队,但是那里有他对青春的记忆,也度过了一段难忘的岁月,哪怕他非常不耻指挥使的做法,还是难免爱屋及乌,想要维护这个团体的荣誉。
李永生淡淡地回答,给你面子倒是好说,我就想问一句,那些化作饿殍的黎庶何辜?有些人的丧心病狂,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居然还打着军方的幌子,理直气壮得很。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吐一口唾沫,我呸,这还算是人吗?第九百四十八章 驱逐李永生的愤怒,当然是因为他也猜到了,对方储物袋里的粮草,意味着什么——这是战争财!战争期间,粮食的产出受到影响,导致供应紧张,粮价自然会上涨。
军方是用粮大户,会有大量粮食过手,只要心黑一点,完全可以狠狠地捞一票。
这名指挥使一定要拿下郑王军营的粮食,用意不言而喻。
最让李永生愤怒的是,此人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厚颜无耻地为自己谋利不说,更是视黎庶的生死如无物,竟然能很淡定地表示——黎庶可以去郑王那里讨要粮草。
这尼玛得是何等的不要脸?李永生一开始只是觉得,这厮心肠比较硬,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缺少人味儿。
当他发现对方怀里的储物袋装的是什么的时候,发现用缺少人味儿来形容此人,实在是太厚道了,简直不配为人,禽兽不如!那指挥使的嘴巴微微动一下,似乎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祭强轻扯李永生一下,走到了一边。
看到对方跟来了,他才轻叹一口气,李大师,这事儿不宜张扬出去。
哦?李永生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地发问,为什么呢?事情一旦传出去,朝廷会在黎庶眼里失分,这样的军队,值得信赖和支持吗?祭强低声发话,连连叹气不已。
这种情绪被煽动起来的话,叛乱会更不容易平复,到了最后,吃亏的还是黎庶……当然,我也承认,自己曾经在军队里待过,不愿意见到它荣誉受损。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问,你确认……这就是你所说的军队的荣誉?并不是这样,我想你误会了,祭强再次苦笑一声,然后苦口婆心地解释。
请你相信我,大部分的军士和军官是好的,只有一小部分人,比较卑劣无耻……其实每一个群体里,都有坏人,但你不能因为少数坏人的存在,就去否定这个群体,这不公平!天底下哪里有那么都公平可言?李永生不屑地冷笑一声。
然后他沉声发话,我认可你的说法,哪个群体里都有坏人,但是我要说的是,暴力机构里出现坏人,是最可怕的,因为它自身拥有强大战力,没有人制约得了,那么当它滥用自己的权力时,可能带来的结果,是灾难性的。
我承认你说得对,祭强很干脆地点点头,想一想之后,他又解释了起来,其实军队里出现这种情况,最初是要保证军士们不要饿肚子……在本朝,各郡的军役使,是不能跟地方走得太近的,平常情况下,没有从地方上自主获得粮食的途径,只能通过军役部的协调,物资调配一旦有什么重大改变,还要通过内廷。
天家就是通过内廷的钳制,将军队控制得死死的。
所以每个郡的军役房,理论上都不会有太多的存粮——事实上,军队在屯田时的粮食产出,都会被上面折算进去。
这些存粮,一般够军队三到五个月的使用——最多也不会超过六个月,军队存粮太多的话,本身就会引起上面的警惕。
一旦发生战争,军队只靠自家的存粮,那是远远不够的,只能等待地方上调粮过来——而在这个调粮的过程中,太容易出现问题了。
战事一起,粮草肯定吃紧,地方上在给军队调粮的同时,民间的需求,也是他们必须重视的,这就存在取舍的问题。
这种配合上的脱节,时不时会导致军队因为粮尽,而丧失战斗力,卫国战争期间,就发生过好几起类似的事情,最可恨的一起就是,军队在城外扎了大营抵抗敌军,城里告诉军方,我们没有粮食,最后导致军队粮尽而被全歼。
新月人打下该城之后,仅仅从常平仓里,就卷走了七八万石粮草。
简而言之,军队在和平时期,不准跟地方沟通,一旦发生战事,地方的粮草支援,很容易跟不上趟。
军方痛定思痛,就要求一旦做战争准备的时候,要想尽各种法子,从地方上搜刮粮草,搜刮得越多越好,至于手段就是次要的了——这时候粮食肯定已经涨价了。
所以军方对粮草的掌控欲望之高,是一般人想像不到的。
然而,物极必反,军方既然大力搜刮粮草,那么在粮食有富裕的时候,他们当然也会借此牟利——必须承认的是,这种收获还相当大。
祭强说到这里,再次叹口气,唉,我不是在帮这厮说话,实在是……军队在这方面,吃的苦头也不少,他们囤积居奇肯定不对,但是起因,真的不是因为贪婪。
我相信,最初不是因为贪婪,李永生点点头,对方的解释合情合理,非常到位,但是这并不能为那些无耻行径开脱,你可以把这些话,解释给黎庶听。
这个……祭强犹豫一下,心说多少黎庶会有兴趣听这个?这种时候,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做文章。
所以他最终还是叹口气,现在真不是解释的时候,这样……等国内的混乱结束,一定要好好地跟黎庶解释一下。
李永生听得哼一声,没错,我也是这个意思,平时就做一些普及,不比什么强?事到临头,反倒是要怪黎庶没耐心听……早做什么去了?是是,祭强苦笑着连连点头,心说这本来不关我的事,为了维护同袍的荣誉,我这也是蛮拼的了,平常他们就不该高高在上,愣充大瓣蒜……我其实也看不惯。
还是的,李永生点点头,总端着,有什么意思?事到临头哭都来不及。
他想不想把事捅出来?真的很想,但是此刻捅出来的后果太严重,最后倒霉的还是黎庶,他就不得不认真考虑,不过,想让他不捅出来,肯定也要付出些代价才行。
那李大师您看……祭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这事儿怎么处理?李永生斜睥他一眼,沉吟着发话,干掉这个指挥使……有问题吗?他太让我恶心了。
交给我了,祭强毫不犹豫地回答,一会儿我过去,找个理由跟他拌两句嘴,直接杀掉就完事……他储物袋里那么多粮草,官司打到哪里都不怕。
杀掉一个指挥使,绝对不会是小事,哪怕是在战乱时期,但是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粮草……李永生沉吟一下,他这些粮草,咱怎么做才能留下来?他已经知道,军队在作战的时候,会遭遇粮草短缺的问题——襄王的军队被困在海边,也是后勤跟不上,但是他认为,豫州军役房已经备战很久了,不会面临粮草短缺的问题。
正经是指挥使随身携带这么多粮草,实在是太可疑了,他想像不出来,这厮在什么地方,能用到这大批的粮草。
粮草……祭强也沉吟一下,最后才回答,想要留下粮食的话,就不好杀人了,或者……就是将来人全部杀掉,咱们好撇清关系。
一听这话就知道,祭真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可以为军队的荣誉,请李永生网开一面,但是真的面对到个人的话,他也不介意一举杀掉这百人的马队。
其实还是指挥使的行为太恶劣了,祭强在一边,看得分外明白,对于杀掉这样的人渣,他没有多少压力——把消息封锁住才是关键。
李永生眉毛一挑,对这个建议很有点心动,但是最终,他还是苦笑着摇摇头,算了,这么多人看到他们来了,想要灭口,咱们得杀多少人啊?祭强暗暗地松一口气,笑着点点头,不杀人的话,要他一点粮食,那还不简单?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也不想走极端,留下对方的粮草,放其小命一马,是最好的结果。
李永生微微颔首,转身走了回去。
现在指挥使他们所在地方,气氛也有点尴尬,他想上前要回储物袋,可是血奴根本不理他,也不说话,只是有人试图靠近它的时候,它会直接释放出真人的威压。
指挥使希望,旁人能帮忙关说一下,但是别人直接就拒绝掉了——你让我去找真人讨还东西?抱歉,想送死你去,别拉我们垫背!理论上,他是可以找一些永乐县的权威人士,来帮忙说项的,比如说蒙县令。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萌县令虽然比较懵懂,智商却是在水准之上,哪怕是没有看到储物袋里的东西,见到李永生等人的反应,他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县尊大人作为地方官,屁股可是坐在黎庶这一方的,他恶狠狠地瞪着指挥使,眼中恨不得喷出火来——混蛋,你自家的粮草多得吃不完,还要算计我子民的粮食?祭强走过来,直接对着指挥使发话,我就问你一句,想死还是想活?指挥使愣了一愣之后,迅速点点头,想活。
祭真人一摆手,淡淡地发话,想活就滚蛋,让郡房里派别人来,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第九百四十九章 谋一追二指挥使闻言,也松一口气,自打储物袋的秘密被发现,他就生恐自己被对方直接杀掉。
修者中杀人夺宝的事情,真的不要太多,这么大一笔粮食,足以令人铤而走险。
至于他被地方修者撵了回去,在军队上的人来说,肯定是耻辱,但是能保住小命的话,这点耻辱也就不算什么了。
不过他显然不能就这么走了,祭真人,那我的储物袋……总得还回来。
祭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眼中的杀气一掠而过,你莫非是真的想死?祭真人饶命啊,指挥使双膝一软,又跪了下来,他苦苦地哀求,里面的那些东西,不光是我的……其实我都只有很少的一份,您这么夺了去,我还是个死啊。
蒙县令闻言忍不住了,他的嘴角一撇,我的子民死了是活该,你何德何能,就死不得?祭强也冷笑一声,谋一追二,待你已经很宽厚了,想要谋一追五吗?他也猜到,县令估计心里有数了,所以不怕说得稍微明白点:你储物袋里的粮草,也不过是你谋夺的粮食的两倍,别逼着我们再罚你三倍出来。
指挥使听到这话,身子一弯,竟然砰砰地在地上磕起头来,祭真人饶命,这里面涉及的大人物颇多,您不还我东西,我回去也是个死。
哦,大人物?祭强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下巴一扬,都有些什么大人物,说来听听?指挥使只能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不能说,不敢说……真的不敢说啊。
他们可怕,难道我就好说话?祭强眼睛一眯,阴森森地发话,好久没有搜魂了,也不知道手生了没有。
祭真人,这可使不得,蒙县令一听,顿时吓了一大跳,要出大篓子的。
祭强疑惑地看他一眼,多大的篓子,才能算大篓子?蒙县令一指那指挥使,如果条件许可的话,我也想搜他的魂,但是搜魂之后又如何?其他的参与者,咱们抓还是不抓?咱豫州已经乱不起了啊。
他不怕这个指挥使,但是指挥使身后那些人,眼下真的不宜招惹。
祭强悻悻地哼一声,也不得不接受这个说法,忍不住一抬脚,将指挥使踹出老远,小子算你走运,以后不要让我再碰到你,玛德……你这种只知道磕头的怂包,简直丢尽了军人的脸。
指挥使却也不着恼,还是跪在地上磕头,袋中物资,你们取走一半好了,剩下的还请赐还,我真的很不容易啊。
咦?祭强火了,还敢讨价还价?你莫非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祭真人,李永生在旁边轻咳一声,然后一摆手,东西都还他,将他们撵出大营。
啊?祭强呆呆地看着李永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东西还他?没错,李永生点点头,很简练地回答,让他们马上走。
李大师饶命啊,指挥使猛地爆出一声大喊,微微侧过点身子,换了一个磕头的方向。
他的头将地面撞得砰砰直响,嘴里不住地哀嚎,李大师,我真的无意冒犯您啊。
祭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脑袋里隐约想到了什么。
他侧头一看,却发现蒙县令在微微颔首,忍不住出声发问,县尊因何点头?我赞李大师的手段,县令笑着回答,无须强夺,也不须讨价还价,就要他们乖乖地把东西奉上……还得是诚惶诚恐。
祭强的眉头一皱,此话却是怎么讲?其实很简单,县丞在一边发话了,他虽然是断了腿,但却是大营的负责人,此番军方来接手,他也来了,将这些事都看在了眼中。
因为粮草保住了,还会多出两倍来,县丞脸上也很开心,他喜眉笑眼地发话,李大师让他们拿了东西就走,他们敢离开吗?是啊,蒙县令笑吟吟地接话,现在到处都是郑王的探子,一旦遇到了,那就真的不幸了。
其实,傻瓜才会认为,他所说的郑王探子,会是真的郑王探子,反正只要指挥使一行人离开大营,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就没有那么多目击证人了。
指挥使对这话的反应最快,因为事关他自身的安危,所以他一听就知道,自己真敢这么做的话,李永生绝对不介意带上足够的战力,悄悄地将他抹杀在路上。
所以他才吓得服软了,不服不行啊,现在大营里,李永生多少要顾忌点,一旦走到荒芜之处,多么惨烈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蒙县令和县丞反应得慢一点,但是一看指挥使的表情,两人也想到了其中的关窍。
只有祭强性子耿直,经过人提示,才反应了过来。
李永生见自己的心思被大家说破,少不得笑一笑,其实你们说的是实话,郑王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现在周遭有很多他的探子。
然后他看一眼指挥使,不耐烦地发话,你到底要不要储物袋了?快点,给句痛快话。
指挥使这一刻,还真有不要储物袋的冲动了——反正是雷谷李永生的锅,谁要是嫌我办事不利,自己来找李永生好了。
不过最后,他还是轻叹一声,真的不能留一半粮食吗?你这话怎么说的?李永生看他一眼,和颜悦色地发话,我说过要你的粮食吗?不要,真的不要。
可是……指挥使看一眼祭强,吞吞吐吐地表示,祭真人说要留下粮食。
他跟你们开玩笑,李永生一摆手,很干脆地回答,我雷谷的粮食不容其他人染指,也不会去打别人粮食的主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指挥使狐疑地看他一眼,总是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不是开玩笑?李永生懒得再回答了,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名弱智儿童。
指挥使跟他对视几息之后,终于耷拉下了眼皮,有气无力地发话,好吧,粮食你可以留下,但是储物袋你得还我,那是真正的军用物资,上面有编号。
李永生还是不说话,依旧用那种眼光看着他。
指挥使这次也豁出去了,跟对方对视了起来,不过他还是没有坚持到十息,就再次耷拉下了眼皮——跟这人对视,心理压力真的太大了。
李永生这才轻哼一声,淡淡地吐出四个字,算你走运。
为什么算走运,他没解释,指挥使也没问,接下来,他就将储物袋里的粮食,装进了其他的储物袋里,并且让血奴将那个储物袋,丢还给了对方。
指挥使很想跟小女孩套一套近乎,但是非常遗憾,人家根本不搭理他,连一个字都不说。
尤其可恨的是,小女孩交还了储物袋,也不离开,就抱着膀子,站在半空中,淡淡地看着他们一行人。
这种感觉,让人太不舒服了,指挥使思来想去半天,才试探着发问,你是让我们走?这一次,小女孩终于有反应了,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有没有搞错?指挥使的队伍里,有人受不了啦,我们才刚刚到哎,还给了你们好处,现在让我们马上回去……弟兄们还怎么做人?血奴冷冷地看着他,两只小手微微地张开,又轻轻地捏起,看起来像是无意识的行动。
但是指挥使心里知道,大概小丫头的承受力到了极限,己方再不知退让的话,对方很可能雷霆一般出手,到时候人数的死伤,就很难讲了。
于是他出声表示,我要去找祭真人商量一番。
他非常清楚,对方阵营里,祭强是对他最不友善的,有几次甚至都流露出了明显的杀意。
但是同时,他也非常确定,能跟自己敞开了说话的,也只有祭强。
祭真人曾经当过兵,脾气直率,而当过兵的人,对于袍泽,都有或多或少的香火情。
血奴听到此人要找祭强,当然不会阻拦。
事实证明,指挥使猜得不错,祭强真的是有什么说什么,储物袋都还你了,你还不走等什么?等军营开晚饭?指挥使的手,在空中无意识地摆动几下,才悻悻地发话,我是说,粮食都已经给你们了,不能继续待下去吗?还想啥呢?祭强很不屑地看他一眼,敢在李大师面前玩心眼,能让你活着离开,你已经该知足了。
我本来就没得罪他的意思!指挥使很想再解释一遍,不过很明显,李大师的屁股坐到了黎庶那边,他越解释,对方就越生气。
所以他只能婉转地问一句,你们这里的驻军大营,难道不需要军队协助守卫了?军队是需要的,要不然蒙县令不会求援,祭强深深地看他一眼,但是……你不行!指挥使顿时无话可说了——他将永乐人得罪惨了,没有雷谷的支持,再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只能收拾兵马,悻悻地离开了军营。
才走出大营,就有人出声发问,指挥使,咱们这么离开……安全吗?第九百五十章 入箫阳这么离开,安全吗?指挥使还想问别人呢。
他可没有忘记祭强眼中的杀气,以及李永生那轻描淡写的言谈中,隐藏的杀意。
不过再想一想,他觉得自己有点多虑了,人家真想半路算计咱们,何必留下粮食呢?这可是未必,有人热心地提醒指挥使,也算是拾遗补缺之意,没准他们是想让咱们松懈了警惕,好一举建功。
这话也不无道理,但是指挥使很干脆地摇摇头,没必要,李永生那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而且以雷谷的做事风格,犯得着这么遮遮掩掩吗?可饶是他这么说,还是有人不放心,让咱们生出懈怠之心,他们动手的时候,当然就会更轻松……谁会嫌自己事儿少?指挥使怔怔地看了他好一阵,才哼一声,这个你就不懂了,境界不到,跟你解释也没用,人家根本不屑骗咱们,告诉你一句至理名言……在足够强大之前,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啪啪两声轻响传来,却是祭强站在大营门口拍手,说得不错。
顿了一顿,他又看指挥使一眼,轻轻摇头,可惜了,也算是个明白人,当初为什么要办哪些糊涂事儿呢?指挥使见到他,脸色却是顿时变得刷白,我……已经后悔了,祭真人您这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只是为你感到惋惜,祭强摇摇头,又呲牙一笑,你说得一点也不错,真想杀你们,没必要大费周折,所以李大师说你运气不错……一路顺风。
指挥使想一想,要不这样,天色已晚,我们在军营门口扎营歇息一夜如何?看你这点胆子,祭强不屑地笑一笑,转身走进了大营,随便你歇息……指挥使一行百余人,在大营门口胆战心惊地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拔营离开。
在他回去之后不久,就被安排到东线战场,带领决死队,跟襄王的军队展开了恶战。
说句题外话,在这种内战中,虽然伤亡的惨烈程度,比不上国战,但是决死队是由囚犯和犯了军规的士兵组成的,参战的概率极高,伤亡也极大。
能在决死队参加一定数量的战斗,并且侥幸不死的话,所犯的罪行就会得到赦免。
决死队虽然是由人渣组成的,但是也需要派出军官来率领,很显然,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与此同时,第二批来协助看守大营的军队,也派了出来,这次足有两千人,其中五百名老兵,还有一千五百名训练时间不算太长的新丁。
不过这两千人来的时候,只带了军械,粮草却是没带,当他们走到大营的时候,刚好把携带的粮食吃完。
对于来者没有带粮食的事实,永乐人并不在意,王师来帮忙守卫军营,这点粮草,永乐还是负担得起的。
甚至他们将整个军营的管理,都交给了赶来的军队,永乐县丞负责的,就是提供粮草。
不知道豫州郡军役房遭遇了什么,反正这一次来的人,只对战斗和训练新兵感兴趣,当然,来人也提出,想要见一见雷谷的负责人。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李永生已经带人离开了,整个军营里,只留下了四名雷谷的伤员。
李永生他们去哪里了?直接去了箫阳,去追查邪教妖人。
蒙县令对他的行动方向,很是有点微词,县尊认为,下一步针对的县,应该是希山或者桐河,那两个县相互之间不对付。
更为重要的是,有最少两万永乐的丁壮,正在希山和桐河的军营里接受整训。
不过李永生拒绝了他的建议,我们做事,有我们的章法,你守好你的永乐就是了。
从永乐到箫阳,其实也就一天时间,一入箫阳,李永生一行人明显就感觉到了紧张的空气。
箫阳离郑王的封地更近,其中不少大片被抛荒了的土地,但是在一些肥沃和广阔的土地上,也有人组织耕种,不过组织者明显带有军人气质,看到外来者时,警惕性非常高。
很多时候,李永生他们想讨一碗水喝,旁边都会有其他人盯着看。
这种情况,到了乡镇的时候就更明显了。
乡镇上都有军士把守,但是见到他们这百余骑之后,没人敢要求他们出示证件,最多不过是有人上前来问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很显然,发生在永乐城门的事情,已经被郑王的军队周知,既然郑王没有公然举起反旗,还是不要用军队挑衅雷谷来人。
李永生他们也不遮掩,直接报出字号,明确表示我们来自雷谷,前来追查邪教妖人。
亮出身份之后,当然就没人招惹了,严格来说,都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们了。
——永乐大营一战,不少箫阳丁壮失陷在了里面,箫阳黎庶听说的消息是,有两千多箫阳人死亡,还有六千多被俘。
这个数字有点夸张,那一战总共才死了一千人出头,被俘的也才八千多人,不过民众都是信息不灵通的,最擅长的就是被人愚弄。
在传言中,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显然就是雷谷人马,箫阳人对他们的态度怎么会好?然而这只是表象,事实上,黎庶里明白事的也不少。
表面上看,李永生他们是被孤立了,但是时不时的,就有纸团之类的东西,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们身边,上面有各种消息。
李永生前来箫阳,身边也带了三十名宛邑府的土著,要不然,雷谷来豫州的修者总共都不到八十人,如何凑得起百人的马队?总之,他已经考虑到了,进入箫阳可能面对什么样的困境,特地还找了三个箫阳人,不过还好,情势比他想的要好一些,居然有当地人暗通款曲。
然而,这些主动投送来的消息里,有多少是可靠的,又有多少是陷阱,那就不好说了。
一天半之后,他们来到箫阳县城。
箫阳城的城墙,跟永乐县类似,事实上,以前箫阳的城防,比永乐差了一些,但是自打郑王占了此城,正在大力加固城墙,俨然有据城死守的征兆。
他们进城的时候,守城的士兵没有任何的阻拦,只有一名捕快询问了一下身份,就直接放人,显然是不想给他们做文章的机会。
不过,在投宿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些麻烦,城中虽然有二十余家客栈,但是能容纳这么多人的,就只有一家悦来客栈,而这客栈掌柜表示:客房不够了。
说这话的时候,掌柜暗自使了眼色,那意思很明显:抱歉,我们这也是不得已。
李永生他们一路遇到的类似问题,真的是太多了,大家也不强行住店,而是在城中寻找了一块空地,就地扎营。
空地距离农司的库房很近,没过多久,就有两个农司的小吏过来,说这块地是我们农司的,你们还是换个地方扎营吧。
这对于这种来自官方的压力,祭强的反应很直接,滚,不滚就死!两名小吏很是不忿,但是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不忿。
这帮人一看就不好惹,更别说,他俩在来之前就清楚了,这些人来自雷谷,有道宫背景,又是来追查邪教妖人的,真要翻脸的话,说杀人也就杀了。
农司可以拿这块地做文章,但是人家摆明不买帐,其他后续的手段,也就不能施展了。
不过李永生他们虽然强势,却也没有放松警惕,扎营之后,就布下了多重阵法——毕竟周围全是不怀好意的目光,小心无大错。
当天晚上,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当然,营地周围还是多了一些纸团。
其中有人指出,箫阳县丞黄某某,虽然表面上不配合郑王,但是暗地里已经投靠了过去。
正经是蔺县令,目前保证了箫阳县公务的运作,看起来比较配合郑王,实则是为朝廷牧守好地方,静待王师到来。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跟大家所了解到的事实,有比较大的出入,孰对孰错不好判断。
搁给一般人的话,会为此头疼,这种真伪辨别起来,真的不是很容易。
但是李永生不在乎,他们根本无所谓真相。
第二天一大早,李永生带人来到了县衙,表示说我们要见县令。
门口的衙役才稍稍迟疑一下,两名司修抬手拨拉开衙役,当先闯进了县衙。
蔺县令正在听取城墙建设情况,见到有人闯进来,先是眉头一皱就要呵斥,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来头不会太小,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来自三湘雷谷,打头的司修扬着下巴,傲气十足地发话,此来箫阳,是为了追查邪教妖人,现在,我们需要县衙的配合。
这也是李永生的既定策略,如果在箫阳受到冷落,那就主动找上门去——山不来就我,我可以去就山。
蔺县令也许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但是很明显,他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要求。
他嘴巴微张,愣了一愣才发话,雷谷……我听说过,但仅仅是听说过,我不太清楚,雷谷在官府里,属于什么序列,又是什么样的级别?雷谷不属于官府,司修的下巴依旧抬着,你搞清楚,我们是来查邪教妖人的。
第九百五十一章 高压姿态凭良心说,蔺县令是真的不喜欢眼前这位的傲慢。
县令虽然官不大,但也是一县之主,随便什么人都到他面前指手画脚,官府威严何在?所以,虽然查邪教妖人的事情很重要,但他还是微微摇头,面无表情地发话,你既然不是官府的人,那自去查就是了,县衙事务繁忙,抽不出人手配合。
这回答算是个软钉子,但也没什么问题:我承认查野祀很重要,但是我抽不出人手!当然,会听的人都知道,县令的话里,有另外一层意思:你又不是官府体系的人,竟然敢对我指手画脚——你算那颗葱?司修淡淡地看他一眼,蔺县令,我是在要求你,而不是请求你配合!要求我?哈哈,蔺县令气得笑了起来,你不是官府体系的,凭什么要求我?就凭雷谷的实力,司修傲然回答,根本不给县太爷半点面子,知道不配合的后果吗?蔺县令继续冷笑,嘿,我还真不知道,麻烦你说一说呗。
司修冷冷地看他一眼,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来,不配合,死!呀哈,蔺县令越发地不服气了,事实上,只要有点脾气的,就受不了这气,你凭什么杀我,杀朝廷命官是什么罪,你知道吗?司修的手按到了腰间的刀柄上,眼中透出凶光,你是说我……不敢杀你?感受到那有若实质的杀气,蔺县令忍不住头皮发麻,我是说,县衙真的很忙。
在忙着帮郑王修城墙?司修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郑王不愿意动你,不代表我们不敢杀你,要不……你赌一下?蔺县令是真有心赌一下,可是想一想雷谷的名头,却也不敢赌,修城墙,我是为箫阳黎庶修的,为的是抵御盗寇。
扯淡,司修冷哼一声,郑王的军队控制了箫阳城,都要篡国了,也不见你抵御。
年轻人,说话注意一点,一名中年人站起身来,冷冷地发话,谁说郑王要篡国?聒噪,司修的手一扬,一颗斗大的人头落地,无头的尸身一时竟然没有倒下,血柱从无头尸身的颈部冲天而起。
几息之后,尸身缓缓地倒在地上。
司修冷冷地看一眼,下一刻,他手中的长刀,就架到了蔺县令的脖颈上。
他阴森森地发话,我就问你,愿意不愿意配合?长刀很锋利,斩掉人头,都没有沾染上血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蔺县令总觉得刀身上,传来一种粘腻的血腥气。
他只觉得肚腹忍不住痉挛了起来,嘴巴一张,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因为动作过大,下一刻,他觉得脖颈上有刺痛传来,忍不住惊叫了起来,别,别杀我!司修不屑地冷笑一声,我还以为有多大的胆子呢,现在……你决定配合了吗?我配合,我配合,蔺县令没命地大喊,你先把刀拿开再说话。
司修冷哼一声,还刀入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打算如何配合?我打算……蔺县令吐出三个字之后,硬生生地停了下来,顿了一顿才发话,还请阁下示下,我们该如何配合?果然是识时务的,司修的嘴角泛起一丝明显的嘲讽,然后扭头看向一名英俊的年轻人。
年轻人正是李永生,他淡淡地发话,竭尽全力去追查邪教妖人,三司六房全部出动,其他的事情全部放下。
好的,蔺县令不住地点头,不过下一刻,他的脸上泛起了为难之色,巡荐房和军役房,我指派不动,只能……协商了。
李永生明白三司六房的架构,知道这两房是接受上一级机构直管的,县令可以发出命令,但是听不听在对方,所以他点点头,那暂且不要算上这两房。
县城里的巡荐房,根本就是个空架子,存在感极差,而箫阳军役房的军役使,此前因为阻止郑王的军队抓丁壮,被打伤了,一气之下在家养病,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蔺县令的脸上,又泛起愁苦之色,可是军役房的丁壮在修城墙,农司和工建房都要配合……我该怎么做?城墙不着急修,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丁壮也去搜查邪教妖人,这种事,人越多越好,一定要大张旗鼓。
可是……蔺县令欲言又止,显然是有话却不敢说。
不过他想说什么,李永生完全猜得到,那司修也猜得到,他冷哼一声,这是我雷谷的意思,谁不满意,只管找来。
蔺县令要的就是这个承诺,于是忙不迭地点头,好的,这样我就放心了。
李永生也懒得再理会他,转身向县衙外走去。
司修也想转身,不过看到那倒地的尸体,他还是随口问了一句,这厮是做什么的?蔺县令有气无力地回答,这是郑王派来的主簿,大约……就是个管家。
哼,司修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插话了。
众人离开县衙,也没走远,就是四处闲逛,不多时,就看到不少官吏从县衙里出来,四散而去。
别说,那名司修的一刀,还真是让县衙里的人看清了形势:郑王固然不好惹,但是雷谷更不讲理,说杀人就杀人,还是公然在县衙里动手。
当然,若是郑王铁下心思跟雷谷翻脸,这些官吏就会难以决断,不过眼下看来,郑王的人也在克制,他们当然要听雷谷的话。
事实上,郑王的人听说,雷谷来人杀了他们派到县衙的主簿,也忍不住大怒,不少人叫嚣着要报仇,真当我们是好惹的?但是这么多人,总有明白事儿的,雷谷能压得荆王不敢多事,你们不会以为,咱们比荆王更厉害吧?那又如何?还是有人不服气,雷谷在三湘,又不在豫州,怕它作甚?要不说被蒙蔽的人,都很可怜呢?不止是黎庶被蒙蔽,郑王势力中的大多数人,也不是特别清楚雷谷的厉害,他们只觉得荆王被压制,是因为雷谷就在他身边,而宛邑距离雷谷那么远,中间还隔着博灵郡,没必要害怕。
正经是主事的人知道,雷谷不但背靠玄女宫,似乎还有真君在那里证真,绝不是能招惹的。
但是这种话,他又怎么说得出口?人心一旦散了,队伍就没法带了。
所以到了最后,他们的选择也只有上报,该如何应对,交给上面来决断吧。
到了中午时分,就有一队队的官吏出来,各自带着帮闲,在大街上敲锣打鼓,说是追查野祀,希望嫌疑人主动来自首,也欢迎街坊邻居积极举报。
这锣鼓没敲打几下,天空中的阴云渐重,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
李永生讶异地抬头看两眼,心说这老鸟儿还算有眼色。
自打他来了豫州,这是第一次遇到下雨,此前朱雀在豫州行云布雨几次,极大地缓解了旱情,可是降雨量依旧不够,没办法,这玩意儿太耗费香火了。
现在朱雀又来降雨,省得此地遭遇二茬旱情,也是上心了。
可是这雨一降,黎庶们看在眼里,就有点不答应了,此地暗暗供奉朱雀的也不少,虽然大多是那种一次性的信徒,但是他们坚信,朱雀是愿意帮助黎庶的,供奉它没错。
所以大家对于官府的宣告,冷淡得很,甚至有人风言风语地表示,你们是不是吃多了撑的,有那时间,还不如巴结郑王去。
不过,也有人祭拜朱雀,被举报了,于是官府前去拿人,还引发了小范围的对峙和冲突。
李永生他们收到消息之后,一开始是异常纳闷:揶教的信徒竟然如此猖狂?等他们赶到之后,才知道问题发生在野祀二字身上。
李永生他们想查的是揶教妖人,但是再想一想,连真神教的信徒也可以查一查,反正是搂草打兔子,顺便的事,所以才说此来是为了追查邪教妖人。
但是他们没跟县令说清楚,县令也只是如实向下面转述,结果下面办事的官吏认为,邪教妖人这四个字有点多,而且不符合黎庶的语言习惯,于是就改成了野祀。
反正邪教妖人,本来也是野祀的一部分,扩大一点打击面,真的不算什么——左右是政治正确,不会有后患。
李永生听明白之后,真是有点啼笑皆非,老鸟儿这是躺着也中枪啊?他不想让朱雀抱怨,少不得又派人去通知蔺县令——我要查的是邪教妖人,特指揶教、真神教和佛修,中土国内的草头野祀,我是不管的。
蔺县令看着天上降雨下来,听说外面的冲突,正在发愁这干群关系该如何协调,听到这话大喜,直接通知各个司房,玄女道的人不算,咱主要查的是外国野祀。
县尊这么表示,下面人也纷纷长出一口气——别说,朱雀现在黎庶心目的地位极高,追查玄女道信徒,那还真不是个好活儿。
不过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消息,竟然引起了郑王的误会。
第九百五十二章 强势碾压事实上,郑王一直在关注来自雷谷的这队人马,从他的堪舆队遭受重创的那天起。
对于永乐城东大营的损失,他也有点心痛,不过,郑王极为擅长发展军队,并且以此为傲,区区两万人的损失,他自认承受得起。
等到雷谷的人进入箫阳,他才有点急了,尤其是当他听说,自己派到箫阳县衙的主簿,被一刀杀了,他的眼皮忍不住跳一跳:我是不是该跟赵欣欣联系一下?待箫阳县大张旗鼓捉拿野祀信徒,并且引发了玄女道跟官府的冲突之后,高度关注这里的郑王,第一时间获得了消息。
他知道最近玄女道和玄女宫的不合,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忍不住要胡思乱想:合着雷谷来这里,是为玄女宫打前站?若真是玄女宫有意大举北上,他这小小的郑王,是无论如何不敢阻拦的。
须知仅仅是玄女宫培养出的雷谷,都能让荆王退避三舍——荆王可是比郑王强大太多了。
待到他听说,雷谷只追查外国的邪教妖人,还特意指出,并不针对玄女道,甚至还有意为玄女道开脱,忍不住长笑一声,天不绝我。
在郑王看来,雷谷这么做,有点自绝于玄女宫,满手的好牌,偏偏打得奇臭无比。
所以,他原本想跟雷谷沟通交流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算了,你们还是在作死的路上狂奔吧,我看看就好。
到了下午,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不过箫阳城内的风头已经变了:县里目前在追查野祀,但是追的是外国的,本国的野祀,目前顾不上计较。
黎庶们都很实在,一听说不查玄女道,马上就兴奋了起来,自发地组织起来,帮着官府宣传:官府查野祀了啊,信朱雀的无所谓,信其他歪门邪道的,那可不行。
黎庶们的宣传有点偷梁换柱,李永生一行人意识到了,不过他们并不在意,而是饶有兴致地在箫阳城里四处转悠。
六月的天着实热得厉害,现在天上下起雨来,大家竟然都没有停下来躲避的心思,仿佛一个个都化身为赵欣欣,在雨中溜溜达达地散步,非常惬意。
不知不觉,大家就溜达到了城墙处,一不留神就发现,居然还有人在城墙上忙碌。
李永生一抹脸上的水珠,抬手一指,问一下,怎么还有人在修城墙?不多时,两名中年人被带了过来,他们在军役房帮闲,目前是带队的小头目。
李永生身边的司修出声发问,语气严厉得很,谁让你们修城墙的?两名中年人见这一行人器宇轩昂气度不凡,一时间也有点腿肚子打颤,我们不知道查野祀啊,王爷对城墙很看重,要一个月内修好,难得今天降雨,中午也能赶工。
是啊,另一名中年人也忍不住出声,接连几日暴晒,延误了很多活计,今天老天爷给面子,总得抓紧了干。
司修越发地恼怒了,他冷笑一声,抓紧……不知道丁壮该去查野祀吗?这真不知道,两名中年人齐齐表示,我们只是干活的丁壮……抓野祀是官府的事,跟我们无关吧?司修闻言冷哼一声,你说无关就无关了?现在我命令你们……停下来!两名中年人闻言面面相觑,过了一阵,其中一人才赔着笑脸发话,这位大人,我们是在军役房勾当的,您让我们停下来,是不是……是不是该通过军役房?司修斜睥他一眼,伸手就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不屑地发话,军役使已经回家养伤,你们受谁的指派,我没兴趣知道,现在就问你一句话,停……还是不停?另一名中年人见势不妙,马上出声发话,这位大人,是郑王的命令,我们不敢不奉。
嗯?司修的双眼一眯,阴森森地发话,你们怕郑王,就不怕我雷谷?箫阳的黎庶不但怕雷谷,还恨雷谷,但是这两人也不敢这么说,只能苦苦哀求,您让我们停,我们也想停,不过……您能不能跟郑王的人打个招呼?耽误了工期,我们要掉脑袋的。
你若不停下来,现在就掉脑袋,司修脸一沉,不信你就试一试。
见这两人不住地发抖,他最终还是心一软,凭他郑王府的人,还不配我们去见他,谁敢难为你,让他们来找我说话。
两名中年人见他都说到这一步了,也只能苦着脸点点头。
正在劳作的丁壮接到命令之后,马上就停了下来——对箫阳人来说,雷谷的人可恶,郑王也可恶,现在既然能停下来不干活,那就停下来,看这两边狗咬狗。
工作一停,郑王这边的监工就发现了,气势汹汹地过来盘问,不过当他们听说,是雷谷的意思,也不敢说什么,转身向上面汇报去了。
监工是箫阳本地的地痞,不过负责监督城墙修建的,却是郑王的兵马。
带队的一名司修军官听说之后,实在难以遏制自己的火气,他也不敢对雷谷的人动手,而是带了一队官兵,走过来之后,对着丁壮们就拳打脚踢,我让你们偷懒!军队如此行事,当然是指桑骂槐,他们并不认为,雷谷会因此跟他们发生直接冲突——双方在动手之前,总要沟通一下,说道说道吧?反正,他们是想打雷谷的脸,至于协商之后,可能真的要停止修建城墙,那也是之后的事儿了,先出口气再说。
说句实话,他们真没把殴打黎庶当回事,雷谷可能因为这些低微的家伙,直接翻脸吗?然而非常遗憾的是,他们确实低估了雷谷的嚣张气焰。
雷谷的人都很清楚,不管是谷主赵欣欣,还是大师李永生,都是异常看重黎庶的,眼见有人对丁壮拳打脚踢,七八名司修冷哼一声,齐齐地扑了上去。
动手打人的四名军士,直接被斩为了十几截。
其他还没来得及出手的军士见状,齐齐呐喊一声,逃向了后方。
带队的军官大怒,抬手一指雷谷的人,你们竟然敢杀害军人?雷谷的人根本懒得理他,倒是有人哼一声,狗屁的军人,私兵罢了……你再指我,手指头不想要了?好吧,军人还是私兵,这个问题讨论起来比较复杂,带队的军官放下手臂,气呼呼地发话,雷谷的人滥杀无辜,这笔账我们记下了。
你可以不记账,司修轻蔑地看着他,现在动手也行,敢吗?别太狂了!一名高阶制修实在忍不住了,大喊一声,大多数军人都是直肠子,一旦不满意,就会发作出来,有种来军营动手!说到底,箫阳驻扎得有万余军人,一旦全力发动,雷谷这百十号人根本不是对手。
然而非常不幸,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红影一闪,下一刻,他就倒在了地上,身体断为了三截。
一个小女孩站在不远处的空中,两只小手上满是鲜血,她随意地抖一抖双手,将两串血珠甩到了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众多军士。
带头的司修军官倒吸一口凉气,是真人……他很想质问一下对方,你堂堂真人偷袭一个制修,大欺小到如此程度,还要脸不要了?但是话到嘴边,他死活是说不出口,因为他非常确定,只要自己敢这么说,对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将自己也斩为三段——甚至更多。
愣了半天之后,他甚至连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转头就走。
走了好几步之后,他才出声发话,把袍泽的尸身都收起来。
这一刻,他真的感觉很悲哀,明明己方已经控制了箫阳,还拥有一万三千多人的军队,竟然不敢对百余人的修者队伍出手,只能坐看对方杀害自己的同袍。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知不觉间,雷谷来人杀了郑王府军人的消息,在箫阳城里不胫而走,诸多箫阳人忍不住悄悄嘀咕:莫非又要换天了?郑王府在箫阳,只有一万多军队,这不是军力不够,而是箫阳是郑王比较放心的县城,没必要放太多的军队。
这里的县城和乡镇,差不多驻扎了三千军队,还有两个万人的军营,分别位于县城东北和西北,两个军营都没有埋怨,差不多各有五千人。
听说了雷谷的嚣张之后,军队是相当不满意的,但是上面不让他们出击,那大家也只能将这一份不满,放在心中。
城中在如火如荼地搜查邪教妖人,而这风头,很快就蔓延到了下面的各个乡镇。
乡镇的驻军,对此肯定是不满的,也有人尝试阻拦,不过一旦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雷谷的报复都来得特别快,也特别地血腥。
对此,郑王的军队都有点意外:雷谷的消息什么时候这么灵通了?按说箫阳人应该非常痛恨雷谷才对。
他们就忘了,其实箫阳人里,朱雀的信徒并不少,老鸟儿只要降下一个念头就足够了。
它告诉信徒,那些外国野祀是要破坏中土,抢夺我的香火,你们该有所反应。
郑王府的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倒做出了一件蠢事。
第九百五十三章 邪教还是揶教郑王府的人做了件什么事呢?他们将军营里桐河籍和永乐籍的士兵,都单列了出来。
王府军队的士兵,大都是宛邑府和许州府的人,而且都是打乱了混编的。
王府的人认为,消息传出那么快,是军队里有人通风报信。
这里面,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桐河和永乐人——桐河人刚刚跟箫阳人大打了一场,导致了永乐的失陷,而永乐人已经开始正面对抗郑王,嫌疑自然也很大。
郑王府将这两地的士兵单列出来,也不是要报复——这不利于军营团结,他们只是想集中看管,防止消息再次走漏。
但是这样的行动,激起了军中永乐人和桐河人的强烈不满——我们是为郑王效力的,你们只为了一点猜测,就如此信不过我们,实在太让人寒心了。
不得不承认,做出这个决定的人,真的太愚蠢了。
不管怎么说,两个乡镇试图阻拦的人,被雷谷的人杀掉一批之后,看到郑王没有出头的意思,士兵们自然也就不肯多事了。
然后,事态就向奇怪的方向发展了,郑王府军队所能干涉的事情越来越少,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小,没过几天,他们的活动范围,竟然被压制到了驻地周边。
严格来说,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奇怪,虽然箫阳是相对稳定的一个县,但郑王军队打到这里的时候,也很是做了点天怒人怨的事。
比如说打掉了一些不听话的大户,比如说任用了一些地痞做事,又比如说,他们抢劫了黎庶的一些粮食,逼迫一些黎庶离开田土,还征用了相当的丁壮。
箫阳人不是不想反抗,但是想要有效的反抗,必须有个核心才行——通俗一点说,就是得有一个挑头的,一盘散沙的话,太容易被人各个击破了,成不了事。
但是有资格组织反抗的,不是被镇压了,就是被强行纳入了管理,就连官府里的官吏,因为发动不起民众,都只能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现在雷谷做这个挑头的,郑王府还奈何不了他们,此前积蓄下的不满,就开始萌发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郑王起兵实在是太勉强了,资格上差得太多。
虽然他是享受亲王待遇,但本质上还是一个郡王,这天生的短板,怎么补都补不来。
比如说招纳贤才,荆王纳贤的话,招揽真人不是很难——都已经是亲王了,万一身登大宝,大家会跟着水涨船高。
郑王想招纳贤才,延请真人就不太容易——你大不了从郡王升为亲王,我与其投靠你,不如直接投靠一个亲王,如此一来,省去了多少奋斗?这实在太容易理解了,真正的人才,都是奔着北上广去的,差一点也是去二线城市,谁会去三四线城市?至于说郑王可能身登大宝——拜托,在那些亲王没死绝之前,你还是不要做梦了。
仅仅是吸引人才一方面,就有这么大的区别,其他诸如声望方面,也有巨大的差别。
荆王打进淮庆府,大家都知道他反了,但是亲王作乱,似乎是可以理解的……有想法嘛。
要是郑王打进淮庆,大家绝对会跳脚,觉得自己受到侮辱——一个小小的郡王也敢这么嚣张,想啥呢?做坏事,也是要讲本钱的。
这些就扯得远了,总之,在不知不觉间,郑王府在箫阳的影响,迅速地减少了很多。
郑王府的人觉得,这不是个事儿啊,于是大家坐在一起商议一下:咱们是不是得反击?结果还没商量出个长短,就有人来报,大事不好了,雷谷的人,围了城卫营。
郑王的军队,当然也有分类,其中城卫营负责城镇的安保工作,此前这工作是军役房城卫营来负责的,不过郑王军队控制了箫阳之后,直接将那少得可怜的城卫营解散了。
没错,朝廷的城卫营,人数真的不多,也就两百来人,其中一百人在县城,其他一百来人,分散在下面的各个乡镇。
郑王在箫阳搞的城卫营,足有两千多人,是朝廷城卫营数量的十倍。
目前在县城的城卫,人数就超过了一千人,而且在城中有一个不小的营地。
大营的军官听到这消息,顿时勃然大怒,围住城卫营?雷谷真是好大的胆子……他们想做什么?汇报的人犹豫一下,战战兢兢地回答,他们要搜查揶教的信徒。
揶教的信徒?众多军官可不是下面的小兵,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有人忍不住冷哼一声,是揶教妖人,不是邪教妖人?汇报的人很肯定地点点头,是揶教妖人,我们没有听错。
这就麻烦了啊,有人忍不住哀叹一声。
郑王府的中高层都知道,堪舆队的正副队长,就是揶教妖人,被雷谷诛杀了,这些知情人还负责压制这样的消息,不让外界乱传。
现在雷谷公然放出风去,点明要在城卫营内搜查揶教妖人,摆明了就是要拿堪舆队那两名死去的真人说事了——我们都不针对邪教妖人,单单说揶教妖人。
这种情况下,郑王的军队若是敢反抗,雷谷亮出证据之后,不光是玄女宫不答应,其他三大宫也不会答应——这是道宫的大敌。
可是不反抗就这么认了,郑王府的人也不甘心,那两名揶教妖人,纯粹是意外好不好?所以这些军官能做的,就是向上汇报,甚至有人壮着胆子建议,要不劝王爷认真考虑一下,避而不谈揶教的事,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跟雷谷沟通一下的好。
马上就有人出声附和,是啊,真得坐下谈一谈,不直面这个问题,会让咱们很被动。
这建议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军营中的统领叹一口气,咱们就算想建议,也得能把话递上去才行……而且,谁能保证说服得了王爷?郑王难道不知道该跟雷谷沟通?只不过他对道宫介入此事,抱有相当的警觉性,只想尽量低调地处理,一点都不想让别人觉得,他这里是藏污纳垢的渊薮。
一旦道宫介入,事情根本由不得他做主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而雷谷谷主赵欣欣,是英王的女儿,这父女二人都是坚决支持天家的,九公主在玄女宫再施加一点影响的话,郑王几乎已经可以看到自己的败亡了。
他们在如何算计不提,雷谷众人包围了城卫军驻地之后,直接强闯营地。
按说擅闯军营,是可以格杀勿论的,但是事实上,这几天一直在格杀勿论的,是雷谷中人,而不是郑王的军队。
城卫军驻地里,有超出一千名的军士,往日里,这里不会有这么多人,但是这几日雷谷配合箫阳人,四下搜查邪教妖人,城卫军稍有阻碍,就会遭到拳打脚踢。
令他们感到耻辱的是,大部分时候,动手的还不是雷谷的人,而是箫阳土著。
以前他们对箫阳人做的事,现在又被还了回来,正是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甚至有那以往作恶较多的城卫军,被黎庶找个借口,竟然活活被打死了。
所以大家都躲进了驻地,不当值的时候,坚决不出去。
事实上,他们现在的值守任务都很少了,也就是一个百人的巡逻队,在城中四下巡视,每过两个时辰,巡逻队回军营,再换另一百人出来巡逻。
雷谷的人堵门,正好赶在一支巡逻队回去,另一支没有出来的时候。
不过,雷谷虽然只有百人,千人的城卫军,却是不敢对他们出手。
撇开雷谷的实力和威名不提,只看驻地外黑压压的人头,城卫军就不敢随便出手——围观的箫阳人足有七八千。
雷谷的人闯进军营之后,要所有军士都迅速走出营房,并且还要打开房门,接受检查。
这个要求,实在是太侮辱人了,军队里都是些什么人?血气方刚的修者,敢于跟人搏命的老少爷们儿。
当然,冲动也是分场合的,这种时候,大多数人是敢怒不敢言。
但是这世界从不缺少意外,雷谷一名制修走在队伍前方,正在粗暴地踹门,通知军士们出来,忽然间射来了一支冷箭,正中他的胸口。
李永生侧头看向祭强,低声发话,没必要弄得这么逼真吧?他们在包围城卫军驻地之前,就设计好了下一步的行动,必须要让对方出点乱子,给搜查者造成威胁,这戏才好继续演下去。
暗自收买城卫军的人,其实一点都不难,桐河人和永乐人,都可以成为公关目标,更别说城卫军里,还有少量的箫阳人。
以郑王的练兵水准,不会忽略了该有的禁忌——本地的兵,不合适驻扎在本地。
不过城卫军却是例外,他们负责维护本地城镇的治安,还必须有出身本地的军士做配合,所以这其中有少量的箫阳兵,是很正常的。
李永生事先就考虑到了这一步,特意吩咐祭强布置内应,不过现在看来,这内应为了追求逼真,还真是不择手段,血都出来了。
祭真人的表情,却是有点奇怪,他紧皱眉头不说话。
看到雷谷几名司修一拥而上,他最终轻咳一声,这个……好像不是咱们安排的。
第九百五十四章 直取军营城卫军的骚乱,很快就平息了,出手的人就那么一个,还有两名城卫军,见状有点跃跃欲试,被雷谷的司修毫不犹豫地出手斩杀。
既然还没有出手,为什么就被斩杀了?动手的雷谷修者表示,我们不需要看到别人出手。
只要他们感觉是个隐患,就可以出手抹杀——比如说对方目光不善、四肢蓄力之类的。
这种强权逻辑,真的太蛮横不讲理了,但是城卫军也没谁敢提出异议。
曾几何时,他们在这座箫阳城,也是这么做的。
刺杀者没来得及逃跑,不过被抓获的时候,他咬破了嘴里的毒丸,很快一命呜呼。
不过就在咽气之前,他的身份已经被查出来了,此人是希山人,打小就是跟兄长相依为命,他的兄长也参加了郑王的军队,兄弟俩相约竞争军功,谋一份万世家业。
弟兄俩想得有点多,但并不算可笑,谁没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做哥哥的在永乐大营的混乱中,被人杀死了,他已经是检校都头了。
做弟弟的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多方打听仔细求证,最后认定他哥哥的死,雷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甚至很有可能就是雷谷的人干的。
要不说人这一辈子,就怕认真二字,他年纪不大级别也不高,竟然就触摸到了真相。
然后他就决定要报复,军营里有不少人,都同情他的遭遇,但是同时,袍泽们也警告他:不要胡来,雷谷不是你招惹得起的……好吧,就算你不怕死,总也要为我们想一想——拜托不要连累我们好不好?所以这做弟弟的,一直都还算克制得好,但是当他见到雷谷的人竟然冲进了驻地,而且还是那么地耀武扬威,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一箭射了过去。
他知道,这一箭射出去,等待他的就是死亡,但是他并不后悔——面对杀兄仇人,连弓都不敢拉的话,还算男人吗?城卫军里,知道此人情况的军士很多,随便问一问就可以确定,这属于激情杀人——好吧,起码算是激情报复杀人。
因为事实太好认定了,雷谷的人甚至没有兴趣去搜此人的魂——搜魂终究是要费事的,而且还要抢救这厮,浪费现有的医疗资源,实在有点划不来。
有这时间和资源,还不如去抢救被射伤的制修。
这名制修受伤不轻,对方用的是毒药淬炼过的破甲箭,存心杀人的,他虽然内里着了铁甲,但是依旧被射穿了胸腔,搁在战场上,这就是九死一生的伤势,更别说箭头还淬了毒。
非常幸运的是,他的身边有一个医术无双的大师。
就算是这样,李永生也足足用了三个时辰,才勉强将他的性命拉了回来,至于说康复,却是遥遥无期——剩下的,就是要看他的求生欲望了。
为兄报仇的这位冲动了一下,带给了同袍们太多的麻烦。
说句比较剧透的话,其实就算没有他,军营里还会上演类似的、安排好的戏码,不过……他的同袍不知道不是?所以很多同袍,就将怨气发泄到了他的身上,反倒是忽略了一个事实:不管有没有这档子事,雷谷早晚是要把事情搞大。
在搞明白凶手的来历之后,雷谷的人将千余名城卫军绑了起来,丢在了军营的操练场上,原本只是要求配合调查,现在却是成了人人都有嫌疑。
接下来,雷谷的人又在军营的一些隐秘之处,搜出了一些疑似揶教妖人的物件。
栽赃这种事,其实挺简单的,这还是血奴没有拿出它私藏的揶教物品——血奴对郑王的军队,并没有太大的恶感,只要对方不是货真价实的揶教妖人,它还真没兴趣去栽赃。
不管怎么说,城卫军驻地被雷谷的人干脆利落地打了下来,军士们也成了阶下囚,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就飞遍了整个箫阳县境。
一夜之间,各个乡镇的城卫军就跑了一个精光。
他们在每个乡镇,都只有百人左右,眼见情势不妙,已经龟缩到驻地防守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连防守都不敢了,马上撒丫子跑路,直奔箫阳城的两个大营。
区区百余人,一旦没了后援,真不够当地人收拾的。
第二天接近傍晚的时候,雷谷的人马出城,直奔城西北的大营而去。
雷谷的人不多,就是一百人左右,他们身后跟着两千来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当然,这些人敢跟过来,也都是对自己的身手比较有信心的。
大营这边有瞭望哨,早就知道雷谷的人要过来,于是早早地做好了防御,架起了拒马和床弩,军士们也全副武装,列了队形在营门口。
雷谷的人实在是太少,只能堵住大营的南门,其他三个门不得不放弃,别人围城是围三阙一,他们倒好,围一阙三。
大营的墙垛上,床弩已经上了弦,一排排雪亮的箭头,指向了雷谷众人。
距离营门两百丈左右,祭强一摆手,示意大家停下来,自己却是催马缓缓上前。
走到距离营门五十丈左右的地方,一枝三尺长的长箭夺地一声,射进他前方两尺远的土地中,箭尾不住地抖动着。
祭强也是在军营里生活过的,虽然这支箭的落点,距离他极近,射得也极为突然,但是他没有显出丝毫的慌张来,而是慢吞吞地一拽马缰,看向大门处。
郑王军队射出这一箭,是想吓唬对方一下,煞一煞雷谷的气焰——这一箭对准人射,也未必能伤得了真人,不过能看一下对方仓促的抵挡或者躲闪,也是好的。
哪曾想,祭真人也是老兵,根本不吃这一套,不躲不让气定神凝,也不怕对方失手。
如此一来,反倒越发地显出了雷谷的底气——我就知道你们不敢射人!营门的军官不想影响自家士气,马上出声发话,来者止步,军事重地,擅入者格杀勿论!祭强面无表情地大声回答,我们此来,是捉拿揶教妖人的……你敢动手,雷谷不会饶你,玄女宫更不会放过你。
大营里终究是有六千人左右,雷谷自视再高、再是嚣张,也要把该走的程序走一遍。
这不?他连玄女宫的招牌都打出来了。
莫要以为我不认识你,营门口的军官冷笑一声,祭真人你不在成皋经营也就罢了,何时投奔了玄女宫?劳资何时投奔,关你屁事!祭真人直接爆出了粗口,不过也没有多生气,他知道跟军人打交道,没必要那么斯文,我投奔了雷谷不行吗?有胆的,你拦着雷谷追查妖人。
雷谷的大名,我们当然是知道的,军官冷冷地回答,但这里是军营,由不得你们胡来。
屁的军营,祭强不屑地冷哼一声,一个小郡王的私兵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这话虽然直指本质,但听起来委实有点恶毒。
然而,军官心里生气,也不敢下令动手。
万箭齐发的话,祭强肯定是很难逃生,在床弩的攒射下,可以歼灭大部分雷谷来人。
然而那么做的话,爽是爽了,后果根本不是他承担得起的——就连郑王也承担不起。
所以他冷冷地发话,我们是不是私兵,你说了不算,等祭真人你哪一天做了军役部长,再来评价不迟。
这就是偷换概念了,你说我们是私兵?拜托,你不是军役部长,甚至都不是官府体系里的人,没资格说三道四。
祭强也不跟他叫这个真——无非是偷换概念,好像我不会似的,他冷笑一声发话,那你的意思,就是要铁下心思庇护揶教的妖人了?这军官哪里肯背这个锅?马上就果断地回答,我的意思是,这里是军营重地,你们不得擅入……我有半个字说,要庇护邪教妖人吗?这还不是庇护?祭强大声嚷嚷了起来,明明是一群私军,你不让我们进去搜查……难道非得你说出‘庇护’二字,才算庇护吗?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有那地方的章法,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军官淡淡地发话,切,邪教妖人……你说有就有吗?祭强听到这话,脸上泛起古怪的神色,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们认为里面没有邪教妖人?他这表情明显说明,这个问题是个坑,那军官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
事实上,他也不敢做如此保证,只能针锋相对地反问,那么,你确定一定有邪教妖人?确定的话,我当然不敢说,祭强笑着回答,不过有证据表明,里面嫌疑人不少。
军官沉吟一下,就做出了决定,既然有证据,你将证据交给我就行了,我们自会将人提给你们……军营你们是不能进的。
总而言之,双方在交涉的过程中,都是在自说自话,谁也不会为对方考虑,可与此同时,谁也不好贸然挑起争斗。
最后祭强发狠了,直接挑衅,证据就不可能交给你们,要不然,你们把人放跑怎么办?第九百五十五章 难以决断祭强的挑衅,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军官依旧是不紧不慢发话,这怎么可能?事实上,他真的很想令人放箭,射死眼前这个家伙。
然而,此刻他还真的不能发作,你给了信息,我们抓人就是了。
祭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缓地发问,那万一抓不到呢?不可能抓不到,军官傲然回答,开什么玩笑,军队想在军营里找个人,会有难度吗?不过下一刻,他的眉头就是一皱,因为他意识到了,里面又有陷阱。
他有点恼火地瞪着对方,但是你首先得保证,我军营里有这么一个人,不能是你捏造的……你要是让我找个不存在的人,我怎么找?好危险啊,差点就掉坑里了,幸亏我够机智——你丫做人不能厚道点吗?下一刻,祭强的回答差点令他吐血。
祭真人不屑地撇一撇嘴,你看,我就知道你们够狡诈,我还没提供消息呢,你们就连借口都找好了……不存在的人?呵呵,真是好借口。
有点说不过他!军官苦恼地一拍额头,这雷谷的人不但手上功夫了得,嘴上功夫也是颇为不俗啊。
这个话题就僵在了这里,祭强口口声声说,自己有证据,就要强行闯入军营,而军官则表示,我就不让你进,你把证据拿来,我们自己抓。
吵到快天黑,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雷谷的人在军营南门外三百丈远的地方,扎下了营地,监视着军营里的一举一动。
而那些从箫阳城里跟出来看热闹的人,却是增加到了差不多五千人——很多人觉得天色晚了,回城去了,但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更多。
李永生看看天色,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顶阳伞,又拿出一张椅子放在阳伞下,坐在上面,冲着军营方向指指点点,连人都不敢往里放,这个军营的主官,真的格局不够。
他是吓坏了吧,祭强笑着发话,城卫倒是把咱们放进去了,最后不是被一锅端了?城卫才多少人,这里多少人?李永生摇摇头,长叹一声,要是把咱们放进去,百十号人,敢对着五六千人炸刺吗?祭强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别人可能不敢,但是咱们真的不怕。
不怕……那是很简单的,无知者就无畏,李永生摇摇头,又看他一眼,要是搁在你是军人一方,五六千号人,有没有信心留下这一百多人?我是在边军,精锐和垃圾能比吗?祭强理直气壮地反问,然后表示,搁在我们边军,这一百多号人,一个都的军队未必敢包打,要是一个指挥的话……一个都别想跑。
你有点小看人,李永生正色发话,我肯定能跑掉。
好吧,李大师你不是一般人,祭强表示,自己不争这个,但是五千人的军队,你还是进了军营,想跑的话……真的不容易。
所以我说,这个军营的主官,格局太小,李永生微微颔首,都不敢让咱们进去。
这不是得了便宜卖乖,而是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对方若是真的横下一条心,将雷谷的人放进军营检查的话,己方还真不容易整出什么幺蛾子。
像什么收买人行刺的计谋,在城卫营可以施展,因为那里人数不多,可在此处绝对不行。
五六千人的大营,一旦乱起来,会给雷谷造成极大的杀伤——双方的仇恨度已经够高了。
到最后,就算李永生等人能逃脱,损失也造成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并不希望,对方能真的将自己一方放入大营。
可惜的是,对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空有庞大的人数优势,却不知道好好利用,所以他会认为对方格局不够。
其实,这个军营的主官不敢冒险,主要是没想到,李永生会将随员看得那么重——军人们一向认为,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不能尽歼对方,倒不如不动手了。
事实上,主官的胆子真的不算小,此刻他正召集了下面的军官,商议如何对付外面雷谷的人,能不能从其他三个门潜出,对他们发起偷袭?不可能全歼对手,马上就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聪明人哪里都有,后果掂量得很清楚,传出去了就是麻烦。
就是,以我之见,咱们还是上报王爷吧。
上报上报,你们就知道上报!主官怒了,咱们不会换上便服去偷袭?哪个敢说动手的就一定是大营的人?雷谷得罪了那么多人……他也是有想法的,雷谷的人会浑水摸鱼,我们也会啊。
但是依旧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对方真人太多,万一掳走一些军士,想否认也难。
这倒是个问题,主官沉吟一下,才又提出一个建议,要不……请东大营的人出手?两个营加起来万余人,没准可以全歼雷谷的人,然后推给卧牛山盗匪。
箫阳城外有两个军营,西北方和东北方,被堵门的是西北方大营,东大营没啥压力。
这个假设是很美好的,理论上也存在实现的可能,但是,依旧存在一些技术层面的问题。
不止一个人表示,指望东大营那帮怂货?还不如咱们自己出击。
东西两个大营是友军,但是友军之间也存在竞争,这种为他人火中取栗的事情,别说东大营不会做,西大营多半也不会做。
正经是观察一下雷谷如何对待西大营,东大营这边就更能多出一些应对方案来。
主官其实也清楚,东大营指望不上,见到大家纷纷反对,琢磨一下又发话,要不这样,咱们派出人去,慰劳对方一番如何?劳军?马上就有人意识过来了,大家都是军人,对这还是不陌生的,不过,身为军队里的人,去慰劳普通修者,会不会有些耻辱?主官倒没有把这点耻辱放在心上,反正也不可能是他自己去,只是表示个态度,同时可以试探一下,对方到底是什么打算。
这话还真的是获得了军官们的认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能打探到对方底细的话,一点小小的耻辱算得了什么?甚至,还有三个军官抢着去做这件事——刺探敌情,可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若是真的有了收获,那也是大功一件。
最终,主官派了一名后勤上的军官去慰问,他选择此人的理由也很简单——够可靠。
没错,事态竟然就发展成了这样,连刺探对手的情况,都是先考虑可靠性,观察力什么的都放在其次了——他们担心有人心怀异志,借机勾连雷谷,对大营不利。
由此可见,雷谷给郑王的军队造成了多么大的压力。
后勤军官赶了五头牛,拉着十石粮食和蔬菜,以及一百坛美酒,连夜赶到了雷谷的驻地。
不过祭强闻讯之后,直接将人拦在了营地外,抱歉,我们不收你们的东西,咱们双方没那交情,真想体谅我们的话,打开大营让我们去检查。
交情可不是走动出来的?这位军官也算会说话,笑嘻嘻地回答,甚至还不忘激将对方一下,祭真人不会担心,我们送来的东西有毒吧?祭强闻言差点呛了,总算是他还记得自己真人的身份,所以只是冷冷一哼,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就在这时,他身边有个声音响起,却是李永生出来了。
李大师的话,非常地阴损,呦,还没有抓到妖人,你们就先要行贿了……这是担心啥呢?这种话,圣人听了怕是也难忍,就别说是血性的军人了。
后勤军官的嘴角抽动一下,强压怒火回答,不是行贿,李大师说笑了,我们就是来犒劳一下诸位,左右不过是人情往来,李大师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李永生摇摇头,缓缓地发话,抱歉,我们跟你们,没那份人情!其实,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还真有心收下对方的东西,李某人不是迂腐的人,有人上杆子送东西,他没理由不要——毕竟是自家多吃一口,对方就少吃一口。
但他还真不能收,因为他为了防止对方偷营,在营地里准备了很多措施。
他一向是非常看重己方伤亡的,哪怕明明知道,对方偷袭的可能性很小,但他还是做了预防,毕竟这里距离军营太近了。
万一对方出其不意地强攻,有床弩之类的远程重型军械,己方在猝不及防之下,绝对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他做的预防不少,障目阵、防御阵什么的一样不缺,甚至修者们都不是睡在帐篷里的,不过这种行为万一被对方看去,就又有示弱的嫌疑,这关系到双方的士气。
就像白天的时候,祭强宁可冒着中箭的危险,也不会去避让一样。
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对方进入己方的营地,哪怕是打着慰劳的旗号。
那后勤军官磨了一阵,发现对方一点面子都不给,只能带着慰问品悻悻地回转。
大营主官听了他的遭遇之后,沉吟半晌,才叹一口气,召集大家准备吧,对方可能会在夜里偷营。
第九百五十六章 攻心之术雷谷修者偷营,是有传统的,永乐的大营就是这么被打下来的。
西大营想要慰劳对方,却被拒在门外,不管怎么看,都有一些不好的预兆。
然而,大营的主官还真想错了,雷谷的人没有在夜里偷袭,人家是明着来的。
雷谷的修者不是明着攻打大营,而是在子夜时分,借着夜色的掩护,在大营外喊话。
喊话的内容很丰富,首先就是告知大营里的军人,郑王府跟揶教妖人不清不楚。
譬如说堪舆队的正副队长,都是揶教妖人,已经被雷谷诛杀,若不是掌握了这样的线索,我雷谷何必为难诸位?此前李永生等人并未将这消息散布出去,只是要求郑王给个交待出来。
怎奈郑王给出的交待,十分不诚恳。
雷谷选择此刻,忽然将事情曝光,引起的反应可想而知。
营地里的军士,大都是普通人,对很多事情比较蒙昧,但是就算再蒙昧的人,也知道跟邪教妖人勾连,是什么样的罪名——这可是比信奉国内朱雀之流的野祀,还要恶劣。
大营的主官发现雷谷的人这么搞,第一反应就是安排人辩驳,以安军心。
但是辩驳了几句,他就意识到了,这个事情,根本是讲不清楚的——他说郑王是被蒙蔽了,但是别人也得相信不是?其实他更想直接否认,说绝无此事,但是他非常担心,这样的做法,会让自己也有了揶教妖人的嫌疑——你跟揶教没关系的话,何必为何要如此颠倒黑白?他相信,以雷谷那帮人做事的尿性,有机会扣帽子泼污水的话,绝对不会手软。
所以他又想出一招来,直接在营地里敲锣打鼓,压住外面的杂音。
但是锣鼓声一响,他就知道坏事了,这大半夜的,整出这么大动静,军士们还怎么休息?事实上,西大营鼓乐齐鸣,这动静之大,连箫阳城内的百姓都被惊醒了。
到最后,大营的主官在无可奈何之下,不得不又走回老路,召集了几十名负责喊阵的大嗓门军士,齐声大喊,一二、王爷是被蒙蔽的;一二、王爷是被蒙蔽的……这般喊话的效果怎么样,他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毫无疑问,比敲锣打鼓的动静小多了,而且,辩解总比不辩解强,难道不是吗?雷谷的人也坏,见到对方能够应对这一招了,马上就又使出一招来。
有几个人在军营外,用桐河话大声喊话,桐河的老少爷们儿,箫阳人在永乐,把咱们杀得好惨,你们还要死皮赖脸地给箫阳人看家护院?咱桐河汉子,啥时候成了别人的狗?这种赤裸裸的挑拨,档次实在有点低,但是别说,还真就有人吃这一套。
尤其是雷谷的人手上有大量桐河俘虏,在箫阳也收集到了不少情报,他们甚至能对大营里某些桐河人直接喊话。
双溪镇东头高家的二柱子,你走以后,你爹娘因为隐藏粮食,被吊死在你家的枣树上了,西边那棵……磨盘村的癞痢老六,你定的那个童养媳,被村长糟蹋了,她想不开投井了!剪子铺的李三汉,你家……什么,他是东大营的?那回头去东大营再说。
一时间,各种负能量源源不断地涌进了西大营。
民众是非常容易被鼓动的,中下层军士也是如此,外面的乡音听得太熟悉了,那些有名有姓的人,打听起来也不难。
原本,还有一些有见识的桐河人,尝试弹压一下同乡中的不良情绪,但是随着外面点名的人数越来越多,这弹压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总算还好,永乐人和桐河人最近被单列了出来,他们就算想有所动作,周边还有不少军士看着他们呢,仓促间动弹不得。
不过可以想像得到,军营里的气氛,也是越来越紧张。
桐河籍士兵的怒火,就像越吹越大的气球一般,只差爆炸了。
最终,有一个桐河口音的家伙,正说得热闹,猛地惨呼一声,江太峰,你家……啊~~惨呼之后,就没了动静,然后又有人高声大喊,是希山的,杀人那几个是希山的……前文说过,希山和桐河两县,关系一向糟糕,说是世仇都不为过,相互之间嫁娶都很少。
然后,大营外就响起了激烈的呐喊声和打斗声。
这一下,被看管的桐河人直接炸锅了,他们不敢反抗所有人,就直接奔着希山的士兵去了。
但是其他人也不能看着桐河人炸刺不是?纷纷地扑了上来。
桐河人急眼了,大声地招呼同样被单列出来难兄难弟,永乐的……你们就看着?卧槽尼玛……永乐兵表示很蒙圈,这关我们什么事?桐河人里也有机灵的,大声喊话,你们永乐已经被雷谷占了,我们被收拾了,你们还好得了?被单列的就是你们和我们。
然后就有永乐人表示,不过希山人确实挺讨厌的……大家不要打了,好好说话。
希山人哪里肯跟永乐人好好说话?滚蛋,惹急了,劳资连你们也打!永乐人听到这话,就彻底暴走了,我去尼玛的,欺负我们人少是吧?信不信我们把雷谷的人招呼进来?这一夜,西大营是彻底乱套了,雷谷的人没有打进来,光他们自己就够乱的。
这种现象看似偶然,其实是必然,必须指出,郑王征召军队的时候,留下了巨大的隐患。
他所占的地盘,总共都不到一个府,却征召了这么多士兵,其中乡党聚集的现象,真的太严重了。
与此同时,郑王练兵,是强调爱兵如子,不但士兵的军纪观点都比较差,军官也是如此,不太懂得遵守秩序,做不到令行禁止,非常容易炸营。
而雷谷采用的手段,也直指矛盾的核心,效果惊人,当然,这也不是偶然现象。
四面楚歌,瓦解了无敌的江东子弟;诉苦大会,直接把国军解放到了对面的阵营。
待到天色大亮,雷谷的人回去吃早饭了,西大营里,时不时还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
大营的主官面如土色,不住地念叨着,太卑鄙了,太无耻……他们怎么能这样做?下面有军官冷哼一声,阴森森地发话,必须要狠杀一批了……否则镇不住这股歪风邪气!你放屁!有人跳脚大骂,王爷起兵一来,一向强调爱兵如子,你要狠杀一批,到底是何居心?是要陷王爷于不义吗?你当然会反对了,冷哼的军官又冷哼一声,夜里最早不稳的,就是你桐河的兵。
桐河的士兵是被单列了出来,但是还有桐河籍的少数军官,是比较受信任的——这么做,也能最大程度地降低桐河人的怨气。
这名桐河军官气得直跳脚,妈个比的,你是希山人的女婿,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假公济私?杀一批可以……你敢把永乐人也杀了,我就服气你。
杀永乐人……谁敢杀永乐人?雷谷已经打下了永乐县,要是大营敢对永乐人下手,真的很难想像,雷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见他俩争执得厉害,有人在一边劝解,要不这样,把永乐人和桐河人都送回大营去,换一批士兵来?他说的大营,可不是东大营西大营这种,而是郑王的大本营,老军所在的真正大营。
你这话跟没说一样,被称为希山女婿的军官发话了,他一脸的嘲讽,且不说这么做合适不合适,我就问你,如何将永乐和桐河人送走?那桐河军官却是冷笑一声,为何不能送走?雷谷只堵了南门,其他三个门可是安全的。
扯淡吧,希山女婿军官还之以冷笑,外面看热闹的箫阳人多了,这些军士跑得再快,能躲过雷谷的追杀?我怎么感觉,你是想让桐河兵投敌呢?经过晚上这一番折腾,桐河籍士兵的军心,已经严重不稳,只要雷谷有意招揽,他们投敌的可能性很大。
桐河军官闻言冷哼一声,王爷练兵,强调的就是‘撒得出去,撤得回来’,你对桐河兵的偏见竟然这么大,还敢说自己出于公心?众人是各说各有理,主官见势不妙,向东大营派出了信使,请求支援。
雷谷之人对于拦截信使,兴趣还是很大的,又有箫阳人配合,所以派出的五十名信使,只有两名化妆成箫阳平民,才侥幸进入了东大营。
东大营却是果断地拒绝援助——有没有搞错,一百多个人,堵了军营一个门,你大营里五六千的士兵,竟然来找我们求援?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当然,东大营也说了,雷谷诡计多端,看着是找你们的麻烦,没准是瞄着我们这些援军呢,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帮西大营戒备好四周,防止其他的不明势力浑水摸鱼。
这个表态有道理没有?当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过西大营的主官,却是气得跳脚大骂对方见死不救。
一天时间,就这么飞快地过去了,夜晚再度来临。
第九百五十七章 西大营乱在这一天里,大营里的军官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他们也分批次地去找下面军士谈心。
被谈心最多的,当然会是桐河人和永乐人,军官们指出,雷谷人是在骗人,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不幸的事,都被你们的家小碰到了?那帮该死的家伙心存不轨,是要乱咱们军心。
谈话的效果,似乎还不错,不过军官们跟其他士兵谈话的时候,大家非常关注的一个问题是:咱郑王府跟揶教,到底是什么关系?虽然在昨夜之前,有个把士兵,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揶教二字,不过,有大量的同袍,可以为大家答疑解惑——那是个邪教,跟真神教差不多邪恶,在中土东北经常骚扰边民,制造过不少劫掠和杀戮。
对其他籍贯的士兵来说,这才是最不能沾染的大麻烦——跟真神教同样邪恶的邪教,整个中土都会群起而攻之。
军官们不想多谈,事实上他们了解得也不多,所以就含糊地说,堪舆队两名真人确实亡故了,至于他们是不是揶教妖人,现在我们也不清楚。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王爷身为中土皇族,绝对不可能勾连揶教。
这个回答,并不能令士兵们满意,但是他们想问更多的话,就是军棍伺候了——到了这时候,军官们想不抓军纪都不行了。
他们不住地强调,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你要连长官的话都不信,做什么军人?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夜晚再度来临。
雷谷的人又开始行动了,这一次,他们除了宣布揶教的消息、桐河人的消息,更是增加了永乐人的消息。
原本,他们昨天就能发布相关的永乐士兵的消息,但是昨天偏偏不发,选在了今天。
一开始,军营里的反响不是很大,军官们忙了整整一个白天,并不是毫无效果的。
但是随着永乐士兵的相关消息被宣传出来,军营里再次躁动了起来。
这次躁动的,可不仅仅是永乐兵,还有其他籍贯的士兵。
小兵们的慌乱,其实不难理解:昨天是桐河的,今天是永乐的,这些同袍当兵之后,家里都发生了那么多惨事,那么,其他地方就会很太平吗?再加上关于揶教的传言,大部分的士兵,心里都生出了一些不便说的念头。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的躁动,比昨天还是要差一些。
然而,有些事情,是不能只看表面现象的,就在子末时分,军营里猛地炸锅了,在一片突如其来的喊杀声中,有人直接击破了军营的围墙,冲了出来。
冲出来的人嘴里还在高喊,雷谷的大人,救命啊,我们是永乐的!原来永乐兵在知道家乡的惨事之后,并没有直接闹事,而是将心思放在了别的上面。
两名永乐制修,说服了看管自己的士兵,并且求见对方的军官,说我们要逃走。
敢这么明目张胆表示的,也只有永乐人,因为军营之外的雷谷修者,就是他们的后台——单单是这一点,哪怕是桐河人都学不来。
由此可见,李永生选择第二天才爆永乐的料,也是经过了仔细的算计。
负面情绪的蔓延,需要一个过程,而这情绪积蓄到一定的程度,该引爆的时候,一定要选好导火索,选不好是会熄火的。
很显然,桐河人不能承担导火索的重任,因为他们和雷谷的人之间,没有互信的基础,很可能是一厢情愿,也不足以取信他人。
相较而言,永乐人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负责看守永乐兵的军官,其实是个副职,永乐兵悄悄找过去的时候,此人正在纠结地考虑,郑王和揶教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有点后悔自己加入了郑王的军队——谋反不成,不过是一死,勾连外虏,那是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
等这军官听说,永乐人想跑,他顿时就下了决心:赌了,我跟永乐人一起跑!然而想跑出去,也有个难点,他仅仅是个副职。
而且他非常清楚,正职是郑王府家丁出身,是死忠份子,没可能动摇的。
于是他心一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悄悄召集了自己的两名亲信,再加上两名永乐兵,直接暴起发难,干掉了正职,然后没命地向外跑。
李永生原本是打算,在丑末时分,尝试性地攻打一下大营——那是凌晨三点左右,夜袭的最佳时间,而且对方的军心,明显有所动摇了。
四面楚歌的典故,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也没指望,能等到对方自行溃散,他只是想,有了军心动摇这个前提,再有适度的压力,没准就能找到一个机会。
哪曾想,己方还没有来得及发动,对方就先行乱了起来。
血奴在夜里是最警惕的,也是反应最快的,见到乱起,它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
夜色里的血魔,最擅长的就是隐踪匿迹和偷袭,而且它并不确定,那些追兵会不会动用大型军械,所以直接发挥了最快的速度,杀向了那些追兵。
追杀永乐逃兵的,是执法队的宪兵,他们早早就接了军令,见到这种骚乱,毫不留情地追杀和镇压——郑王固然是爱兵如子,但是士兵都要叛逃了,那当然就不用手软。
宪兵是很强悍的,但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才追了没多远,最前方的同僚,就一个个地爆裂开来,化作了漫天的血雾。
这情景委实恐怖,但是更恐怖的是,他们竟然看不到凶手在哪里。
连续死了十余人之后,执法队的其他军士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怖,齐齐呐喊一声,转头就跑——他们再是宪兵,因为很少执行军法,心肠就不算太硬,心理承受能力也要差点。
就在此刻,那执意叛逃的军官眼珠一转,领着十余人竟然又杀了回来——看到执法队的惨象,就算是白痴也想得到,是雷谷的人出手接应了。
既然已经确定有了接应,他心里大定,就又开始盘算了,我已经杀了正职,而且带着永乐兵逃跑,成了郑王不可饶恕的死敌。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么,他不介意在死敌的路上,走得更远一点。
所谓的时势造英雄,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一旦在乱世中抓住时机,就会一搏到底,不是出人头地扶摇直上,就是一败涂地身败名裂。
杀回去的过程中,他不住地大喊大叫,说雷谷已经打进来了,郑王勾结揶教,早晚是死无葬身之地,大家快点反正吧,识时务者为俊杰。
要知道,他本来在西大营里,就算得上一个有点地位的军官,认识他的人非常多,其他士兵看到这一幕,第一个感觉就是——浓眉大眼的朱时茂都叛变了,我还硬撑着做什么?军营里原本就是人心惶惶,全靠着一股惯性,在维护着秩序,一旦出现裂缝,就像雪崩一样,根本是人力无法挽回的。
就在雪崩即将发生之前,十几名精悍的军官和军士冲了过来,要围堵住这个不安定的家伙——只有阻止此人的疯狂,才能挽救了大营。
但是非常遗憾,他们的反应有点慢了,双方才陷入缠斗,两名真人就凌空冲了过来——李永生和祭强接到消息,疯狂地赶过来支援。
僵持的局面,在几息之后就打破了,真人的参战,让大营里的军士生出了更多的惶恐。
到了这个地步,谁也不能阻止骚乱的蔓延,为了让大营更乱一点,有人还开始四处点火。
点火的到底有些什么人,这不太好统计,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李永生也参与了这一行动。
他点火不但是为了制造混乱,也是为了能及时地脱身——大营越乱,他就越好脱身。
至于他脱身的目的,也很简单——要防备东大营有人来偷袭。
西大营这里乱成一片,东大营的指挥官若是有点见识和胆子的话,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派出奇兵来偷袭,哪怕胜不了,只要能造成足够的混乱,就够雷谷喝一壶的。
雷谷虽然强势,但是人数太少了,这是致命的缺陷。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东大营的主官并没有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居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令李永生感到有些意外。
然而,更意外的事情还在后面。
等到天色大亮,西大营彻底沦陷,相关的军官死的死逃的逃,这时居然混战依旧在继续。
这实在有点不可思议,不过很快地,大家就知道了,原来桐河兵跑出来之后,眼见获得了安全,就又想起了跟希山兵的仇恨,竟然又杀了回去。
两个县的关系,从来就不怎么好,又是在昨晚刚打过一架,因为有其他军士的参战,昨天桐河人吃了大亏,今天当然是要找回场子。
然而事情到此,还没有结束,恰恰相反,这仅仅是另一场混战的开始。
桐河兵找场子,当然要争取永乐兵的支持——大家昨天都吃亏了,可是混战没多久,箫阳人又参与了进来。
没错,大营里没有几个箫阳兵,但是大营外面,起码有四五千箫阳人。
箫阳人出手,最先针对的就是桐河兵——永乐县那一战,箫阳和桐河是结了大仇的。
第九百五十八章 惊闻屠杀这场发生在天亮之后的混战,混乱到一塌糊涂。
箫阳人不但打桐河兵,也打大营里的其他兵——郑王军队对箫阳的祸害,也不算轻。
而大营的兵又分作了三个阵营:支持桐河的,支持希山的,以及……没什么倾向的。
到最后,还是祭强忍不住了,直接出手干预,将几个活跃分子打得骨断筋折,又有雷谷其他人帮着镇场子,才算控制了局面。
再然后,就是对军士的甄别和管理了。
而雷谷大部分的人,则是去大营搜查,一来查可能存在的邪教妖人线索,二来也是接管大营的物资——经历了永乐一事之后,他们对朝廷军队的操守,并不是很放心。
这些物资与其被中饱私囊,倒不如掌握在自家手上。
对于雷谷人的强势,箫阳人多少有点不甘心,不过也没谁敢表示出来。
大家都是长了眼睛的,且不说雷谷的人在县城里飞扬跋扈随便杀人,只说这区区百来人,敢直接对五六千人的大营下手,就不是区区骄兵悍将四个字能形容的。
最不可思议的是,人家还真的打下了大营!所以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雷谷的修者将大营里的仓库,都直接据为己有。
不过还好,祭真人说了,这些物资里,别的不说,粮食大都得自于箫阳,雷谷也不是占大家便宜的人,决定将这些粮食大部分用于箫阳。
这个消息很令箫阳人振奋,这是箫阳面临的最严重的问题,能收获了这个承诺,大家也不枉参战一场。
紧接着,祭强在箫阳人里,竟然发现了一个曾经的军中袍泽。
这人已经退伍了,昔年也是祭强手下的小兵,修为不高,仅仅是高阶制修。
此刻的他跟祭真人,根本是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若不是祭强受雷谷之邀来此,两人恐怕今生都难以再有交集。
战友相见,两人痛饮了一场,祭强跟李永生打个招呼,然后就告诉了手下的小兵:这个大营的物资,所有权是在雷谷,但是暂时交给你打理了。
箫阳的县丞原本还有点蠢蠢欲动,以为库房的管理,也要仿永乐的例子,哪曾想人家直接就转交给了一个退役的老兵。
恼怒之下,他直接找到了县令,县尊,雷谷委托的粮仓管理,实在有点儿戏,那厮不过是一个大字都不识的莽汉,如何能管理了这粮仓重地?蔺县令奇怪地看他一眼,管理不好,那也是雷谷的私事,他自家的东西,想怎么败家,是他自家的选择。
县尊这话我不敢苟同,县丞大义凛然地发话,这粮食原本是我箫阳黎庶的血汗,他雷谷夺走了,也是要用在咱箫阳人身上的,账目不清,吃亏的可是咱箫阳。
蔺县令点点头,这倒也是,不过雷谷没有将粮食裹了走,愿意用在箫阳,做事算是比较磊落,咱们也该承情才对,你这是……有什么想法?县丞犹豫一下,才期期艾艾地发话,就算不能仿永乐例,县衙也该有权力安排账房过去,帮助核算,以避免账目不符,县尊你说如何?蔺县令有意无意地看他一眼,心说安排了账房过去,才会账目不符吧?听到县丞所说的仿永乐例,他已经知道这厮是如何打算的了。
对于自己这个副手,他实在太清楚了,这厮眼睛里就见不得白花花的银元。
那么,县丞争着管粮仓的目的,也就不言自明了。
想到这个,蔺县令忍不住想笑:雷谷那是一帮什么样的人物,这种便宜你也敢惦记?不过他也没有明说,既然县丞看不清形势想作死,那他就帮着递个话好了,正好看一看雷谷在民生方面,是不是也那么杰出,那我帮你问一问。
没过多久,蔺县令就问出了答案,面对来了解情况的县丞,他淡淡地发话,粮仓做账的事情,雷谷方面给了答复,说已经安排了专门的人做账,不劳咱们费心。
这怎么可以呢?县丞暴跳如雷,咱们必须为箫阳父老负责的,县尊就没有跟他们说,要仿永乐例?当地的事,还是要交给当地人办的!蔺县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说了。
你说了才怪!县丞心里冷哼一声,转身就走,那我再去跟他们说一声。
走了两步,他觉得不太对劲,又停下身扭过头来,他们是如何回答的?马勒戈壁的,你看你这态度,还像个副手吗?蔺县令暗暗吐槽:倒是像我的上官。
他面无表情地回答,雷谷李大师说,永乐县丞是被军队打断了腿的,为人绝对可靠,咱们若是想仿永乐例,那么……那么,你先让别人打断腿再说。
县丞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一时间无话可说。
永乐在这一点上,比箫阳强出太多了,蒙县令和县丞,都是采用了极为明显的敷衍态度,来对待郑王府军士,而箫阳的县令和县丞,对郑王府的态度都相当暧昧。
两人相对无语之际,猛地跑来一个衙役,不好了,东大营那里……杀人了!军营里杀人很常见,哪怕是郑王的军队强调爱兵如子,也有忍痛整肃军纪的时候。
但是这一次,东大营可不是一般的杀人,他们杀了六百多人,占军营人数的十分之一强!桐河籍和永乐籍的军士,被屠戮一空。
李永生听到这个消息,都有点不敢相信,在他的感觉里,东大营主官的胆子不是很大嘛。
不过,他倒是猜到了对方这么做的缘故,是因为桐河和永乐兵在西大营闹事?是的,打听消息的探子回答,西大营被攻陷,东大营惶恐不已,一致认为是桐河和永乐兵的问题,大营主官就决定,诛绝这两个县的士兵。
东大营的这货,是不是朝廷的卧底啊?祭强闻言,也忍不住了,这个时候屠戮两县的军士,根本就是要引发兵变……这尼玛得有多么短视和愚蠢?探子犹豫一下,才笑着出声发话,这厮也不是特别的愚蠢,他找了一些理由。
哦,是吗?祭强眉头一扬,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他找了什么理由?东大营主官找的理由,还真有点名堂,杀了六百多士兵之后,他对着其他军士宣布:我这不是滥杀无辜,而是这些人危及到了东大营的安全。
西大营的沦陷,大家都知道了,很多同袍死得惨不忍睹啊。
就在今天,咱们东大营的桐河兵和永乐兵,也在开始串联,阴谋将东大营也卖给雷谷。
主官再三强调,我个人对桐河兵和永乐兵,没有任何的偏见,只不过咱们军营里,这两股势力在串联,我绝对不能因为要爱兵如子,就把其他士兵的性命,置于危险中。
祭强听到这里,虽然还是气得直咬牙,却也忍不住轻叹一声,微微点头,还行,没有让我太失望,也算个不错的借口。
是啊,探子出声附和,听起来也是有些遗憾,这厮虽然冲动了一点,但是杀人之后,居然能找出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借口,东大营的人心,竟然没怎么乱。
是吗?李永生不屑地一哼,你们真觉得,他能自圆其说?探子一听,顿时就是一愣,他是雷谷的老人了,自然知道李大师算无遗策的名声,而且也不止一次亲眼目睹了,所以忍不住想一下:不能自圆其说吗?祭强可不是雷谷老人,他是曲阿杜家引荐过来的,虽然也知道李永生的神奇,但是终究没有亲历过,于是忍不住出声发问,这里面有纰漏?李永生微微一笑,并不回答他,而是看向探子,关于揶教妖人的说法,东大营那边,是如何向军士解释的?这个……探子想一想,方始回答,没有太多这方面的消息,也就是私下里解释了一下,说是咱们攀诬郑王,还说郑王不可能跟揶教勾结。
要说起来,东大营主管的想法,也不能说是错了,已经杀了六百人,稳定了军营,此刻关于揶教妖人的谣言,还是低调一点处理的好,省得再引起军心动荡。
李永生听到这里,却是轻笑一声,没有当众解释吗?呵呵……郑王选官,也就这种眼光了。
祭强的眼睛眨巴一下,他隐约听懂了李永生的意思,但是同时,他觉得那主官做的,似乎也没什么大错,他不当众解释,只是为了稳定军心……很正常吧?李永生微微一笑,他若真是为了稳定军心,就不该杀那六百人……不过是一介志大才疏的匹夫。
祭强眼珠转一下,但是他找到借口了,不是吗?有听起来很合理的借口,就能平息众怒。
呵呵,李永生又是一声轻笑,他有借口,咱们就不能有吗?咱们能找什么借口?祭强好奇地看着他,总不能诬陷他是邪教妖人。
李永生侧头看他一眼,也是很奇怪地发问,为什么不能说……他是邪教妖人?因为……祭强的嘴巴张了几张,竟然迟疑了起来。
第九百五十九章 诱之以利祭强认为,东大营的主官,应该不会是揶教信徒,所以李永生的说法,等于是在给对方泼污水,扣帽子是很爽的,但是……别人也得信不是?李永生这下就不服气了:为什么他给咱们扣帽子,咱们就得信,咱们就不能给他扣帽子?祭强又眨巴一下眼睛,这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桐河和永乐的兵搞串联?当然,李永生笑一笑,杀完人再说搞串联,纯粹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是要掩饰自己的冲动……否则的话,他完全可以在杀人之前说这话,还可以任由别人检验。
祭强愣了一愣,才点点头回答,我也认为,这可能是借口。
李永生不屑地冷哼一声,所以说,我看不起这厮……真的。
祭强还是有点不服气,我也看不起他,但是他说的情况也未必假……有可能客观存在。
客观存在的事儿多了,李永生轻蔑地一笑,他是揶教信徒的可能性……也客观存在。
这不一样,祭强很干脆地摇一摇头。
不过,他在仔细想一想之后,才给出了解释,他说永乐和桐河兵策反其他人,逻辑上有延续性,但是你说他可能是揶教妖人……没有相关逻辑,旁人看起来,扣帽子的嫌疑很大。
我哪里扣他帽子了?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然后,他竖起两根手指,西大营的覆灭,主要是两个原因,一个是不同地域之间的士兵,起了冲突,第二个,就是郑王涉及勾连揶教妖人。
他越说越兴奋,那么,东大营的主官,既然能当着军士的面,仔细剖析第一个原因,却对第二个原因遮遮掩掩,视而不见,不能公开对待……你说,他为什么会这么做?这很简单啊,祭强笑了起来,因为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他笑得异常轻松,然后他一摊双手,说不清楚嘛,郑王也忌讳谈这个。
其实这两者都是忌讳,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在军队里搞地域歧视,后果一样是很严重的,但是这厮只知道忌讳郑王,不知道忌讳军士……格局真的太小了,太愚蠢了。
祭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所以,他就必然是揶教妖人了,哪怕他不是……也是了?没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他必须得是……这是他自己选的。
祭强闻言,陷入了沉默中,好半天才轻喟一声,跟你为敌,真的是太可怕了,不能有半点疏忽……思维太缜密了,佩服!不是我可怕,而是蠢人太多,李永生慢悠悠地回答,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现在,你不能说我只会扣帽子,没有逻辑了吧?祭强干笑一声,那是,简直是……太有逻辑了,我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确实,接下来怎么做,他根本不用人教,直接找到了自己那个曾经的袍泽。
那人退伍之后,就回到了乡下小镇,种地的同时,帮人盖房子,同时还带了几个徒弟,要说大局面没有,但还是有点小小的威望,又是高阶制修,也算乡里有点头面的。
他正在跟雷谷的人商量,该如何管理这粮仓,听说祭真人的来意之后,很痛快地一拍胸脯,想打东大营?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召集人。
到了这个时候,西大营周边不少本地人,也听说了发生在东大营的惨案。
豫州民风彪悍,虽然和平了几十年,但是等闲几个人的生死,大家也看不到眼里,譬如说桐河和希山的争斗,一场械斗下来,死伤几十个人,大家都觉得无所谓。
箫阳民风不算太狂野,对此的接受能力也不差,但是六百颗明晃晃的人头,还全是丁壮,着实震撼了大家——做人怎么能如此残暴?没错,虽然嘴上不说,箫阳人心里是真的怕了,就算郑王起兵攻打箫阳的时候,也没死这么多的人,至于说郑王的军队占领箫阳之后,为了维护统治,也杀了一些人,肯定大大超过了六百人,但那是陆陆续续杀的,没有这么强的视觉冲击力。
在害怕之余,箫阳人的心里还有愤怒:一下杀这么多人,尼玛你是给谁看呢?我大箫阳人是被吓大的不成?若是没有雷谷出面,箫阳人大约也只有背负被吓大的名头了。
然而祭真人找人来串联,这就又不一样,还是那句话,不管做什么事,有组织和没组织是截然不同的,只要有一个主心骨,从者心里就会踏实很多。
祭强的这名同袍,原本就很顾念军中之情,而自家的上官,现在也已经是真人,又得了这么重要一个差事,正是想要出力的时候。
所以他马上就开始发动同乡,说东大营的屠杀事件太过残酷,雷谷的人打算带领大家,前去攻打东大营,咱们也该同去,不能让别人小看了箫阳汉子。
此人在箫阳有点影响力,不过很多人还是有点踌躇:东大营那里可是有五千军士的。
也有些箫阳人表示:咱们可以跟随到东大营,参战也可以,但是……万一雷谷的人打得太吃力的话,也不能要求咱们死战。
其实这就是雷谷围攻西大营时候的翻版,箫阳人先是看热闹,然后是跟着捡便宜。
众人正在纷纷商讨、莫衷一是的时候,西大营这边,桐河兵和永乐兵已经开始嗷嗷叫上了,红着眼睛要去灭杀了东大营所有人,为桑梓报仇。
西大营里,这两个县的丁壮,加起来也有五百多人,这还是不算前次在战斗中死伤的。
有这五百人,再加上雷谷的精锐,就有了六百多人,尤其是两县子弟,求战欲望极强,就算对上五千人,也未始没有一战之力。
这个情况,又极大地增强了箫阳人的胆量。
最后,李永生抛出了大杀器,终于彻底将本地人拉下了水。
面对前来打探消息的箫阳豪强们,他直接表示,我们打东大营,是为了捉拿邪教妖人,也是为了消灭残杀同胞的刽子手,雷谷决定……打下东大营之后,粮食直接分给参战的好汉。
得,啥也不用说了,这可是粮食啊,东大营里的军粮,在冲着大家招手。
郑王对搜刮粮食极为重视,纵然箫阳县里有些豪强胆子大,家里私藏了一些粮食,却也不多,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粮食才是最大的硬通货。
李永生非常清楚,攻打西大营的路数,并不能完全套用到东大营,那主官的一场屠杀,对军营里的士兵是个极大的震慑。
这一仗,必须得让箫阳的当地人出力,否则会打成什么样,还真的难说,那么拿出粮食作为奖励,也是必然的了。
当天夜里,众人就在西大营整军,五千多箫阳人也大致整顿了一下,分了五个千人队出来,下面又有百人队,非常粗疏的管理,能保证打起来不太乱就是了。
五个千人队的主将,都是公推出来的豪强人物,而且雷谷为他们配备了司修副手。
第二天正午时分,将近六千人的队伍,缓缓地推进到了东大营三里地之外。
东大营的士兵们已经发现了敌情,迅速地关起营门,摆开了戒备的阵势。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大营里竟然驰出五百余人的马队,徘徊在里许外观望。
很显然,东大营的人也意识到了,营地外的箫阳人是经过整编的,并不是一团散沙,这种情况下,将马队派出去骚扰,是很有必要的。
祭强见状,却是不屑地笑一笑,这骑兵还真不怎么样,用我们边军的话说,就是送马送人头的货色。
李永生却是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主官也真是奇葩,没有人告诉他,这点马队……都不够我们的真人塞牙缝吗?这倒不能全怪他,他身边的一名地方豪强摇摇头,西大营已经失了,他们死守营寨是要不得的,必须放出去人马,跟营寨形成策应,否则无法维持士气。
这话倒是没错,不过李永生还是哼了一声,这就是我说这厮奇葩的地方,军事策略是没错的,但是根本不懂活学活用……真的是纸上谈兵之流。
祭强闻言也点点头,确实,这五百骑兵要是我来使用,根本不用缀着咱们,直接去其他乡镇扫荡了,也好乱了箫阳人的心。
那名豪强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祭真人对我们箫阳的印象,真有这么差?祭强不以为意地笑一笑,我只是谈论对方用兵的手段,并没有别的意思。
那是对外敌的手段,李永生摇摇头,他不赞成这个说法,荆王和襄王可以这么做,郑王却不行,尤其是……这主官已经杀了六百多人,莫非还要将箫阳人得罪光不成?祭强笑着点点头,这话也是,要不要冲这些骑兵喊一喊话?我估计喊话的效果不会很好,那豪强摇摇头,这些人应该是死硬份子,要不然大营也不会将他们放出来,我觉得直接打就是了……咦,有人要找他们的麻烦了。
第九百六十章 骑兵初接触打东大营骑兵主意的,正是永乐和桐河的五百多军士。
他们被混编在了一起,在接近六千人的进攻队伍里,算是相当有战斗力的。
其中有骑兵五十多名,步兵还携带了床弩大型军械,打定主意要大杀一场。
见到东大营的骑兵在不远处晃悠,还不等雷谷的修者缠上去,这五十多名骑兵就散开阵势,慢慢地逼了过去。
豫州并不盛产良马,骑兵也不多,通常都是异常勇武的军士,才可能成为骑兵。
所以别看他们只有五十多骑,可个顶个都是老兵,虽然眼珠子都红了,却是能强行按捺住火气,慢慢地围过去。
不过那五百骑兵也是熟手,见这些人组织严密来意不善,于是就分出百余骑四下戒备,剩下三百多骑,开始纵马小跑,似乎要厮杀上一场的模样。
永乐和桐河的骑兵见状,还是不紧不慢地围逼上去,倒是雷谷的人马里,分出五十余骑来,向对方马队的后方斜插了过去,似有包抄之意。
东大营的马队马上就发现了对方的企图,队形一变,向侧后方缓缓退去,显然是改变了主意——他们的任务是骚扰对方,而不是找死。
就在这时,那五个千人队里,也渐次地派出了骑兵,不过这些骑兵比送马送人头的对手还要差劲很多,精通马术的人极少,马也多是温顺的挽马。
这些人差不多三百多,总体数量上,并不比东大营的骑兵多。
训练有素和乌合之众的区别,这时候就看出来了,有人策马狂奔上去,想要射杀对手,不过被对方一阵攒射,反倒是有七八人落下马来。
祭强苦恼地挠一挠头,想要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了——这时候不好再刺激箫阳人。
李永生看一眼血奴,手指动一动,指向一个方向。
血奴虽然大智慧不行,小聪明还是有一点的,见到他的示意,小小的身子一晃,直奔对方骑兵的身后射去。
见到有真人出动,负责扰敌的马队也紧张了,加快了撤离的速度,但不管怎么说,终究是军中精锐,退而不乱,还保持着战斗队形。
面对这种情况,血奴也不敢直接冲上去,类似的军阵,是可以重创真人甚至杀死真人的,它都不需要清楚内中详情,只凭血魔的直觉,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威胁,知道自己不能轻视。
所以它只能再往远处绕一下,试图从侧后方将对方马队逼回来,跟己方人马形成夹击。
东大营的马队对于遭遇真人,也不是很意外,但是当他们发现血奴的意图之后,还是难免生出一点慌乱,于是马队再次提速。
——若是对方再出动两名真人,这五百人的马队,还真要损失惨重了。
然而,不等其他真人出动,那穿了红色衣服的小女孩儿再次加速,速度奇快地冲了过去。
这是真人该有的速度吗?东大营的马队之中,不少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锋锐!带头的司修大喝一声,两百名骑士收起弓箭,掣出长刀,向空中齐齐一挥,又向前方一指,受气机的牵引,空中凝出了一股看不见的肃杀之气,狠狠地向血奴冲去。
祭强见状,忍不住咋舌,好家伙,这锋锐之气,倒有边军七分真髓了。
在他嘴里,这算得上是极高的夸奖了,不过倒也不奇怪,这五百骑兵的马术虽然不堪了一点,但是战术素养和修为都相当了得。
然而,这样的军阵,步兵也摆得出来,骑兵使出的话,虽然气势更足,但是骑术不佳的话,难免就会失之灵动。
血奴突然间遭受攻击,身体在空中猛地一转,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硬生生强行折向,避过了这股巨大的气机。
锋锐的攻击截面,差不多有二十丈方圆,它竟然只凭身法就避让了开来。
攒射!下一刻,数百支长箭射向了血奴,其中不乏破甲之类的道器之箭。
而血奴的身子一转,再次避让开了这次攒射,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好家伙,祭强见状,眼珠子好悬瞪出眼眶,这身法怎么练出来的?这根本不是普通修者能练出来的,血魔在这方面的种族天赋,连李永生都要羡慕。
东大营的骑队做了一些应对方案,但是他们绝对没想到,己方不但遇到了一个真人,还是一个身法极其变态的真人。
马术不够精湛,军阵就失之灵动,失之灵动的军阵,对上一个身法诡异的真人——那简直是一场灾难!骑队的头领还待继续发令,可是那一抹红色已经硬生生地撞进了马队中,紧接着,就是不住的惨呼,血光四溅。
马队这下就被动了,他们不但要抵挡真人,还要防着对手的骑士在身后偷袭。
头领见状,果断地做出了决定,丁队殿后,其他人……以十人一队走避!见到他们没命地打马狂奔,后面的追兵也沉不住气了,其中一部分人在配合血奴诛杀殿后的丁队——那是一个百人队,其他人纷纷策马狂追,就连永乐和桐河的兵都不例外。
不过他们追得稍微有章法一点,是从两侧追击,而不是从正后方。
追着追着,有人竖起一柄长枪,枪头是黑色的,其他同袍逐渐地注意到了他。
这是永乐和桐河的兵事先约好的,黑色枪头出,就是要大家听从。
这样的枪头一共六个,永乐和桐河各拥有三个,掌握在六个人手里。
他们做此约定,不是为了在权力方面号令大家,而是希望在乱战的时候,一旦发现非常有价值的目标的话,可以号召大家共同击之。
当然,他们首要的目标,就是东大营的主官,大家甚至约定,一旦发现那厮,就算是雷谷的人勒令大家住手,也要先杀了那厮再说。
此刻,竟然就有人竖起了黑色的枪头?不过很快地,大家就反应了过来,一个机会摆在了大家的面前:在左前方不远处,永乐和桐河的步兵已经摆开了阵势。
正常情况下,步兵一旦摆开阵势,不是轻骑兵能强行冲击得了的,除非是全身甲胄的重骑。
东大营出来的马队,目的就是骚扰,当然不会是重骑。
他们连其他五个千人队的阵型都不敢冲击,就别说直接冲击经过训练的这两县士兵了。
然而竖起黑色枪头的永乐骑兵,也没指望逼得对手去冲击军阵,他隐秘地做了两个手势,不少同袍就猜出了他的意思。
于是这五十余骑稍稍变一下向,看起来是要凭借马匹的脚力,绕到前方去堵人。
东大营的马队对追兵的动向,十分地敏感,猜到这五十余骑的意思之后,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就也跟着微调一下方向。
事实上,他们非常清楚,这五十余骑是真正的军中骑兵,比那些箫阳土著临时凑出来的骑兵,要强大很多,虽然人数不多,但必须加以重视。
然而,东大营骑兵的无奈,也就在这里了,他们虽然是负责骚扰对手,可此次出营,仅仅是一人一马,不像北方的骑兵,可以实现一人双马的配置。
之所以是这样,首先是因为,郑王府的战马不多,如此重要的军事资源,不能那么奢侈地配置,其次就是大营主官还留了两百匹战马在营中。
不得不承认,这主官真的想得很多,他竟然考虑如果有反击的机会的话,两百匹战马的冲击,也能带给对方极大的混乱——乌合之众是很容易被震慑到的。
这个决定,遭到了骑兵头领的异议,他认为既然要出去骚扰,多配置一些马,是很有必要的——万一没了马力,连跑都不好跑。
不过大营的主官无视了这个异议,不是我不给你们配,战马数量实在太少了——要不,给你们配一些挽马?头领都气得悄悄发牢骚,说大营里留下那两百匹战马,根本顶不上什么用,没准啊,是为某些军官跑路准备的。
当然,这种不和谐的话,也只能随便说说,不可能公之于众——郑王练兵虽然号称爱兵如子,但是对于某些影响士气的行为,还是相当严厉的。
更别说,东大营才砍了六百多颗头颅,主官的杀气很重。
不管怎么说,这出击的五百骑兵,都是老兵和死硬份子,虽然心里不满,但也只能嘴上说说,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然而,现在麻烦终于来了,后方那五十余骑开始加速绕远,东大营的骑兵也不得不面临马力的分配问题了。
他们是从大营里出来的,根本没有任何的后援,马力一旦消耗过大,根本找不到安全的躲避场所,而对方则不然,随便都能找到友军掩护,然后静待马力的恢复。
这资源上的短板,逼得他们不得不尽可能地合理分配战马的体力,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随便浪费。
也正是因为如此,后面五十余骑的变动,迫使他们也做出了相应的小幅调整。
竖起黑色枪头的那名永乐人,算计的就是这一点,他也不指望对方能强行去冲阵,但是驱使对方从军阵前不远处绕过去,还是可行的。
——他们的步兵袍泽,可是带了二十具床弩的!第九百六十一章 志大才疏东大营的马队,还真的没注意到床弩的问题。
他们知道对面的军士,应该是西大营的正规军,也看到了挽马拉着的车辆,但是他们下意识地认为,车里应该是装了粮草,而不是其他。
前来攻打东大营的人,足有六千号人,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人吃马嚼就是相当大的一个负担,怎么可能不带足粮草?而且后面的追兵,也很阴险,不撵着他们去冲击步兵的阵势,就是驱使他们从步兵前方里许之地掠过——冲阵有危险,路过总是问题不大吧?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懵然不觉,但是五百名两县步兵见到逃跑和追击的马队,马上就意识过来了:同袍如此驱赶对方,这是给步兵争取来了机会。
于是步兵们迅速开始调整,打算给对方来一记狠的。
东大营的骑兵在即将途经他们的时候,终于也觉出哪里有什么不对,等到大家猛地看到,车厢里露出了一架又一架的床弩,才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卧槽!骑兵头领是一个打老了仗的老兵,见状大喊一声,不要乱,匀速冲过去,床弩击发不易,他们只有一轮的机会。
这种混乱的时候,确实需要此类百战老兵,床弩固然是很可怕,但是一旦直面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二十具床弩一轮齐射,才能诛杀多少人?只要军心不乱,这点损失,大家承受得起。
然而这个头领没有想到的是:他已经被对方认了出来——虽然大家分属东大营和西大营,但是平日里也有小小的交集,他这种级别的头领,不止一个人认识他。
虽然骑兵都是大同小异的装束,头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是永乐和桐河人认出来他之后,起码一半的床弩对准了他。
下一刻,巨大的箭矢腾空而起,每一支箭都有七八尺长,手腕粗细,速度也极为惊人,几乎是转瞬即至。
头领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大箭集火了,不过床弩的速度实在太快,威力也太大了,他只来得及说了句卧槽,就被两支大箭撕裂了。
一里左右,正是床弩威力最大的时候,一箭射过去,强大的动能,真的能把人射成两截。
带队的头领摔下马来,几乎在同时,他的马也被钉死在了地上。
这一下,东大营的马队彻底乱了,有人疯狂打马逃走,也有人转了回来,要救治头领。
从这点上讲,这些老兵的心理素质还是不错,在一个信奉打不赢就跑的军队里,能有胆子救治受伤的头领,真的有很强的战斗素养。
不过非常遗憾,这头领中了两箭,虽然他是中阶司修,但是第一箭就摧毁了他自身的防御,第二箭直接射中了右肩,右半个身子都被直接炸烂了,眼见就不得活了。
头领,谁来带队?有人跳下马,一边将他搀扶起来,一边大声发话。
郑王的军队也有递补制度,主官受伤之后,副官可以接手,副官再伤,还能有第三个人出来带领军队。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副官就在断后的丁队里——没这样的人物弹压,丁队未必能顶多久。
最糟糕的是,第三人也负伤了,是战马被一箭射死,他从马上跌下来,摔伤了脖颈。
而且老话说得好: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马队里暂时没有列出第四个人选。
对于这个问题,郑王的军队是这么理解的:三名主官都阵亡的话,剩下的军士没必要活着了。
事实上,郑王的军队很擅长逃跑,三名主官都阵亡,各自逃命就是了。
可是这支马队,真的不能逃,也没地方可逃,现在整个箫阳都在跟他们为敌,除了东大营是安全的,哪里都不安全。
更别说永乐人和和桐河人的眼睛都红了,在四下寻仇。
主官没有来得及说出人选,就眼睛一翻死掉了——死前他都没有清醒过来。
这一段时间耽搁,结果就等来了第二轮的床弩齐射。
这一次是仓促发射,准头差了很多,但是纷纷射来的大箭,让整个马队彻底崩溃了,大家呼啸一声,直接四散而逃。
咦?李永生见状,都忍不住吃了一惊,就这么被打散了?祭强见猎心喜,忍不住出声发话,我也去追杀一场。
嗯,李永生点点头,顿一顿又叮嘱一句,主要是把那些成建制的打散,其他的,就交给箫阳人好了。
祭真人早已电射而去,空中只留下一句,没问题,你放心好了。
看着大营外的厮杀,东大营里的官兵都是一脸的阴沉。
出去扰敌的马队并没有想到,其实大营里已经准备好了出击,只等双方纠缠得紧的时候,军营里就会冲出起码三千士兵,对这群乌合之众发起强有力的冲击。
没错,这就是军营主官的打算,对于这出击的五百马队,他并不仅仅是希望扰敌,事实上,他也做好了马队失利的心理准备——能冲散了对方固然好,实在不行,缠住对手也行。
他这边准备了两百匹战马,一千匹挽马,还有三艘冲锋用的飞舟,只要马队纠缠住了对方,他相信投入三千士兵的话,就足够解决战斗——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胜得起败不起。
没错,他就是如此小看对手,唯一能让他顾忌的,就是雷谷的百余人和三名真人。
至于说马队会成为牺牲品,他并不是很在乎。
这五百人固然是军中精锐,可郑王府现在急需一场胜仗,若是牺牲了这五百人,能换来一场大捷的话,还是很划算的,也能彰显他一代名将的风采。
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慈不掌兵义不行贾,天底下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不过他做梦也没想到,对方只出动了一名真人,也没出动多少精锐,就将自家的五百精锐打得四散逃避,这真是太没有天理了。
他都想好了,只要马队能拖住两名真人,大营的军士就可以发起冲击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计划是必须中止了,他就想不通了,怎么一名真人,就能活生生地打散自家的马队?事实上,更出乎他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全歼马队的兴趣——此前他可是认为,对方绝对不会容忍这么一支队伍在身边,不住地找麻烦,因为这会极大地影响士气。
他也不想一想,区区五百人,还被打散了,在举目皆敌的箫阳县,惶惶不可终日才是常态,哪里还可能组织人手反击?所以说,李永生对此人的评价,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志大才疏,虽然具有很高的军事谋略能力,但是无法有效地结合实际,不过就是纸上谈兵罢了。
不管怎么说,大营里见到这一幕之后,大家都熄了出击的心思,只能默默地准备防守。
然而没有过多久,营地外就传来了喊声,东大营的主官勾结揶教妖人,屠戮中土无辜黎庶,道宫已然知晓,不日将有道长来降妖伏魔,望东大营将士周知!这声音极为浑厚,穿透力却又极强,一听就是修为深厚之辈喊出来的。
然后又有人喊道,此处大营,已经被我们围了东门、西门和南门,北门是安全的,不想送死的弟兄们,还是逃命去吧。
此前雷谷攻打西大营的时候,只能堵住南门一个门,现在竟然能堵住三个门了,可见人多果然是力量大。
事实上,六千人围攻五千人,想要围三阙一还真有点难,东大营的将士眼里,也只看到南门和西门外全是人,至于说东门?似乎……只有寥寥的几十人,倒是修为看起来都不错。
东大营的主官闻言,却是好悬气炸肚皮,卧槽尼玛,竟然说我勾结揶教妖人……敢更不要脸一点吗?这个事儿,他其实不愿意谈,所以此前也淡化处理了,可是雷谷的人这时候提出来,他若没有好的应对手段,对士气的影响会很大的。
所以他也直接着人喊话,第一时间撇清自己,至于说如此行事,已经将他不愿意谈的话题摊开了,也会给郑王带去太多被动,他却是顾不得了。
军营里传来喊声,我从不认识邪教妖人,别以为仗着玄女宫,就可以肆意毁人清白。
李永生听到这话,忍不住都瞠目结舌,这货真不是一般地奇葩,竟然敢直接点玄女宫的名?我都不敢点明。
雷谷的确位于玄女宫的势力范围,而且也算得上是玄女宫的下属势力,但就算这样,李永生扣帽子的时候,也不便借玄女宫的旗号,只是笼统地说是道宫知晓。
原因无他,道宫处理红尘事的时候,一般还是要注意口碑和分寸,尤其此事又涉及了赵家皇族,他不想帮玄女宫拉太多的仇恨。
但是东大营这厮,却是咬死了玄女宫是幕后主使者——这纯粹是自己作死。
玄女宫一旦借机发作,能直接将郑王处理了——哪怕是不便这么行事,一笔小账肯定记上了。
当然,这些因果目前没必要提,于是联军马上又高喊,郑王堪舆队的正副队长,就是揶教妖人,西大营里也搜出大量证据,证明东大营跟揶教妖人有染。
第九百六十二章 孤身强攻李永生着人喊出的话半真半假,前面两句关于堪舆队真人的事,是真相,但是后面两句东大营跟揶教妖人有勾连,那绝对是假的。
不过战场上的事情,本来就该如此,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是所谓的兵不厌诈。
尤其这东大营的主官,是很有点沙发果断的奇葩,就算被抹黑,估计也不会出营争辩。
果不其然,这主官马上就安排了人辩驳,却也仅仅是指责对方说谎。
他宣布,东大营在他的管理下,不可能出现跟揶教妖人勾结的事情,并且大喇喇地表示,这种事情,你雷谷还不配下结论,让玄女宫来人吧。
不得不承认,奇葩年年有,今年是特别多,这主官竟然屡次三番地点出玄女宫。
可偏偏地,这家伙的自我感觉还特别好,或许是昨日的沙发果断,让他觉得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大增,甚至都不需要仔细向士兵解释了吧?就在这轮流的对骂中,出去扰敌的五百多骑兵,结局也定了下来。
负责殿后的丁队,一百人里只逃走了七八人,其他的非死即伤,要不就是投降了。
其他的四百骑兵,被杀了七八十人,其他人全都落荒而逃,只有五六骑冲到了军营的北门,在大营里军士的接应下,回到了军营。
希望回营的骑兵很多,但是他们被血奴和祭强屡次三番地打散,又有对方的骑兵在身后追杀,小猫三两只的,根本不敢轻易靠近北门。
虽然那里并没有敌军,可是想接近北门,都很难的啊。
还有十余人马,靠近了没太多人把守的东门,但是门外的那数十名修者,个顶个都是能以一当三的好手——没错,一个修者起码能挡住三名骑兵。
看到马队被驱散,还被人追得狼狈而逃,东大营里静得可怕,只有小兵们帮主管喊话的声音。
祭强活动了一阵之后回来了,远远地看了一阵东大营,低声发话,士气已经枯竭了。
李永生微微颔首,表示赞成,心里忍不住再次鄙视那个主官:你昨天杀人立威,已经达到了目的,今天又何必派马队出来送死呢?军营原本的士气,会因为这一败而大损。
再加上己方喊出的关于揶教妖人的事,对方还能剩下多少士气?要不说无知并不可怕,怕就怕这种半吊子货,明明水平不高,却偏以为自己无所不知,而且还刚愎自用不听劝,这是真正的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当然,就算是这种局面,李永生也不缺乏小心,他沉声发话,今天白天是不宜攻打对手了,还是先扎营下来,晚上看情况动手吧。
他们在围堵西大营的时候,敢停留在营地外里许,那样的距离,正合适床弩发威,但是他们赌西大营的主官不会随便出手,而且也赌对了。
东大营这边,当然就不能儿戏了,只从主官敢铁血整肃,就知道这厮是个不怕事的,所以大家老老实实地在三里地外扎营最好。
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大家再悄悄靠近不迟。
然而这东大营的主官,也真是玩命,到了天色大黑的时候,在营寨上点起了上百支火把,并且利用镜子的反射,将光线投射到营地外,将外面照得亮如白昼。
见到己方不能靠近,李永生命令两县的士兵上前,用床弩打掉他们的镜子。
这样的距离,床弩的威力已经变得极小了,不过一轮床弩射过去,还是打碎了三面镜子。
夜里瞄准的难度比较大,那些镜子也不大,就在军士们调整床弩重新瞄准的时候,营寨里的床弩展开了反击,四五十支大箭,射向他们所在的位置。
军营里的床弩是居高临下,威力要大一点,不过面对着黑乎乎的一片,准头可想而知。
偶然有几支大箭,射中了方位,也被盾兵将箭拦了下来——床弩发射时,周围有足够的防护,这是标准配置。
然后这边又准备了一轮齐射,对面又碎了四面镜子。
如此一来一去,双方各自射了五六轮,基本上没有多少人员伤亡,镜子射碎了二十几面,对床弩这种大杀器来说,这样的战果,真的是太不经济了。
床弩使用的弩箭不算太贵,贵的是床弩本身,这种东西在使用时,损耗是很大的。
可是双方还不能停下来,李永生一方必须打掉那些镜子,才能潜行到近处,而东大营的官兵宁可消耗床弩的耐久,也坚决不允许对方潜入附近。
最后还是军营开启了防御阵,床弩再也无法威胁到镜子,与此同时,军营里猛地又射出了一轮床弩,用的还都是破甲和燃烧大箭。
在此前的对射中,东大营的官兵逐渐摸到了对手的床弩位于何处,却不着急集火,大家都将床弩调整好之后,才猛地来了一轮齐射,顿时带给了两县士兵不小的损失。
十余人受伤,其中三人伤势较重,还有两具床弩被毁,两辆马车被烧。
东大营的官兵敢于骄横,确实也是有点倚仗的。
李永生见状,却是怒了,混蛋,真是欺人太甚。
他认为对方主官比较奇葩,其实公平地讲,观风使本人,也是有点傲娇了。
他已经习惯了算无遗策,现在己方被小小地摆了一道,虽然那是两县士兵的技战术能力逊色,跟他没太大关系,他却有点不能接受,总感觉对方是在打自己的脸。
此刻他们攻击的方位,还是东大营南门附近,李永生迅速地安排人马,在西门外待命——南门和西门,是两个重点攻击的大门。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床弩转移到了西门,还有两个千人队,也被悄悄集中了起来。
就在部队集合完毕之后,他们身后猛地升起一团焰火,示警焰火。
显然附近潜有东大营的探子,发现他们调整了攻击方向,冒死向军营里示警。
正是那句话,黑夜是战争双方共同拥有的,李永生一方可以借助,东大营同样也能。
不过李永生根本懒得操心那探子,他扭头看一眼,嘴里轻描淡写地发话,祭真人,帮忙清理一下那些小毛贼。
祭强应一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李永生腾空而起,箭一般地射向了西门南侧的木墙。
他飞得并不高,距离地面也就一尺多,大致看上去,更像是在贴地飞行,但是速度奇快。
若是只论速度,恐怕血奴还要逊色他一分,血魔是重在身法诡异灵动,速度上也没她这么变态。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冲到了木墙边,手里的长刀一挥,重重地斩到了前方的木墙上。
大营的围墙,是刻有防御阵法的,接下他这一刀,还真不算难。
一刀斩出,他被震得倒退了两步,这时大营的军士才反应过来,十几支箭向他射来,还有两具床弩,也迅速转了过来,对准了他。
床弩是相当笨重的,虽然有了转向轴,转动得不慢,但是瞄准起来不容易,上弦发射也要一个过程。
当两支大箭终于射向他的时候,那些细小的箭支,已经被他的防御弹开,而他手上的长刀,也已第二次挥出。
近距离的床弩攻击,十丈距离都不到,就是真人也未必敢硬扛这么一次攻击,但是两支大箭在即将射中李永生的那一刻,轰然解体,化作了漫天的烟尘。
李永生第二刀的侧面刀气,竟然直接粉碎了两支近距离射来的床弩大箭!众人还来不及惊叹,就见第二刀重重地斩到了木墙上,一时间,整个木墙都颤抖了起来,不少站在木墙后面高台上的士兵,被震落了下去。
至此,木墙的防御阵已经无法完全抵挡这一刀,局部出现了损伤——事实上,这一刀没有斩毁木墙,这个大营的防御,已经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了,绝对的良心作品。
眼见第二刀没有完全建功,李永生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的气势再度提升,狠狠地斩出了第三刀。
这一刀使出的时候,木墙上的士兵还没来得及站稳,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这是可以令真君受创的一刀,受了损伤的木墙,再也无法阻止这一刀,腰杆粗的硬质原木,瞬间四分五裂,打着横飞了出去,木屑四溅。
李永生一刀斩出,斩破木墙之后,手腕一翻,只听得砰砰砰不住地连环大响,三层原木的围墙,在瞬间就被他斩开了一个十余丈的口子。
祭强这时候,才刚刚传下去话,要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那个奸细捉住,见状,他忍不住大喊一声,城破了!严格来说,此刻应该喊的是大营被打破了,不过中土国作战,一向讲个气势,大营破了怎及城破了有震撼力?紧接着,就有无数人跟着附和,城破了!弟兄们冲啊!打进大营,鸡犬不留!李永生三刀斩出,更不停留,身子一闪,诡异地平移了十余丈,抖手又是三刀,竟然将木墙再次斩开一个口子。
等待冲锋的两个箫阳千人队,见状直接就愣住了:这雷谷净出产些什么样的怪胎?那小女孩的身法,可以说是诡异到不似人类,而李大师一旦暴走,这冲击力……实在太狂野了一点吧?第九百六十三章 破营其实一般情况下,李永生不会这么暴走的。
首先,暴走对他的灵气要求很大,其次,一旦在木墙上打开口子,他这一方的修者必然会冲锋,那就存在个伤亡问题。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还是不愿意让这些训练不足的汉子,硬碰硬地杠上正规军。
可是此前两县联军遭受了算计,出现了一点损失,这让他感觉分外挂不住——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提前发出警示,有失察之嫌,恼怒之下,他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至于说硬碰硬,那就硬碰硬好了,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他已经很为黎庶着想了,当地黎庶被郑王轻易地控制,自身肯定是有点问题需要正视,该交些学费的时候,也得交一点。
说到底,跟在他身后的箫阳义军,不少都是冲着粮仓来的,想要有收获,不冒险怎么行?天上不会掉馅饼的。
不过,斩开两个缺口,似乎还不是很够,他身子再一闪,接着三刀,又斩出一个缺口来。
事实上,箫阳人还是相当悍勇的,看到他在木墙上斩出三个十丈宽的口子,他身后的两个千人队齐齐呐喊一声,没命地冲了过来。
三里地的距离,冲锋也得有一阵,很多有经验的汉子已经在大喊,慢一点慢一点,匀速跑,冲进军营之后,才是硬仗。
这时候,就体现出民间智慧的深邃了,大家心里都知道,跑得快一点,冲得狠一点,就能最早接触到粮仓,能拿首功,但是在场的头领们,没有一个人拿粮仓说话。
大家心里都知道,粮仓是重中之重,但是嘴上偏偏不说——说出来不但显得格局小,容易贻笑乡亲,而且更容易让手下人丧命。
足足三里地呢,若是不加节制地狂奔过去,那冲进大营之后,就只剩下喘的份儿了,哪里还有力气杀敌?被杀才是真的。
所幸的是,三个大口子被撕开,木墙上的火把和镜子,也纷纷地跌落,大营外大多是一片漆黑。
正是因为受到黑暗的保护,攻击者冲锋的过程虽然比较长,时间也久了点,但是真没受到多少像样的攻击。
大约用了盏茶的工夫,前锋抵达了三个缺口处,而此刻大营也做出了反应,数百名军士拦在了缺口处,组成了防御阵势。
冲上来的修者也没有傻到直接冲阵,而是开始放箭,大片的箭矢从城外黑暗处射出,射向堵着缺口的东大营军士。
这些军士是来堵缺口的,当然配置了盾兵,不过他们真没想到,大营能瞬间就被打破,所以准备不是很充足,盾兵、长枪兵以及刀斧手的配合,不是很到位。
尤其糟糕的是,攻击者来自黑暗的城外,而防守者身后却是明亮的军营,他们身形被攻击者看个正着,敌暗我明的情况下,防守起来真的很艰难。
然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营断然不可能将灯火熄灭,否则敌人摸进来,会遭遇乱战。
这是东大营的驻地,他们绝对不会允许出现这种情况,事实上,黑夜中的乱战,只有攻击方会喜欢,防守一方却要提防自家的坛坛罐罐被打烂。
而且,东大营早将对方得罪得死死的了,一旦防不住营地,后果简直无须猜想。
然而话说回来,这种仗,真的不好打,几轮箭雨过去,堵着缺口的军士就有两成人受伤了,局面也越发地危急。
就在此刻,有人大喊一声,冲啊,斩杀了邪教妖人,没准道宫还有奖励!东大营的军士原本就抵挡得很辛苦,不管是李永生强力破开木墙,还是目前这只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都在挑战着他们的神经。
待听到又有人提起邪教妖人,他们的士气越发地低落了。
有人大喊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才是真正的妖人,我们是郑王的军队!然而,没人喊这一嗓子还好,这一嗓子喊出来,结果是两名军士扔掉手里的兵器,转身就跑——雷谷是玄女宫的下属机构,人家真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能力!今天遭受了这么多挫折,昨日军营里杀人之后产生的威慑力,早就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了,想到自己还可能被污蔑成邪教妖人,不跑才是傻的!其实很多军士对主官昨日的盲目杀戮,心里也有不满——谁还没几个朋友?只不过,他们在高压之下,不敢表现出来,现在眼看大营要守不住了,心中积压的火气也随之反弹——去尼玛的,让你胡乱杀人,报应来了吧?军营里不是不能执行高压手段,但是一旦连连遭遇败仗,士气随之低迷之后,那些高压很可能引来报复性的反弹。
现在这军营便是如此,初开始只有两个人逃跑,很快地,别人也反应了过来:去尼玛的,反正是守不住了,不如趁机先开溜——反正这节奏大家也熟悉。
一个缺口处的官兵溃逃,其他两个缺口的官兵也意识到了:不跑不行了,等大家都跑了,我就跑不了啦。
于是在一转眼的功夫,三个缺口处的官兵,雪崩一般溃败了下去。
进攻的修者顿时大喜,一窝蜂地冲了进去。
可怜营地的主官,昨天才沙发果断,整肃了军纪,军容也为之一变,结果今天一连串臭棋下出来,转眼就被打回了原形。
甚至可以说,他们比被打回原形还惨——起码在原形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结下两个大仇,现在别说永乐和桐河放不过他们,其他的外人中,看不惯他们血腥手段的也多得是。
这些人的退却和逃跑,正好撞上前来支援的其他同袍,一瞬间,大家就知道发生在西门的事儿了,彼此交换一个目光——眼下该怎么办?跑呗!没过多久,整个东大营都炸锅了,昨天只顾杀人杀得爽了,现在可是遭报应了。
看守北门的军士最绝了,直接打开了营门,整整一个百人队,撒丫子就开溜了——这可是夜里擅自开门禁,性质有多么恶劣,也就不用提了。
他们一溜,别人也跟了过来悄声开溜——此刻只有北门没有敌人,还能不赶紧跑?至于说为什么悄声?这也很简单,他们除了担心主官追究,同时也希望同袍能晚一点发现——攻打营地的人,火气实在太旺了,肯定要杀人立威,而且杀的人不会少。
他们此刻逃跑,算是有先见之明,不过为了防止对方追上之后杀人泄愤,他们必须争取到足够多的优势——不需要跑得有多快,保证比其他同袍跑得快一点就行了。
北营门那里,足足逃走了五个百人队,然后才被大多数人发现——有个希山的兵在逃跑之时,还是去其他百人队通知了一下老乡,结果事情败露。
希山兵是一定要逃的,他们原本就跟桐河不对付,昨天杀人的刽子手里,起码有三成是希山籍的军士,大营易主之后,他们就等着被砍头吧。
又逃了七八个百人队之后,雷谷的人也发现了北门的异常,不过大家并不以为意,反倒是加快了对营地的清肃。
正经是营地的主官,却好死不死地没有逃出去。
其时主官正在军械仓库清点,因为军械比较敏感,数量也比较多,他盘点了好一阵,正说结束了要外出,正好传来了西边被破开了三个口子的消息。
主官大怒,马上安排人去反击,自己也不去营帐指挥,说军械库是不容有失的,一定要坐镇在这里。
而军械仓库和粮仓,离得并不远,不少修者一边问一边杀了过来,想要夺取粮仓。
不过对大家来说,粮仓很重要,军械库也不差多少,粮食能保证生存,军械却是能保证粮食不被抢走——甚至还可以借此抢别人的粮食。
于是就有一部分修者,前来攻打军械仓库。
等到战事胶着,主官才知道,已经有一千多名官兵,从北门溜走了,最后离开的几百人,甚至还骑着马。
而此刻留在营地里抵挡的军士,已经不足千人,有数百名军士,从东门离开了,还有几百名,直接从木墙上跳下去逃生了。
除此之外,还有千余名军士投降了——这些有胆投降的家伙,大都是没有参与那一场屠杀的,甚至其中不乏跟被杀军士关系极好的。
缠斗了一阵,主官眼见不能脱身,说我要求见雷谷李永生。
李永生根本没见他的兴趣,并且通过别人传话过来,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去见你?想见我的话,主动过来……过不来?那你投降嘛。
主官闻言大怒,直接点燃了军械仓库,和一百多名军士自焚了,与此同时,粮食仓库那边的军士也点着火了。
这个人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不得不承认,此人做事还是有可取之处,到了最后,能有两百人陪着他自焚,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不过后来,李永生他们才知道,这些自焚的家伙不是主官的亲卫,就是希山籍的士兵——希山士兵哪怕没有参与杀人,也不敢投降,他们知道桐河人放不过自己。
但是这两个仓库一着火,箫阳人顿时着急了,粮食!尼玛……我们的粮食!第九百六十四章 扫平箫阳总算还好,粮食仓库只烧了一小半,就被众人抢救了下来。
军械仓库是没法抢救了,因为里面存得有火油、霹雳子等物,烧起来快得很,还会爆炸。
事实上,李永生没说军械仓库也会交给箫阳人,所以箫阳人救火也不积极,最后只抢出一些刀剑、箭头等不怕烧的物资。
不过粮食仓库的收获也不好,被泼上火油烧掉的粮食是不能吃了,很多半焦状态的粮食,发出一些怪味儿,估计吃了也会有毛病。
完好无损的粮食里,有一多半也沾染了烟火气味,果腹应该问题不大,但是味道也极差。
在没烧完的粮仓里,大家还活擒了七八个被烟熏得晕过去的家伙,一问才知道全是希山人。
从这些希山人的口中,大家得到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消息:原来他们之所以宁死不降,除了害怕被杀之外,也是担心被栽上沟通邪教妖人的罪名。
希山和桐河的恩怨已久,这次又是大屠杀的主力之一,他们对雷谷的评价不高,认为自己一旦被擒,不但要赔上小命,还要连累家人,成为沟通邪教妖人者的家属。
左右是个死了,倒不如死得干脆点,没准家人能逃过一劫。
李永生听得有点啼笑皆非:人要想死,那真是拦不住。
事实上,这次攻打东大营,损失还是很大的,箫阳人死了一百多,受伤者有五六百,两县士兵死了三十多人,就连雷谷都死了三人。
不过东大营的损失更大,阵亡者八百多,伤者逾千,被俘者两千多人,跑掉的不过是千把人。
这个战损比,李永生不是很满意,心说我对上了一个纸上谈兵的家伙,都损失这么多人,比前两次的损失都打,真是够丢人的。
可见这再鱼腩的部队,只要用得好了,也能发挥相当的战力——若不是这大营的主官昏招连连,己方的损失还要翻倍。
其实,他也是有点傲娇了,这样的战绩足以自夸了,起码箫阳人就很满意,觉得自家用极小的代价,打了一场漂亮仗。
对于粮仓里面粮食的分配,李永生没有再关注,全部转交给箫阳人自己商量了,他则是在第二天,公审了被擒获的小四千俘虏。
这四千俘虏里,有五十多人参与了屠杀,还有八十多人罪大恶极,连箫阳人都跑过来血泪控诉,所以又是一百多颗头颅滚滚落地。
接下来的一天,则是在军营里四下搜查邪教妖人的线索,别说,他们还真的搜到了两个黄色的小十字,经查是大营主官和他的一名亲卫收藏的。
若是旁人看到这里,忍不住就又要吐槽了:雷谷你栽赃还没完了?但是李永生敢发誓,他真的一点都没有栽赃,就是搜出了这些东西。
所以说,这大营主官的强势……背后没准还藏着什么说辞。
不过,那是以后要考虑的事儿了,肃清东大营之后,除了两个四五百人军寨还控制郑王府军队的手里,整个箫阳都再没有郑王的势力了。
这两个军寨位于交通要道,分别是通往桐河和许州府。
没错,箫阳还是宛邑府跟许州府接壤的所在。
李永生在东大营休整了一天,将当地军队交给了箫阳地方丁壮,自己则是带着雷谷的精锐和两县的士兵,直扑许州府方向的军寨。
军寨对他们的来犯有所提防,也摆出了严防死守的姿态,李永生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考虑的时间,才赶到军寨,就发起了强攻。
强攻还不是普通修者打头,而是他、血奴和祭强三名真人,直接冲到近处出手。
军寨的士兵哪里想得到,对方一旦出手,就是三名真人直接赤膊上阵?按照他们的计划,本来是打算坚持防守一段时间,可是斗地主开头就丢王炸的话,就算再笨的人也知道,这是摊上大事了。
稀稀拉拉的十几支箭射了出来,然后军寨上……直接竖起了白旗!李永生也知道,郑王的军队不经打,但是真没想到,会如此地不经打,须知这军寨的选址极佳,哪怕是三名真人出手,也不可能完好无损地拿下军寨。
很快地,他就弄明白了真相,合着在这里防守的,大多都是许州的兵。
雷谷现在宛邑折腾得厉害,许州人也听说了,他们来客地防守,是为了加强两府有无,可没想着招惹雷谷,为许州招来大祸。
许州只有三成县城,是被郑王拿下了,不像这宛邑,郑王拿下了七成多的地盘,所以许州的官兵认为,没必要招惹雷谷这群疯子,让他们继续在宛邑祸害好了。
当然,原本他们是打算象征性地抵挡一阵,体现出自己的难缠,也好为己方增加点砝码,可是眼见对方直接扔王炸,非常利索地投降了。
那两县的士兵兀自不肯干休,想严惩这从逆者,最后还是李永生做主,收了军寨的兵器、粮草和马匹,又一把火烧掉军寨,放那些军士回家了。
祭强觉得李永生有点心软——这四五百人虽然不多,可也是训练有素的军士,你将他们放回去,将来打许州的时候,还会遇到。
所以这些人就算不当俘虏对待,也得征用过来,当丁壮来使唤。
你这么想就不对了,李永生耐心地解释,这是咱们第一次遭遇主动投降的,必须要树立一个榜样出来,没有区别对待的话,岂不是逼着别人跟你死战?好吧,祭强无可奈何地回答,其实放回去也好,投降过一次的,第二次投降就没什么抗拒之心了,也比较熟练了……我只是随口一说,争取体现出咱们的正统性来。
李永生听他说到比较熟练的时候,忍不住微微一笑,这还有熟能生巧一说?不过听到最后,他还是正色发话,想体现正统性,还真不好征用对方,咱们不是官府,只是一个有活力的民间组织,在大力追查邪教妖人,既然对方愿意配合,咱就不能为难,凭什么征用人家?祭强闻言,忍不住摇头苦笑,你这条条框框的,说法还真多,我说李大师……你整天想这么多,累不累啊?祭真人不愧是在军营里待过,尽管脑瓜够用,可做事依旧比较粗犷直接——本来嘛,已经是真人了,很多时候没必要瞻前顾后。
不累呀,李永生一摊双手,很平淡地看着对方,讲规矩,这就是个习惯问题,一旦习惯了讲规矩,其实真的很简单。
好吧,祭强也不跟他争执,现在该转头冲着桐河去了吧?当初说打军寨的时候,大家就商议过,先打哪一个,很多人认为,直接去打通向桐河的军寨就好,然后一个急行军过去,顺手就把桐河光复了。
不过李永生认为,先打掉通往许州的军寨比较好一点,拔了这个军寨,再派上少量的人防守,基本上就不用担心后面杀来敌人了。
祭强也认为,直奔桐河的话,容易被人算准行动,先敲掉另一个军寨比较好。
哪曾想,这军寨也太不经打了,基本上就没耽误时间,就连善后都极为方便,每人拿上两天的粮食走人,军寨也被一把火烧了。
不过也好,快速地杀一个回马枪,更能出乎对方意料。
哪曾想,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一路赶到另一个军寨的时候,正看到一群箫阳丁壮进入了军寨,还有人在打扫战场。
战场不是很乱,厮杀的痕迹也不算太明显,大家一问才知道,驻守这个军寨的五百军士,昨天就收拾行囊准备跑路了——傻瓜都想得到,雷谷的人肯定会通过这里进入桐河。
跟雷谷死战什么的,这些军士都没想过——事实上,这五百人里,也有不少人对东大营的屠杀很不满意。
总之,箫阳除了俩军寨,其他地方都被光复了,这个寨子的军士就想跑路,但是被赶到的箫阳人围住了——你们可以投降,绝对不许逃跑。
守军闻言大怒,马勒戈壁的,劳资只是不敢招惹雷谷,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小民耀武扬威了?竟然敢要我投降?于是守军跟箫阳的丁壮打了一场。
丁壮明显是打不过职业士兵的,但是这些士兵也有忌讳,对方人多,而且……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雷谷的人就会过来——真要打得狠了,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打到天黑的时候,竟然伤亡不大,箫阳人来情绪了,要跟对方挑灯夜战——这都是话本里的桥段,但是大家还就是喜欢种气氛,想像着自己也会成为传说。
夜战的时候,都是单挑或者是二对二、三对三之类的,打到后半夜,守军不干了,说我们真要走了,你们要是敢拦着,那就别怪我们大开杀戒了。
打到这时候,箫阳人也意识到了,己方单对单不虚,但是比配合,远远比不上对方,不过……那又如何?我们人多啊。
守军们闻言冷笑,人多又如何?你们当中夜盲也多!夜盲是中土国常见的病症,在这一点上,丁壮是绝对不能跟军士相比的——他们吃的肉食太少,营养跟不上去,夜盲症自然多。
于是丁壮们表示:留下粮食,放你们离开!第九百六十五章 莫衷一是守军断然拒绝了箫阳人的无理要求。
他们没有储物袋,粮食都要靠马驮车拉,箫阳人真要动手的话,士兵们或者容易离开,但是想要带走全部的粮食,那是不现实的——能随身带走一点就不错了。
但是箫阳人也没办法直接动手,否则就算能留下粮食,己方起码要死伤一半的人。
于是大家讨价还价半天,最终取了折中的法子:守军留下一半的粮食,然后离开。
事情至此,也算是圆满解决了。
至于说约定之后,箫阳人为什么放对方离开,而是没有出尔反尔,继续打另一半粮食的主意,主要原因并不是害怕伤亡,是约定之后再出尔反尔的话,会让人看不起。
中土人注重道德,对类似的承诺看得极重,尤其在民间,可以算是一个人的生存根本。
李永生他们赶到的时候,遇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根本不需要出手,对方就跑得无影无踪了,还留下了一半的军粮。
这是好事,但也未必是好事,他很直接地发话,你们应该知道,我们此来是要做什么,攻打这个军寨是次要问题,关键是要前往桐河一行。
这个我们知道,箫阳当地的豪强笑着表示,如果李大师有吩咐,我们可以跟着去桐河,帮着呐喊助威。
呐喊助威是客套话,其实就是襄助一二——雷谷这么强大,他总不好说我们可以帮忙。
不过,真要遇到紧急局面,这些乌合之众,十有八九也派不上大用场。
然而,他这话说出来,桐河兵不答应了,桐河的事,自有我们桐河人解决,你们箫阳人管好箫阳的事儿就行了。
李永生对此不置可否,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我们没有解决了这个军寨的士兵,那么在进入桐河之后,身后这个军寨还可能成为麻烦。
这是他要说的重点,别看他放走了前一个军寨的士兵,但是这个军寨的士兵,他是不打算放走的——具体情况具体对待,李某人做事没有一定之规,从来都是视情况而定。
但是眼下,箫阳人竟然帮他们做了决定,这令观风使有些不爽。
箫阳人闻言也傻了:合着我们还是做错了?最后,还是祭强出声了,这个军寨,你们先帮着看守起来,替雷谷看护好后路……虽然雷谷不是很在意这一点,不过你们得了粮食,总该尽一点力才好。
箫阳人恍然大悟,笑着点头应承,这个没有问题。
待雷谷之人开拔走了,一群箫阳人还在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人轻叹一声,说到底,咱们是借着雷谷的名头,强行留下了这一批粮食,这种事情,以后还是少做的好。
当然,也有人不服气地发话,怎么就借他们的名头了?咱们这一千多条汉子,强抢也能抢下这么多粮食,那些丘八有胆子就别给。
带头的豪强闻言,狠狠地瞪他一眼,住嘴!你知道那样的话,咱们会死多少人?其实,也未必会死人!这位的嘴巴动一动,最终还是没敢说出这话来……过了这个军寨,再进桐河就非常轻松了,才一入桐河境内,就有人前来迎接,是四五名精悍的桐河汉子,见过诸位大人……新兵大营里,已经剑拔弩张,快打起来了。
桐河有个新兵大营,里面起码有五六万的丁壮,在接受训练。
此前的永乐大营,计划扩充到三万,本意也是想要训练一些新兵,遗憾的是,新兵尚未全部到位,就被李永生打掉了,没有起到该起的作用。
桐河的新兵大营,都是其他地方的,倒是有两千余名桐河辅兵打杂。
箫阳东大营的屠杀,第一时间就传到了桐河,而桐河的几个军营,顿时陷入了迷茫中。
按常理来说,发生在东大营的事情,是有违郑王军队本意的,毕竟爱兵如子的调子,是郑王定下来的,东大营的主官该被追究责任。
然而,西大营就是因为爱兵如子才丢掉的,东大营虽然也陷落了,却带给了对方一定程度的杀伤,而且焚烧了不少军械和军粮,也算是虽败犹荣,打出了郑王府的气势。
所以新兵营有些军官认为,到了这个时候,咱们练兵的调子也该变一变了。
既然内部意见相左,暂时就讨论不出结果来,不过紧接着,大家就发现在东大营的陷落中,桐河人和永乐人所起到的作用。
这六万的新兵里,没有几个桐河人,但是永乐人占了五千还有多,是一股绝对不可忽视的力量。
不少军官认为,咱们的争执暂且搁置,不管怎么说,先妥善处理了新兵营的永乐人。
然而也有人认为,处理永乐人的事情不着急,如何弹压桐河民间的力量,才是咱们最该考虑的——毕竟这里是桐河县。
必须指出的是,虽然是在桐河县,军方也没将本地人太放在眼里,毕竟他们手上掌握的军队超过了六万,如果愿意的话,甚至可以屠光桐河人。
然而,该怎么对桐河黎庶下手呢,先下手为强?还是抓一些代表性的人物进军营?同时,对桐河下手的时候,军营里的永乐人,该怎么适度看管呢?不得不说,桐河的军营人数虽然多,他们遇到的麻烦,也比其他人大——永乐新兵和桐河地方势力这两块,都不是好处理的。
当然,若是东大营的主官还活着,并且在这里做主官,没准有胆子再下屠杀令,然而,奇葩之所以是奇葩,就是因为基本上没人会那么做,才显得当事人的行为出格。
军营里没人敢提出处决二字,虽然肯定会有人这么想。
东大营的主官已经死了,还传出了跟揶教妖人勾结的消息,甚至王府都传出风声,郑王气坏了,打算追究那家伙的责任——人都死了,还要被追究责任,那肯定就是针对家属了。
这个时候,谁还敢提那些政治不正确的建议?目前新兵营主流的意见,就是将永乐新兵派出去,让他们强行将桐河地方的代表人物请进军营,在控制桐河地方势力的同时,离间永乐和桐河人的关系。
至于说永乐新兵可能不听,或者阳奉阴违,那也简单,派人在他们身后监督就是了——真当军中的执法队是吃干饭的?所以这些来报信的桐河好汉,也是心急如焚,逆贼执意想在我们和永乐之间制造矛盾,我们请诸位大人明察。
桐河人听说县里的子弟在邻县被屠杀,直接就不配合郑王的军队了,还有人开始对落单的军士下手,现在所忌讳的,不过就是那六万的军队,而县里却没有桐河人的士兵。
这个时候,他们当然不想得罪永乐人,更不想得罪控制了永乐的雷谷。
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他们若真的想制造两者的矛盾,手段太多了,甚至可以栽赃……你还是说一说,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永乐兵还没有出来抓人吧。
听到可以栽赃四个字,几个桐河汉子齐齐看了过来,有人钦佩地发话,李大人果然神目如炬,这两天连续有永乐兵在集镇上伤人的消息,所幸的是,我们给乡亲讲清楚了道理。
还真是栽赃了?祭强听得就是一声苦笑,有些感叹,又有点无奈,唉,都是中土人,没必要这么狠吧?这种不择手段的盘外招,国战中经常见到,内战中使用,未免令他感到齿冷。
李永生不耐烦地一皱眉头,重点……请讲重点,我问的是为什么!为什么?原因也很简单,军营里有人不赞成,甚至是强烈反对这么做——如此行事,短期内是可能引发桐河和永乐的矛盾,但是会激发桐河人更强烈的反抗心理。
至于说永乐兵的感觉——被执法队监督着去抓人,这种耻辱谁受得了?军队里最强调的就是信任和团结,你若是不相信自己的士兵,士兵也会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抛弃你。
现在双方的观点,对立得非常厉害,也就是桐河人说的差点要打起来了。
甚至一方会指责另一方,说他们想要讨好雷谷。
而另一方更绝,公然表示我们就想配合雷谷,那又如何?李永生听完大致情况之后,问桐河来人,那你们有什么样的建议?桐河人很干脆地回答,我们已经召集到了两万人,再过三天的话,还能召集到三到五万人。
两万人?李永生讶异地一扬眉毛,桐河竟然随意就能聚起这么多丁壮?不全是丁壮,来人讪讪地一笑,还有些老兵和少年……嗯,女子也有一些。
哦,李永生点点头,心说这才合理嘛,我还以为你们被抓走的丁壮不多……你们觉得,我们打哪里好一点。
先打几个小镇,驻兵不过百余人,合适历练队伍,桐河人回答得很快,显然来的时候就有算计,最好是县城周边小镇,也好告诉新兵营,咱们的人到了。
李永生想一想,皱着眉头发问,为什么不先打新兵营?第九百六十六章 雷谷义民先打新兵营?桐河人直接愣住了——早听说雷谷的人嚣张,此刻才真的感觉到。
不过,你这根本不是嚣张,而是膨胀,膨胀得还很厉害,就只差砰地一声响了。
好半天,他才苦笑着表示,打掉几个乡镇,就能解救更多的父老,咱们的人手也才会越来越多,新兵营那里……可是有六万多人。
新兵营也就五万多人,可旁边就是老军营,里面有一万多老军。
这么大一股力量,别说零散的两万桐河丁壮没胆子碰,就算博灵军役使王志云,想拿出两万正规军攻打类似地方,也要好好地盘算一下。
六万多又怎么样?李永生看着对方反问,你觉得他们敢对我雷谷出手?这话他问得很自信。
这位就感觉,有点不好回答,不过他旁边还有个机灵小伙子,赶紧出声,按说是不敢,但是李大师你也知道,一种米养百样人,万一有人在里面捣乱,这么多人……就容易失控。
是啊,前一位听到这里,也赶紧补充,咱挨个乡镇打下来,到最后,新兵营就算有六万人,也要掂量一下。
这是什么浑话,祭强毫不客气地发话,挨个乡镇打,倒是稳妥,但是我就问一句……你敢保证,不会有箫阳东大营旧事重发?几个桐河人顿时哑口无言,是啊,当新兵营和老军营发现,桐河已经开始失控,再做出点过激的事情,就太糟糕了。
还是那小伙子机灵,很快想出个说辞,你说的这些很对,但是新兵营里,也有明白人,不会任由这些家伙胡来。
这就是此前说的,还真就有人很在意雷谷的反应。
李永生不以为意地撇一下嘴,这不仅仅是东大营旧事的问题,新兵营的人数如此多,人家派一支偏军出来支援,都可能影响局部的战局……你要明白,他们的人真的太多了。
六万人的军营,和两万人的军营,差距不仅仅是在人数上,还体现在兵力调派的自由度上。
我当然明白了,所以才要聚敛人手!桐河人忍了好一阵,才出声发话,那么,他们人数多,咱们反倒要找上门去……李大师您是这个意思?那有什么?祭强大喇喇地发话,擒贼先擒王嘛,很难理解?我是很难理解……确实很难理解您几位的张狂!这位苦笑一声,您怎么想,我们都愿意支持,只是提醒几位真人一句,六万人真的很多。
多又怎么样?我去又不是为了打仗,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们是追查邪教妖人,他们愿意配合的话,自是一切好说,打仗……那是朝廷的事儿。
李大师您……祭强忍不住叫了一声,顿了一顿之后,才苦笑着发话,您还真是讲规矩的人啊。
那是,必须的,李永生理所应当地回答,咱不是朝廷军队,挨个打乡镇,说辞上就很费脑筋,反正桐河最大的就是这个新兵营和旁边的老军营,直接找过去不就完了?他说得理直气壮,别人也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不过桐河来人还是出声发问,若是他们不识趣,不肯配合呢?要不咱先打下县城?他心里清楚,雷谷的人攻克永乐和箫阳,都是先拿下了县城的控制权,而桐河县里也有十余万人,先拿下县城的话,也能增加不小的胜算。
不肯配合?李永生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我相信他们看得清形势。
几个桐河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暗暗地一叹:果然……够膨胀的。
他们却不知道,观风使已经有点失去耐心了,自打来处理郑王起兵的事情,他的调子比前几次都高。
这不但是他处理类似事太多,也跟郑王起兵的方式有关,既然造反了,还不敢明说,同时却要鱼肉和践踏地方的黎庶,没担当还要占便宜,他忍无可忍。
众人既然拿定了主意,也不多说,直奔乱石滩而去。
乱石滩在桐河县城的南边,原本是桐河的一条支流,不过那是一条季节河,没水的时候居多,到处是大大小小的石头,两边还有丘陵,新兵营和老军营就驻扎在那里。
在前往乱石滩的路上,不住有桐河人来投,有青壮也有老幼和妇女,不过看上去基本都可堪一战,尤其是绕道桐河县城的这一点,来投的人竟然达到了一万出头。
等他们距离乱石滩十余里地的时候,除了从箫阳带过来的人马,身后已经缀了接近一万五千人。
可见桐河人说自己发动了两万人,还真不算吹牛。
又前行两里地,前方出现一个关卡,见到他们前来,守军顿时做出了防备,还有人放声大喊,诸位止步,前方军事重地,非请莫入。
显然,他们已经知道对方是何人了,所以没有蛮横地对待,话说得很婉转。
这种情况下,李永生也没兴趣硬闯,郑王的军队在城门守城的话,他可以发出异议不买帐,但是在这种地方,争执这些并没有多大意思。
于是他很干脆地回答,三湘雷谷,来追查揶教妖人,你没资格阻拦我。
原来是雷谷的大人,守卫关卡的就是两个什,一个什长闻言,脸上现出了惊喜的表情,非常夸张的那种,终于等到你们了……追查揶教妖人,人人有责,我们愿意配合。
另一个什长站在不远处,却是抱着膀子,冷冷地看着自己的袍泽,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很显然,他属于对雷谷不友善的势力。
这两个的什的组合,还蛮有意思的,大约是相互监督的意思吧。
李永生也懒得理会冷哼的那厮,若是对着他哼,他当然不会答应,但是对着另一个什长,他没兴趣去替丫的战友计较。
雷谷一行人过关是很方便的,但是轮到永乐和桐河士兵的时候,那冷哼的什长就出声了,慢着,这些是什么人?你管劳资是啥人?一个桐河兵破口大骂,用的还是桐河口音,劳资是桐河的,在自家的地盘上走一走,轮得到你这黎川崽子出声?他回来是报仇来了,当然不怕激怒对方,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那什长脸色一沉,看来不是雷谷的人,倒像是襄王的探子。
那又怎么样?桐河兵扬着下巴,傲慢地看着对方,有种你动劳资试一试?区区两个什,也敢主动找碴——军营距离此地还远,一旦发生冲突,六万人救不了你。
好了,李永生冷冷地看这厮一眼,制止了他发话——襄王探子的锅,你也敢背?这是我雷谷邀请的义民,帮着追查揶教妖人。
那就不是雷谷的人了?那什长面色铁青地发话,非雷谷的人,要检验身份。
其实他早就从对方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当然明白眼前这些人,十有八九就是西大营里那两县的士兵。
这是为雷谷帮忙的,祭强阴森森地一笑,追查妖人,怎能少了帮手?相对祭真人的话,李永生就霸气了很多,他淡淡地表示,雷谷是收容流民的地方,我说他是雷谷的,他就是雷谷的……你们不用查了。
这什长犹豫一下,还是壮着胆子发话,可是,他们带着军械,不能枉纵。
祭真人一拍腰间的储物袋,狞笑着发话,我也带着军械,你管得着吗?这什长气得直翻白眼,另一位什长拽住了他,走上前赔着笑脸发话,诸位大人见谅,我们也是军务在身,做事难免死板一点。
祭真人冷哼一声,你自死板你自家的,莫要跟我呲牙咧嘴,下一次敢再这样,我一刀斩了这不敬上位者的狗头,倒是不信别人敢说什么。
事实上,这什长也是壮起胆子作怪,意在试探对方的心意,眼下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对上官有了交待,哪里还敢继续呲牙?倒是那名桐河兵走到他面前,瞪了他好几眼,才咬牙切齿地发话,一个小小的什长,劳资怎么也是个都头,今天不是雷谷的大人们在,就取了你的狗命!另一名什长见状,马上出声发话,诸位大人,后面那些,不会也是你们雷谷的吧?一边说,他一边抬手一指,指的正是那一万多桐河的追随者。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那也是追随我雷谷的义民,怎么,我还需要向你请示?大人您这话说的,什长干笑一声,脸色煞是难看,我们当然不敢置喙,可这里终究是军事重地……您看?桐河人大举招揽人马,军营哪可能没得到消息?过了他这个关卡,前面可就是大营了,要是放这一万多人过关,他也承担不起这个职责。
一万多乌合之众,大营没看到眼里,但是性质太恶劣了。
没什么我看的,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追查揶教妖人,需要大量的人手,有种的话……你试着拦一拦?第九百六十七章 强闯什长听到李永生的话,哪里敢强行拦着?追查揶教妖人的旗号,真的太有力了。
只要谁敢拦着,被当场诛杀,都没地儿喊冤去。
更别说,看守关卡的军士只有区区的二十人,而桐河追随来的人,有一万五千多。
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他心里非常清楚,若不是有雷谷的人在场,他连异议都不敢提出,转身就跑是唯一的选择。
如果一边跑,一边还能放出示警焰火,他就算顺利地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郑王的军队里,没有悍不畏死的说法,只有保存实力的理念。
所以雷谷稍微表现出些强势,他马上就不做声了——此刻能站在这里,还得感谢人家呢。
然而,他想装聋作哑,还偏偏有人不想让他如意。
一群桐河人路过关卡的时候,一名壮妇大约是看不惯某个军士,眼睛一瞪,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你冲老娘瞪眼作甚?被她呵斥的军士先是一愣,然后觉得委屈极了,才要发作,却被身边的战友拖住,直接往后方拽去——活腻歪了你?也不看看人家有多少人,咱们多少人。
可是这军士心里不平衡,一边挣扎着被人拖走,一边不服气地回望,嘴里还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话。
壮妇旁边的一名汉子见状,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扬起手里的棍子,就狠狠地抽了下去,小兔崽子还敢骂人……活腻歪了?拽那军士离开的士兵见状,忙不迭上前阻拦,还赔着笑脸,大哥,大哥,误会……他不是骂人,只是说他没有瞪那个大姐。
那军士到底骂人了没有,大家都没听到,不过脸上的不满,却是不止一个人看到了。
于是,这边才有人出来阻拦,桐河人就炸了,又冲过去三条汉子,卧槽……还敢还手?三个汉子还只是第一波,是反应最快的,紧接着,又有十几名汉子冲了过去。
更多的桐河人,则是不怀好意地看着其他军士。
下一刻,又有几人大摇大摆地走向其他军士,嘴里发出嘲笑,怂货,战友被打,你们就看着?真是一帮娘儿们。
军士们真的是无语,我们倒是想帮忙呢,然后……你们就好出手了,对吧?他们不但得充耳不闻,还须耷拉下眼皮,回避对方的目光,以免被认为是挑衅——这个节骨眼上,不能给对方丝毫发作的机会。
委屈吗?当然委屈极了,不过在此之前,大营的军士对桐河人,也经常有事没事地找碴。
要不总有人说,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然而,他们的忍辱负重,换来了桐河人更嚣张的行动,两个汉子走上前,抬手就去推搡,马勒戈壁的,劳资跟你说话呢,你丫耳朵聋了?军士们不敢反抗,只能继续忍辱负重。
然后他们就遭到了更多人的推搡,麻痹的,连句话都不说,这是看不起我们……找死呢?人只要想找别人的毛病,就一定能找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眼见一场骚乱就要开始了,祭强拨马走了过来,大喊一声,嘿,干什么呢?祭真人在桐河人里的名头,比李大师还响亮一些,大家见到他发话,纷纷住手,有个别已经红了眼的家伙不想理会,却是被身边的人拖走了。
然后就有人上前,恭恭敬敬地向祭真人解释,无非就是说对方的眼睛和口舌不规矩,大家气愤不过,打算教训他们一二。
少扯淡,祭真人冷哼一声,不就是仗着人多,想欺负人少吗?你们还真出息!这话说得桐河人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但是事实可不就是这样?有人低声发话,他们欺负起桐河人来,比我们狠多了,他们做得,我们做不得?祭强也无奈地摇摇头,人一多起来,秩序就是个大麻烦,在从众心理的影响下,太容易发生群体性事件,从而导致事态变得不可控。
他清一清嗓子,大声地发话,大家听我说一句,你们要是继续这么乱哄哄的,不守规矩,会让我们很失望的……咱桐河的爷们儿,啥时候要仗着人多欺负人了?其实大多时候,仗着人多欺负人,才是常态,不过他这话说出来,桐河人也觉得脸上挂不住。
于是就有人解释,桐河人被这帮丘八祸害得不轻,真是有点控制不住。
祭强的眼睛一瞪,大声发话,控制不住也得忍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好吧,我是想说,咱们本来是追查揶教妖人的……他扫一眼四方,声音越发地大了,你们想打死这十来个家伙,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这性质就变了,你们跟军队发生私怨,军队就可以出面解决你们……既然跟揶教妖人无关,我们也无法护得你们周全。
祭真人说得没错,李永生在不远处鼓掌,也大声发话,我们有庇护你们的实力,但是你们不守规矩的话,休怪我们袖手旁观,我雷谷也是要面子的。
一番说辞之下,终于平息了事态,可是被殴打的士兵,已经是一个重伤两名轻伤了。
就算这样,守卫边卡的军士,还得向李永生道谢——若没有雷谷的人斡旋,看守关卡的两个什,恐怕不会有一个活下来。
过了关卡又走了两里,李永生一摆手,吩咐大家在这里休息。
这个地方距离新兵营的大门,已经不足五里了,一万多人休息或者扎营,本身也要占很大一块地方,再往前走真的不合适了。
众人休息的时候,李永生放出去两支队伍做斥候,然后将桐河兵召集了起来,表示自己希望打散这两百多人,由他们来管理这一万多的桐河人。
他一向擅长未雨绸缪,这种事情,按说他早该想到的。
不过说句实话,桐河能这么快聚起这么多人,还是很出乎他的意料。
甚至在一开始,他认为两万人只是个经过艺术加工的数字——这么做的人太多了。
与此同时,他也没想到,桐河人对郑王的军队,居然仇视到了如此程度,竟然一遇到机会,就要下死手。
可是再一想,箫阳人对郑王的态度也不怎么样,而桐河刚被东大营屠杀了三百子弟,态度激烈一点,倒也不算什么。
所以整顿这一万五千多人,就是要尽快做的事了,否则的话,这些人既然能被他所用,也没准会被对方利用——乌合之众太容易被煽动起情绪了,尤其是没有任何秩序的乌合之众。
当然,他要求的,并不仅仅是整顿好眼前这些人,而是制定了一个更大的目标:短期内可以有效管理六到八万人。
没错,他要为即将到来的桐河人,做出足够的准备——人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其实他认为,将这些人训练到令行禁止很难,不过大致服从管理的话,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毕竟都是同一个县的人,随便拐个弯就能论得上亲戚。
箫阳那里整顿义军,也不过才用了不到十五个时辰,就有点模样了。
然而事实告诉他,桐河县的整顿,比箫阳稍微难了一点,各个大小势力之间,不是很好协调,至于说原因也很简单——雷谷没有拿下桐河的县城。
在眼下的中土国,一个县精华就在县城,大多数人才也集中在县城,没有了中间的骨干力量,没有了令人信服的纽带,想迅速整合好这一万五千人,并不容易。
李永生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今天只能就地扎营了。
不过大多数桐河人根本就没带营帐,很多人只是随身背个小包,吃饱喝足之后,枕上包裹就能睡——最多也不过是拽几把草铺到身下。
斥候也带来了附近的消息,大营里派出了最少六个千人队在附近游弋,而驻地周围就摆放了三个,虽然三千人不能对己方造成什么严重伤害,但是足够让桐河人狠狠吃一次苦头。
另外三个千人队,也在不远处游弋,似乎在提防别的可能性。
祭强非常遗憾地表示,可惜不能将他们的斥候抓回来,终究没有撕破脸。
战争中双方斥候的搏杀,绝对是战局中最惊险、甚至是最残酷的战斗,然而,李永生他们是打着调查邪教妖人的幌子,进入大营周边的。
为了避免授人以柄,最好还是不要使用常规战争的战斗手段。
第二天上午,这些乌合之众吃完早饭之后,正在整顿兵马相互熟悉之际,又有斥候来报,现在游弋在咱们身边的士兵,已经在侧面集合,形成了一个五千人的集团,看上去不友好……这五千人的战斗团队,以中间三千士兵为骨干,两侧各有一个千人的马队,遮蔽了两翼。
斥候的汇报刚刚结束,五里地外的营门大开,里面又冲出一支千人的马队,盔明甲亮,一看就是战斗力比较强的那种。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这是打算……夹击?很快地,前方有人喊话,桐河大营副统领高阳扁,请雷谷李永生大师见面一叙。
李永生想一想,选了一匹马骑上,直接迎了上去。
第九百六十八章 愿意配合高阳扁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不到四十岁,肤色微黑,浑身带着军人的精悍之气。
他的身边,竟然是八个女侍卫,一个个英姿飒爽,一看就知道,都是军中的好手。
事实上,就连高阳扁本人,也赫然是初阶真人。
李永生单枪匹马迎了上去,一拱手,面无表情地发话,见过高统领,我就是李永生,不知道阁下此来有何时?高阳扁也一拱手,硬邦邦地回答,还没谢过雷谷的回护之德,昨天若不是李大师,我军中又要少二十名精锐了。
他说话的语气绝对不算好,可是配合上他的气质,再加上说话的内容,给人的感觉竟然是……他在给雷谷示好?李永生不是能被一句话动摇的,他的下巴微微一扬,约束下属,是我的本分,别人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这跟回护无关。
我只是讲规矩,至于说什么回护,抱歉,你想多了,我对郑王的军队,没有任何义务。
不软不硬的一个钉子,令高阳扁有点尴尬,他身边的八个侍卫,面色也不太好看。
然而,停了一下之后,高真人勉力挤出一个笑容,好吧,不管阁下怎么说,我们军中的袍泽是被保住了,我能问一下吗,李大师此来,所为何故?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李永生微微撇一下嘴角,最终还是再次回答,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此来,是追查揶教妖人的。
高阳扁收起强行挤出的笑容,再次回复了那张冷脸,面无表情地发问,李大师确定,我们的军营里,有邪教妖人吗?李永生很随意地回答,有没有邪教的妖人,查过之后才知道,我如果现在说肯定有的话,恐怕你要认为我是在栽赃。
这倒也未必,高真人冷着脸回答,毕竟堪舆队和桐河县,都出现过妖人的踪迹,你若是能点出人来,我们愿意配合捉拿。
是吗?李永生狐疑地看他一眼,然后摇摇头,抱歉,我认为无此必要,哪怕我真的有妖人的名单,也不会告知你们,因为我非常怀疑,妖人会不会被你们特意放走。
高真人一翻白眼,冷厉的脸上,显出了几分无奈的表情,真没想到,雷谷对我们的误会有这么大……事实上,身为中土人,我们也非常痛恨揶教妖人。
李永生抿着嘴巴并不说话,但是他身后响起了祭强的声音,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嘲讽语气,你是想说……在箫阳大营发起大屠杀的人,只是个意外吗?那当然是个意外,高阳扁没有丝毫的犹豫,理直气壮地回答,别人对祭真人相当头疼,但是他没这个顾忌——你是真人,我也是真人。
不过紧接着,他又再次表示出了善意,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所以才主动出来,商量一下,接下来双方该如何配合。
配合?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确定自己没有说错?我非常确定,高真人很干脆地点点头,没错,就是配合,我们有很大的诚意。
祭强闻言又忍不住了,想要配合?那好说啊……我们早就说了,郑王往雷谷一行,亲自向谷主做出解释,他不过是个区区的郡王,九公主有资格这么要求他。
这不可能,高阳扁地干脆地拒绝了,心说你们都道郑王僭越,可是那雷谷的赵欣欣,也不过是英王的九郡主,怎么就敢称公主?他拒绝得过于快了,以至于祭强眉头一皱,就要怒斥他。
然而,高阳扁虽然是一张冷脸,但是反应却是很快的。
他迅速地为自己的拒绝作出了解释,我们只是王爷的下属,不可能为替王爷答应下来,若你们有兴趣,我们可以代你们向王府通传,至于相关事项,你们可以亲自跟王爷交涉。
无此必要,祭强拒绝得也相当干脆,事实上,你们的王爷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要求,但是他没有任何的反应。
高阳扁斜睥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回答,也许王爷没有收到,你要知道,下面人有时候不是很听话,喜欢擅自做主……大人物想要明察秋毫,有时候并不是很容易,我可以保证,这次一定能将你们的话传到,撮合双方见面也未必就很难。
还是无此必要,祭强一摆手,继续很干脆地表示,他见了李大师也没有用,雷谷的要求不容更改……郑王必须亲自前往雷谷解释,我想我说得很明白了。
这有点不合适吧?高阳扁冷着脸发话,王爷是皇族贵胄,享受亲王待遇,除了天家,没有谁能让他屈尊前往,而且……封王不得出封地,这一点不需要我再说了。
事涉揶教妖人,他必须前往,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至于说封王不得出封地,只要郑王愿意出来,相关事宜道宫作保了……皇族也有配合调查邪教妖人的义务。
封王是不得出封地,那那是常规状态下,有事当然就可以出去,更别说是这种大事。
好吧,咱们还是不要提王爷的事了,高阳扁见对方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强求,干脆一点说吧,我们如何配合,就能让你们尽快完成对大营的调查?听到这话,李永生忍不住眨巴一下眼睛,我们要求你们如何配合,你们就能全力配合?这当然不可能,高阳扁面露苦笑之色,合理的,必须是合理的要求,我只能说,我们愿意全力地配合,在不违反规则的情况……李大师注重规则,对这一点,我们非常高兴。
全力配合吗?祭强狐疑地看他一眼,如果我们要求入营检查,你能接受?高真人思索一下,然后点点头正色回答,能接受,不过我要建议一点,入营检查其实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军营是很大的……比如说,你们检查了这一块,再检查另一块的话,你们检查过的那一块,会不会……会不会你们再找回来,认为里面还可能有问题?比如说转移了什么东西之类的?这种争议很好解决,祭强大喇喇地发话,我们将整个军营看管起来,严禁军士们走动,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高阳扁顿时就愣在了那里,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好半天之后,才回过神来,祭真人,我是很诚心地来谈配合的。
我也很诚心,祭强一摊双手,淡淡地看着对方,难道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手段吗?这当然不是什么有效手段,这是欺人太甚!高阳扁冷冷地发话,不过奇怪的是,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多少的愤怒,我们这么大的军营……足足六万八千人,让你们看管起来?李永生听到这里,忍不住出声发话了,我就奇怪了,谁给你们的权力,让你们召集六万人的?别说郑王只是享受亲王待遇,哪怕他是实打实的亲王,他有资格募这么多兵吗?李大师,郑王有没有资格募这么多兵,是王爷自己的事,跟雷谷无关,高真人面无表情地发话,咱们说的是追查邪教妖人,您的关注重点偏差了。
他这话有道理,雷谷本来就是玄女宫罩着的,关心官府事务算怎么回事?但李永生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我不认为自己偏差了,你所要强调的东西,那是不正当的权益,我们没有必要因为要考虑一些不正当的要求,放弃行使自己该有的权力。
没错,祭强洋洋得意地发话,你这个军营的存在,本身就是非法的……好了祭真人,高真人很干脆地打断他的话,非法与否,你说了不算。
祭强先是眉头一皱,怔了一怔之后,他笑了起来,那么好吧,高真人你拿出合法的证据来,比如说朝廷的委任书,又比如说……郡军役房的相关文书,这个要求不高吧?这要求倒是不高,但是高阳扁真能拿出这些东西的话,郑王府的行为还能叫作乱吗?高真人也挺头疼的,祭真人你这么说,就真的没意思了,我若是能拿出来这些,你们想在军营调查,就要通过军役部……起码也得是郡军役房了。
祭强却是有意作对,对我们来说,那些许可都好办,还是说你能不能拿出合法的凭据吧。
高真人重重地叹口气,祭真人,赵家子孙争夺江山,跟咱们能有多大关系?我是真心地想帮助你们调查揶教妖人,你若执意在这些细节上纠缠,就没意思了。
我倒是想有意思呢,祭强闻言眼睛一瞪,气呼呼地发话,赵家子孙争夺江山,确实跟咱无关,但是郑王……你那王爷,他做了什么?堪舆队是他组建的吧?两名揶教真人,是他请来的吧?我们要他去雷谷解释一下,他却不敢去,就这么屁大一点的胆子,造什么反啊?第九百六十九章 分歧祭强的话,说得高阳扁脸上白一阵青一阵。
这还不算完,李永生在一边补刀东大营搞屠杀的揶教妖人,也是郑王委任的吧?是啊,祭强点点头,继续大声发话,那样子是要多痛心疾首,就有多痛心疾首。
你们搞得民不聊生,连中土的气运都要惦记,现在暴露了,竟然嫌我们没意思……如果学你们做事,才叫有意思的话,那我还不如自杀了算求,真丢不起这人!高阳扁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别看他是典型的军人,一脸的不近人情,正经他是大营里的主和派代表之一,此次出营来谈判,也是他极力主张的,并且亲自带兵出来。
主和派仔细分析过雷谷的行事,一致认定这帮人做事,其实还是很有章法的。
只要当事人行事不过分,雷谷就不会过分;你若是过分了,雷谷可能会更过分。
分析的另一个结果则是,若是真的惹恼了雷谷,郑王绝对扛不下这么大的对头。
那么,目前雷谷的诉求,只是追查邪教妖人,郑王府好好配合才是正理。
郑王要面子不肯配合,其他地方行事也没章法,雷谷那么大的名气,不好好出一口恶气,怎么肯善罢甘休?所以高阳扁此番求见,一是为了表明态度,二也是求虐来了,你们出了气,事情就好办了。
但是他真没想到,雷谷不但名气大、武力强横,就连玩诡辩,也极为擅长,挤兑得他连话都说不出口。
说来说去,他忍不住要抱怨郑王胆子太小——雷谷的人说得还真没错。
你真去一趟又如何,赵欣欣能杀了你,还是敢扣下你?不过这种抱怨的话,心里想一想就好了,没办法说出口的。
良久,高真人才叹口气,我是有诚意的,你们若是执意做如此要求,那我也只能回转了……你们提的要求,我根本不可能答应。
李永生并不做声,而是看向祭强——这时候得你出面,我若是出头,谈不拢就是崩了,你出面的话,谈不来还有我。
祭强不太明白这一眼的含义,但是谈判的艺术,他还是懂的,军队在战场上,也偶尔会玩这一招——下级军官谈事,努力给自家争取好处,至于拍板,那是上官的事。
于是他一摆手,那你就直说好了……你能答应什么?高阳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生硬地发话,祭真人,这不是合作的态度……能答应的,我都可以答应,关键是你提的要求不能过分。
你这才不是合作的态度,祭强眼睛一瞪,生硬地发话,我是让你说你的底线,你别问我的底线是什么……这不真诚!高阳扁一摊双手,近似于无赖地发话,我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只要你的要求合理,什么我都敢答应,当然,必须得合理。
你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祭强的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喊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你的眼里,什么是合理的,什么是不合理的?我觉得我刚才提的要求,都是合理的。
高阳扁双手摆一摆,这样吧,咱们这样争,也没有意义,不如这样,你说一说打算如何追查,所有的预案都拿出来……能答应的我就答应。
这个……还是我们吃亏啊,祭强觉得还得己方开条件,有点不划算。
一边说,他一边瞥向李永生,希望能得到些什么暗示。
不过非常遗憾,李大师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祭真人想一想,索性是心一横,那这样吧,你的军士出营接受检查,检查完毕之后,我们还要进大营检查,这是最低的要求了。
这是最低要求?高真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这跟投降有什么区别?你的军队根本就不是合法的,‘投降’两个字,用词错误,祭强淡淡地发话,这是最低要求,你若是不答应,那就算了。
高真人当然不想答应,哪怕对方似乎是发出了最后通牒。
他只是若有所思地发问,我若是不能答应,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怎么做?祭强冷冷地一笑,我们当然会召集其他的义民,等到人数够了……那就是强行检查,你若是不信,可以走着瞧。
雷谷的手段,当然不会仅仅这么一点,不过再多的细节,他也不可能透露了。
高真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不过若是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他的眼神异常复杂。
良久,他才叹口气,我希望你能再给出一种合作方案。
这不可能,祭强很痛快地回答,你要知道,其实我们并不在乎你们配合不配合。
他一边回答,一边斜睥李永生一眼。
却发现对方的脸上毫无表情,似乎在想着什么。
就在这时,高阳扁也看向了李永生,李大师,这就是你雷谷的诚意?李永生一摊双手,我觉得祭真人说得挺好,符合雷谷的意愿。
高阳扁不再说话,沉默半天之后,才一拱手,既然如此,此事我要回去商量。
好的,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一句,你要知道,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高阳扁怔了一怔,拨马转身就走,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身边的八名女侍卫,紧紧跟着他离开,接着又是那一千训练有素的骑兵。
再然后,就连那五千军队,也向后撤了差不多半里地,距离虽然不长,但是内中的含义非常明确:他们不想动手。
观察到这一幕,祭强才放下心来,侧头看向李永生,你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李永生微微一笑,就是字面的意思,时间不多了,他们拖不起,咱们拖得起。
我当然知道字面意思,祭真人幽幽地看着他,我是想问,会发生什么事情?可能发生的事情很多,李永生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反问一句,你不觉得,他竟然会答应考虑你的条件,是很奇怪的事吗?很奇怪吗?祭强的眉头皱一皱,雷谷有这份威慑力的吧?跟李永生配合了这么些时间,他自己都有点迷信雷谷的影响力了。
李永生看他一眼,骄兵必败,你这念头要不得,我相信……他们遇到了麻烦。
高阳扁回到军营之后,一干高层军官已经等在统领的大堂中了。
他将交涉的经过说一遍,顿时有人跳脚大骂,高统领,你执意前往,竟然谈了这么个耻辱的条件回来,真是罪莫大焉,当杀之!他嘴上说当杀之类的,也仅仅是说说,表示一下愤怒而已,高统领是大营的二号人物,甚至可以说是新兵营的一号人物,哪里是说杀就能杀的?当然,可以肯定的是,附和他的说法的人不少,纷纷指责高统领被吓破了胆,涨他人士气,灭自家威风。
高阳扁也不是一个人,一名高阶司修冷哼一声,朝廷要分兵来支援雷谷,此事必须尽快解决,你们继续纠缠下去,后果谁来承担?原来高真人着急配合李永生,除了不愿意开罪雷谷,还有一点就是,他们通过某些渠道得知,朝廷正酝酿着出兵,配合雷谷的行动。
这个消息真的非常隐秘,郑王在军役房安插了钉子,才得以知道,像李永生之流,想知道就难了——这种消息,不是通过斥候探查就能得知的。
朝廷未必会派兵来支援雷谷,有人大声反驳,他们可以在许山一线的战线上,加强攻势,牵制住王爷的注意力,令王府不能来援桐河,就算对雷谷的支持了。
这个猜测倒也有说服力,雷谷有援兵,桐河大营也可以有援兵,朝廷攻打得紧一点,郑王当然就无暇分心他顾了。
不过还是有人有点接受不了,咱们大营里,这么多人马,王爷就不派兵来救?你有点出息成吗?有人看不惯了,咱们这么多兵马,足堪一战,何须王爷派兵来援?众说纷纭中,统领表态了,要不咱们再等一等,看一看情况再做决定?统领也姓赵,赵家皇族之后,不过血脉有点远了,托庇在郑王府中,真人的修为,算是郑王的心腹,思维比较缜密,不过决断能力差了一点,很多时候扮演和稀泥的角色。
统领大人,高阳扁不得不出声发话,等一等是可以的,但是万一等来了朝廷的军队,到时候,想跟雷谷谈配合都难了。
有人冷哼一声,万一等来的,是王爷的援兵呢?就算王爷派来援兵,雷谷也能纠集桐河人,高真人大声发话,现在时间不是站在咱们这一边,是站在他们那一边!他的话一点都没错,截止到天黑,又有两千多近三千的桐河人,来到了大营之外。
这些桐河人也要过那个关卡,但是关卡的两个什,根本不敢上前阻拦,甚至都不敢直视对方,生怕再次惹祸上身。
若不是他们还要承担接应斥候和信使等任务,早就龟缩回大营去了。
第九百七十章 尔虞我诈李永生提出条件的第二天正午,高阳扁再次出了大营。
这一次,高统领给出了答案:我们可以把人派出来,由你们调查,不过一开始的时候,只能派出三万新兵来。
原来这个大营,是分老军营和新兵营的,老军营差不多有一万八千人,新兵营只有五万人。
其中大营的大统领,就是祖上也是赵家皇族的那个,主要负责管理老军营,而管理新兵营的事情,就落在了高阳扁副统领的身上。
赵统领决定,让高统领带着三万人,出新兵营任由雷谷的人检查,检查完之后,雷谷的人还可以进新兵营,继续检查这五万人的营房。
而赵统领则是带着剩余的两万新兵,进入老军营,这其中就有五千多的永乐新兵。
等到雷谷的人将那三万新兵和新兵营检查完之后,再来老军营,依样检查一遍。
大营里这些军人提出这个方案,肯定是有他们的想法,祭强打算再争取一下。
但是李永生表示,这个方案就不错,好了,就按他们说的做。
高统领见他们答应了,于是表示说,今天都已经午时了,显然不方便办理相关事情了,不如从明天开始?其实,就算从明天开始,那两万的新兵撤离新兵营,转到老军营,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赵统领大事上墨迹,小事算得却极为精明,这样一来,差不多又能拖一天。
先答应下雷谷来,然后拖一天算一天,这就是他的计划。
能拖延到王爷派来援兵,那是最好的,等不来也无所谓,哪怕等到朝廷的援兵来,他们也已经答应雷谷配合了,不怕朝廷的兵马借机生事。
兵荒马乱的岁月,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悲哀,大人物也要讲究生存手段。
但是李永生拒绝了这个建议,从现在就可以开始执行。
他不知道对方的算计,但是他的心里也在提防着:万一对方来了援军怎么办?郑王占领的县,总共也就二十个不到,永乐和箫阳已经换了旗帜,两个县转眼脱离了控制,对于这样的损失,郑王府不可能没有反应。
至于朝廷可能的反应,他也有猜测,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不是特别确定。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担忧,他需要尽快开始执行,只要启动了这个事情,郑王府来人也没用了。
高阳扁能猜出赵统领的一些算计,于是他表示自己很为难,就是半天时间了,三万人出营就需要一个过程,另外两万人要转移到老军营,转移过程中,营地里会很乱的。
祭强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感觉这里面没什么可争执的——他还是没听懂。
不过他是无条件支持李永生的,于是马上出声表态,这半天时间里,我们不进军营,只在外面检查,那两万的新兵正好能借机搬迁……永乐的新兵也在其中吗?高阳扁听到永乐新兵四个字,心脏忍不住猛地一跳,顿时就忘记了自己还要坚持什么,两万新兵,一下午恐怕搬不完。
搬不完就把大件物品留下呗,李永生很随意地发话,似乎并没有想到其他事,他们只是暂时离开,又不是不回来了,不需要全部搬完。
是啊,祭强马上就表态了,这三万新兵,一下午也检查不完,各忙各的就是了……嗯,关键是你得让我们看到诚意。
我这还没有诚意吗?高真人简直要叫起来了,问题在于,这些新兵出了大营,还是一下午检查不完……你让他们吃什么,睡在哪里?吃的问题很好解决,我们吃什么,他们吃什么好了,祭强毫不犹豫地回答,住嘛……也不难,睡地上就行了,天气这么热,我们都是这么睡的,当兵的还能怕吃苦?高阳扁无言以对,对方的解决手段很粗鄙,但还真是那么个道理,他没办法反对。
他回去之后,说服赵统领又用了一点时间,所以新兵出营的时候,已经是申正时分……就是下午四点了。
接下来的检查比较简单,出营的新兵,最多也就是带了一个行李卷和一些干粮——有人想带长兵器来的,但是军营认为,这会损害双方的互信,喝止了这样的行为,只许带短兵器。
到了这个时候,大营外的聚集的桐河人,已经超过了两万人,这大半个白天,又赶来了两千多的桐河人。
必须指出的是,大部分的桐河人,没有检查新兵的权力,郑王的军队愿意接受检查,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两万桐河人,大概分出了一千人负责检查。
其他的桐河人,则是负责维护秩序,还分出一部分人,看管检查完毕的新兵。
对于桐河大营的新兵来说,这是耻辱的一天,然而他们别无选择,不仅要接受别人的检查,还要忍气吞声,防止跟桐河人发生冲突。
桐河人在豫州府中,原本就算得上悍勇,又对郑王的兵有成见,再加上东大营屠杀事件,他们对大营新兵的态度可想而知。
哪怕是李永生已经警告过他们了,他们检查的时候,动作依旧很大,而且异常粗鲁。
大多数新兵对此敢怒不敢言,但是精壮的新兵里,从来不缺血性汉子,有人更是因为不堪受辱,还爆发了几次小冲突。
最后李永生不得不宣布,谁要再胡来,莫怪我雷谷对事不对人!有了这样的公开表态,桐河人的行动才收敛了一点,不过当天检查不完,也是必然了。
事实上,没有人公开表示仇视之后,对立双方的关系,马上就缓和了下来,说到底,大家都是宛邑和许州人,天生的乡亲,差别只是所处的县不同而已。
三万新兵是在第二天中午才检查完毕的,检查出了二十多个疑似邪教妖人的家伙,接着桐河人又用一天半的时间,检查了整个新兵大营,居然从中查出了三个朱雀的牌位。
看来是有些新兵因为降雨的原因,信了玄女道,眼见有人检查,又不敢毁掉牌位,只能将其悄悄地丢弃。
朱雀信徒不在此次的追查中,当然没人去计较这些,于是高阳扁问李永生:现在天色已晚,孩儿们已经在外面露宿了两天,是不是可以回军营了?当然不可以!李永生很干脆地表示,既然可以有朱雀信徒,就肯定能发现别的信徒,对这新兵大营,我们还要仔细地搜索。
高阳扁不高兴了,你们这么搜下去,何时是个尽头?能告诉我,还需要几天吗?李永生一摊双手,似笑非笑地发话,这个我怎么知道?总是要查到没有嫌疑为止。
堂堂雷谷,竟然出尔反尔?高阳扁气得牙根直痒,却只能面无表情地发话,那么,看起来检查其他军士的活计,要放一放了。
不用放,李永生摇摇头,淡淡地发话,这两天又增加了近万义民,他们可以帮忙搜查,麻烦高统领通知赵统领,明日卯末,老军营士兵出营寨,辰正时分,我们开始检查。
高阳扁闻言大怒,我们已经送了三万兵到你手里,现在你又想拿下其他人,枉我觉得雷谷还都是些讲规矩的高人……真当我郑王府的军队好欺?这三万新兵虽然有短兵器护身,但是跟解除武装也相差不大,再解除了老军营士兵的武装的话,这桐河大营就是不战而亡了。
我怎么不讲规矩了?李永生冷冷地发问,新兵营尚未彻底检查,难道不是事实?高阳扁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对方的当,但是对方偏偏有歪理支持。
新兵大营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检查完了,还有新兵营的代表在一边监督,严防对方栽赃,不过雷谷若是执意认为,还没有检查完,那也不是说不通——谁让查出朱雀的牌位了呢?可是再要细细检查的话,用的时间就没数了,没准整个大营统统掘地三尺,才能算检查完毕——甚至可能是掘地五尺!既然是这样,那就不要怪我们不配合了!高阳扁知道,这三万新兵的命运,已经由不得他来决定了,于是咬牙切齿地发话,还是先检查完新兵营吧,老军营的检查,不急在一时。
无论如何,他要保住老军营里的三万多士兵。
李永生似乎没听出里面的意思,很无所谓地发话,这样不好,太耽误时间,我这边这么多桐河人无事可做,容易生出是非来。
高阳扁一脸的铁青,他被雷谷骗了,三万新兵贸然交到了对方手里,会成为他生命中抹不去的耻辱,所以他异常坚定地表示,我坚持!哦,是吗?李永生侧头瞥他一眼,思索一下微微颔首,轻描淡写地表示,既然你坚持,我也愿意尊重你的选择,难得遇上一个愿意配合的。
高阳扁都打算以鲜血来洗刷耻辱了,闻言又是一怔,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军营的检查推后……这可是你答应的!第九百七十一章 纷纷来援李永生听到这话,很无奈地看高阳扁一眼,当然,我李某人从来说话算话。
呼~高真人暗暗松口气,总算争取了些成果回来,人家愿意松口,那就证明我没做出什么。
不过紧接着,他的心中又生出一些疑惑来:难道这李大师,真的不是有意刁难?没准是我以小人之心,置君子之腹了……然而,第二天天刚放亮,事情又发生了变化,有一支多达万人的队伍,一路急行军来到了大营之外,很多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地方之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来的不是郑王府的援军,也不是朝廷的兵马,而是……永乐的义师!三百永乐的新兵,在箫阳东大营被屠戮,消息传到永乐之后,民间大哗。
每天有无数人跑到县城和大营,要求出兵讨伐郑王。
当雷谷的人马直奔桐河之后,永乐人更急了,桐河大营里,可是有五千的永乐新兵。
这五千人再被屠杀的话,永乐不能说是家家戴孝,起码五、六家里要有一家戴孝了。
他们要求县里马上出兵,解救家乡的子弟——目前没兵,那就召集义军好了。
蒙县令不仅萌,也是比较爱护黎庶的,一开始考虑着实力上有差距,强行压制着,当他知道李永生转战桐河之后,马上组织了三万的黎庶,还放出了被俘的桐河兵,要他们带路。
同时县里还在继续组织人手,万一桐河打成拉锯战,要保证还能拉过去三到五万人。
现在赶过来的一万人,是这三万人里最能跑的,先跑过来昭告大家一声,稳定军心之余,还能为后续的大部队准备扎营等事宜。
桐河人原本对永乐人很有点耿耿于怀,他们的亲人在永乐损失了一些,但是话说回来,那是打仗,刀枪无眼,死了谁苦了谁,跟军营里自己人屠杀自己,性质完全不一样。
而且事实上,在永乐大营那一战,总共也没死多少人。
所以见到永乐方面竟然有成建制的义军来援,还是一副跑断气的样子,桐河人异常感激,马上箪食壶浆迎接义军。
同时,他们兴高采烈地宣布:这才是永乐义军的先头部队,后面还有五万大军。
桐河人表示,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然后就开始抱怨,还是永乐好啊,人家现在能集全县之力,打造这么一支援军出来,咱桐河的县城,可惜还在逆贼的手中。
有组织和没组织,终究是不一样的。
但是这消息传到三万被看管的新兵耳中,大家心里都是拔凉拔凉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新兵营,不少人心里哀嚎:这大营,也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希望再回去。
高阳扁昨夜去老军营开会,吵吵了一晚上,总算是撇清了自己建议失当的责任,今天哈欠连天赶过来,就是防着雷谷的人再出什么幺蛾子。
当他来到地方,看到漫山遍野的永乐人,听着四处可闻的永乐口音,只觉得眼前一黑,好悬没晕过去: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这一万人仅仅是先头部队,这个话他信。
因为桐河大营的军队建制目前还健全,驻守在乡镇的那些军士,也能有效地哨探情报,这么大一支军队过境,没道理不知道。
之所以没人汇报,那就是因为这一支军队是夜间行军,赶路过来的,别人没察觉。
想到还有五万永乐人在路上,他的头都是大的——再有五万人来,军营外的义军要到十万了,老军营的三万多人,都未必挡得住了。
王爷的援兵再不到的话,这桐河县的大营恐怕……吃枣药丸!就在他四处寻找李永生的时候,远处一队人马押来了两个人,他一眼就认出,那两人是自己的兵,忍不住大喊一声,你们干什么?桐河人对大营的官军不感冒,但是对于这个真人,还是有点敬畏。
就那么一愣神的工夫,两名军士大喊,高统领,张堡、二道河、桃林等四个乡镇,一夜间陷落,是永乐人干的!这一嗓子,声音着实够大,起码周围四五百人都听到了,大家顿时就炸锅了。
原来永乐的大军,真的就在后面不远处啊。
一些桐河人坐不住了,不就是几个乡镇吗?桐河的老少爷们儿,咱们不能让永乐的兄弟们小看了咱们。
走起!马上就有人附和,怎么说也是在桐河呢,咱不能丢这个人。
闹哄哄之中,就有一两千人起身,眼下义军越聚越多,除了两万人在军营里四处乱找,其余人只能看着那三万新兵,根本就闲得没事做。
好了,祭强正好从新兵营里出来,见状大喊一声,规矩一点,搞定了大营,乡镇算什么,知道什么叫令行禁止吗?众人闻言,齐齐噤声,毕竟祭真人最近管理大家很严——据说是军营里出来的。
不过听到他这话,高阳扁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什么叫搞定了大营?眼下情况危急,他也顾不得跟祭强计较了,而是进入新兵营,找到了正在监督检查的李永生,大声发话,李大师,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又将永乐人召来,强行攻打大营?你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李永生侧头看他一眼,很随意地一摆手,我何时召集永乐人了?不过,永乐有人前来襄助的话,我当然也不能拒绝。
高阳扁简直要气疯了,你敢说自己不知道永乐人要来?李永生看也不看他,淡淡地回答,这不正常吗?你们杀了人,怎么可能没有果报?可是……高真人犹豫一下,就想解释箫阳大营和桐河大营的区别。
不过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无意义的行为,而是选了更要紧的话题,那你可是答应了,检查完新兵营之后,才会检查老军营,你不会连这也不认吧?李永生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发话,我之所以那么答应,是因为人手不够,所以才有了先后,你难道不知道,追查邪教妖人是多么大的事,从来是赶早不赶晚吗?噗,高真人终于喷出一口鲜血来,纯粹是气的,我真是没想到,堂堂的雷谷李大师,竟然是巧舌如簧之辈,你这么欺骗别人,心中没有愧疚吗?没有,李永生摇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其实我从来没打算要你配合,是你自己表示要尽力配合,接下来检查老军营,你也可以选择不配合,我们无所谓。
高真人好悬又喷出一口血来,长这么大,我真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也豁出去了,冷哼一声,莫要以为只有你雷谷有援兵,王爷也不会坐视桐河出乱子。
我说了,对此无所谓,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洒脱地回答,王府想派援军,那就来呗,若是郑王能亲征,我更高兴。
高真人简直要气炸了,他大声喊道,王府现在有战兵五十万,你挡不住的!李永生无所谓地笑一笑,呵呵,我倒是不信了,郑王能把五十万的兵全部派过来。
派不过来五十万,五万却是不难,高真人冷笑一声,五万百战老兵,想守住老军营,真的很简单,那些义军的战斗力,终究是堪忧。
我就奇怪了,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莫非你以为,郑王会为了阻止我们追查邪教妖人,真的跟雷谷拉开架势打一场?高真人顿时语塞,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这一点,只不过不想承认罢了。
眼见蒙哄不住对方,他咬牙切齿地发话,阁下莫要得意太早,我大营三万多将士齐心协力,挡住十万人的攻击,却也不难。
这个我信,李永生笑着点点头,然后面色一整,似笑非笑地发话,我就是有点奇怪,那五千永乐新兵,也算在防守力量里吗?高真人的脸,刷地就黑了下来——那五千人哪儿能算防守力量?正经是还要消耗防守力量去看管,而且就算在战斗中,也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否则一旦弄个里应外合……李永生见他不说话,也懒得理会,自顾自又去监督别人查找大营了。
不多时,高阳扁又找了过来,一脸的坚毅,我们如何做,你就会放我们一条生路?李永生根本都不看他一眼,我压根儿也没弄死你们的打算,这个罪名太大了,我现在正做的事情,是追查邪教妖人。
高阳扁也知道这厮说话太绕,索性直接发问,你们打算何时检查老军营?李永生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个要看人手情况了,永乐若是能再来两万人,就足够强行检查老军营了……当然,你们可以抗拒。
高阳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希望这次你没有骗我。
李永生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这家伙……我这人从来不骗人的!当天晚上子夜时分,又有一万永乐人抵达了,跟他们一同到来的,还有八千桐河人。
第九百七十二章 压力山大迄今为止,驻地里就有两万永乐义军了,还没有赶到的一万人,则是在扫荡各个乡镇的驻军,解救当地的黎庶。
像跟着永乐义军来的八千人,就是那几个乡镇被打下来之后,当地的黎庶获得了自由,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其中竟然还有几名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些老人的子孙,在箫阳大营的屠杀中死掉了,他们此番赶过来,只是为了呐喊助威。
见到永乐又来了一万人,大家纷纷猜测了起来,他们什么时候能凑够三万人。
不过永乐义军表示,可能短期内不会大量永乐人来了——我们那些同乡,需要将周边的乡镇全部清理一下。
桐河人听得就又有点不高兴,我们的县的事,凭啥你们外人来清理?然而永乐人说了,乡镇的守军,很多时候会抓大批当地妇孺,囚禁在驻地里,一旦遭遇攻击,会将这些人当作挡箭牌,然后借机跑路。
所以,在他们看来,桐河本地人,不宜大批量参与攻打本地的乡镇的任务。
类似情况,在李永生扫荡永乐时就没有出现过,这不是观风使的面子大,而是当时永乐县和驻军的关系,远远没有现在桐河县这么糟糕。
桐河人听了这些话之后,忍不住破口大骂驻军,可是除了骂人,他们也不能做得更多。
不过很快地,类似遭遇就落到了永乐人头上。
高阳扁离开之后,就再没有回来,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老军营里来了两名士兵,都是永乐籍的新兵。
他俩告诉李永生,五千永乐新兵已经全部被打入敢死队,若是大营遭受攻击,他们会站在第一道防线上,跟进攻者殊死搏杀,而他们的身后就是执法队。
很显然,老军营的赵统领试图用这种方式,阻止永乐义军的进攻。
永乐人气得破口大骂,这只是内战,不是国战,对方竟然罔顾良知,使出如此恶毒的手段,真的是丧心病狂。
李永生不是很生气——此刻的他,已经不太会愤怒了。
他只是挑了两名新兵带话回去:你们尽管安排永乐兵到第一线,待我们打破老军营,所有的军官格杀勿论,并且那些军官的家属,也会遭到追责。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你们敢不讲究,我就敢更不讲究,恶意阻拦追查邪教妖人,本来就是诛全族的大罪,看来道宫这几十年与人为善,反倒是被人看成是可欺了!因为受到这个消息的影响,两大股义军势力当晚就开始整军,第二天卯初时分,用过早饭之后,四万桐河人和一万永乐人组成的义军,前去包围老军营。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义军的人数还不到对方的两倍,所以形成包围圈有点单薄,对方若是拼命突围的话,很容易凿穿包围圈。
然而,就算凿穿包围圈,能跑掉的也就是少数人,整个老军营里,战马不到四千匹,挽马倒是有一些,但是挽马实在不是逃跑的最佳选择,胆子小不说,速度也慢,只有力气大一点。
李永生甚至估算过,对方凿穿包围逃跑的话,最终能跑出去的,没准都到不了两千人。
当然,这个数量的话,基本能保证中高层军官逃生了。
简而言之一句话,他是不怕对方逃跑的——就算此刻逃得了,试着四下看去,桐河县里,也遍地是仇家。
什么?能有多少人可以安全出了桐河?抱歉,李永生给不出答案。
老军营这边也非常警觉,看到源源不断的人马开了过来,军士马上汇报了上官,不多时,赵统领和高统领就出现在了寨墙上。
老军营的营寨,修得比箫阳东大营还结实。
寨墙五尺以下,全部是大青石垒成的,再往上才是厚厚的木墙,一排排起码碗口粗的原木,横竖相间用铁丝捆在一起,同时还有榫嵌和大号铆钉,将寨墙修得固若金汤。
高阳扁站在寨墙上,在人群中找到了李永生,然后黑着脸大喊,这样就要进攻了?李大师最好息怒,莫要导致生灵涂炭,耗费了来之不易的功德。
他都开口说功德了,显然并不把李某人当作某个郡教化房的官吏了——这也正常,博灵郡教化房的教化长,也不过是高阶司修,李大师可是真人来的。
然而他这话,也算点明了身份,只有道宫的人才会讲功德,哪怕那些隐世家族的灵修,都未必会在意。
李永生却是从话里,听出了怯意,他冷冷一笑,你们只管将永乐人放上来,看我雷谷怕是不怕,不过难听话我也撂在这里……只要有一个永乐人上了墙头,在场的所有军官,不管你们逃得了逃不了,全部族诛……包括伍长在内,谁若是不信,尽管试一试道宫的手段。
在场的军官闻言,齐齐噤声,伍长也算官吗?一个什长都能管两个伍长。
赵统领、高统领等高级官员,早就收到了雷谷的警告,但是很多中下层军官,还真不知道这个说法,尤其是那些众多的伍长和什长。
哪怕老军营只有三万的军士,起码也有六千个伍长,三千个什长。
李永生当场叫破自己的底牌,就是不给对方心存侥幸瞒天过海的机会。
赵统领和高统领对视一眼,再四下看一看,触目所及,都是面色苍白的中下层军官。
赵统领随手冲一个都头指一下,冷着脸发话,你这脸色……可是怕了?他平日里没有太多的主见,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是整个大营的统领,言语中自有一番威严。
那都头闻言吓了一大跳,愣了一愣之后,才战战兢兢地回答,怕倒是不怕,左右不过是一死,可虑的是会连累家人……统领,恕我愚昧,有一事不明。
赵统领轻叹一声,半天才发话,你说吧。
其实,他已经想到,对方想问什么了。
果不其然,那都头就是这么问的,追查邪教妖人,这是应该的啊……咱们为什么阻拦?大胆!有人厉喝一声,却是一个指挥使,此人神色肃穆,沉着脸发话,就算有邪教妖人,也该咱们自己查,再说了……他们说有就有?是谁在给你发粮饷?这世道,总有人搞不清状况,不是当事人笨,而是立场使然,这是没有办法选择的,除非是想做那背主之臣。
都头叹口气,请恕我直言,原本我们是可以好好配合雷谷的,何至于到了这一步?你真是活腻了,那指挥使手按刀柄,狞笑着走上前一步,大战之前动摇军心,当诛!这个罪名杀人,真的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那都头却不后退,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对方,没有半点畏惧之色。
好了,赵统领见状,轻哼一声,然后看向都头,我知道你素来勇武,不是不战而怯之人,可是你要想一想,咱们配合的结果是什么?是三万新兵,现在还被雷谷羁押着。
他身边的高阳扁无语看天,此刻他根本懒得辩解。
他羁押又如何?那名都头看起来很是有点义愤填膺,待调查清楚,倒不信他不肯放人,天下事,终究逃不过个理字,按着刀的指挥使不屑地哼一声,雷谷若是肯讲理,至于羁押咱们的兵吗?你这个心态有问题,高阳扁终于忍不住出声,若是咱们一开始就好好配合,何至于走到眼下这一步?一开始没有好好配合吗?指挥使斜睥着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看不起这个软蛋,怕那高统领是真人,依高统领之见,那三万新兵不是咱们送出去的,而是他们俘虏的?白痴!高阳扁瞪他一眼,眼中满是无奈,我说的是稽查队的事情,一开始咱们就错了。
赵统领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只能冷哼一声,阳扁老弟,听你这意思,是在指责王爷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高阳扁面无表情地发话,其实王府混进来两个揶教妖人,并不是多大的事情,解释清楚就好了,怎奈……唉!他说自己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事实上,还就是在指责郑王应对失当。
反正对面的义军已经开始围城了,一场战斗在所难免,而他十有八九要遭殃了,哪怕逃出去,都没好果子吃——武力抗拒别人追查邪教妖人,只是这一个罪名,就够族诛他全家了。
没错,他看得很清楚,就算不把永乐兵摆到寨墙上,只说这个罪名,营里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倒霉——雷谷做事,虽然是自命讲究,但也绝对是斤斤计较之辈。
高阳扁很了解李永生了,所以,当赵统领决定要抵抗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知道自己必死,还不能反抗,那么,说两句怪话算多大事?那个都头见他连这话都说了,马上出声发话,高统领,现在配合……应该还来得及。
来得及?高阳扁看一眼赵统领,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却是没有做声。
还来得及吗?有人轻声嘀咕一句,不是别人,正是大营一把手赵统领。
第九百七十三章 敢斗将否?赵统领问出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高阳扁。
事实上,他没有看任何人,他的双眼茫然地看着军营外,这句话,更像是他在喃喃自语。
那指挥使听到这话,却是吓了一大跳,统领,您不会也……赵统领并不回答他,而是侧头看向了高阳扁,阳扁老弟,还来得及吗?高真人沉吟一下,苦笑着缓缓摇头,已经有点晚了,李永生那厮,报复心比较强……若咱们能早早地答应,就会体面很多,现在嘛,就算配合也是城下之盟,他想要为难咱们,也很简单,多检查上三五个月……这种手段需要人教吗?赵统领嘿然不语,良久才叹口气,阳扁老弟,你觉得咱们能坚持多久?一个月?够呛,高真人摇摇头,李永生此人,你我都琢磨过,比较爱惜兵力,一旦战事胶着,雷谷派来大批好手的话……相较而言,桐河和永乐这点义军,我还真不放在眼里。
赵统领微微摇头,雷谷的敌手也不少,荆王牵扯了他们很大的精力,前些日子他们又派出人去会稽作战,能抽出人手顾及这里吗?王爷还想援助咱们呢,被朝廷兵马牵制住了。
雷谷跟朝廷,根本是两回事,高阳扁非常干脆地回答,除了雷谷,他们没有必守之地,所以,就算赵欣欣的酒家遭遇刁难,李永生依旧可以率领群雄,纵横柔然。
赵统领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纵横柔然……听你这措辞,似乎是很欣赏李永生?高阳扁犹豫一下,还是很干脆地点点头,都这时候了,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能纵横异域,是我们军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当然,这小子的滑头,我是极不喜欢的。
赵统领闻言,重重地叹口气,唉,遭遇到能让对手都欣赏的敌人,不甘心啊……我本来是想,异日能领军征战异域,重新夺回我们这一支的荣耀。
这真是……咝,高阳扁说到一半,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也瞪得老大,统领您这是?配合吧,赵统领颓然地一摆手,语气虽然轻松,却是难得的坚定……李永生指挥人将老军营围了,开始调整兵力,然后做一些训练,并未急着攻城。
兵力布置的重点是南门和西门,东门北门兵力弱一些,但是东门那里,他在忙着布阵,也就是说,只留了北门一条路,让老军营的官兵突围。
他正在布阵之际,军营的东门打开了,九匹骏马疾驰而出,正是高统领和他的八个女侍卫。
其他人想上前拦截,李永生一摆手,不用了,看他想做什么。
高阳扁策马来到李永生面前十余丈远,飞身跳下马来,硬邦邦地发话,我们可以配合。
他的语气生硬,态度也很不友善,甚至连个称谓都没有,李永生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一笑,我就奇怪了,你早干什么去了?高真人的语气,依旧很不礼貌,身为军人,没有谁喜欢不战而降。
李永生闻言,也是冷冷一笑,真是可笑,我就不说你们的编制问题了……只说这残民以逞之辈,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军人?好了,我知道嘴皮子不如你,高真人很痛快地认输,我们愿意配合了,愿意签订城下之盟,有什么条件,你随便开好了,我们都认了。
要不说他本质上还是个军人,就连前来妥协,语气都是硬邦邦的,还夹带着些许嘲讽技能,丝毫不掩饰他的脾气和态度。
可是李永生从来不惯这些毛病的,他冷笑一声,真的我开什么条件,你们都认?当然……当然不能太过分,高阳扁硬着头皮回答,而且,我也有条件……李永生其实没有什么过分的条件,他的想法就是拖,将大营里那些军士带出营,挨个检查之后,再进入老军营彻底地搜查,这期间就需要不短的时间。
然后,他就可以拖着不放人——别强调官府的拖延技巧有多高,只要愿意突破下限,民间的拖延水平,只会比官府强。
毕竟官府是负责管理国家的,要考虑面子和形象,是强调规则和秩序的,没了这些,会动摇统治的基石,所以不能无限制地突破底线。
但是搁给民间,哪里会讲这个?李永生将具体交给祭强,祭强又召人来商量,结果桐河人拍胸脯表示:拖着不放这些人回去?简直太简单了,多了不说,三五年之内,我们有的是招数!所以高真人在意的配合条件,对观风使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事,条件开得过分一点,还是收敛一点,与大局是无关的。
不过,高统领提出的条件,倒是让李永生感觉有点意思:赵统领表示,我们愿意配合你们,但是身为军人,有些荣誉我们必须维护。
不管大家再怎么认为,不能掩饰一个事实:对桐河大营的军队来说,这样的配合,是城下之盟,是军人的耻辱。
赵统领也不说自家带的兵,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官兵,他只强调一点,身为主官,就这么把兵交给你检查,是我的耻辱!军人的耻辱,当然是要用鲜血来洗刷的,所以他提出:雷谷可敢跟我斗将?斗将是两军作战时,非常古老的仪式了,最早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战法。
老军营里一共三名真人,除了赵统领和高副统领,还有一名来自郑王府的供奉,这名供奉负责管理的是执法队,但他本身不在军人序列,可以算是郑王府的督军兼高级打手。
赵统领提的要求是:你们有三名真人,我们也有三人,咱们配对厮杀,如果我们输了,那就算了,若是我们赢了,赢一场就带走一千兵。
当然,这些兵肯定也要经过甄别的,区别只在于,这些被带走的兵被检查之后,就可以直接离开——肯定不能再回老军营了。
事实上,大家都已经意识到,李永生检查了士兵和大营之后,不会轻易罢休。
不得不说,赵统领为了挽回面子,也是相当拼了,一军的主帅甚至赤膊上阵。
祭强觉得这个建议,有些不公平,凭什么你们输了之后,没有任何的付出,而我们输了,就要让你们带走士兵呢?高阳扁冷着脸回答,我们是为了军人的荣誉而拼命的,你们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当场将我们格杀,我们却肯定不可能格杀你们……这样的差别还不够吗?斗将可以是不死不休,也可以点到为止,按眼下的形势,老军营一方就算赢了,也不可能对雷谷的对手下死手,但是雷谷完全没有类似的忌讳。
祭强还想再说点什么,不过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行,这次我们准了,看在你们还知道一点廉耻的份上……祭真人,咱们要强调一下榜样的力量,桐河大营两次愿意配合,咱们也没必要计较太多。
高阳扁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多少好看了一点,既然是这样,那怎么就说定了?可以,李永生微微颔首,你们若是不放心,可以找人来做见证。
高阳扁深深地看他一眼,不用了,李大师虽然喜欢玩弄一些小花招,但是这种承诺,我还是信得过的。
李永生扬一扬眉毛,无所谓地笑一笑,看来你对我的怨气不小啊。
说实话,他此前的行事,多少还是有点耍小聪明的意思,虽然这是时势使然,但总是欺对方不得不接受,既然已经占了这样的便宜,就懒得计较那些小小的不敬了。
条件都商量好了之后,第二天中午,在外游荡的一万永乐义军也赶了过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再袭击那些乡镇的驻军,也没有意义了。
事实上,经过前两天的攻击,那些乡镇的驻军,有不少都选择了逃跑。
在这期间,还有一些驻扎的军士,在被俘虏之后,让人想起了以往的劣迹,然后被愤怒的桐河人诛杀,再加上有军士以地方黎庶为挡箭牌脱身,双方的关系极为紧张。
不过老军营已经发出告示,要这些驻军回大营归建,如此一下,这些军士们也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地躲藏了。
永乐三万义军终于汇集在了一起,当天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
第二天,雷谷整顿一下各支义军,又约定了每一部的职责,终于在第三天头上,开始敞开队列,等待老军营的军士出来接受检查。
当时的局面和气势……不说也罢,军士们的士气相当地压抑,要知道,这老军营里是有一万多名老兵的,基本上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在作战中,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开溜,但是如此地被人强行检查,真的令他们感到耻辱。
所幸的是,老兵之后,第一支新兵就是永乐的五千人,场面在瞬间就热闹了起来,他们直扑永乐的义军,不少人认出了自己的亲属,禁不住抱头痛哭。
说句良心话,这五千人在老军营里待得,真的是提心吊胆,生恐哪一天就小命不保了,现在见到了来自家乡的义军,各种情绪顿时就宣泄了出来。
第九百七十四章 斗将平心而论,赵统领勉强算得上一个合格的统领,分寸把握得极好。
他虽然派人将永乐新兵看管了起来,还威胁说要押他们上第一道防线,由执法队来督战,但是在此期间,永乐新兵还真没受到什么欺负。
所以在接下来的检查中,不少永乐新兵,甚至会为某些军士求情,说这个人对咱老乡不错,咱们该检查的肯定要检查,不过呢……给个面子,态度好一点。
形成强烈对比的,则是桐河人,他们检查对方的时候,是绝对地简单粗暴,尤其是碰到希山人的时候,要想方设法地羞辱对方,只等对方反抗,就要下重手惩处。
祭强其实挺不喜欢这一点,都是一个府的,何必这样呢?于是他找到李永生,希望每一个检查点,能由桐河人和永乐人共同负责。
李永生正跟赵统领高统领一起,在军营里闲逛,听到这消息之后,微微颔首,适当控制一点仇恨的好,都是中土子民,道宫的基石,这两个的县的关系,已经够糟糕的了。
高统领闻言,忍不住冷冷一哼,在永乐挑起桐河和箫阳人争斗的,可不就是你雷谷?发生在永乐大营的混乱,并没有权威的说法,不过到了高统领这个位子,很多猫腻一眼就看得出来,张嘴就道出了真相。
李永生当然不会直接承认,他冷冷一哼,高统领是不是还想说,发生在箫阳军营的屠杀,也是我雷谷干的?高阳扁顿时哑口无言,破坏各县关系的事情,数东大营那夯货做得彻底了。
就在此刻,祭强又说了一件事情,迄今为止,还有千余名乡镇驻兵,没有来大营报道,据我们了解的情况,这些人应该已经逃出了桐河。
李永生侧头看一眼赵统领,不无讽刺地发话,这就是你带的兵,服从性和纪律性呢?赵统领本不想说话,不过顿了顿之后,终于还是出声辩解,被人强行检查,这种耻辱的事情,能不遇到,还是不要遇到的好。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就不担心,这些逃走的军士里,隐藏着揶教妖人?赵统领嘿然不语,倒是高阳扁愤愤地回答,我能保证,没有揶教妖人。
这明显是意气用事的话,李永生毫不客气地反驳,你倒是厉害,郑王都不能保证,稽查队里不会出现揶教妖人,你倒是能保证自家的军士,我就想问一问……是你自认领导才能高过郑王呢?还是你觉得,郑王其实私下跟揶教有勾结?高阳扁顿时语塞。
过了好一阵,他才侧头看向赵统领,轻叹一声,听到了吧?这就是雷谷李大师的无双辩才。
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辩才,小道耳,不要给人以攻击的借口,才是王道……这一次的检查,用了三天的时间,在检查过程中下了一场雨,虽然阻碍了效率,但是天气变得凉爽了不少,检查的双方都少受了很多酷暑的煎熬。
检查了军士之后,就该是对大营的检查了,不过赵统领认为,此刻已经可以斗将了。
是的,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双方就来到了老军营前空旷的空地上,一方是李永生、祭强和血奴,另一方则是赵统领、高统领和张姓供奉。
两里地外,聚集了超过十万的修者和军士,观看着这难得的一幕——真人对战!张供奉是最先出场的,这是一名微胖的中年人,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饭店厨师,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一般人根本想像不到,此人竟然是管理执法队的。
他笑眯眯地冲着对面一拱手,笨鸟先飞,我本非王府军人,只是一个区区的供奉,这场切磋,也是点到为止,大家尽量不要伤了和气。
呸,笑面虎,祭强吐了一口唾沫,悻悻地发话,我最烦这种装模作样的,执掌执法队的,能是善人吗?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那你上去教训他?不用,祭强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我看那高阳扁有点手痒,跟他对吧。
他和高真人都是行伍出身,气质差不多,修为也是半斤八两,当然是想来个棋逢对手。
李永生见他拒绝,就看血奴一眼。
然而,血奴也不想跟此人打,它摇摇头,抬手一指赵统领,咿咿呀呀两句,意思是我要对他——以它的修为和身手,对面三人都不是它的对手,那当然打对方的主官比较过瘾。
这可由不得你,李永生脸一沉,赵统领是要交给我的,你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血奴又吱吱呀呀两声,看那表情和语气,显然有点不情不愿。
不过下一刻,它一跺地面,小小的身子腾空而起,站立在空中,冲着那张供奉轻蔑地勾一勾手指头:你上来吧。
这个嚣张的动作,顿时引起了一片叫好声,不过紧跟着,就是不小的嘘声,原来是那些军士们见到了,忍不住要喝一个倒彩,为张供奉增加一些气势。
张供奉对这小女孩了解得不少,先给自己加一个轻身术,轻飘飘地飞起来,然后才微微一拱手,见过道友,未知阁下怎么称呼?小女孩儿绷着脸,冷冷地摆一下手,又抬起手指来勾一勾:你动手吧。
她虽然看起来年纪小,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得却是轻车熟路,同时又显得无比的高冷,构成了一副极其怪异的图像。
那我就不客气了,张供奉干笑一声,手腕一翻,一道黑光迅疾地打了出来。
天狱之雷!祭强是个识得货的,见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出手就是这么狠?天狱之雷又被称为惩戒神雷,事实上这东西一般不是用来对战的,而是用来惩治人犯的——比较特殊的人犯,比如说真人囚徒之类的。
此雷中有火属性,僵直的效果不是很好,但是可以烤炙肉身和神魂,恢复起来也很缓慢,用来惩戒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此物经常在皇族的天狱中施展——是天狱不是天牢,不属于朝廷管辖,那里是关押高阶修者的地方,都是赵家最危险的对头。
所以这雷又被称为是天狱之雷。
张供奉能有这种宝物,是相当令人惊讶的,而他刚才还笑眯眯打招呼,接着第一个照面就将此物打了出来,可见真的是人不可貌相,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杀器。
血奴也是识得厉害的,一见这黑光,它直觉地感受到了其中的威胁,想也不想就是身子一晃,想要遁逃。
祭强无语地摇摇头,他都甚至来不及提醒小女孩:天狱之雷会锁定气息,你躲不开的。
然而血奴也当真了得,它的身子才一动,就感受到了锁定的威胁,于是整个人在瞬间就砰然炸开,化作了漫天的碎屑。
这正是血魔的天赋神通:以一化万。
张供奉却是一脸的懵圈:这是干啥呢?怎么雷还没打到,人就炸了?天狱之雷虽然自带寻踪功能,但还真没有点亮分导式多弹头的科技树,对方化身亿万,它也只能选择其一,追踪过去狠狠一击。
可是血魔这么多化身,根本就不怕被击杀,揶教一直不能将血魔除尽,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天赋神通——你杀得再多,只要人家有一个化身跑了,就将流毒无穷。
一声炸雷之后,本来炸开的小女孩,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她半边的头发被电得站了起来,同时还有些弯曲,正是地球上那种爆炸式发型。
显出身形之后,它气得凄厉地叫了一声,身子如闪电一般,直扑对方而去,显然是气坏了。
血魔身法的诡异,可是连李永生都要感慨的。
然而这张供奉也着实了得,他应该是听说了这小女孩的身法诡异,所以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为自己增加一个轻身术。
别说,轻身术虽然是个比较鸡肋的道术,一般只用于赶路,可是对上这诡异的身法,还相当有用——因为轻,所以不着力,血魔的身子移动时,会带起气流和有若实质性的杀意。
张供奉有轻身术在身,对这些气机的流转,会有微弱的回避效果。
再加上他的身法也不错,竟然非常勉强地让过了这一击。
由此可见,中土的功法秘术,就没有什么是没用的,只要利用得好,鸡肋功法照样有奇效。
而张供奉能先示弱再抢攻,又使出了这么有效的辅助道术,可见对这一仗做了足够的准备。
然而他的幸运,也就到此为止了,血奴吃了一记雷击,是异常的愤怒,眼见对方还能躲开自己的追杀,想也不想,直接一个瞬移,来到了对方身边,探手向前一抓。
它这一抓也有讲究,能释放出一种类似于束缚的效果,令对方的身体微微变缓。
这原本就是血魔猎食时的一种手段。
哪曾想张供奉才发现身子有点滞缓,想也不想就大喊一声,我认输!第九百七十五章 军人的对决张供奉的表现,实在有点出乎其他人的意料。
见他出手就是杀招,轻身术也是料敌于机先,大家还以为,这会是一场比较精彩的战斗。
哪曾想,双方才打了两个照面,他倒干脆利索的认输了。
然而,谁又能知道张供奉的苦楚?他对血魔的战斗力比较清楚,知道自己硬拼绝对拼不过对方,所以一开始就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发现奈何不了对方,而轻身术也被克制了,才会果断地认输。
不认输等什么,等着被对方撕成两截?他可不认为,自己会比蓝天真人更强悍。
据传言说,清微庙二代首座弟子,就是被眼前这小女孩,硬生生地撕下了一条大腿。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血奴却是恨这厮出手阴险而且奸猾,根本不理会对方认输的话,而是结结实实地一把将人抓住。
张供奉身上隐现一道白光,弹开了它的手,原来他的衣服上,有被动激发的防御阵法。
血奴见状却是狂性大发,手一伸,再次向对方探去,这一次的气势,格外地狂暴。
他俩的动作都快逾闪电,一般人都看不清,可是却瞒不过赵统领和高副统领的眼神。
赵统领眉头一抬,就要喊出声——太过分了,我们能容忍你们过失杀人,可是现在张供奉都认输了,你们还继续下杀手,真是欺人太甚!不过就在此刻,只听到一声冷哼,就见红衣小女孩的身子,电一般地倒飞了出去,然后,她就可怜兮兮地看向李永生,身子也在微微地发抖。
原来这一声冷哼,竟然是观风使发出的。
他也见不得张供奉玩弄心机,但是不管怎么说,对方除了玩弄小聪明,也没什么太过分的地方,基本上都是按着规矩来的。
甚至他都能理解对方心中的无奈:双方的实力相差太大了,奇招不见效,迅速认输才是明智的选择,要不然就真把自己玩进去了。
总之,对方基本上遵守了规矩,他当然也不愿意做破坏规矩的人,而且……血奴你本来就非我族类,不得我许可,谁准你随便杀人泄愤来的?所以他冷哼的时候,直接催动了血魔体内的禁制。
血奴只是气昏头了,它认观风使为主之后,一开始还知道小心翼翼,但是逐渐地,它发现主人其实并不怎么管制自己,而它出手了几次,就算血腥了一点,仙使也没说什么。
所以逐渐地,它就认为自己是个正常的人了,没错,它现在都快忘了自己是一只血魔,思维方式也人性化了许多——若不是考虑到面子,它也不会恼羞成怒地报复张供奉。
直到李永生出手,催动禁制,它这才反应过来,我好像……做得过分了。
其他人看到威风不可一世的小女孩,竟然在李永生面前瑟瑟发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能让一个强悍真人惊吓到这样的程度,李大师又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很多老军营的将士,本来还不忿张真人认输,觉得这是己方的耻辱,见到这一幕,就情不自禁地分散了注意力,竟然没人去谴责张供奉了。
然而,血奴的战力和表现,也引起了赵统领和高统领的诧异,两人相互交换个眼神,最终还是赵统领低声发话,似乎是……奴役禁制?他这一支虽然已经破败了,但皇族就是皇族,对于某些奴役方面的手段,感知比别人强。
高统领却是想到了别的,他大声发话,李大师,未知那化身千万的道法,是什么秘术?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你们已经输了,至于说秘术,我不认为有告诉你的义务……你输了你有理吗?我只是这么一问,高统领面无表情地发话,然后看血奴一眼,眼神意味深长,雷谷的这名真人,似乎不怎么爱说话?他这就是暗示了——我已经猜出了小女孩儿的根脚,不要逼着我说出来吧?事实上,雷谷弄到了一只血魔,这消息在郑王府的高层里,也不是秘密,大家只是不知道,这血魔被雷谷放到哪里去了。
高阳扁也是根据这小女孩儿的身法,以及瞬移的手段,再加上化身千万和被奴役这一系列消息,才大致推断出了,张供奉是在跟什么样的存在单挑。
天下的事,其实就那么多,看你肯不肯琢磨罢了。
不管怎么说,中土的修者虽然对待血魔有一套,并不像揶教一样顾忌这个物种,但是血魔在中土人的心目中,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他就想借机暗示一下:你说郑王勾结揶教,你自己还不是任由血魔作祟?可李永生哪里肯吃这一套?他冷冷一笑,我雷谷的真人,不想说话,自然就可以不说,你若是不服气,再跟它打一场?他不太愿意让人认出血魔的身份,但并不是因为害怕被别人戳穿——这一只血魔,可是过了明路的,就连它身上的变形术,都是北极宫三宫主亲手所为。
之所以不愿意声张,是担心在中土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而且,他不喜欢麻烦,也懒得跟别人解释很多东西。
可你要是以为,可以借此抓住我的把柄,那我只能说:你真的想多了。
高阳扁闻言大怒,就有心揭开这血魔的底牌:你用血魔胜了人族,这消息一旦传出去,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可是再转念一想,知道这只血魔的人不少,官府和道宫也都没说什么,就算传出去,可能也起不到多大的效果。
这个险他不敢冒,捅出去的话,没啥效果倒还不算最糟糕,就怕李永生迁怒于我的兵!士兵们已经初步检查完了,但是接下来的煎熬才是最折磨人的。
高真人通过亲身体会确定,雷谷李大师的气度,还真不够大,他也不想激怒对方。
于是他悻悻地发话,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我也不想多生是非……呵呵,李永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打断了他的话,无所谓,有什么是非你尽管生好了,我不跟你计较,不代表我怕事。
好吧,那就开始第二场好了,高阳扁前行几步,傲然发话,还望李大师不吝赐教。
切,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祭强不屑地一笑,大踏步地走了出来,挑战李大师,你还有点不太够,还是咱俩松一松骨吧。
高统领冷笑一声,直接掣出一柄大枪来,一抖手,抖出七个枪花,请祭真人赐教。
无生枪吗?祭强不屑地笑一笑,取出一双护手钩来,纯兵器战斗,还是各使手段?纯兵器的战斗,相对而言简单一点,战阵上单挑斗将的话,长枪大戟都是一等一的强兵器,一寸长一寸强,这话不是白说的,枪术练得好的人,往往会忽视一些额外手段。
不过祭强并不害怕,祭家终究是曾经的隐世家族,虽然早就没落了,但是兵器上的独门秘术,还是流传了下来。
祭家的护手双钩,算是比较偏门的兵器,长度不够威力就要打折扣。
然而,祭家护手钩能杀得对手人仰马翻,那就是因为他们有底蕴——秘传的钩法!双钩在手,他还真不怕对方的枪法,那怕无生枪是军中最凶悍的枪法——七朵枪花代表北斗七星,撞到的基本上是有死无生,所以才叫无生枪。
高阳扁微微一笑,我就这么一杆大枪,你有其他手段,只管使出来好了。
你还真狂妄,就算枪帅辽西公孙家,在我祭家双钩面前,也不敢这么说,祭强手中双钩前伸,搭了一个花十字,傲然发话,你只管出手!这两人的战斗,就好看多了,乒乒乓乓打成了一片,高统领在枪术方面造诣极高,把军中的无生枪练到了最高的境界——一枪七朵花,看得一干军士们如痴如醉。
一样的枪法,别人就是能使出你使不出的味道,达到你梦寐以求的境界,这种现场展示出的差距,是最有说服力、也是最震撼人的。
而且高统领在枪术方面,还有其他的际遇,攻防转换之际,偶尔使出一招大家都看不懂的枪法,却又惊艳无比,令人不得不叹服。
而祭强的护手钩,也使得极为出色,一般人看不太懂,只能看到他眼花缭乱的刃光,以及进退奇快的、飘忽的身法。
赵统领是个识货的,看了许久之后,眉头越皱越紧,张供奉,我看阳扁有点危险了。
现场中,高统领还是占据了七成的攻势,大枪原本就是以攻击为主。
不过祭强的防守反击也极为出色,护手钩这兵器,虽然是以锁拿长兵器为主的,但是事实上,不管什么兵器,想要取胜,还得看攻击能力。
张供奉也看得清楚这场战斗,他神色肃穆地发话,祭家的护手双钩,果然名不虚传,身法也极为惊人……这是跟钩法配套的身法。
赵统领沉吟一下发话,你觉得……高统领被他拖垮的可能性大不大?高阳扁的大枪,比护手双钩要耗费体力,若是不能速胜的话,容易在体力上陷入困境。
第九百七十六章 两败俱伤张供奉想一想,又摇摇头,苦笑一声发话,祭家人狂妄得很,我反倒是担心,祭强不会接受拖垮高统领的结果……你看,他的进攻开始变得犀利了。
赵统领愣了好一阵,才不由自主地摇摇头,隐世家族……果然是底蕴深厚啊。
说话之间,祭强就怒吼一声,亡命一般对高阳扁发起了攻击,压着劳资打,很爽吧?紧接着,他就将护手钩的凌厉攻势,展现得淋漓尽致——一寸短一寸险,使用这玩意儿,除了要有精妙的招式,更得有搏命的勇气。
这一轮攻击,高阳扁防守得就有点吃力了,不过他反倒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才像几分样子,我也是说嘛,祭真人你终究是做过边军的,不该娘娘腔一般的软绵绵。
劳资比你想像的还硬!祭强冷哼一声,手中的双钩,舞动得越发地急了。
十七八招之后,祭真人连砍三钩之后,头顶蓦地出现一只巨大的白色护手钩,冲着高阳扁狠狠地砍了下来,他嘴里还狞笑着,跑吧!战斗双方对于对方的情况,都比较了解,他非常确定,自己这一击,高阳扁不可能完好无损地接下来,此刻选择避让,才是最正确的反应。
当然,对方就算避让,他也依旧有后手,不过他这话一说,对方只要有点血性,就不会选择避让了——军中汉子宁可死,也不能让别人小看了去。
果不其然,高统领一咬牙一抬头,噗地向天喷出一大口精血,他头顶的大枪虚影,在瞬间就凝实了起来,青色的长枪中,隐隐透出了一丝血色。
这正是军中用精血透支战力的法门,这一口血喷出,就算高阳扁取得了胜利,事后也要将养些时日,才恢复得过来,甚至可能影响自家根基。
这种手段,若是用在其他场面的切磋上,有耍赖的嫌疑,也会被人看成是输不起——比如说博本院里两名修生切磋,使出这样的手段就算作弊,会被直接判输。
但是在战阵对将的时候,这是军人血勇的表现,没有人会觉得不妥,不敢这么放手一搏的,反倒是容易被人看不起。
见他如此行事,祭强长笑一声,单钩和长枪就重重地撞到了一起,在空中剧烈地碰撞了起来,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响——这不是真实兵器的碰撞,但兵器显化是灵气幻化的,有若实质的灵气的撞击,也会有声音和冲击波。
高统领透支了精血,气势和力道比祭强要强一些,但是祭真人并不以为惧,也不透支精血,就跟对方硬碰硬地过招。
到了此刻,两人甚至连招式都不讲究了,就跟两只蛮牛一样,一次又一次地顶牛,比拼的是纯粹的实力,没有任何的花招和和技巧可言。
军中切磋,也确实容易沦落到这样,只是单纯的力量和修为的冲撞。
高统领一枪紧似一枪,祭真人虽然逐渐落了下风,脸色也变白了许多,却兀自嘴角含笑——他是绝不肯透支精血的,不是没这勇气,而是他要在没有透支精血的前提下,赢了对方。
铁血汉子的骄傲,一般人是不会懂的——我若透支精血赢了你,那不算本事!两人相争,争的就是谁能扛得到最后,别看高阳扁现在狂风暴雨一般地进攻,一旦到了撑不住的时候,那就彻底没戏了。
正经是祭强还有强行碾压的机会,不过很想显然,他并不想使用。
枪和钩在空中撞击了百余下,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护手钩终于溃散了,而高阳扁幻化出的长枪击开残存的混乱灵气,从侧上方斜斜地狠狠地砸落下来。
祭强的脸上红晕一闪,显然是吃了一个不小的亏,不过他没有任何的退避,手中双钩扬起,迎向了那柄灵气幻化的大枪。
大枪在撞击到两柄真实的护手钩之后,终于也溃散了开去,不过崩溃的巨大灵气,重重地冲击到了祭强的身上。
祭真人身上白光一闪,却是有防御符箓被激活,硬生生地扛下了这一击。
饶是如此,这巨大的灵气冲击波,还是将他整个人推得连退几步。
几乎在同时,高阳扁手上的大枪也动了,枪头带着雄浑的气势,迅猛无比地扎了过来,这一招无坚不摧被他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仿佛空间都被他扎穿了一般。
祭强的双钩再起,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枪,然后一张嘴,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紧接着,高阳扁也喷出一口血,他收回长枪,枪尖点地,稳稳地站在那里,并不言语。
祭强将左手钩交到右手中,抬起左手,一抹嘴边的鲜血,轻笑一声,不错,过瘾!高真人咬牙切齿地发话,你身上的防御符,不是军中的货色,否则你定无幸理。
那没有办法,祭强耸一耸肩膀,很轻松地回答,装备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是高统领胜了,张供奉叫了起来,不倚仗自身装备,先击溃了祭真人的兵器显化,又令祭真人先吐血。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有胆子的话,你再说一遍?他不怕跟别人斗嘴,但是才目睹了两条硬汉毫无畏惧的对撞,他觉得这厮是在侮辱人。
张供奉当然不敢再说了,只能一摊双手,我说的是实情。
他可以尝试歪曲事实——不试怎么知道不行?但是对方摆明态度要计较,他也不敢再胡说。
祭强的嘴角,又冒出了些许的鲜血,他抬手抹掉,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姓高的你说吧,咱俩谁赢谁输了。
赵统领轻咳一声,缓缓发话,应当算成平手,祭真人你有些托大,没有及时透支精血,这是战术上失误了……若是在战场上,死的可能是你。
这话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但是很明显,屁股歪了的人,就不要指望他们能有多公正。
嗤,祭强不屑地冷哼一声,又看向李永生,李大师怎么说?要我说?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看向高阳扁,来,高统领你说一句‘我赢了’……你若是能说出这三个字,就算你赢!高真人的嘴巴蠕动两下,终于是没有张开,而是缓缓地摇摇头:我不行!他非常清楚,只要自己一张嘴,就又是一口鲜血,根本不可能说出三个字来,勉强说一个字还差不多。
既然自己的状况被人看清了,他也不想丢了军人的脸,所以索性认输——就算输,咱输得堂堂正正,打不过是很丢人,打不过还耍赖的话,那就更丢人了。
哈哈,祭真人仰天大笑,然后他脸色一变,拍一下储物袋,取出一颗药丸丢进嘴里,人则是当即坐到了地上,眼睛也闭了起来。
赵统领也发现高统领的不妥了,走上前一拍他的背部,拍出一大口鲜血,然后直接塞了一颗丸药进去,扶着他坐下。
坐下的时候,高统领浑身软绵绵的,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一般。
硬汉的碰撞,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事实上,对修为、肉体和意志的要求极高,两人在空中显化兵刃对撞的时候,耗费了大量的灵气和意志。
别人不说,只说祭强,以他的骄傲,只要有一分的奈何,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显化出的护手钩崩溃——实实在在是撑不下去了。
护手钩崩溃的时候,他已经是油尽灯枯了,但就算是这样,他还硬撑着接了两枪,说了那么多话,那纯粹是残留的一丝意念使然。
高阳扁同样是如此,一枪扎出去无果之后,他只能靠长枪支撑着,自己才不至于瘫倒在地上。
而一旦停止打斗,他透支精血的副作用就显现出来了,这个时候,祭强若是鼓足余勇,走上前给他一钩,高统领的大好人头会落地。
当然,因为事涉一千军士,高统领一直在强提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显出疲态,可是窘况被人识破,一口血喷出,基本上就昏迷了。
赵统领看一看高统领的储物袋,又扭头看一看祭强的储物袋,心理哀叹一声:没错,阳扁的储物袋里,还有底牌没有拿出来,但是人家祭真人,同样没有动储物袋的。
这一战,双方都没有动用什么道器和术法,但是这硬碰硬的对撞,假冒不得,是属于军人之间的对决,也算相当公平。
两人调息了一阵,双方都有郎中上来,简单诊治之后,将人搬了下去。
祭强胜了,胜得有点侥幸,也胜得相当不含糊,当然,他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起码一个月内不能动手,完全将养好,起码需要半年。
高阳扁比他还要惨,两年能恢复过来就算不错,至于说会不会影响根基,那都是两说。
安顿好两名伤员之后,赵统领大踏步地走到了战场中间,自顾自地拿出一柄斩马刀,轻轻地擦拭着,也不看对方派什么人上来。
李永生这一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出来,李大师,要我来吗?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永乐城的老海头。
第九百七十七章 破碎山河老海头一直是坐镇永乐大营的,就连永乐义军进入桐河,都没有动身。
不过这一场斗将约定之后,李永生就着人将老海头喊了来,因为他不太清楚张供奉的修为,生恐祭强成为斗将的短板,而且也担心斗将的时候,出现不可控制的场面。
至于说永乐大营的防守,那就只能交给郑王府那名投降的真人了,反正观风使已经给那厮下了禁制,倒也不担心他不出力。
事实上,就算那名真人有别的算盘,不想出全力,李永生依旧有后手。
但是现在看来,老海头是没必要出场了。
所以李永生摇摇头,对付赵统领,还是我来吧。
一边说,他一边就走上了场,抬手掣出了长刀,向前微微一指,想怎么打,你划出道来。
赵统领依旧在擦拭斩马刀,虽然那刀已经是锃亮无比一尘不染。
他头也不抬地回答,你确定,想跟我赵家人单挑兵刃吗?赵家皇族是马上得江山,对兵刃的运用,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号称是刀枪双绝。
辽西公孙家的白马银枪威震天下,但也只是自命枪帅。
而赵家皇族的虎头枪,可是号称霸王枪的。
当然,霸王枪未必能赢得了枪帅,但是起码人家敢称王,而公孙家就只能称帅——这或者跟赵家得了天下有关,不过也从侧面证实了赵家人在枪法上,有绝对不凡的造诣。
李永生却是傲然一笑,比拼兵刃……有何不敢?想必你也知道,在箫阳的军营,发生了什么,你自以为比得上寨墙吗?赵统领却是傲然一笑,寨墙对我来说,也没有多么难破……军寨挡不住我的气运!李永生顿时无语——还真是这么回事,对赵家皇族来说,己方的军寨,对皇族气运的认可程度极高。
当然,这必须得是同一阵营的军寨,像襄王想去亲自攻打朝廷军寨的话,军寨不会认可他——双方都有气运,这个不假,但是这两者不是加成关系,而是在相互掠夺。
赵统领想打破箫阳军寨的话,阻力要小很多。
然而,他这话有点偷换概念,自家的狗不咬自己,其实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不过奇怪的是,李永生并没有出声驳斥,而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赵统领终于抬起头来,将擦拭的布子丢到了一边,沉声发话,那么……比拼兵刃?李永生冷冷一笑,我无所谓,无非是不同的胜利方式。
你很狂,赵统领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斩马刀虚虚地向前一指,你先动手!那我就不客气了,李永生身子前蹿,三道刀光几乎同时斩下,直取赵统领。
这是刀速太快,形成了虚影,事实上他只有一把刀。
不过这一刀,竟然不是阳关三叠的第一刀,而是另一种刀法,唤作梅花三弄。
而赵统领的斩马刀一横,以异常狂野的气势,迎了上来,刀光划出一个大大的圆弧,竟然要同时接下这三刀。
按说以双方修为的差距,他是接不下三刀的,赵统领才是初阶真人,而李永生已经是中阶巅峰,只差一步就晋阶高阶的。
更别说李某人还有一个身份,他在仙界,可是堂堂的仙君。
然而,世间事还真就有这么奇怪,李永生的三刀,竟然被对方挡住了。
李永生的身子急退,直接退出去有二十余丈,他脸上的表情也比较怪异,还真的是……气运?他之所以不用阳关三叠,就是提防对方身上有气运重宝,阳关三叠这刀法有点霸道,万一气运反噬,他也要掂量一下后果,是以,他选择了相对轻灵一些的梅花三弄。
梅花三弄斩下的时候,斩马刀上果然传来了气运的反击,李永生因为准备充足,并没有受伤,这么着急后退,无非是要细细感受一下这气运。
赵统领见他后退,却是毫不犹豫地笔直前冲,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斩马刀狠狠斩落。
竟然还有军中的肃杀之气?李永生又品味出了一些。
不过他也没有放弃迎战,手中的长刀极为凶悍地迎了上去。
两人叮叮当当地战在了一起,转眼之间,就过了七八十招。
猛然间,李永生大喊一声,你竟然带着山河社稷图……跟我比拼兵刃?他终于回味过来了,对方这区区初阶真人,为何能跟自己对抗而不落下风——对方身上不但有气运重宝,而且还是极为逆天的重宝。
山河社稷图,可是代表了赵家子孙对中土的掌控,这样的重宝,比什么官府的大印还要强出很多。
赵统领闷哼一声,又连攻几招,才抽个空子发话,装备也是实力的一种。
这就是刚才祭强说的话,他原话奉还,打脸的效果极佳。
我只是确认一下,李永生一边战斗,一边发话,总是有点担心,会毁了什么气运重宝,要是山河社稷图,那我就放心了……你身上带着的,不过是个仿品。
当然,他嘴上说的是不过,心里却还是相当重视的。
山河社稷图只有天家手里是正品,其他亲王手里的,都是仿品——以英王之尊,都舍不得将自己的山河社稷图带在身边,以至于在生日宴会上,差点被刺客得手。
中土到底有多少山河社稷图?这谁也搞不清楚,不过按照常理,只有亲王才能得到仿品,然后流传给后人。
眼前的这名赵统领,显然也是一名亲王的嫡脉,才能得到一张山河社稷图。
赵统领紧紧地抿着双唇,没命地攻击着,他有山河社稷图之助,都不便分心说话,但是对方竟然在战斗之余,能随随便便开口,这让他心中原有的忌惮,又增添了几分。
双方又激战了二十余回合,李永生有点不耐烦了,喂喂,我说你差不多点啊,是一定要我毁了这山河社稷图吗?赵统领一听,气得乐了,他索性放缓了攻势,然后也开口了,哦,你能毁掉山河社稷图?那你尽管毁,我本来还想着尽快拿下你呢,现在我决定了,给你这个机会。
山河社稷图,那真不是一般人毁得掉的,想毁掉这东西,怎么也得是高阶真人出手,或者是几个中阶真人实施饱和攻击——亲王都舍不得随身携带的东西,简单得了吗?尤为要紧的是,中土修者毁掉这东西的话,要遭受气运反击,就连道宫中人,也不敢随便对这东西出手——除了要承担因果,气运也是一大因素。
赵统领原本对打赢李永生,还是有点期盼的,但是眼见自己有山河社稷图的加成,都打不过对方,索性是心一横:我也不打你了,你来打我吧。
要是纯粹的防守,不争取胜利的话,赵统领并不觉得,李永生能奈何得了自己——再怎么说,你也是中土人,甚至还是一个官府的小吏,你承受得起气运的反击吗?所以啊,别你一个劲儿地唠叨了,我也说两句吧。
然而,他想的是不错,可是下一刻,李永生凶狠的一刀斩来,重重地撞在山河社稷图的防御圈上,他整个身体都忍不住抖了两抖,这是……真不怕气运反击?他其实也不看好今天这一场斗将,但是对方不使用道术的话,他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赢的,起码不会输,所以他能让对方承诺只用兵刃,心里觉得有了几分胜券。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颠覆了他的认知。
李永生一刀斩出,脸色微微地一红,不过他想也不想,又是一刀狠狠斩了下来。
这是阳关三叠的第二刀。
赵统领手中的斩马刀,被硬生生地斩成了两截,他整个人也倒退两步,脸色通红。
李永生的脸色也不好看,身子后退一步,又猛地前蹿,狠狠地斩出了第三刀。
赵统领从储物袋里又取出了一柄斩马刀,黝黑的斩马刀,虽然没有开锋,看起来品相不凡。
然而,这一柄斩马刀,也被长刀斩为了两截,与此同时,只听得噗的一声轻响。
赵统领的身上,冒起一股淡淡的白烟,整个空间也似乎凝滞了那么一瞬。
等到空间恢复正常的时候,大家总觉得,哪里发生了什么问题,可又说不出来。
赵统领探手往胸口一摸,神色顿时大变,你、你、你竟然真的……毁了山河社稷图!李永生倒退两步,脸色是不正常的酒红色,他的身子晃了两晃,抬手一捂嘴,却见指缝中,有鲜血渗了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方始缓缓地发话,好厉害的气运反噬,不过……咳咳,终究是被我破了,你还有什么仗恃吗?赵统领愣了好一阵,才轻叹一口气,低声发话,好吧,你赢了。
李永生用很怪异的眼光看着他,这就认输了?赵统领嘿然不语,好半天,他才深吸一口气一拱手,今日方知,不可小看天下英雄。
李永生又咳了一声,那么……你真的决定了?赵统领怪怪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永生放下手来,看着满手的猩红,耷拉着眼皮,也不看对方,沉声发话,你提出斗将的时候……就早有死志?第九百七十八章 惺惺相惜?呵呵赵统领呆呆地看着李永生,好半天才颓然长叹一声,你猜到了?李永生一摊双手,其中一只手上兀自鲜血淋漓,很随意地反问,这用得着猜吗?赵统领又是一声苦笑,如果我能赢了你,我可以不死的。
他提出斗将的初始,确实是想以死明志,他觉得桐河大营的沦陷,真的跟他无关。
他非常同意高阳扁说的那句话——郑王自己做错了,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
事实上,他心里都有点后悔,早知道郑王如此没有担当的话,当初都不该支持他起事。
然而话又说回来,不抓住这个机会的话,他想要证明自己,恐怕是终生无望了,至于说重振本支辉煌,那更是不可能……反正不管怎么说,他是桐河大营的统领,大营现在沦陷了,他必须负责——哪怕有人认为,这并不算沦陷,可是赵家的子弟,不会不认账。
当发展到斗兵器这一步,他生出了点侥幸之心——若能靠着自身的勇武,带走一千名士兵,他起码对郑王、对军队都有了交待,也无须以死明志。
不过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些妄想罢了。
李永生歪着头看着他,不屑地笑一笑,那你告诉我,明明我胜得过你,为什么我要输呢?你为什么就不能输呢?赵统领心里相当地不平,整个大营我都交给你检查了,这么配合你,你稍微放一放水很难吗?不过就是带走一千军士,有啥呢?郑王府不会因为多了一千军士,就增强多少战斗力。
你给我一个面子,我有了这个台阶下,就可以不死了。
赵统领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身为赵氏皇族的一员,不会将这份不平说出口。
他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技不如人,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问题,若是抱怨对方不肯放水,那也太不要脸了,委实愧对赵氏先人。
然而这一刻,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不这么想,如果可以不死,谁愿意死呢?他耷拉着眼皮站在那里,自顾自地魂游天外,心里五味杂陈,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抬起眼皮,讶然地看向李永生,你不劝我一下?李永生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齿上血渍俨然,我劝你的话,你会答应吗?赵统领双目失神,又沉默了片刻,才略带一点茫然地摇摇头,我不会答应。
那就是了,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以阁下的骄傲,既然已经决意赴死,我为何要阻止?赵统领再次陷入了茫然中,良久才叹口气,艰涩地发话,没想到,在两军对垒的战场上,我才遇到了真正的知己。
李永生却没有表现出身为知己的荣幸,他淡淡地发话,难得你有此担当,我可以斟上一碗酒,为阁下送行。
赵统领,使不得啊,高统领刚刚苏醒过来,听到这话,顿时叫了起来,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就噗地喷出一口血来,再次晕了过去。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着赵统领,有人在劝你,多考虑一下。
赵统领闻言,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摇摇头,声音低沉地发话,我意已决,此刻并非怕死,只是想起来,多少有点不甘心,其实斗将非我所长……我更擅长的是排兵布阵。
他的语气中,有着无限的遗憾,以及浓浓的无奈。
李永生扭过身子来,冲着老海头摆一下手,给赵统领上一碗好酒!不用!赵统领大喝一声,抬手抽出佩刀,在颈下一抹,顿时血光四溅。
赵兄……张供奉哀嚎一声,眼中浮现出泪光。
血奴却是在不远处的空中虚悬着,死死地盯着他,严防他有异动。
观战的军士们见状,也是一番躁动,赵统领行事虽然有点优柔寡断,但是对下面人还是不错的,不见就连五千永乐新兵,对他都没有多少埋怨?李永生见到对方骚动,却是冷笑一声,擅长排兵布阵?真是开玩笑,你还是自裁了比较好,那样只耽误你一个,省得害了其他军士。
你!张供奉气得死死地瞪着他,统领终究是赵氏皇族,他以一己之力,承担下全部的责任,对逝者保持适当敬重,难道很难吗?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死者为大没错,但是我也没说错他……他不是带兵的材料。
说完之后,他并不看对方脸色,而是侧头看向空中的血奴,我不让你对战他,原因也在这里了,因为我知道……他有死志!他真的没有单挑对方主将的欲望——搁在仙界,这种家伙甚至不值得他看一眼。
他是从对方提出斗将的要求上,猜到了赵统领可能会在斗将失败之后求死,否则的话,这斗将一点意义都没有。
既然这厮打算求死,他当然不能让血奴出手,否则的话,万一血魔的身份被人识出,麻烦就大了。
虽然中土人不是很在意血魔,可它终究是异族,甚至还是异种,一旦传出去,中土皇族被异种逼死了,真不能想像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所以对战对方主将的事,还得观风使自己来做。
他跟血魔说话,张供奉却是恶狠狠地发话,李大师,赵统领已经逝去,你竟然如此说话,真的欺我六万大军,没有血性吗?军士们的愤怒,原本已经压下去一些了,听到这话,顿时聒噪声再度大起。
哦?李永生看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发问,你是在威胁我吗?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张供奉面无表情地回答,顿了一顿之后,又说了一句,而且我提醒李大师一句……阁下和祭真人,都是身负重伤。
是啊,我俩身负重伤,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然后呢?还用得着问然后吗?张供奉这威胁之意,已经昭然若揭。
事实上,张供奉打的也是这个念头,郑王的军队之所以在面对雷谷时束手束脚,主要是因为输了大义——在追查邪教妖人的名头下,雷谷可以为所欲为,这就是所谓的政治正确。
但是眼下赵统领在斗将失败之后,自裁身死,本来就很容易博取口碑。
须知死者为大,也是政治正确,而他自身又是皇族,这就更令人嗟叹了。
这种时候,李永生口出不逊之言,郑王的军队若是因为悲恸过度,真的乱起来,就连玄女宫也不好说什么。
所以张供奉就有这么个念头,要是撺掇军士们齐齐发作,他还真不怕玄女宫找后账。
反正真要比战力的话,经过训练的军士,肯定比七拼八凑的义军要强不少。
然而,他算盘是这么打的,可是现在见到李永生古怪的眼神,心里忍不住忐忑一下,难道此人尚有后手?不得不说,投靠郑王这亲王待遇的真人,成色真的不高,大家为了就是求财。
眼见情势有点出乎意料,他果断地转移了话题,好吧,是我悲伤过度了,不过军士们的情绪需要照顾,还是请李大师慎言。
李永生白他一眼,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他们可以试一试。
回到己方阵营之后,他丢一颗丸药进嘴里,也不去调息。
老海头却是寻个机会,悄悄地问他,李大师,我怎么感觉……你有意逼死那个赵统领呢?李永生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没错,我正有此意……不过是他自己也有死志,我只是帮他一把,要他无须后悔。
老海头想一想,然后才又悄声发问,既是如此,那也成全了一段佳话,你又何必事后出恶言,反不为美?他觉得今天两人这一仗,可圈可点,输了的赵统领竟然自杀了,更是让这一仗具备了流传下去的资格。
什么佳话,李永生不屑地笑一笑,我可没兴趣给赵家人传佳话……中土破败至斯,黎庶流离失所,赵家人是始作俑者。
老海头闻言,愕然地张大了嘴巴,我还当……我还当你跟那赵统领是惺惺相惜。
惺惺相惜?呵呵,李永生冷笑一声,我只是觉得,黎庶已经死得够多了,也该死几个皇族了,怕他舍不得死,所以催一催他。
老海头的嘴角抽动一下,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经过这一番谈话,他也对李大师有了新的认识,此人虽然年轻,却是看待问题眼光独特,行事洒脱不落窠臼,真真当得起大师二字。
不多时,祭强也听到了这一番说法,特地找到李永生来,你真不怕激起兵变?李永生笑一笑,也不正面回答,休息一天,我们要去希山了,你在桐河养伤。
祭强虽然粗犷,心思却也机敏,闻言忍不住愕然,原来你吐血是假的?李永生轻描淡写地回答,确实没伤那么重,我只是想借此勾出,可能隐藏在暗处的家伙。
观风使非常擅长未雨绸缪,只不过很多时候,他留的后手都没有被触发,现在别人问起,他倒也不掩饰。
第九百七十九章 又见征用观风使一职主要是观世风民情,随便插手下界事务,是比较忌讳的。
所以仙使遭到气运攻击的话,不但伤势不可避免,因果也要比一般人重,严重到上界仙人都要忌惮的地步。
可是偏偏有一项气运,是仙使可以插手的,那就是王朝更替气运。
下界若是发生了王朝更替,而且主政的王朝没有崩坏,没有出现不可逆的气运轮转,那么,观风使扶持正朔的话,气运攻击效果不大。
说人话就是:如果当今天家没有大的失德行为,下面造反不是因为吃不饱饭,而是某些野心家想要争权夺利,这种情况下,观风使扶持正朔是相对正确的行为。
毕竟造反这种事,是要殃及黎庶甚至严重破坏资源的,仙界的态度也是倾向于不折腾。
维稳的成本比较低的时候,还是选择维稳比较实际,这一点大家都明白。
而李永生击破的山河社稷图,属于郑王一系——严格说是投靠了郑王的,属于跟正朔争夺气运的主儿,所以不会有什么大的后果。
换句话说,若是他击破了英王的山河社稷图,后果就会严重很多。
可是祭强不知道,他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叹一声,我本来以为,姓张的那厮瞅准了时机想要发难,而你是强撑着……还真有点为你担心。
他能瞅准什么时机?李永生不屑地一笑,那厮就是个投机者,不管他的煽动成功与否,起码他尝试煽动了,那么……这次的事情,郑王就不好怪罪于他。
你连这都想到了?祭强惊得叫了起来,我去,还有什么是你想不到的?这有什么难的?李永生一摊手,想一想那厮的表现就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个敢于孤注一掷的主儿,说实话,这种人在我眼里,还不如赵统领。
我也见不惯这种人,祭强点点头,才又想起一事来,那你这出兵希山,也是真的?当然是真的,李永生点点头,趁着我受伤的消息刚传出,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取了希山,然后就好继续逼迫郑王了。
连桐河县城也不取?你这真是……祭强目瞪口呆好一阵,才想到一个才听过的词儿,真是玩得一手好套路,佩服!然而,再强的套路,也算不到所有的人心,天底下的人心,何其地复杂?两天之后,李永生带着两万永乐丁壮,两万桐河丁壮,昼伏夜行,一路赶到了桐河边界。
两万永乐丁壮里,有五千是经过郑王训练的,还有一万五是来自永乐的义军,战斗力不俗。
而桐河人里,大约只有一千出头的老兵,其他一万八千多全是桐河义军。
这还是桐河人攻破了县城之后,从城卫军里吸收了一些家在桐河的老兵。
否则的话,想凑齐一千老兵都难。
没错,县城被攻破了,在斗将胜利之后,李永生和祭强休整去了,桐河人可是按捺不住收复县城的欲望,一刻不停地前去攻打,为了保险起见,还请了老海头压阵。
桐河县城的城卫军,也不过才两千人,此前为了保护县城,没有回归大营,现在见到浩浩荡荡的大军杀来,而大营又被雷谷全面接管,实在难以生出抵抗的心思。
有个别人还想拿赵统领的死做文章,但是义军也学聪明了,直接打出了雷谷的旗号:我们是受李大师所托,前来追查揶教妖人的,谁若是不配合,后果自己考虑。
两千官兵紧急商量一下,直接降了,有两个都头在桐河行事太过,担心桐河人秋后算账,原本不想降,却直接被其他人拿下。
没错,收复桐河县城就这么顺利,李永生甚至都没有出面,有大义在手,真的是太好用了。
县城的城卫军里,有四百左右的桐河人,大家东凑西凑,终于凑出了一千多人的正规军。
桐河的正规军少一点,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们组成两万人的队伍,当然,这也是无奈之举,希山的新兵营里,除了有五千的永乐人,还有五千多的桐河人。
这些桐河新兵,肯定也会成为军队的眼中钉,肯定要尽早解救出来。
然而,他们刚过了县境,就听到前方的探子汇报,朝廷的军队已经进入了希山。
李永生闻言有点奇怪,朝廷的军队,什么时候这么有胆子了?因为拿下了桐河的整个大营,他也知道了朝廷的反应,对于雷谷进入桐河,豫州军役房还是相当开心的,并且也有意做出一定的配合。
然而,据郑王的人分析,朝廷出兵来援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分兵有危险,朝廷的军队原本就远远少于郑王,又多是以防守为主,如此冒险,实在有点划不来。
当然,在两军对垒的正面战场,朝廷加大一点攻击力度,还是能做到的,态度表现得积极一点,可以有效地向郑王的军队施加压力。
李永生心里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军役房做出这种冒险行为,不过他也无意了解那么多,这个时候,做好自己的事才是真的。
四万人摸黑前行了五十里,天色就亮了,大军终于开始公开扎营:希山,我们来了!休息了一个白天之后,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探子就带来了朝廷的斥候。
李永生这才知道,原来豫州军役房只派了一万两千人过来,其中七千的老兵,还有五千新兵,就这点兵力,竟然考虑要攻打希山。
要知道,希山和桐河一样,也是郑王一个重要的新兵训练场所,新兵老兵加在一起,驻扎了差不多也有六万人。
李永生实在想不通,军役房为何会如此大胆,哪怕带队的是一名真人,可是郑王的希山大营里,也有两名真人的。
还是斥候回答了这个问题,原来带队的夏真人认为,他带的兵虽然少,但是永乐、箫阳都光复了,桐河那里也只是差一个名义,朝廷的军队完全可以临时征用当地义军。
夏真人前天路过永乐县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不过被蒙县令很干脆地拒绝了。
这比较萌的县令,行事还真是令人意外,他竟然顶住了一个真人的压力。
当然,他也有相对充足的理由:永乐本来就有个军营要守,这要用去不少人力,而与此同时,永乐还出动了三万丁壮组成义军,去桐河打仗了,所以……现在的永乐真的缺少丁壮。
夏真人倒是没有继续纠缠,表示自己能够理解。
然后蒙县令提出,我们这里还有一万多郑王的兵,要不你征用走他们好了。
夏真人对此毫无兴趣,他公然表示,郑王的兵,我们是信不过的,今天我带他们出去打仗,晚上他们就能散了摊子,而且多半还会跑回郑王那里去。
所以他更愿意征用本地的丁壮,尤其是那些当过义军的,比较忠心。
李永生听得是相当地无语,郑王这练兵的手段,也是没谁了。
别人俘虏了他的兵都不敢用,只能将其纵走。
不过想一想郑王府军士们的做派,他也能理解朝廷兵马的无奈。
这是一帮见势不妙就敢逃的军士,将这些不知道军纪为何物的家伙,征用到军队序列里,还不知道会影响多少人呢——坏风气一旦蔓延起来,总是很快的。
而尤其头疼的是,军役房还不能严格整顿军纪,否则难免有杀降的嫌疑,这种坏名声一旦传出去,对手就算能投降,都未必敢降了。
参照一下箫阳东大营大屠杀带来的影响,就可以想像得到杀降的后果——虽然这样的比喻,并不是很恰当。
不过,李永生虽然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但这并不代表他要支持,这么说,夏真人这点人就敢进攻希山,是想借我雷谷的力?这倒也未必,斥候恭敬地回答,对方的老兵,也不足一万五千人,我们人数虽然少了点,但还真没把郑王在希山的军队放在眼里。
李永生一抬手,无奈地一拍额头,好吧,我知道跟郑王的军队相比,豫州的军队更厉害,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一次,你们是在进攻?以少胜多不是战争的常态,虽然中土国的战争史上,并不缺乏类似的战例,可是这样的案例中,少数一方大多是防守方,进攻方以少胜多的例子,真的是太少了。
在战争中,防守方具备了天然的优势。
反正他不看好,朝廷这一万两千人,真的能打破六万人的大营。
斥候是身经百战之辈,可是见到大名鼎鼎的李大师,也难免有点心怀忐忑,于是忍不住怯怯地出声解释,这个我们想过了,李大师肯支援一些义军的话,攻下军营不算什么事。
真是莫名其妙,李永生不耐烦地一摆手,他真想征用的话,外面有的是人,我看他征用是假,借我雷谷的名号才是真的……他难道没有想过,自己身为军人,跟我们走得太近,一旦被戳破,双方都难免尴尬?第九百八十章 巧妇难为李永生不想跟朝廷军队多打交道,原因有二。
其一就是,他不喜欢朝廷,所以也不喜欢朝廷的军队,抢夺离火扇的事情,让他心里腻歪透了,也看穿了某些事物的本质。
其二就是,他此次来豫州办事,是用了雷谷的名头,而雷谷算是道宫序列的——起码也是道宫支持的民间势力,跟朝廷挂上钩,算怎么回事?就算朝廷不在意,想打一个擦边球,李永生还不愿意呢,我打着玄女宫的旗号,捉拿揶教妖人,这是多好的名头,何必让朝廷插手,葬送了自家的优势?见到李永生不高兴,斥候也不敢多说什么——这是有前车之鉴的。
按说这种战乱时期,手里有兵就是王,可是前一阵军役房派人接管永乐大营,接管的那厮垂涎大营里的粮食,想要借机中饱私囊,却被李永生断然拒绝。
到了最后,眼见永乐县可能得而复失,军役房不得不换了人过去,为了安抚好李永生,还将惹事的那厮调到了前线指挥敢死队——是面对襄王的前线,而不是跟郑王对峙的前线。
那厮去了不久,就遭受了重创,丢了两臂一腿,头皮也被砍掉一半。
原来他进了敢死队,见到伙食不错,下意识地又去克扣,却是惹恼了他的下属——大家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脑袋别在裤腰上,无非是想拼个赦免,吃点好的还不是正常吗?哪怕被秋决的人犯,砍头之前也得吃顿热乎的不是?他得罪了下属,却没觉得有什么要紧的,结果敢死队奉命坚守一个山包两天,大家见襄王军队扑来,一个呐喊转身就跑,身为主官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跑回去也是死吧?猝不及防之下,他就重伤了,然后……那些敢死队员又杀了回来。
这一场守卫战,百人的敢死队只死了两个人,重伤五个,其中就有他这主官。
这些话就扯得远了,总之,斥候见李大师发火,却不敢计较——这位是有资格计较的。
于是他又婉转地表示,您若有想法,可以跟夏统领一叙,他很想见一见您。
李永生微微一笑,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资格要求我见他,修为比我高?还是带的兵比我多?想征用的话,希山到处是丁壮,我也没拦着他不是?希山人好斗,哪怕不是丁壮,也非常悍勇,跟桐河人差不多——壮妇都敢上战场。
也正是因为如此,希山和桐河之间,恩怨不断。
斥候不得已退去了,结果第二天,天才刚刚亮,夏真人的信使又到了,约定在龙头岭相会。
信使说得明白,龙头岭距离你们也才三十里,距离我们有六十里,算是夏统领登门拜访——大军行动不易,我们想少走三十里,真的抱歉了。
李永生本来没兴趣去,但是对付郑王,本来也不仅仅是雷谷的事,有一支援军配合,总还是好的。
于是四万大部队开始动身,用了三个时辰,终于来到了龙头岭下,等了一个时辰,见到了朝廷兵马的旗帜。
夏真人带领的队伍,看上去有点狼狈,原来是在路上遇到了一支万余人的队伍伏击。
不过郑王的军队,真的是渣得可以,虽然是伏击,但似乎只是想抢夺前面马队的战马——军队不但派出了斥候,还派出了两百余人的马队做前导。
袭击者在一开始的时候,下手特别狠,待发现被袭击的人训练有素,后来又有援兵不住赶来,等发现对方是朝廷军队,规模也上了三千人,马上撒丫子就跑了。
就算是这样,朝廷军队也死伤了四百余人,狼狈自然是难免的。
李永生终于见到了夏真人,此人男人女相,长得相当俊美,若不是脸上有一道比较新的刀疤,令人很难相信,他竟然是一名男性军人,而且还是真人。
夏真人说话也比较阴柔,话不算多,但是他对李永生还是很友好的,永生你好,我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今日才得一见,果然不愧是博本院有史以来最杰出的修生。
有史以来可是不敢当,李永生笑着摇摇头,然后眉头一扬,夏真人也是博本院的?在中土国这么久,他已经遇到过了很多博本院的学长,不过对于已经悟真的学长,客气一些还是很有必要的。
惭愧,我没考上,只上了渔阳军事本修院,夏真人笑着摇摇头,不过我的妹妹在博灵郡政务司,她认识你的。
李永生皱起眉头想一想,才试探着发问,莫非是夏明妃夏司长?就是她,那可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夏真人笑着回答,她对你的评价相当高。
中土国的一般都是大家庭,说起兄妹来,堂兄妹表兄妹满天飞,但是一母同胞显然不同。
李永生这就明白了,夏真人打算套一份交情,他在博灵郡的时候,夏司长对弱小的他表示过关怀,怎么说也有点香火情。
于是他很干脆地发话,既然是夏司长的兄长,咱们也就不说套话了,你希望我做点什么?别看夏真人是男人女相,声音也很阴柔,但是他行事并不拖泥带水,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将桐河和永乐的义军,各抽调一半给我……想一想之后,他有补充一句,他们主要负责后勤,原则上不会参加战斗……除非遇到紧急情况。
李永生听得就笑,他们只是义军,又不是我的私军,你想征用他们,去跟他们谈就是。
夏真人还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愕然地看着他,这样可以吗?当然可以,李永生笑着一摊双手,不过我有个条件,不得用强!不得用强?夏真人再次愕然,那你让我怎么征用他们?李永生翻个白眼,有点无奈地发话,你可以耐心地跟他们解释……征用就必须强迫吗?征用哪里有不是强迫的?夏真人苦笑一声,哪个国家都一样。
我这里不一样,李永生摇摇头,淡淡地发话,他们都是自愿追随我……既然我这个草民都能做到,你这军方重将,更没理由做不到。
夏真人愣了一愣,才叹一口气,这一点你比我强,体制内行事,哪里能像你一般随心所欲?我倒是很羡慕你的无拘无束……哦对了,你其实在教化房也有官身,不过不是军役房就好。
李永生一摆手,有点不耐烦地发话,你根本没弄明白我说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得弄明白,这些义民为什么会主动跟随我,找准问题的核心,这一点很重要。
这个我明白啊,夏真人一摊双手,很无奈地回答,你帮他们寻找亲人、报仇,还分散军粮,他们当然会跟着你。
这不就结了?李永生眉头一皱,奇怪地看着他,你也这么劝说他们,不是挺好吗?夏真人支支吾吾地发话,他们在你麾下,是不受约束的,在军队里,可是不兴这样……且不说军法无情,只说管理不当,可能偷偷跑掉一些人,都会成为别人弹劾我的理由。
这可不是他叫苦,而是真的为难,体制森严这话不是白说的。
这我可是没办法了,李永生摇摇头,其实他都不想让别人征用自己的追随者,知道是夏司长的兄长,他才网开一面,现在夏真人叫苦,他也只能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可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提了一个建议,其实你可以诱之以利……比如说做出承诺,打下大营之后,分军粮给他们,总不能让人白出力不是?征用可不就是免费的?夏真人苦笑着一摊双手,军粮我可不敢承诺,军中现在盯粮食盯得最紧……就算我承诺了都没用。
李永生不屑地一笑,盯得再紧,照样有人在私卖军粮……有意思吗?夏真人无言以对,半天才又支支吾吾地发话,永生,不瞒你说,我的军队现在也只有十天的粮草了。
李永生警惕地看他一眼,你别跟我说这个,再说的话,我就担心要对不住夏司长了。
我知道你为难,可是我也为难啊,夏真人的眉头一皱。
他非常苦恼地发话,我领兵出来,军营就只给了一万两千人和十五天的粮草,永乐的蒙县令不给补充,若不是想着能遇到你,我就要考虑就地打粮了。
打粮这个词,真的是刺耳,攻打乡镇夺取粮食,会将黎庶置于何地?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半天才叹口气,你觉得咱俩……真有这交情?夏真人俊美的脸上,泛起一些红晕,其实我是想说,满足我这万把人的肚皮,粮草还勉强够支撑。
李永生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原来你不但想征用我的追随者,还想征用我的粮草?我说……你这么做人,很容易没朋友的。
他这才算计出来,夏真人带了兵和十五天的粮草出来,到现在还有十天的量,要说紧张的话,是较为紧张,但也不至于惶恐。
可是一旦再征召几万丁壮,这点粮食也就能撑个三天左右,必须马上去找粮食了。
第九百八十一章 想跑?夏真人闻言,脸上的刀疤处涨得通红,忍不住怒吼,我也不想这么做啊,可是军营就给了这么多粮食,想要征召人手,不得再找粮食?李大师……只要你有粮食,我给钱!我差你那点钱?李永生白他一眼,这个时候,钱不是硬通货,粮食才是,既然你没粮给丁壮,那也不用征召了,靠你的兵打大营吧,反正你自家不缺粮。
夏真人的脸又皱做了一团,可是只靠我这一万两千兵,十天打不下来的。
对他来说,怎么算都是缺粮,兵多的话粮食不够吃,只靠本部的话,时间不够——一万两千人去打六万人,已经是很狂妄了,想要十天打下来,基本上是做梦。
正经是一旦着急取胜,心态失衡的话,很可能犯了致命的错误。
人少打人多,本来就很不容易了,再没个好心态,其实也就不用打了。
李永生听得又是一翻白眼,我就奇怪了,知道不好打你还来?中土板荡,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际,夏真人正色回答,我不来,自有人来,他们却未必会像我一样体恤黎庶。
李永生转身就走,好了,话就说到这里,我许你征召人,动我的粮是不要想……还有,必须自觉自愿,要不然别怪我翻脸。
他一听就明白上面是怎么想的,下面想争功不是?人数和粮草给你定死了,出去之后自己发挥好了,能弄到多少人和粮,我们是不管的。
当然,不征召人和粮也可以,反正军队就给这么多兵和粮食,只要能打赢了就行。
军方这么做,也不能说是完全错了,很多战争都是这么打的,但是……该死的!这是中土的内战,不是国战,也不是在异国的土地上作战!军队没人没粮,自然是要骚扰地方,你可知道,你荼毒的是中土黎庶?这种情况下,夏真人还要争抢着出兵,以为是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李永生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了。
总之,看在夏明妃的面子上,他做出了小小的让步,许对方征召追随自己的义军,再多的退步,却是不可能了——义军原本就不算雷谷的人,他也不便干涉太多。
当天下午,夏真人就遣了手下兵将过来,分别关说两县的义军,想要征召他们。
可是这两县的丁壮,又哪里是那么好哄的?大家虽然地处偏僻,见识算不得上太多,但是他们有属于自己的、朴素的认知能力。
加入朝廷军队好不好?那肯定不错,但是自由吗?给关饷吗?遇事军官会冲在前面吗?既然什么都没有,征召我们做什么?至于说报仇和救人?我们跟着雷谷李大师,也不愁做到,雷谷的人遇事,还会冲在前面。
雷谷也不关饷,但是管饭啊,等闲也不呼来喝去地斥责人,甚至谁愿意参加战斗,人家都不管,只不过想上场打仗的人,要事先协调一下,保证听从安排。
自由主义之所以能盛行,而且屡禁不绝,魅力就在这里了。
尤为重要的是,雷谷足够强大,能在战场上有效地庇护大家,战损比非常低,而且一点都不介意郑王的态度。
这样的势力,才是大家最愿意投靠的,谁都喜欢打胜仗,但是首先……咱们要少死人。
哪怕是百胜将军,若是每一战基本都打光了士兵,你看谁愿意跟着他?而雷谷在两县威风八面大杀四方的时候,朝廷在做什么?郑王起兵之初,朝廷就是步步退让,对于子民被郑王盘剥,朝廷只有坐视。
当初你不理会我的死活,现在要我为朝廷效力……凭啥呢?大部分人坚决拒绝了朝廷的招揽,有些胆小的人,原本是不敢拒绝的,但是看到大家都在拒绝,也就有胆子说不了。
少数人有点心动,这是因为夏真人也承诺了,打下你们县之后,查一查有哪些人附逆了,他们的田土和家产被充公之后,可以用奖励的形式发给你们。
夏真人终究不是迂腐的,他也将李永生的建议听了进去,知道现在征召丁壮,不能光凭着军令了,必须要有利诱才行。
利诱的话……粮食他是拿不出来,这个是真的为难,但是不要紧,他还有别的,比如说那些附逆者的家财。
当然,这些家财现在并不掌握在他手里,不过,等他打下希山之后,可不就到手了?用尚未到手的财富来许诺,不得不说,夏真人也是满拼的。
半天时间下来,他们拉拢到了三千多人——义军里的丁壮,来希山也未必都是激于义愤,不少人前来的最大目的,是要冒险发点小财。
这些被拉拢的人,大部分是桐河人——桐河和希山的仇太大了,对于合法地抢劫希山人的财物,桐河人有极大的兴趣。
这点人数,令夏真人很有点失望,不过他还是鼓足勇气,让军士们继续沟通,希望这些被征召的人,能自己带些干粮过来——军方可以补贴一些银钱,不让他们吃亏。
当然,这个不令其吃亏的价格,跟夏真人买高价粮的价格相比,要低很多,虽然他不知道发动民众的说法,但是他很清楚,这么做才能最大可能地减少支出。
在这一点上,义军的脑瓜转得就不太够了,因为跟雷谷的人在一起,他们并没有觉得粮食有多么难得。
李永生接到消息,就有点苦恼了,心说这夏真人还真是能折腾,这么从我手里搞粮,有点防不胜防啊。
就在他闷头琢磨,该如何应对这个场面,才能尽量不伤和气的时候,第二天中午,有一支溃兵,投奔两军而来。
来的竟然是箫阳人,这一点,非常出乎李永生的意料,在他的感觉里,箫阳虽然是打下了,但是那里的人,对郑王的怨气,应该不是特别大才对。
在箫阳遭遇屠杀的,只有永乐兵和桐河兵,而现在的箫阳,也是一帮地方豪强在做主,其中还有祭真人曾经的袍泽。
不管怎么说,他觉得箫阳人没有来希山的兴趣——这两县的关系也不算太糟糕。
不过很快地,他就知道箫阳人前来的目的了,这帮家伙……合着是捡漏来的。
箫阳人确实不太想来希山,他们的悍勇,比希山和桐河都差一点,能不招惹希山的话,还是不愿意去招惹。
然而,当他们听说,雷谷拿下了桐河,心思就活泛了起来,只要是个人就知道,雷谷是绝对放不过希山的,哪怕他们不想打,桐河人也会去打。
雷谷能不能打下希山?这根本不需要问的,人家战力强悍,又有大义在手,还有复仇心切的两县义军,怎么看都是稳居不败之地了。
这种局面下,箫阳人忍不住怦然心动,那两县有义军?我箫阳也可以有啊。
我们打着响应雷谷号召的旗号,去希山武装游行一番,岂不是很好?当然,若是在这游行中,能遇到什么肥肉,抢几口来吃也是正常的。
他们是抱着这么一种心态,进入希山的。
箫阳来的人不多,一共就五千多人,分属四个大势力,他们进了希山之后,本来想袭击符扬镇,夺取镇子上的军械和军粮——符扬是希山第三大的镇子,应该比较富裕。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在侦查中发现,郑王府的兵正在镇子上抢劫。
这些兵搜走了黎庶最后一点粮食,烧了不少反抗者的房子。
同时,他们还告诉被抢劫的希山人,我们在箫阳和桐河,被雷谷的人抢了很多粮食,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夺你们的口粮,你们想要活命,还是去找雷谷的人要吧,他们粮食多。
箫阳的人听到这话,顿时大怒,他们还是很念雷谷的好的,而对方这架势,明显是祸水东引之计。
眼见对方不过两千人左右,他们商量一下,决定埋伏起来,打上一场,不光能为雷谷出气,同时也能抢粮食。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他们看到的是两千人,事实上,人家还有两千人在另一个乡抢粮,才开打不久,郑王府就有军队来援了。
五千散兵游勇和四千正规军作战,结果可想而知,这种差距,真不是打个埋伏能抹平的。
箫阳人见势不妙,撒丫子就跑,好在郑王的军队要保护粮食,也没追上来。
再然后,他们就遇到了朝廷军队的斥候,被领到了这里。
敢来希山的箫阳人,也没几个善碴,别看吃了败仗,但是大部分人都跑脱了,五千人跑到这里,竟然还有四千多。
夏真人听到这消息,马上前来安抚他们,同时又抛出橄榄枝——要不你们接受军队的庇护好了,到时候我们帮大家报仇。
不得不说,环境真的特别锻炼人,他才接触了李永生一天,现在就不说征召了,口口声声不离庇护二字。
李永生听到这消息,反应却是另一回事,他气得直跺脚,这郑王的军队,着实可恶,竟然逼迫黎庶来跟我们争粮。
老海头不屑地冷哼一声,要不我就懒得理会这些破事?真的很让人寒心。
下一刻,李永生惊呼一声,不行,马上集合队伍,这些家伙想跑了!第九百八十二章 主动出击驱使黎庶就粮于敌,这种招式非常冷血,也非常无耻,但是在战争史上,并不罕见。
这么做虽然有点草菅人命,但不可否认的是,能有效地消耗对手的资源,打击敌方士气。
相较于驱使无辜的黎庶攻城,这么做已经算是相对仁慈了。
不过,这里本来就是郑王的地盘,郑王肯定还存着杀回来的打算,所以这么选择这么选择,倒也没错——总不能把黎庶们都得罪死了。
事实上,李永生一开始都有点奇怪,郑王的军队大肆劫掠,难道就一点不担心,把希山人也逼进雷谷的阵营里?要知道,希山人是出了名的悍勇和好斗,大部分的豫州人认为,桐河虽然号称希山人的死敌,但是真要比起来,大概还差希山人那么一点点。
希山的童子和老妪,都敢一言不合就持刀杀人。
郑王的军队将希山人逼到这一步,那么接下来,军士们在人数比较少的时候,就不要随便出门了,一旦让希山人逮到机会,他们的下场会很悲惨的。
李永生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能解释了这个现象:希山大营的军队要跑路了。
否则的话,希山的黎庶固然可以去找雷谷的人讨要粮食,却也能围着大营要粮。
什么……你说不给?可以不给,但是看到外面遍地的饿殍,希山大营的军士们,心里也不会舒服了,士气也会遭到打击。
甚至雷谷派兵来围的话,这些人在饥饿的驱使下,甚至可能充当进攻的先锋。
毕竟,抢了希山人粮食的,是郑王的军队,而不是远道而来的雷谷人。
希山大营不怕本地人来围,那就说明,他们做好跑路的准备了。
李永生想到这里,不再犹豫,马上就着手整顿人马,同时派人通知夏真人。
夏真人虽然小动作比较多,但是他本人对李永生,并没有个人的成见,闻讯很快地就赶了过来,并且毫不见外地发问,你这儿是怎么回事,乱糟糟的……是在准备拔营吗?没错,拔营,李永生点点头,你打算拉走多少人,尽快去关说,我没时间等你了。
着什么急嘛,你的墙角可是不好挖,夏真人不以为意地笑着发话,不过很快地,他就是一愣,你是打算去解救那些希山人,帮他们避免被抢劫?未必能解救多少,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的意思是,要堵住逃窜的郑王军队……他将自己的分析讲了一遍,……这么丧心病狂地抢粮食,他们肯定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夏真人沉吟一下,缓缓点头,你这个判断,我认为很有道理,不过……他们离开不好吗?他身为朝廷军官,首先想的是收复失地,至于对手是主动撤退的,还是被他打走的,这一点不是特别重要——好吧,若对手是被他打走的,他会获得比较高的声誉。
当然,如果能有效地杀伤对手,那就更好了。
一点也不好,李永生摇摇头,然后反问一句,粮食都被带走了,你如何面对整个希山的黎庶?这倒也是个问题,夏真人的功利心比较重,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不在乎黎庶的死活,统治一个缺少粮食的县,麻烦也太多,那么咱们现在就……出击?出击,李永生点点头,我是打算直扑希山大营的,你怎么看?我觉得,希山大营未必有多少人,夏真人认真地思索一阵,方始回答,他们此刻应该都在外面抢粮……怪不得我会遭遇万人的队伍埋伏,李永生毫不犹豫地发话,不管有多少人抢粮,只要希山大营还在,抢来的粮食,肯定都要放在那里……不能放他们走了。
夏真人毫不犹豫地表态,你说得有理,我愿意配合。
两人很默契地搁置了此前的争议,这个时候,实在耽误不得,而且,希山大营真的收拢了很多粮食的话,两人此前争论的那点东西,就不值得一提了。
更别说,对夏真人而言,只要能收复了希山,就是大功一件,他甚至都无须征召义军了。
军队这种机器,一旦统一了认识,运作起来是很快的,在傍晚的时候,两支队伍就做好了一切准备,两人对视一眼,齐齐一摆手,出发,前往希山大营。
必须指出的是,两人带的队伍,再加上箫阳来的溃兵,总人数接近了六万,这么庞大的人马,想要全部快速推进是不可能的。
想一想就知道,隔着两米一个人,一里地也不过才两百五十人,就算是五路纵队,一里地也才一千多人,六万人起码能拖延五十里地。
当然,这只是一种算法,有运粮的马车在,还有骑兵,不可能两米一个人,大军齐头并进的话,也不可能是五路纵队,排出一个宽达十里的扇面都是可能的。
总之,天还没黑就出兵,一夜过后,大军走了七十里,这已经是相当难得了,尤其是在路上,还遭遇了一些小小的接触战。
虽然战斗都不大,但是每一次遭遇战,都得当作大战来打。
否则的话,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真要遇上优势敌军,夏真人的军队倒还好说,雷谷的四万乌合之众,铁定会四散崩逃。
到了天明,距离希山大营还有五十里,大军短暂就地休息,夏真人来找李永生,咱们怎么打,你在前面,还是我在前面?李永生眉头紧皱,我感觉情况有点不对,一路上没遇到太大的阻碍……难道这些人,已经都龟缩回去了?其实他并不相信自己的猜测,希山的军队到处打粮,己方的反应速度不算慢,六万军队,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撤回去?恰好,夏真人也是这么认识的,我先冲吧,你的人使唤起来,有点乱糟糟的。
李永生就算再是要强,也不能否认这话,于是双方在短暂歇息之后,继续向前推进。
两军扎下大营之后交战,二十到三十里是个比较合适的距离,万一敌人有什么异动,己方有足够的空间,来做出反应。
不过,考虑到还有很多郑王的军队可能打粮未回,为了不让那些人轻易地逃入大营,两支队伍推进到了距离对方十五里左右的位置,才开始着手扎营。
扎营的过程中,肯定是要放出警戒的,但是郑王大营的士兵,可不想让他们轻易地扎营,于是派出了两千人的马队,在周围试图骚扰。
然而,夏真人率领的朝廷军队,并不是李永生所带的散兵游勇能相比的,他直接派出几支队伍,支起拒马和盾阵,又有弓弩手准备,防备对方冲击。
当然,还有一队队的骑兵,在一边机动配合。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们的扎营还是受到了干扰,就在扎营到一半的时候,有斥候放出了告警焰火——有大批敌人在接近中。
紧接着,就看到不远处烟尘大起,足有上万人的骑兵,从大营的另一侧冲了过来,直取正在扎营的夏真人一方。
夏真人见状大骇,卧槽,不是郑王的主力杀过来了吧?上万人的骑兵,就算搁在中土和柔然的边境,也算是一股极大的军事力量了。
郑王倾尽兵马的话,凑出一万名骑兵不难,可就算是那样,战斗力都是参差不齐的。
不过很快的,夏真人就发现自己是虚惊一场,原来大多是骑马步兵。
骑马步兵和骑兵的差别很大,骑术、冲击力和马匹品种都不一样,主要是能快速接近敌人,并且保持相当的体力,近身之后再下马步战。
紧接着,对面的大营也打开了营门,上百辆战车驶出,身后还跟着运兵的飞舟。
李永生和夏真人并不是靠在一起扎营的,相互之间距离了差不多十里,互为犄角倚仗,而且李永生这一方,还将大营分成了两部,所以是个三角形的营盘。
令夏真人感到气愤的是,两路敌军全是直奔他的营地而来,卧槽,劳资是正规军哎,你丫看我们人少就好欺负?旁边有亲卫出声提醒,夏大人,对方可能是……不想招惹雷谷。
夏真人当然考虑到这个可能了,闻言他悻悻地发话,卧槽,我还以为他们多大的胆子呢,原来也知道吃柿子捡软的挑,不过,居然敢离开军营……真当劳资是软柿子?他马上就开始布置防守,说实话,朝廷军队打郑王的军队,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若是在野外对战,以一打二他都信心十足。
然而,对方表示出来的攻击性,也令他不得不重视,又是骑马步兵,又是战车还有飞舟,军营旁还有骑兵接应,装备和兵种,都是难得一见的精良。
郑王府准备如此充分,怎么看都是像要打一场大仗。
所以,夏真人虽然不怵对方,还是用传音海螺联系了一下李永生,能不能派一点兵来支援?人不需要多,表示出你们雷谷对朝廷的支持就行。
雷谷对支持朝廷没兴趣,李永生冷冷地回答。
不过下一刻,他又是一声轻笑,但是支持夏真人你的话,还是没问题的……第九百八十三章 试探无效李永生和夏真人都看穿了本质,雷谷这一刻支援朝廷军队与否,就决定了战场的基调。
按说,雷谷是没道理支持朝廷的,道宫插手红尘中事已经是不该了,就算真的有必要插手,也要遮遮掩掩,争取不让人抓到把柄。
而在两军交战中,光天化日之下,赤裸裸支持其中一方,这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所以夏真人都没指望,李永生肯定会帮忙,毕竟这是要冒风险的。
但是李永生却很干脆地答应了,而且表明我不是支持朝廷,而是支持你。
当然,这种借口在战场上,是不适用的,郑王的兵又不是傻子。
看到李永生的军营里驰出千余名骑兵,旁边负责骚扰郑王骑兵不能无动于衷了,于是有四五百骑拦了过来,嘴里大喊,这是王爷和朝廷的公案,跟雷谷的诸位无关!打头的数十骑,正是雷谷的人马,李永生和血奴赫然在其中,面对这样的喊话,一名雷谷的司修大声发话,有关无关,你说了不算!我雷谷行事,何须你多言!拦截的骑兵也是沙发果断之辈,雷谷贸然插手官府事务,后果自负……大家列阵!几百骑很快就列出了阵势,四个百人大阵,大阵中还套得有小阵,又有人贴身护卫,错落有致秩序井然,一看就是真正的军中精锐。
就连夏真人见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郑王这是……把护卫亲兵都派来了?然而打头的雷谷数十骑,根本就当没看到一样,策马继续向前奔去。
雷霆!郑王府骑兵有人高喊一声,一个百人骑兵队在马上齐齐举起了长刀,其中一人向空中抛出一个排球大小的黑色物事,诸多长刀的杀气,遥遥地指向了黑色物事。
此物名为雷引,也是军中重器,制作方式只有军械局才掌握。
在气机牵引之下,雷引迅速地膨胀起来,涨大成一个直径四五尺的黑色圆球。
紧接着,雷引猛地炸裂开来,一道闪电迅疾地劈向雷谷众人一方。
几乎在同时,闪电的下端,又生出无数小小的枝桠,就像一棵倒立的大树一般,因为速度过快,又像是闪电扎根于地面,猛地向空中蹿去一般。
雷霆阵势,在骑兵对战中比较罕见,但是一旦施展开来,杀伤力也极为惊人,尤其是还有麻痹的功效,对方须得有避雷之术,才能比较好地防御。
这一百骑兵的配合果然精妙,雷霆正正地劈在雷谷骑兵前方的七八丈处,警告的味道很浓。
疾驰的奔马顿时降低了速度,还有的马儿受到了惊吓,忍不住人立长嘶——尼玛,前面太危险了,本马儿不去!但是奔在前方的,都是雷谷的精锐,根本丝毫不为所动,有人更是直接将惊马压下,再次强行提速。
这一下,郑王的骑兵有点坐蜡了——咱警告过了,人家不理会,这可咋办?他们在出击的时候,就知道打的是朝廷兵马,这两千骑兵更是出营来确认了的。
他们知道雷谷握有大义,也不敢上前来纠缠,但是打朝廷的军队,这可没啥压力。
甚至雷谷来解围,这种可能他们也想到了,但是他们真的不怕——你敢打我,就丧失了大义,还令你自己陷入了麻烦中。
可是当雷谷众人顶着警告,硬冲上来的时候,他们还是难免犹豫:这尼玛打还是不打?打!领军者大喊一声,丙队丁队锋锐!乙队雷霆准备!甲队三才分阵!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你非要强行干涉红尘事,我们就不算不教而诛了。
事实上,他还防了雷谷拿私人交情说话,所以刚才他的警告,不是道宫不得干涉红尘,而是雷谷不得干涉官府事务——就算你不是道宫体系,社会组织也不能影响官府。
百人队发出的锋锐,就连血奴都要避让一下——倒未必是扛不住,但是因此受伤很划不来。
但是雷谷的骑兵居然丝毫不让步,八名司修骑士组成了两个四象阵,冲在前方,两个四象阵又是一阴一阳,化为两仪阵,硬生生地顶住了两个百人队发出的锋锐。
不过这一击,也令八名司修的面色齐齐一变——这还是他们身上有防御符箓。
其中的两人,更是直接口鼻流血,忙不迭摸出丸药来吞服。
可饶是如此,他们依旧不停歇,继续向前冲去,有两匹马也明显不行了,燃烧着生命和精血,做一生中最后的冲刺。
对面的骑兵头领也火了,正要继续发号施令,旁边有人高叫一声,头儿,打不得了,人家要来真的了!来真的又如何!头领就不信这个邪了——我占理啊。
他高声叫着,雷谷干涉红尘事务,弟兄们都听好了……话音未落,有人高声叫了起来,小红魔……小红魔飞起来了!若说雷谷众人在豫州的名头,李永生排第一的话,血奴绝对排第二,它以诡异的身法、凌厉的杀人手段、以及颇具颠覆性的形貌,在豫州闯出了好大的名头。
就连雷谷谷主赵欣欣,名气都要排在它之后,位居第三名。
血奴见到左一个雷霆,又一个锋锐,心里实在烦躁不已,索性从马背上直接飞了起来。
它的飞行能力是天生的,并不是到了真人才会飞——事实上,初代血魔起步就是真人。
所以,就算前方有禁飞阵法,对它的影响也会小很多。
骑兵头领却是不管不顾地喊一声,击杀它!得,这下好了,原本乙队准备的雷霆,直奔血奴而去。
血魔对危险的预知能力,那是天生的,这是物种的优势,它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胁袭来,想也不想就直接一个瞬移,避过了这一道雷霆。
然而,就这么一道雷霆,却是让它想起了刚刚遭受过的天狱之雷——那道雷可是连它的头发都劈焦了半边。
念及此处,它真是不尽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忍不住尖叫一声,吱~~~~~~~吖!这叫声里,是掩饰不住的杀气。
跑吧!郑王府的骑兵里,有人忍不住大喊一声,咱们是来试探的,不是送死的!有几名军士更是不等头领发话,拨转马匹就跑。
四五百的骑士,确实不弱,尤其他们还是郑王亲卫,但是对方的战力,走的是精锐路线。
小红魔不可怕,八名扛得住锋锐的司修也不可怕,可是这两者加在一起,那就太可怕了,更别说还有一个号称大师的李永生。
郑王这一方,除非有两个真人——起码也得有一个战力超强的真人,牵制住对方的顶端战力,这仗才有得打。
没错,仅仅是有得打,至于输赢,那还是两说。
没有相匹配的高端战力,这仗真的是没法打,给谁也打不赢,军阵终究不是万能的。
而且,喊叫的那人道出了一个真相:别看他们在大张旗鼓地攻打夏真人,但是本质上,他们还是在试探雷谷的反应,看雷谷打算在这件事里介入多深。
以郑王府的想法,雷谷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支持朝廷的。
但是万一呢?所以相关的应急预案,总是要准备的。
要是郑王府连预案都没准备的话,他们这一次的起兵,基本上是等于找死——涉事的都是亲王,你一个区区的亲王待遇,想介入其中,又不懂得算计,不是找死是什么?在遭遇初期,郑王府的军队可以表现出强势来,雷霆警告也好,锋锐攻击也罢,这都是该有的——不用点真功夫,怎么吓得住对方?但是雷谷不吃这一套,不但不吃警告,就算中了军阵的攻击,都硬顶着上来了,这足以证明,人家不是样子货,而是要玩真的。
面对这样的雷谷,郑王的骑兵,终于意识到,己方必须做出抉择了。
这些骑兵都是郑王的亲卫,到了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悍不畏死,但是……现在是必要的时候吗?没错,他们不怕死,但是要考虑一下,自己的牺牲,划得来划不来。
骑兵们认为,硬扛雷谷划不来,而且预案中也早有决策——若是雷谷一定要救朝廷军队,也要避免发生大规模的冲突。
雷谷的底蕴,是郑王都要退避三舍的,道宫中人不得干涉红尘事,这是没错的,但是郑王真的要执意跟雷谷为敌,没准在雷谷激起众怒之前,自家已经先完蛋了。
且不说雷谷背后的玄女宫,只说那两名结了跨境之缘的真君,一旦发作,也不是郑王的小身板扛得下的。
当然,真君是不能随便出手的,但是雷谷若是仗着跨境之缘,执意要真君有所动作的话,旁人也不好说什么——人家是在了结因果,算不上随意出手。
骑兵中的头领,刚才还义愤填膺,待发现对方的真人小红魔都飞了起来,而且躲过了雷霆的军阵,忙不迭大声发话,让开,让开,要对雷谷保持敬意。
四五百名骑兵顿时拨转马头,向两侧分去,不见如何混乱。
可是雷谷这些骄兵悍将,早就被养得眼高无比了,现在竟然受到了攻击,哪里肯善罢甘休?根本不去凿穿骑兵的封锁,而是再次加速,衔尾直追退去的郑王骑兵。
血奴当然是冲在最前面。
第九百八十四章 食为天若是说雷谷之人敢追杀郑王骑兵,尚在意料之中的话,他们身后的千余骑,竟然也有样学样,敢跟着追杀,就着实令人惊讶了。
夏真人看着衔尾直追的义军骑兵,愕然地张大了嘴巴,雷谷精锐,竟然如此悍勇!他当然知道,后面这些杂鱼敢跟着追杀,是受了雷谷的影响,这也就是军事上所说的,兵为将胆,将为兵魂,有主心骨的军队和没主心骨的军队,是截然不同的。
雷谷精锐的存在,让义军们有了核心,那么,杂鱼也就不是杂鱼了。
雷谷这边一发飙,郑王的军队就扛不住了,尤其令他们痛苦的是,那小红魔神出鬼没杀人不眨眼,而且还特别有效率。
最后还是那出城的上百战车见状,冲过来使用远程武器接应,才接应回这四五百骑,不过到了这时候,三百骑都不到了。
然而,他们光想着接应了,就忘记了正面还有敌手,夏真人也不愧是敢惦记抢功的主儿,见到有这样的良机,直接令军士们投石机抛射,摧毁对方的战车。
与此同时,因为战车将心思放在接应骑兵身上了,就不能很好地遮蔽身后的飞舟,夏真人又发出号令,令床弩抛射大箭,攻击运兵的飞舟。
郑王的军队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他们的伤亡虽然不大,但是对面朝廷官兵的迅速反应,还是给他们上了一课——这才叫精兵强将。
见他们戒备森严,那万余骑马步兵也在三里地外停了下来,这个仗没法打下去了,要知道,雷谷那边还有数万人没有动作呢。
于是他们相互掩护着,缓缓地向大营退去。
李永生和夏真人也不能追他们,毕竟扎营扎到一半了,抛下手里的活儿去追击,没准正中对方的心思——扰敌这种事,实在太常见了。
双方初次接触的一战,就这么草草了结了,郑王一方死伤了七八百人,还有十几人被俘虏。
通过审讯俘虏,李永生得知,原来这希山大营,竟然真的是来了援军。
来援的人数并不多,五千骑马步兵,两千精骑,以及在正面战场上才用得到的战车一百辆,带兵的也是一名真人。
郑王的援军是昨晚到的,才安顿下来,就得到线报,说朝廷兵马和雷谷合兵一处,前来攻打大营,于是他们决定趁着对方不了解情况,主动出击一下。
哪曾想,雷谷的人行事,实在肆无忌惮了一些,竟然直接动手了,郑王的军队在猝不及防之下,吃了点小亏。
不过,野战能打成这样,郑王的军队已经可以满意了,主动出击之后,还撤得回来,又探知了雷谷的态度,真的很划得来。
李永生并不满意这样的口供,他吩咐下去,要了解郑王派出援兵的原因——那厮难道真的想坚守希山吗?不过遗憾的是,下面的小兵,还真的不清楚这种级别的机密。
倒是有人说,我们此番来援,只带了五天的口粮,也许王爷的意思……是让我们把大军接应回去?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拜托,他们只要能五天之内进入大营,粮食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这跟他们是否为了接应而来,根本没有任何的关系。
会推理肯定是好的,但是多少要靠谱一点,成不?就在他抱怨的时候,一名雷谷的司修过来汇报,李大师,郑王府的人求见。
来的人是名中阶司修,见过礼之后,他不无愤懑地发问,我此来,是想代表王爷问一句,堂堂雷谷,何时跟朝廷勾结起来了,李大师你是否想过,消息一旦传开,后果会如何?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很无语地摸一摸额头,你觉得……你有资格这么跟我说话?抱歉,中阶司修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
但是从他的表情里,实在看不出任何抱歉的意思,我是代表王爷而来的,阁下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违反了中土的共识和规矩,王爷需要您一个解释。
郑王豢养揶教妖人,也严重违反了中土的共识和规矩,他也欠雷谷一个解释,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他不给我解释,我为什么要给他解释?中阶司修硬邦邦地回答,王爷有苦衷,这个解释,我是给不出来的。
给不出来就滚蛋,李永生一摆手,毫不客气地发话,做不了郑王的主,却来找我要解释……呵呵,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中阶司修下巴微扬,寸步不让地盯着对方,不管怎么说,王爷可以说是无心之失,而阁下所作所为,却是有目共睹,无论如何不能说是无心……李大师真的不想解释什么?他有苦衷,我当然也有,李永生轻描淡写地回答,还是那句话,你不配知道。
中阶司修面无表情地发问,李大师,你真的不考虑后果?看在你是传话人的份上,我饶你一命,李永生又是一摆手,不耐烦之色溢于言表,你大可以宣传出去,看我怕是不怕……好走不送。
最后一个问题,中阶司修顽强地盯着对方,我们若是让出希山县,王府和雷谷的恩怨,是不是可以就此了结?你想都不要想,李永生很干脆地回答,我再次重申一下要求……郑王若是想了结此事,亲自去雷谷做出解释!李大师你这么固执,令我们真的很难做,中阶司修还在喋喋不休,王爷本来很愿意成为您的朋友。
这话里隐含着威胁,不过李永生是真的不想再听了,他一摆手,来人,将这厮押出去,胆敢反抗的话,格杀勿论。
两名司修走过来,将此人押走,这位兀自挣扎着发问,李大师,我们现在撤出希山,相互不伤和气,您看如何?李永生看着他,淡淡地发话,你已经问过最后一个问题了,敢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将你吊死在营门!送走不速之客之后,李永生想一想,拿起传音海螺来,夏真人,严密监视对方的行踪,感觉他们要逃跑了。
你那里去了使者?夏真人的反应倒是够快,不过他马上就掀开了底牌,我这里也来了使者……他们想撤出希山,我没有同意。
哦?李永生来了点兴趣,你不是很想收复希山的吗,为什么不同意?传音海螺的另一边沉默良久,才传来两个字,粮食!毫无疑问,郑王是想撤出希山了,他派来的援军,十有八九是负责接应的——极有可能接应的还是粮草。
可是现在,朝廷的军队,已经公然和雷谷联手了,这种情况下,夏真人当然不想轻易放对方离开——没了粮草,他收复希山,其实是背上了沉重的负担,那么多希山人正饿着肚子。
不过,李永生和夏真人还是小看了对方的决心,次日凌晨寅正时分,大营的东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队队军士走了出来。
东门这里,并没有朝廷和义军的军营,但是这里的探子何止百人?义军有一支百人的马队,除了刺探军情,还负责狙杀信使等任务。
见到一队一队的军士悄然无声走出来,探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打出示警焰火,同时打马逃开,跑得远远的,再继续观察。
希山守军这次离开,是相当地直接,一点都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事实上他们也隐瞒不了,四万多人的大行动,指望对方全是睁眼瞎,那也不现实。
他们之所以选择寅正时分出营,只是想打个时间差,迟滞对方的追击——这大半夜的,士兵们都睡了,等他们起身,再整理好军队,差不多也就天亮了,想追击就要花点时间了。
大营的行动,确实是有点出人意料,不过既然李永生和夏真人猜到了对方的行动,做一些准备是必然的。
有五千的朝廷官军和一万五千人的义军,都是集中在操场上,不但排好了队形,更是怀抱兵器和衣而卧,站起身来就能追击。
接到消息之后,李永生血奴带着这两万人追了上去,夏真人仔细分辨一下,发现周边并没有潜伏的敌人,嘱托副将看护好营寨之后,也带着千人的骑兵,衔尾直追。
在距离东营门十余里的地方,追兵被对方殿后的部队阻住了。
按说殿后的军队应该是精锐,不过郑王的军队,怎么说呢?打仗真的太油滑了,这一万殿后的军队并不死拼,而是且战且退,以空间换取时间。
追兵一阵猛攻,缠住了殿后的军队,看看暂时吃不下来,于是分出去一万人追击大部队。
大部队带着辎重,走得并不快,又追了七八里,万余追兵就追上了三万人的主力。
郑王军队带队的真人扭头看一看,发现离开大营才刚过二十里,忍不住勃然大怒,我留下了希山县和一座大营,你们居然还要穷追不舍,实在是欺人太甚!此刻,正好夏真人急匆匆赶了上来,闻言大喊,留下粮食,放你们离开!第九百八十五章 各打各的发生在希山大营以东二十余里处的战斗,真切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穷寇莫追。
众所周知,郑王的军队,战斗力非常地稀松,但是这三万人对着一万追兵,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他们走得慢不说,在发现追兵之后,早早地摆出了防御阵势。
追兵连续冲击了好几次,都没有对防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倒是郑王的军队大喊,雷谷的人勾连朝廷,罪莫大焉。
这喊声多少有点动摇军心,尤其是那些义军,心中更是难免忐忑,雷谷虽然握有大义,但是这么一个罪名扣下来,对方也握了大义在手。
义军多半都是乡镇的黎庶,消息不算灵光,可是道宫干涉红尘事的后果,他们是听说过的。
连续冲击几次之后未果,不光义军们有点不安,就连夏真人也忍不住出声,永生,你营地里的其他义军,能赶过来支援吗?连上他带的一千人,朝廷军队一共有六千追兵,那他的营地里也就只剩六千人了,最少最少,也要留下两千兵驻守,能继续赶来的不过是四千人。
而李永生的营地里,尚有三万人在,还有老海头坐镇,不过令人郁闷的是,这三万义军没怎么受到过训练,围城可以,守营也可以,但是分出一半来追击,同时还要守营,这就难了。
训练过的军士,和没训练过的,真的不一样。
而且,此番守军主力撤退,也只离开四万人,大营里差不多还留下了三万人。
这三万看守营地的士兵,有一万是桐河和永安人,这个可以不算在内,但是剩下的近两万人,不但可以守卫营地,也能随时主动出击。
这才是郑王军队的算计,打不赢你?我们就分兵,看那七拼八凑的所谓义军,如何能适应这种乱战场面。
若是能真的废了义军的用处,朝廷军队那点人,真的就不算什么了。
李永生闻言,也是有点头大,他深知自己下面的义军是什么成色,面对这种乱糟糟的局面,他着实有点不喜,这让他感觉似乎有点失控。
而郑王的军队,对打乱仗却是极为在行,继续这么发展下去,只会给郑王的军队制造更多的机会。
乌合之众和训练有素,差别就在这里了,郑王的军队虽说比较垃圾,但是人家的体系是完整的,伍长、什长、都头、兵马使、指挥使这一系列的体系是健全的。
有健全的指挥,才能多点开花,支持好几个战场作战,义军在这一点上就差远了。
事实上,因为大家彼此之间配合得不多,一旦遇到事情,谁该听谁的,这都有得争。
这些是客观存在的问题,令李永生更担心的,到现在为止,对方所有的飞舟和一半的战车,根本踪迹绝无,他忍不住要琢磨一下:对方把这些东西藏到哪里了?夏真人也知道他的为难,见他不回答,于是轻声叹口气,算了,我先召四千军士来援,你那边再出一万人就行了,走得慢一点,严防对方偷袭。
李永生想一想,最终还是摇摇头,算了,还是先拼这里,保持对大营的威慑……借我五百骑兵,我去绕到前方,拦住对方的去路。
这么点人数还要分兵?夏真人都不知道该说对方什么了,你这是不懂军事呢,还是真正的狂妄?然而,他想了想,还真是借了五百骑兵出去,前方的防御太密集,骑兵冲阵等于是送死,目前也就是起个策应和游击的作用,少五百人不打紧。
事实证明,夏真人还真是小看了李永生的军事素养,撇开仙使大人在上界的经历不谈,只说他在柔然和伊万打了将近一年的仗,就战场的嗅觉而言,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现在被围住的三万敌军,防守是相对比较严密,但是这么一来,就丧失了机动性,只能被动挨打,所以李永生认为,自己不需要带多少人,只须带上部分机动力量,做出堵住对方去路的行为,就可以逼迫对方,不敢随便改变战术。
总之,就是死死地缠住对方的主力,不令他们逃脱。
他带到前方的骑兵,总共也不足八百人,但是看到这一支骑兵出现的方位,对方马上就派出了两千骑兵上前驱逐。
这就对了!李永生并不跟这些骑兵缠斗,远远地绕着圈子。
而对方虽然人数多,却明显是忌惮雷谷一方的高端战力,不敢分兵,也不敢离主力太远——背靠主力,起码可以得到远程武器的支援。
战局发展到中午,双方的统帅都很不满意,夏真人见到强攻的损失很大,少不得又同传音海螺联系李永生,你确定了能来多少援兵吗?我在前方试探了一下,认为援兵不来也没什么,李永生笑着回应。
他已经有了腹案,所以回答得异常轻松,只要能缠住这三万人,慢慢地解决掉那殿后的伊万人,至于驻扎在营地的队伍……可以做出攻击军营的姿态。
攻击军营?夏真人先是愕然,然后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也是,咱们死死地缠住他们,你的人再拖住军营里的人,接下来就是水磨功夫了。
义军的最大问题,是调度和指挥不灵,应变能力极差,不过用心围攻大营的话,却能充分发挥他们的长处——就算攻不下,守住营地总是没问题。
而军营的守军受到牵制,肯定不能再去操心逃跑的主力了。
如此一来,在目前的战场上,就是李永生一方的一万四千人,缠住三万敌人。
等到另一万追兵将殿后的敌军击溃,然后汇合过来,就是两万四千人合围三万人。
就算殿后的敌军也靠拢向主力,到最后也不过是两万四千人和四万人的决战。
其实李永生的思路很简单,发现敌人舍不得扔掉坛坛罐罐之后,他就迅速做出了决定: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只要你不轻身逃跑,我就有留下你的把握。
战局发展到这一刻,这里的主力纠缠,就算不得重点了,义军尝试攻打军营,也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那一万追兵,要尽快解决一万殿后的敌军。
但是郑王的军队也打出了性子,十分的难缠,一时间,战事成胶着状态。
到了未时,郑王一方接到大营被攻的消息,顿时明白了对手的算计。
于是他们在战斗间歇,遣人大声喊话,李永生,你勾结朝廷的事情,我们已经飞报郑王,此刻收手还来得及,否则待其他三大宫出面,问罪于玄女宫,你就追悔莫及了!李永生长笑一声,勾结朝廷?玄女宫勾结朝廷?哈哈,你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对方又大声喊话,既然没有勾结朝廷,你为何阻我们的归程?这是郑王的人第二次这么问了,他们实在想不通,雷谷在其他县,手段尚算温和,为何来了希山之后,就大打出手,还是配合了朝廷军方。
其实这里面的因素相当多,李永生也早就准备好了理由,此前他不向使者解释,一来是嫌对方身份低微,态度也不端正,二来就是不让对方摸清自己底牌,推算出自己要采取的行动。
但是现在,他再不解释的话,就要影响己方军心了,于是他大声回答,你们向希山的黎庶打粮,剥夺了百姓的最后一口吃食,致使生灵涂炭,饿殍遍野,我雷谷怎么能不过问?好了,这次他不说邪教妖人了,直接拿打粮说事。
道宫不干涉红尘事,但是发生了大面积灾难的话,道宫也是有资格过问的——譬如巴蜀天久不雨,李永生和张木子将开发出的冰洞,转交给烟霞观,十方丛林就可以惠及黎庶。
郑王的人先是一愣,然后大声发话,赵家的江山,赵家的子民,关道宫什么事?哈哈,夏真人仰天长笑,大声呵斥对方,混蛋,雷谷之所以入世,岂不就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荆王把三湘折腾得太惨,流民遍地……才有了雷谷!众人这才想到,原来赵欣欣组建雷谷,初衷就是为解救黎庶。
对雷谷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李永生此次的追查邪教妖人,反倒是顺带而已。
听到这一番解释,李永生这一方的人心大定。
但是郑王这边忍不住了,也不见雷谷就跟朝廷联手了,李永生你跟朝廷兵马一起攻打我们,这是实情,容不得你抵赖!李永生懒得跟他们多说,只是大声发话,你们交出粮食,我自会退到一边,现在交出,还来得及……莫要说我不给你们机会!郑王的军队闻言大哗,于是那厮又高声发话,那你们就不打我们了?想得倒美,夏真人高喊着回答,雷谷还要追查邪教妖人,还有……残害黎庶的凶手,雷谷也不会放过!他是铁下心思要拉雷谷下水,不过这番话,倒也合李永生的心思。
所以李大师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轻声嘀咕一句,居然学会抢答了。
第九百八十六章 比拼耐力郑王这边得了这个回答,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就算交出粮食,雷谷也不可能退兵。
他们本来就不想交出粮食,当然更不能接受如此条件,只能大声发话,希山刁民袭击军队,打死打伤我袍泽多名,我们也不过是想借着抢夺粮草,逼出真凶。
我对这样的公案不感兴趣,李永生冷笑一声,我只信我看到的,还有……别以为撑到天黑,就容易逃脱!他的话,还真的说到了郑王军队的心里:他们就是想撑到天黑。
然而,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就在接近酉正的时候,殿后的一万士兵终于撑不住了,这一仗从早上打到晚上,亏得攻击方也只有一万的丁壮,否则他们早就垮了。
通过传音海螺和焰火告警,郑军的三万主力知道友军即将撑不住了,整个防御线开始崩塌,很快地就酿成了大崩溃。
其中有一大股势力,差不多有万余人马,直奔大营而去,战马嘶号战车驰骋,冲进了殿后军队,救出数千人,然后旋风一般冲向大营。
四散溃逃的军士就更多了,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全是人。
追兵也分成了两拨,一拨是夏真人带领的朝廷军队,衔尾直追那大股势力,在他们眼中,那些奔逃的溃兵根本不值得抓——郑王的军队一向都是如此。
可是李永生带领的义军就不同了,纷纷四散去捉俘虏,抢夺他们的军械和财富,甚至扒掉他们的衣服。
到了这时候,就算李永生亲自发话,都约束不过来,他叹口气摇摇头,这个野战……还真是的,要是能训练一段时间就好了。
追到天黑,义军们纷纷回转,一点人数,他郁闷得想吐血:带了一万五千人来追,现在满打满算连一万二都不到了。
而那些郑军的主力,被大营派兵接应了回去,虽然出来四万人,回去连两万人都不到,可是能跟着主力回去的,那都是精锐。
这一战,李永生打得相当憋气,可是细细推导一下,他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明显的错误,那就只能说,前一阵他打得太顺了,以至于整个人变得有点心浮气躁。
这样可是不好,他暗暗地告诫自己。
等到整理好队伍回营,那就接近子正了,将士们累了一天,才说要歇息,夏真人又通过传音海螺联系他,永生,内线传来消息,大营里两名真人,都带着亲卫离开了。
李永生愣了一愣,内线?夏真人理所应当地回答,郑王起事的时候急速扩军,这种情况,军方想要安排暗线进去,非常容易……我们的暗线很多。
就在刚才不久,大营的两名真人悄然离开了军营,还带着贴身的护卫,这个消息封锁得很严,但是经过白天一场恶战,军士们都有了别的猜测——这不是要临阵脱逃吧?当然,知道此事的人,都是两名真人信得过的,可就算这样,这些人私下嘀咕两句,也是正常的——大敌当前,两名主官逃跑,这仗还怎么打?好死不死的,他们低声的嘀咕,被朝廷的内线听到了耳中,此人冒死将情报送了出来。
夏真人皱着眉头发话,这些人逃走,想必也带走了不少粮草……这仗打得,唉。
白天的战斗虽然比较激烈,他却没放在心上,将对方堵回了大营,接下来就好打多了,他甚至已经将那些粮草看成自己的了。
李永生的眼珠却是一转,既然对方少了两名真人,岂不是没了主心骨?夏真人听到这话,吓了一大跳,你这是……想干什么?李永生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现在组织强攻。
不妥,夏真人马上摇头,今天战斗一天了,大家都很累了,很多人还透支了精血,真不是说恢复就能恢复的。
他实在有点头疼李永生的异想天开,少不得又劝说几句,没了主心骨,白天打也是一样,咱们慢慢磨就是了,还能减少伤亡,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其实做将领的,就没有谁不喜欢夜袭的,可是夜袭野外的军营和夜袭军寨,根本是两个概念,希山大营属于军寨,是要长期使用的建筑。
若对方也是野外搭建的临时军营,夏真人没准还真会动心。
李永生却是摇摇头,白天打的话,就给了他们调度的机会,现在趁着他们都不知道两名主官离开,一旦打起来,他们必定是群龙无首。
顿了一顿,他又诚恳地发话,咱们是很累,但是对方也累,打仗这种事,有时候就看谁更有忍耐力……咬牙多坚持一息,也许就获胜了。
夏真人摇摇头,苦笑着发话,永生你还真是……很明显,他也被这话打动了,犹豫一下,他出声表示,我大概……最多也只能出五千兵,白天的战斗太伤体力了,还要留人看守营地。
五千就足够了,李永生点点头,我负责组织一万人,再放一万人接应和堵截,其他人随时待命。
与此同时,希山大营里,四五个高级军官在喝酒,其中就有人发话,说的是同样的话。
若是今夜偷营,准能大获全胜,对方白天打得很辛苦,还有那么多的俘虏需要管理,真是难得的机会……发话的这位,白天留守了大营,手下的健儿们都精神饱满。
不过遗憾的是,统领没有批准他的请求,说到这个,他就有点牢骚。
谁让人家是统领呢?有人醉醺醺地附和,白天让我们殿后,战车只给了五辆,床弩更是只有十张,简直是让送死嘛……还好兄弟我命大。
按说军营里是不许饮酒的,尤其是在战时,不过他们都没当回事,一来是郑王的军队原本就军纪松弛,二来则是因为他们是在军寨里,不是野外军营,牢固异常。
至于说对方可能偷营,他们根本不相信,李永生虽然夜袭过不止一次军营,可是今天这情况,他们不主动出去偷袭,李永生就该偷笑了。
今天这一场恶仗下来,有一半的军士走失了,大家好不容易杀回来,好好地放松一下才是正道。
然而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寅正时分,军寨发出一阵大响,竟然是被人打破了。
出手的还是李永生,而且异常的轻松,寨墙一破,血奴第一个冲了进去。
紧接着,另一侧的营门竟然被从里面打开了,原来是血奴仗着诡异的身法,趁着夜色摸过来,杀了看守的士兵,打开大门接应。
没过多久,第二扇营门也被它打开了。
李永生他们这一次,是选了三个方向多点开花,结果全部成功。
希山的军队顿时就乱套了,李永生遭遇到的郑王的官兵里,他们是战意最强的,但是此刻到处都是喊杀声,四面都是敌人,想打都无从说起。
很快地,攻入的人就找到了桐河和永乐新兵的所在,紧接着,外面负责接应的丁壮,也冲了进来,大营里的军士只能仓促地各自为战。
有人着急去找主官,却发现两名主官都不在,而代理主官的副统领,却是指挥不动昨天来自郑王府的援军。
此刻天已经开始放亮,军寨外的两个营地,也有队伍整肃一下,陆续开拔了过来。
到了这一步,换成李永生是希山大营的主官,也回天无力了。
等到天色大亮的时候,大营的战斗就基本结束了,朝廷军队和义军们开始瓜分战利品。
军营里的粮食堆积如山,比李永生此前打下的几个军营的粮食加起来还多,义军们纷纷破口大骂,说有这么多粮食还去抢劫黎庶,真的是太冷血了。
夏真人一开始还担心,己方和义军会因为粮食的问题闹矛盾,见到这如小山一般的粮食,他终于放下心来,大手一挥——只要你们搬得走,粮食随便拿。
对于制修来说,轻松扛个三百五百斤的,那都不是事儿,但是不用储物袋的话,一个人再强,也带不走多少粮食,就算赶上马车来拉,能拉多少斤?在这温饱型的社会里,普通人的饭菜里油水有限,一个成年男子,一个月五十斤口粮未必够——那些做重体力活的,绝对不够吃。
四万义军就按一人拿五百斤粮食算,也不过才二十万石,这点粮食大约也就够他们每个人吃半年的,夏真人打下了希山大营,还真不愿意为这点儿粮食跟李永生叫真。
不过紧接着,他们就得到一个消息,原来粮食已经运走了大半——两名主官走的时候,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不止一个军用储物袋。
事实上,昨天四万主力撤离,是希山大营的统领带队,他的任务是带走士兵,顺便携带一批粮草。
而另一名主官,那名带领援兵来的,则是暂时留在大营里,他是专职负责运送粮草,想的是趁着外面打生打死,吸引了对手的注意,自己择机偷偷用飞舟运送粮草离开。
这也是希山大营的官兵明知道对方不允许他们撤离,还要冒险离开的原因——虽然这个行为,看起来有点蠢。
只是白天的时候人多眼杂,他实在没有机会,而他更没有想到,四万守军竟然没有坚守到黑夜,就狼狈逃了回来。
看着大败而回的守军,两名主官商量一下,觉得实在难以守住了,就趁着一片慌乱的时候,用飞舟先偷偷运送一批粮草离开。
第九百八十七章 抽身而退两名主官离开的时候,多半还想着能偷偷赶回来,毕竟主官抛下军队离开,是杀头的罪。
不过现在嘛……也就不用说了。
因为知道了这个消息,夏真人表现得有点烦躁,甚至一度想阻止别人搬粮食。
可是现在两县的义军,已经从四万变成了五万——又多了一万的永乐和桐河的新兵。
再加上萧山赶来的五千人,义军的数量,奔着六万去了。
夏真人手上只有万把人,实在是鼓不起勇气翻脸,更别说对方身后还站着雷谷。
李永生无意考虑他的想法,只是在四处搜集情报,看接下来要攻略哪里。
此次俘虏的新兵,来自不同的县,多数人还没有成长为兵痞,大多都很乐意带雷谷的人去解救家乡父老。
时近午时,天上下起了小雨,驱除了些许的暑气,大家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起码没那么大火气了——终究是打了胜仗不是?李永生无语地看一看天:这老鸟儿追着我下雨,万一被别人看出纰漏就不好了。
可是这雨一下就是一天一夜,第二天夜里,夏真人冒着小雨,找到了李永生,兴致勃勃地发话,俘虏不用遣散了,郡里要发动全面攻击了。
希山大营一役,俘虏足足抓了有五万人,除开已经反正的新兵,以及部分不能遣散郑王府精锐,他原本打算就地遣散最少两万人。
前文说了,朝廷的军队始终看不上郑王的兵,认为与其留下这些人浪费粮食,不如让他们去浪费郑王的粮食——至于他们可能从黎庶口中夺食,那就不是朝廷军队能管的了。
慈不掌兵义不行贾,天下事原本就是这样。
正经是郑王的军士们为非作歹多了,自然就把民心推到朝廷这边了。
夏真人想遣散这些人,但是李永生不同意:希山的黎庶已经够苦的了,你还把这些家伙放出去,跟他们抢粮?所以这个问题就暂时搁置了。
现在好了,不用争执了。
因为雷谷接连收复了四个县,打掉了郑王起码五万的老兵,还有逾十万的新兵,整个豫州西南形势都为之一变,豫州军役房决定,全面展开反击。
郡军役房其实也一直在扩军,不过他们是正规方式训练新兵,又是双线作战,对襄王方面的战斗,更加激烈一点,所以一直无心收拾郑王。
既然郑王的兵力大减,郡军役房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良机,那么,就不能再坐视郑王扩军了,要争取解决掉这个祸患。
情况发生了变化,释放俘虏就不再是合适的选择了,不能将郑王的兵纳为己用,也要暂时羁押住这些人,大不了付出点粮草做代价。
再说了,也没必要让他们吃饱不是?要反攻了?李永生抬头看着黑乎乎的天空,任由细密的雨丝打在自己的脸上,嘴里轻声嘟囔一句,看来这个副本的任务,也结束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夏真人听不懂副本是什么,但是任务结束四个字,他却是知道的。
一时间,他就有点急眼了,郡军役房正在跟博灵教化房沟通,要将你借调过来,令你出任四县招讨使……这官小了点,不合你真人的身份,但是会给你二十万人马的战时编制。
战时的临时编制不算什么,但是二十万人这数量,相当了不得,哪怕等战争结束,起码也是享受郡军役副使的待遇,到小一点的郡出任军役使,也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李永生看着他就笑,直笑得对方瞪大了眼睛,才饶有兴致地发问,此事若是真的能操作,你觉得王志云会放我离开吗?王军役使?夏真人是知道博灵军役使的,他眨巴一下眼睛,才干笑一声,这可不一样,你博灵又没有遭到入侵……嗯,我们联系教化房就好,军役房那边还请你保密。
这可不是我保密与否的问题,李永生摇摇头,你真不知道我在博灵的名头,想要跨郡调动,那些人怎么可能答应?不信你就尽管试一试。
夏真人听到这话,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沉吟片刻才出声,这里真的离不开你……我们要怎么做,你才肯留下来,帮助我们平定郑王?他非常清楚,豫州郡之所以能下定决心反攻,雷谷的存在,是关键因素之一,郑王府对上雷谷之后的束手束脚,他们全看到了眼里。
李永生却是很坚决地摇摇头,我不可能跟朝廷军队配合,雷谷是道宫的分支,跟你们配合,会授人以柄,不知道多少人现在盯着我呢。
前天咱俩才配合过的!夏真人郁闷地撇一撇嘴,那你不追查揶教妖人了?李永生一摊双手,坦坦荡荡地发话,这事儿就交给你们了,对朝廷来说,揶教的妖人,可是比国内的野祀威胁大多了。
朝廷对于朱雀这种野祀,虽然也是禁绝的,但是有时候真的未必会下大工夫,但是揶教和真神教的妖人,朝廷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佛修都要排在这两者之后。
夏真人看他说得果决,忍不住抱怨一句,永生,你除了是雷谷的人,本身也是官府的人。
这个不一样的,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我可是没领过一天的俸禄……而且,雷谷谷主还是英王的女儿呢,那又如何?唉,夏真人长长地叹口气,好半天之后才意兴索然地发话,那你留下雷谷一些好手,就当帮忙了,这总没问题吧?问题大得很!李永生听得就笑,他太清楚对方的心理了,无非就是想打擦边球,弄得半遮半掩一点,本质上还是借雷谷的名声。
不过念及夏真人也是为了尽快平乱,他不跟这家伙计较,我们必须全部撤走,不过呢……关于追查揶教妖人的事,你们可以告诉对方,说雷谷很关注,我也只能帮到你这里了。
夏真人心知,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虽然他很不愿意接受,最后他才长叹一声,那你此次离开,接下来要去哪里?先回雷谷,李永生回答,顿了一顿之后,又补充一句,对了,有会稽郡的消息没有?彭泽水师是否已经入海了?这我还真不知道,夏真人摇摇头,想了一想又发话,不过郡军役房的消息应该更灵通一些,你在这里待几天,军役房会来人的。
李永生可不想见军役房来人,他虽然已经打定主意离开了,但也不想跟那些人无谓地浪费口舌,算了,我还是去永乐待着吧,有什么消息,你让老海头告诉我就行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带着雷谷的众人离开了大营,前往永乐县,留下老海头等消息。
刚刚进了永乐县境,就见不远处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这估计不是朱雀干的!李永生做出了判断,想到这是豫州郡近来难得的自然降雨,他心里忍不住长出一口气:豫州的这场天灾,算是过去了吧?因为身边带着雷谷的伤员,众人四下看一看,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残破的村子,于是匆忙赶过去避雨。
这村子不大,而且也远离道路,建在半山腰,看上去也就三十几户人家的模样,但是他们走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没有一个活人。
事实上,别说活人了,就连完好的房屋都没几间,郑王起兵,给民间带来了太多的灾难。
李永生他们选了一个比较大的院落,这里勉强有两间可堪一用的房屋,优先给伤员住了,其他人则是借着残破的墙壁,搭起了帐篷。
帐篷才刚刚搭起,就有狂风呼啸而来,吹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正是强对流雨即将到来的典型征兆。
狂风吹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就有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
就在此时,外面又冲进来十余人,打头的不是别人,正是祭强祭真人。
祭真人原本是在桐河养伤,听说雷谷要离开了,他也毫不犹豫地走人,双方打算在永乐汇合,没想到猛然遭遇暴风雨,竟然在这里相逢。
跟他一起的,是祭家的几个子弟,还有一些永乐的伤兵。
李永生少不得又帮对方诊断一下伤情,拿出一些伤药来。
倾盆大雨转瞬即至,下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停了下来,但是四周还是能见到一团一团浓厚的云彩,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下一场雨。
现在的山路,到处是流淌的泥水,赶起路来很不方便,除非真人裹胁着大家飞行。
李永生他们并不着急赶路,商量了一下,索性决定在这里住一晚上。
祭强特意拿出一坛酒来,说这是他的袍泽送的,酒不算多么名贵,难得的是百年陈酿。
第二天起来,天色还是有点不大好,李永生也懒得再等了,索性放出一只飞舟,让他们坐上去,而他和血奴则是在旁边飞行护卫。
他们去的地方,是李永生第一次来永乐的那个小山谷,就是在那里,他遇到了郑王的堪舆队,是个比较合适驻扎的地方。
刚刚接近山谷,李永生的脸色就是一变,他嗅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两具尸体,被丢在草丛里,都是身首异处。
其中一个,仅仅是七八岁的孩童!第九百八十八章 追凶看完山谷内外的惨象之后,李永生一行人全部沉默了。
此处一共有三百七十八人被杀,上至白发苍苍的老妪,下至襁褓内的婴孩,凶手都是照杀不误,还有几名妙龄少女,死前还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蹂躏。
禽兽!祭强前后看了一圈之后,忍不住出声大骂。
李永生则是黑着脸一言不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雷谷的修者里,不乏有那些一技之长的,很快地,有一名寻踪好手前来汇报,凶杀发生在寅正左右,而当时这里……在下雨。
凶杀应该是没过去多久,否则大雨早就把血腥气冲得闻不出了。
早知道,昨夜就该赶过来的!祭强气得大喊一声,左手握成拳,狠狠地一砸右掌心,咬牙切齿地发话,都怪我偷懒,不想赶路!李永生依旧黑着脸,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见他不说话,旁人也不敢随便发言,良久,才有一名司修小声发问,李大师,您会用气息寻踪吗?时间一旦拖得久了,气息就散了。
李永生这才回过神来,他微微一摇头,低声发话,没用的,对方收束了气息,就算有什么遗漏,这场大雨也足够冲刷得干净了。
擅长寻踪的那位也出声发话,雨水把脚印都掩盖了,很难追踪。
这位并不气馁,再次建议,那天机推演呢?我也试过了,李永生摇摇头,黑着脸回答,天机被遮蔽了。
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有人低声嘀咕一句,是来报复的。
瞎说什么?刚才出声的那位忙不迭呵斥一句,你丫也不看看看,李大师的脸色都难看成什么样了?没准是来偷袭咱们的,咱们不在,才迁怒于黎庶……好狠辣的心肠。
确实,那位倒是听得进去话,如果不遇到那场雨,咱们昨天晚上应该就到了。
祭强气得脸色通红,肯定是郑王府的人干的,欺咱们没有证据。
郑王府?又有人后知后觉地惊呼一声。
不过接下来,他的问题却很有点前瞻性,那么接下来,他们会不会去永乐的大营出气?祭强的脸色一变,侧头看向李永生,却也不说话。
好了,不用担心,李永生的脸色,终于正常了一些,他淡淡地发话,军营可不是那么好偷袭的,气息更难以遮蔽,他们若是有那样的实力,就该在这里埋伏等着咱们。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冷笑一声,至于说没有证据?呵呵。
咱雷谷做事,何须证据?有人高声发话——在雷谷待得久了,一般人都会滋生出一些傲气来,这是打算偷袭咱们……李大师,倒不如索性召唤援兵,平灭了郑王府。
李永生淡淡地看这厮一眼,有傲气是好的,不过最好不要乱用……你们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之后,他身形一闪,直接电射而去,消失在了远处。
寻个四下没人的小山包,李永生摆出阵势,召唤朱雀。
朱雀来得很快,仙使有何吩咐?难得我冒领一拨香火,正补亏空呢。
最近豫州雨水多了起来,很多不是它做的,但是信众要感念它,又多出了很多香火。
然而这种香火没有因果关联,它得四下忙碌去收集,免得浪费或者被别人占了便宜去。
李永生看它一眼,一指自己的来处,那里有个小山谷,里面有三百多人被屠戮,凶手隐匿了气息,你帮我查出来。
朱雀闭上眼睛,感知一下,然后缓缓摇头,没有类似消息,待到夜里,我去托梦。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问,托梦……然后呢?就会有确切的消息?这怎么敢保证?朱雀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若是没有人知晓,也不在我香火的感知范围内的话,没有消息也正常。
这样不行,李永生很干脆地发话,用你的真君修为推演一下天机。
观风使也能推演天机,但是他的修为在那里摆着,哪怕是曾经的上界仙人,论起推演水平,也不过是比本位面的真人强一点,大致可以媲美真君。
朱雀在本位面就已经是真君修为了,而它的本尊修为远超真君,它若是愿意推演天机,比本位面的真君还要强上一些。
为什么别人都说朱雀野祀无所不知?它的香火流传广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它推演天机的水平高强,一旦有什么大事发生在它身上,它肯定找得出正主,不会吃哑巴亏。
然而,听到这个要求,老鸟儿的脸,顿时就皱做了一团,仙使,我是野祀哎,你推演不出的天机,让我来推演……这可要用很多的香火,咱先试一试托梦成不?李永生此刻心情极为糟糕,可没兴趣跟它讨价还价,他黑着脸发话,我仙君阆苑每百年可得一枚启灵芝华,你若推算起来麻烦,我自去召唤白虎。
我干了!朱雀听到启灵芝华四个字,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这种宝物可以帮助兽修提升灵智,在仙界都极为罕见,而且只有胥兽仙君会种植,出产有限,每十年结一次果,只有区区八十枚,很多非人类种族的修士,都要打破头去争抢。
想一想以永生仙君之尊,每百年才能有一颗的份额,就知道它有多珍贵了——虽然是胥兽仙君着人送到阆苑里,但那是对永生仙君表示恭敬。
总之,一颗启灵芝华,连朱雀的本尊都要意动,就别说这区区的分身了。
分身帮本尊赚家业,原本就是它的使命——大河有水,小河才能满。
但是老鸟儿的心里还是有点疑惑,忍不住又问一句,其实……没准托梦就能得到消息。
李永生闻言,狠狠地瞪了它一眼,你一定要将机缘让给白虎吗?不过,瞪完这一眼之后,他最终还是叹口气,死的人是我的因果,我不能让凶手溜走。
这还了得?朱雀勃然大怒,它义愤填膺地表示,敢将仙使牵扯到下界的因果中,我就算豁出去这具分身灰飞烟灭,也要推算出凶手!老鸟儿的表情有点夸张,它怎么可能猜不到,此事涉及了李永生的因果?要不然,仙使也不会急吼吼地找它来推演天机了,而且出手还如此大方。
这一番做作,都是看在那一枚启灵芝华上。
李永生对此也心知肚明,但是这话没必要点破,朱雀全力推演天机的话,付出也是很多的,别看这里是下界,极端情况下,真的可能因为强行推演某道天机,而毁掉这具分身。
朱雀全力出手,速度还是很快的,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它就缓缓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笑一笑,幸不辱命……在山谷里制造屠杀的不是别人,正是希山大营里逃走的两名真人,他俩一共带了八名司修亲卫,于昨天晚上悄然潜到山谷附近,并且在大雨来临之时暴起发难。
用朱雀的话来说就是,这两人似乎小看了李永生,又或者觉得暴起发难的情况下,可以占到便宜,所以在刚开始出手的时候,就果断地透支了精血,随时准备着搏命。
那时候,山谷里就算有真人,没准都要重伤甚至丧命。
不管他们是不是打算偷袭李永生,反正他们发现山谷里都是老弱妇孺之后,还是选择了杀戮,一条性命都没有放过。
李永生听到这里,黑着脸发问,那他们现在躲在哪里?朱雀随口说了一个方位,这十个人制造了杀戮之后,因为那八名司修都透支了精血,而两名真人为了不被人发现,也不敢飞行逃走。
所以这十个人竟然没有远离,而是躲在距离此地六十多里的一座断崖下。
没准他们是认为,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永生看到朱雀一脸疲惫的样子,心知它不是装出来的,于是站起身来,好了,辛苦你了,我这就去……对了,是谁帮着他们遮蔽天机的?能让他都推算不出天机的主儿,应该是真君——最起码也得是高阶巅峰真人,还得是有非常独到的手段才行。
啊?朱雀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然后才赔着笑脸回答,这个……真的没注意,比较耗费香火的,还有反噬之力……好吧,我现在就去推算。
李永生看着它疲惫的样子,微微一摆手,算了,我也没要求你查,就是随口一问,你感受到了固然好,推算不到也无所谓。
其实他心里是想着,那十个滥杀无辜的家伙,为三百多条人命抵命,未免有点不足,可是他也懒得去杀这些人的家属,正经是查到什么人帮着遮蔽天机,他还能多一个发泄的对象。
不过既然朱雀没有用心去感知,他也不强求它去推算,无心的感知和强行推算,需要付出的代价,是截然不同的。
然后他身子一晃,就飞遁而去,在进入山谷的时候,他才猛地想起一件事来,狠狠地一拍自己的头——就忘了问问老鸟儿,知道不知道会稽的战事如何。
这一刻,他真的理解朱雀刚才的失误了,心里有事的人,一般很少会关注其他事情。
第九百八十九章 有备而来李永生回了山谷之后,也没招呼别人,就是让血奴跟他走一趟。
考虑到现在的山谷并不是很安全,他特地留下了几个阵盘,让他们保护好自己。
雷谷的人早就习惯李大师的阵盘了,倒是祭强拿着阵盘,翻来覆去地琢磨。
李永生和血奴的配合,也不是一朝一夕了,他俩先是选了一个方向,贴地飞出去差不多六十里,才折向过去,直奔那一处断崖,以此逃过对方可能的戒备。
血魔打探消息的能力极强,来到距离断崖二十里的地方,它直接嘴巴一张,噗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雾在空中凝聚成一只黄豆大小的微型蝙蝠,直接破空而去。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黄豆大小的蝙蝠飞了回来,血奴一口将它吞了下去,然后闭目回味片刻,断崖处的景象,就通过奴仆契约,传到了李永生的识海里。
黄豆血魔在探查的过程中非常小心,避开了一切它认为可能有问题的东西,李永生分析着画面,还真让他发现了几处埋伏。
不过,这几处埋伏的杀伤效果有限得很,主要的任务,应该还是用来示警,不过,郑王府两个小小的真人,能布置下这些东西,也是相当了不得的。
紧接着,他又很意外地听到了一段对话,是那两个真人在聊天。
其中一个真人抱怨说,算李永生命好,否则出其不意之下,怎么也要重伤他。
另一个真人则是表示:知足吧你,万一李永生真在的话,咱俩没准要吃不了兜着走,现在杀了那些蝼蚁,咱们的目的应该也达到了。
目的达到了?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制造了这一起惨案的目的,是为了出口气吗?遗憾的是,两名真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郑王府现在面临朝廷的反击,有点捉襟见肘,说到郁闷的地方,两人还忍不住唏嘘一番。
大致明白了他们所处的情况之后,李永生带着血奴,悄悄地潜行过去,在断崖的周边,布置下了禁空大阵,防止他们逃脱。
他安排了血奴在外面,准备发动禁空大阵,自己却是悄悄地潜进去,来到了距离一名暗哨仅有一丈左右的地方,捏了两个阵盘在手里,还有几块撼神符,默默地等待着。
这暗哨是十人中仅有的岗哨,藏得极为隐秘,视野却相当开阔,只能靠近了杀。
李永生等了一阵,感到气机忽然有了极细微的变化,他想也不想,直接捏碎了撼神符,身子电一般地蹿了出去,同时拔出了长刀,斩杀了那名充当暗哨的司修。
身子前欺之际,他抖手打出两面阵盘,直取对方。
那九个人本来是或坐或站,猛然间发现周遭有灵气的变化,一名真人毫不犹豫摸出了一张符箓,不过遗憾的是,紧接着,他就觉得识海猛地一震,意识就变得混乱了起来。
事实上,他知道李永生有神识攻击的手段,因为雷谷李大师最近的名头太响了,此人的很多手段,都被郑王府的人挖了出来。
然而,他虽然知道这些,怎奈自家的地位实在有点欠缺,想要搞一些高级的防神识攻击的道器,根本没有门路。
所以他现在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来自李永生的神识攻击?不会这么强吧?另一名真人,也遭遇了类似的眩晕,他想的却是:我可能买了一块假的定魂玉玦!两名真人同时遭受撼神符的攻击,紧接着,他俩就被两块阵盘困住了,只剩下七个司修,其中还有一名也受到了撼神符的攻击。
那六人的反应不一,其中三人口喷鲜血,再次透支精血,同时迅速调整位置,看样子是打算组成三才阵。
不过李永生一招得手,哪里还会再给他们机会?他毫无花招地一刀斩了过去,刀光幻化出三个刀影,对着三人各是一刀。
这就是他在对战赵统领时曾经使出的梅花三弄,这一招的威力比阳关三叠差一点,但是胜在轻盈快捷,袭杀三个尚未组成阵势的司修,也是绰绰有余了。
李永生本来是有心将他们全部擒回山谷,活祭那惨死的三百七十八人,但是一旦动手,他首先要保证的是不能放走一个,至于说这些人的死活,就排到第二位了。
三名司修被他一刀枭首,三颗头颅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齐齐地向远处飞去。
看一眼尚存的三名司修,李永生根本懒得理会。
他走到一名真人身边,看一眼地上掉落的符箓,不屑地笑一笑,土遁符?倒也是不容易了……不过,只能遁出十来里,你这也太小看我了吧?几乎在同时,他的身后风声响起,扭头一看,却是一个司修手执大戟,狠狠地向他扫来,大戟上还闪着异样的光芒。
爆裂道器?李永生是识货之人,少不得运气于身,同时身子一闪,十几道青芒向对方打去。
爆裂道器是很阴损的玩意儿,对方跟你作战的冷兵器,突然变成了炸弹,威力还是格外大,遇到这种情况,怕是谁也要挠头。
李永生算是个警觉的,但饶是如此,道器自爆的冲击波,也让他的身子晃了两晃,就像有人猛地推了他一把似的。
等他站稳身子,那自爆兵器的司修,已经被自家的兵器炸得千疮百孔,更别说了还吃了李永生十几根穿甲钉,虽然这些穿甲钉打的都不是要害,但是此人也眼见就不能活了。
反派常常是死于话多,李永生小声提醒自己一句,正战斗呢,我不能太得瑟了。
事实上,今天他遇到的这十个对手,素质还是相当高的,司修竟然能有爆裂道器,初阶真人居然怀揣土遁符,可见这些人是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
就在这时,血奴冲了过来,李永生看它一眼,一道意念发出,司修交给你了,真人我来收拾。
两名真人都被困在了阵中,但是他也要尽快将对方擒下,倒不是担心对方脱阵而出,而是提防对方一旦发现无法破阵,没准会服毒或者自爆啥的。
李永生没想着留这两人的性命,但是他想知道,所谓的达到了目的,指的是什么。
而且,祭奠逝者,最好是用活的祭品。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他才要跨入阵势,猛地感觉一股威胁扑面而来,想也不想就倒射了出去,还在面前祭出了一块盾牌。
砰砰两声响起,却是那两名真人身子膨胀,齐齐地自爆了。
吱,血奴气得尖叫一声,李永生居然听出了它的意思——我的储物袋啊~紧接着,血奴就拎起一个司修来,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这司修顿时被摔了一个七荤八素,不过到了他这样的修为,被摔得骨断筋折不太容易,而且他身上也有防御物品,而且防御指数相当高。
别看李永生杀司修跟杀鸡一样,一刀一个,事实上,没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变态。
血奴只是发泄怨气,也没使出太大的力气,这厮竟然囫囵着爬了起来。
不过他的眼中,却满是茫然,我捏碎的,难道不是传送符?合着这名司修手里有一张玉符,是他的上官给他的,说这是一张传送符,一旦自己陷入了缠斗前景不妙时,希望他能捏碎符箓,帮助自己脱身。
这名司修也没想那么多,上官打不过对手,肯定是要跑的,但是那时候很可能抽不出手激发玉符,当然就要让自己这个亲卫来帮忙。
然而他做梦也没想到,他捏碎的可不是传送符,而是爆裂符。
原来这两名真人前来,也是存了必死之心,所以他们将自己精血的气机,用一种很罕见的诡异手段,关联到这块玉符上,一旦事不谐就可以自爆,同时还能给对方造成杀伤。
这司修眼见自家上官陷入了危机中,忙不迭捏碎玉符,却造成了这种效果。
血奴虽然不懂阵法,但它的直觉是相当敏锐的,眼见这厮不知道捏碎了什么东西,那俩就自爆了,它凭感觉就能判断出,此事定然是这名司修所为。
这一下,它气得可是不轻,那俩真人,可都是有储物袋的,虽然储物袋里的东西,未必就能归它所有,但是它如果有需要,李永生也不会不给。
盛怒之下,它能控制着不将此人摔死,已经是充分地考虑到了仙使大人的怒火。
当然,另外一名司修就没那么便宜了,血奴的身子一闪,就将此人的双臂撕下,同时放出一根束缚用的索子,将那名被撼神符击昏的司修捆了起来。
李永生看一眼血奴,本来想说你怎么不快点下手,竟然导致那两名真人自爆了,可是再想一想,自己可不是也忽略了吗?凭良心说,这一次的对手虽然不强,但是对方准备充分,也很有点诡异手段,若是被他们暴起发难,雷谷一方很难完好无损。
怪不得这区区的十个人,竟然就敢惦记偷袭,真的是有所仗恃,而李永生若不是提高了警惕,发动了雷霆一般的袭击,想要全部留下对方也难。
第九百九十章 别有用心李永生回想一下刚才的战斗,心里发出了由衷的感慨:有心算无心的话,占据的优势实在太大了,先下手为强真的是至理名言。
就算他这种上界仙君,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也可能被面前的这群宵小偷袭成功。
李永生将活人和尸体拢在一起,连真人自爆的碎片也裹起了一些,然后又招呼血奴一声,一起向着山谷处飞去。
十个袭击者,现在就只有三名司修活着,其中一个还被撕下了双臂,来到山谷之后,三人已经料到了会发生什么事,脸色忍不住变得刷白。
中土的道德观支持血亲复仇,拿仇人活祭这种事,虽然朝廷明令禁止,但依旧是屡禁不绝。
雷谷的人在戒备之余,也没有闲着,他们已经挖了个大坑,将四散的黎庶尸首都收集起来,摆放了进去,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填土。
李永生拎着三名司修,来到土坑前,指一指里面惨死的老弱妇孺,看看你们做的孽!三名司修的身体,像筛糠一样不住抖动着。
他将三人放在土坑边,淡淡地发话,现在,我需要知道,你们来这山谷的目的。
三名司修默然,好半天,那捏碎玉符的司修才战战兢兢地发话,我们也是奉上官的……别跟我说这些,李永生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想知道你们的目的!什么上官的命令,什么身不由己,他统统不想听,左右不过是借口。
这三人当时在场,没有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就是罪大恶极!三名司修吓得哆嗦了一下,良久,还是那名司修发话了,我们说了的话,能活吗?李永生冲他呲牙一笑,雪白的牙齿煜煜生辉,他阴森森地吐出三个字,你说呢?这司修是被吓坏了,但是基本的思维逻辑还是有的,闻言他叹一口气,既然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我为什么要说?李永生的眉头一扬,面无表情地发话,是吗?你难道不知道……人可以有很多死法?就在这时,那断了膀子的司修鼓起勇气发言,李、李大师,我若是说了……能给我一个痛快不?你倒是识趣,李永生看他一眼,拎起此人,走到了二十余丈外的山石后。
这名司修双臂已失,自认活下来也没多大意思,但是话说回来,能活的话,他也不想死。
所以他非常配合,叹口气说道,这个……其实我是不赞成屠杀的,而且,此行是两名真人决定的,至于说目的,也只有他俩知道,我说的仅仅是我的猜测。
李永生下巴一扬,你接着说!至于对方话里露出的求生之意,被他直接无视了:你可能是不赞成屠杀,但是屠杀依旧发生了,而当时你在场。
这司修见他的反应,也只能熄了侥幸的心理,老实地讲述了起来。
原来这两名真人逃回郑王府之后,郑王大怒,就想以临阵逃脱的名义,将两人斩首。
他固然是号称爱兵如子,但是最近频频遭遇败仗,心中早就窝了一肚子的火。
尤其这二人带了亲卫逃走,却将希山大营数万人丢在了那里,导致军士们在遭遇夜袭的时候,群龙无首无人号令,终于被人攻克了大营。
要知道,希山大营可是唯一一支敢跟雷谷野战,并且还顺利撤回了主力的军队。
更令郑王感到耻辱的是,攻克大营的部队,除了所谓的义军,还有朝廷的军队。
须知此前雷谷攻克的三个县,都是独立行动的,郑王认为输给道宫的人,也不算丢人。
被朝廷的军队攻占了大营,那性质就另当别论了。
没错,两名真人是带了大量粮草回来——但是,他们若是连这个理由都没有,就敢逃回来的话,郑王肯定连人都不见,直接就下令斩了。
两名真人觉得很委屈,没命地辩解,正好这时,传来了朝廷打算全面反攻的消息,而雷谷的人打算撤出战斗。
两人商量一下,面见郑王请求追杀李永生,而且不用带其他帮手,只带几个亲卫就可以。
追杀李永生?听到别人耳中,这话跟笑话没什么区别。
但是不知道他俩是怎么说的,郑王居然还就同意了。
八名亲卫也别无选择,他们原本是待罪之身,甚至还可能连累家人,应下了此事之后,就算偷袭李永生的时候阵亡,家人总是可以摆脱阴影了。
所以他们四处搜刮资源,竭尽全力地备战,务求雪耻。
然而,当他们杀进山谷,发现李永生还没回来的时候,两名真人齐齐下令,要诛绝山谷中的人。
这名断臂的司修表示,自己当时劝解了,结果吃了一记耳光,他的主官当场表示,不杀掉这些人,何以激怒李永生,激怒雷谷?听到激怒雷谷四个字,这名司修就大致猜到了主官的意图。
我的估计是,他们是想让雷谷重新介入战斗,他结结巴巴地表示,以前雷谷并没有跟朝廷联手,现在一旦联手的话,王爷就好向别人申告了。
李永生微微颔首,对方说的话,跟他的猜测相差不大,此前郑王恨不得雷谷早早离开,但是现在,他又巴不得雷谷卷进来——朝廷开始反击了。
而且,这里面有个很有趣的因果,因为雷谷的出现,郑王才连失了四县,朝廷才意识到了情势的转变,开始主动求战。
可是朝廷才下了决心,雷谷就打算撤退了,这个结果,不仅仅是朝廷遗憾,郑王更遗憾。
就在这时,有人冷笑一声,却是祭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他很不屑地表示,郑王向别人申告?我就奇怪了,他能向谁申告,谁会受理这段公案?当然是宗正院,那司修想也不想就回答,北极、白虎和青龙三家道宫或者会不太重视,但是宗正院绝不可能答应……本来是赵家的内斗,联手道宫可是大问题!这尼玛……祭强哑口无言,半天才狠狠地一咬牙,你赵家内斗,死的可全是黎庶,这活生生的三百多条人命……赵家能不能负责?这司修原本就失血过多,已经疲惫不堪了,只是靠着一股求生的意念支撑着,见到他睚眦欲裂的模样,一口气没上来,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李永生却是冷哼一声,意兴索然地发话,指望他们负责?省省吧……郑王绝对不会承认,是他让这两个人来刺杀我,刺杀不成又屠杀平民,实质是要拉雷谷下水。
祭强愣了一愣,才郁闷地发话,我倒是忘了,赵家的子孙,最擅长找人背锅了。
这不是赵家的子孙擅长,所有的统治者都擅长找人背锅,李永生悠悠地发话,没有这点不要脸的素质,做什么统治者?至此,两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祭强去找那两名健全的司修,强行搜魂之后,发现李永生猜的确实没什么大错,只能将这三名司修在大坟前斩杀,慰藉屈死的冤魂。
事实上,祭真人还是很不甘心,我总觉得,若不是因为我的伤势,咱们就能提前回来,惨事也就不会发生……李大师,要不咱们悄悄地潜进郑王府邸,将那厮斩了?李永生看他一眼,略带一点无奈地回答,照你这么说,我的责任更大,若不是我要在这里等彭泽水师的消息,这些黎庶岂不是都能幸免?那不一样,祭强很干脆地摇摇头,咱们来的时候,就在这里待过,哪怕你不在这里等消息,那些家伙为了激怒你,还是可能来这里搞一场屠杀……他们终究不可能去军营屠杀,去那里的话,难度就太大了,而且到时,被激怒的未必仅仅是你了。
呵呵,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干笑一声,良久,又幽幽地叹口气,郑王那里,去不得啊,我好不容易光膀子上阵一次,把这个准亲王推进了坑里……这种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祭强沉默好一阵,才若有所思地发问,其实你是想对亲王们下手的,是吧?看透不要说破嘛,李永生双手抱着膀子,看着远处的朵朵白云,悠然地回答,对亲王们下手,有点麻烦,名义也不好掌握,总要先树个典型……嗯,我不会承认说过这话。
祭强闻言,眉头忍不住一挑,不解地发问,可是,这终究是赵家的江山……你图个什么呢?图个什么?李永生沉吟一下,很奇怪地看他一眼,做这种事,一定要有原因吗?他没有回答,祭强却是明白了,于是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说,为了大道什么的。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抽动一下嘴角,接着轻喟一声,低声喃喃自语,不能让无辜黎庶受到涂炭,这原本就是天理吧,为什么还要找原因呢?从什么时候起,赵家皇族的感受,比修者中的大道,更为重要了呢?祭强难得地脸一红,恭恭敬敬地一拱手,谨受教,多谢李大师指点。
第九百九十一章 又要北上对于祭强的恭敬,李永生不以为意地一摆手。
紧接着,他却又叹口气,道心蒙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蒙尘者并不自知,在潜移默化中,对某些不合理的事情,竟然变得能够接受,继而熟视无睹……这才是最可怕的啊。
祭强再次一拱手,越发地恭敬了,多谢李大师指点,此后的岁月,愿为大师牵马坠蹬,甘为门下行走,还请您看在我这一片赤诚之上,不要推辞。
他原本就相当佩服李永生,但是到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不但在修为和战力上不如对方,在对道心的体悟上,人家的境界和清明,他更是拍马难及。
须知门下行走也好,牵马坠蹬也罢,那起码也是将身份放到了徒弟的层面,才会如此表示。
然而,就算有师徒渊源,徒弟的修为到了真人,也不可能再为师尊牵马坠蹬。
所以祭真人所求的,竟然是近似于奴仆的地位。
这话一旦传出去,不知道会惊掉多少眼珠子,一名真人,还是有家族传承、有根脚的真人,居然主动要求做另一名真人的下人,两者之间,竟然还毫无血缘关系。
被恳求的真人,得是有多么大的人格魅力,才能令人如此信服?李永生笑着摆一摆手,沟通交流可以,牵马坠蹬……还是免了吧,没有谁天生就该高高在上,祭真人还是不要妄自菲薄的好。
祭强还想求恳,但是两人接触的时日不短了,他也知道李大师的性情,一旦认定什么,就不会轻易改变,于是点点头,既然是这样,在下愿附大师骥尾,还中土黎庶一片安宁。
李永生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大家在山谷里又呆了两天,朝廷终于派了人过来,除了夏真人来了,还有一名来自京城的贝姓真人。
贝真人自称是来自于军役部,稍微试探了一下李永生,希望他能为朝廷军队效力。
李永生觉得,这事儿未必太滑稽了一点,不但朝廷想让雷谷帮忙,郑王居然也有这个心思——你们真的认为,能承受起这样做的后果?雷谷一旦这么做了,两方之中,必然有一方会后悔,李永生很不厚道地想:也不知道谁后悔的可能会更大一点。
但是最终,他还是明确拒绝了,无论最后后悔的是哪一边,这个过程的实质,还是赵家子孙对江山的争夺,他实在提不起兴趣参与。
而且,道宫原本也该是超然物外的,他这个观风使,总不能带头坏规矩。
贝真人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试探,而是讲述起了彭泽水师的动向。
水师在得到了雷谷势力的帮助之后,在会稽休整了月余,吸收了很多原会稽水军的士兵进来,其中还有不少是退役的。
在招募水军的过程中,雷谷主要是负责出钱——想要让退役的士兵重新回到战船上,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出海去战斗,钱给得少了可是不行。
至于人力方面,据说是金陵有肖姓的豪强,为水师提供了不少帮助。
然后彭泽水师又从会稽水军的手里,低价购买了三艘退役的大型海上战船,以及十余艘中等海船。
退役二字,之所以会被打上引号,那是因为三艘船都很新,其中一艘还是今年才刚刚下水的,才服役就退役,而且是低价出售,这里面的内容,足以令很多人浮想联翩。
不过事实上,会稽水军也没有什么反对的资格,水军的统领已经换人了,原本那位姓裘的统领,请了病假,回家休养去了。
宁王妃裘氏,也生病了,躲在王府里不出来。
宗正院从京城派来了几名真人,帮着王妃打理王府,没有人会说宁王是被王妃害死的之类的话,这个时候,稳定大于一切——起码要让别人看到,宁王府一切正常。
获得了大量补充的彭泽水师,于二十多天前出海,不久就在海岱的海域,跟巡防的海岱水师打了一仗,并且取得了胜利。
然后彭泽水师摆出一副要登陆作战的架势,襄王大骇,但是面对漫长的海岸线,他不可能防得过来,于是派出精锐队伍,乘坐渔船接近水师战船,打算靠舷之后近距离作战。
但是海船上有雷谷的真人,还不止三五个,战斗的结果也就不用说了。
就在这危急的时候,一直在幽州海域封锁海路的海岱水师主力,终于回援了。
他们的船比彭泽水师的船多,士兵数量也多。
然而,北人习马南人弄舟,这是中土国的黎庶都知道的,海岱水师虽然跟彭泽并称为两大水师,可彭泽水师的水战经验,比海岱强多了。
几场小型战斗下来之后,海岱水师损失不小,所以后来一旦出动,都是好几艘船结伴而行。
彭泽水师知道自己力量小,也不跟对方硬碰硬,出其不意地占了几次便宜之后,就去了幽州海域,继续找海岱水师的巡防船队打仗。
海岱水师这就坐蜡了,海岱是襄王的老窝,那是必须保护的,但是对幽州的海上封锁,也不能中断——海运被封锁了大半年,京城的粮价早就涨得飞起,民众们也怨声载道。
这时候放弃封锁幽州,不是功亏一篑吗?可是同时防守两处,海岱的水师实在力有不逮,毕竟对手是战力不逊于他们的彭泽水师。
这时候,他们甚至有点羡慕起对面的同行了——你们没有需要防护的根本重地,真的很洒脱啊,只有你们主动欺负别人,别人可是寻不到你们。
因为海岱水师处于如此尴尬的境地,襄王才又发出命令,让已经攻入豫州的军队转攻为守,将占领的地方稳固下来,同时又大力加强海岸线上和近海地区的防御。
豫州郡为什么能抽出手来对付郑王?除了雷谷收复四县导致的形势变化,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来自襄王府的压力减轻了。
在这两个方面,雷谷都算是帮了朝廷大忙。
李永生听到这里,终于放下心来,于是问一句,襄王对幽州海域的封锁,解除了没有?谈解除还过早,贝真人沉重地回答,偶尔能有些运粮船能进去了,京城的黎庶们也很开心,但是说实话,被击沉的船也不少……这么运粮,成本实在太高了,不可能维持。
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他就见不得黎庶们喜大普奔,高层却唯我独醒的那种心态。
夏真人却是借机又劝说,永生,你可不知道,京城的黎庶苦得很啊。
切,你跟我说这个,有意思吗?李永生不屑地撇一撇嘴,以粮困敌的说法,我去年就听说了,还尝试阻止……你别告诉我说,不知道这法子是谁先提出来的。
夏真人闻言,顿时语塞,他很想解释一句,说这种大事,不是我能参与的,真的是有心无力,不过话到嘴边,最终是化作长长的一叹。
这样的解释,有什么用呢?该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会发生。
贝真人却是没表现出什么异样来,他来自京城,想必对李永生的了解更多,所以并不奇怪对方这番话。
到末了,双方还是一团和气地结束了谈话,李永生款待了对方一顿晚饭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双方分道扬镳。
李永生选择的是回雷谷,不曾想在博灵郡,被朝安局的密谍找了过来。
密谍找他,不是说什么为朝廷效力的事,而是告诉他说,公孙不器的证真庆典,定于八月初五在辽东举行,雷谷已经得到了请柬,谷主大人希望李大师能拨冗一行。
合着是赵欣欣利用朝安局的人,为自己传递消息。
要不说官府和道宫虽然是两套体系,但是谁想将这两者彻底分开,也是不可能的。
两者是相互独立却又相互倚仗的,只不过聪明人更懂得把握分寸罢了。
李永生闻言,忍不住微微一皱眉,他能感觉到,永馨没准还想借助他,缓和一下幽州的紧张局面。
对这种事,他真的是不感兴趣,不过既然已经将郑王竖成靶子打了,其他的亲王若是真的不开眼,他也不介意下手更狠一点。
对于永馨的心情,他自问已经关照得不算少了,现在的问题是,他越来越不能容忍,赵家子弟对黎庶的无视甚至是荼毒——是谁给你们权力这么做的?我堂堂的上界观风使,一代仙君,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糟践黎庶!他原本还指望,赵家能出来几个明白人,控制一下内乱的蔓延——比如说宗正院的元老。
可是眼下看来,指望别人主动出头,实在有点不现实,事不关己嘛——虽然是皇族内乱,但是并没有死几个赵家人,死的全是黎庶,人家怎么会在意?反正,到时候见机行事好了,李永生做出了决定:实在惹得我火了,大不了用仙使令牌说话!想到这里,他收起了思绪,看着面前的朝安局密谍,轻咳一声,那就请你转告九公主,我已经收到了消息,打算现在就北上,对了……她没有加派人手过来吧?第九百九十二章 隐现真君李永生实在有点小看永馨对他的关心了。
他才转身北上,重新抵达了豫州和博灵的交界处,身后就追来了同行的人,其中有五名真人,分别是天姥双杀、杜晶晶、风真人,以及一名郭姓真人。
天姥双杀是雷谷的,杜晶晶和风真人,都是玄女宫的人,其中风真人还跟曲阿杜家有点关系,而郭真人却是来自清微庙,一名老牌的中阶真人。
公孙不器证真,玄女宫这种大势力,是要遣人到场道贺的,更别说不器真君就是在玄女宫属下的雷谷证真,有一份因果在其中。
然而,辽西公孙家所在的地方,是北极宫的传统地盘,而且几近于核心领域,玄女宫也要照顾北极宫的情绪,所以派了风真人这中阶真人来道贺。
杜晶晶却是主动要求跟着来的,中阶真人身边跟一个初阶,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正经是孤零零地一名真人前往,反倒显得有点寒酸。
当然,杜真人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曲阿杜家跟公孙不器接触过,但是没有深交,杜家目前比较凋敝,虽然也要派出真人前去祝贺,可是到时祝贺的宾客肯定不会少,杜家如何才能保证自家人不会遭到轻慢?所以杜晶晶认为,自己也有必要去一次,她这种心态在道宫中,属于典型的放不下家族的弟子,不会为道宫所喜,但是在她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事情之前,玄女宫也不会太过在意。
郭真人跟着来,就有意思了,按说清微庙虽然也是不小的势力,但却属于南七庙,不前去道贺也是无妨——就算他们死皮赖脸去了,公孙家都未必愿意接待。
但是清微庙的二代首座弟子蓝天真人,曾经因为做事冲动恶了李永生,还被血奴拽下了一条大腿,所以赵欣欣稍微示意一下,清微庙就派出了郭真人,一起去参加庆典。
郭真人在庙里,也算得上老成持重之人,他此行最大的任务,就是配合好李永生,至于说为不器真君道贺,那只是其次的任务。
当然,参加这种盛事,对清微庙也有好处,真君可不是那么好接触的,也只有这种时候,才可能近距离沟通,顺便结一点香火缘。
总之,郭真人虽然是赵欣欣召唤来的,但是这件事本身,对清微庙是有好处的——若是不跟着李永生,他们就算前去道贺,也得不到什么重视。
除了五名真人,雷谷还派了几名司修前来,而玄女宫更是为风真人备下了场面——有九名正式弟子和十八名道童,跟随风真人前往。
两拨人汇合之后,一路北上而去,其间风真人打出了玄女宫的旗号,根本没有人敢阻拦,哪怕他们路过襄王和豫州交战的地方,也没谁敢不开眼地上前阻拦。
然而,在行至豫州郡中部的时候,还是出了一点小意外,襄王遣了他的长女前来,邀请玄女宫的弟子去别院做客。
风真人很干脆地拒绝了,道宫不跟红尘俗世来往,更不跟赵氏皇族接触。
襄王长女有点失望,就说你们收了英王的女儿做弟子,又何必独独别样对待襄王?听她话里的意思,是说襄王早晚要身登大宝的,到时你玄女宫还不是要跟我们打交道?风真人觉得对方这话,实在有点狂妄,不过对方是依足了礼节来拜访的,她也不太方便发作,于是就表态:将来咱们会不会打交道,我不太清楚,现在我是有事的,请你让开。
襄王的女儿让开了,但是几乎就在同时,一股庞大的气势扫了过来,慢慢地掠过了每一个人,那威压竟然是令人喘不上气来。
风真人顿时大怒,她大声发话,玄女宫途经此处,是哪家的真君,敢如此地无礼?普通人是不能冒犯真君的,哪怕道宫的弟子也不例外,但是玄女宫已经打出了旗号和仪仗,若是有真君就这么不打招呼,直接发动气势压过来,那就是对玄女宫的冒犯了。
以风真人的好脾气,都气得呐喊,可见这件事有多么出格。
那道威压却似乎没听到一般,肆无忌惮地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才缓缓地离开了。
风真人看着襄王长女,脸色铁青地发话,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襄王的女儿摇摇头,很歉然地回答,启禀风真人,此事我们真的不知情,父王的兵前几日才来到此处,哪里会知道,这里竟然还有真君?明明是跟你有关,前来威慑我们的!风真人恨得暗暗咬牙,但是这种正规场合下,她也不能随便发作,更别说还有一个真君躲在暗处。
所以她只能冷哼一声,既然知道这里不太平,你们又何必巴巴地从海岱打到这里?这话原本只是暗藏讥讽,算不上干涉红尘。
但是这襄王的长女被人娇惯习惯了,是个不晓事的,顿时拉下脸来,阴森森地发话,玄女宫管得也太宽了吧?你们插手赵家的事情,还上瘾了?须知我父王可不是郑王!风真人闻言心中大怒,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你确定,自己是在跟一个道宫真人说话?襄王长女再不晓事,也知道自己的语气有点冒失了,然而她并不打算认错,只是气呼呼地回答,我无心冒犯真人,只是替郑王叔打抱不平罢了。
哦?风真人怪怪地看她一眼,依你的意思,郑王豢养揶教妖人,是应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襄王的长女叫了起来,明显是很委屈的样子,王叔是赵家人,怎么可能勾结揶教妖人?绝对不可能!风真人的脸一沉,阴森森地发话,你的意思是说,是我们有意栽赃陷害他了?她竟然将雷谷的行为,直承为我们,其用意不言自明——这因果我玄女宫接了。
襄王的长女闻言也慌了,忙不迭地解释,我不是说陷害,而是说……天底下任何事情,都可能出现例外,他一时不察,误信了两个邪教妖人,这也不算什么……合着她不但被骄纵惯了,说话时也相当没有分寸,语言表达能力欠佳。
你闭嘴!风真人厉喝一声,一股威压凭空生出,再敢出言无状,真当我杀不了你的乳臭未干的娃娃?她这威势爆发得极猛,烈度也极强,是存心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一点好看。
襄王长女猝不及防之下,被逼得忍不住倒退了两步,脸色也变得刷白,胸口更是有如被大锤重重地一击,好悬一口血喷了出来。
见她不再聒噪,风真人冷哼一声,下巴微微一扬,杜晶晶早忍不住了,上前一抬手,就将对方一行人裹起来,远远地甩到一边。
这还亏得是她知道,附近有真君在关注,所以没敢用多大的力,否则对方跌个骨断筋折也是正常的。
当然,杜真人的小心谨慎,也是能理解的,她才晋阶真人多久?在大多数修者的心目中,真君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存在。
撵开这些人之后,风真人一行再次上路,她表面上装作没事人一般,可是心里却忐忑不安,生恐那没有显出行踪的真君,做出点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行人埋头赶路,气氛相当地沉闷,有真君在一边关注,谁也不敢随便出声说话,更没胆子去讨论此事,但是为了维护道宫的面子,大家还不能走得太快。
所以这段路,走得是要多憋闷有多憋闷,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赶出了近百里,李永生才轻哼一声,这名真君……我知道是谁。
风真人侧头看他一眼,心里有点纳闷,你不会想不到,那家伙可能还在暗暗观察吧?当然,这样的问题,她不可能问出来,要不然玄女宫的脸都被她丢光了,她轻咳一声,真君的性情,咱们不便评说,但是这件事……总归要有个说法的!李永生微微一笑,那厮已经离开了,风真人你只管放心便是。
咦?风真人这才讶异地看他一眼,顿了一顿之后,才微微颔首,常闻你有过人之处,今日才知道,原来真君的行踪,也瞒你不过。
她这话也是试探,试探那真君在不在,同时还能显出玄女宫的担当来——不止你敢谈论真君,我道宫弟子也敢谈。
当然,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的话虽然涉嫌了不敬,但那真君若是真在一边观望,也不好为这点小事出手,毕竟自己也是玄女宫的,不是那些没有根脚的散修。
然而,她以为自己胆子已经不算小了,哪曾想李永生又不以为意地哼一声,这厮骄狂习惯了,说句实话,我若是他,早就找个地方藏起来了,真是不知死活!风真人再有城府,闻言也忍不住脸色一白:你……你确定自己是在评价一个真君?这一刻,她真的很想知道,这名真君到底是何许人。
但是很显然,她是不能这么问的,提及真君的名讳是大忌,于是在忍了半天之后,她终于开口发问,永生你此前见过这位真君?第九百九十三章 膨胀之心李永生闻言摇摇头,我没有见过此人。
然而,他虽然没有见过这厮,却是非常熟悉对方的气息——正是襄王府中那名排帮真君。
这真君以往行事就比较高调,经常散发出神识去查探,似乎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是真君一般。
张老实为了调查此人,特地潜入王府,还因此受了重伤。
风真人听到这里,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那你如何知道此人的?李永生挠一挠额头,斟酌着回答,不器真君证真之际,此人曾经前来做客。
风真人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你说的躲起来,就是说不器真君可能去找他报仇?这种阻人问道之仇,怎么可能不报?李永生微微一笑。
在中土国的道德认知里,这种仇大了去啦,仅次于杀父之仇,然而在不少修者眼中,阻人问道之仇,甚至比杀父之仇还难以忍受。
事实上,李永生刚才都忍不住要拼一下了,他本来想着,这个仇要交给公孙不器去报,但是这厮刚才竟然敢拿神识去扫视他,实在有点欺人太甚。
所以,当他发现那真君的神识离开,就肆无忌惮地评价了起来。
风真人也异常痛恨此人,见李永生如此放肆都没什么事情,她忍不住点点头,若是不器真君有意邀斗报仇,我愿请出宫中的真君做见证。
李永生点点头,心里却在嘀咕,你这一番好意,怕是公孙不器未必愿意接受。
风真人之所以想的是真君邀斗,那是因为对方明显跟襄王有勾结,公孙不器虽然已经证真,可以随心所欲地行事,但是对于任何一个隐世家族来说,真君都是非常宝贵的大杀器。
所以,指望公孙家族跟襄王开战,比较不现实,那么不器真君也只能选择单挑了。
反正玄女宫并不介意强势介入,在公孙不器和此人结仇的事件中,玄女宫也是被羞辱者,须知当时还有宫中的真君在场,还是玄后亲自出手,将对方击得仓促遁走。
李永生正是知道有这番因果,心中反倒是增添了不少无奈,他总不能说,对方是得了排帮传承的真君,你玄女宫插手,恐怕朝廷会高兴得合不拢嘴。
总之,他本来不想关心此事——公孙不器早晚会报复的,无须他过问。
可是这名真君的行事,实在是太过嚣张了,连李永生都忍不住暗暗发狠,看来要好好催促公孙不器一下,让他尽快想起这个仇家来。
玄女宫的真人对襄王之女出手了,这个消息传得很快,接下来,襄王的人马离他们越发地远了,而沿途遇到的朝廷官员,态度却变得热情了。
道宫的人出行,一向不怎么骚扰地方——当然,地方也不能去招惹他们,否则那是作死。
但是此番玄女宫招摇地公开路过,其实是有说法的。
他们是来恭贺真君证真的,肯定要张扬一些,以彰显喜气,虽然他们不可能见人就宣传,我们此来是为什么,可是这番阵仗过去,旁人自然要问,玄女宫这是在做什么?如若不然,风真人大可以直接从玄女宫传送到北极宫,那样的话,近了可不止一点半点。
在这种情况下,地方官员如果有意,还是可以略作表示的。
此前他们并不知道,自家该不该凑上去,但是听说道宫真人惩戒了襄王之女,这个热闹却是不凑也不行了——否则的话,别人难免要歪嘴,玄女宫对襄王出手,你竟然没有任何的表示,难道是心系襄王不成?面对这种情况,风真人也没有太过不近人情,毕竟她要带去吉庆的气氛,一路上搞得太过肃杀的话,也不是恭贺之道。
有了地方官的护送,他们走得更轻松了,甚至在进入幽州郡的时候,还有几名地方官借着他们的阵势,直接穿过了两军对峙的火线。
就这般一路来到了顺天府的郊区,众人也没有进城,而是进入了玄天观。
风真人虽然只是中阶真人,但她这次出行,是代表玄女宫的,玄天观的监院带着都管,恭恭敬敬地远出十里相迎。
他们的计划,是在玄天观论道两天,然后才继续北上——这也是在替公孙家结善缘,是恭贺的一部分。
玄天观外的黎庶众生相,就不用多说了,四个字——惨不忍睹。
不过,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既然天家都没什么表示,道宫中人也不会吃多了撑的,越俎代庖地去管闲事。
风真人讲道才一天,当天晚上,就有人来找李永生。
来的也算是熟人,法院的副院长叶真人,他是孤身前来的——只随身带了一个小厮。
这一次,叶真人可是不同了,走路都是下巴朝天,他的亲家里出了真君,顿时底气大增。
总算还好,他知道在李永生面前不能秀优越,所以还是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比较客气地打个招呼,李大师此来,可是要去祝贺三长老证真?嗯,李永生点点头,直接开门见山地发问,不知道叶院长此来,有什么事情?是这样的,叶院长倒也痛快,很干脆地回答,孟辅大人心忧国事,积劳成疾病倒了,而阴九天大师,则是不幸在关陇遇难,京城里现在,并没有什么好的郎中……慢着,李永生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京城里除了阴大师,其他人医术都不行?我怎么记得,当初你为了给公孙不器疗伤,请了很多医生来?这个……叶院长干咳一声,我觉得他们都不如你,既然你路过京城……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我再确定一下,别人都看不好他?叶院长的老脸一红,却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别人的治疗效果都不是很好。
李永生脸上的表情越发地奇怪,那你能跟我说一说,他到底是什么病吗?叶院长哪里说得出来?事实上,孟辅大人只是有点心力交瘁精神不济,主要是精神压力大导致的——中土乱成这样,他身为内阁之首,怎么可能没压力?他也请了一些医生来看,但是这种心病实在是不好医治,只能疏导,神医遇到也得束手。
孟辅大人吃了一些汤药调剂,多少有点效果,但依旧是状态不佳。
叶院长目前有点蠢蠢欲动,他的顶头上司,法院的正院长早就过了乞骸骨的年纪,却一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不肯退下来安心荣养。
好死不死的是,前一阵有人举报,说院长族人在京城的产业里,有荆王的探子活动,朝安局紧急出动,击杀两人擒获一人。
这名院长就遭了池鱼之祸,按说那院子只是他族人的产业,可现在京城的形势这么紧张,真的是有杀错没放过。
于是就有巡荐部的官员,上书弹劾他,要求追查他的责任。
天家倒是表示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是紧接着,朝安局里又有小道消息传出,说天家不愿意背上轻慢老臣的名声,所以希望大家继续弹劾。
朝安局的人是这么说的,但是京城官场里的高层,心里都有数——不管天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说这老院长年纪够老,就是原罪!年纪够老,认识的人就够多,人脉也就够广,一旦心向外面的藩王,会产生极大的破坏力。
所以大家就继续弹劾他,还有人在广播电台里,置疑年迈之人,是否还能承担起明断是非的重任。
老院长也闻出不对味儿了,马上就上书乞骸骨。
少年天子当着大家的面,和颜悦色地表示,我还年轻,正需要你们这些老臣辅助。
老院长马上开心地表示:既然天家不嫌我老迈,那我就再坚持两年,等到年轻人们成熟了,我是一定要退的。
然而,他的话是这么说,但是官场里能走到这一步的,哪个是简单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少年天子是要来个挽留再三,方才肯答应,好彰显自己的贤名。
而且他们相信,老院长对此,心里也是清楚的,此前那番表态,不过是做作罢了——或许他真的舍不得这个位子,也是有可能的。
老院长沉寂了两天,结果弹劾之风又起,天家没有任何表态,可想而知,老院长很快就该第二次乞骸骨了。
叶院长将这一切都看明白了,忍不住心里活泛了起来:我这个副院长,也有资格坐那个位子。
然而,想坐上那个位子去,必须要认真活动才行,所以他就将目光盯准了内阁孟辅。
法院是三院之一,论级别还在六部之上,法院院长必须要天家钦点才行。
但是,谁又敢忽视了内阁的意见?很多时候,都是内阁拟定人选,天家批准了就算完事,以示自己尊重群臣,正经是天家建议的人选,内阁觉得不如意,可以坚决地反对。
更别说眼下的天家,不过是个少年,更是切忌轻狂的年纪。
叶院长正愁没机会巴结孟辅,猛地听说李永生来京了,忍不住怦然心动:阴九天死后,京城就没有公认的第一国手了,而曾经治疗好宁致远和李清明的李永生,可是阴大师都佩服的人。
所以他就毫不犹豫地来请人了。
面对李永生的提问,他支吾一下才回答,他什么病,我也说不清楚,你去了不就知道了?第九百九十四章 今非昔比我去了就知道了?李永生听到这话,委实有点气不打一处来,找我治病的人里,还没见过这么说话的。
反正对方不讲究了,他也就懒得留面子,想治病可以,让他来找我,我在京城最多再呆两天,记得抓紧时间。
李大师,你这就有点……叶院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亲家都是真君了,你不知道吗?大人身体不适,请你上门治疗的好。
他病重到走不动路了吗?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那就是说,也不能上朝了?这倒不至于,叶院长忙不迭地摇头,他哪敢咒内阁老大上不了朝?只能干笑一声,你知道,孟辅可是国之柱石,身份尊贵得很……那我就是国之瓦砾了?李永生毫不客气地反问,我的身份就卑下得很?我不是这个意思,叶院长心说,这年轻人怎么这么拧呢?孟辅他日理万机……李永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难道我就清闲得东游西逛,浪费人生?叶院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说一句,你这年轻力壮的。
算了,李永生摇一摇头,也懒得跟他废话,我就是这个规矩,只要能自己过来的,我绝对不上门,你就算说他走不动了,把我骗过去,我也照样不看。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京城的名医少?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天下的名医,三成以上在京城,顶尖的更是占到了八成,阴九天被人尊为大师,不是具备碾压的实力,而是综合实力最强,开方子最稳妥,合适给权贵看病。
孟辅得病,满京城都找不到能确诊的名医,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就算治疗不容易,还能确诊不了病情?这姓叶的吞吞吐吐,死活不说是什么病,那十有八九就是积劳成疾,或者心病。
积劳成疾的话,需要静养,少操心点事,对于下界的养生手段,李永生还是认可的,他身为仙界来人,不会比本位面土著做得更好。
至于说心病,那就更没法治了,自己想不开,神医来了也没辙。
不过……真的是心病的话,十有八九是在头疼眼下的局势。
他想明白了这些,所以说话就相当不客气。
叶院长听得就有点不高兴了,李大师,就不能给我个面子?给你个面子?李永生气得笑了,你这人的自我感觉,不是一般的良好啊,我凭什么要给你面子?好吧……麻烦你给我一个理由,必须给你面子的理由。
叶院长的脸沉了下来,我是专程上门来请你的,不要随便羞辱人成不?我这人好说话,贱内姓公孙,她可不好说话。
呵呵,李永生一拍额头,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说你今天怎么不一样了,原来是亲家里出了真君,求人都理直气壮了很多……果然是有底气,才会有魄力。
叶院长听出了他的嘲讽之意,但是多年的官场生涯,已经将他的脸皮练得相当厚了。
所以他看着对方,意味深长地发话,我知道,你跟三长老的关系不错,还为他疗过伤,是在我家疗伤的,说起来,也算是对他有救命之恩……李永生斜睥着他,等着他继续发话,见他半天不言语,才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但是呢?这样的话之后,肯定是要跟着但是的。
但是!叶院长斩钉截铁地吐出了这两个字,顿了一顿之后,才又饶有兴致地发问,你是否考虑过,修者一旦晋阶真君,那就不方便做朋友了?他这表情非常地欠揍,但是仔细琢磨一下他的话,却是有一定的道理,真君那是什么样的存在?是本位面最顶端的存在,准证一旦证真,根本不是真人们再能随便接触的。
中土国有多少真人,才有几个真君?就算一些真人平日里的关系不错,其中有人证真可,其他真人就跟这人拉开了距离。
没办法,相互之间的身份、地位和修为,都有了天差地别,如何能愉快地做朋友?这倒未必是真君想端架子,问题是,昔日的老友再相见,他们该以何种态度跟真人打交道——以昔日朋友的态度?别逗了,这根本不可能的好吧?要是以对待真君的态度来行事,倒是不存在冒犯了,可是如此一来,还能做朋友吗?李永生听了这话,倒是没被叶院长的模样激怒,他只是感觉非常地可笑。
看到对方大有深意的目光,他点点头,也还了一个类似的目光,这个我懂,然后呢?这……还用说然后吗?叶院长摇摇头,看起来有点无奈,又有点怒其不争的样子。
不过他还是做出了解释,还用说然后吗?再告诉你……三长老证真时的异象,可是七杀异象,那是公孙家的祖象,你知道吗?这意味着他以后飞升的可能性极大。
李永生的表情,越发地怪异了,他点点头,哦,我知道了……然后呢?还要问我然后?叶院长没好气地发话,你救了三长老一命,他肯定是要认的,不过以他真君的身份,又是有大好前途,所以……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我这可是善意的提醒。
顿了一顿,他又一指自己,傲然发话,我跟你不一样,你是他的朋友,我却是姻亲,哪怕他飞升了,也改变不了我是他姻亲的事实……他可以帮你一次,就算了结了救命之恩的因果,但是他可以在无心中帮助我很多次。
叶院长虽然有了真君的亲家,但是因为身在京城的缘故,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张扬,所以他很少有能如此宣泄得意的时候,一说起来,竟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陈述欲望。
你倒是想一想,就算我今天贸然邀请阁下,有点仓促了,可是三长老知道了,会为这一点小事,责怪我这个姻亲吗?而他所欠你的,不过是一场因果!这话说得够直白,也够赤裸,只要具备一点智商的,都听得懂。
李永生却是没有说话,等了好一阵之后,他才出声发问,说完了?见到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叶院长心中又生出一点不爽来,他傲然发话,我说的都是至理名言,一般人根本不会教你,说来说去,你还得感激我才对……难道不是吗?李永生的脸上,又泛起那种类似于便秘的表情,我就问你一句,你知道三长老是在哪里证真的吗?叶院长摇摇头,很警惕地看着他,这个我不可能告诉你,三长老已经被算计过一次了,哪怕他已经证真了,我也只能说……三长老是在南方证真的,具体的你就不要问了。
李永生看了他好一阵,然后出口发话,我可以告诉你,他证真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呃,叶院长忍不住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地,他就调整好了心态,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你是帮着护法来的……按你们以前的交情来说,这并不意外。
没错,他说的以前的交情,现在两人的地位,可就不一样了,他心里想的是,就算再多一桩护法的因果,又算多大事?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我说,你真应该问问三长老……他是在我的地盘上证真的,知道吗?机缘也是我给他的。
啊?叶院长终于动容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永生,竟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跟你结的跨境之缘?而且……还是从你这里得了机缘?他虽然距离真君境界尚远,却也知道跨境之缘和证真机缘的重要性。
此前他认为,三长老和李永生之间最大的因果,应该是救命之恩,这个恩非常重,重到李永生可以随便提一个重要的要求,然而,这并不足以令悬殊的地位变得平等。
至于说证真时的护法……好吧,那也是一场因果,但实质上是打手的性质,参与护法的人多了,未必都能劳动真君亲自出手一次——要不然真君还不得累成狗?对真君来说,如果准证能解决的问题,他安排准证解决,就可以了结因果,没必要出手。
可是跨境之缘就不一样了,准证证真,只能选择一块地方,这就是一对一的人情。
尤为关键的,还是证真机缘,某种角度上讲,证真机缘比救命之恩更宝贵。
身为一个名医,见了病人就要治,也想努力治好——当然,对病人来说,这是救命之恩。
但是证真机缘,那真不是能随便给人的,诚然,准证得不到机缘,也不会马上就挂掉,但是这机缘,却是决定了那名准证的未来。
中土的准证何其多?证真机缘该给谁,不该给谁,这个选择可是太难了。
然而,对叶院长来说,最悲哀的是,这四样因果,李永生占全了——这可不仅是一个区区的证真机缘能比的。
更悲哀的是,在此之前,两人还是相处甚得的好友!叶院长终于意识到,在三长老的心目中,李永生应该是占了一个什么样子的位子。
真坑啊,我有点得意得过早了。
第九百九十五章 又现真君叶院长犹豫半天,最终还是不想服输,没办法,谁让他在此前得意过头了呢?所以他不甘心地发问,借你的地方?莫要开玩笑,你可知道,证真需要多大的地盘?李永生只是淡淡地笑一笑,虽然严格来讲,雷谷是永馨买下来的,但是两人夫妻一体,又是共同经营,跟他的地盘有什么两样?见他如此波澜不惊,叶院长反倒叫起真来,你可是能说一说,那证真之地是哪里?李永生白他一眼,悠悠地回答,先前你不跟我说,现在轮到我拒绝你了……凭你的身份,还不配知道那个地方!叶院长闻言,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痉挛了两下,然后才咬牙切齿地发话,原来你也不过是口出妄言,仗着救命恩人的身份胡言乱语。
以他的年纪和城府,原本是不该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人要是恼羞成怒了,一时冲动之下,很难把握情绪上的分寸。
李永生看他一眼,却是连生气的心思都提不起来,你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回吧,我会向公孙不器说的,你这样的姻亲,还是少来往一点的好……会给他带去麻烦的。
话音刚落,他心里就生出一丝悸动来,愣了一愣之后,他无奈地笑一笑,这家伙……下一刻,玄天观的后院里,凭空飘起一人来,紧张地四下张望。
出现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玄天观的监院,一名老迈的中阶真人。
他左右看了半天,才看向李永生这边,咦?奇怪,刚才观中的阵法有些感应,似乎是有强敌在周边窥伺,李大师可有发现?没事,李永生微微一摆手,是我刚才不小心提到了公孙家那位真君的名字,激发了他的感应……这家伙好像很介意别人说自己的小话。
原来如此,监院松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公孙家刚证真的那位真君,跟李大师交好,尤其是此人在惊动了真君的感应之后,竟然还敢大喇喇地将其称之为这家伙。
这得是什么样的交情,才能让一个真人对着真君的关注,还敢如此口出狂言?他只能苦笑一声,我说,您动静小点成不?周围来论道的人不少,莫要惊扰了大家。
就在这时,又是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却是经主邓小文,他笑着发话,李大师,您这是说了不器真君什么,他这么大反应?要知道,他可是在辽西的!邓经主慎言,又一条人影飘了起来,却是玄女宫的风真人,她淡淡地四下扫两眼,才继续发话,刚才有些气机变动,那是京城的一些防御措施,被不慎激发了出来。
京城是天子脚下,那可不仅是嘴上说说,各种防御齐全得很,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京城权贵们意识不到的。
公孙不器的神识遥遥地感知到了,这里有人提他的名字,于是稍微聚集一下神识,想过来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哪曾想,顺天府现在是一日三惊,各种警戒的级别,都提升到了相当的高度,他的加强版神识才探查过来,京城这边顿时就做出了反应。
李永生的心悸,是发现公孙不器广布中土的微弱神识起了反应,所以要快一点。
而玄天观的监院能意识到这一点,则是真君稍强的神识,跟京城的防御发生了些纠缠,观里的示警阵法做出了反应,所以就稍微落后片刻。
真君和京城防御阵法发生的摩擦,其实极为细微,一般人根本感应不到,但是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玄天观拥有一些变态的设备设施。
说起玄天观,也是蛮有意思的,这里原本是个子孙庙,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京城周边的子孙庙都破败了,只有这个当初不怎么起眼的玄天观,出人意料地留了下来。
因为只有这么一家庙宇,玄天观就逐渐壮大了起来,到了后来,就有了转型的意思,打算改制为十方丛林——毕竟背靠大树才好乘凉。
然而,观里的真人也早意识到了,一旦改为十方丛林,朝廷的心里多半会不喜,须知这里可是京畿近郊,朝廷怎么会乐意看到道宫系统扎根?玄天观的历代主持,都十分重视这个问题,一边小心地为转型做准备,一边尽量缓和跟官府的关系,恪守本分,轻易不做那些过分的事情。
事实上,玄天观这子孙庙的传承很是一般,要不然也不会连个高阶真人都没有,听起来似乎还不如朱尔寰的二郎庙。
不过,这里终究是京城近郊,最不缺的就是杰出的修炼人才,玄天观里一共三个中阶真人,四个初阶,司修数量就更多了。
这些就扯得远了,反正玄天观一直在小心地发展,虽然算不上左右逢源,但是他们是京畿附近唯一的道观,道宫体系的人来了,大多也是在这里挂单。
如此一来,他们在道宫里的口碑当然不错,也结了不少因果,很多人想要帮扶他们一把。
然而大多帮扶,却是玄天观不敢要的,生恐朝廷心里不满,所以他们一般的要求就是,给点灵石和灵谷就行了,功法或者宝物之类的东西,还是免了。
有些人就发现,玄天观的阵法一般得很,就着手加以改进,而这么做的人,并不止一个两个。
所以现在玄天观的各种阵法,都极为精妙,别看他们的战斗力很一般,可是预警的阵法,种植灵谷的阵法等,甚至超过了大多数的十方丛林,几乎都快可以跟四大宫相媲美了。
正是因为如此,监院能比较早地感受到异常,反应还快过来自玄女宫的风真人。
当然,风真人来自四大宫,对京城的防御手段,也有一定的认识,所以才出声解释。
这时就又有人发问了,风真人,京城的防御如此厉害,竟然能隔绝真君神识,像这种手段,耗费应该不菲吧?其中耗费,我却是不知道,风真人摇摇头,心说就算知道我也不说,在天子脚下问这种居心叵测的问题,我怎么可能回答你?所以她顺势转移了话题,不过你说得也不完全对,这种防御,多半还是警示为主,告知异地的真君,这里是中土的中枢,做事不要太随意了。
就在这时,空中响起了人声,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异常清楚。
声音来自于他们正在议论的某个存在,呵呵,我当然不会在京城乱来,当初我证真遇劫,还是躲进了京城寻求庇护,怎么可能做那恩将仇报的事情?在场的人齐齐一怔,然后忙不迭地向空中纷纷拱手,见过真君。
这可是传说中的真君啊,来听风真人讲道的人,有几人曾经跟真君距离这么近?很多人兴奋得脸都红了,心中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倒是玄天观的道人,虽然也行礼,却不失章法,这庙就是如此,虽然等级不高,却是京师独一份儿,接触真君的机会比大家大得多,见得多也就习惯了。
免礼,公孙不器的声音再次响起,我道是谁念我的名字,原来是李大师。
李永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叶院长就是一拱手,见过三长老,我是小叶啊。
公孙不器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话,这是他看在自己曾经在对方府上养伤的份儿上,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叶家大张旗鼓地寻找名医,自己可能会错过李永生。
至于说姻亲什么的,那真的是枝节末梢,公孙家的数万子弟,姻亲海了去啦,他怎么可能照顾得过来?凭良心说,就连族中的子弟,他都没可能一一照顾,只能对异常优秀者,稍加关注。
叶院长的脸上,难免悻悻之色:对我只是轻轻一哼,对李永生,就是以大师称之?总算还好,此刻已经入夜,没几个人能看得到他的尴尬。
李永生却是轻声一笑,大师二字,真君客气了,你最近的神识,涨得很快啊。
公孙不器心知他不愿意高调,于是说起了别的,神识的增长只是一方面,公孙家已经很久没有真君了,现在我证真成功,当然会关注一下中土的动态。
好了,我知道这样很累的,李永生笑着摆一摆手,真君请回吧,我是来道贺的,咱们证真庆典上再见。
公孙不器却是很热情,都到家门口了,我将你接引过来好了……哦,对了,还有玄女宫的贵客们。
这可不用了,李永生笑着拒绝了,真君就要真君的体面,我们来道贺,不能乱了章程。
公孙不器轻笑一声,咱俩之间,还说什么体面?以前你是李大师,以后你还是!李永生郁闷地挠一挠头,我说,你能让我低调一点吗?哈哈,公孙不器轻笑起来,这笑声越来越轻,最终至不可闻。
知道真君离开了,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有人却是难掩眉眼间的兴奋,低声激烈地议论着——这可是真君啊,活的!李永生收回心思,却一眼看到,叶院长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极不好看。
第九百九十六章 只是聊天一般来说,永生仙君是很不屑欺负弱小的,等闲也不会计较别人小小的冒犯。
刚才叶院长那副嘴脸,令他十分地反感,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计较的兴趣——因为没必要,叶院长这种人,他都是当小透明对待的。
然而,目睹对方尴尬之色,李永生突然间生出了促狭之心,他笑着发话,还没有谢过叶院长,刚才教我做人。
叶院长的脸色,真的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可是目睹了刚才的一幕,他再也不敢说什么姻亲强于朋友的话。
三长老刚才的话,已经算是赤裸裸的打脸了。
所以他只能悻悻地表示,李大师,我贸然来找你,虽然有些唐突,但终归是亲自上门,是有诚意的……而你刚才对我的羞辱,也抵得过我的冒失了吧?咦?李永生讶异地看他一眼,我刚才一直是实话实说,何曾羞辱过你?而且,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觉得……你值得我羞辱吗?看看,又是这种话,叶院长一指他,气得叫了起来,声音里竟然带上了哭腔,刚才你就说,说我不配知道三长老的证真之地。
李永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道宫中人,所以只能跟雷谷众人一起,住在观外的客房里,不过两人的争执,却已经引起了道宫其他人的注意。
杜晶晶闻言,忍不住出声发问,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叶院长却越发觉得耻辱了,身为姻亲,竟然不知道三长老是在何地证真,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他还如何在别人面前摆架子,秀优越感?然而天姥双杀的打击,更是接踵而至,兄弟俩满脸的不屑,齐声发话,还姻亲呢,假的吧?叶院长不想跟他们计较,也没脸计较,只能怒视着李永生,大声地质问,看看,这就是你说的我不配知道?还敢说你不是有意羞辱我?杜晶晶眼中带着些许痴迷,呆呆地看着李永生:就连羞辱人的时候……你都这么帅!她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李永生是有意羞辱对方——公孙不器在雷谷证真,这是整个中土都知道的,难道还有不知道雷谷的吗?李永生轻咳一声,慢条斯理地发话,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我也没必要让你知道!叶院长的脸涨得通红,才待说什么,就听得远处一个声音传来,他说的没错,你真的没必要知道。
你算什么东西,叶院长勃然大怒,扭过头来,想也不想就直接开喷——他现在可是真君的姻亲,就算真君不怎么搭理他,那也是姻亲不是?我们说话,轮得到你插嘴……下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被人捏住了脖子一般,眼睛也顿时张得老大,这个……无心、无心真君?您怎么来了?瘦小老头背着手,从黑暗中不紧不慢地走出来,我怎么来了?我想来就来……莫非还要你许可不成?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叶院长慌乱地解释,我只是没想到来的是您……我不是有意冒犯,还望真君海涵。
无心真君慢慢地走近,看也不看他,嘴上不紧不慢地发话,不器真君在哪里证真,确实是很多人知道,但是消息依旧被封锁了,明白了吗?为啥我不能知道?叶院长还真的不明白,他摇摇头,我有点不懂,三长老已经证真完毕,成就了真君,不用再担心别人偷袭了吧?尼玛!李永生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刚才你跟我摆谱的时候,可是说了,不器真君证真的地方是秘密。
这厮真的太可恨了,观风使自问脾气不错,也忍不住暗暗咬牙。
而杜晶晶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永生:你难道不是在骗人?公孙不器雷谷证真,真的算秘密?下一刻,无心真君做出了回答,他证真的地方关系重大,甚至关系到中土的兴衰……姓风的小姑娘,你说是不是?正是如此,风真人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她一开始也以为,李永生不肯告诉对方,是有意羞辱,但是听了无心真君的话,她仔细想一想,终于反应过来了。
在三湘,甚至在整个南方,雷谷都不是秘密,而公孙不器在雷谷证真,知道的人起码数以十万计——甚至可能数以千万计。
然而,以为这并不是秘密的人,忽视了一点,不管怎么说,雷谷有毁灭道意在,那就是可以连续制造真君的。
这个秘密重要不重要?简直太重要了。
对于中土南部的人来说,大家要考虑的是:如何能从雷谷争到一个证真机缘。
但是对于北方的修者来说,除了争夺证真机缘之外,他们还要考虑一点:怎么样才能不让敌人破坏了这一风水宝地?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类似的宝地,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而这样的宝地,也是敌国重点关注的地方——从战略层面上来讲,破坏这么一处宝地,比拼掉一个真君的好处还多。
所以这样的消息,在南方不是秘密——其实南方人也在控制传播,以免影响对争夺机缘的争夺,但是对北方来说,这真的不仅仅意味着机缘。
风真人也是南方人,此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南方,这真的不是秘密,可是现在她明白了,这位初阶真人,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以玄女宫的名义保证,他不是在羞辱你。
叶院长愣了好一阵,然后一转身,二话不说就走了。
他甚至没有跟无心真君打个招呼,就这么自顾自地走掉了。
无心真君是修无情道的,不在意这些俗礼,他甚至不在意叶院长的离开。
他看着李永生,很直接地发问,公孙家的那位关注到了京城,有什么说法没有?合着他是因为城防系统的波动,注意到了有来自外地的真君神识,而公孙不器也相当不含糊,被发现了之后,还是不管不顾地来找李永生聊天。
无心真君感知一下,就知道了神识的根脚,他对公孙不器也不算陌生——当初他甚至专程赶到雷谷,想要见七杀异象的主人一面。
回来之后略略费点手段,他就查清楚了,证真的是辽西公孙家的三长老,紧接着,公孙不器的资料就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
通过了解,他对公孙不器还是比较放心的,尤其是此人证真失败后,躲到了京城避难,证明此人对中土朝廷,有一定程度的信任。
但是公孙家三长老触碰了京城的防御之后,神识还逗留了一阵,他就有点不放心了,于是赶来玄天观,彰显一下存在。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跟不器真君比较熟惯,不小心提了一下名字,他感应到了,就过来看一下,然后就聊了几句。
尼玛……无心真君的脸上,露出了痛不欲生的表情,我说,你们就算想聊天,能不能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地点,真当我们闲得很吗?凭良心说,他这么说话还算客气的,他大部分时间在京城,接触类似的情况太多了,总有些人嘴上没把门的,那些被念及到真君,很多时候也会做出反应。
这次公孙不器无视了防御发出的警告,滞留了一阵,与此同时,无心真君的神识也感觉到了,玄天观里来了玄女宫和雷谷的人。
他知道公孙家跟这两方交好,但是双方的沟通,被不器真君遮蔽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要赶来了解一下情况——谁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呢?待他巴巴地赶过来,得知对方竟然是在聊天,他真是连吐血的心思都有了——不带这么折腾真君的!可是事涉另一名真君和李永生,他还不能随便生气,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我们的态度,真君应该比较清楚吧,何至于这么紧张?无心真君心里生出点无奈来:你的态度,我们倒是很清楚,但是玄女宫对朝廷的态度,却是微妙得很,毕竟劫夺离火扇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话题,所以他又发问,你从辽西回来之后,有没有回博灵郡的想法?直接来京城也行。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京城真君这么多,何须我这小小的真人插手?唉,无心真君意兴索然地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一言难尽呐。
李永生对朝廷所谓的苦衷,是一点兴趣都不感,所以只是微微颔首,哦。
可是他不想听,无心真君还想说,因为他分得很清楚,雷谷的实际掌控者赵欣欣和李永生,跟玄女宫本部还是有一定区别的,他们对朝廷的态度相对和善。
于是他将声音收束了起来,传音给对方,有些亲王在宗正院,也有人帮忙关说,所以他们在两殿也不乏同情者,譬如说幽思真君,就对荆王持同情态度。
李永生很无奈地看着他,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其实我是非常想干掉襄王的,无心真君淡淡地表示,已故的太皇太妃,对我倒是颇为关照,但是她这个儿子,我实在是看得不顺眼。
第九百九十七章 旧友重逢无心真君本是修无情道的,想要提升心境,需要对人情看得淡漠。
所以,他能说出这话来,并不奇怪。
李永生甚至有点怀疑,这位是不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完善一下自己的道心。
于是他又点点头,继续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你看得惯看不惯某人,那是你的事,跟我说这个有意思吗?无心真君见他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自己也觉得无趣,只得郁闷地发话,你若是能想办法将襄王引入幽州,我可以将此人解决掉。
李永生本待拒绝,不过想一想之后,终于正面回答,此事我无法答应你,不过,你若是想对付襄王的话,我要提醒你一句,襄王府就有真君,还是昔年的排帮余孽。
排帮真君在襄王府?无心真君听到这话之后,也是有点小小的吃惊。
不过很快地,他就调整过来了心态,无奈地笑一笑,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但是这种违禁的事情,可不止一个亲王在做。
李永生听到这话,是越发地失望了,也就是说,这样的消息,也不能让你们占据大义?无心真君一摊双手,你说一说简单,但是……证据呢?你不会告诉我,你有证据吧?没有证据就信口开河的话,很容易激怒其他亲王。
想要证明真君跟某人勾结,那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也不信对方找到了证据。
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所以说……真君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对吧?无心真君听到这样的回答,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趣,顿了一顿才继续发问,你发现了这个秘密,居然能安然无事?这也不是很难做到吧?李永生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可还是忍不住泄露一点秘密,不器真君证真之时,曾经遇到此人的偷袭,好在有玄后在场,化解了这一劫。
无心真君深深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终究是心怀大善之人。
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竟然没有继续问下去,对方打算如何对待那个真君。
他俩这番谈话,其他人浑然不觉,倒是一些来听讲道的修者,兴奋不已地谈论着。
一晚上竟然遇到了两个真君,实在是太荣幸了,哪怕其中一个真君,来的仅仅是神识。
第二天,风真人继续讲道,李永生带着血奴,在京城里转悠了一圈,然后去远远地看了一下吴小女。
吴妈妈最近的日子还算不错,虽然京城里的粮价飞涨,但是她有房子,安心地做收租婆就是了,跟她相比,那些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房客,倒是大多愁容满面。
知道她生活安定,李永生也放下心来,转身就离开了。
他在街上正走着,猛地前面有人招呼他一声,永生,你什么时候来京城了?李永生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汤师姑的弟弟汤昊田,他一脸欣喜地看着自己。
他笑着点头,前天到的,不过这次是路过,马上就走。
汤昊田的气色并不怎么样,看得出来,他最近的日子过得不好,不过这也正常,他就是做个中介,还是做图书这一块的,主要是靠着教化部,向修生们销售配套的书籍。
可是这种兵荒马乱的时代,姑且不论修生们能不能静下心来读书,只说顺天府已经跟下面各郡联系不畅,他的生意好坏真的不问可知。
不过他见到李永生,还是非常开心的,兴冲冲地发话,着什么急走?今天就住城里吧,我给你接风。
不用了,李永生摇头拒绝,此次是赴东北办事,还有很长的路要赶……拒绝的话说到一半,他就想起了叶院长对真君的点评,心说我不能身份发生了变化,就无视了以前的这些朋友。
正好,他也想了解一下京城的动态,于是表示,我就借住在玄天观客舍,你若想跟我喝酒,只管来就是了……别再跟别人说了。
好的,没问题,汤昊田笑着点点头,然后看一眼血奴,笑着发话,永生你果然没变,还是那么喜欢小女孩。
我去!李永生听得直翻白眼,什么叫我喜欢小女孩?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嘛。
不过,血奴对这话,可是有一些敏感,在回去的路上,选个没人的时候,它壮起胆子,战战兢兢地发话,仙使大人,您喜欢小女孩?我可是雄性……是男的,你知道的。
你脑子进水了吧?李永生狠狠地瞪它一眼,我是人类,你是血魔。
那就好,血奴长出一口气,然而,顿了一顿之后,它又低声嘀咕,不过,跨越了种族的爱恋,也不稀奇吧?比如说方真人的那位先祖……李永生面无表情地看它一眼,阴森森地发话,你是希望有一种爱恋,在跨越种族的同时……还跨越性别吗?血奴吓得一哆嗦,顿时不敢吱声了。
不过血魔这个种族,实在没有长性儿,过了一阵之后,它又兴奋地发话,中土的京城,真的好多人啊,跟你们相比,布瑞藤、佛朗斯和伊万国这些地方,根本是不毛之地。
呦呵,居然学会使用成语了?李永生看它一眼,然后面容一整,正色发话,我警告你啊,你再忍不住口水,小心我收拾你!原来,京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血奴看到那么多的小姑娘,一个个鲜美多汁的样子,嗜血为生的它,一个劲儿地猛咽口水。
听到李永生的呵斥,它也不敢辩驳,只能选个他不注意的时候,低声嘀咕一句,我不吸血,她们每个月也要流血……这不是浪费吗?三个时辰之后,它终于没有顶住诱惑,再次流下了口水。
汤昊田还是没有听从李永生的话,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跟他同行的还有三人,正是任家三姐妹。
永玢就是他嘴里的小女孩,此前在跟李永生的接触中,他非常清楚,永生很喜欢永玢这娃娃,今天知道李永生来了京城,他就跑到朱塔任家,告知了这一消息。
跟汤昊田不同的是,任家终究是在规划部讨生活,体制里的人特别多,这个号称小政务院的副部级机构,消息一向是特别灵通的,他们对李永生的动态比较清楚。
更别说任家也是奉旨勾连道宫的,所以听说李永生来了,姐妹三个一齐出动。
李永生第一个过问的,还是任永馨,你不是要入十方丛林的吗?怎么还在京城?数年没见,永馨出落得越发动人了,褪去了一分青涩,却增加了不止三分妩媚,实实在在的大姑娘了,而且是中土国难得一见的大美女。
任永馨微笑着回答,我已经是氤氲洞记名弟子了,不过目前的并州,情况不是很好,氤氲洞建议我在京城上研修生,顺便了解时局动向……我终究是顺天府本地人。
不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他很为永馨这一世的有缘人高兴,已经身入道宫,还能在红尘修行,很多人会羡慕你的。
他们是羡慕,我心里却未必好受,任永馨幽幽地叹口气,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的雷谷,现在还需要人吗?很显然,她已经意识到了,当初她不怎么看得上眼的李永生,现在已经成长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而她曾经心动不已的十方丛林,如今看起来,诱惑力就小了很多。
如果当初,她选择了这个人,而不是什么道宫系统,前景显然会更可观。
法院的叶副院长,不是很清楚雷谷的动向,可是任永馨是十方丛林氤氲洞的弟子,对那里相当清楚,事实上,氤氲洞的都管知道她跟李永生相识之后,都曾经专程找过她,希望她能帮着引见一下李大师。
不过,她终究是惊艳了整个京城的美女,被人呵护和仰慕习惯了,心气儿不是一般地高——天下的美女,年轻时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她没有主动去联系李永生,不过当她知道,他来了京城,当然就要过来看看,顺便鼓起勇气问一句——我能不能去雷谷?李永生对她,倒是没有太多的感觉,想起那个正牌永馨的醋劲儿,他有心拒绝,不过最后还是决定,让永馨来对待她的有缘人好了。
于是他摇摇头,现在肯定不合适,兵荒马乱的,路途上极不安全,雷谷谷主有言,希望能尽可能多地接待灾民……你若是想去,我还得问谷主一声。
任永馨的脸上,掠过一抹失望之色,然后若无其事地问一句,对了,你说的雷谷谷主,可就是那英王殿下的九公主?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微微地颔首,没错,她做的很多事,深得黎庶的喜爱。
看到他那压抑不住的笑容,任永馨的心里,没由来地生出一丝不服气,听说她是一夜之间晋阶司修的,确实是难得的修炼奇才。
比修炼的话,我可能不如她,但是其他嘛,哼哼……就在这时,李永生的身侧,传来咕噜一声,非常地响亮。
第九百九十八章 名额冲突李永生并没有意识到,任永馨是吃醋了,不过凭着直觉,他认为不接这话的好。
下一刻,他听到身侧传来咕噜一声,侧头一看,眼神顿时就变得不善了。
发出声响的不是别人,正是血奴。
它看到三位美少女,早就有些食指大动了,尤其那最小的女孩儿,圆乎乎的身体里散发出的鲜血味道,竟有一种奇异的诱惑之力,简直都快令它迷失神智了。
当然,有李永生的警告在前,它又是跟在他身边,无论如何,它也不敢乱打主意,但是想要压下去那股嗜血的欲望,也真的是很难啊。
它光顾忙着压制来自体内的冲动了,却忘了控制口中的唾液。
永玢现在已经接近十岁了,个头长了一些,婴儿肥的小脸却还没多大变化,她指着血奴叫了起来,永生哥,这小妹妹对我流口水!李永生冲着血奴,面无表情地发话,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不用!还是永玢叫了起来,她笑嘻嘻地盯着红衣小女孩,兴致勃勃地发话,谁没有年少的时候呢?我小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小妹妹,来,告诉姐姐,你想吃什么?血奴幽幽地看着她,缓缓地摇头:我很想吃你,但是不敢说……估计你也不能答应。
任永玢见到年纪跟自己相仿的女孩,本来是很有沟通欲望的,但是对方一副木讷的样子,她就失了兴趣。
于是继续将目光投向李永生,永生哥哥,你去辽西,是不是参加公孙家族的证真庆典?李永生笑着点点头,不简单啊,竟然知道证真,看来长进了不少。
永玢顿时跳下座位,跑到他的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摇一摇,我也要去看看。
李永生脸一沉,这可不行,你才多大年纪?现在外面乱的很。
我跟着你,肯定会很安全的,永玢嘟起了小嘴,人家也想证真嘛,永生哥哥……李永生抬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松开我的胳膊,我要夹菜……听话,不许瞎折腾,想证真是好事,但是你现在,最好先打牢基础,这次我给你十两灵谷,去辽西就算了。
在他印象中,永玢是个小财迷,小小年纪就知道给人斟茶赚取见面礼,这十两灵谷出手,应该能打动她了。
哪曾想,小姑娘竟然变了性子,她很干脆地摇摇头,不嘛,我就是要去辽西……永生哥哥,永馨姐也想去。
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看她一眼,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发话,听话,再不松手的话,可就是九两灵谷了啊。
就在此刻,任永馨也出声了,李大师,我是真的想去见识一下。
她胡闹,你也胡闹?李永生不满意地看她一眼,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老老实实在研修院修行!永生哥你真笨,现在研修院是夏季休沐时间,任永玢叫了起来,还咯咯地笑着,我们初修院也是休沐时间。
那也不行!李永生没好气地瞪着她,最后一次警告,再胡闹就真的只有九两灵谷了。
一边说,他一边摸出一个袋子,是个十两装的灵谷袋子。
他将袋子在她的面前晃一晃,作势要打开,取出部分灵谷。
任永玢眼巴巴地看着灵谷袋子,情不自禁地咽一口唾沫。
哼,血奴见状,忍不住哼了一声,心里非常地不平衡,大家都是咽唾沫,凭什么她就可以,我却不行?然而,永玢真的是长大了不少,她虽然很垂涎灵谷,但是最终还是干脆地一扭头,不看那灵谷了,永生哥哥,我永馨姐必须要去,这关系到她的面子。
少跟我来这套,李永生笑着发话,不过下一刻,他就是一愣,什么面子?这是永馨仙子的有缘人,他可以不去理会,但也不能让她轻易被人扫了面子。
永馨姐本来已经争取到机会了,永玢叽叽喳喳地说,可恨的是……你先别说,李永生一摆手制止了她,然后看向任永馨,这个陈述,应该由你来……氤氲洞难道也接到了请柬?任永馨先是脸一红,然后才缓缓点头,不器真君昔年游历时,见过老监院,此次发来了请柬,容许老监院带四人前往观礼。
氤氲洞在十方丛林里不算弱,但是他们还真不够资格接真君的请柬,公孙不器是将请柬发给了老监院,算是他个人的交情,也是他昔年游历天下的记忆。
至于说限定人数,这更是正常了,不限定人数的话,谁知道会来多少人?这不是公孙家有没有接待能力的问题,而是证真庆典,原本是一桩隆重的大事,不怕来的人多,就怕来的人不合适。
公孙不器跟老监院的交情,那就是带四个人的交情——这可不是势利,而是真正的关系有远近。
比如说,他对二郎庙主持朱尔寰发出邀请,就根本没有限制人数。
老监院得了请柬,当然非常开心,但是紧接着问题就来了,想去的人太多!三都五主十八头这个级别里,三都表示自己机会比较多,最后从五主里选择了静主。
剩下三个名额,原则上讲,就该是敕牌弟子和随从了,虽然级别低了一点,但是能显得氤氲洞后继有人。
两个敕牌弟子的名额,氤氲洞商议了很久,对司修而言,这是难得的开眼界的时候。
十方丛林的司修,其实比较幸福,经常就有机会听真人们论道或者讲道,比外面野路子的灵修,强出了很多——这算是道宫体系的福利,连这点好处都没有,凭什么吸引人?但是近距离接触真君……道宫体系也给不起这种福利,只能是各凭缘分。
两个敕牌弟子名额竞争得很激烈,但是制修随从的名额,却是早早就定下了——顺天府的记名弟子任永馨。
她的入选,跟她姣好的容貌有一些关系——美好的东西是大家都喜欢的,氤氲洞也愿意借此美化一下自家的形象。
但是更重要的是,任永馨的来历不凡,是上宫真人张木子推荐的,据说早晚要回上宫去。
引荐的人有面子,自身又长得漂亮,而且……十方丛林里,敕牌弟子之下,没有谁算得上是重要人物,大家的地位相差无几,上面一旦选定了人,下面也没谁敢反对。
事情原本已经定下来了,然而就在六天前,静主在闭关修炼之际,猛地遭遇心魔,虽然没有走火入魔,但是心神和肉体都有所损伤,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没法参加庆典了。
所以静主的名额,就转给了化主。
化主在入选之后,马上就表示:我认为任永馨去参与庆典并不合适,她虽然很漂亮,但终究是个才晋阶的初阶制修,我堂堂的氤氲洞,连个高阶制修都拿不出来了吗?其实这话有点扯淡,老监院一共带了四个人,一个够份量的真人,两个敕牌弟子,这仅剩的随从名额,明显就是个服侍人的差事,别说初阶制修了,未入制修都是可以的。
但是化主就这么说了,老监院也不问此事,受伤的静主有点气不过,找他去问,结果却被化主回了一句:她虽然是上宫引荐进来的,但这里终究是氤氲洞,不是北极宫。
任永馨对于去参加庆典,有一些期盼,但是也没有必得之心,她并不认为,自己能竞争过其他同门——这次被选中,算是侥幸了。
不过得知自己被临时换下,她是真的无法接受,李大师,不是我舍不得,若是当初没有选我,我一点意见都没有,可是既然选中我了,临时却又要换掉,这算怎么回事?是呀,真的太欺负人了,永玢的童声,在一边响起,你不给我糖吃,我不生气,但是你给了我糖,然后又抢走,这不是玩弄女孩子吗?玩弄……女孩子?李永生怪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在初修院里,到底都学了些什么?永玢冲他扮个鬼脸,永生哥,我们就指望你帮着出气了。
李永生沉吟一下,然后才发问,你确定一开始就选了你?静主当着大家的面,亲自宣布的,任永馨气呼呼地回答。
这就过分了!李永生本来是不想管这件事的,毕竟是氤氲洞自家的事。
但是这姐妹俩说得没错,不给是一回事,给了之后又收回,就太侮辱人了。
反正李某人也不是氤氲洞的人,又不受人数上的限制,多带一个人算多大点事?于是他点点头,那好吧,你跟你家人说一声,后天一大早启程,会骑马吧?任永馨点点头才要说话,旁边的永玢叫了起来,我也要去,你要一碗水端平了!老实回家待着,李永生黑着脸发话,路上可是有吸血鬼,专吸小女孩的血!接着他手一扬,手中的灵谷袋子,准确地落到了永玢的小手上,喏,给你的补偿。
旁边的血奴无语地翻个白眼——吸她的血,我敢吗?第九百九十九章 庆典排场李永生的队伍在两日后的卯初时分,准时开拔了。
他们起身的时间比较早,但是没办法,时值盛夏,虽然幽州郡地处中土北部,夏天也是酷热难当,只能在一早一晚赶路,正当午的时候必须找地方避暑。
任永馨来得更早,几乎是在寅末的时候就到了玄天观,跟她随行的,还有两个健壮的仆妇,以及一名清秀的侍女。
李永生也没在意,众人一直赶路,到了午初时候,来到了一处山林里,歇息到酉初,日头不那么毒了,才继续前行。
再歇下来的时候,就是亥初了,众人迅速生火做饭,想尽早吃完,趁着凉快的时候休息。
李永生对吃饭没什么兴趣,于是起身四下查看,顺便布置几个示警的小阵法。
忽然间,他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扭头看去,发现一个小家伙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手里拿着一个水囊,永生哥,要喝点水吗?李永生脸一沉,很不高兴地发问,你怎么来了?来的正是永玢,她也不怕他生气,而是得意洋洋地回答,我昨天就藏在中午那片树林里了,然后就偷偷跟上你们了。
胡闹,李永生无奈地摇摇头,然后看向不远处的任永馨,然后是你给她打的掩护?任永馨尴尬地抽动一下嘴角,她就是想跟着见一下世面,我负责保护她好了。
这可是得寸进尺啊,李永生心里有点无奈,她才多大?派人送她回家!可是……任永馨犹豫一下,还是决定,按照既定的剧本说话,回去的路上,不是很太平,我带的人修为都不行。
很显然,这姐妹俩早就商量好了,打定主意要永馨蹭着去辽西了。
当然,在这件事里,任家不知情是不可能的,只说他们中午休息的那片树林,距离京城也有近百里,永玢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提前藏到这么远的地方?李永生很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事态,他才要继续发话,永玢却是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永生哥哥,我昨天在树林里,可是被蚊子叮了几十个疙瘩……一边说,她一边指一指自己的小圆脸,你看,光是左脸上就是八个。
又是咕噜一声响,还是血奴发出的,此刻的它,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之心:蚊子吸得,我吸不得?李永生无奈地翻一个白眼,此刻专程着人送她回去的话,也是有点浪费人力了。
所以他只是冷着脸一伸手,那么,把我送你的灵谷拿来。
永玢的眼珠子一转,吃……吃完啦,都在肚子里。
以她现在的修为和身体,十两灵谷绝对能让她爆体而亡,这小财迷是舍不得到手的好东西。
小无赖!李永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我告诉你啊……下次再敢这么胡闹,小心我把你卖了!永玢的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状,喜眉笑眼地回答,好啊,把我卖到雷谷吧……对了永生哥哥,你快喝水呀。
李永生警惕地看她一眼,很坚定地摇摇头,这水我可不敢喝,又要给你见面礼了。
永玢咯咯地笑了起来,免费的,不收见面礼,我请你喝,快喝啊……血奴实在忍无可忍了,嗖地一声飞走了,这话实在太刺激它的神智了。
不行,我得去抓点野物,猛猛地喝些血……因为风真人打着玄女宫的旗号,一路上没什么人招惹,众人很快就来到了辽西郡。
公孙家摆出的阵势也非常足,辽西郡界的官道处,足足有数百名子弟在界迎,他们负责一路护送客人们前往家族。
风真人等人亮明身份,又有人认出了李永生和雷谷的其他人,子弟们在热情接待的同时,飞报家族——来贵客了!约莫半个时辰,有真人裹着十余人,从远处电射而至,却是公孙未明来了。
现在的公孙家,真君公孙不器之下,未明准证算是最顶尖的人物,论资格可能比大长老略差一点,但是他的风头更劲,隐隐是不器真君之下第一人。
他能来界迎,足以证明公孙家对李永生的态度,而且他竟然非常歉然地发话,不器真君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他在西北帮呼延家搭建秘境,估计晚上能到。
李永生笑着摆一摆手,不用客气,随意就好……书生真君家都开始着手建秘境了?说是着手,我看没个十来二十年的,建不起来,公孙未明不以为意地回答,他家断档实在太久了,族中的后辈子弟,也没有多少杰出的。
大家一边说笑,一边就上了公孙家的华丽大车,这车刻画得有飞行阵法,虽然不能高飞,但是离地三尺总是能做到的,不受道路崎岖的影响。
马车上挂着玄女宫和公孙家的旗帜,有十六匹龙马拖曳着马车,轻松地驰骋着。
因为有夸耀的考虑,龙马跑得不是很快,但就算如此,华丽的大车也是速度极快,再加上马车两侧的众多骑士,一行人马卷起的滚滚烟尘,眨眼就消失在远方了。
到了地方之后,大家才发现,周遭数百里方圆,全被公孙家族装点了起来,各处大大小小的山头,都见得到公孙家族的子弟在忙碌和巡逻。
祭强见状,忍不住嘀咕一句,好家伙,这得花多少钱?公孙未明心情不错,侧头看他一眼,笑眯眯地发话,卫国战争之后,公孙家再无这么盛大的场面,这还是三长老要求从简,否则以他的七杀异象,装点万里方圆,也不算过分。
万里方圆……天姥双杀兄弟齐齐一愣,面现羡慕之色。
风真人和杜晶晶等人却是见怪不怪了,一个隐世家族面临断档的时候,猛地出了一个真君,真的是再怎么庆祝也不为过。
接待宾客的地方,距离公孙家的宗祠不远,是一片不小的谷地,宽七八里,长约十余里,青石建成的房舍逶迤连绵,起码是经历了千年的风霜。
这里是公孙家举办大型典礼的地方,上次李永生来,都没有进入这里。
公孙未明不无自豪地介绍,每年的春秋祭,我们只在宗祠祭祀,三年一次的大祭,才会在北坡举行,只有每次的证真庆典,才会开放全谷。
每次的证真庆典?祭强和杜晶晶忍不住交换个眼神:我们知道公孙家厉害,但是……也用不着这么刺激人吧?公孙家给他们安排的住处,也是北坡上一等一的好位置,他们的邻居,一边是白虎庙,一边是宗正院。
他甚至表示,如果雷谷想单独住的话,也可以安排一个不错的住处。
李永生婉拒了,他并不想那么高调,而且听赵欣欣的意思,也是不希望他跟玄女宫分开。
清微庙的郭真人倒是问了一句,得知清微庙若是想要驻地,会安排到东南角,就熄了那份心思——那里基本上算是三流位置了。
事实上,每一次真君的证真庆典,排座次都有讲究,这里面固然是有跟主家亲厚的因素,但是很多时候,也是对该势力在修者中地位的评价。
甚至经常会因为排座次的缘故,引发争吵,大打出手的例子也不鲜见。
然而,郭真人不能因此动怒,虽然清微庙是南七庙里第一庙,但是看一看有资格待在北坡的,都是什么样的存在?四大宫,那不用说,玄女宫虽然只来了一名中阶真人,也能稳稳地在北坡占据个位子。
宗正院更不用说——谁敢跟他们别苗头?呼延家……或者差了一点,但那也是有真君的家族,而且人家跟不器准证关系好,据说真君会亲自来道贺,公孙家这么安排,谁敢说个不字?据说陇右丁家也会有真君前来道贺,但是公孙家硬生生将他们安排到了南坡,虽然也是正面,但比北坡要差一点,丁家也不能说什么。
——其实真君不要扎堆坐在一起,也是好事。
总之,南七庙之首清微庙位处南方,距离辽西极远,又跟公孙家没什么交集,是主动上门的,被安排这么一个位置,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其时为八月初一,距离初五尚远,不过宾客们已经到了一多半,一来是目前治安状况不好,路上很可能耽搁了时间,再有就是,大家都希望借此机会,淘换一些宝物回去。
没错,这种类似场合,主家一般都会开辟一个集市,供宾客们交易物品。
够资格跟真君们交往的势力,所掌握的宝物,肯定都不是大路货,他们迫切需要的东西,等闲在市面上也见不到。
打个比方说,朱雀城是中土大名鼎鼎的修者交易市场,什么样的宝物都可能出现,但是平心而论,那里出好东西的概率,比真君庆典的集市,差得太多了。
原因很简单,目标销售人群不一样,朱雀城的客户群体,是面对整个中土的修者,高端货能卖,低端货也能卖,最高端的货,甚至都不在那里卖——终究还是穷人多。
真君庆典的集市就不同了,一水儿的高端客户,供货者也是高阶修者,更有人有好东西并不指望卖钱,而是希望能以货易货,换取那些同样是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
对大多数修者而言,真君庆典的集市,是极其难得的淘换宝物的机会。
第一千章 惹厌之物李永生对于在集市上淘宝,并不是很感兴趣。
原因很简单,身为曾经的仙君,他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怎么会对下界的宝物有兴趣?玄青位面不是没有特产的好东西,但是那些特产,是相对仙界而言,看在玄青土著的眼里,却又未必是那么回事了。
比如说青龙庙的椥草,是鼎鼎有名的道草,在中土国算得上是好东西,但也就那么回事。
而仙界那里,它的价位却是高得吓人,哪怕大家只将它当作一种味道特殊的零食。
原因很简单,仙界不出产这个东西,还偏有人爱吃它。
永馨仙子就很喜爱这种零食,李永生也有计划在回去的时候,去青龙庙搜刮一番,但是现在,他没有必要为了寻椥草,就去集市上转悠——那样才能买几颗?至于那些玄青土著视为天地间罕见奇珍的宝物,李永生估计,能令自己心动的屈指可数。
所以他懒得去转悠,打算平息一下心情,找个机会晋个阶。
但是架不住他不去,别人想去,杜晶晶就跟着风真人去了,她俩起了带头作用,玄女宫和雷谷的人去了一大半。
剩下的人也不是不想去,但是他们住的院子,也得有人看家,倒不是担心丢了东西,而是万一有人拜访,总得接待一二吧?别说,集市上的好东西确实不少,就连风真人都交易到了一块万年玄铁——经历了罡风侵蚀的那种,这是她一直遍寻不到的。
任家姐妹俩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见识有限得很,而她们的修为也极差,看到漫山遍野的真人和司修,却是不敢轻易地去逛集市。
有心跟着玄女宫的道姑们一起吧,人家真的懒得搭理她俩,首先是修为差得太远,其次是身份差得远——任永馨不过是一个十方丛林的记名弟子,如何能入得了上宫弟子的法眼?更别说她还长得美艳绝伦,要知道,玄女宫的弟子,大部分都是女性。
漂亮到没朋友,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
任永馨打算等张木子来了,再跟上她去逛集市,但是永玢是小孩子性情,忍耐不住,于是就又去找李永生,要他陪着自家姐妹去逛街。
这要求就有点过分了,观风使虽然比较喜欢这小女娃娃,但是还没溺爱她到这种程度,所以直接召唤了血奴过来,让她陪你俩吧,应该没问题的。
任家姐妹并不知道血奴的根脚,不过这一路下来,她俩已经知道,这红衣小女娃娃其实是真人修为,看着年纪不大,正经是出名的心狠手辣。
永玢打心眼里有点怵她,尤其是她经常对着自己咽唾沫,仿佛挺想吃了自己一样——她并没有意识到,其实她的感觉是正确的。
总之,因为血奴看起来是个小女孩,任家姐妹也不排斥跟她一起逛街。
事实上,这里的集市规矩得很,虽然随意性很大,有人甚至支起凉棚喝茶,茶碗旁边就摆着要卖的东西,但是真的没谁敢随便坏规矩。
即将举行的是真君庆典,谁敢在集市上捣乱,那就是不给真君面子,若是公孙家子弟协调不过来的话,公孙不器甚至可以悍然出手。
这可不叫大欺小,而是叫维护真君体面。
所以说,这集市真的很安全,别看大家的摊位都是胡乱摆设的,巡查的公孙家子弟也不过问,但是事实上,甚至没人敢在这里卖假货。
销售假货,也是对真君的不敬——平日里你怎么卖,没人管你,但是在真君庆典的集市上,够胆你就试着卖一卖假货?任家姐妹俩没来过这种地方,但是在离京之前,家族里有人告诉了她俩,这种只存在传说中的集市,到底是什么章法——一般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
然而,既然有一般来说,就肯定会有不一般的时候,而且她俩不敢随意逛街,还存在着一个很大的原因,担心发生对上位者不敬的情况。
要知道,摆摊的人可不是小商小贩,起码都是司修起步,真人也随处可见。
一个制修顾客,面对一个真人摊主,该不该讨价还价呢?当然,现在她俩身边有了真人随行,一颗心就放在了肚子里。
事实证明,真人摊主,一般也是很好说话的,任家姐妹俩问了两次价钱,没有购买东西,真人摊主都是笑眯眯地表示——那你就再回去考虑考虑。
不过,若是没有血奴在身边的话,会是什么结果,那就难说了。
反正任家姐妹也听家里说过,有制修在这种集市上,问了价钱没有买,那真人抬手一弹指,直接将对方打杀了——麻痹的,一个小小制修,也敢消遣真人?总之,她俩逛街逛得很嗨皮,虽然绝大多数的东西,都是她们买不起的,但是姐妹俩并不在意,女孩子都是这样,哪怕不能痛快地买买买,逛街本身,也是一种享受。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任永馨还是太漂亮了一点,不少摊主甚至表示:只要你愿意跟我结成双修伴侣,你看上的东西,随便拿。
面对这种坦坦荡荡的追求——或者说交易,任永馨通常就笑一笑走人,对方也不会纠缠。
大家都是来参加真君庆典的,谁强谁弱,那真的不能单纯看修为,事实上,美艳到任永馨这种祸国殃民的级别,要说她身后没靠山,别人也得信不是?逛了好一阵,任永馨终于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那是一把青玉做成的折扇,摊主似乎是个职业商人,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乱七八糟很多东西,甚至还有破碎的瓷片。
然而这职业商人,竟然也是一名真人,长得瘦瘦高高的,坐在一张躺椅上,嘴里嚼着什么东西,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任永馨指一指折扇,掌柜的,请问这把扇子怎么卖?瘦高真人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有气无力地发话,三块灵石。
三块灵石?任永馨愕然地张大了眼睛,我是问这把青玉折扇,它不是道器呀。
瘦高真人看她一眼,连话都懒得说了,那意思很明显,买得起就买,买不起你就走。
他确实没必要说话,问价的只是一个制修,谁听说过,制修花得起灵石的?好吧……制修身边,还有一个诡异的真人,但是……那又如何?任永馨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出声发话,掌柜的,能便宜点吗?掌柜的还是不出声,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来,任永馨……你怎么来了?说话的是一名道人,初阶真人的修为,眉清目秀个头不高,一双眼睛有微微的肉泡,不显臃肿倒是有些轻浮,正是传说中的桃花眼。
任永馨看他一眼,抬手一拱,见过余化主。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氤氲洞的化主余化龙,他眉头一皱,轻声呵斥,我不是说了,不许你来吗?任永馨心里极为厌恶此人,不过十方丛林还是相当讲究上下尊卑的,所以她只是淡淡地回答,我此来是朋友带挈来的,并没有占用庙里的名额。
胡闹!余化主冷哼一声,沉着脸发话,我不管是谁带挈你来的,你终究是我氤氲洞的弟子,你现在老老实实地离开,我可以当做此事没有发生。
这是什么道理?任永馨终于忍不住了,她在氤氲洞没有加入任何阵营,只是庙里的经主、静主都比较喜欢她,大致她也就是做这两方面的事情。
她从来没接受过化主的管理,当然也就可以不买化主的面子,我不归化主您管。
一派胡言,余化龙沉声发话,脸色非常难看,敕牌弟子之下,庙里真人都可以随便指派的,你最好仔细研读一下十方常住的规则。
他说的不算错,敕牌弟子之下的制修,在十方丛林里存在感很差,谁都能吆喝指使。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制修投靠了某些阵营,上面有人罩着,那就只需要完成自己人交待的任务,别人不能轻易使唤。
但是任永馨还真没加入任何阵营,她是张木子引荐的,不怕别人欺负,而且她的目标可是北极宫,早晚要入上宫的,在下面的十方丛林里投靠什么人的话,将来说起来也不好听。
不过这个时候,掰扯这些很没必要,只是让别人看笑话。
所以她又丢出一个话题来,我已经说了,是别人带挈我来的,用的是我朋友的名额,我来了之后再离开,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行径,如何向朋友交待?余化主闻言,不以为意轻笑一声,眉毛也向上挑一挑,你这是在影射吗?可惜,没用的……据我所知,北极上宫的弟子还没到吧?北极宫距离公孙家很近,路上遇到意外的概率极低,没必要来得太早——事实上,来得太早的话,有点过于抬举公孙家了。
任永馨却是淡淡地回答,好教余化主知晓,我不是跟着北极宫的朋友来的。
他们在这里争吵,早就惊动了公孙家的巡查子弟,不过他们过来旁听了一下,就没了过问的兴趣——氤氲洞的弟子自家搞内讧,大家看个热闹就好。
第一千零一章 有意刁难听到任永馨的回答,余化主的脸再度沉了下来,是吗?你跟着什么样的朋友来的?这是我的私事,任永馨面无表情地回答,余化主,我并没有占用庙里的名额,你揪着我这么一个小制修不放,实在没有必要。
这却是难说,余化主冷笑一声,谁知道你是真的有朋友,还是冒用氤氲洞名义进来的?为了氤氲洞的名声,我必须要问一下……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旁边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附和,也有人说余化主如此威逼一个小姑娘,实在有失身份。
任永馨被挤兑得没办法了,才出声回答,我们是跟着玄女宫的人来的。
漂亮女孩儿大多都擅长挖坑,这似乎是一种天赋技能,任永馨也不例外,她才不会说自己是走了李永生的门路。
一听说她是跟另一个道宫的人来的,起哄的人顿时就少了很多。
四大宫的赫赫威名,那真不是吹出来的,强势霸道人所共知。
余化龙却是笑了起来,哈哈,你在玄女宫有朋友?真是……话说到一半,他终于发现了站在记名弟子旁边的红衣小女孩,脸色顿时就是一变——这是真人吗?他看不清对方的修为,但人家是真人,这个没有疑问,而且很诡异地长得跟个女孩似的。
而全天下的修者都知道,玄女宫是出女修的地方。
余化主,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就在这时,一名女修走了出来,才是区区的高阶制修,却是生得妖艳无比,顾盼之间,竟然有无限的风情。
此人正是顶替了任永馨的氤氲洞弟子,旁人都说,她跟余化主有点不清不楚,反正有权力的地方,就少不了龌龊,倒也不算多么稀奇的事情。
更有人私下说,余化主看上了任永馨,想要她主动表示一下,怎奈任家大小姐出身京城富贵家庭,又有上宫的真人撑腰,早晚必然会登临龙门,眼高无比,看不上区区的氤氲洞化主。
这样的传言,任永馨也听说了,但是这传言没头没尾来历可疑,又没有什么证据,她都不好向李永生告状。
话题再转回来,这女修平日里就看任永馨不顺眼,现在得了机会,少不得娇滴滴地发话,余化主,您不是正要买一柄扇子的吗?余化龙早就将刚才的事情看到了眼里,闻言就走上前,冲着那名瘦高真人一拱手,这位道友请了,敢问这柄扇子,可是有什么说法?瘦高真人看他一眼,有气无力地回答,没什么说法,就是前朝画怪遗墨,货卖识家,不感兴趣的就不要问了。
余化龙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低声嘟囔一句,前朝画怪?咦,是画怪之作?那娇艳的女修眉头一扬,一脸的兴奋,走上前去细细看一看,才扭头看向余化主,神情激动地发话,化主,确实是画怪遗作。
画怪是前朝一名赫赫有名的画家,修的是以画入道,画画的风格极为诡异。
此人在画技上,是自学成才,在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就悟真了,堪称惊才绝艳之辈。
不过,他在晋阶中阶真人之后,当天就神智错乱,飞到了东海上空,最终被雷电击中,堕入东海而亡,死时年仅三十二岁。
他为人癫狂,存世作品不多,很多人对他的作品评价不高,但是喜欢他的,则是疯狂追捧。
也有修者弄了他的画来,想感悟他以画入道的独到精髓,但是无人能有所得。
画怪的作品极少流落在市面,算是有价无市,但是凭良心说,哪怕真的售卖,也是以黄金计价,用灵石计价的,还真是不多。
余化主听说过画怪,但是对此人不甚了了,于是微微颔首,三块灵石的价格,高还是不高?女修犹豫一下,终究还是苦笑一声,货卖识家,我第一次听说,画怪还有扇面的作品,若是碰上真正喜爱的,这价格未始不能商量。
这时她也明白了,对方为何要在这里摆摊售卖,人家针对的就是有灵石的高端修者。
此扇摆到红尘中的商铺,肯定也能卖出一个惊人的天价,但是价格再怎么惊人,终究是用黄金交易,反倒是错过了最愿意花大钱的主顾。
三块灵石,对在场的大多数人,也是相当大的一笔财富了,不过没关系——真人买不起,不是还有真君吗?事实上,高阶和中阶的真人,花得起灵石的,也未必就少多少,关键是看是否喜好。
余化主也听明白了,这个东西无价,用灵石买了也未必不划算,于是他看向那瘦高真人,笑着发话,廖真人,能否便宜点?合着他还认识摆摊的这名真人。
廖真人看他一眼,微微摇头,却是不肯再说话。
尼玛,劳资好歹也是氤氲洞的化主呢,余化龙只觉得头脑一热,想也不想地大声发话,好,三块灵石就三块,不过你得饶我一点东西。
他其实是个不缺钱的,化主是十方丛林里负责跟黎庶沟通的,他生性好色,又颇有手段,迷住了好些个有钱的女性,从她们身上获得了大量的财货。
饶是如此,三块灵石,他出起来也很肉疼,不过再想一想,这东西如此罕见,又极有特色,倒也不怕砸在手里。
正经是能抢了任永馨看好的物品,这令他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你不是牛吗?你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我就让你看看,真人和制修之间,有多么大的差距。
但是待他决定买的时候,又有点心疼,所以就让对方饶他点东西。
廖真人看他一眼,微微摇头,却也不说话。
余化龙却是有点恼火了,老廖,我是余化龙,氤氲洞的化主,你不会连我也不认识了吧?廖真人索性耷拉下了眼皮,有气无力地发话,你既然知道我是老廖,总知道我的绰号。
原来此人真的是职业商人,修的是经济之道,除了自己做买卖,还是东南商盟的供奉,至于他的外号,却是糖稀竹竿。
形容一个人抠门,大家会说他是铁公鸡,一毛不拔,更过分的形容,就是糖稀公鸡,不但不拔毛,还要粘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糖稀竹竿就更过分了,中土的孩子们会用竹竿粘知了,就是说连空中飞过的虫子都不放过。
廖真人长得瘦瘦高高像一根竹竿,又是只占便宜不吃亏,就得了这么个绰号。
现场有人认出了他,低声跟其他人科普一下这个绰号。
余化龙怒了,咬牙切齿地发话,好,三块灵石是吧?真以为我出不起?一边说,他就探手去摸储物袋。
慢着,就在这时,围观的人中走出一人来,中阶真人的修为,他面无表情地发话,先来后到……你不懂吗?切,余化龙白他一眼,很不屑地发话,不管怎么说,阁下来的似乎也比我晚吧?我又没说是我自己,那位看一眼他,扭头看向任永馨,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来,永馨,你看上这画怪的扇子了?要我帮你买下来吗?任永馨耷拉下眼皮,微微摇摇头,然后一拱手低声发话,谢过……真人,还是不用了。
呵呵,你这又是何必呢?中阶真人笑着摇摇头,略带一点无奈地发话,我先帮你买下,等你以后有了灵石,慢慢还我即可。
任永馨咬一咬嘴唇,心里很是为难,她知道这名真人是谁,更知道他看上自己了——严格来说,是他想为家中的嫡子迎娶一房媳妇。
但是她此刻已经身入道宫,根本就看不上红尘这点事,当然不想嫁人,也不想欠人情,所以她本能地不想答应下来。
这时,余化龙可就不满意了,马勒戈壁的,任永馨都放弃了,你丫又站出来撺掇,这是打谁的脸呢?于是他冷笑一声,还没请教这位朋友,是何许人?如此逼迫我氤氲洞弟子,是何缘故?中阶真人淡淡地看他一眼,没错,非常平淡的眼光,说话也是轻描淡写,我姓赵,来自宗正院,其他你也无须知道。
宗……宗正院就很大吗?余化龙先是一愣,然后硬着头皮发话,我氤氲洞只是一个小小的十方丛林,也有保护自己弟子的决心!宗正院的势力是很可怕,但是十方丛林是正儿八经的道宫二级体系,比子孙庙的血统纯正多了,他也不怕对方能把自己怎么样了。
赵真人漠然地看他一眼,你是在保护弟子吗?怎么我看到的,是你在逼迫她?余化龙心一横,脖子一梗,直着嗓子发话,她已经身入道宫,跟红尘无关了,我道宫如何行事,用不着宗正院的高人来教。
嗯?赵真人的眉头一皱,冷冷地看着他。
好了赵真人,任永馨咬一咬红唇,出声发话,我只是问问价,并无必得之心。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可怕。
挑起道宫和皇族争斗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第一千零二章 交易原则见到任永馨如此表态,赵真人的眉头微微一皱,永馨,你……任永馨坚定地摇摇头,紧咬着嘴唇,脸色却是越发地苍白了。
围观者看到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都忍不住心肠一软。
余化龙却是哈哈大笑,异常得意的样子,任永馨越是难受,他心里就越高兴——让你再傲气冲天,让你再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原本就是个色中恶魔,早就惦记上了任永馨,被欲望冲昏了头脑之后,甚至都不怕得罪上宫的张木子。
张真人又如何?不过是跟我一样的初阶真人,上宫真人虽然地位高,但是我十方丛林内部的事情,还是要自己做主的!只要我不犯什么大错,上宫也无奈我何。
而且他此次出面,还是打击了宗正院的气焰,不单不应该受到责备,没准还能得到嘉许。
他得意洋洋地走上前,从储物袋里摸出三块灵石,拍在桌上,大笑着去抓那柄青玉扇。
然而就在此时,他只觉得一股大力击上他的手臂,整个身子都是踉跄了一下。
他只当是赵真人发起了偷袭,想也不想直接激发了一张防御符,身子下意识地向后暴退。
然而,当他的目光看向前方时,瞳孔猛地就是一缩:出手的竟然是她?只见一个红衣小女孩虚悬在空中,双脚离地约摸有尺半高,居高临下地看着廖真人,目光冰冷,没有任何感情。
余化主气得浑身直哆嗦:尼玛,你打了我,竟然都不看我一眼?见过气人的,真没见过这么气人的,他大喊一声,你竟然敢在这里动手?不过这时候,根本没人理会他,甚至看热闹的人群,都没兴趣关注他,大家都在期待,糖稀竹竿廖真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廖真人的势力肯定比不上氤氲洞,但是此人异常难缠,听说过他的都知道,那可是宁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果不其然,面对冷冰冰的红衣小女孩,廖真人的眉头一皱,那双似乎永远睁不开的眼中,一道精光掠过,整个人的气势也为之一变,从休闲模式直接跳到了对战模式。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对方,而血奴也不含糊,依旧毫无表情地看着他。
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高一矮,就那么站在那里对峙着。
良久,廖真人才勉力挤出一个笑容,轻笑一声,这位朋友,你们是先来的,但是你们不肯出钱,现在破坏我和别人的交易,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血奴二话不说,白皙的小手往储物袋上一抹,直接摸出三块灵石来,她的手是如此地小,甚至只抓住了三块灵石的一个角,灵石的大部分都露在外面。
她将灵石往桌上一拍,也不说话,继续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好险!廖真人心里暗暗庆幸,幸亏自己忍了一时之气,先问了因果。
要不然,对方这是依旧不肯罢休的样子——人家说了,我们不是没灵石,你为什么要先卖给别人?要不说,做生意还是和气生财的好。
廖真人脸上的笑容,越发地热情了,咳咳,这个……不好意思哈,我还以为你们不要了,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要不,再饶您点儿什么?血奴依旧不说话,倒是永玢眼珠一转,再饶十两灵谷好了。
小姑奶奶你还真敢要!廖真人心疼得一呲牙,十两灵谷,那是几十两黄金呢。
他正要婉转而不失和气地拒绝,猛地一皱眉头,这红衣小女孩……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就在这时,余化龙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廖,我出四块灵石!他是真生气了,尼玛,你打了我,连看我一眼都没兴趣,咱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其实,他是想冲上去打回来的,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我打不过对方。
而且人家终究是先来的,出了灵石,当然有资格拿走东西。
廖真人闻言,顿时怦然心动,以他财迷的性格,能多赚一块灵石,当然好了。
严格来说,中土国的人比较注重道德,售卖货物都是非常讲规矩的,不但有先到先得的说法,一般人也不会说什么价高者得。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这时候交通不便,甚至还有路引之类的约束,商家售卖货物的对象,大多是当地居民。
若是图了一时的利益,被人视为唯利是图之辈,败坏了名声,接下来还怎么做买卖?流动人口少的地方,短期行为就少,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很爱护自己的名声。
可是廖真人不同,他是满天下做生意的,又将利润看得格外重,倒是不介意把货卖个高价。
然而,就在他打算答应下来的时候,眉头又微微一皱——这小女孩儿,到底是谁来着?余化主见到他皱眉,只当嫌自己加价少了,忍不住勃然大怒,大声喊道,老廖,想一想咱俩的交情。
他实在不能再加价了,虽然此次,他也带了不少灵石,打算购买可能的好东西,但是四块灵石购买一柄没有什么用处的扇子,已经是他的极致了。
若不是为了让任永馨难堪,两块灵石他都舍不得出。
廖真人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心说我跟你有个屁的交情!不过很显然,余化龙嘴上说的是交情,暗指的却是——你可要想好了,我是什么身份。
十方丛林的五主之一,也算号人物了,一般真人可以不去巴结,但是真没必要去开罪。
廖真人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再也顾不得考虑红衣小女孩儿的身份了,于是点点头笑着发话,好吧,难得老余你如此喜爱……这位真人,你若不再加价,我就将扇子卖给他了?血奴的眼睛一眯,依旧不说话,不过一股杀气从她体内透出。
咦?廖真人的脸也是微微一变,心说你还敢杀人不成?就在这时,那赵姓真人又冷冷地出口发话了,真是稀奇,三块灵石是你约定的,人家也拿出了灵石,你竟然要出尔反尔?这可不算出尔反尔,廖真人一摊双手,神色自若地发话,我是商人,追求的就是利益最大化,要不然,我何必拿这扇子到此处来卖?那赵姓真人撇一撇嘴,不屑地发话,哼,唯利是图的小人!廖真人只当没听见了,他虽然视财如命,但是如非必要,也不想去招惹一个宗正院的真人。
他看着空中的小女孩,正色发话,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否加价?血奴指一指桌上的三块灵石,又一拍储物袋,摸出了一只爪套,缓缓地带在了右手上。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我就这么三块灵石,你不识趣的话,我就要动手了!呵呵,廖真人笑了起来,一指周围的公孙家子弟,你确定……要在这里动手?谁敢在这里动手?一声大喝传来,两名真人电射而至,都是公孙家的族人。
原来他俩听说,有真人在集市上对峙,直接赶了过来。
下一刻,两人就齐齐地瞪着血奴,愣在了那里——竟然是它?须知公孙不器和公孙未明,对李永生相当地推崇,早就将他身边几人的图像秘密传了下去,公孙家的真人都曾经见过。
任永馨的图像没有被列在其中,但是红衣小女孩的图像,绝对有资格位居其中。
事实上,两名真人甚至心里都清楚,这家伙就是那只被从伊万国擒回来的血魔。
只不过这种消息,也就只能传到真人这个层面,绝对不可能再往下传了。
见到是血魔即将发飙,两名真人头都是大的,其中一人忙不迭地一拱手,阁下先别动手……谁能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旁边围观的公孙家子弟不少,纷纷出声发话,很快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事实上,两名真人听到一半,就想起来那个美艳绝伦的女子是谁了——好像确实是跟着雷谷的人来的。
于是两人一侧头,齐齐看向元凶,那氤氲洞的余化主。
其中一名真人沉吟着发问,氤氲洞……咱们此番给他们下了请柬了吗?另一名真人回想一下,出声发话,好像是给氤氲洞的监院下了请柬,允许带随从。
老监院确实是真君的故交,另一名真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然后他又看向余化龙,沉声发话,既然是跟着真君好友而来,这次就算了,奉劝阁下一句,不要随便在集市上生事。
余化主直听得睚眦欲裂,两位真人,我不过是高价求购心爱之物,如何就是生事了?这个问题问得比较……那啥,两名真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总不能说,你们找雷谷的碴儿,就算生事。
就在这时,永玢高声喊了起来,脆生生的童音响起,我们先到的,也给灵石了,你为何要夺我姐姐所好?余化龙根本不在意她说话,倒是廖真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赔着笑脸对她发话,价高者得,这原本就是生意场上的原则。
第一千零三章 红魔之名这才不是原则!永玢大声喊了起来。
她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胖乎乎的小脸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约定了价格,就该按约定的价钱成交……你究竟会不会做生意?围观的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都感觉是童言无忌——天下的事,哪里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廖真人也笑着摇摇头,奇怪的是,他居然耐心地对她解释,一般的货物呢,确实是应该按约定的价钱成交,做生意要讲信用,但是我卖的东西,是独一无二的,中土只有这么一件……所以,价高者得也正常。
就是不正常,永玢继续大声发话,你事先已经约定了价格,那就是你已经觉得满意了,也没提前说,允许临时加价……还是你贪得无厌,见风使舵,不够诚信!这话说出来,有人还在笑,有人却是陷入了沉思里。
是啊,什么时候起,我们就默认,见风使舵是正常的行为了呢?要是按地球界的逻辑,永玢的话是不符合经济规律,违背市场经济认知的。
然而在中土国并不是这样,这里的商人也重利,但是同时,他们将名声也看得很重。
廖真人也被这话噎住了,身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其实有很多理由和借口,来驳斥这种理论,然而,当他面对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的指责,他竟然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这是谁家的孩子?就在这时,有人高声叫了起来,不是别人,正是脸色铁青的氤氲洞余化龙,他一边四下看着,一边高声发话,再任由她放肆的话,休怪我不客气了。
你尽管对我不客气好了,永玢怒视着他,就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猫一般,你自己做事龌龊,说不过就要动手?血奴闻言,侧过身子来,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余化主,冰冷且无情。
这是……有人终于认出了它,倒吸一口凉气,大声发话,这是雷谷的小红魔?雷谷小红魔?余化主闻言,也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了一步,一脸的骇然。
这两年来,雷谷在中土的名声极盛,尤其是在道宫系统内,简直快成了传说,风头盖过了任何一家子孙庙和十方丛林。
余化龙听说任永馨是跟着玄女宫来的,心里还不怎么以为然,因为他首先怀疑这件事情不可能——任永馨可是北极宫看好的,家也在顺天,怎么会跟南方的玄女宫扯上关系?其次,就算扯上关系,他也不怕,玄女宫那是什么样的存在?区区的一个北地制修,请得动玄女宫的人出面找场子吗?还指不定任永馨是如何求恳,才得到了这张入场券。
不过,当他听说,对方可能是走了雷谷的门路,心里就忍不住一揪。
若真是雷谷,那一切就都可以解释通了,有雷谷的撑腰,任永馨真的可以无惧任何人。
既然你知道是雷谷了,这件事可就不能这么算了,就在此刻,人群中走出一人来,此人的脸上带着面具,手臂上缠着一条透明的小蛇,不是别人,正是北极宫的佘供奉。
北极宫的大部队还没到,但是佘供奉为了替自己的小宝贝寻找五行宝物,先赶了过来,在集市上乱逛,反正他是供奉,不算北极宫的正经编制,倒也不需要太循规蹈矩。
待他听说,有人在为难雷谷的人,马上就赶了过来。
余化主猛地发现,自己竟然引出了一名高阶真人,忍不住头皮一麻。
不过这个时候,他还试图通过自己的身份,吓退对方,所以轻咳一声,这位准证,这是我们氤氲洞的事情,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还真巧了,佘供奉狞笑一声,本人是北极宫供奉,这件事我还就管定了!是谁在刁难雷谷的人?就在这时,又走过来一人,依旧是高阶真人,他冷冷地发话,本人执掌的摩天岭虽然是小庙,但是也容不得别人欺负我朋友!是邵真人!周围又有人认出了这个传奇人物。
余化龙的脸都白了,他是十方丛林的人,对中土的十方丛林和子孙庙,都是相当了解,摩天岭的邵真人,被青龙庙放逐的憨真君之徒,他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邵真人并不认识余化龙,却认识廖真人,他冷冷地发话,糖稀竹竿,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欺负小女娃娃,有意思吗?别说,这天底下,还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廖真人虽然是号称要钱不要命,但是大多时候,他还是能确定,对方是不会要了自己的命,所以才敢放肆。
当然,若是遇上天姥双杀这种凶人,廖真人也不怕硬扛——对方都打算下手了,客气也没用。
他最头痛的,就是邵真人这种人,喜怒无常不说,谁的面子也不卖,是不靠着任何势力的孤魂野鬼。
惹火了对方,就是灭顶之灾,不留任何情面,但若是应对得当,就没有任何风险。
说到底,做生意是求财的,廖真人也不例外,闻言他苦笑一声,邵准证,我正接受雷谷小姑娘的批评呢,怎么敢欺负她?邵真人一摆手,淡淡地发话,随风涨价,就是你糖稀竹竿的接受批评?好了,我不涨价了还不成吗?廖真人无奈地一摊双手,涨价一说,原本就是氤氲洞的人提出的,真当我廖某人那么没底线吗?你的底线,就算有也不多,邵真人一摆手,大喇喇地发话,不管怎么说,你随意欺负小女娃娃,而且欺负的还是雷谷的朋友,这事儿你得给我个交待。
廖真人的脸色,顿时就苦得不能再苦了,事实上,他刚才就想起来了,这红衣服的小女娃,是来自哪里,由此他就猜到,对方姐妹俩,没准是跟着雷谷的人来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一反常态,和颜悦色地冲永玢解释,以求获得对方的理解。
待此事经过众多人确定,他的心就沉到海底了——不器真君,可是在雷谷证真的。
他敢在这里摆摊,最大的倚仗就是公孙家的真君,真君庆典不容别人捣乱。
结果倒好,他直接招惹了真君的恩人。
想一想之后,他一咬牙,那这样吧,这扇子我两块灵石卖了,邵真人你看如何?小气鬼,要我就白送了,邵真人不屑地冷哼一声,然后看一眼血魔,又看一眼任家姐妹,似笑非笑地发话,这事儿你不该问我……这么些年没见,糖稀竹竿你连买卖都不会做了?廖真人暗暗地撇一撇嘴嘴,我会不会做买卖,可不是你有资格评价的——你虽然是高阶真人了,但是论身家,怕是不及我的百分之一,玩的不过是穷横。
当然,这个时候,他是不会招惹邵真人的,而是笑眯眯地看向了任永玢,小囡囡,我两块灵石卖给你,总可以了吧?永玢摇摇头,很坚定地回答,不!旁人听得就是一愣,不过紧接着,她就大声发话,说好三块,就是三块,我才不做那见风使舵的小人!一言既出,周遭竟然没人说话,这些人里,肯定有人觉得她傻,但是还真没谁敢这么说。
好半天之后,才有人叹口气,艳羡地低声发话,这是谁家孩子?怎么教出来的?一个小小的、不到十岁的女娃娃,竟然给这么多高阶修者上了一课——什么叫守信!搁在地球界,怕也算得上一碗浓浓的鸡汤,可以刷爆朋友圈了。
廖真人纵然是走南闯北做惯了生意,这一刻也有点无地自容,被一个小女娃娃教做人了啊。
他勉力笑一笑,这不算你不讲信用,是我主动让利的,别人不会笑话你的,不信你问大家。
永玢却是摇摇头,很干脆地表示,我不占你的便宜,我才说了你不讲信用,你就想让我也不讲信用,咱俩一起被嘲笑,你这么做……真的好吗?周围的人哄地一声大笑起来,更有人惊讶地看着永玢,目现异色。
廖真人的嘴角抽动一下,讪讪地一笑,你说笑了,我真的是想补偿刚才的失礼,现在,你还是决定要三块灵石购买吗?永玢小心地看血奴一眼——毕竟灵石是她的。
见她没有反应,永玢才点点头,我确定……对了,你还答应饶我十两灵谷来的。
周围的人闻言,再次哄堂大笑了起来,心说孩子就是孩子,一块灵石不要,反倒是要什么灵谷——你搞清楚这账该怎么算了吗?然而在笑过之后,还是有人忍不住赞叹,有理有据有节,却还不迂腐,这孩子若是能成长起来,肯定是号人物。
永玢当然也感觉得到,旁人都是很欣赏地看着自己,一时间,她的小心脏有点膨胀,得意洋洋地四下看一眼,然后才惊呼一声,呀,永馨姐,你们氤氲洞的化主走了。
余化龙当然要走了,不走等什么?等人家接着虐自己吗?佘供奉闻言,却是冷哼一声,离得开此处,还离得开十方丛林吗?看来北极宫也该整顿一下秩序了。
第一千零四章 真君胸襟任家姐妹买下了青玉扇之后,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俩也顾不得逛街,赶紧离开了。
走在路上,血奴将青玉扇交给了永玢。
永玢为难地摇摇头,永馨姐不是要看画,而是想把扇子带回家,我伯父可喜欢啦。
血奴无所谓地一摆手,那意思很明显,拿走好了。
我买不起,永馨幽幽地发话,不过,还是多谢真人帮我出了一口恶气。
血奴又是一摆手,指一指任永玢:我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出手买的。
任永馨看懂了她的意思,眉头一皱,疑惑地发问,你想要永玢做什么?她并不知道,这名才帮了自己的小女娃真人,竟然是在西方被传得极为恐怖的血魔,否则的话,她可以在瞬间判断出对方的用意。
血奴并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走着,看起来酷酷的。
任永馨心中疑惑,却是也没有再问,回来之后,就去找李永生。
非常遗憾的是,李永生不在,连天姥双杀也不见人影,据说他是闭关了,双杀是护法。
任永馨听得非常意外:有没有搞错,两天之后,就是证真庆典了,你这时候闭关?她一向不习惯白收别人的东西,尤其是价值三块灵石的物品,虽然她心里决定,将来一定要还灵石给对方,但是说句良心话,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赚到这么多钱。
也许得等到悟真之后了吧?她越想越不心安,频频来找李永生,到最后竟然坐在他的门口等了起来。
正好杜晶晶在集市上买了一块罕见的石头,想麻烦李永生在上面刻画一个阵法,看在她守在李永生门口,忍不住出声发问。
待她弄明白情况之后,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放心好了,它不敢对永玢做什么,不过……它的东西你俩也敢要?呵呵。
与此同时,南坡东侧的半腰上,一名老道士正在呵斥余化龙四人。
他就是氤氲洞的老监院,虽然是高阶真人,但是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也卸掉了监院的职责,北极宫特许他去上宫养老,不过他跟大多数老去的监院一样,选择在十方丛林终老。
听说余化主在此地惹了祸,他将人喊过来一顿痛骂——那个任永馨明明是得罪不得的,又是咱氤氲洞的弟子,你吃多了撑的去难为她?余化主心里很委屈,我听都管说,她没什么背景的嘛。
任永馨若是在此处,听了怕是要跳起来,要知道,氤氲洞的都管还曾经找过她,希望能通过她,接触一下李永生。
老监院气得抬手就打,就算她真没什么背景,也是氤氲洞弟子,你怎么能当众为难她?余化龙老老实实地挨打,不住地出口求饶,还望老监院回护弟子啊。
老监院狠狠揍了他一顿,才停下来悻悻地发话,好了,接下来你老实一点,别再出什么乱子,若是别人找你麻烦……哼,不器真君面前,我还是有点老脸的。
余化龙得了这个承诺,才长出了一口气,老监院与人为善一声,面子确实相当大。
接下来,他就有机会仔细思考另一个问题了:都管说任永馨没什么背景,是真不知道呢,还是有意阴我?他跟都管的关系不算太好,也不算太糟,在他被提拔为化主的过程中,都管是支持了别人,但是一旦大局初定,都管对他也表示出了支持。
想到头疼之处,他忍不住叹口气,咬牙切齿地发话,若是你有意阴我,哼,别怪我对不住你!如果都管听到这句话,肯定会大呼冤枉的——他是真没有阴余化龙的意思。
此刻他已经身为三都的老大,下一个目标是监院或者入上宫了,吃多了撑的,去设计一个五主级别的真人?化主在五主里的地位,也不是很高,他是不怕得罪的,但是没有啥大仇,为啥要得罪?说起来事情也挺寸的,余化龙看上了任永馨,又不摸她的底,知道都管消息灵通,就侧面打听着问了一下。
都管当然知道任永馨的一些事情,但是他正值关键时候,需要四处借力,好不容易手下有一个可能出得上力的弟子,他当然不可能跟别人分享这个资源。
所以他就含糊地说,据我所知,任永馨似乎没啥大背景,也就是个朱塔任家的名头。
结果余化龙就放心了,开始打任永馨的主意。
到现在,余化主碰了一个大大的钉子,反倒要怀疑,是都管想要设计陷害他。
都管要是知道这番因果,肯定一个大耳光子就抽了过去:尼玛,我说她可能没啥大背景,又不是说让你去欺负人家!余化主正咬牙切齿地琢磨呢,就听到身边那美艳女修轻声发话,化主可是问过了,那面具供奉的事情?问过了,老监院也不知情,余化龙闷闷地回答,上宫的真人那么多,他遮遮掩掩的,谁能知道他是谁?美艳女修迟疑一下,还是出声发话,但是我觉得,他应该是真的供奉……公孙家跟北极宫关系好得很,若他是假冒的,公孙家怎么可能上当?这个我当然知道,余化龙不耐烦地发话,不过下一刻,他就是一愣,你想说什么?我说的是,化主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美艳女修幽幽地叹口气,那供奉可是说了,要让上宫重新整顿秩序,老监院就算在不器真君那里有些面子,他拦得住上宫的整顿吗?余化龙顿时就愣在了那里,好半天之后,才狠狠地一跺脚,厉喝一声,匹夫误我!他骂的当然是氤氲洞的都管。
他不会考虑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会想到,是别人隐瞒任永馨的根脚,恶意算计自己。
而且……美艳女修犹豫一下,才又发话,就算不器真君碍于老监院的面子,不公开难为你,可是毫无疑问,他跟雷谷渊源更深,没准会侧面推动北极宫整顿秩序。
听到这话,余化龙是彻底地愣住了,好半天之后,他又问出了同样一句话,你想说什么?我哪里能想说什么?美艳女修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只是奉劝化主,不要太掉以轻心,须得为自己考虑条后路……你能安定了,我才能安定啊。
余化主的沉吟了半天,脸色阴晴不定好一阵,眼中掠过一丝冷厉,才微微地颔首,唔,我知道了,这话莫要再跟别人说。
他不知道的是,十余里外的一处庭院里,有人正在感知着他。
感知者不是别人,正是新进的真君公孙不器。
他正在跟呼延书生喝茶聊天,不过对于家族领地内发生的事情,他也没有放弃关注。
监视来贺喜的宾客,这种事有点丢人,一般来说,他是不屑为之的,但是这一次,终究是公孙家五十年多以来,重开真君庆典,高度重视也是必须的。
所以,对于某些可能不安定的因素,公孙不器还是要暗暗关注的,哪怕是有点跌份儿,他都认了,公孙家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而今天发生的氤氲洞内讧一幕,就引起了他的注意,所以他悄悄用神识监视着余化龙一行人——这人对我公孙家,似乎有点怨念。
当然,余化主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居然会使得真君自降身份偷窥,所以他还是有啥说啥。
公孙不器却是眉头一皱——这小子有搞事的可能?呼延书生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两人都是才刚刚证真,家里都是一大摊子事,都知道对方的不容易,监视宾客真不算什么大事,大哥别笑话二哥。
见到对方皱眉,呼延书生就笑一笑,你这神识之强,我可是望尘莫及……怎么,发现什么不妥了?一只小小蝼蚁罢了,公孙不器一摆手,轻描淡写地发话,然后端起茶杯来轻啜一口,才感触颇深地叹口气,有些昔年的旧识,真的是老了啊。
呼延书生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反正需要我出手的话,你只管说话就是了。
公孙不器收回思绪,缓缓地摇头,没什么,目前还看不太出来,就是有人对李大师不太友善……他倒是走到哪里,都能惹到仇家。
呼延书生听得就笑,这是话本里,主角一般的存在啊……你觉得他晋阶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多大?公孙不器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若是换了别人,我可以断定可能性是零……二十岁出头就想晋阶高阶真人,想啥呢?不过若是他,我还真不敢说。
呼延书生笑一笑,我倒是觉得,他晋阶的可能性极大……你见他做过什么不靠谱的事吗?我是没见过。
公孙不器沉吟一下,摇摇头低声发话,我就奇怪了,什么样的传承,才能培养出来他这样的妖孽,都说他是得了北极宫瘸真君的衣钵,我看未必……那瘸子怕是自己也做不到。
你只看到他妖孽吗?呼延书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然后冲着南方扬一扬下巴,雷谷那位……可也不逊色于他。
第一千零五章 真君庆典李永生是在庆典开始前一天出关的,他的掩饰或者可以瞒得过别人,但是绝对瞒不过一直关注他的两名真君。
他才一出关,就感受到了两名真君的关注,于是凭空拱一拱手:两位,别盯着了成不?呵呵,公孙不器将神识收回来,看一眼对面,这家伙总是喜欢掩饰修为。
换了是咱们,也得掩饰修为,呼延书生倒不觉得有什么,他一摊双手,坦坦荡荡地发话,这种神奇的传承,你说谁能不动心?公孙不器笑着摇摇头,我原本还打算送他一份晋阶的贺礼呢,听你这么一说……得了,他想低调,咱们就配合他低调。
呼延书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错,咱们只许对他保持尊敬即可,其他的都不重要。
若是余化龙听到这话,估计能把眼珠子吓得掉出来——一名真君向另一名真君建议,对一个真人保持尊敬?李永生晋阶高阶真人可以低调,但是不器真君的庆典,那是无论如何不能低调的。
庆典在第二天辰时正式开始,到场恭贺的宾客,足有三万人之多。
这还是公孙不器尽量少邀请外人,堂堂的十方丛林氤氲洞,不过才来了五人。
至于到场的真君,也有五名之多,除了呼延书生和丁相实,竟然还有上党杨家的真君——就是那名在柔然证真的真君。
这三人能来很正常,呼延书生是战友,陇右丁家是有两名真君,杨家的真君来得古怪了点,但是在历史上,辽西公孙和上党杨家都是强势家族,长期保持着相对友善的关系。
不过李永生更愿意相信,杨家是意识到了,自家的真君遮遮掩掩了很久,最终还是躲不过去京城解释的结果。
眼下既然在朝廷跟前过了明路,那杨家高调冒头,宣布家族强势回归,也是正常的。
北极宫的三宫主也来了,这多少让大家感到一些意外。
事实上,她本来没想好来不来,但是最后,还是觉得来一趟好——公孙家的活动范围,跟北极宫有极高的重合。
她此来,既是表示对公孙家的看重,也是间接地彰显北极宫在此处活动的法理性。
不过让人感到有趣的是,在她现身后不久,因果殿的幽思真君也突然出现了。
公孙家接待宾客,并没有刻意地分开因果、天机两殿,他们将两殿和宗正院合做了一处——就像将玄女宫和雷谷合并在一起一样。
很显然,原本赵家人是没打算派出真君的,毕竟此刻战事紧张,每一个真君都是极为宝贵的,但是见到道宫出现了真君,宗正院就不能坐视了——我们也有真君前来。
这些因果就不用再提了,不管怎么说,有五名真君能前来捧场,公孙家的面子真不算小,很多不能来的真君也表示:时局艰难,实在有点不克分身。
恭贺典礼过后,不器真君开始发放另一个福利:真君讲道。
这也是庆典该有的一项内容,具体讲道的时间不定,大致就是七到十五天。
公孙不器宣布,自己讲道七天,每天上午讲一个时辰,至于其他时间,宾客们自由安排,想要离去的也随意。
三宫主只听了一天讲道就离开了,公孙不器是在讲道而不是论道,以她积年真君的身份,实在没必要听太多类似的东西。
修者最重要的就是坚定本心,别人的东西听得太多,未必不是好事。
当然,若是坐而论道,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三宫主一走,幽思真君马上也告辞了,接着杨真君受不器真君所邀,也讲了一天的道,然后飘然离开,最后就只剩下了呼延书生。
讲道到了最后两天的时候,宾客们开始逐渐离去,到了这个时候,真君不会再拿出什么硬货了,甚至连集市上,各种珍稀物品也少了很多。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李永生和风真人也来告辞,公孙不器不肯放他离开,说你再待几天,我还想着要出去游历一番。
真君做到他这个样子,也是没谁了,一般人家的真君,等闲是不愿意离开大本营的,就算出去办事,也是来去由心,根本不会出去长期闲逛。
李永生听得就笑,我还以为,你会考虑去海岱报仇呢。
听到这话,不等公孙不器表态,呼延书生就先出声了,排帮的那厮,是吧?找他动手的话,算我一个。
公孙不器却是讶然发问,你也注意到氤氲洞的那厮了?氤氲洞?李永生听得有些不摸头脑,他们又做什么了?一边发问,他一边狠狠地瞪了不远处的血奴一眼。
他出关之后,遇到了正在等他的任永馨,所以他也知道了,发生在集市里的事情。
不过他第一反应不是去找氤氲洞的什么余化主,而是去看永玢。
不知道血奴使了什么招数,竟然获得了永玢的信赖,小丫头竟然主动地替它打掩护。
李永生虚言恫吓了好一阵,终于探听到了其中内情。
原来血魔对永玢表示,说我要祭炼一件法宝,需要人血温养,不过呢,我这人有点贫血,血不太够,你看怎么办才好?永玢也没想那么多,就说血不够好说,去集市上买啊,只要你给的价钱够,修者谁还差点鲜血?血奴很为难地表示,这是我自己要用的法宝,不想让那么多人的血沾染——可能你不知道,我这人有点洁癖。
永玢就为难了,好半天才表示,我倒是能给你一些血,但是我个子小,又是长身体的年纪,不能给得你太多。
不用太多,每天十滴就行,血奴兴奋得都要撞树去了,你给我三年,那三块灵石,就不用你还了,你看怎么样?永玢当然不肯答应,她是守信的人,但是没做好约定前,砍价钱的时候,她也不会手软。
她认为一天一滴,持续一个月,是个比较好的交换条件。
于是血奴开始教育她,说咱们身为女人,血这东西不值钱的,每个月都白流那么多。
永玢虽然不到十岁,对这些事也隐约有了解,于是两人商定,每天三滴血,供应一年之后,三块灵石不用还了。
李永生知道此事之后,就想狠狠地发落血奴——你倒能耐了,居然学会骗人了?但是血奴这次不答应了,它说那三块灵石是我战斗所得,来路光明正大,而且我花钱买血,她又肯卖——这两厢情愿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惩罚我?李永生被顶得特别无语,他倒是有心帮永玢还了这三块灵石,但是一来人家未必愿意接受,二来则是——他凭什么要给任永馨买高价奢侈品?而且这高价奢侈品,还是买给任永馨老爹的,万一赵欣欣问起来,这个……解释不清啊。
反正这一个个的,都不让他省心。
到最后,他警告血奴,这血你现在不能要,等回去问过九公主,她答应了,你才能动手。
然后血奴吞吞吐吐地告诉他,我已经提前支取了三天,九滴血——退不了货啦。
一边说,它还一边意犹未尽地咂巴一下嘴巴。
李永生承认,当时他真的很想打杀了这只血魔。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说起氤氲洞,他有点好奇,那厮又做什么了?公孙不器笑着回答,倒也没什么,他似乎打算派人,去松峰观走一趟。
松峰观?李永生沉吟一下,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倒是都想到一块去了。
松峰观就是前一阵发起北七庙争夺的子孙庙,但是在去摩天岭挑战的时候,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钉子,后来又遭遇了一些其他的干预,不得不放弃了计划。
在摩天岭下打击松峰观气焰的,就是来自三湘雷谷的势力。
不过李永生关注的,却是松峰观位于海岱崂山,是新近崛起的子孙庙,要是说他们跟襄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不信的。
公孙不器见他没什么好奇,又饶有兴致地发问,你就不想一想,他派人去做什么?这个没什么可想的吧?李永生不以为然地发话,左右不过就是那点事,联系松峰观,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了。
这又是自由心证,子孙庙和十方丛林有联系,是相当正常的,但是这子孙庙叫做松峰观的话,他就认定里面有猫腻。
公孙不器却是欣赏他这种只看现象,不问因由的态度,他笑着点点头,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我还当你也知道此事,提醒我去海岱报仇……可恨的是,不知道那厮现在何处。
恰好我知道他在哪里,李永生笑着回答,我在来的路上,正好遇到这厮在豫州境内横行……靠近海岱的位置,真的是不知道死活。
哦?公孙不器一扬眉毛,他近来一直在忙着迎来送往,虽然身为真君了,但是举办这么大的庆典,哪怕他端着架子,应酬也是多得不克分身,竟然没有时间去打听这种事。
听到李永生这么说,他也感到十分震惊,这厮竟然如此地悍不畏死?第一千零六章 兴师问罪面对公孙不器的提问,李永生一摊双手,这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按说他应该知道,你要举办证真庆典。
这也不算什么,呼延书生在一边出声了,当时他在豫州,现在却是未必在了……也许是声东击西之策?声东击西?我也不怕,公孙不器冷冷一哼,李大师你们先等一等,我去跟北极宫打个招呼,请他们帮我看护一下家族,然后咱们一起去寻那厮的晦气。
作为公孙家的人,他心里是相当看不起排帮的,哪怕对方可能是积年的真君,而他是新晋的,但是他还真不怕跟对方放对。
不过,击败对方或者不难,可是想留下对方,那就不是一般的难了,真人对战,杀死对方都很难,就别说真君对战了。
他有信心取胜,但是阻人向道之仇,却不仅仅是取胜就可以抹平的,所以他除了留下了呼延书生,甚至还邀请李永生一起参与。
正好李永生心里也恨那厮张扬,于是笑着点点头,那我就多勾留几日。
风真人本来是要离开了,听到这话,也插一句嘴,此人在雷谷放肆,也是我玄女宫的仇人,我向宫里汇报一下,看宫中是个什么意思。
过了一日,玄女宫就有了回信,说既然不器真君和书生真君愿意出手,玄女宫也不会后人,会派出人手,协助捉拿排帮真君。
于是,公孙家在刚举办完真君庆典之后,马上又紧锣密鼓地准备了起来,打算南下为不器真君报仇。
这时候,在前些日子的战斗中结下的友情,就充分体现出来了,甚至连二郎庙的主持朱尔寰,都表示愿意共襄盛举。
你就算了吧,公孙不器很干脆地拒绝,你的战力……还是治疗伤患去吧。
又过两日,两名高阶真人悄然而至,是玄女宫经主丁青瑶和都厨紫嫣,这就算准备妥当了,于是大家整顿行装,悄然南下。
这次他们还是取道顺天府,公孙家除了公孙不器,还出动了公孙未明,以及三个初阶真人和十八个高阶司修。
他们伪装成普通黎庶,通关进入了幽州,而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玄女宫的仪仗。
一路无话,走到京城近郊的时候,李永生要任家姐妹俩回家。
永玢是非常不想回家,任永馨也是一脸的幽怨,甚至就连血奴都绷着脸。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李永生决定的事情,容不得别人反对。
大家原本是打算在京城附近休息一下,顺便打探一下那排帮真君的下落。
哪曾想前方传来战报,说襄王的军队水陆配合,大败彭泽水师,俘获无数。
才有一点眉目的海运,又陷入了停顿中,京城马上再度告急,盘查也瞬间严厉了起来。
大家商量一下,索性直接推进到了大名府一线,这里距离海岱就相当地近了。
紧接着,从并州传来了新的消息,氤氲洞化主余化龙向都管建议,追问松峰观挑起北七庙之争的责任,要求他们做出解释。
按说,十方丛林可以过问子孙庙的事,子孙庙虽然没有必须解释的义务,不过真不解释的话,很容易招来道宫的问询,关系也会搞糟。
然而这种情况,多是发生在邻近的十方丛林和子孙庙之间,像氤氲洞和松峰观之间,隔着幽州郡和豫州郡,这么做,手伸得实在太远了。
而且,人家子孙庙之间相互竞争,你十方丛林多的什么事?可氤氲洞的都管,还真的就同意了,并且派出余化龙为代表,前往松峰观。
从派出的人选来看,都管其实不傻,知道此事有蹊跷,但是他还不能驳回这种要求——作为四大宫下属的二级机构,他们是有权力知道子孙庙的一些情况的。
所以他索性就将余化龙派了出去——你不是想知道吗?那自己去了解吧。
李永生听说了这消息之后,也是一脸的古怪,这种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不怕青龙庙的人跳脚吗?四大宫之一的青龙庙,可就是在海岱的。
紧接着,又有新的消息传来,余化龙带着氤氲洞的几个弟子,直接传送到了海岱郡的旋昊观——这也是一家十方丛林。
然后他说动了旋昊观的堂主,也带了几名弟子,一同前往松峰观问罪。
然而,就在距离松峰观百里的地方,他们遭到了袭击,袭击者布下了禁空大阵,差点将他们一网打尽。
所幸的是,旋昊观的堂主非常了得,不但救出两个旋昊观弟子,还顺手将重伤的余化主也抢了出来,然后一路亡命奔逃,终于逃脱。
消息传来之后,氤氲洞大怒,将事情上报给了青龙北极二宫,希望上宫能调查清楚。
李永生越发地不明白了,这家伙……是想玩苦肉计吗?这却是难说,公孙不器也有点疑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这么一受伤,北极宫想整顿氤氲洞,还真得放过他了。
呼延书生想得最多,我发现青龙庙在海岱的存在感,十分微妙啊。
公孙不器昔年走遍天下,却是知道原因,闻言他笑着发话,海岱民风彪悍,青龙庙更愿意向南经营,还有就是……青龙庙在海岱,少一个雷谷。
最后一句话是点睛之笔,道宫终究是不能干涉红尘的,若是三湘没有出现一个雷谷,玄女宫也一样,只能坐看荆王在三湘肆虐。
李永生却是不满意地皱一皱眉头,没有雷谷,可以自己搞个风谷火谷什么的,青龙庙就没有意识到,这普天下的黎庶,才是道宫的基础吗?就在这时,有人匆匆来报,说有朝安局的人求见。
他们来到大名府后,就待在英王的领地内,周围服侍的人,也基本上都是英王府的。
一名瘦小的朝安局密谍,被英王府的人带了过来,见到李永生之后,他赶忙递上一面玉符,京中急报,给您的。
李永生拿着玉符,往额头上一贴,脸色顿时一变,混蛋,他们怎么敢这么做?顺天府昨天发生了一起绑架未遂案,这是相当恶劣的事件,尤其案件发生是在城区里,影响也极大。
但是对李永生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令他感到的吃惊是:被绑架的目标,竟然是任家姐妹俩。
当时辰正刚过,姐妹俩出门去看望一名生病的老教谕,不成想就在规划司的门口,有人悍然出手袭击她俩。
不过好死不死的是,正好军役部有人乔装前来,要拿一份陈年的京城规划图,因为军人的戒备心极高,看到有蒙面人当街动手,想也不想,直接就是弩箭齐飞军阵伺候。
动手的一共是七个人,当场死了四人,剩下的三人眼见逃不脱,也纷纷服毒自尽。
这些人里,修为最高的只是一名中阶司修,但是军役部的人不敢小看此事——规划司可是掌握着顺天府各种地形图。
于是他们火速找了专家来,在自杀者意识尚未消散之前,强行搜魂。
搜魂的结果,令他们目瞪口呆——这七人虽然确实是来自海岱,但是他们的目标,竟然是……绑架两个小女孩?为什么绑架两个女孩,这些人也不清楚,只知道这是海岱某个大人物的意思。
事实上,就凭他们七个,绑架了人也未必走得了——在不远处,还有人等着接应。
军役部和捕房的人匆匆赶过去,那接应的地方,已经是人去楼空。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就打算将任永馨和任永玢带走了解情况——虽然她们是被绑架者,遭遇这样的待遇,实在有点冤枉,但是没办法,谁让现在是非常时期呢?还好任永馨的反应够快,直接报出了朱塔任家的名号,见这名号似乎不太顶用,又报出了李清明的名号。
军役部的人一听,越发地不敢放她们走了——被绑架的人认识李部长,这还了得?最后他们还是联系了任家的家主,由军役部和捕房共同讯问任家姐妹,然后通过她们最近的遭遇,推断出这些人尝试绑架她俩,应该是冲着雷谷去的。
雷谷的人为了保护她俩,愿意付出相当的代价,更别说她俩还是李永生的旧识。
知道原因之后,军役部的人也不敢怠慢,因为他们目前跟雷谷的关系有点微妙,所以就通过朝安局的渠道,向雷谷示警。
呼延书生听说这消息之后,不屑地冷哼一声,这种事情,十有八九是那氤氲洞化主搞出的幺蛾子……自己跑到海岱去避嫌,真是欲盖弥彰。
丁青瑶却是表示,十方丛林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这女娃娃怎么说也是北极宫看好的,我觉得……没准是别人泄露出去的,毕竟不器真君的证真庆典,参与的人实在太多了。
管他是不是呢?李永生冷冷地发话,现在很明显,对方是打算逼着雷谷尽快进入海岱了……十有八九还想逼着咱们跟襄王放对。
他的猜测应该没有错,事实上,各方势力都想将雷谷拖进诸王对江山的争夺中。
不过这个猜测,对玄女宫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一千零七章 流言蜚语紫嫣都厨最先表示,她不希望大家贸然进入海岱,那样可能导致事态失控。
道宫不得干涉红尘事,这是原因之一,第二个原因则是:青龙庙就位于海岱。
玄女宫的两名高阶真人前来,若是不跟青龙庙打招呼,就在海岱大打出手的话,对青龙庙有不敬之嫌。
但是提前打招呼的话,又很容易走漏风声,毕竟青龙庙跟襄王的关系,看起来有点微妙。
公孙未明却是没有这样的忌讳,有些话,不太合适由不器真君来说,他就直接表态,我们又不是道宫的,找那厮报仇也是天经地义,要不玄女宫的几位,在海岱之外接应就好了。
丁青瑶却是看向李永生,不知道李大师是什么意思?进入海岱是必然的,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算计任家姐妹的事情,我是一定要查清楚……受我保护的人,竟然也有人敢动脑筋,还是冲着我来的,搁给谁能忍得住?那就先派人去调查吧,丁青瑶点点头,旗帜鲜明地表示出了支持,一旦消息确定,咱们快进快出,也不算什么……最好是能找一个擅长搜魂的人来。
公孙未明闻言,马上出声发话,这个不需要了吧?我家真君就比较擅长搜魂。
公孙不器在游历天下的时候,五花八门学了不少东西,搜魂也是其中一门,要说有多精通,那是谈不上,不过他现在已经证真了,这种修为上的提升,可以大幅提高搜魂的水平。
然而,三长老看他一眼,微微摇头,若是搜魂那个化主的话,道宫出手是最合适的。
公孙未明这才反应过来,于是点点头,倒也是,不过……只搜魂那个氤氲洞化主,不搜魂旋昊观的堂主吗?众人很无语地看着他,好半天,紫嫣都厨才轻咳一声,终究是海岱的十方丛林,多少要给青龙庙一些面子才好。
他们才商定大致手段,外面有人来报,说雷谷有人前来。
从雷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养好伤的张老实,他受过排帮真君的一击,对那人的气机比较敏感,让他潜入海岱找人,是最合适不过了。
张老实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事实上,这种活儿本来就是他的强项,此前独狼在刑捕部,还曾经多次出国捉拿人犯。
他前脚才离开,天机殿的方真人后脚就赶了过来。
李永生见他来了,还是相当地纳闷,不是说襄王的水师,大败了彭泽水师吗?方真人就是响应雷谷号召,前往彭泽水师护航的真人之一,反正他本来就是天机殿的,近期一直混迹在雷谷,出的任务有点少,这番出动,既能令雷谷满意,也能折算进两殿任务里。
听到李永生打问,他不屑地哼一声,大败?他做梦吧,不过就是设了一个陷阱,彭泽水师虽然中招了,但是拼了一个两败俱伤,海岱水师也战力大损……若不是彭泽水师船少,现在耀武扬威的该是我们才对。
他这番话说出来,众人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彭泽水师大败,不过是襄王往自家脸上贴金,是为了给京城制造恐慌。
如若不然,方真人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跑来大名府?不过襄王的谎言,还是起到了非常不错的效果。
朝廷虽然在晚些时候得知了真相,但是流言的影响已经造成了。
朝廷拼命地在广播电台里宣传,说彭泽水师取得了一场大胜,但是非常遗憾,现在的黎庶已经不是第一天听广播了,大家也不会无条件地相信里面的讯息。
不少人认为:既然朝廷你说取得了大胜,为何最先宣布此事的,会是襄王一方?反正襄王这一手,弄得朝廷很被动,方真人回去述职之后,又作为亲历者,轮流去各家广播电台讲述战斗经过。
方真人被此事弄得烦不胜烦,正好九尾狐发现,李永生打算对海岱出手,就托梦给他,希望他能跟随李大师再入海岱。
李永生倒是能理解九尾狐的心态,等候了千年的恋人出现了,虽然他已经忘却了过去,但是对痴情的它来说,还是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哪怕见不到人,能距离他近一点,也是一种幸福。
于是他笑着点点头,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找一个搜魂好手……他出手的话,青龙庙应该也无话可说吧?丁青瑶和紫嫣真人交换一个眼神,最后,还是丁经主迟疑地点一下头,这个倒是可以,就算青龙庙不喜,也要考虑他天机殿的身份。
公孙不器闻言,忍不住自嘲一句,光杆真君果然不行,比不上有组织的大势力。
呼延书生看他一眼,笑吟吟地回答,公孙家的真君若还算光杆,我岂不是叫花子了?玩笑开罢,众人各自去了,安排人手去海岱打探,甚至连血奴都被李永生派了出去——它擅长黑夜活动,身法诡异,也是做探子的好人选。
用了差不多三天时间,海岱那边传来消息,旋昊观对自家人遇袭一事,也相当愤怒,他们甚至打算纠集武力,前往松峰观一行。
但是这个时候,青龙庙出面了,上宫认为,十方丛林和子孙庙都属于道宫系统,贸然起干戈是不合适的——你们认为偷袭的事是松峰观做的?那你得拿出证据。
旋昊观当然拿不出证据,他们表示,若是上宫愿意出手搜魂的话,得知真相并不难。
但是青龙庙怎么可能随便就搜魂?而且是对子孙庙下手?所以他们拒绝了这一要求,但是同时,他们也对松峰观发出了通告:你们需要主动证明,这件事不是你们做的。
这个要求实在有点难为人,还是那句话,说有易说无难,松峰观证明此事是己方所为,倒是容易一些,想要证明不是,那难度就太大了。
青龙庙倒也不算是特地刁难,实在是旋昊观和氤氲洞吃了大亏,为了平息下面的怨念,他们也得做出一定的姿态。
而松峰观也绝,他们将庙里全部的真人,以及大部分战力强的司修,行踪都报了上去,尤其是两家十方丛林修者遇袭的那段时间,行踪交待得尤其详细。
简而言之,这件事有拖下去的迹象,而且很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青龙庙已经开始尝试劝说松峰观,向两家十方丛林支付一笔疗伤费用,毕竟他们是在去找你们的时候遇袭的。
但是对这个说法,松峰观不是很乐意接受——他们来找我们,并不是我们要求的,而是他们主动找上门,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看得出来,松峰观对这两家,也是有些怨气的。
除此之外,就没有太多有用的消息了,血奴倒是传来消息:旋昊观的堂主和余化龙,两名真人在观里养伤,恢复得似乎不错。
公孙不器看向李永生,现在就去捉了这个化主,还是再等一等?李永生想一想,最终摇摇头,再等几天吧,看张老实能不能打探到排帮真君的消息。
世间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你不想遇到他的时候,这真君肆无忌惮地发散神识,彰显自己的存在,可是真要找此人,却是死活找不到。
张老实给出的最新进展就是:那真君应该是收束了气息,若是他不再主动发散神识的话,那么接下来,就得在海岱一点一点地仔细排查了。
这就是水磨工夫了,海岱是一个大郡,详细排查的话,三年也未必能有结果。
所以张老实给出的建议是:倒不如直接从旋昊观里将余化主掳走,没准能勾出那个真君。
李永生和大家商量一下,最终决定带着公孙未明,去旋昊观捉人。
这种时候,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都不能出手,一旦出手,真君的气息根本瞒不过青龙庙的真君,还得落个大欺小的罪名,实在是没有必要。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搭档,这分量其实也够了,尤其李大师已然晋阶高阶真人,战力肯定再次猛涨。
公孙未明更是大言不惭地表示,他俩联手,遇上真君也敢一战,更别说还有血魔的配合。
两位货真价实的真君听了这话,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悄然潜入海岱,用了两天时间,来到了旋昊观之外。
然而就在这时,在附近负责监视的血奴,带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旋昊观的都讲从闭关之地出关了,而此人尤其擅长医术,所以余化龙和那个堂主,最近搬进了都讲的小院里。
这麻烦可就大了,都讲的小院,紧挨着经主的小院,以及旋昊观的秘典楼,这里可谓是观里防卫最严密的地方,而此前他俩疗伤,住的不过是十方堂后院,以及练功房。
两者之间在防卫上的差距,根本没法比。
李永生和公孙未明一听,也有点头大——原本是打算偷偷将人掳走,现在看起来,搞不好要强行抢人了。
不过还好,血魔发现了一个规律,每天傍晚,余化龙都有在十方堂散步的习惯。
麻烦的是,这家伙散步时间不太固定,有时候堂主还在一边作陪。
第一千零八章 上宫来人散步?李永生听得眉头一皱,这厮才来旋昊观多久,居然养成了生活习惯?不管怎么听,他都感受到了淡淡的阴谋的味道。
次日接近傍晚的时候,天色不是很好,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雨,旋昊观外,赶来了一名红脸的年轻道长,高阶司修的修为,自称是氤氲洞来的,奉了都管的号令,求见余化主。
道宫中人的交往,一般是很少验看敕牌和身份的,这一点,跟官府中人有着截然的不同,然而,这正是修道之人的自信——大家都是道友,也没谁有胆子,敢随便冒充道宫中人。
道宫并不负责管理红尘,所以行事也无须循规蹈矩,有人冒充官员的话,官府想要定罪,还需要一系列流程,但是道宫遇到冒充道友的,一剑斩杀也很正常。
但是这一次,负责接待的道人,要验看对方的敕牌——没办法,最近实在不太平。
红脸道长很不高兴,但还是摸出敕牌递了过去。
检验的道士认真地查验一下,然后轻咦了一声,这敕牌……该是北极宫序号的吧?红脸道长冷哼一声,不高兴地发话,我在北极宫公干,上宫特意给我们做了敕牌,这很奇怪吗?真的不奇怪,被派遣到上宫临时当差,为了出入方便,弄个上宫敕牌是很正常的。
而且这种敕牌出来办事,也很拉风的——四大宫的旗号,肯定比十方丛林的气场足。
不过旋昊观接待的这位,有点认死理,可是这样的话……不能证明你是氤氲洞的。
红脸大汉眉头一竖,很不耐烦地发话,那你就刚我是北极上宫的道友好了,我一点也不介意……真是奇怪了,北极宫不能过问此事吗?你这话怎么说的?接待的道友苦笑着一摊双手,我也是本着负责的态度,又不是有意刁难你,你这敕牌确实不符。
红脸大汉冲他微微一笑,笑得意味深长,其实吧,我现在依旧是在上宫当差。
事实上,李永生心里却在哀叹:没办法啊,北极宫敕牌的路数,我是比较清楚的,但是氤氲洞的敕牌……我还真没在意过。
懂了!这位却是明白了,于是微微颔首,好了,那我知道了,反正敕牌不是假的,至于你来自哪里,就当我没问好了。
旋昊观的人也不认为,北极宫对这件事会不闻不问,毕竟余化龙是打着氤氲洞旗号来的,而且还是都管下的令,他只是具体的执行者。
北极宫若是忽略了这里,会非常影响氤氲洞的积极性,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这些因果,跟他这个小小的负责接待的道人无关,他也不想弄明白那么多事。
所以,这位跑到后面汇报的时候,就略过了这些无关的话。
而余化龙却是听得一脸的懵懂,氤氲洞的高阶司修?他可曾说,自己叫什么?这位面无表情地回答,知道是氤氲洞的道友就行了,我何必问他叫什么?敕牌我也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余化主还是有点疑惑,那麻烦你说一说,此人长得是什么模样?余化主,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这位没好气地回答。
事实上,旋昊观的多数弟子,对氤氲洞都有几分不满——你们并州的十方丛林,非要跑到海岱来生事,害得堂主重伤不说,还有两名弟子惨死。
所以他虽然仅仅是司修,话也不是很客气,我是旋昊观负责接待的,不是谁的护卫。
旋昊观的堂主见状,皱着眉头呵斥他一句,怎么说话呢你?注意身份,余化主可是真人,治你个不敬上位者,我都要大力支持。
这位见状,只能悻悻地转身离开,那我让他在那里等着,见不见的,余化主您拿主意。
余化龙则冲着堂主勉力笑一笑,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在想,是不是那话儿来了?堂主皱一皱眉头,不该是这样吧?在你散步的时候暴起发难,才是最好的选择。
余化主每天的散步,确实是两人合计好的,为的就是勾出幕后黑手。
相应的埋伏和接应,肯定也是有的,反正每天就那么一小会儿,不会浪费大家太多时间。
不过堂主想的是,幕后黑手应该是松峰观的人,再说了,子孙庙能制作氤氲洞的敕牌吗?余化主心里却是清楚,雷谷的人来找他的可能性也极大。
然而他再想一想,就将那些顾忌放到了脑后——是啊,敕牌哪里是那么好做的?他没想到的是,对李永生来说,制造道宫敕牌是再简单不过的了,这敕牌有气息校验和锁定,其中很多手段,是灵修才能做到的。
换句话说,就是造假大师张老实,做道宫敕牌也不会容易了。
可是观风使在上界的时候,就是灵修,这点小事,哪里难得住他?正经难住他的,是他不清楚氤氲洞的敕牌序号,以及有没有什么其他特殊标识。
反正他也觉得,有敕牌的话,假冒的可能性就极低了,那我去看一看。
堂主微微颔首,我也跟你去一趟,看看你们氤氲洞还有什么说法。
两人相伴着走到十方堂,远远地见到红脸道士,余化龙就停下了脚步。
他非常确定,氤氲洞里没有这么一个人。
余化主不可能记得住氤氲洞所有的人,但是高阶司修的话,没有他不知道的。
于是他离得远远的就发问,那红脸道友,你是氤氲洞的?我怎么没见过你?红脸道士一扬手上的敕牌,面无表情地发话,我一直在上宫公干,余化主不会不知道这些吧?四大宫虽然弟子众多,但是抽调十方丛林弟子的事情,也是常见的——借调这种事,在哪个体系都不是新鲜事,不能盲目扩大编制,就只能如此。
事实上,十方丛林的弟子对他们所在的当地环境,了解得比上宫要多,抽调这么一批力量,也能很好地弥补上宫的短板。
而且借调这种事,经常借着借着,就把关系转走了,而下面借调来的人,用起来也方便。
当然,真正转走归属关系,也不是容易做到的,正经像张木子给任永馨设计的,先在氤氲洞做记名弟子,见真之后入上宫,这才是正规的流程。
这些就扯远了,反正氤氲洞是真有这样的弟子在北极宫,而且余化龙并不能全部认识,很多弟子被抽调走的时候,他还不是真人,也没接掌了化主一职。
尤其是,很多弟子就直接在上宫晋阶了,他又如何能知道?不过纵然如此,他心里还是有些警惕,但是考虑到对方来的时间,比他往日散步的时间要早一点,他也不能断定,这红脸道士一定有问题。
所以他冷笑一声,还是站得远远的发话,既是我氤氲洞的弟子,把你的名字报上来!你好大的胆子!红脸道士厉喝一声,并不因为自己只是司修,就对真人恭恭敬敬,看在你也是氤氲洞前辈的份上,我愿意尊敬一二,你竟然敢质疑我的身份?他冷着脸发话,上宫还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倒摆起真人的架子来了?余化龙被说得脸一红,紧接着就恼羞成怒,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氤氲洞弟子?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拿出你的敕牌来!红脸道士随手将一块敕牌丢了过去,然后又冷笑一声,难得你心里还有上宫敕牌。
余化龙翻看一下敕牌,没发现问题,只是有点疑惑,石枫关?这名字极为陌生……林堂主你看一下,没什么问题吧?林堂主执掌十方堂云水堂,整日里接待的就是各种道友,一眼就看出敕牌没问题,他摇摇头,直接将敕牌抛回去,淡淡地发话,阁下虽然是上宫道友,但是对待真人,该有些体面。
他也配谈体面?红脸道士冷哼一声,不屑地发话,若不是敬重青龙庙,上宫早就派了真人过来,将他拿走问讯了。
余化龙气得脸色通红,厉喝一声,不管我有体面没有,你身为氤氲洞弟子,就是如此对待庙中真人的?红脸道士冷笑着回答,那些丧生在松峰观外的弟子,对你倒是挺尊重的,结果如何,还不是死了?余化龙气得好悬吐血,不行,豁出去被上宫责罚,我今天也非要治你的不敬之罪……一边说,他一边就幻化出一只大手,向对方抓去。
那你就又多了一条罪名,红脸道士稳稳地站在那里,脸上依旧挂着冷笑。
不过下一刻,他就骇然地向他俩身后望去,大喝一声,什么人?两名真人不防还有如此变数,下意识地齐齐扭头向身后看去。
紧接着,林堂主就觉得识海微微一震,心里大骇,不过区区的司修,一声厉喝竟然如此厉害,也不知道是什么秘法?然而下一刻,更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一股劲风袭来,他身边的余化主已经失去了踪迹。
第一千零九章 来去如风林堂主骇然地扭头看过来,正见到一道身影划破长空,迅疾地向外奔去。
黑影的速度奇快,在空中留下了一连串的残影,甚至可以听到尖锐的破空声。
不过还是能看得出来,此人的手上提着一人,应该就是余化龙。
林堂主一时间大怒,混蛋,是真人偷袭……赶快示警!对他来说,这真是奇耻大辱,就在他的十方堂,周围戒备森严,还是郎朗晴空之下,竟然有人当着他的面,强行掠走了庙里的客人。
一边喊,他就打出一道雷法,不过因为是仓促发出,对方迅疾地一闪,就避过了。
林堂主身子一晃,就追了出去,但是他身后传来一声大喊,林真人,小心是诱敌之计,您的身上还有伤啊。
听到这一声,他不得不硬生生地停下了身形,没错,余化龙被掠走,是他的奇耻大辱,但是他也被敌所乘的话,那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这么一犹豫,红脸道士已经去得远了,就在这时,只听到一声冷哼,远处茂密的树林里,无数棵大树无风自动,数以万计的树叶从树上脱落,激射向天空中飞行的身影。
林堂主见状,轻出一口气,草木皆兵……是都讲出手了。
都讲这一手,是青龙庙赏赐下来的术法,奥妙无穷,都讲虽然只是巅峰中阶真人,但是此术一出,就算高阶真人,也得被阻一阵。
只要能阻得对方一阻,旋昊观的真人们就有时间冲上去围攻了——对于这种上门撒野的货色,别说多欺少了,就算真君出手,也不算什么大欺小。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面对四面八方飞过来的数万枚树叶,黑影的身子一闪,竟然凭空瞬移到了百丈之外。
要知道,他的手里可是还拎着一个人呢。
我去!林堂主也看呆了,他太清楚对方的这一手,意味着什么了,高阶真人?就在两名真人飞起,正要没命追赶的时候,又是一声冷哼传来,不要追了,此人太过危险,不是一般的准证!两名真人齐齐地一拱手,见过都讲,不过……好了,散了吧,又是一个声音响起,周边的阵法都开启了,咱们先稳住阵脚……林堂主,麻烦你过来一下。
说话的是旋昊观的都管,监院之下第一人,很显然,在他眼里,余化龙的安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旋昊观自家弟子的安危,当然,今天事情的详情,他还是要找林堂主问明白的。
李永生将人擒走之后,直奔松峰观的方向而去,不停歇地飞了近百里,才停下来收束一下气息,然后折向遁走。
又走了近百里,他才在一处断崖下停下来,这里是他和公孙未明、血奴约好的汇合之处。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这俩才一前一后赶了过来。
他俩是负责接应李永生,要是旋昊观有真人追出来的话,必要时大家就大战一场,没人追的话,监视一阵就悄悄撤离。
公孙未明笑着表示,旋昊观好像是吓坏了,竟然阵法全开,还有真人带队在周边巡逻,永生,要不咱们再打他一次?何必呢?李永生笑着摇摇头,青龙庙的真君应该已经开始关注那里了,还是早点回去搜魂的好。
余化龙听得脸上一片惨白,他已经被下了禁制,目不能见口不能言,但是一双耳朵却还听得到声音。
听到永生二字,他终于明白,自己是栽在谁的手里了,心里也禁不住暗叹:雷谷李大师偌大的名头,真的不是吹出来。
这时他还只顾着感慨和愤懑,并不是特别绝望,然而,当他听到搜魂二字的时候,是真的肝胆俱裂,只想大喊求饶。
但是非常遗憾,李永生只给他留下了听力,他甚至连动一下手指的能力都没有。
接着他的头部一震,整个人就昏了过去,这次不光是没了听力,连意识都没有了。
待他再次醒来,却是身在一个草亭里,身子依旧不能动。
余化龙竖起耳朵,打算先听一听动静,不成想不远处有人冷哼一声,醒来了就别装了,真当我们都是瞎子?余化主就当没听到,继续闭着眼睛装死狗。
说话的是紫嫣都厨,事实上,现在他们正在商量,该如何对松峰观出手。
九尾狐已经对余化主做了搜魂,因为这次涉及到的,是观风使的私事,青丘狐运足了精神,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将余化龙脑子里那点东西,全部掏了出来。
事实上,余化主对某些事情,也是不清不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任家姐妹的消息,确实是他主动泄露出去的,泄露的对象就是松峰观。
松峰观对于北七庙计划的夭折,是相当不爽的,他们为此卧薪尝胆多年,只求一朝名动天下,所以对于破坏此事的元凶,他们一直耿耿于怀。
当他们听说,有一大一小两个美女,是雷谷很看重的,那个小女孩真人,竟然为她俩做护卫,马上就决定抓起来那俩美女。
当然,两个美女住在京城,家里多少也有点背景,所以松峰观的人并不亲自出手,而是高价找了一些亡命——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并不需要花多少钱。
可惜的是,亡命们失手了,中间人发现情势不妙,赶紧溜掉。
这就是余化龙做的缺德事,至于他来松峰观兴师问罪,纯粹就是为了躲避嫌疑。
没错,他建议来找松峰观的麻烦,都没打算得到什么结果,他也想到了,都管一定会把自己派出来——这点小聪明,他是真的不缺。
来松峰观一趟,还会产生一个效果——算是为十方丛林长脸。
有了这次行动,北极宫也不能抓住他的一些小瑕疵不放,他的地位就稳固住了。
他将一切都算好了,甚至都跟松峰观商量好了,我找你们的麻烦,你们也别太当真——氤氲洞找麻烦失望而归,旁人再动这脑筋,也要掂量一下。
至于说松峰观信不过他?那不可能,他出卖了任家姐妹的信息,双方就相当于都握住了对方的把柄,信任上不存在任何问题。
他将一切都算得好好的,但是非常遗憾的是,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距离松峰观不到百里的地方,遭遇了埋伏!是谁干的?他也不知道!事实上他真的很想骂娘:劳资前来,不过是走一走过场,哪个王八蛋就心黑到想要我的命?他觉得自己非常冤枉,我做这一切,不过是给雷谷添点堵,顺便稳固一下自己的位子,事情咋就发展到这一步了呢?李永生他们可不管这些,现在大家商量的,是要不要再等张老实的消息。
公孙未明认为不需要等了,一码归一码,先去松峰观兴师问罪……有啥手段当面使出来,背地里绑架小女娃娃,这是一个子孙庙该做的吗?风真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事情确实是这样的,但是这消息是搜魂氤氲洞化主得来的,怕是不便对质,要不……先跟北极宫打个招呼?紫嫣都厨冷冷一哼,傲然发话,咱堂堂上宫,何须跟他们对质?直接将人抓了就是,我坏过的子孙庙,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这话听着有点夸张,但还真是这么回事。
先皇大清洗之际,无数权贵功臣逃离庙堂,很多都走了道宫门路,想建立子孙庙,倚为护身符,但是很多人准备不充分,禁不住道宫核查,最后又被收回资格。
反正身为四大宫中的三都之一,紫嫣都管说这话,绝对有底气。
李永生却是看向公孙不器,不器真君,一起去松峰观?不等公孙不器说话,呼延书生先出声了,去去又何妨?遮蔽好气息就是了。
丁经主笑着凑趣,确实,书生真君收束气息的水平,可谓是完美了。
公孙不器闻言,淡淡地看她一眼,说得好像他收束气息的能力,比我强似的。
总之,真君是不好伺候的,这两位对上李永生还算客气,但是别人嘛,还真就是京城叶院长说的话——证真之后,很多事情就不同了。
众人将余化龙留下来,并且派了两名玄女宫弟子看护,其他人则是收起气息,悄然进入了海岱郡。
因为要顾忌青龙庙的真君,一行人都是小心地飞行,昼伏夜出,真是要多谨慎有多谨慎。
他们用了三天的时间,潜入了距离松峰观百里左右的地界。
这个时候,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就不能继续前行了,百里的距离,也合适他俩发挥。
两人留下了,还留了清微庙的郭真人服侍,其他人乔装成商队,直奔松峰观而去。
松峰观这几年是着实兴旺,虽然他们酝酿的北七庙之争胎死腹中,但是就凭他们发起了这一行动,也足以令很多人知道了这家不起眼的子孙庙。
在距离松峰观还有三十多里的山口处,他们就派出弟子把守,挨个检查进山的人。
紫嫣都厨远远看到,心里就有点不耐烦,要不咱们亮出玄女宫的旗号,直接冲过去?第一千零一十章 伏兵按规矩,玄女宫进入海岱地界,是要向青龙庙打招呼的——真人以下问题不大,但是真人进出的话,不打招呼就有点失礼了。
当初四大真人南下,搜寻永馨的下落,也是要跟玄女宫打招呼的,结果被玄女宫禁止了。
不过紫嫣都厨不介意这些,他们此来是为雷谷报仇的,这种事,不管青龙庙答应不答应,她们都做定了,当然就无所谓那些规矩了。
正经是打了招呼,青龙庙可能会出面阻止,那才叫没意思。
李永生正在沉吟中,猛然间,大家就见到,另一方向的山脚下,升起了一团示警焰火。
紫嫣都厨忍不住一愣,神色也为之一变,糟糕,这是被发现了?不是,有人在一边接话,却是很少说话的杜晶晶,她面色惨白,一脸的惊骇,这是……我曲阿杜家的求助焰火。
咦?紫嫣都厨奇怪地看她一眼,怎么小杜你入了道宫,还是忘不了红尘?她接触杜晶晶机会少,并不知道她是那种不太合格的弟子。
风真人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不过她很好的控制住了——其实她也是出身杜家的。
杜晶晶虽然愿意照顾家族,但是当着三都之一的都厨,哪里敢再争辩?所以她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李永生。
李永生错愕了一下,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先去那里看看,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反正松峰观就在那里,也不会长腿跑掉。
紫嫣都厨讶然地看他一眼,倒是看不出来,李大师竟然也是性情中人。
李永生不以为意地发话,顺手的事情,做也就做了,跟性情中人没什么关系。
杜晶晶可是无心说这些,她看一眼李永生,李大师,我能先赶过去吗?好了,风真人皱着眉头出声了,不到二十里地,也不差这几息时间……晶晶真人,都厨面前不得失态。
宫中弟子心系红尘,本身就是道宫禁止的,现在李永生肯去救人,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你还要先行赶去,真的不拿紫嫣准证当回事吗?杜晶晶的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能狠狠地一咬牙,不再说话。
李永生运起神识,尽力向前方扫去,脸色顿时就是一变,咦,没有打斗?丁青瑶、紫嫣和公孙未明的神识都不错,但是他们真的没想到,李永生竟然敢肆无忌惮地发出神识探查——你就不怕万一撞上真君的神识?没有打斗?杜晶晶这下急了,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身子笔直地向前蹿去,嘴里还在大喊,我去给你们探探路。
等一下,李永生身子一晃,就如影随形地跟了上去。
这俩……紫嫣准证顿时愕然,她无奈地摇摇头,冲着公孙未明苦笑一声,都是急性子啊,怪不得相处甚得。
她身边是丁青瑶,但是紫嫣都厨和丁经主的关系,真的很一般,正经是她愿意跟公孙家的子弟多聊一聊闲话——自打见到公孙不器的那一刻起,她就沦陷了。
公孙未明摇摇头,正色回答,紫嫣准证这么说,可就有点冤枉李大师了,他可从来不是个鲁莽的人。
是吗?紫嫣都厨眼珠一转,笑吟吟地发话,我感觉他刚才探出神识的时候,也是有点着急,被真君发现就不好了。
也许你不相信,公孙未明得意洋洋地回答,我敢说,永生散发出神识,就是因为他能确定,附近没有真君神识。
紫嫣都厨愕然地张大了嘴巴,不是吧,照你这么说,他不是比真君还厉害?一边问,她还一边看一眼丁青瑶,却很意外地发现,玄女宫经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丁经主当然没有表情,李永生比真君厉害——那不是废话吗?公孙未明却是继续洋洋得意,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他可是擒获过真君的,我们合作,还重伤了慕容神起,至于他有没有真君厉害,那就是大家见仁见智了。
就在这时,只见远处的李永生一抬手,硬生生地拦住了杜晶晶,然后就停在了那里。
后面跟着的人也不慢,眨眼就赶了过来。
李永生落到地上,左右看一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却是满不在乎地发话,行了,别躲了,不会真的以为,能骗过我们吧?不远处响起一声长笑,然后前方不远处,地面扭曲一下,竟然站起了上百名身着保护色服装的人,而且一看服装的样式,就知道这是军服,只是颜色怪异了点。
李永生笑着摇摇头,竟然布置下军队拿人,真是好大的手笔。
我们只是在诱捕,远处稀疏的树林里,光线似乎扭曲了一下,几个人却是凭空出现了。
诱捕?杜晶晶闻言,忍不住眼睛又是一红,你们那示警焰火,是从何处得来的?示警焰火?一名书生模样的人鼓掌大笑,妙哉,还真的捉到了大鱼,此人定然跟那该死的杜家有关系!屁的有关系,姑奶奶我就姓杜,杜晶晶气得大喊一声,掣出一柄长剑,就要冲上前拼命,贼子休走!嘿,还真的巧了,这话也是我想说的,书生模样的人冷冷一笑,现在想走?晚了!包括你这些同党在内,一个都不要想……咦?他是中阶真人,看到来得最快的杜晶晶,也不过是初阶真人,心里下意识地就生出了轻视,现在正眼一看,却是差点吓出一身冷汗——怎么这么多真人?最终,他还是将目光转移到李永生身上了,眉头也是微微一皱,我看你有点面熟。
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回答,我确定,跟你一点都不熟……还是言归正传,示警焰火的主人何在?焰火的主人吗?书生真人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们组团而来,阴谋刺杀皇族,在海岱郡意图盗窃气运,是不赦之罪,我们正是在引诱他们的同党前来。
胡说!杜晶晶气得大叫,那是我曲阿杜家的人,要去观礼不器真君的证真庆典,我还纳闷呢,怎么不见他们来……合着被你们抓起来了?曲阿杜家?书生冷冷地看着她,你确定这帮反贼,是曲阿杜家的人?你少跟我扯这个淡,杜晶晶挥舞着长剑,张牙舞爪地发话,我家人被你抓了这么久,你不知道是曲阿杜家?李永生心里暗叹一声,杜晶晶还是太嫩啊,这种场合,报出家族的字号来,很可能会为家族招灾,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
果不其然,那书生冷冷地一笑,曲阿杜家?以前我还真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谁都跑不了……来人,给我统统拿下。
我看你是想死吧?公孙未明一摆手,身后的真人和司修们顿时散开来,他冷冷地发话,全部拿下,有反抗者……格杀勿论!书生得意了半天,这时才傻了眼,你们……你们竟敢反抗朝廷的命令?果然,反贼的友人,定然也是反贼。
你他娘的少胡说,紫嫣都厨冷哼一声,本真人是玄女宫都厨,敢对我道宫中人出手,你也好胆,明明你们才是反贼……都与我捉了!他们这一方虽然人少,只有四十多人,但是真人倒有十多个;对方虽然有百余人,还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但是论起实力对比,真的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我们是朝廷的人!书生大喊了起来,正儿八经天家任命的,你玄女宫敢公然对抗朝廷?就因为这小小的杜家反贼?想到不许干涉红尘事的禁忌,紫嫣都厨就是一愣,朝廷捉拿反贼,道宫硬是插一杠子,那还真是犯忌,但是她转念一想,冷笑一声,你们怎么可能是天家任命的?书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若是拿出任命书来,你便退走吗?别,方真人叫了起来,海岱好多地方一夜就反了,很多附逆襄王的官员,够有任命书,都厨切莫上当!天机殿虽然也不管这种小事,但是他们距离朝廷实在是太近了,这些因果都清楚。
紫嫣真人顿时为难了起来,她不喜欢杜晶晶现在还顾念家人,可是见到杜家人被抓而不理,似乎也不太好,更别说自己是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的。
说不得,她只能下意识地看向李永生——虽然公孙未明也是个有担当的汉子,但是行事过于鲁莽和跳脱了,关键时刻,她下意识地觉得,还是李大师值得信赖。
李永生冷冷地一摆手,然后狞笑一声,全抓起来,搜魂之后,大不了杀了灭口!他并不认为,曲阿杜家的示警焰火在这时被放出来,是一个巧合,事实上,如果抓住了曲阿杜家的人,当然会知道,杜家有一个女儿叫杜晶晶,正是玄女宫的真人。
而且,杜家跟襄王作对,这也不是第一遭了,广陵韦家的身后,就有明显的襄王的影子。
这时放出杜家的焰火勾人,十有八九就是想看看,雷谷之人是否已经进入了海岱。
所以想在这件事上讲道理,没用!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大打出手李永生一摆手,其他人齐齐地扑了上去,甚至连丁青瑶都不例外。
埋伏的军人们,真的是训练有素,组成的军阵威力也大,要不说襄王军队的战力是诸反王第一,那真是没得说,不要说郑王那种儿戏一般的军队,就是荆王的军队也没得比。
在诸多真人和司修的攻击之下,他们竟然能有板有眼地抵抗,一时间竟然不见混乱。
然而,终究是战力就在那里摆着,对方只有区区的三名真人,其中两个还是初阶,再怎么稳得住,士兵数量也是在迅速地减少着。
李永生没有动手,他觉得,这点区区的军队想要留下己方的人,似乎有点太托大了,所以他在战场一侧,小心地四下戒备着。
果不其然,也就是半盏茶的时间,远处又冲来三名真人,一名高阶两名初阶。
真人身后是一支马队,也有百人之多,疯狂地冲了过来。
原来,襄王府的军队背靠大山,分出了两个方向戒备和埋伏,李永生他们撞到了其中的一支,并且喊破了他们的埋伏,否则的话,这隐藏的起来的军队一旦发动,并不比马队好对付。
李永生见状冷笑一声,劈手一道黑光打了过去,晋阶高阶真人之后,他就可以勉力发出无生神雷的神通了。
无生神雷根本不是这个位面该有的东西,一招击出,直接夺人心魄,若不是李永生才是高阶真人,只这一击,就可以令高阶真人魂飞魄散。
这个东西对待军阵的效果差一点,但也仅仅是差一点,冲在最前方的军士觉得此物古怪,六匹马组成一个六合阵,手中大枪一举,在空中幻化出一个硕大的白色圆环,迎了上来。
这种六合阵运转如意,可攻可守,在军阵里也是难度系数相当大的,一般人根本掌握不了。
不过这圆环跟黑光正面一撞,圆环顿时消散,而六名军士的身子齐齐一震,有五个人竟然从马上掉了下来。
剩下的那位也是趴在马上,人事不省。
三名真人看得睚眦欲裂,齐齐一声喊,组成了一个三才阵,直奔李永生而来,贼子休走,纳命来!就在这时,血魔的身子一晃,很诡异地出现在那六名军士身边,也没见她做什么,地上五名军士的身体,就化为了两段。
这六名军士是马队中的精英,直接杀掉最好,可以有效地降低对方军阵的效果。
血奴将这一点也看得很清楚,它出手之后,身子一闪,又去对付刚才它的对手去了,竟然没有什么拖延。
若是单论身法的诡异,在玄青位面,果然没有人能跟血奴相比肩。
三名真人围住了李永生,他也不着急,一招梅花三弄斩了出去,直取三人。
这样一来,他就被这三才阵拖住了,而马队直接对战场发起了冲击。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们来得稍微晚了一点,第一波埋伏的军人,已经被斩杀掉了三成,李永生这一方已经有不少人腾出了手,在马队涌入的时候,真人们纷纷飞起来作战。
一旦飞起来,马队能产生的冲击力,就被大幅弱化了,正经是马上的骑兵,要小心空中飞来飞去的这些存在。
李永生对战三人,哪怕对方组成了三才阵,对他的影响也是极小的。
不过同时,他想要拿下对方,也不是很容易的。
缠斗一阵,他终于找到机会,将对面的一名初阶真人击伤,才有时机观察战场。
经过一阵的搏杀,赶来的骑兵数量也在急剧地减少,曾经一度稳住的场面,有再次失控的可能。
对方的高阶真人见状,赶忙高声大叫,精血狼烟,快用精血狼烟。
精血狼烟不但可以透支体力,激发战力,还更有示警的效果。
狼烟也没用,李永生长笑一声,我就奇怪了,区区两百士兵加上六个真人,就以为可以对付得了我们?这么幼稚的想法,是谁给你灌输的?他的想法,还真的不对,事实上,襄王一方对雷谷的估计,已经相当高了,六名真人加上两百余名敢战之士,就算面对十几名真人,也拿得下来——起码有信心打成平手。
他们认为,李永生就算进入海岱,也不可能带太多的人,有这样的准备足够了。
但是非常不幸的是,他们料对了对方来的人数少,却没有料到,埋伏的士兵被人发现了。
一旦失去了偷袭的突然性,就不好缠住对方了。
等骑兵们赶过来的时候,形势非常危急,在这种时候,十个头领中的六个,想要逞强接下李永生的一招,却没想到对方这一招威力如此巨大,直接放倒了他们。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想缠住对方,就相当困难了,更别说拿下对手。
若是没有这些意外,这一仗会打成什么样,还不好说。
高阶真人听到李永生如此说,脸涨得通红,大吼一声,你们还在等什么?现在战场上还在作战的襄王府士兵,也就一百三十余人,在下风头中苦苦抵挡。
闻听这一声,起码最少二十多人马上崩毁自己的肢体,一道道精气狼烟直冲云霄。
这些人里,有崩毁自己手臂的,也有崩毁小腿的,更有很多人是崩毁了耳朵之类的部位。
紧接着,又有人渐次崩毁自己的肉体,战场正是热血男儿挥洒豪气的地方,受到别人的感染,血气一上头,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们目前是处于下风了,再不玩命,就没命可玩了。
一道道血气冲天而起,战局虽然看似稳住了,但是很明显,透支精血只能顶用一时,若是没有救兵赶来,落败是迟早的事。
附近有襄王府的援兵吗?抱歉,还真的没有!他们为了做这个局,将周遭的军队都调开了,就是担心别人不肯踩这个陷阱。
这时候发出精血狼烟,最近能赶来的军队,也是驻扎在九十余里之外县城里的城卫军,不过这里的城卫军,没有郑王府的城卫军那么多,一个县城也就五百人。
这五百人,起码要留三百守县城,以防是敌人的诡计。
剩下两百人赶过来,够干什么的?城卫军主要是负责治安和守城,根本不擅长野战,更别说跟这两百名百里挑一的精兵相比了。
事实上,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他们根本就没跟城卫军做约定,而且他们认为,若是真打不过对方的话,多来五百城卫军也意义不大。
只听得嗵的一声大响,紫嫣都厨硬生生击开一个七星杀阵,为杀阵加持灵气的书生真人更是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公孙未明见状也急了,围着他的是二十一个士兵,三才阵里套着七杀阵。
原本他是想着拖死对手,见到紫嫣准证建功,他大吼一声,手中长枪狠狠地一扫,直接将一个七杀阵击溃,两名士兵口吐鲜血,眼见不得活了。
不过未明准证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一闪而过,这一击可是耗费了他不少灵气,虽然没有受伤,可是想要赢得漂亮,还是得付出点真东西。
丁青瑶也不淡定了,抖手一道白芒打出,将面前的一名司修打成了一团齑粉——一道白烟过后,落下了一些粉尘,一个大活人竟然就那么没了。
就在此刻,远处有人大喊一声,住手,要不休要怪我们不客气了!李永生这一方的人,全是一些骄兵悍将,哪里会将什么不客气的威胁放在心上?他们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
倒是襄王府的军队很想罢手了,可是对方不罢手,他们此刻停手,不是等着挨宰吗?于是有人惊呼一声,是松峰观……是松峰观的道长们到了。
破空声响起,四条人影从远处电射而来,打头的是一名童颜巨乳……错了,童颜鹤发的老道长。
老道长年纪虽然不小,气色却是极好,他大喝一声,谁再不停手,我们就揍他!呀哈,紫嫣都厨火了,抬手一掌,直接将面前一名司修打成一团肉泥,揍我?就凭你个老杂毛,有胆子揍我这玄女宫的三都?她的话刚说完,襄王府的高阶真人身子一侧,脱离开跟李永生的接触,但还是没有躲过对方如影随形的一刀,左臂顿时脱离了他的左肩。
他强忍疼痛,大喊一声,张主持,玄女宫公然阻拦我们捉拿反贼,而且就在你家松峰观门口!玄女宫的道友,你们还是住手的好,白发苍苍的老道长大喝一声,身为上宫中人,不知道避讳禁忌,这是又要挑起官府和道门的大战吗?大战?真是可笑,丁青瑶避开两人的攻击,身子一晃,轻巧地飘出战圈,动作异常潇洒,谁告诉你,责任是在我们呢?别说,她在很久以前,虽然比较粗暴地对待过李永生,但是平心而论,她的脾气比紫嫣都厨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像现在就是了——在需要说理的时候,她会先说理。
只有这番气度,才当得起玄女宫的经主,修道之人多是我行我素之辈,但对于外界,终究是要讲个形象。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偷盗气运见到丁青瑶罢手,其他人也纷纷脱离战场,停了下来。
李永生也停了下来,不过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极隐秘的、诡异的笑容。
白发苍苍的老道长看紫嫣都厨一眼,又扭头看向丁青瑶,一拱手,和颜悦色地发问,不知准证怎么称呼,在玄女宫又是担任什么职务?他也是高阶真人,一眼能看清楚对方的修为,这很正常。
丁经主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不管我是什么职务,总大不过三都,现在紫嫣准证在,你有什么话跟她说。
老道长淡淡地一摆手,紫嫣都厨的名头,我是听过的,不过她的态度,实在不太好沟通,我觉得还是跟阁下商量比较好一点。
这话说得就有点火气了,须知一般不太熟惯的人,很少称呼都厨二字,三都里的都管和都讲都能单独称呼,唯独都厨二字,听起来不太上台面。
事实上,在中土国这温饱型社会里,厨师的地位并不算低,老话说死了,民以食为天。
但是有些人还是在意,比如说紫嫣准证就是,她原本也是美女一枚,可因为修习功法的缘故,身材粗壮异常,很是令她不喜欢这个词。
所以,除了对上熟惯的人,她对外人都是自称三都,倒也不虞引起误会——都管和都讲,都不会如此自称。
就连丁经主称呼她,用的也是三都,这是知道她的忌讳。
老道长却不管这些,直接称其为都厨不说,还表示不愿意跟她交谈。
丁青瑶却是不上当,她冷笑一声,直接点明对方的用心,这是打算分化我们,挑拨起矛盾吗?老道长你想多了,有三都在,自然不用我这五主出面。
老道长虽然猜到了,此女也应该是玄女宫高层,但是听到她的话,还是忍不住愕然,您……您是丁经主?玄女宫的三都五主十八头,起码三都和五主,是天下皆知的,五主的相关面容、气质和做派,也流传得极广,对方一提醒,他就猜出了她的来历。
紫嫣都厨闻言,却是冷哼一声,丁经主,你直接替我做主便可,看他们打算说什么。
丁青瑶冲着老道长一摊双手,下巴微微一扬:你听到了吧?老道长扫视一下战场,面色有点难看:来的这帮人,还真的是很棘手啊。
不过最后,他还是心一横,看向襄王府的高阶真人,你说玄女宫阻止你们捉拿反贼,可是有根据?不等他发话,杜晶晶气得叫了起来,我堂堂的玄女宫弟子,怎么可能是反贼?高阶真人却是冷着脸,傲然地反问,谁说四大宫的弟子里,就不能有反贼?还真是如此,在历史上,四大宫的弟子中,不止一个人勾结过反贼,道宫虽然严禁弟子们家族联系,可这种事情屡禁不绝,自然有弟子因为家族利益,悍然对朝廷出手。
历史上好几次的官府和道门冲突,起因大多就是因为弟子先跟官府发生了冲突,然后道宫被迫卷入。
就在这时,丁经主出声了,她冷冷地表示,就凭你,还不配定义反贼,在当今天家的眼中,恐怕你们才是真正的反贼吧?这话说得有根有据,但是那名高阶真人却是冷笑一声,王爷和天家的争执,那是赵家内部的事情,你玄女宫这名弟子的家人……也就是曲阿杜家,他们是打算偷盗国朝气运!偷盗国朝气运?老道长惊呼一声,这可是中土的公敌!偷盗气运,是官府和道宫都严厉禁止的,中土的气运,是属于中土所有人的。
不过大致来说,官府对这种事容忍度更低,这也很好理解,就像道宫对野祀的容忍度更低一样,大家看重的东西不一样。
你在说什么浑话!风真人气得大声发话,早年间曲阿杜家都没有做过这种事,现在他们早就大不如前了,偷盗国朝气运做什么?偷盗国朝气运的人,通常都是心存反意的,要不然偷了也没啥用。
可是杜家早就中落了,这时候说他们造反,别人也得信不是?然而那高阶真人却冷冷地回答,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受人指使?我们有人证物证,不容你们抵赖。
人证物证?紫嫣都厨不屑地撇一撇嘴,冷冷地一笑,呵呵。
既然是如此,我松峰观愿意做一个见证,老道长正色发话,谁是谁非,拿证据说话,不知你们双方意下如何?紫嫣都厨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你没睡醒吗?区区的子孙庙,竟然敢大言不惭地说,要裁断玄女上宫的是非?面对她的讥讽,老道长也没有恼怒,只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都厨大人或者没听清楚,我们只是做个见证,裁断什么的,那真是不敢当。
是吗?紫嫣都厨冷笑一声,她的脾气不好,但是智商还是没问题的,刚才你说的,难道不是‘谁是谁非’四个字?老道长干咳一声,这个……口误吧,都厨若是不信,我们还可以请来青龙庙的道友。
听对方说起青龙庙,紫嫣都厨不吱声了,她倒不是惧怕青龙庙,实在是他们这次进入海岱,没有通知对方,总觉得这样见面,难免尴尬。
就在这时,襄王府的高阶真人出声发话了,松峰观的道长,我们还是信得过的,不过,在此处公断,我们还是担心会被对方所乘……证据一旦被毁,就难说清楚了。
一边说,他一边还皱着眉头,表示自己很为难。
老道长闻言微微颔首,既然如此,去我松峰观大殿好了,未知丁经主意下如何?丁青瑶来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就传来了细细的声音,绝对不去大殿,就在此处解决,大不了直接翻脸。
我不至于像你想的这么弱智吧?丁经主心里暗暗吐槽,却是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这不可能,我堂堂上宫五主,还有上宫三都在此,不可能受你一个小小的子孙庙如此调遣。
老道长狞笑一声,你们这般推三阻四,老道却是更好奇了呢。
公孙未明却是促狭,他在不远处笑吟吟地发话,那算了,今天就当是一场误会,大家各走各的路好了。
杜晶晶和风真人都冷冷地看他一眼——你这是怎么说话,不要这么讨厌行吗?但是那高阶真人闻言,却是不肯答应了,他厉喝一声,不许走!跟反贼合谋,杀死了这么多朝廷士兵……这是你说走就能走得了的?还请张主持为我们做主!被称为张主持的老道士看公孙未明一眼,又扭过头来对着丁青瑶,冷笑着发话,我们也是一番好意,把事情澄清了,岂不是大家都好?丁经主也冷笑一声,看来你的屁股早就歪了。
那高阶真人见状,高叫一声,看看,他们还说自己不是反贼,连澄清的勇气都没有。
张主持的脸也拉了下来,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丁青瑶闻言,反倒是笑了起来,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你这罚酒如何吃法。
老道长长叹一声,一摆手,友善,发弟子召集令!松峰观来的真人,一共是四个,两个高阶两个中阶,高阶真人里,有一个正是跟李永生见过一次的松峰观都管席友善。
那时的席友善意气风发,结果硬生生在摩天岭下吃了一个大亏,打击得他好悬怀疑人生。
若是搁在两年前,他都懒得召集弟子,在他看来,己方四名真人,再加上襄王府的百余人,足以拿下眼前这些人了。
没错,雷谷来人中,真人数量很多,光是高阶真人就有四个,但是襄王府的军队,也全是百战精兵——此前他们在战斗中失利,最大的问题就是高端战力太少。
现在松峰观来了四个真人,真的是够资格跟对方狠狠拼一场了。
不过,席都管的信心已失,既然是张主持要求,他就果断地抖手打出一团示警焰火。
动手!李永生大喝一声,直接出手,攻向了席友善。
这厮可是有点诡异手段的,尤其那禁锁定身术,甚至是来自于上界的禁锁心咒。
公孙未明却是滑头,见到大家齐齐出手,直接身子一闪,来到一个受伤的初阶真人面前,长枪直接扎了过去。
他已经看出来了,对方来了这四名强援,战场形势再次变得微妙了起来,更别说对方还发出了什么弟子召集令。
既然是这样,还不如抓紧时间,尽量诛杀对方有生力量。
这初阶真人也没想到,对方的准证,竟然会对自己这个伤员出手,猝不及防之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枪头从自己胸口扎了进来,我投……话说到一半,他就再没有力气了。
公孙未明的反应很快,但是松峰观的反应也不慢,他还没来得及诛杀第二人,就见远处有大片黑影飘了过来。
来的正是松峰观的弟子,召集焰火发出这么短时间,对方竟然就赶了过来,要说此事松峰观是凑巧遇到的,那真的是白痴都不信。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给我停手松峰观的弟子中,高端战力一向是不缺的,三名高阶真人,中阶真人也有七名之多,至于说初阶真人,最少也有十二名。
而此番赶来的人里,就有七名中阶真人,以及四名初阶真人,他们裹着十余名司修,风驰电掣一般赶了过来。
这些人旁边,还有一名高阶真人,却也是李永生曾经见识过的。
此人姓冯,是松峰观的护法,他本人并没有被包含进三名准证的范围里——护法的力量,不能算在本院固有的战斗力中,人家愿意帮忙是情分,不愿意帮忙也是正常。
他们这么一赶到,优劣之势顿时意味,现在论真人的数量,李永生他们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了,在参战人数上,就更是劣势。
看着己方且斗且退,丁青瑶直接掣出她的经主令旗,冲着地上一扔,然后掐一个法诀,大喝一声,咄,且看我的守护!玄女宫的经主令旗,就是有这么奇妙,可以为自己人提供绝对守护。
紫嫣都厨见状,也放出了她的都厨守护,却是一个青色的小碗,散放出灰黑色的光芒,很快就在百丈之内,形成了一个中间高、四周低的圆形护罩。
这护罩凝实无比,乍一看上去,就像一个灰色的锅倒扣了过来。
公孙未明虽然正在接斗三名真人,见状还是忍不住吐槽一句,紫嫣准证的守护,还真是像一口锅,够难看的……那么都讲的守护,不会是一把戒尺吧?好了,这可是玄女宫的秘密,丁经主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她才懒得告诉他,都讲的守护是一张棋盘,还是快点动手吧。
这时,却见那张主持掣出一面长幡来,轻笑一声,莫非只有你玄女宫才有加持之物?他将长幡抖动起来,只见一阵灵气的波动传开,正在作战的松峰观弟子,顿时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战力凭空提升了一大截。
李永生看得眼睛一眯,咦,这样的手段,倒是有上界运修的风采。
这手段很不错,但遗憾的是,只能加持松峰观弟子的战力,而玄女宫的两大守护,却是能将雷谷的人也守护进去。
在守护的绝对范围里,只有玄女宫的弟子能使用灵气,就算加持了灵气的松峰观弟子,冲进守护范围之内,也只能像莽夫一样,靠着本身的力气搏杀,半点灵气都无法催动。
李永生等高阶真人和中阶真人在外面厮杀,一旦遭遇麻烦,马上可以退到守护里去,对方若是敢追进来,玄女宫的制修弟子,也敢跟对方的真人厮杀。
如此一来,雷谷和玄女宫一方,似乎就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了。
然而,松峰观哪里又是那么好对付的?张主持大喝一声,再发弟子召集令,敕牌弟子全部召唤过来,拿人堆,也将他们堆死!原来,刚才都管席友善发的虽然也是弟子召集令,但那是事先约定的,松峰观的高端战力都准备好了,直接杀了过来。
要不然,来的初阶真人怎么可能只有四名?前文说了,松峰观的初阶真人,至少有十二名,很多人显然是在守护庙宇。
可是这话一说,显然是要倾尽松峰观之力,拿下对手了,张主持甚至说出了堆死两字,可见是赤裸裸地撕破了面皮,丝毫不掩饰杀意。
绚烂的焰火在天上猛地炸开,又有巨大的响声传出,松峰观这次也玩命了,发出的竟然不止一团焰火,而是足足有六七团,此起彼伏地在天空中炸响。
而松峰观的人来得也快,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远处飞来了大批真人,还护卫着四艘飞舟。
来的真人,足足有十二个,其中有十个初阶真人,还有一个中阶真人——合着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松峰观又有一个真人晋阶中阶。
最后一个高阶真人,就是松峰观的大长老了,此人年纪不算太大,不喜俗务,所以只领了一个大长老的头衔,一般不愿意抛头露面。
这些人一到,光是松峰观的高阶真人,就有四个了,气势上是彻底压住了雷谷和玄女宫。
李永生这一方,也只有他和丁经主、紫嫣都厨和公孙未明四个准证,除此之外,敢在守护外面跟对方厮杀的,也不过再加上血奴、方真人、风真人和天姥双杀。
至于杜晶晶、祭强、公孙家两名初阶真人之类的,都只能贴着绝对守护跟对方游斗厮杀,一旦陷入麻烦,就退入守护范围中。
别小看了他们的游斗,也牵制住了很大一批对方的战力。
见到己方占据了上风,松峰观张主持却还是眉头紧皱,有绝对守护在,对方算是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啊。
看了一阵之后,他轻咳一声大声发话,丁经主、紫嫣都厨,你们若是还不愿意配合调查,休要怪我们撕破面皮了。
咦?丁青瑶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而且是极为夸张的那种,难道现在还没撕破脸?张主持冷冷地回答,你若再是如此,休要怪我破了你的守护。
丁青瑶冷笑一声,那你只管动手好了,丁某人坐看你松峰观自取灭亡。
张主持也不理她,而是冲着襄王府的真人喊话,那位准证,你身上可带了气运重宝?道宫的绝对守护,不是破不了的,一种是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一种就是通过激发气运重宝,攻击守护信物,这也是官府对付道宫的手段。
但是气运重宝不易得,激发它攻击守护信物,也要耗费不菲的灵气。
若不是来了大批松峰观的弟子,张主持未必敢如此提要求。
那高阶真人正在跟另一名真人对战血奴,闻言忙不迭地发话,我还真带了件气运重宝,乃是岱宗石敢当,取自岱宗深处。
方真人闻言,忍不住惊呼一声,可是前朝旧物,宫中失窃的那块石敢当?屁的宫中失窃,高阶真人不屑地哼一声,这是太皇太妃生前赐予王爷的,天家放出这样的谣言,真的是令人齿冷。
屁的谣言,方真人也气得破口大骂,这石敢当在先皇的时候就失窃了,起码数十人为此丧生,我还负责了调查,真以为你的胡说八道,能瞒得过天下人?这石敢当历经数个朝代,是有名的气运重宝,失窃之前,曾经被襄王借去把玩,一天之后就还了回去,再然后,还有番邦使臣等前来瞻仰,却再没人把玩过。
两月之后的某一天,石敢当不翼而飞,先皇得知之后大怒,杖毙了多人。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襄王,认为可能是他动了手脚,但那时还是皇太妃的太皇太妃发话了——他若真是喜欢,张嘴跟天家要,天家还能不给?先皇心里清楚,自己真的可能不给,但是皇太妃既然都这么说了,他若是再不给面子,也就有点过分了。
于是他着人略略地问了襄王几句,襄王肯定是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做的——我都还回去两个月了,现在说我掉包……你们这些负责调查的混蛋,做事能靠谱一点吗?因为事涉宫中一些辛秘,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所以此事也就只有宫中少数人知道,外人根本没听说过,很多朝中大臣尚且不知道。
倒是方真人因为有九尾狐幡,昔年参与了调查,对此事内情相当清楚。
而现在,这岱宗石敢当,竟然出现在了襄王麾下一名高阶真人的手中,真相不言自明。
这高阶真人见方真人门儿清,也就懒得再争辩了,待我腾出手来取它。
他想腾手是很方便的,几名司修顶上去缠住红衣女娃娃就是了,至于这些司修可能丧命,那也正常——这是战争,没有任何仁慈可言,用人命换取时间,只是划得来划不来的问题。
就在这些司修鲜血四溅,高阶真人取出石敢当的时候,紫嫣都厨大喊一声,你要看热闹看到什么时候?众人闻言,齐齐就是一惊:此地莫非还有外人在?就在这时,有人轻笑一声,空中蓦地现出一只大手,狠狠地将高阶真人拍在地上,轻轻巧巧地将那块石敢当夺了去。
正在战斗的席友善吓得汗毛直树,没命地大喊一声,是真君!张主持却是不见如何意外,而是铁青着脸发话,身为真君,贸然插手世间事……阁下你可考虑清楚了后果?空中蓦地出现一个人影,模模糊糊看不分明,他懒洋洋地发话,我就见不得你们多欺少,再说了,我跟玄女宫结有跨境之缘,出手还不是应当的吗?这真君正是公孙不器,一边说,他一边看紫嫣都厨一眼,心中很是有点奇怪:我隐藏得很好,你怎么就能发现?紫嫣准证似乎是想到他在疑惑什么了,忍不住脸一红,心说自打见到你证真之后,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你,再细微的气息,我也感受得到。
公孙不器也没纠结此事,接下来,他傲气十足地表态,现在,我命令你们停手,接受玄女宫的调查,否则的话,不要该我大欺小……下一刻,他大喊一声,哈,来得好,我找你多时了!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仇人相见随着公孙不器一声大喊,他的手一抬,右手食中二指射出两道白芒。
两道白芒在空中幻化做两杆长枪,打向前方空无一人处。
长枪过处,空气里荡漾起涟漪一般的波纹,一个人影蓦地现了身出来。
此人竟然是一个胖大的和尚。
胖大和尚的头上,并没有戒疤,只是脖子上挂了一串佛珠。
这现身的和尚,赫然也是真君的修为。
此人手里持着一面小小的令旗,手腕微微一抖,就打出两道黑芒,正正地迎上两支长枪。
黑芒和长枪在空中一撞,只见空间一阵诡异的扭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和尚冲着公孙不器微微一笑,和蔼地发话,有些时日不见了,道友别来无恙?我有恙得很,公孙不器冷笑一声,死死地盯着对方,道友不敢当,阁下的大恩大德,公孙不器没齿难忘。
原来这胖大的和尚,竟然就是那排帮的真君!公孙不器在证真的时候,第二次遭遇了偷袭,虽然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但是他将仇敌的气息,记得一清二楚,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了对方。
——就像紫嫣都厨能感觉到,他暗暗潜伏在旁边一般。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李永生为何暗暗通知,要自己悄然赶过来。
事实上,看过了事态的发展经过之后,他已经将因果捋清楚了。
为什么这名真君在海岱消失,寻找不到了?合着人家早就收束了气息,潜伏在这里了。
潜伏在这里做什么?当然是算计来找碴的雷谷中人。
这其中的因果,只要不是太笨的人,就想得明白。
松峰观在绑架任家姐妹失败之后——甚至可能是在此之前,就打算好了,要在这里狠狠地算计雷谷一道,打掉李永生的嚣张气焰。
至于说襄王府抓住了曲阿杜家的人,大概只是意外。
当然,他们利用曲阿杜家做文章,虽然可能是想引来杜晶晶,但也有公报私仇的想法。
事实上,襄王府跟杜家的恩怨,不是什么大事,基本上不值得一提。
关键是他们给杜家扣上了偷盗国朝气运的帽子,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对抗道宫。
至于说这可能是栽赃,做这些口舌之争真没什么卵用,这里是海岱,不是玄女宫的主场。
青龙庙才是道宫系统在这里的地头蛇,更别说还有松峰观帮忙。
这计划都是一环扣着一环,先是利用杜家的示警焰火,将杜晶晶等雷谷的人吸引过来,襄王的军队就发起突袭,正面拿下对方。
万一襄王的军队失手怎么办?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以找松峰观求援。
可以说,松峰观在一开始,就做好了跟玄女宫撕破了脸的打算,而且他们还设计了逻辑陷阱,让他们这种行为,得到了道义上的支持——玄女宫阻拦朝廷追查偷盗气运的反贼。
大义在手,可以将之上升到无限高的高度,那么子孙庙对抗四大宫,也有了足够的底气。
怪不得张主持一出场,气势就足得很,后面的态度也很强势——人家根本不怕动手。
总之,这一切的计划,都策划得相当完美。
至于说氤氲洞的余化龙,则是这些计划的一个引子,他自以为聪明,却没有想到,他求助的松峰观,连他也算计了进去。
甚至余化主的遇袭,都极有可能是襄王府所为——松峰观修者当时的行踪都有记载,但是心襄王府修者的行藏呢?谁会去调查?当然,这些依旧不重要,就算没有氤氲洞化主这么一号人,松峰观处心积虑对付雷谷,也会找到别的引子,那厮不过是适逢其时。
不过排帮真君也埋伏在此,想必不是要对付雷谷和玄女宫的,他的目标应该是公孙不器。
否则的话,刚才襄王府被打得满地找牙,他应该已经可以出手了。
总之,结了一个真君仇家,对他这排帮余孽来说,是件很糟糕的事情,公孙不器急着南下找他报仇,他也想处理掉这个隐患。
李永生比较确定这一点,因为刚才双方战斗的开始,他已经感受到了,那个张老实遍寻不到的排帮真君,就隐藏在左近。
不过对于这一切,他也早有预案,于是暗中通知了公孙不器,要他悄悄潜行过来,不要着急出手,看一看那潜藏的真君有什么打算。
然而,不器真君终究是证真时日不久,见到玄女宫和雷谷被人按着打,对方还拿出了大名鼎鼎的岱宗石敢当,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悍然出手。
果不其然,他的气机才一凝聚,那潜藏在暗处的真君就发现了,亏得他动作迅速,毫不犹豫地废掉了对方的高阶真人,抢到了气运重宝石敢当。
事实上,这胖大和尚若是肯出手回护的话,他也未必能轻松得手,不过这厮做事比较阴险,根本就无视了襄王府高阶真人的生死,而是悄悄地贴近了过来。
显然,他是想故技重施,再暗算不器真君一次。
大约他以为,公孙不器刚证真不久,对真君的施为能力,运用得不够娴熟,不太可能及时发现他。
非常遗憾的是,他的算盘打错了,反倒是因为出手晚了,自家折了一个高阶真人,气运重宝石敢当也被对方夺走了。
此刻,要说他心里一点懊恼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打仗这种事,怎么说呢?从来也就没有什么算无遗策的说法。
想要冒险占便宜,就要接受冒险没有成功的后果,这叫愿赌服输。
所以他索性大喇喇地打个招呼。
见到不器真君咬牙切齿的样子,他也不以为然,反倒是笑着表示,证真一事,原本就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我出手为阁下增加人劫,也许是天道之意,谁说得清楚呢?公孙不器的嘴角抽动一下,终于强行按下心中的恼怒,似笑非笑地发问,照你怎么说,我还该感谢你了?谢我倒是不必,胖大和尚笑着一摆手,你我之间本无私怨,实在是造化弄人,不得不做了敌手……我这么说,也不知道阁下信是不信?你说什么,我都可以信,公孙不器淡淡地回答,不过,信与不信很重要吗?我只需要知道,你我之仇没有转圜的余地……你说是也不是?唉,胖大和尚轻叹一口气,苦笑着一摊手,其实,若是可以选择的话,我又哪里愿意与你为敌?天地为炉兮万物为铜,阴阳为炭兮造化为工,所谓真君,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是啊,公孙不器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旁人都道,真君便是本位面顶尖的存在,殊不知在真正的大能眼中,依旧是区区的蝼蚁……最多,不过是大号一点的蝼蚁罢了。
他这话可不是随便敷衍的,而是语出至诚,公孙家拥有中土顶尖的家族传承,前人早就警示过:若是仅仅为证真而得意,公孙家的格局,也就只能限于玄青位面了。
甚至,这样的格局都未必能保证公孙家传承下去——撇开上界不提,只说在这个位面,就有很多存在,是真君也不便随意招惹的。
多的不用说,看一看他身边的李永生就知道了,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妖孽?公孙不器出声附和,可是那胖大和尚又有点不开心了,他的脸一沉,阁下既然知道,大家都是同为蝼蚁,你这大号的蝼蚁,为什么还要对幼小的蝼蚁出手呢?不器真君心里冷哼一声,你当初扰我证真,可不也是以大欺小?现在居然跟我谈这个?然而,公孙家真不愧是异常骄傲的家族,他根本不屑跟对方斗嘴皮子,而是冷笑一声,我辽西公孙家行事,想做就做了,何须向蝼蚁解释?胖大和尚闻言大怒,这就是说他也是蝼蚁了。
不过他城府极深,也不会因而动怒,只是轻笑一声,那么,我也可以对蝼蚁出手了?两名真君相斗,胜负不会轻易地决出,但是他们战斗的余波,足以摧毁这个位面的大多数生物。
不等公孙不器出声,紫嫣都厨就勃然大怒,她冷冷地发话,够胆你就动手试一试,我玄女宫没找你们这些秃驴的麻烦,你倒不知死活地凑上来了。
玄女宫位居中土南方,距离西南几个佛国不远,确实是有找麻烦的资格。
我可不是佛修,胖大和尚淡淡地看她一眼,你们也知道我功法的根脚,我是那种修香火成神道的气息吗?紫嫣都厨嘿然不语,但是这时候,李永生出声了。
他看着对方正色发话,你的身上有香火气息!莫要以为很淡,别人都感受不到。
咦?胖大和尚侧头看他一眼,然后微微颔首,你便是那自称大师的狂妄小辈?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越来越浮躁了,你何德何能,竟然敢小看天下英雄?老匹夫住口!有人厉喝一声,不是别人,正是玄女宫经主丁青瑶,她怒视着对方,李大师再是年轻,也好过你这种藏头藏脑之辈!难得有这样向仙使示好的机会,她当然要抓住了。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无所不能胖大和尚看丁青瑶一眼,犹豫一下,终究是没有跟她一般计较。
他是真君不假,但是道宫体系的势力,真不是他能抗衡的。
玄女宫的两三个真君,倒是未必能奈何得了他,但是四大宫里,一共有多少真君?四大宫出面,又能请得动多少真君出手?他敢在雷谷算计公孙不器,那是因为公孙不器不是玄女宫的人,当时在场护法的,也是以雷谷的高手为主,现场中玄女宫的大多数人,都不是以正式身份出现的。
所以他这个阻道之仇,是针对公孙不器去的,虽然也得罪了玄女宫,但还不足以让道宫的人不计成本地追杀他——没错,最大的苦主是公孙不器。
若是玄女宫大力追凶,反倒是对刚证真的不器真君不敬——以为人家没能力报仇吗?但是现在,他敢对玄女宫五主出手的话,那就是铁铁地硬杠玄女宫了。
所以他忽略了这女人的不敬,本来嘛,不计较小事,那也是身为真君的气度。
他再次看向公孙不器,傲然发话,可敢跟我上莲花头一战?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公孙不器一摆手,淡淡地回答,玄青虽大,但是容不下你我共存,你也莫要做逃跑的打算才。
胖大和尚身子蓦地消失,一道白光箭一般地射向三四十里外的一处山包。
那山包周遭有几个凸起,中间是山尖儿,正像一朵半开的莲花。
公孙不器一抬手,将石敢当掷向李永生,李大师,此物借给你使用。
李永生接下了石敢当,只觉得手里一沉,这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重量竟然近千斤,他的身子差点踉跄一下,好家伙,这石敢当的本体不算太小。
看到石敢当被他拿在手里,张主持是又急又气,没命地大喊,给我冲,耗费他们的灵气,不要让他们有机会松懈!他一边喊,一边摇着手中的长幡,天地灵气不住地被吸附过来,输出到战斗者的身上,附近空间的灵气都混乱异常,仿佛发生了暴乱一般。
这是笨法子,但是着实有用,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绝对守护再牛,也禁不住合一个子孙庙全部的战力,源源不断地攻打。
就在玄女宫和雷谷众人苦苦支撑的时候,远处又飞来三人,地面上也烟尘滚滚,显然有大部队在接近。
待近一点之后,张主持看清了来人,忍不住大喜,见过冯真人、司马真人,还请大家合力,诛杀这些负隅顽抗的反贼。
空中的人向下看一看,眉头微微一皱,这是……绝对守护?我去,是道宫的人呢,张主持你们是吃了豹子胆?就在此刻,松峰观那名高阶真人的护法冯真人,大声发话,冯家子弟快来帮忙,玄女宫恶意犯禁,公然跟反贼同流合污,拿下他们报知青龙庙,便是好大一桩富贵!来的三名真人中,有两人姓冯。
他俩知道最近松峰观可能遭遇恶战,冯家应该随时准备好,响应族中准证的召唤。
待他们看到空中此起彼伏的示警焰火,迅速组织人手,等了好一阵,没接到准证传来的消息,正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却发现司马家唯一的真人带着几十名弟子,一路狂奔而来。
崂山司马家,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隐世家族。
不过近几百年来,没有出现什么杰出的人物,反倒一天比一天没落,目前只有一名中阶真人,只比一般的小家族强一点,甚至还不及一般的半隐世家族。
冯家则是实打实的半隐世家族,底蕴虽然不深,但是后来者居上,比司马家强出太多了,而两家同处崂山地界,哪怕有族中子弟相互结亲,可平日里明争暗斗也不少。
松峰观崛起之后,压制了两家的纷争,但是总体上讲,子孙庙是比较偏向冯家的。
冯家见状上前发问,说你们这是做什么,司马家战力不如对方,带队的真人只能婉转地解释,我们感应到不远处有真君争斗,想要前去观摩一下。
这就是崂山司马的底蕴了,虽然此刻只有一名真人,但是族中秘术不少,还有一些可能存在的传承重器,竟然能发现有真君出现。
冯家一听,说咱们也去吧,正好看一看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赶过来,就亲眼目睹了松峰观和军队联手,一起攻打另一方的战斗。
冯家子弟听说被攻打的是玄女宫,也吓了一大跳,不过听清楚理由之后,顿时恍然大悟:我们就说嘛,谁失心疯了,敢公然攻打四大宫的人马。
冯家子弟打算介入此战,不过他们是跟司马家一起来的,心中自然有裹胁之意。
一名真人就说了,司马真人,既然是玄女宫公然坏规矩,那咱们身为崂山本地人,襄助松峰观义不容辞,一起上吧?司马家一名司修也高声叫了起来,是啊六叔,这可是玄女宫犯了错,正是咱们回报家乡父老的好时机。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永生在摩天岭下遇到的那位,此人当时就在为松峰观摇旗呐喊。
然而,那司马家的中阶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心里将这厮骂了一个半死:道宫的事情,也是咱司马家掺乎得起的?然后他又侧头看向冯家的真人,淡淡地发话,既然是涉及到道宫内部的纠葛,司马家人微言轻地位低下,不敢轻易置喙。
他的态度异常明确:我连评判都不敢,就别说参与战斗了。
冯家两名真人认为对方别无选择,只能乖乖地被裹胁,听到这话之后,一名真人大怒,真是给脸不要脸,你司马家是不是不想在崂山混了?你这话说得奇怪,司马真人看一眼远处鏖战的两名真君,是是非非,真君都意见相左……莫非你冯家还能强过真君不成?冯家的真人顿时语塞,他们这才反应过来:那相斗的两名真君,应该也是分属两个不同阵营的。
冯家的人支援松峰观,那是二话没有,松峰观也答应了,在未来会大力帮冯家培养子弟。
但是为了这些好处,就硬对上一名真君庇护的势力,想一想也挺令人忧伤。
不过他们跟司马家不同的是,此刻收手已经晚了,族中修为最高的准证,已经加入了战斗,就算想退出都来不及了。
冯家的真人脸一沉,还待继续逼迫司马家子弟,只听得战斗中的冯家准证大喊,不要再拖延了,司马家不愿共襄盛举,将来的功劳,自然也就没他们的份儿!这厮也是个会算计的,知道此刻不宜跟司马家翻脸,否则就是将一股生力军逼入对手的阵营了,于是果断终止自家族人的行动,还提及了未来的功劳,想要诱惑司马家。
不过非常遗憾,司马家唯一的那名真人,主意拿得极正,他一拱手,淡淡地发话,司马家身板太小,实在不敢争这样的功劳,多谢诸位体谅。
冯家子弟见状,也不好再逼迫司马家了,于是下马整顿一下队形,大部分人冲着绝对守护就冲了过来。
两名真人却是跟本方真人一起,围攻对方敢于出战的真人。
而司马家的子弟则是退到了十里之外,冷眼旁观两个战场,一点出手的意思都没有。
赶来的冯家子弟,都是族中的精英,又是生力军,七八十人一拥而上,绝对守护再次变得岌岌可危。
松峰观的弟子见状,也鼓起余勇,没命地攻击着。
就在此刻,战斗中的李永生长笑一声,抬手扔出去了一个什么物事。
那物事在空中蓦地变大,竟然幻化为一块硕大的怪石。
这怪石见风就涨,眨眼间就涨大到了百丈大小,冲着绝对守护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时间,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是微微一怔:攻打自家人?这是……内讧了?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怪石轻松地穿入了绝对守护的光幕中,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
下一刻,已经变得微薄的光幕,在瞬间就重新变得厚重了起来,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同时猛地向外扩张,竟然是席卷之势。
扩张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瞬间就吞噬了起码三四十名正在攻打光幕的修者。
那些远距离攻击的修者,身子也齐齐一震,不少人直接喷出了鲜血,更有甚者,直接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
气运反噬?松峰观的大长老惊骇地大叫一声,可以听得出一股浓浓的恐惧,你你你……你是何人?竟然会使用岱宗石敢当?气运重宝,那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使用之前必须祭炼,而且必须温养到能心意契合,才能以自身的气运,引动重宝的气运。
事实上,那名持了重宝的高阶真人,也不过是能勉强驱动石敢当,想要做到如臂使指,那可不是十来八年能磨练出来的。
不过此刻,最令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惊讶的是:这可是气运重宝,你区区一个灵修,仓促间怎么能驱动如此宝物?而且还使得如此出神入化?只有公孙未明长笑一声,李大师不愧是大师,无所不能!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真君分心事实上,别说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被吓呆了,连紫嫣都厨都愕然地张大了嘴巴。
她知道气运重宝是怎么回事,对自己的绝对守护,她也有非常彻底的了解。
不过她真的没有想到,气运重宝竟然能给自己的绝对守护加成。
运修和灵修,不是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吗?怎么还能这样配合?严格来说,运修和灵修相互也能配合,四十多年卫国战争的时候,官府和道宫就是如此相互配合,打败了新月等国的敌人。
但那也是双方合作得久了,生出了默契,才能够相互取长补短。
饶是如此,在卫国战争期间,道宫和官府因为配合失误,殃及友军的战例,也比比皆是。
这还是灵修和运修的配合,是修者间的配合,而不是驱使宝物,和另一件宝物配合。
紫嫣都厨真的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可以在守护效果上跟自己相契合——根本不是契合,而是完全的融入了!她忍不住问自己:他是怎么做到的?要知道,李永生拿上那石敢当,也不过片刻的工夫,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熟练地使用气运重宝,这根本是她无法想象的!然而,她无法想象,丁青瑶的动作却是不慢,她借着对方一愣神的功夫,双手上的玉环飞出,正正地击中了两名中阶真人的胸口。
这是她积蓄了许久的一击,直接将对方两人打得骨断筋折,口吐鲜血。
童颜鹤发的张主持,原本也是在惊骇李永生的手段,见到丁经主又重伤了己方两名真人,他忍不住又急又气,你竟然敢下此重手?丁青瑶冷哼一声,看都不看他一眼,心说你都要堆死我们了,我们不下重手,莫非还等死不成?就在这时,一名正在夹攻风真人的初阶真人,猛地发现身后有绝对守护逼了过来,想也不想,抖手就是狠狠一击。
下一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么愚不可及。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然后,他的身子猛地一震,倒飞出去足有十几丈,直接倒地不起。
这也是他的不幸了,刚才一大波人都受了气运反噬,虽然情况都比较严重,但终究承受的人比较多,大家遭受的反噬,也都不怎么厉害。
可是这一次,遭受反噬的只有他一人,那结果如何,也就不用赘述了。
风真人见状,都忍不住嘀咕一句,这李大师会的东西,也太多了一点吧?好死不死的,这句话被丁青瑶听到了,她大声笑着回答,李大师在朝廷里还有正式编制呢,会些气运之道,也很正常吧?这话听起来没错,中土修者在修为比较低的时候,灵修和运修是相通的,也是能相互转化的,像祭强之流,甚至会去运修的军队里锻炼。
但是事实上,能将气运重宝的用好的修者,九成九都是运修,然而就算在运修里,能用到像李永生这么熟练的,十万个人中也未必能出来一个。
张主持则是睚眦欲裂,没命地叫了起来,看看,这就是不入红尘的玄女宫……哈哈,终于还是跟运修勾结了起来,你当青龙庙会放过你们吗?他是真的有点气急败坏了,但是同时,他又不忘诋毁对方,没命地强调己方的正义属性——没办法,他若是不这么做的话,己方的士气都要跌没了,还打什么?然而就算是这样,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马也是士气大幅滑坡,冯家人更是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们很高兴看到,玄女宫跟朝廷运修不清不楚,但是同时,对方竟然能激发气运反噬,这让大家都有点无所适从——敌人这么凶残,咱们打得过吗?反过来看,雷谷一方却是气势大涨。
公孙家的两名初阶真人,竟然联手杀掉了一名初阶真人,一枪穿心,一刀斩首。
刹那间,攻守的天平,似乎又开始恢复平衡。
就在这时,远处正在激斗的胖大和尚一晃头,脖颈上的佛珠串飞起在空中,幻化成百丈方圆大小的珠链,对着公孙不器就砸了下去。
每一颗佛珠,直径都有两三丈大小,在这硕大的佛珠面前,公孙不器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然而公孙家纵横中土数千年,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只见不器真君长吸一口气,整个人在瞬间就开始涨大,当他蹿到八丈高低的时候,佛珠狠狠地砸了下来。
公孙不器脚踩大地,探手向上抓去,虽然跟百丈方圆的珠链相比,他的身高还是差了点,但他还是稳稳地托住了珠链。
珠链的其他部分向他卷来,相识要将他卷住一般,但是距离他的身体还有数十丈,就猛地被甩开,似乎是被一股说不出的力道弹开了。
胖大和尚的眼睛一亮,感叹一声,竟然是问道金身,唉,公孙家偌大名头,果然不是幸致……给我镇压!在他的厉喝声中,两颗被公孙不器托住的佛珠,猛地冒出了浓浓的青气,向下方席卷而去,瞬间就将公孙不器淹没。
胖大和尚大笑一声,身子一晃,再现身的时候,已经到了绝对守护旁边,他一扬手,一只十余丈方圆的黑色大手,就幻化了出来,正正地悬在绝对守护的上空。
昔日李永生对战柔然显达真君的时候,显达真君幻化出的大手,足有百丈方圆大小,但这并不是说,这胖大和尚的修为就逊色于显达真君。
老话说得好,浓缩的就是精华,他将大手浓缩至十余丈方圆,内中蕴含的灵气惊人,很多修为低一点的修者,甚至被威压压制得有些站立不稳。
就连张主持手里的长幡,都受到灵气剧烈的扰动,差一点无法为众弟子加持战力。
丁青瑶却是认出了这黑色大手的来历,忍不住高叫一声,小心飞瀑玄水的攻击!飞瀑玄水,正是昔年排帮的无上功法之一,既知对方是排帮真君,功法并不难辨认,不过排帮心法绝传了近千年,也就是博览群书的丁经主,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这一切说起来慢,做起来却是极为快速的,眨眼之间,黑色的大手在空中略略扰动一下,仿佛是撕破了空间一般,无尽的黑色水柱,像飞瀑一般滚滚而落,直接冲上了绝对守护。
守护的光罩在瞬间大减,几乎稀薄到辨识不出了,阵中的青色玉碗和令旗也微微一震。
硕大的怪石虚影,也变得透明了起来,就连李永生的脸色,都忍不住一变。
前面说了,道宫的绝对守护,并不是无敌的,其中就有一种破解手段,叫做实力碾压——好吧,这种手段对绝大部分功法和道术都有用。
胖大和尚是真君,飞瀑玄水又是排帮压箱底的神通之一,击穿绝对守护并不意外,要知道玄女宫位居南方,功法是以丙丁火为主,而绝对守护跟道宫息息相关,也是火属性为主。
这两者天生就是水火不容,效果上是有加成的。
多亏了李永生使用了岱宗石敢当,为绝对守护加持了气运,否则只这一击,怕是就能打穿这守护,令被守护的众多修者现身,乃至于加以伤害。
甚至,因为紫嫣都厨和丁经主已经遭受了轮流攻击,两件守护信物,都有被损伤的可能。
胖大和尚见到一击未果,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这一击可是他酝酿已久的。
他在跟公孙不器斗法的过程中,也在注意着这边的战局,发现那狂妄小辈竟然驱使得动岱宗石敢当,心里也忍不住微微诧异了一下:这厮的路子……有点野啊。
不过当他听到丁青瑶说,此人在官府里还有职位,心中就释然了很多,既然有运修功法在身,能借助石敢当的气运,倒也不算什么。
旁人都在震惊,李大师无所不能,但是胖大和尚是什么样的存在?那可是真君,见过的惊才绝艳的人物,不知凡几,对方能给他小小的惊讶,已经是准证里不俗的存在了。
可是,就算他勉强能接受,但是玄女宫一方多了气运守护,战场局势顿时就是一变。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胖大和尚是真的不愿意跟玄女宫为敌,但是今天的战斗,不仅仅是关系到他和公孙不器这一对死敌,还关系到襄王府的整体布局。
他是一定要将玄女宫这些人留下的,不能全部留下,也要留下一部分,造成既成事实。
原本他以为,襄王的军队和松峰观联手,再加上一些本地的小杂鱼,足以实现这一目的。
是以他就没打算自己出手。
然而,当他发现对方有翻盘的可能的时候,就不淡定了,于是暗暗做了准备,打算关键时刻哪怕豁出去,也要对玄女宫发起攻击。
随着松峰观的攻击越来越被动,胖大和尚的准备也就越来越充分,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出手不行了的时候,于是果断地用佛珠困住公孙不器,自己直接冲过来,就是狠狠一击。
别看他这一击似乎没有用多大力气,事实上,已经相当于竭尽全力了。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一群鸟人在胖大和尚想来,对方虽然有玄女宫的三都和五主各一,但是已经护持了很久,强弩之末,力不能穿鲁缟。
而那狂妄得被称作大师的年轻人,虽然是会运用气运重宝,但终究是才刚刚入手石敢当。
所以他认为,自己这一击,必然能够建功。
要是他直接对战三个高阶真人,都未必有多大信心,毕竟对方中有两名道宫的三都五主,但是对方在护持什么东西,他击破防护,那真的不难。
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的防护虽然不怎么样,但最终竟然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于是他想也不想,手腕又是一翻,那只黑色的大手再次形成,就要继续施展飞瀑玄水。
做这些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因为时间不允许,他虽然困住了公孙不器,但是对方随时可能脱困——真君之间的战斗,哪怕一丝一毫的疏忽,都会左右胜负,实在轻慢不得。
这种情况下,他敢抽出身来攻打玄女宫的绝对守护,其实已经算是弄险了。
然而,就在大手再次形成之际,他猛地觉得一股奇大的威胁笼罩住了自己,直令他毛骨悚然。
一时间,他根本顾不得再施展飞瀑玄水,身子一晃,就到了百丈之外。
可惜的是,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点,一股奇大的灵气笼罩住了他,而且那灵气带着诡异的旋转,中间夹杂着缕缕劲道,直取他浑身的三十六大祖窍。
而此刻的胖大和尚,正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时候,情急之下他顾不得许多,手中掐一个法诀,身上的僧袍蓦地发出一圈黑色的光芒,将他的全身罩住。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小旗向前一指,大喝一声,卑鄙,身为真君居然偷袭……看打!小旗上射出万千个小黑点,狠狠地打向前方。
前方蓦地现出一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雷谷出产的另一名真君呼延书生,他手中捏着法诀,轻笑一声,身为排帮余孽,竟然能兼修佛修,也是难得了。
他是看准了时机出手的,而他的证真异象黄沙百战,正符合呼延家的一门罕见神通,唤作飞沙走石,能聚集灵气,发出风属性的攻击,同时还带有压迫和旋转功效。
好死不死的是,风属性的功法,对水属性的功法影响极大,不是有一个词叫兴风作浪吗?有了风之后,水才能作浪。
排帮修的是有势水,水若有势,一定程度上能抵抗风,但是风也是分强弱的,大部分的风属性功法,是用在身法或者赶路上的。
然而飞沙走石这风是用来作战的,力道极强,攻击性也极为惊人。
简而言之,飞瀑水虽然惊人,可是遭遇大风的话,瀑布也照样会被吹歪。
他手中捏着法诀,直接将那些黑点吹得不见了踪迹。
胖大和尚手中的小旗,其实是一件控水的准真器,先前接下了公孙不器指力幻化出的两枪,用的就是水柱,这次发出的攻击,也是无数细小的水刺。
然而这些细小水刺遇到飞沙走石,那真的就没什么用了,呼延书生并不求抵挡住对方,他只需要将这些水刺吹歪,就算破坏掉了对方的攻击。
与此同时,他的头顶冒出一根硕大的金锏,冲着对方狠狠地砸了下去!胖大和尚看到这金锏,才算想到了对方根脚,忍不住大喊一声,邽水呼延一系,竟然也能出了你这种以多欺少的小人!喊归喊,他的身子一动,迅疾向远处遁去,同时小旗再次一抖,无数条黑索缠向了空中的硕大金锏。
有势水偏刚猛,但是缠住对方金锏的砸扫,也是没有问题的,正经是他接连出手,已是非常的勉强,体内也有人去楼空的无力感。
就在此刻,他猛地又感到一股威胁传来,虽然这威胁不是很大,可还是给他心惊肉跳的感觉,少不得又一抬手,向着前方不远处一摄。
下一刻,又一条身影跌落了出来,胖大和尚一看,忍不住大怒,混蛋!你们这些偷袭,还没完没了啦……咦,是你?跌落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海岱境内寻找排帮真君的张老实。
独狼遍寻真君不果,心中难免郁闷,听说雷谷有意进攻松峰观,就悄悄地跑了过来。
不过他出师无功,也不好意思露面,只能默默地观察,心说等到要紧时候,我可以果断出手,也算是一场功劳,省得他们笑话。
事实上,他心里隐隐有一点期盼,因为他总感觉,那民排帮真君也会关注到这场战斗。
果不其然,当公孙不器露头之后,竟然真的勾出了排帮的真君。
张老实思索一下,觉得自己暂时还是不要露面的好,现场已经很混乱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自家也不会脆败。
——呼延书生都没冒头,我这么冒冒失失地冲出去,算怎么回事?这人呐,还真禁不住念叨,没等多久,呼延真君就悍然出手了——居然也是偷袭。
出名强硬的呼延家,什么时候也学会偷袭了?独狼愤愤不平地想着,有点三观被扭曲的感觉。
你都已经是真君了,胆子反倒是小了?不过他很快地就调整好了心态,开始琢磨,该怎样留下这名真君?其实他不用多想,此前他对付显达真君时,所作所为就很有效。
所以这一次,他打算故技重施,悄悄地潜过去,偷取对方的储物袋。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对自己隐踪匿迹的水平,有点太过自信了,当他贴近对方时,居然被对方发现了!平心而论,胖大和尚的感知能力,并不比显达真君更强,但是必须指出的是,此前在襄王府内,他和张老实就交过手。
当时真君只是随手一击,以为无论如何也拿下对方了,然后才愕然发现,对方竟然是早就捉了一个王府下人,将气息转移到此人身上,自己悄然离开了。
襄王府还为此还小小地折腾了一下,大家都以为,那个下人是朝廷的探子。
此人竟然能扛住真君一击,王府众人都以为是捉住了一条大鱼。
结果一检查才发现,合着此人是被转嫁了气息,王府众人气恼无比,而胖大和尚更是将此视为耻辱:一只小蝼蚁,竟然在我这真君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所以他就记住了这股气息。
当然,气恼归气恼,但是他心里也相当清楚,这厮能在承受自己一击之后,还安然无恙地溜走,绝对不会是一般人。
这次他猛地感受到了这股气息,还没辨别出对方来历,心里就下意识地认为,这不是好路数,于是直接探手,将人从隐身状态里拽了出来。
张老实却是做这种事情的老手了,发现自己被揪出来也不慌乱,手一扬,一道白光打了过去,看我玄女宫炽火!炽火不是玄女宫独有的,但是玄女宫玩炽火的人最多,此前丁经主将一名司修化为灰灰,用的就是炽火。
炽火对真人之下的修者,是无解的手段,事实上,就算是真人,能躲开炽火的也不多。
但是在大型战场上,炽火的功效并不是那么大,比如说有准备的军阵,对炽火的抗力,就远远超出了单独的个体。
所以丁经主虽然可以激发炽火,一般也懒得用,这种手段合适在单挑的时候使用,群殴时效果就很一般,更别说激发炽火,使用者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至于说对上真君,炽火基本上就没用了,实力上的差距足以抵抗得住。
尤其这胖大和尚,防护原本就极为惊人,他又是修有势水的真君,水就能克火。
不过,当他听说,对方打出了炽火,他下意识地就是一闪——没办法,他现在体内的灵气,供应有点不暇,这种情况下,不宜去招惹炽火。
他是肯定不怕炽火的,灵气不足也不怕,但是他必须考虑到,自己现在面临着两个真君的夹击,体内的灵气必须合理分配。
万一被这厮的炽火消耗了一部分,然后败在那两名真君手上,他想抱怨都找不到地方。
所以,他虽然很想给这厮一点颜色看看,但是该躲的时候,真君也不能由着性子来。
下一刻,他就勃然大怒,因为那道白光跟他错身而过,正正地击中了一名松峰观的初阶真人,将那真人打得凌空飞起。
胖大和尚气得大喊一声,混蛋!竟然敢欺瞒真君!他没看清楚那道白光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那不是炽火,炽火是会追踪的,而且人一旦被炽火击中,不是被烧毁,就是扛住了,没有这么强大的动能,将人击得飞出去。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尖啸,竟然是呼延书生再次发动了飞沙走石——没办法,才证真的真君,掌握的大杀器不是很多。
但是这就足够了,这手段刚刚克制有势水的功法,老话说得好,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胖大和尚差点气破了肚皮,两个真君二打一不说,其中一个真君还不住地偷袭。
更有那根本没有证真的家伙,也敢偷偷摸摸凑过来,打算偷袭他这个真君。
这尼玛都是一帮什么鸟人?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地心元磁胖大和尚抱怨的时候,就忘了他自己也是偷袭证真的公孙不器在先,才结下了如此大仇。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只见公孙不器从滚滚的青雾中冒了出来。
没错,就是冒了出来,公孙不器原本十余丈的金身,已经膨胀到了接近七十丈,竟然穿透了青雾,双手托着佛珠,还在不断地升高着。
那一串佛珠在他手上不住地跳动着,仿佛是有生命一般,拼命地想从他的手中挣脱。
胖大和尚大骇,这佛珠原本是他祭炼多年之物,也算得上是如臂使指,现在竟然被公孙不器以金身的姿态,硬生生地拿住,这是硬碰硬的蛮力角逐。
若是说比蛮力,他其实不怕这个刚证真的真君,但是要知道,他的身侧还有一名真君在虎视眈眈,而且是一名功法相克的真君。
至于说其他想要偷袭的毛贼,虽然不足挂齿,但也多少能给他找一点麻烦。
到了这一步,胖大和尚就想逃走了——没办法,这仗打不下去了。
修者战斗,是最头疼以多打少的,双拳难敌四手,哪怕是真君,也架不住围攻。
别说是真君,就是观风使遇到围攻,一样会觉得棘手。
但是就这么逃走,他还有点不甘心,别的不说,他的佛珠还在公孙不器手中捏着呢。
此物伴随了他几乎一生,怎么能说丢就丢下?而且,在走之前,不能狠击对方一下,他的念头也不通达。
所以他的身子向旁边迅疾地一闪,正好将那偷袭他的小贼,挡在了跟呼延家真君的中间。
而他自己一边暗暗运力收回佛珠,一边挥舞着小旗,冲着公孙不器一指。
眨眼间,逾百支黑色的水箭,冲着公孙不器而去,指望能逼得对方放开佛珠。
他就不信,这新扎的真君敢用他的金身,硬扛这黑色的水箭。
然而,公孙不器根本没考虑水箭的问题,他死死地攥住手中的佛珠,丝毫不肯放松。
而现在他的身形,已经蹿到了九十余丈高。
按照这个趋势再蹿一阵,恐怕那佛珠就成为他手中的玩物了。
胖大和尚身为真君,对审时度势还是相当有经验的,见状身形又是一闪,再次将张老实拉在自己和呼延家真君的中间,好让对方充当自己的挡箭牌。
在高阶修者的战斗中,低阶修者掺乎进去,弊端真的很多,不但会成为围魏救赵的目标,也可能阻挡自家人的攻击,让己方战友束手束脚。
当然,胖大和尚拖延这点时间,也有他的目的,就是想等着看一下水箭攻击的效果,如此舍弃佛珠,实在令他有点不忍。
然而,就在他转换位置的时候,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刮过,似乎有人在偷袭自己。
要说他的警惕性,可是比显达真君高多了,显达真君当时面对的是一群异国真人,很难不生出托大之心,而他面对的是两个真君的夹击,谨慎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出手偷袭他的,应该是那个玄女宫的准证,也就是假称用炽火偷袭他的家伙。
此人虽然行为卑劣,但是修为还是不错的,不够胖大和尚也没在意,只是催动身上的僧袍,将周身防御好了——他并不认为,对方有能力在瞬间破开他的防御。
就算是真君,攻击也要有个时间,能瞬间破开他防御的,只可能是真君,准证还差点。
但是下一刻,他就觉得身子一轻,似乎是什么东西不见了去向。
然后他就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勃然大怒,你这小贼,将我的储物葫芦还来!他身上并无储物袋,用的是三个储物葫芦,葫芦穿在一起,一个葫芦装灵液,一个葫芦装酒,还哦于一个葫芦装着其他东西。
这人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盗走了他的葫芦,令他真的是忍无可忍——你们敢更下作一点吗?而张老实一招得手,身形顿时暴退,这次是轮到他藏在呼延书生身后了,而且还高声大笑着,天下神偷,舍我其谁?大家注意了……他没有储物袋了!他自居第一神偷,其实完全说得过去,须知他可是中土国曾经的第一名捕。
老话说得好,若没有惯偷的眼力和身手,如何做得好捕快?这一刻,胖大和尚却是乱了分寸,他舍不得佛珠,但是也舍不得随身的三个葫芦。
佛珠只是一件战斗利器,虽然说单论价值,可以算无价之宝,可是他的储物葫芦里,却有太多的家当,可以说,他的家当基本上都随身携带着。
这在真君中是比较少见的,但是要知道,他是排帮的余孽,并没有固定的老巢,目前虽然在襄王府做事,可他总不能将身家都放在襄王府不是?所以在又羞又恼之下,他竟然忽略了自身的危机,身子一闪,想要将对方擒住,带着储物葫芦逃窜。
可是张老实是什么人?他对情势的判断能力,规避风险的意识,甚至超过了很多真君。
如若不然,他早就客死异国他乡了,哪里还能擒回许多的罪犯来?他一招得手,先是拉开跟对方的距离,然后想也不想,就逃进了绝对守护里。
胖大和尚一时间大怒,才待继续出手,使出飞瀑玄水的手段来,但是考虑到身边不远的呼延真君,索性身子一晃,直接冲进了绝对守护里。
绝对守护虽然相当厉害,但是对真君级别的修者而言,禁锢能力就小了很多。
不过就在此刻,杜晶晶跟进了守护的圈子中,直接一记炽火打了过去。
就在胖大和尚硬扛炽火的时候,张老实一抖手,又是一道白光打了过去,看我上宫炽火!简直是混蛋!胖大和尚手一抬,就向那道白芒击去——又来这一套,真当我眼瞎?别说,他的眼力还真的不怎么样,当他的手撞向白芒的时候,只见那白芒砰然炸开,化作了漫天的灰尘,而且还是透明的那种。
胖大和尚终究是真君,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手段了,你用毒?真君号称百毒不侵,但是事实上,还是很有些毒物能对真君起作用,尤其在战斗中,万一被人下了毒,极有可能遭致非常严重的后果。
所以他的大手虚虚一握,竟然将那散开的白雾,再次聚拢了起来。
然而,就这么刹那的功夫,紫嫣都厨已经冲回了绝对守护中,抖手打出一支赤红的玉簪,同时不忘厉喝一声,照打!在绝对守护中,只有玄女宫的弟子战力不受影响,而她这个准证出手,也足以伤得到真君。
至于跟她对敌的人哪里去了?那几位正被呼延书生冷冷地盯着。
事实上,当雷谷一方出现第二名真君之后,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顿时就陷入了不尽的恐慌中——到了这时候,谁还能有鏖战的心思?也就是大家想着,青龙庙没准会过问此事,还勉力鼓足勇气,跟对方其他修者对战。
紫嫣准证从战场上回撤,那几位当然想要追击,但是……被真君盯着的感觉,真的不好啊。
玄青位面最顶端的存在,就应该有这样的威慑力。
胖大和尚见到紫嫣准证迅速回援,情知已经错过了夺回储物葫芦的最佳时期,这一刻,他心中就算有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提高速度,直接从绝对守护中冲了出来。
然而他才出来,就见一名年轻英俊的准证一抬手,直接激发了一张符箓。
那符箓不是别的,正是专克水系功法的地心元磁符。
胖大和尚也是个识货的,见状顿时就是一怔,中土什么时候还留下了这种符箓?地心元磁符能依靠来自地下中央的元磁,可以起到迟滞修者行进速度的作用,而且对水属性功法尤其明显,金属性功法受到的影响也不小。
这种符箓以前就比较罕见,后来水属性的北极宫和金属性的白虎庙吃了不小的亏,最终宣布禁止此符箓使用、销售和制造,于是市面上终于绝迹了。
不过民间还藏有多少类似的符箓,这是大家都不太清楚的数字,事实上,中土国现在还有没有这样的符箓,都还是两说。
毕竟这种符箓的用处不是很大,功效也非常一般,只有在用于暗算人的时候,比较好使。
为着这点小小的功效,得罪四大宫里两宫的话,那才是真的划不来。
当公孙未明拿出这样的符箓之后,胖大和尚只来得及暗骂一声:卧槽,这种冷门的符箓都有,辽西公孙果然是名不虚传。
地心元磁符对真君的身法约束,时间其实很短暂——就是对真人身法的约束,也不是很长,事实上,这原本就是一个鸡肋一般的符箓。
然而还是那句话,没有垃圾的符箓,只有不会用的人,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公孙未明此刻激发出这张符箓,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借着来自地心元磁的力量,在极短的时间内,限制对方的移动。
这短时间到底有多短?或者仅仅就是一两息而已。
但是对于真君之间的战斗来说,一两息的时间,足以改变战局甚至左右结果了。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狂奔作死路公孙未明使用地心元磁符,可以说是算计得非常准确,时机也把握得非常好。
甚至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面对的是一个真君,而且是常年生活在警惕中的真君。
胖大和尚一看他激发的符箓,心里就猜测到了对方的用意,情知要糟糕。
不过这时候,着急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他索性停下了身形,任由身后追逐的呼延真君出手,下一刻,飞沙走石神通重重地击上了他。
呼延书生见状,也猜到了对方的用意,不过这个时候,他想要收手也晚了,于是他催生出的狂风,毫无阻拦地卷向了对方。
地心元磁对水属性和金属性功法影响严重,但是对火属性、风属性之类的功法,影响就非常小了,甚至对土属性的功法有所加成。
也正是因为如此,道宫一直怀疑,这种符箓有可能是朝廷研发的,毕竟他们占了中央戊己土的位置,这个位面的运修,功法多偏重于土属性。
这些就扯得远了,总之,公孙未明激发的地心元磁符,对书生真君的神通,基本上没有任何的影响,那飞沙走石重重地撞到了胖大和尚的身上。
胖大和尚的僧袍上,闪现过一片光芒,正是淡淡的白色佛光,这一刻,他的佛修身份,真的是再也遮掩不住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也不愿意就此将自己暴露出来,实在是他的水属性功法,此刻不能用来抵御。
这僧袍原本是他在机缘巧合之下所得,是一件受损的真佛器,相当于灵修所说的真器。
胖大和尚得了这僧袍之后,曾经尝试修复来着,不过实在太难了,后来他得了排帮的传承,所以用一些材料,将其祭炼为了水属性的僧袍,也算是无限接近了真器的级别。
此前他跟公孙不器对战,仗恃的就是僧袍的水属性防御,那泛起的黑光,正是水系功法的招牌,水在五行中色尚黑。
但是这一刻,他是不能使用排帮心法了,所以激发了僧袍上残留下来的佛修印记。
这佛光一经发出,他就算想抵赖佛修的身份,都是不可能了。
不过这时,胖大和尚也顾不得许多了,对方不但有两个真君夹击他,还有越来越多的准证冲上来骚扰,此刻他若是再不脱身,想走就不容易了。
当然,他心里也不相信,对方真能留得下自己,可是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他还是有点高估了佛光的防御,这僧袍虽然是曾经的真器,可是曾经二字就足以说明一切了,而他修复僧袍的时候,是应对着排帮的功法。
所以这僧袍上的佛光防御,并没有变得强了,现在又吃呼延书生一击,胖大和尚只觉得浑身一震,说不出地气闷。
只是这一击,就让他气息紊乱,而且严格来说,此刻他已经算是受伤了,虽然伤势非常轻微,轻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他想要彻底恢复,没有一年半载是不可能的。
真君是很强大的,但也是非常娇气的,想要保持巅峰战力,必须要注意不能轻易受伤,否则将养起来不是一般的麻烦,带伤作战的话,则更容易导致更坏的结果。
胖大和尚意识到自己身体欠佳,根本没有回头跟呼延书生对战的意思,他借着对方的飞沙走石,冲出了地心元磁符的覆盖范围,想也不想直接向侧前方奔去。
这时,他已经感受到佛珠被强行压制了,公孙家那名真君,大约很快就会脱身出来。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公孙不器的身高已经蹿到了一百七八十丈,刚才那百余支水箭打到他身上,竟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而此刻,他正在将佛珠链缠到自己的左手上。
经过这一番争斗,不器真君已然意识到,这佛珠绝对不是凡俗之物,比那小旗和僧袍还要难以抵挡,极有可能是真器。
所以他不能忽略了这桩宝物,必须将其临时镇压住才行,否则一旦被排帮那厮收回,不知道又要增加多少损失和变数。
他想的没错,佛珠是真正的真器,而且还是用来战斗的佛器,主要是佛修在做怒目金刚护法时,用来镇压邪魔的。
也亏得胖大和尚不是专精的佛修,不能彻底发挥这件真器的作用,而且中土也不是佛修故地,气运反倒还会影响佛光,否则的话,公孙不器想要脱身,哪里有那么容易的?这些都是题外话,胖大和尚感受到佛珠被压制,根本顾不得回头,直奔李永生而去!直奔李永生……而去……好吧,他是真的不知道,对方的潜力有多么变态,虽然他耳朵里也听多了李大师的事迹,知道这狂妄年轻人的战力极高,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收拾不了对方。
不过是区区高阶真人罢了,哪怕比那个小偷的战力更高一些,又能高到哪里去?胖大和尚直奔过去,是想要擒拿此人为质,争取借此要回佛珠和储物葫芦。
哪怕要不回这些东西,退而求其次,他希望自己能够安全离开。
因为他并不确定,自己此刻逃窜的话,能不能如愿以偿——不过他可以肯定一点,想要能顺利逃脱,不可能不付出些代价。
所以对他来说,选个人质是个不错的尝试,而那个狂妄的年轻人,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你丫现在名气大得惊人,不找你找谁?希望你以后记住了,做人,低调才是王道!胖大和尚不怕对方战力高,正经是他希望,对方的战力越高越好!战力越高,就越能从侧面证明李大师地位的重要性。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他不但低估了僧袍的佛光防御,更是严重低估了年轻对手的战力!低估了僧袍,倒还不打紧,无非是吃了一击气息不稳;但是低估了李永生的战力,是他一生中最后悔的行为!公孙未明见此人要逃走,冷冷一笑,又摸出一张符箓来,不过下一刻,他就愕然地张大了嘴巴,我去,这是……花样作死?呼延书生见到对方冲向李永生,也是微微一愣,然后收起了飞沙走石的神通,头顶上的金色大锏,却是狠狠地砸了下去。
胖大和尚此刻哪里还敢分心?他手中的小令旗一摇,头也不回地向后一指,几道黑索再次缠上了大锏。
与此同时,他的脚向前一踏,张口就是一声大吼,声震四野,咄,还不束手就缚!这原本是佛修中醍醐灌顶,金刚怒目之际,也能成为狮子吼一样的护法神通,降妖伏魔。
他这狮子吼,使得不是特别正宗,而是掺杂了排帮的心法。
然而,这却是胖大和尚的得意之作,狮子吼是靠音波震慑他人,而排帮的心法,特别强调对波的感悟和掌控,这波的说法,原本就是来源于有势水。
无风不起浪,有势才有波。
经过他这么一番改进之后,狮子吼的威力不减反增。
此刻他冲着狂妄的年轻人吼一声,就是想通过自己最得意的手段,轻松地拿下对方。
公孙未明见此人一副强行出手的模样,原本坐看好戏的心思,顿时不见了去向,冲着对方再次激发了手中的符箓。
赫然又是一张地心元磁符!第一时间受到影响的,就是在空中缠斗的黑索和大锏。
大锏原本就是庚金之属,而呼延书生所修习的功法,也偏向于庚金。
受到地心元磁的吸引,大锏降落得越发地快了。
不过凭良心讲,大部分庚金修者,并不喜欢地心元磁力对兵器或者功法的影响,哪怕这些影响对他们有利——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相信没有几个人会喜欢。
至于那些玄水化作的黑索,就更不堪了,土可是能克水的。
而胖大和尚正在高速接近李永生中,猛地感受到身子再度减缓,忍不住心里暗骂:什么时候地心元磁符变得这么不值钱了?这种符箓原本就是被禁物品,能影响真君身法的,更不是普通的地心元磁符,连续使用两张,实在太浪费了吧?公孙未明原本就打算使用一张,他觉得用得多了浪费——地主家也没余粮吖。
李永生给了他三张这样的符箓,他打算用掉一张,自己收起一张,再给家族密库里增加一张,也算是充实公孙一族的资源。
但是见到真君冲向李永生,他还是忍不住又用了一张。
虽然他对李大师的信心很强,但是能够不出意外的话,还是不要出意外的好。
这一张符箓,效果却是比前一张还好,胖大和尚根本没想到他有第二张符箓。
而他身后追着的大锏,狠狠地砸了下来,他自家的玄水却崩散了,与此同时,他的身法却减慢了很多。
总算还好,改进版的狮子吼,没受到太大影响。
然而紧接着,更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面对他的出击,那狂妄的年轻人甩开对战的敌手,转身直奔他而来,抬手就是刷刷刷三刀!这三刀不是梅花三弄,也不是阳关三叠,而是三刀化作了一刀,在仙界,这刀法被称之为龙门三叠浪。
第一千零二十章 真器被毁龙门三叠浪的三刀,一刀比一刀强十倍,三刀合一,威力增加了何止百倍?这一刀,比阳关三叠的第三刀,还要稍稍厉害一点。
不过想要使出龙门三叠浪,也不是那么轻松的,李永生只有在晋阶高阶真人之后,才能比较得心应手地使出这么一招。
面对这迎面而来的三刀,胖大和尚情不自禁地哆嗦一下,下意识地就想逃走。
因为从这一刀的威势里,他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更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威胁。
他非常肯定,这一刀绝对有重伤自己的威力,甚至不排除杀死自己的可能。
尼玛,区区的高阶真人,什么时候也能使出这种玄奥无比、霸气十足的刀法了?他真的很想逃走,但是他更知道,自己身后还追着一根大锏,那也是真君的一击。
换个方向逃走?这个想法是最妥当的。
然而,也是最不实际的——他现在可是处在地心元磁符的影响范围内!身法缓慢得紧。
那么此刻,他也别无选择了,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迅速地冲去,同时再一张嘴,大喊一声,咄,区区真人,也敢不敬上位者?上一声狮子吼,虽然力度不差,但是使用效果不佳,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底牌,竟然硬生生地承受住了他的一次冲击。
所以他打算再来一次,哪怕不能建功,能影响对方的刀势也是好的。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小令旗又是一摇,三支黑色的长枪,就迎了上去。
这是他能在短期内做出的有效的反击了。
不过非常遗憾,地心元磁之力,对水属性的功法影响真的大了一点。
虽然他是真君,论及掌控能力和对精妙之处的把握,在这个位面是最顶层的,可是五行相生相克,是属于天道规则,以区区的真君之力,并不足以违逆天道。
这一次的狮子吼,出口不到一丈的距离就崩散了,水都不受控制了,哪里来的波?三支黑色的长枪在他的着意护持之下,倒是迎上了狂妄年轻人的长刀。
可是三支玄水长枪,竟然丝毫不能阻挡这一刀,长刀毫无阻碍地斩开它们,就像没有遭遇任何抵抗一般,继续斩向对手。
这时候,胖大和尚连生吃了张老实的心都有——尼玛,把劳资的储物葫芦还来!他这前半生中,是很有一点机缘的,得了佛修和排帮的不少宝物,不过目前除了手上在用的,一般都是放在储物葫芦里。
而眼下面对这一刀,他在仓促之间,竟然找不到一件可以用来防御的道器。
储物葫芦里,可是有不少防御道器的,大多数虽然一般得很,但是如果连扔几件出来,也不怕挡不住对方这一场凶悍的一刀。
可惜的是,玄青位面没有后悔药卖,避无可避的情况下,胖大和尚只能硬着头皮,再次激发小旗,打出几条黑索,同时催动护体的僧袍。
李永生这一刀,多少也受到了一些地心元磁的影响,不过他的刀势极为迅猛,所谓龙门三叠浪,最注重的就是气势,一时间竟然没有太大阻碍,径自斩向了对手。
长刀轻易地斩开了才激发出的几条黑索,重重地劈到了胖大和尚的僧袍上。
下一刻,僧袍发出了耀眼的白光,仿佛猛地多了一个太阳一般,紧接着又是黑光一闪,生出了漫天的黑雾。
李永生见状,前冲的身子猛地停了下来,紧接着弃掉手中长刀,身形暴退,可以说这一次身法的速度,是他降临玄青位面之后,使得最快的一次。
没办法,可能要粗大事了,他必须得避让一下。
紧接着,白光和黑雾之间,僧袍在不住地闪动着,白黑交错,虽然看起来有点模糊不清,但是又能让人感觉到,它是真实存在的。
下一刻,隐隐有雷声传出,紫嫣都厨听到这个声音,忍不住面色大变,高声大喊,大家小心防御,可能是有真器要损毁了!在玄青位面上,真君陨落有仙陨之光,作为跟真君相当层面的真器,一旦损毁,也会有异象传出,当然,肯定没有仙陨之光那么轰动,但是小范围内,还是能造成相当的影响。
听到她这一声喊,邻近胖大和尚的几名真人立刻抽身暴退。
甚至正在打斗的真人,都放弃了战斗,各自向不同方向逃逸。
真器损毁的动静可大可小,极端情况下,剧烈的灵气暴动,能令真君受伤。
呼延书生见状,都吓了一大跳,虽然空中的大锏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但是他本人也迅疾向后退去,来到了一里地之外。
大家都退出好远,李永生却没退多远,也就是退出了百丈,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在大家都退后的时候,他独自做出如此表现,显得是那么地扎眼,可以说仅次于处于黑白相间的光芒中的胖大和尚。
这一刻,甚至连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都忍不住低声交头接耳,谈论的无非是这雷谷李大师究竟是何来历,竟然能在战斗中击毁了真器?然而,就算你能击毁真器,也不该如此托大,竟然就站在距离那么近的地方吧?要不说,还是年轻啊,无知者无畏,能击毁真器,只是代表了有足够的攻击力,不少人判断,此人甚至很可能是借助外力,才达到了这一效果。
可是这并不代表,你有足够的防御力,能够防住真器损毁时的冲击。
不过,呼延书生看到李永生的行为,却是眼睛一亮,身体微微蓄势,随时打算再度出击。
至于说他还在一里多地之外,这并不算什么,真君的身法之快,不是一般真人能够相比的,这里许的距离,跟七八十丈没什么差别。
几乎在同时,他在空中幻化出的大锏,重重地砸到了胖大和尚的身上。
事实证明,李永生的判断一点都没错,那隐隐的雷声过后,传来一阵极低的布帛破裂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紧接着,胖大和尚的身子,被大锏击得撞了出来,他面色惨白神情惶惑目含愤怒,再也不见刚才的悠然神态,显然是刚才吃了大亏。
没错,他身上穿着的僧袍,曾经破损的真器,之后被他耗费无数心血和材料,修复为无限接近真器的僧袍,被李永生这一刀彻底摧毁了。
因为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真器,但又有真器残留的属性,所以才会有如此表现。
李永生初开始也没意识到,对方身上的僧袍,竟然是破损的真器,他只当这可能是真器,待一刀斩出去之后,知道真器破损在即,才直接暴退。
但是退到一半,他就反应过来了,对方的真器应该并不完整,后果不会很严重。
看到胖大和尚跌落了出来,还是冲着自己的侧前方,李永生的身子再闪,电一般冲向对方,手中再次出现一柄长刀。
胖大和尚见到他,真的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生撕了这厮。
然而,他也只能想一想而已,刚才他的僧袍被毁,自身就受到了伤害,而呼延书生的一锏接踵而至,给了他狠狠的一击。
这一击可真是伤得他不轻,邽水呼延家一向以攻击力强大而著称,若不是他修得有炼体身法,换个普通真君来,一条命能被打掉半条去。
所以见到李永生冲上来,他虽然恨得牙根痒痒的,但还是非常明智地直接暴退。
恍惚间,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个高阶真人,似乎比另外两名真君还难斗。
然而,就在他打算暴退离场之际,却没有注意到,四十里外的公孙不器终于镇压了佛珠,也不缩小身形,就用百余丈高的金身,直接冲了过来。
他现在使用的金身,不合适使用复杂的身法,但是一百多丈高的人,随便迈一步也是七八十丈远,区区四十里地,跑过来也用不了几息时间。
于是,对胖大和尚来说,更悲催的事情发生了。
他退却的方向,好死不死的,正对着公孙不器冲来的方向。
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不得不改变方向,没办法,对方的金身实在有点大,双臂一伸,就能封锁百余丈宽的空间。
这一刻,胖大和尚已经什么都不想了,只求能顺利跑路,其他事情,都可以等以后再说。
然而,他想跑路,别人也得肯答应才行。
李永生和公孙不器就封锁了两个方向,而呼延书生所处的位置,差不多又占了一个方向,胖大和尚也只有一个方向可以逃了。
当然,每一个真君,都不是可以小看的,他虽然连连损失真器,身体也遭受了重创,但是逃脱的速度依旧惊人,若是透支精血的话,瞬间遁至千里之外也是寻常。
胖大和尚若是肯亡命脱身的话,足够李永生他们追的。
但是他还不想如此选择,一来他的身体若是伤上加伤的话,十来二十年都不够他养伤的,更可能伤了根基。
更关键的是,他是真君,对方也有两个真君,若是锁定了他的气息,就算他逃到国外,人家照样能追到国外——只要他们愿意。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触电的滋味基于种种考虑,胖大和尚最终选择了靠普通遁术逃脱。
如此一来,他就能勉强保持着一战之力——起码要让对方知道,自己若是豁出去一条性命,对方也得掂量一下需要付出的代价。
恨只恨,那小贼偷了他的储物葫芦,连疗伤的丹药,他现在都欠奉!他猛地提一口气,正要划虹遁去,哪曾想侧后方的李永生一抬手,打出了一道黑光,看打!胖大和尚心里就是一揪,不过那黑光极为迅速,不等他有反应,直接击中了他。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心说这厮不过是高阶真人罢了,有了一门绝世的刀法,怎么可能还有其他手段,也能威胁到真君?不带这么小看真君的!他更愿意相信,这一声看打,大约就跟那小贼嘴里的炽火一般,可能是用来唬人的,所以他没必要对此一惊一乍。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管他在意不在意,此刻的他已经躲不开了。
紧接着,他就觉得全身一僵,识海中传来了剧痛,痛得他几乎昏死过去。
他的识海原本不至于这么娇气,但是今天他祭炼的僧袍被毁,佛珠也被公孙不器强行镇压了,神魂早就受了损伤,再遇到这么一击,表现得有些不堪也是正常。
然而,他根本顾不上考虑受伤,而是心中大骇,这是什么样的雷法?他对雷法一点都不陌生,要知道,排帮的有势水功法,本身就对雷法多有涉及,甚至那飞瀑玄水一招,在排帮也被称之为天水之雷。
所以他的身体,也是雷法淬炼过的,再加上特殊的锻体术,他根本无惧大部分的雷法,如果不是真君对战,他根本不需要拿出防雷的防具。
没错,一个小小的真人,使出的雷法很难伤得了他——就算有些雷法威力也不小,可是那种大威力的术法,不是随手能发出的,对方酝酿术法的过程,很难逃过他的耳目。
对方随手的一击,竟然能令他的身体麻木,尤其让他吃惊的是,这雷法还能撼动神魂!说句实话,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没事去招惹李永生?上次在豫州郡神识扫视玄女宫一行人,他至今记忆犹新,当时他就注意到这个声名鹊起的年轻人了,不过那时,此人的反应中规中矩,没什么桀骜行径。
可是对方的中规中矩,就引起了他极大的不满——在真君面前,你不该诚惶诚恐吗?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承认,事实上,他是对这个年轻人生出了嫉妒之心,优秀的修者,他见过不知道多少,但是如此年轻就能取得这么大成就的,真的是很容易……优秀到没朋友的。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有意无意地针对此人。
现在他意识到了,自己真是不该针对此人,但是已经太晚了。
就在他身子僵直之际,呼延书生已经狂风一般卷了过来,头顶的大锏再次虚悬了起来,不过最后,他还是打出了一记飞沙走石。
因为公孙不器已经在远处喊了起来,把这厮交给我!旋风卷着胖大和尚,就直奔硕大的公孙不器金身而去。
公孙不器看着自己距离对方还有一点距离,左手指前伸,虚虚地一点,一道白光幻化为一支长有百余丈的大枪,直奔对方而去。
尼玛!胖大和尚此刻吃人的心都有了,他的防御已失,但是偏偏储物葫芦不在手边,而且此刻又身受重伤,就这么简单的一枪,竟然令他生出了浓浓的无力感。
不过真君终究是真君,他虽然被飞沙走石吹得东倒西歪,三十六个祖窍也被狠狠地挤压和撞击着,但是终究还是能维持灵台的清明。
他手中的小旗一抖,又是几道黑索打出,勉力缠住了对方的长枪,狠狠地往旁边一甩。
就在刚才,对上公孙不器的长枪,他还能用小旗打出水箭,跟对方硬碰硬,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不敢跟对方力敌了,而是选择将长枪缠住,然后带歪。
这正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他,已经跟刚才截然不同了。
不过公孙不器的大枪,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引歪的?哪怕不器真君现在的金身状态,在很多的时候失之灵动,但是威力却不减反增。
事实上,真君对战,大多时候都是实力的比拼,其他因素所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胖大和尚使出了几乎半数的灵气,才堪堪将大枪引歪,可就算是那样,枪杆的尾部,距离他身体最近时,只有不到两尺。
只这尾部掠过时产生的气流,都刮得他身体隐隐发痛——要知道,他可是拥有锻体术的!眼看大枪并未建功,公孙不器一边飞奔,一边将右手搭在左手腕上,再次伸出了左手。
事实上,他这飞奔的架势,也是相当骇人的,十余丈长的大脚丫,每触及地面一次,大地都会微微颤抖一下,并且以震荡波的形式,向四周扩散着。
胖大和尚见状,情知再不拼命,能不能活过今天都是问题了,于是没命地催动被镇压的佛珠,以期给对方制造点麻烦,同时狠狠地咬一口舌尖,打算喷出精血,来一个血遁。
血遁是对精血损失很大的遁术,对灵气的要求并不算高,他认为为今之计,是在逃命的时候,要保持一定的战力。
至于说损失的精血要用很长的时间来弥补,他已经顾不得考虑那么多了。
只要人活着,损失的东西都可以慢慢地找回来,要是人没了,保留下那些东西,有什么意义?他想的是不错,但是李永生又怎么可能给他这么个机会?永生仙君自命讲究人,但是他从来不迂腐,该痛打落水狗的时候,绝对不会犹豫,什么多欺少之类的话,也就不用说了——你都要大欺小了,还能怪我不成?事实上,有一个真君对头,是大多数人的梦魇,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他或者不用担心真君对自己的威胁,但是他在玄青位面还有些其他有关系的人。
看一看任永馨姐妹在京城差点遭遇绑架一事,就可以意识到,有些人做事,真的是不择手段,连堂堂的十方丛林的化主,都可以为了私人恩怨,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那么,一个心怀怨恨的排帮余孽,又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呢?更要命的是,这余孽还是一名真君!所以,李永生见到对方甩开了公孙不器的长枪,情知正是紧要关头,想也不想就是一抬手,又是一道无生神雷打了出去。
胖大和尚正要发动血遁,可是就在他发动的一刹那之前,神雷再次及体。
这一击,打得他差点昏死过去,他心里又是一惊:这样的惊人雷法,那个小子竟然能够连续使出来?一定是借助了什么器具,才能发挥这样的雷法吧?这一刻,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然后他就忍不住暗叹:可惜了,我的储物葫芦被那小贼偷了。
储物葫芦里,还有几件不错的防雷护具!他忍不住微微自责:明明知道可能遭遇恶战,我为什么不带防雷护具呢?真是太得意忘形了。
事实上,这种事也怪不得他,首先,真君是有属于自己的骄傲的,其次……其实他身上被摧毁的准真器僧袍,也有相当的防雷功效。
就在他下意识地自怨自艾的时候,呼延书生的攻击又到了,还是飞沙走石——没办法,不器真君想要亲手报仇,这个面子,他是要给的,因为这涉及到了真君自身的声誉。
两记无生神雷,两招飞沙走石,两人轮番出手,直接一波流就将对手送到了公孙不器面前。
不器真君正在用右手攥住左手腕,努力地镇压缠在手腕上的佛珠——这东西又开始不听话了,所以一时间,他也激发不出长枪攻击对手。
但是他向前奔跑的速度,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眼见对头被送到了自己前方不远处,他狞笑一声,伸出十余丈长短的左手,恶狠狠地向对方抓去。
这一抓,是金身所为,他根本不怕任何的伤害,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时候,这阻道之仇,今日也该算一算了。
看到他的大手抓来,胖大和尚发现自己避无可避,心一横,就已经打算自爆令旗了。
这令旗是他自己炼制的,用的是排帮传承里的秘法,虽然目前还仅仅是准真器,但是具备相当的成长性,如果任由他温养下去,十年之内升级为真器,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身上一共三件准真器以上的宝物,虽然只有佛珠才是正儿八经的真器,但是那佛珠需要极为精深的佛家修为,才能发挥出该有的威力。
简而言之,这厮身上的宝物真的不少,可是最令他看重的,就是持在手上的令旗。
他原本是想将此物最终炼制为大名鼎鼎的真玄癸水旗,此刻竟要考虑自爆了,可想而知,他遭遇的危机有多么严重。
胖大和尚心里暗叹:若是刚才知道是这番结果,早就该果断血遁的!真君对战,情势真的是瞬息万变。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刀斩真君公孙不器的大手,直接攥住了衣衫褴褛的胖大和尚。
五尺长短的人身,落在十余丈长的大手里,情形该是怎样的不堪,大家只管想像就是了。
不过下一刻,公孙不器惊呼一声,左手一抖,直接将胖大和尚扔了出去,我去,有电?真的有电,李永生的无生神雷打在对方身上,并没有立刻消失,这些雷电的释放,需要一段时间。
不器真君也看到了,李永生频频地使出雷法,貌似很有效果的样子。
可是他还真没想到,这雷电能在人身上残留这么久——呼延书生对这和尚出手,也没受到什么影响不是?他却偏偏忘了,人家书生真君施展的是神通,而且是不需要身体接触,就能奏效的神通。
公孙不器自己幻化出的长枪攻击,也没有什么触电的感觉。
总之,这次触电,非常出乎他的预料,等他意识到,这其实是李永生所施雷法的残留电量的时候,跌落在地的胖大和尚喷出了一口精血。
公孙不器见到这一幕,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他想也不想,抬脚狠狠地一跺地面。
随着一声大吼,地面猛地一震,那种感觉就像……就像有天外陨石狠狠砸了下来一般,简直是地动山摇的动静,几个十余里外的制修,都被颠得东倒西歪。
这一脚不是什么秘术,只是他仗着自己的金身,通过绝对的实力,在小范围内制造空间的震荡,从而破坏对方的血遁秘术。
所谓遁术,就没有跟空间无关的,若是没有空间坐标的参照,遁之一字根本无从谈起。
所以想要影响遁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制造空间震荡。
公孙不器家学渊源,早就知道这个说法了,事实上,就在他狂奔而来的时候,脑子里就在想——这厮若是想遁逃的话,我该怎么阻止?略略一思索,他就被脚下不住震动的大地提醒了:嗐,狠狠跺一脚不就完了?所以他这一脚看着是快捷无比,反应速度超常,但是这一次,真的跟不器真君的应变能力无关,他纯粹是早就有了预案。
这一脚的效果也极为明显,大地一阵震荡之后,胖大和尚的身子似乎消失了一下,然后又出现在原地,仿佛没有任何变化,刚才那一瞬间的消失,好像就是眼花了一般。
公孙不器可不认为自己会眼花,他非常确定,刚才面前这厮,真的是消失了。
事实上,胖大和尚现在的身子,还略略带着一点透明,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仿佛面前是个假人一般。
然而,这正是遁术强行被人打断时,该出现的正常反应——人在进入空间转移之后,因为受到空间之力的骚扰,被强行逼得回到现实,就会是这副模样,过一阵就好了。
但是公孙不器绝对不会给他过一阵的机会的,他再次伸手大手,抓向对方。
现在那些雷电,总该释放完了吧?不过没释放完也不打紧,公孙不器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就算再次被电到,他也不会再撒手了,区区一点余电,他的金身完全扛得住,刚才只是猝不及防下,被吓了一跳而已。
然而,就在他再次抓向对方的时候,一股强大到令人觳觫的气息,直扑了过来。
这气息不算多么庞大,但是意志之强,杀气之烈,以及那种睥睨天下无视众生的进击势头,令公孙不器都生出了规避的心思。
没错,这股气息就是这么危险,不器真君自问不是对手,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若是一定要跟对方拼一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甚至……不排除有陨落的可能。
他的身子猛地后撤了一步,大声地发话,李大师,还请留个活口。
没错,散放出这股气息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永生。
他手持长刀,电一般射来,人尚未赶到,已经长刀前指,待来到三十丈左右的距离,刷刷刷连斩三刀,目标直指身体尚未完全凝实的胖大和尚。
龙门三叠浪,这个位面再次出现了这种刀法。
李永生根本无视了公孙不器的要求,手中的长刀带着凄厉的尖啸,狠狠地斩向了对方。
这才真是……公孙不器嘟囔了半句,少不得又退出去七八十丈,这种刀势和杀意,真的是连他也不敢轻攫其锋。
当然,七八十丈搁给别人,那是不算近的距离了,可对他现在的金身来说,也就只需要一步,轻松无比。
就在他的注视下,李永生直接将人斜劈为两截,从左肩直到右胯。
然后他反手刀尖一抖,又挑掉了对方的右臂,才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一眼公孙不器。
此刻的胖大和尚,真是要多惨有多惨了,他的头颅连着的,就是从左肩一直到右胯的小半个身子,下面的大半截身子,已经跟上半截脱离了。
到现在,他还没有死,却也就是倒数时间了,真君的生命力虽然顽强,但是遇到这种伤势,不马上服用逆天的丸药医治的话,必死无疑。
当然,若是救治得当,想要不死也很简单,起码以李永生储物袋里的药物,就能保证将他断成三部分的肢体接起来,再施以银针通窍,没准还能保留下部分修为。
不过这也就是说一说,李永生的手里虽然有丸药,却也不会救治一个不值得救治的人。
看到这一刀的威力,公孙不器忍不住暗暗咋舌,看到李永生看向自己,他勉力笑一笑,心说你还真是不怕误伤啊。
李永生疑惑地看着他,不器真君,你这是……有事?没事,公孙不器摇摇头,顿了一顿之后,才又出声,这人还有一口气……这个,你能把他交给我,让我审一审吗?当然可以,李永生微微颔首,那你就审吧,我去接应玄女宫和雷谷的人。
说完之后,他身子一转电射而去——此地他们距离主战场,差不多有三四里地。
公孙不器走上前,先给胖大和尚下了禁制,然后才拿出一些丸药来,为他止了血,同时帮他治疗伤势。
在救治的过程中,胖大和尚紧咬牙关一声不吭,直到最后,见到公孙不器停下了手,才冷哼一声,可惜我的储物袋不在身边,要不然接续肢体也不难。
他的上身只剩下了半截,竟然能硬挺着,用声带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是殊为难得。
你想的有点多了,公孙不器冷哼一声,待理不待理地回答,我还得负责治好你吗?为什么不呢?胖大和尚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继续用声带发音,我可以任由你下奴仆禁制,公孙家多一个真君的奴仆,难道不好吗?公孙不器根本不理他,将身体慢慢地恢复到正常大小,才冷哼一声,蠢货,我这不是问道金身,而是大道金身。
大道金身的档次,比问道金身还要高,虽然没有到达不朽不灭的境界,可是论及威力和抗力,比不朽不灭也差不了多少。
大道金身是一门非常罕见的功法,除了两个隐世家族,就连官府都没有这样的秘诀。
胖大和尚听到这里,露出一脸的讶异,这么说……你在证真的时候,是即我状态?非即我状态,不能修炼大道金身,知晓大道金身来历的人,一般都知道这个。
不过公孙不器依旧不理他,而是大口喘着气,放松地站在那里,还丢了一颗丸药进嘴里,很显然,大道金身这一秘法,需要很大的灵气支出。
别看他刚才表现得极为悍猛,又是镇压佛珠真器,又是用长枪凌厉地攻击胖大和尚,事实上,他也是强提一口气,现在大事已定,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真君对战原本就是极为凶险的事情,就算不说真刀真枪的搏杀,只论高强度对峙时心神的损耗,也是相当耗费神魂和精力的。
胖大和尚见他没有反应,眼珠转一转,有气无力地发话,我的储物葫芦里,有疗伤的灵药,你跟他们商量一下,只给我疗伤的药,待我伤好,立誓奉公孙家为主,永不背叛……你我之间,虽然有阻道之仇,但是我终身奉你为主,这也说得过去了吧?公孙不器淡淡地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胖大和尚却是以为,对方是被自己说得心动了,于是又试探着出声,莫非那偷我储物葫芦的小贼,不听你的话?倒也是难怪,他们雷谷的人,一向牛气得很,又跟你结了跨境之缘,当然可以不卖真君面子。
他原本以为,张老实真的是玄女宫的人,可是对方连着喊了两次炽火,却打不出炽火来,十有八九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么,这小贼估计不是玄女宫的人,否则身为上宫的准证,不该拿自家的招牌来抖机灵。
既然不是玄女宫的,那当然就是雷谷的人了。
公孙不器听到他这话,依旧不做声,只是半眯着眼睛,急速地喘气,以期尽快回复灵气。
胖大和尚看到自己的话有效果,少不得添油加醋一番,我看那李永生,尤其不尊重你,竟然对我下此狠手,他考虑过真君的尊严吗?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挑拨无效面对胖大和尚的喋喋不休,公孙不器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眼皮子微微一抬,不动声色地发话,这么幼稚的挑拨之术……你不嫌丢人吗?胖大和尚却是不以为然地一笑,我丢不丢人,是我的事,堂堂真君成了现在这副德行,再丢人一些又有何妨?正经是你公孙不器,想要跟我对决,却被一个小辈扰乱了。
说到这里,他不再出声,没错,他就是使用了挑拨之术,那又如何?所谓用间,并不是一定要让对方采纳自己的意见,埋一根刺下去,那也算是成功。
公孙不器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你想要提前享受搜魂,直接说便是。
胖大和尚不以为然地扯动一下嘴角,却是不肯再说话了。
就在这时,呼延书生走了过来,对着公孙不器直接发话,这厮居心叵测,颠倒黑白。
不器真君微微颔首,嗯,此事我当然省得。
你还真没注意,呼延书生老大不客气地回答,然后走上前,抬脚踢一下地上的断臂,那手上兀自握着小小的令旗,这小旗子倒也精致,不器真君不把玩一下?这是李大师的战利品,公孙不器微微一笑,他不取,我如何好意思把玩?他嘴上说没生气,但是心里还真是有点不开心,他和胖大和尚有阻道之仇,于情于理,这个仇都该他亲自来报,这不但是了却因果,也涉及到了真君的体面。
是以,就算呼延书生有更好的下手机会,都要让给他,这不是书生真君怕他,而是要照顾公孙不器的因果和体面。
可是李永生就不管不顾地将人收拾了,根本没考虑其他,严格来说,这已经是对真君的不敬了。
但是公孙不器还真不好发作,李大师对他有救命之恩,还给了一份证真机缘,这些恩情他尚未回报,哪里合适摆真君的架子?然而话又说回来,不管怎么说,他也已经是真君了,作为这个位面最顶端的存在,想要获得一些尊重,这是很正常的要求吧?就是叶院长说的那句话,修者一旦证真,那真的是不同了,大家忍受寂寞埋头苦修,甚至还要低调入世红尘历练,图的可不就是成为这个位面最顶端的存在吗?若是证真之后,还不能快意人生,那这个真君做得还有什么鸟意思?所以公孙不器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虽然不至于抱怨李永生,可是对方的战利品,他是不想去触碰的——那是你该得的,我不去动。
要是搁在大家纵横柔然和伊万之际,李永生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公孙未明首先就会抢来把玩,公孙不器想要欣赏的话,也会直接伸手去拿。
他现在这个心态,其实已经有了生分的感觉。
公孙不器也知道这样不好,但他真的有点难控制情绪,只能不住地告诫自己:真君本来就很难杀,李大师怎么也是帮着把人留下了,搁给我来战,没准就把人放走了,我不该生气。
呼延书生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发现不器真君在使小性子,说不得又踢一下地上的断臂,意味深长地笑一笑,这旗子满有意思的,不器真君不把玩一下,还真的可惜了。
公孙不器当然也不是笨人,他只是满怀信心地想要找回场子,一雪前耻了结因果,结果打来打去,自己的仇人反倒是被队友解决了,念头实在有点不通达。
现在听到呼延书生屡屡提起这面旗子,他心里一动,一抬手,就将旗子招入手中,同时入手的,还有胖大和尚的右臂。
此人的手将旗子攥得太紧了,两者根本分不开。
胖大和尚见到他这个动作,眼中掠过一股浓浓的失望之色,知道自己先前的话白说了。
公孙不器也不是傻瓜,他拿着令旗和手臂看两眼,脸色顿时一变,沉下脸来,狠狠地瞪一眼胖大和尚,阴森森地发话,看来……你连最后的体面也不想要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他这么说,当然是从手臂和小旗上,感受到了这两者此前的状态——这面小旗差一点就被对方弄得自爆了。
搁给一般人,可能感受不到其中的蹊跷,但是如何能瞒得过真君的感知?也就是说,李永生当时若不痛下杀手的话,对方能不能逃走,这不好说,但是这小旗一旦自爆,哪怕公孙不器是处在大道金身的状态,起码也要受点伤。
若是对方还有什么秘术的话,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也未可知。
这么来说的话,李永生果断出手,反倒是帮着大家免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意识到这一点,一时间公孙不器真的是惭愧无比。
凭良心说,为了了结因果,他是不怕负伤的,伤重一点都无所谓,阻道之仇不死不休,可是对方若是在自爆令旗之后,还有别的变数发生,那就未必是他想要见到的了。
比如说,己方同行的修者将会受到波及,造成一定的损失。
又比如说,对方没准可以借着小旗自爆所产生的混乱,遁逃得无影无踪。
公孙不器想到这里,忍不住苦笑一声,这个……我还真是没注意到。
呼延书生听到这话,知道这已经是不器真君的极限了——能随口就道歉的话,真君也就不成其为真君了。
所以他笑一笑,挑逗一下对方,没能亲手抓住这厮,还遗憾不?遗憾当然是有了,公孙不器老大不客气地回答,这原本也是他的真实想法,不怕让任何人知道,但是李大师下狠手,是为了不波及无辜……这一点上,是我想得粗浅了。
他当然还是在意亲手了断因果,可是李永生这么做,是事出有因,而不是对他不尊重。
想明白这一点,公孙不器还要生气的话,就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
事实上,能够证真的主儿,眼界和格局都不会差了。
顿了一顿之后,他才又低声抱怨一句,李大师也真是的,就不能说得明白一点,攥着拳头让人猜……他是怎么注意到小旗的异样的?这我就不知道了,呼延书生笑着摇摇头,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注意到,但是当他刀斩这厮的时候,我看到小旗不对了,还好,他反手就挑下了这厮的膀子。
公孙不器禁不住悠然长叹,李大师的这份眼力,天下真的是无人可及,他肯定事先就发现,这厮想要自爆真器了。
没有证据表明,李永生在出手的时候,意识到了这一点,尤其是已经证真的呼延书生,一开始都没看出问题来。
可是这两名真君就能确定,李永生肯定是看出问题来了,他刀斩真君,就是因为这点。
能令两名真君盲目迷信他若斯,李真人也足以自豪了。
呼延书生却是点点头,没错,其实他连续施放了两次雷法,其中就有时间,可以使出这样的刀法来。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李永生一开始也想让你自己动手,了断因果的,实在是看出来情势不妙了,所以才会悍然出手。
公孙不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下一刻,他就将头侧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呼延书生,我就奇怪了,你又是通过什么功法看出来的?呼延真君咧嘴一笑,不是我怎么看到的,而是你那个角度,根本看不到。
呃,公孙不器顿时傻眼了,他眨巴了好一阵眼睛,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我只当我的金身对着他,该当一览无遗才是。
这又是惯性思维害死人,他刚才是处于大道金身的状态,一百余丈高的人,面对一个五尺高的家伙,怎么也觉得,自己应该是一览无遗才对。
殊不料,胖大和尚一直在防着他,打算自爆令旗,都选了一个公孙不器看不到的角度。
搁在平日里,这个小动作瞒不过公孙不器的,都是真君了,视线上的遮挡基本上没有意义。
但是今天好死不死的,他是处于金身状态,粗犷有余而精细不足,还真的就没注意到这一点。
呼延书生之所以能发现小旗差点自爆了,就是因为他观察到了。
想到自己的疏忽,不器真君越发地惭愧了——人家李永生不是不解释,而是他应该自己发现的,但是他却偏偏没有在意。
又羞又恼之下,他看一眼远处还在战斗的现场,冷哼一声,书生真君,劳烦你帮我看着这厮,我去杀几个人,消消心中的火气!这个没必要吧?呼延书生闻言吃了一惊,我看他们很快也要结束战斗了。
其实自打发现雷谷一方出现两名真君,松峰观和襄王府的联军,早就没了斗志,现在之所以还在负隅顽抗,无非是在赌这两名真君,会不会介入这一场的战斗。
真君不得随意出手,这是共识,哪怕是内战,随意出手传出去也不好听,而且这里终究是青龙庙的地盘,若是有真君行事太过,青龙庙也不会答应。
事实上,随着李永生的回援,眼下襄王府和松峰观的败局已定,他们现在还不肯投降,也是心存侥幸,指望青龙庙会有人出来,指责玄女宫行事错误。
公孙不器闻言冷冷一笑,反正我已经不爽了,杀几个跟佛修勾结的家伙,那又如何?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杜家下落公孙不器果然还是有真君的担当,为了抹去心中的那一缕愧疚,直接就对着对方动手了。
理由是现成的——其实就算没有理由,他愿意出手的话,找一个就行了。
至于说青龙庙的干涉?呵呵,他真没考虑那么多。
事实上,在跟胖大和尚结怨的过程中,他是被害者,还有海量的见证者,找元凶了结因果,谁也不能说什么。
那么,那些跟元凶交好的势力,他再去找一找的麻烦,别人依旧不能说他什么。
所以他直接飞到了战斗双方的上空,双手向身后一背,冷冷地俯视着地面的芸芸众生。
发现有真君前来,战斗的双方也纷纷缓了下来,都在疑惑对方要做什么。
公孙不器背着双手,扫视一下四周,淡淡地发话,都给我住手,跟这胖大和尚有交情的,主动站出来,不要自误!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听说之后,就有心停下手来。
但是雷谷和玄女宫的人并不停手,依旧狂攻不止。
雷谷的人是看李永生不停手,当然就不会停手,玄女宫弟子却是有属于自己的骄傲,身为四大宫成员的一份子,真的不愿意听外人摆布,哪怕对方是真君。
当然,这也跟公孙不器在雷谷证真、玄后出手护法有关,大家反正都不是外人。
若是换个真君这么说,大家还是要掂量一下的——毕竟对真君不敬,也是大罪。
他们不停手,对方当然也就不敢停手,要不然,那不是等着挨宰吗?有那心思机敏之人,眼见是打不能打,又不敢停下,说不得只能转头跑路。
其中一个冯家的中阶真人,最是擅长审时度势,他大喊一声跑啊,率先扭身狂奔。
可是真要让他逃了,不器真君就成了中土国的笑柄。
公孙不器抬起手来,虚虚地一拍,一股奇大的力道,正正地击中这名真人,直接将其打得骨断筋折七窍流血,眼见不得活了。
护法冯真人见状,顿时大怒,不器真君,他已经停手了,你为什么这么做?公孙不器看他一眼,淡淡地发话,我让你们停手不假,让你们跑了吗?冯真人气得好悬喷出一口血来,真君就可以不讲道理吗?然而话说回来,真君还就真的能不讲道理,只要能抓住点歪理,就足够了。
所以他只能忍气吞声地解释,是雷谷和玄女宫的人不肯停手,我们也就不敢停手。
哦,公孙不器淡淡地点点头,这个我看到了,但是这两家跟我都太熟,我也不便相劝……不过我就奇怪了,你们为什么要抵抗呢?席友善听到这话,差点没把鼻子气歪,我们不抵抗,难道等着被杀吗?嗯?公孙不器的眼睛微微一眯,阴森森地发问,蝼蚁,你是在质问我吗?我不是在质问你,而是在陈述现实!席都管郁闷得想吐血,但是没办法,他一个高阶真人,根本不可能同一名真君平等对话。
曾几何时,他也是众所瞩目的天才人物,更是内定的下一任主持,事实上,以他的修为、战力和年纪,在中土国全部子孙庙的弟子里,他也绝对是占据了前三的风云人物。
可就是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准证,面对真君之际,竟然连据理力争都做不到。
不器真君见谅!童颜那个啥……鹤发的张主持高声叫着,席准证乃是我子孙庙的都管,只知道专心修炼,年轻气盛不会说话,还望真君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他也知道,己方这次是大败亏输了,竟然不敢提及松峰观三个字,而是强调,席友善是子孙庙的都管——子孙庙可也是道宫系统的。
公孙不器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子孙庙竟然敢主动攻击道宫,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一边说,他一边抬手,拍死了一名刚刚激发了精血狼烟的高阶司修,都说让你们停手了,竟然不听话,真不把我这真君放在眼里?张主持刚想解释一下,己方对玄女宫出手,是有原因的,但是见到这一幕,顿时闭嘴。
身为这个位面顶端的存在,真君想要偏帮谁,根本不需要理由,甚至连我今天心情不错,也能成为出手的原因。
倒是席友善看得睚眦欲裂,你这是明显的偏帮!找死啊你!张主持冲着他破口大骂,然后高喊一声,松峰观弟子听令,大家都住手!再打下去,也没有任何的希望,要知道,对方还有一个真君没出手呢。
松峰观的弟子顿时傻眼,不打……怎么可以呢?莫非等着被人杀?还好,张主持不是笨人,喊出来这话之后,顿了一顿就又喊,投降,咱们投降!道宫是从来不提投降的,所以刚才公孙不器喊话,别人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松峰观的计划明显失败了,再强撑着,等待他们的只有全军覆没。
倒不如愿赌服输,看己方投降之后,对方能拿出一个什么样的章程来——同是道宫一脉,总不能将这些弟子全部斩杀了吧?玄女宫真敢那么做的话,青龙庙十有八九坐不住。
而且,对子孙庙来说,向上宫投降,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四大宫原本就是他们的管理者。
他这话一说出口,顿时一大批弟子扔下了兵器,盘腿席地而坐,这就是宣布放弃抵抗了。
跟他们对战的玄女宫和雷谷之人见状,果然不好意思下手了。
虽然这些人里没几个心肠软的,但是杀放弃抵抗的修者?还真是丢不起那人。
松峰观的弟子好投降,但是襄王府的军士就难了,不少人宁可尝试逃跑,也不愿意放下兵器束手就缚。
对于这种人,雷谷和玄女宫的人毫不手软,而公孙不器也扮演了一名冷血的真君——只要有人尝试逃跑,不管是真人还是制修,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很快的,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人就停止了抵抗,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襄王府完好无损的军士不到二十个,就算加上伤者,也不超过四十个。
要知道,一开始出手的襄王府的军人,足足有两百多,现在却连四十个都凑不出来了。
在眼下的中土,一百多条人命虽然不算什么,但是想一想超过八成的战死率,还是令人毛骨悚然,这两百多人,铁定是襄王的死士部队。
松峰观的弟子数量,就多得多了,有超过五百名的司修,真人的数量也是两位数。
如何处置松峰观弟子,也是个麻烦,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问讯口供。
从襄王府残存的军士口中,大家得知,曲阿杜家前往辽西的队伍,还真的是被他们抓住了,而且就关在崂山。
据说襄王的本意,是不想招惹隐世家族,并且还派了人前来招揽,说咱们以前有过误会,但是我不计较,你们肯投效我的话,有大把的好处可拿。
但是杜家人很有主见,非常坚决地拒绝了襄王的招揽——抱歉,隐世家族就不干涉红尘事,我们也不会介入你们赵家子弟的争家产的战斗中。
插手皇族内部事务,是隐世家族内部公认的大忌,人家打生打死的,家产争夺完毕,还都是赵家子孙,最终是血浓于水,到最后,你这外人如何自处?反正这种事,杜家的主意拿得非常正,带队的大长老杜三潮表示,我们着急赶路,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好了。
然后襄王的军队就出手了,由于有外来高手的帮助,他们很快就拿下了百余人的杜家远行队伍,其中有包括杜三潮、杜馨梅在内的真人七名,司修子弟四十多名,其他都是制修。
杜家人被擒之后,就被关押在崂山,一来是劝他们归顺,二来也是想再勾来杜家人。
不成想,到了今天反倒是成了勾来李永生的诱饵。
杜晶晶听了几句之后,就勃然大怒,抬脚踹翻了一个军校,咬牙切齿地发问,杜家人都被关在哪里?晶晶真人,此事我已经打听过了,远处传来一声轻笑,眨眼间,呼延书生就裹着五个人,飞了过来。
严格来说,其实是四个半人,那半个人当然是只剩下小半条命的真君,而其他四个人,却是他在战场周边抓到的。
略略审讯一下,其中就有两个家伙主动坦白,承认是朝安局的探子,而剩下的其他两人,最后还是不得不吐露实情:他们是襄王府的人。
襄王府的两人中,一个是帮襄王的情治机构传递消息,另一个就是看守杜家的军士之一,他要将战场的消息,尽快地通知回去,好让看守者根据情况,合理地利用杜家人。
但是他来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竟然能看到传说中的真君,不是一个,而是三个真君!最令人兴奋的是,他居然还看到了真君对战。
当然,他有多么兴奋,就有多么畏惧,虽然他藏身的地方,距离战场差不多有二十里,可是这么点距离,对真君的感知能力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解救四个偷窥者藏得非常小心,还是被呼延书生发现了。
书生真君做事,是相当稳健的,当时根本没有动作,待战局告一段落,他才施施然绕着四周走一圈,将四个人挨个儿捉拿回来。
粗粗甄别过之后,两名朝安局的人被暂时留下了,等身份确认之后再处理。
而那两名襄王府的人,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再一次被九尾狐搜魂了。
杜晶晶是最操心族人的,打听了一下族人被关押的地方,就喊上风真人前去救人。
风真人却是多了一个心眼,你觉得杜家那么多人,里面还有七名真人,襄王府只可能派几个司修去看守吗?这也正常吧?杜晶晶表示这不算什么,都已经下了禁制,有司修看守就够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风真人摇摇头,很认真地发话,七个真人,只要有一个真人侥幸有办法,区区的司修看守,连处理危机的能力都没有。
好吧,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杜晶晶不耐烦地发话,但是,这个俘虏是方真人搜魂的,你不会是怀疑九尾狐的能力吧?风真人无可奈何地看她一眼,我怀疑有真人在暗处配合着看守,我怀疑这个被搜魂的家伙,很可能就没资格知道这些。
那咱俩还解决不了一个真人?杜晶晶越发地急躁了,说句痛快话,你去不去吧。
她对风真人的态度,始终就不那么友善,她当司修的时候,就敢跟风真人顶嘴了。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她感觉,风真人对族中亲人的态度太冷漠。
风真人眼珠一转,你信不过我,我也无所谓,但是你总信得过李大师吧?李大师?杜晶晶警惕地看她一眼,下巴微微一扬,想说啥,你继续。
我是说,你可以问问李大师,风真人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发话,你就问他……看守这么一大家子人,可能不可能没有真人?顿了一顿之后,她又冷哼一声,你就算信不过我,也总该信得过李大师吧?杜晶晶愣了一愣,站起身风风火火地走了,我现在就去问他。
过不多时,她不但回来了,还把李永生也带了过来。
原来,李永生听说此事之后,也觉得有点古怪,他倒是没说,必须得真人才能看守真人,而是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问题,那就是说,去一个真人救人,就能救出七名真人?杜晶晶原本是不相信风真人的话的,但是听到他这么说,就觉得十分有道理。
于是她点点头,对嘛,我说哪里有什么不对,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没有真人坐镇,救人的成本就太低了,这才是不对劲的地方……这风真人说话,就是说不到点儿上。
李永生暗暗地撇一下嘴巴,无非是一件事物的两个方面罢了,你还真是耳朵根子软。
不过,既然知道是这样,他少不得也要自告奋勇,我跟你们走一趟吧。
对这个建议,杜晶晶是求之不得,她始终对他有些说不出的情愫。
虽然她现在也已经意识到,两人是不可能了,别说那强大的对手九公主,就是李永生现在的威望和影响力,也不是她能随便攀附的了。
但是能跟他在一起做事,她依旧是兴奋异常。
当然,他强大的实力,也是行动的保障,真论起战力来,在场的除了两名真君,眼下怕是没人有资格跟他同列了。
张老实不行,公孙未明也不行,甚至连紫嫣都厨都不行。
三人说走就走,这一次,就连最爱凑热闹的公孙未明都没跟着去——他要帮不器真君审讯人,阻道之仇目前是差不多了,但是公孙家还要找出原因。
李永生等人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三人在五十余里外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了杜家被擒的一百多人。
这个山洞是自然生成的,不过被襄王的人改造过了,坚固无比。
风真人还真没猜错,这里果然是有一名中阶真人在坐镇。
这真人的双腿齐膝而断,不良于行,虽然这并不妨碍真人的移动,但是此人躲在一间密室里,等闲不见外人,他的任务是阻挡可能的强敌。
在李永生变态的感知能力之下,此人的位置被发现。
然后风真人和杜晶晶齐齐攻打山洞,这名真人出来援手时,被李大师轻松拿下。
此地的看守不多,七男两女九个人,两名真人将他们擒下,然后一起返回去。
临行之前,杜晶晶还在山洞里放了一把火,将里面的设施全部烧光。
杜家一百多人,也是吃了不小的苦头,除了被抓的时候,战死了九名子弟,在此地又有四名子弟伤重而死,还有一名真人和三名司修的修为被废。
其他被救出的人,也是精神萎靡,有七成的人需要静养恢复,其中一半的人,起码要休养一个月,才能大致恢复元气。
要不说战争这种事,残酷起来,那是真的没道理可讲,杜家只是不愿意为襄王效力,就遭受了这种打击。
三人将他们带到崂山脚下的汇合处,大长老杜三潮见到松峰观一方的两名真人,顿时勃然大怒,抬手一指,就是他们帮助襄王攻击我们!杜家这次前往辽西,参加公孙不器的证真庆典,上路的人手,还是很有战斗力的,别的不说,只说他们中间有七名真人,就不是一般人有胆子打主意的。
哪怕襄王府有军队,没有四五名真人,也不要打这个主意。
不过可气的是,襄王府的军队发起攻击时,猛地多出了七八名真人,就连真人的绝对数量,都超过了曲阿杜家的队伍,所以杜家一个人都没逃脱。
杜三潮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他因为是杜家的大长老,是队伍的核心,在关押期间,并没有吃多少苦头,现在解开禁制,稍稍休息一下,就恢复了七七八八。
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通过气息判断出了两人。
这两人一名是松峰观弟子,一名却是冯家的真人。
杜三潮虽然怒火中烧,但他终究是族中大长老,所以只是微微地颔首,冯家?好好好,我杜家自问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吧?冯家众人都不说话,帮着襄王府对付其他家族,却被苦主抓到了,且不说此事如何善后,就从道义上讲,他们也没什么辩解的理由。
杜家人心中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不管怎么说,曲阿杜家也是曾经的隐世家族,就算眼下有点衰败,也不是崂山冯家能够比肩的。
杜三潮见他们不说话,冷笑着发话,没有私仇是吧?那我杜某人在这里起个誓,只要我活着一天,曲阿杜家跟你冯家就势不两立……不是你家死完,就是我杜家在中土除名!冯家的高阶真人见状,忍不住出声发话,老杜你这又何必呢?左右是赵家人的江山,咱们也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上升到家族血斗,就没什么意思了,大家都不容易。
他这倒不是说风凉话,中土国大多数家族,都非常注重维护家族荣誉,但是与此同时,也都懂得适可而止以及和为贵的道理。
要不然,一旦有点矛盾,都要以全族相拼,那族中有再多人,也不够死的。
没错,在冯真人看来,这确实是个小矛盾,冯家不声不响地打杜家闷棍,是有点不合适,可他们也是受人请托,忠于人事罢了,并不是跟杜家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
我呸,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杜三潮一撇嘴,不屑地吐一口唾沫,区区一条走狗,也配跟我平起平坐?我曲阿杜家,又岂是你冯家能比得上的?没错,隐世家族就是这么骄傲——你家祖上连真君都没出过,也好意思跟我充大瓣蒜?更别说,哪怕是现在,杜家的实力也要强于冯家。
冯真人听了这话,不知道该怎么辩驳,索性是闭嘴了,倒是一名冯家的年轻制修低声嘀咕一句,你想动手,也得松峰观答应才行。
松峰观?杜晶晶在一边听到了这句话,于是不屑地笑一笑,今日之后,还有没有松峰观,尚在两说。
杜真人,您这么说话,就太吓人了,张主持闻言,忙不迭出声发话,还赔上一张笑脸,我们今天对上宫不敬,也是受了襄王的蒙蔽,大家同为道宫一脉……丁青瑶本来在远处打坐,闻言抬头看过来,斜睥他一眼,才似笑非笑地发话,这时候,终于想起来是道宫一脉了?张主持的老脸一红,我们刚才的行为,本意也是为道宫好。
你少扯这么多,紫嫣都厨大声发话,这松峰观是没必要存在了,回头我会责令除名的。
四大宫管理着天下所有的十方丛林和子孙庙,她身为玄女宫的三都之一,肯定有权力提名废除子孙庙。
当然,在一般的情况下,道宫的管理也是法度森严,非常注意流程的,一个子孙庙不是说废就能废的,你得提出论点,还得经过大家同意。
不过有时候,道宫做事也是很随性的,像玄女宫今天吃了大亏,被下面的子孙庙冒犯了,甚至差点被人围歼了,这种事情完全不用走流程。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襄王的算计紫嫣都厨在这种情况下,宣布要将松峰观除名,取消子孙庙的称号,并不算过分。
可是张主持听到这话,顿时就急了,松峰观虽然兴起的时间不长,但却是蕴含了他师父、师祖、太师祖以及太上师祖四代人的心血和期待。
他的太上师祖乃是别家子孙庙弃徒,辛苦奔波之下,直到他的徒孙,也就是张主持的师祖这一代,才获得了建立子孙庙的资格。
后来因为其他事,松峰观又从外地迁到了崂山,重新申请子孙庙资格。
这四代人的辛苦,再上张主持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人了,才经营出这样一番局面。
他大声地嚷嚷,你们不能这么做,这里是海岱!海岱子孙庙的审批,都是要过青龙庙的,玄女宫这么做,手有点伸得太长了。
海岱又如何?紫嫣准证不屑地看他一眼,我取缔的子孙庙,没有一百家,也有八十家了,还没出现过意外!你们不能这么做啊,张主持嚎啕大哭了起来,这是我们师徒十几代人的心血。
好像谁家的子孙庙没师徒似的,一名中阶真人不屑地冷哼一声,不合格的就是不合格,裁撤没商量,哪一家子孙庙,都不是天生就该存在的。
张主持闻言,怒视着他,才待出声发话,然后猛地眉头一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对了,郭真人……你是清微庙的郭真人!说到后来,他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郭真人,清微庙可是十三庙里的第一庙,您可一定要帮我们松峰观做主啊。
郭真人冷冷地看他一眼,心说清微庙现在都不敢说是南七庙老大,你倒好,竟然直接送上一个十三庙老大的名头来。
不过,无论如何对方怎么说,他都不会站在松峰观一方的,清微庙本来就是在玄女宫的地盘,吃傻逼了,去跟玄女宫作对?要知道,因为前段时间的事儿,玄女宫不找他们麻烦,已经不错了,他此次跟着来,都是打算通过良好的表现,获得对方的谅解。
而且,就算持平而论,子孙庙胆大到勾结亲王的军队,攻击四大宫之一的玄女宫,这种行为,怎么看都是属于作死。
这时,杜晶晶已经走到了另一个偷袭者的身边,此人是松峰观道人,中阶真人,不过刚才被公孙未明打得骨断筋折,眼下重伤在身。
杜真人掣出腰间的长鞭,鞭头一指对方,冷冷地发话,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受死,或者跟我决一死战。
杜真人,席友善忍不住叫了起来,他目前是重伤,这不公平!嗯?杜晶晶冷冷地看他一眼,桃花眼中满是杀气,我只是初阶真人,这公平吗?杜家正是我出身的家族,他偷袭杜家,这公平吗?席友善竟然无言以对,好半天才叹口气,我们也是被襄王蒙蔽了。
是不是蒙蔽,你说了不算,杜晶晶冷冷地发话,你自身尚且难保,就别管别人了。
这名中阶真人拒绝跟她战斗,杜真人毫不手软,直接抬手一刀,将其头颅斩下。
她本来就不是个心肠软的,只是在对家族子弟的时候,心肠比较软而已。
而且她斩杀的真人,是道宫系统的,杜家未必承担得起杀人的后果,所以还是由她出手比较合适,也算是彻底为杜家解决了一个隐患。
不过,她的行为,只是血腥清洗的第一步,今天的崂山,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很快地,相关的信息就汇总了过来,原来这松峰观果真是搭上了襄王的线儿,甚至松峰观在发展过程中,还得到过太皇太妃在财物上的支持。
严格来说,松峰观的祖师,也就是获得子孙庙名额的那一位,他的师弟,就是太皇太妃的兄长,不过此人死得比较早,在松峰观里也没有留下什么名声。
此番松峰观对玄女宫大打出手,就是要狠狠地落一落玄女宫的面子,玄女宫若是大打出手,则是正符合了襄王的算计——将玄女宫拉下水。
诸王争霸的过程中,南方的玄女宫居然插手了,这足以引得青龙、白虎和北极三宫一起对玄女宫发难。
而玄女宫面对这样的压力,该考虑的是如何化解,如此一来,荆王的压力会大减。
荆王的压力一减,其他亲王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天家的胜算又小了一点,那么他们能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就很难说了。
当然,青龙、白虎和北极三宫,也不是听命于襄王府的,这个计划多少有点一厢情愿——万一人家不理会,该怎么好?所以这次襄王的计划就是,不但要将玄女宫打败,还要捉到一些有份量的人,要不然,胖大和尚吃饱了撑的,在豫州的时候,就去招惹玄女宫?此次和尚真君埋伏在此处,别看是要对付公孙不器,但是王府军队和松峰观最后拿不下玄女宫的话,他依旧会出手。
总之,将玄女宫拖下水,是既定宗旨,就算青龙、白虎和北极三宫不理会,襄王府一旦捉了玄女宫的人,自然会拿他们的身份说事。
到最后,哪怕这三宫依旧沉得住气,玄女宫肯定也要改变策略了——她们总不能冲到海岱来,在青龙庙的地盘上大开杀戒。
只要玄女宫改变策略,事情就大有可为,如若不然,这帮女道士虽然似乎跟朝廷的关系有点微妙,但是事实上,他们打着保护黎庶的幌子,给众多亲王制造了太多的麻烦。
雷谷的存在,那就不用说了,是公然拖荆王的后腿,他们的地盘里,甚至还有博灵郡的军队在休整,荆王每每提起这个雷谷,都是一脸的苦相。
除了荆王,其他亲王吃的苦也不小,秦王府和宁王府被宗正院调查,燕王和蜀王表示臣服朝廷,这些事里,隐隐都有玄女宫和雷谷的影子。
至于郑王,那就更是如此了,雷谷的人竟然公然跟朝廷兵马勾结起来,扫荡郑王的地盘,对其他亲王来说,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玄女宫已经在公然打擦边球了!最终促使襄王府下决心的,是彭泽水师的出海作战。
要知道,彭泽水师原本是被会稽等郡封锁在扬子江上游的,虽然后来宁王死了,但若不是雷谷多事,宁王妃掌控着会稽水军,依旧能将水师封锁在江中。
后来宗正院前往金陵,宁王妃最终是在府中养病,雷谷的人更是护送着水师入海。
雷谷的这些表现,早就证明了其倾向,要说他们对反王没有成见,恐怕无人相信。
更令襄王府愤怒的是,在雷谷真人的帮助下,彭泽水师跟海岱水师很是打了几仗,互有损伤不说,还打破了海岱水师对幽州的封锁。
要知道,彭泽水师虽然都是南人军士,可终究是起过内讧的,不但船少,中下级军官也少,再加上新兵蛋子多,相互之间的配合也很是一般。
也就是彭泽水师队伍里的真人多,才保证了他们能屡屡化险为夷,否则的话,早就被海岱水师打得满地找牙了。
正常的军队里,哪里可能有这么多的真人?显然,这又是雷谷干的。
雷谷的真人宣称,是为了保证不让船只颠覆,才出手的,但是尼玛……你们打沉海岱水师船只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个?前一阵襄王府声称的水师大胜,其实真的是惨胜,甚至海战的前景都变得不妙了,只说后续兵源,海岱水师的潜力,远远比不上彭泽水师。
所以襄王认为,这不是他想找玄女宫的碴儿,而是他不得不去找碴了,再这么下去,他的造反生涯怕是也进入倒计时阶段了。
不过非常可惜的是,襄王府最后还是算计错误,他们并没有想到,跟着雷谷众人进入海岱的,并不仅仅是公孙不器一个真君,而是还有西疆新扎的真君呼延书生。
你说你一个才证真的真君,不在家里好好地修建秘境,居然跑到海岱来,冒着陨落的风险,硬撼别的真君,还对上了亲王的军队,是不是傻啊?一般来说,隐世家族都不会参与赵家人内部的争斗,有太多惨痛的例子在前面摆着。
输了的话,后果很严重,赢了也没啥好果子吃,以公孙不器为例,若不是胖大和尚跟襄王军队关系密切,他吃撑着了,去硬扛襄王的军队?所以呼延书生的出现,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更别说,雷谷的队伍里有李大师这么一个变态,不但战力超群,居然还会使用气运重宝!归根结底,还是襄王府小看了道宫中人的胆子,设计这个计划的时候,他们大多认为,玄女宫的人在海岱,未必就敢不管不顾地出手,这里毕竟是青龙庙的地盘……反正不管怎么说,事情就一步一步地发展到这个样子了,此役失败,襄王府就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中。
就在众人将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的时候,猛然间,天色就暗了下来。
紧接着,不远处泛起了一片暗黄的光芒,浩浩荡荡,向整个天地间散去,隐约中,一种莫名的萧瑟的感觉,渗透进了众人的身心。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仙陨之光啧,感受到这天地间的变化,不远处的丁青瑶咂一下嘴巴,眼睛向光源处看去。
她的眼神煞是怪异,嘴里也是微微一叹,低声吐出四个字来,仙陨之光……仙陨之光?众人听到之后,齐齐就是一愣,然后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三四里地之外。
公孙家的兄弟俩,就在那里,带着一帮族人,正在炮制胖大和尚。
他们当然是最早发现真君陨落的,公孙未明第一个站起身来,冲着李永生等人拱一拱手,笑着发话,这家伙实在太脆弱了点,居然就这么挂了。
他是笑着说话的,但是其他人还愣在那里,好半天之后,张老实才长叹一声,未明准证,你的心可真大,这样都能笑得出来。
要知道,死的可是真君啊,还不是在域外征战时遇到的异国真君,而是实实在在的中土国本土顶尖人物,就连胆大包天的独狼,一时半会儿都反应不过来。
其他人就更不堪了,尤其是松峰观的张主持,虽然是松峰观第一人,还是高阶真人,竟然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多时,裤裆里竟然传出了臭味。
紫嫣都厨也没好到哪里去,良久,她才轻喟一声,每当看到仙陨之光,都能感受到大道的萧索,令人忍不住生出生命苦短的感叹。
感受到仙陨之光的,远远不止是在场的众人,事实上,就连西疆白虎庙所在的一处山崖,山腹中都传出了一丝令人悸动的气息。
玄女宫的玄后则是冲着东北方看了一眼,轻喟一声,看来不器真君……还是报了仇。
她跟排帮真君交过手,能感知到陨落者的身份。
当然,感知不到陨落者身份的人也不少,顺天府西郊的山上,就有三股隐晦的意念升起,在空中甚至交流了起来。
竟然有真君陨落,而且还是战陨,奇怪,死的会是谁?不知道,反正是海岱地界……我就奇怪了,诸王之乱,竟然引动了真君交手?诸王内乱,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不过,死的这家伙好像……有点佛修气息?佛修……唉,这些人卷进这种事,中土又要多灾多难了。
当然,对仙陨之光感受最深的,还是海岱境内的修者。
襄王府内,一身王袍的中年人,怔怔地看着崂山方向,面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他的脚下,是摔碎的酒壶和四散的干果。
看到他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作,一名美姬款款走上前,手执洁白的丝帕,探手去擦拭他额头的汗珠。
哪曾想,王袍男子抬手掣出腰间的长剑,狠狠一剑斩了过去,厉喝一声,滚!锋利的长剑,将美姬斜斜地劈为两段。
她倒在地上,一时还未丧命,只是睁着大大的美目,愕然地看着前方的男人,为什么?她真的不知道,这个异常怜爱自己的男人,双手刚才还在自己的身上游走,现在竟然能拔出剑来,将自己斩杀。
男人冷冷地看她一眼,双目中满是血丝,是你逼我的。
我逼了你什么?美姬的双目,缓缓地闭上了,她到死都没弄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你们逼我的!襄王低声怒吼着,挥舞着长剑,在房中不住地乱砍,状若疯狂。
他发泄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将房中的各种器具砍劈得七零八落,才停了下来。
他的面容,兀自还在不住地扭曲着,气喘吁吁地不住重复着,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既然我不好,那么……大家就都不要好过了!这时的崂山脚下,公孙未明在向李永生解释,那胖大和尚是如何死的。
此人姓窦,是西南边陲的一户小民之子,先是得了佛修的关照,后来不想去异国修佛,所以四处游历,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排帮的传承。
没错,他不是排帮的后人,而是那种有缘人,属于自带主角光环的。
排帮的传承之处,埋藏了海量的财物,他取来用了,后来在异国成就真君。
当他成就真君之后,就开始认真对待自己这个排帮真君的身份了。
人的欲望,从来都是没止境的,没证真前想证真,证真之后,他就又想权力了。
所以他在巴蜀教授了一些排帮心法出去,一来能了结因果,二来也能借着排帮留下来的名头,建立一些属于自己的势力。
说这些的时候,窦真君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有问必答,非常地配合。
然而,当公孙不器问他,帮你跟襄王府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打扰我证真的时候,窦真君终于不直接回答了,而是反问一句,我直说的话,能否为我疗伤?疗伤有什么意义?公孙不器倒也大方,直截了当地回答,你已经是必死的人了,且不说别人,我就第一个放不过你……何必浪费宝贵的丹药呢?窦真君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说我可以成为你家终生的仆人,这不比你杀死我划算?我们公孙家不需要仆人,那样不利于子弟的成长,公孙未明的嘴巴很快,直接插话了,公孙不器见状,也只能笑着摇摇头——四长老的嘴上真没有把门的。
不过下一刻,他就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口无遮拦了,就算我们真的需要真君战力,也可以考虑把你炼制为傀儡,虽然傀儡的战力会低一点,但没什么危险性。
结果,公孙未明的话才刚刚说完,窦真君浑身一抖,就没了气息。
公孙不器还担心他诈死,上前检查一下,才发现此人体内经脉逆转,一寸寸地断裂了开来,也不知道只剩下小半个身子的对手,如何做到了这一步。
只能说,佛修果然有几分古怪,各种没听说过的秘术,层出不穷。
这样身体,哪怕是真君之躯,炼制出的傀儡,也不会具备多大的战力。
更别说在人死之前,并没有将三截身子接起来,待人死之后这么操作,难度和成本都会大幅增加,而成功率却会变得极低。
不管怎么说,窦真君是在听说自己可能被炼制为傀儡之后,果断地选择了自杀。
公孙未明却没有丝毫的愧疚感,反倒是美不滋滋地自夸,三长老,别看你是真君了,我却是一句话能吓死真君,这种战绩,我看你是很难复制的。
公孙不器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自打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李永生之后,他就刻意压制自己身为真君的傲气,你就这么确定,他真的死了?我都不敢确定呢。
不会是假死秘术吧?公孙未明果然思索了一下,然后惊呼一声,坏了,没有仙陨之光……这厮的嘴巴,就跟开了光似的,话音未落,天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
以窦真君的身体为中心,有昏黄的光芒散放出来,瞬间遍布整个天地,无处不在,却无人知道光芒从何而来,仿佛是凭空生出来的一般。
然后,这里的异象就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
看到他们轻描淡写地面对一个真君的陨落,松峰观和襄王府的修者无不觳觫,心中惶恐不已,这可是一名堂堂的真君啊。
我们是吃了什么样的豹子胆,竟然算计这么一群人?李永生听公孙未明说完之后,不动声色地摇摇头,真君傀儡的事,最好还是别随便说。
我嘴快习惯了,一时不察,公孙未明嬉皮笑脸地回答,以后会注意的,不过,能一句话吓死真君……还是满有成就感的。
李永生无语地摇摇头,对这惫懒货,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旁边有人闹了起来,原来是紫嫣都厨心恨那些襄王府的军士,不能饶恕他们主动攻击玄女宫的行为,要将他们全部割眼挖舌,斩掉双手大拇指。
这样对待军方俘虏,其实是道宫的惯例,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就成了废物,但是敢对道宫动手,不严惩怎么可以?没将他们诛杀,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但是襄王的人不同意,他们说与其这样,不如杀了我们算了,玄女宫不会连杀人的胆子都没有吧?紫嫣都厨大怒,旁边的杜晶晶不等他发话,就拔出短刀,连杀两个敢聒噪的军士,气势汹汹地看向剩余的军士,我现在就问一句,都不想活了吗?道宫屠戮官府军士,尤其是已经投降的这种,是比较犯忌讳的,哪怕对方是反王属下。
不过今天这一仗,早就把大家的火气打了出来,也就没啥敢做不敢做的说法了。
反正眼前的朝廷军士,连五十人都不到了,这么几个人,杀了也就杀了。
正在这个时候,天空中乌云翻滚,云中蓦地现出一名魁梧的青衣男子,一脸的虬髯。
他看着下方的人群,轻叹一声,唉,都是中土黎庶,何必自相残杀?你又是哪儿来的杂碎?公孙未明破口大骂,好好说话,别装逼,真君就很了不起?公孙不器吓得一抬手,赶紧捂住了四长老的嘴巴,然后冲着青衣男子微微颔首,然后苦笑一声,见过青龙真君,舍弟口无遮拦习惯了,见识又短浅,待我回去,重重处罚于他。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护庙神兽公孙未明确实口无遮拦惯了,不过他出口的时候,还真没以为此人是道宫中人……你不穿道袍,算什么道友?可是一听三长老的说辞,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还很离谱,只能讪讪地一笑。
青龙真君也不是个气量大的,很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而是转过头,冲着紫嫣都厨微微一扬下巴,玄后真君近来可好?以紫嫣的桀骜不驯,见他发问,也不由得毕恭毕敬地回答,玄后修为日渐精进,前一阵子,还赏了这陨落的家伙一记。
她是不敢对面前这位放肆的,哪怕玄后亲至,对他也要毕恭毕敬,不过她心里又有点不甘,少不得就要点出来——这窦真君可是跟我家真君交过手。
青衣男子微微摇头,淡淡地发话,这些恩怨我是不管的,我只是想问一句,玄女宫既然以保护黎庶为己任,那么,这些听从上峰命令的军士,其实也是黎庶。
紫嫣都厨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许多,半天才出声发话,以真君之意,我们该如何处置?青衣真君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带回玄女宫,劳役十年二十年的便是了。
他这话倒也不能说偏颇,不能杀也不能放的情况下,用劳役抵罪,确实是个法子。
但是紫嫣都厨黑着脸不说话,带着这四十几个家伙,不远万里地回玄女宫,其中还有过半的伤者——你这到底是在惩罚谁?就在这时,丁青瑶出声了,她淡淡地发话,好教真君得知,玄女宫多是女修,这些贼子,却是不方便去服苦役。
嗯?青龙真君闻言,老大不满意地看她一眼,你是反对我的意见?他也清楚,玄女宫确实是女修比较多,但是女修再多,还能不需要做苦力的男人?所以这个经主的回答,有点敷衍他这个真君的嫌疑。
哪曾想,丁青瑶并不看他,而是茫然地看着远方,嘴里不轻不重地回答,真君言重了,我区区的一个小经主,怎么敢反对真君?咦?青龙真君闻言,脸就是一沉,我怎么感觉你口是心非?就在这时,走出一人来,冲着丁青瑶一拱手,丁经主,我杜家愿意买下这些军士的奴役权,他们诬陷我杜家偷盗国朝气运,此仇不报非君子!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曲阿杜家的大长老杜三潮。
杜家虽然心恨崂山冯家和松峰观,但是他们心里最恨的,还是襄王府——我们杜家好端端地去参加不器真君的证真庆典,这又是招谁惹谁了?几十名襄王府的军士,玄女宫不愿意要,杜家却是非常愿意接手,正是这些人,给杜家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别说奴役他们,杜家连吃了这些人的心都有。
丁青瑶还没说什么,紫嫣都厨出声发话了,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一个人一块银元,有伤的不要钱……杜晶晶,你去收一下钱,算是咱们收的租金。
她居然是说租金,而不是转卖,显然是提防青龙真君对杜家下手。
呼延书生看得有点迷茫,少不得用神识暗暗联系公孙不器,这青龙真君是什么来路?我看连你都很忌惮他?公孙不器也用神识悄悄回答,青龙庙的护庙神兽,你说厉害不?护庙神兽?呼延书生听得差点哆嗦一下,他久在西疆,族中有千年未现真君了,对东方青龙庙的情况,知道得实在不多。
事实上,青龙庙有护庙神兽的消息,就算在中原腹地,也没几个人知道。
当然,呼延书生对护庙神兽的理解,还是相当到位的,我去,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一条真的上界青龙?上界的青龙,地位跟朱雀类似,青龙一族还有小辈,但修为也铁铁地在真君之上。
怪不得玄女宫的人,脸色都那么难看——玄后来了都不够看啊。
公孙不器一脸的面瘫相,神识却是很活跃,据说是上界青龙的后辈,等闲也见不到他现身,没想到这次出来了,也算是大饱眼福。
我看你是大叫晦气吧?呼延书生悄悄地调笑他,没想到遇到这么一尊真神,恐怕本位面的观风使见了他,也得陪小心。
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李永生,嘴角极为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眉头也是微微地一挑。
错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丁经主用眼角的余光,发现了他这个小动作。
公孙不器却是被这话说得有点恼怒,他沉默片刻之后,用神识发问,书生,有没有胆子,来一次合作屠龙?屠……屠龙?呼延书生吓了一跳,他艰涩地咽口唾沫,这个,合适吗?他自认胆子也不小,但是这一刻,真的是佩服死对方的胆气了,辽西公孙不愧是中土最顶尖的隐世家族,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公孙不器面无表情地表示,这厮原本就不该是这个位面的存在,而且,它离不开青龙庙千里,就算打不过,大不了以后绕路走。
呼延书生想一想之后,认真地回答,看他怎么说话吧,若是欺人太甚,不将咱俩放在眼里,那么……屠龙就屠龙吧。
青龙真君对于杜家接下此事,还算满意——起码没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
然后他又看向松峰观的一行人,下巴一扬,这些人……你们打算如何处理?紫嫣都厨犹豫一下,咬牙回答,我将会以玄女宫的名义,裁撤松峰观。
青龙真君的眉头又皱一皱,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着急表态,只是出声发问,不能知会青龙庙吗?紫嫣都厨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玄女宫对子孙庙可以一言以决,这事关我玄女宫的颜面,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松峰观虽然是在海岱,算是青龙庙的核心地盘,但那只是大家默许之下的地盘划分,从严格意义上讲,四大宫中的任何一宫,都有资格管理任何一家子孙庙或者十方丛林。
青龙真君对这章程也很熟悉,于是眉头又皱一皱,你这话的意思,是信不过青龙庙?就在这时,有人轻咳一声,青龙真君,您有多少年未回上界了?嗯?青龙真君扭过头来,冷冷地看说话的人一眼,这个小经主,你这话何意?丁青瑶又是轻咳一声,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说……本位面道宫的事情,还是我们本位面的修者做主好了,您安心守护青龙庙,不就挺好的?青龙真君侧着头看着她,好半天之后,才哈地笑一声,你好像是在嘲弄我?我哪里有胆子嘲弄真君?丁经主不卑不亢地回答,我只是想说,既然当时,松峰观的宵小冲我们泼脏水的时候,真君没有现身,那现在又何必劳烦真君?青龙真君脸一沉,然后又干笑一声,呵呵,好久没有见到过如此有趣的小辈了,你可知道,你家玄后在我面前,也不敢这么放肆?丁青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最终还是壮起胆子回答一句,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她说的当然是事实,不但是事实,还隐隐地指出了青龙真君在偏帮。
青龙哪里会不知道这些?但是他这番出来,就是想要回护一下治下的子民。
当然,他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那就是……它跟朱雀分身有矛盾。
青龙朱雀,原本都是四神兽,但它是青龙后辈,朱雀也是上界分身,跟本尊不完全是一回事。
那么这两位发生一点矛盾,也是正常不过,相互之间就算不大打出手,一旦见了面,唇枪舌剑总是少不了。
尤其有意思的是,青龙的来历清白,在青龙庙是护庙神兽,道宫得哄着它,而朱雀分身却是天外而来,在本位面是野祀,玄女宫对它喊打喊杀。
事情的有趣,就在这里了,青龙真君见不惯朱雀分身,但是它也见不得玄女宫对它穷追猛打——都是四神兽,终是有一份渊源在里面的。
所以他对玄女宫的态度,就也很微妙,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它愿意看到这帮女人吃点瘪。
听到这个小经主大言不惭,青龙真君就越发地恼了,他冷笑一声,你是在质问我吗?不知道你倚仗了谁的势……是这俩真君?他淡淡地扫一眼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只看那眼神,就知道他并没有将此二人放在眼里。
下一刻,他的目光扫过了其他人,然后就是微微一怔,愣了一愣之后,目光又转了回来。
虽然他的动作很隐秘,但是丁青瑶还是注意到了,青龙真君的目光,在李永生的脸上多停留了那么一丝丝时间。
接着,他就陷入了沉默里,半天之后,才轻笑一声,小小经主,胆子却是不小。
丁青瑶心里越发地肯定了,于是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之所在,不得不争,还望真君海涵。
哈哈,青龙真君仰天长笑一声,女娃儿果然不错,有胆色……行了,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走了……记得,少造杀孽!说完之后,他一头扎进了乌云中,须臾,云开雾散,真君已经不见了去向。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装逼失败青龙真君在回到青龙庙之后,身形一闪,隐入庙后的一块千丈长的龙形巨石中。
这里就是护庙神兽的居所,它的存在,在青龙庙是个禁忌话题,很多敕牌弟子都不知道。
躲进居所之后,它都忍不住心中的惶恐,尼玛……居然去招惹这位存在,差点害死劳资。
它是上界青龙一族的小辈,在仙界就远远地见过永生仙君——它也只有远远看几眼的份儿。
后来它触犯仙界律条,被罚下界,因为本位面的青龙庙面临存续的问题,所以来此镇守。
一般来说,它只有在青龙庙面临巨大危机之时,才能出手,这也就是护庙神兽的来历。
刚才它去为难玄女宫一行人,也是因为对方同为道宫系统之人,否则他还真不方面露面。
到了现场之后,他就能感觉出一些不妥,不过当时他没往心里去,直到他扫了两名真君一眼之后,注意到了李永生。
事实上,发生在崂山的战斗,根本瞒不过他的感知,终究是护庙神兽,怎么可能忽略了自家地盘上的真君战斗?所以他在抵达崂山之前,就注意到了李永生,知道这名被称作李大师的年轻人,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论起威胁来,并不比那两名真君小多少。
当然,青龙并不把这威胁放在眼里,它可是超越真君的存在,虽然受到位面天道规则的影响,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但是对战这三人不落下风,它还是有把握的。
既然来到了近前,他就多看了李永生一眼,然后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对,就又回看了一眼。
这一眼,它就终于明白,为何玄女宫的小小经主,有胆子跟自己叫板了。
在李永生的身上,他感受到了熟悉的上界气息。
有了这个想法,他在沉默的时候,再细细感受一下气机,心里就明白了——位面对此人,没有任何的排斥。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此人是得到位面意志认可的——这尼玛是位面观风使!其实呼延书生说得没错,以青龙的实力,没有必要把观风使放在眼里,虽然它并非青龙族长,但是哪个观风使敢小看它?然而呼延书生不知道的是:它是犯了天条,下界来服刑的。
所以青龙也不好跟观风使随便呲牙。
朱雀敢不在乎观风使,因为丫原本就是野祀,是信徒从虚空中流浪到这个位面,将它召唤来的,老鸟儿本来就来路不正,又属于情有可原的这种,当然不怕观风使。
但是青龙来历清白,就不敢太过放肆,它还指着从正规渠道回上界呢。
猜到了李大师的身份,他就已经有了退意,更令他郁闷的是:眼前这人,我似乎在上界见过……在哪儿见过呢?不管怎么说,青龙是来此受刑的,不想见到上界的友人,更不想见到仇人——不够丢人败兴的。
直到丁青瑶念出道之所在,不得不争八个字,他才终于想了起来:这李大师的模样,可不就是永生仙君吗?再想一想,此人被唤作李永生,他强行压抑着惊恐,仰天长笑一声,勉强交待几句话,然后撒腿就跑——尼玛,装逼装到仙君面前了。
青龙的心眼并不大,但是永生仙君实在太可怕了,他连生出怨怼的心思都不敢有,连滚带爬地回到大石里,心中真是把挑拨他出手的人恨透了。
不多时,挑拨他出手的人竟然还来了,在巨石前拿出了香案,摆放上了祭品,毕恭毕敬地磕三个头,见过神兽上仙。
滚!青龙直接发出一道神识,将此人击得抱着头满地乱滚,别以为我弄不死你!他来守护青龙庙,上界对他当然有约束,就是他不能伤害青龙庙弟子。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略施薄惩,同时再放两句狠话。
这位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之后,才站起身子来,整理一下衣冠,又一拱手,柔声发话,上仙息怒,不知我哪里做错了,您为何大发雷霆?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忽悠我出手!青龙很想这么怒吼一声。
但是这话,他还没法说,须知对方只是诱惑他出手,但做出决定的,可是他本人。
青龙身为上界神兽,当然不屑出尔反尔。
可是他也不敢泄露观风使的身份,只能冷哼一声,没什么,忽然觉得憨真君死得很壮烈,比中土人打内战有意思得多。
前来祭拜的这位,是青龙庙的化主,须知化主院是道宫接触外人最多的两个地方之一,另一个则是堂主院。
堂主院主要接触的是四方道友,而化主院接触的,则是红尘俗世中人。
曾经有人笑言,化主是最容易犯错误的位子,这话不假,化主过手的东西油水最大,受到的诱惑也最多。
青龙庙化主也是如此,他虽然身份极高,不接触一般的黎庶,但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就跟襄王府有了往来——当然,是那种程度适中的往来。
反正他跟外界保持接触的同时,也一直在刻意讨好护庙神兽,这次玄女宫和松峰观的战斗,青龙庙里注意到的人不少,但是平心而论,松峰观行事实在太差了,青龙庙都不好出面。
于是化主就来央求护庙神兽,青龙近日里,也是静极思动,而且他有一种直觉,认为此番应该出去一趟,所以才应了下来。
简而言之,化主听到神兽这话,觉得有点教训自己的意思,少不得又挑拨一句,玄女宫这也是在打内战啊,上仙您该劝一劝……他们总不能连您的面子也不给。
青龙的性子急,心眼也小,搁给普通人,那就属于智商略略欠费的那种。
但是他的智商再欠费,终究是活了那么久,该见识的东西,真的见识了不少,听到这话,他老大不高兴了,你莫非以为我不知道,是你的师尊极力主张,将憨真君的门徒开革的?这就是另一桩公案了,涉及到了摩天岭的邵真人,邵真人当时身为憨真君最小的弟子,原本是能得到不少资源倾斜的。
但是邵真人矢志报仇,又有人眼红他的资源,所以将他开革出了青龙庙。
严格来说,邵真人被开革,是属于自己作死,顶风作案,道宫不得不处理他,但是必须指出的是,在这件事的过程中,有些人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化主接到青龙的神识,忍不住微微一惊,上仙说得没错,但是我和邵真人是立场相悖,跟今天的事情毫无关系。
拉倒吧你,青龙不屑地嗤之以鼻,姓邵的那小子,明显是跟雷谷交好,你敢说,没有想断绝摩天岭上那小子的希望?这问题直接拷问人心,化主也有点招架不住,这个……是有一点点,但是绝对不多。
你也别跟我扯这些了,青龙加重了神识,隐隐有威胁的意思,反正我觉得这种事情太没劲儿了,你去找别人吧。
化主还想继续纠缠,猛然间发现,龙形巨石上,竟然隐约生出一股寒意来。
他不敢继续纠缠,只能转身悻悻地走人——护庙神兽若是教训他,青龙庙上下,没有一个人会出面拦着。
青龙在石头里沉默半天,总觉得有点拿不定主意,所以索性释放出神识,在青龙庙上方三千里的高空,微微扰动一下。
不多时,一股微弱的神识靠了过来,嘎嘎,小龙崽子,吃瘪了吧?活该!老女人,我懒得理你!青龙的神识针锋相对,我不跟你废话,就问你一句,位面观风使是不是下界了?嘎嘎,朱雀又得意地笑两声,然后很干脆地回答三个字,不知道!青龙对她这态度,也早有了准备,那我就宣传出去了,位面观风使下界了,还就是在雷谷……这些话,都是朱雀说的。
朱雀一听急眼了,你个小崽子,做事不要这么不讲究成不?我告诉你,我要是不好了,你会更倒霉。
青龙一听就明白了,自己真的没认错人,我去,还真是那位下界了,我就奇怪了,以他的身份,做位面招讨使都嫌跌份儿啊。
朱雀一听,又得意地笑了起来,嘎嘎,你招惹那位了?完了完了,你死定了。
你少幸灾乐祸,青龙老大不乐意地发话,我是不知者不罪,那位的性子,我也听说过一二,不是爱计较的。
他倒是不爱计较,但是他的爱侣呢?朱雀继续得意洋洋地威胁,他可是因为爱侣遭逢仙厄,转生在这个位面,才追过来的。
我去,青龙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那个、他的爱侣……好吧,这位还果然是真的有情有义,两人真的是太般配了。
他一直在努力打听,永生仙君的下界原因,现在他终于如愿了,但是想到仙君的爱侣,他又是一阵头大,永馨仙子的名头,在仙界一点都不逊色于她的夫君。
紧张了吧?朱雀继续耻笑他,你青龙庙也是够牛,看着襄王坐大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找玄女宫的碴儿,真是无知者无畏。
青龙脑子里一亮,忍不住惊呼,那位雷谷谷主……就是转生的?第一千零三十章 大势的碾压知道了前因后果,青龙若是还想不到,赵欣欣便是永馨仙子转世,它就不仅仅是智商不够了。
可是确定了猜测之后,他越发地苦恼了起来,完了,这次将这二位得罪得不轻。
活该,朱雀幸灾乐祸地发话,让你再不懂尊重前辈。
咦?青龙琢磨一下,声音变得不怀好意了起来,我若是帮玄女宫捉住个野祀……少扯淡,朱雀冷哼一声,它可不怕这小龙崽子,不过,想一想两人打一场,也十分地无趣,少不得提示一句,我在那位面前,过了明路……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我去,青龙越发地悲愤了起来,老鸟儿,你都知道了,偏不告诉我……这特么的还有个前辈的样子吗?反正你从来没拿我当前辈,朱雀很不高兴地表示,想一想之后,又补充一句,你都说了,不知者不罪,以后做事,配合一些不就完了?青龙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有点担心永馨仙子,我是想……雷谷谷主不好交待。
已经是这样了,老鸟儿满不在乎地回答,反正你又不是有心的,接下来用心表示就是了。
青龙沉默良久,最后才愁眉苦脸地表示,也只能如此了……青龙真君在玄女宫众人面前,晃了一圈就离开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襄王府中。
襄王闻言,越发地震怒了,什么护庙神兽?假的,全是假的!想不到高高在上的道宫,也会释放这种谣言,狗屁,全是狗屁!王爷慎言,旁边一名高阶真人出声劝阻,万一被那青龙真君听到,麻烦可就大了。
这是我的王府,襄王状若疯狂,大声喊叫着,我有锁魂龙门阵,我有山河社稷图,他敢进来,那就试一试!当然,这两样也不能拦住青龙真君的窥伺,但是起个预警作用,还是没问题的。
最关键的是,哪怕是青龙真君来自上界,可他既然身属道宫系统,就不得随意干涉红尘。
所以襄王只是出离愤怒了,他并没有真的疯狂。
高阶真人小心地提醒,现在要防备的,是雷谷的小畜生,不要胆大到冲击王府。
他们敢!襄王气呼呼地回答,然后就沉默了,好一阵之后,才又出声发话,先加强戒备,调两个万人队来护卫王府。
当天夜里一宿无话,不过襄王的卧室里,时不时就传出一阵怒吼来。
第二天巳时,襄王从卧室里出来了,睡眼惺忪满嘴的酒气,随手抓住一个侍卫,迷迷糊糊地发问,昨天府里可有什么动静?没有,侍卫老老实实地回答,连别院那里,也没什么消息。
襄王前一阵,多是在前方的别院居住,好邻近军队就近指挥,不过那里距离崂山有点近,自从打算对雷谷动手之后,他就又回到了王府遥控指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可外人却未必知道他的行踪,雷谷若是有不轨之心,摸到别院去的可能很大。
听说别院也没有动静,襄王轻轻地出了一口气,然后眉头一皱,忍不住轻声嘀咕一句,这些家伙在忙什么?李永生在忙什么?他在忙着整顿松峰观。
昨天的事情,真的是一波三折,在战斗双方各出招式之后,雷谷一方终于获得了胜利,并且成功地捉住了屡屡作祟的排帮真君。
哪曾想在这个时候,竟然惹来了青龙庙的护庙神兽?青龙出场的时候很高调,气势也很足,逼迫玄女宫放过了襄王府的军士,就在大家以为,松峰观的道人也可能躲过一劫的时候,局面居然再次峰回路转。
在玄女宫经主丁青瑶的据理力争之下,青龙真君竟然没有发作,而是大笑着离去。
说得好听一点,这叫神龙见首不见尾,说得难听一点,这是雷声大雨点小。
护庙神兽离开之后,现场的气氛很怪异,没有人说话,众人都在琢磨:是什么原因,让气势汹汹的青龙大人改变了态度?不少人都想到了李永生身上,其中尤其以两名真君和紫嫣都厨心里疑云最大,别看紫嫣性格暴躁,却不欠缺见识和智商。
可是偏偏地,大家还不敢问李永生,青龙真君莫名其妙地离开,让某个号称大师的人身上,也罩上了一层谜一样的光团。
都厨大人甚至私下找到了经主,青瑶,你跟我说一说,怎么就敢那么顶撞青龙真君呢?丁青瑶眨巴一下眼睛,缓缓回答,两名真君在场,他的脾气,应该不至于太火爆吧?紫嫣都厨想要的,哪里是这个答案?不过她还是被丁经主带歪了思路,青瑶你这个想法有点冒险,那青龙出名的脾气不好,而且咱玄女宫……何须外面的真君撑腰?紫嫣准证说得是,丁经主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我只是一时气愤不过,觉得他太不讲理……两名真君都在雷谷证真,倒也不算外人。
那厮何时讲过理了?紫嫣都厨轻声嘀咕一句,然后眼睛一亮,咱们去找两名真君和李永生,商议一下,看是不是要攻打襄王府。
她身为三都之一,当然知道攻打一个亲王府的性质,但是道宫之人多是率性之辈,这次玄女宫被人如此算计,她觉得就算打上襄王府,也不会产生太严重的后果。
以紫嫣都厨的性子,也就是带的人手不足,实力稍微有点欠缺,否则的话,她根本都不用跟雷谷商量,直接就带着弟子去找场子了。
丁青瑶听得却是大惊失色,不可,咱们上门去打他,可就不占理了!紫嫣都厨傲然地哼一声,咱玄女宫行事,何时需要占理了?别委屈了自己就行。
此番却是不同,丁青瑶苦口婆心地相劝,若是随便别的亲王府,打也就打了,这襄王乃是内乱首祸,没事还要找点事情出来,如何能让他找借口生事?紫嫣都厨其实也就嘴上一说,若是她拿定了主意,也不用再争辩了,听丁经主说得在理,她微微颔首,那咱们去问一问他们,看他们如何说辞。
呼延书生和公孙不器听说,玄女宫有意攻打襄王府,顿时面现难色。
按说这两位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但是隐世家族中人,公然去攻打一个亲王府,还是有点夸张了,哪怕这亲王是反王。
可是要让他们拒绝,这话还有点说不出来,公孙不器就直接表示,若是都厨能弄到玄女宫的敕令,别说攻打亲王府,攻打紫禁城,我公孙家也不会皱眉头。
呼延书生回答得稍微婉转一些,最好能想个办法,引得襄王主动来攻,只要有第二次攻杀,咱们打上门去,青龙庙那位也不能再说什么。
是啊,张老实难得地出声表态,那位离开的时候可是说了,要少造杀孽。
看得出来,青龙真君虽然来去匆匆,但还是给大家带来了太大的压力,尤其是除了丁青瑶,没人知道这名真君为何匆匆离开。
于是,两名真君和玄女宫两名准证的目光,又转移到了李永生身上。
大家都想听一听,李大师是个什么意思。
李永生微微一笑,要我说,咱们就在这里驻扎下来,整顿松峰观,紫嫣准证去请玄女宫敕令,勾除松峰观子孙庙的资格。
紫嫣都厨听得眉头一皱,心说都要勾除其子孙庙的资格了,还整顿什么?此计大妙,公孙未明却是狠狠地一拍大腿,他性子跳脱,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玄奥。
他兴奋地发话,咱就借口整顿,赖在崂山不走了,整天在海岱晃悠,看那襄王怎么办。
呼延书生也点点头,没错,若是他忍得住这口气,咱们何妨将松峰观变成第二个雷谷?这个却好,紫嫣都厨闻言,眼睛也是一亮,那我就去申请敕令,在松峰观整顿个十年八年的……这可是咱道宫内部的事情,旁人不得置喙。
他们做出了决定,松峰观的一干弟子可是苦了,所有人都被关押了起来,有人想要逃跑,可是有两名真君看着,谁能逃得脱?至于说崂山冯家,就更不在话下了,雷谷的人直接去他们家族的聚居地拿人,有人想要反抗,则是被玄女宫的弟子直接斩杀——世俗中人冒犯道宫者,杀无赦!也是合该冯家倒霉,他们的实力原本不俗,就算在曲阿杜家的眼里,也是需要付出全族之力,来用心对付的对手,甚至,杜家很可能付出相当的代价。
哪曾想,玄女宫突然决定整顿松峰观,又有两名真君逗留在此处,这个颇有些实力的家族,竟然被摧枯拉朽一般打掉了。
除了冯家自己,没有人同情他们,就连同在崂山的司马家,都旗帜鲜明地表示:冯家居然敢对上宫的人动手,必须严加惩治!什么叫大势?这就是了,冯家眼小,非要跟在松峰观之后摇旗呐喊,不成想,最终却葬送了整个家族。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噩耗不断玄女宫的人也没去考虑,该如何处理冯家,这上万的人口,杀之不祥,放了也不可能。
她们索性就学处理襄王府的士兵一样,直接将人处理给了曲阿杜家。
杜家非常仇恨冯家,但是这仇恨不足以大到屠杀尽冯家,了不得也就是斩杀数十个当权者。
至于说冯家的其他人,服劳役也好,被打散也罢,那都是杜家要操心的了。
事实上,每一个隐世家族,都非常擅长肢解对手的家族,还是那句话,动不动就灭人全族的事情,真的是有伤天和。
将对手庞大的家族,肢解得七零八落,甚至发送到中土各处,这才是最合适的法子。
杜三潮欣喜若狂地表示:这些冯家人,我们也可以出钱租用。
不过紫嫣准证很明确地告诉他,你把人带走就是,我玄女宫不差这点钱。
当然,她是这么说,杜三潮可不能那么办,于是马上表示:人我们可以带走,冯家的产业,我们肯定是要献给道宫的。
其实查抄一个家族,利润最大的地方,就是族产,藏宝库什么的,都没有太大的意思。
冯家能成为一方的豪强,族中的产业之多,可想而知。
这些产业,杜家是不敢要的,他们只能充当白手套的角色,将产业从冯家榨出来,变卖之后,将所得献给玄女宫。
上宫并没有表示出类似的意思,但是杜家非常上路,主动进献,他们能赚的,也就是中间吃点差价,赚个辛苦钱——按说这钱也不该赚,不过他们姿态做到了,上宫也不可能深究。
仅仅是冯家这产业,处理过程就异常繁琐,尤其是那些不动产,没多少人愿意接手。
想要接手的人,给的价钱都特别低,没办法,附近最有钱的就是冯家,产业最多的也是冯家,这些产业一旦成为无主之物,甚至直接拉低了当地固定资产的价格。
简而言之,没钱的人买不起,有钱的人怕麻烦——这毕竟是冯家的产业,而且售卖产业的杜家,明显跟襄王不对付,这个时候,谁敢从他们手里买田土?有钱又不怕麻烦的主儿,当然就要寻求一个好价位了。
也有一些人,哭哭啼啼地找到杜家,说某些田土或者店铺,原本是他们的,被冯家强取豪夺走了,希望杜家能大发慈悲,将产业发还。
接连几天,问津此处产业的人都不多,价格也不怎么有诚意,直到玄女宫关于褫夺松峰观道籍的敕令发来。
这敕令原本是该经主草拟,都讲书就,都管用印之后下发,不过丁经主在外,直接就由静主写了,都讲画押都管用印,下发了下来,上面还有玄后印章。
有玄女宫的真君背书,青龙庙都不能提出异议。
真的有异议?可以,两家的真君先沟通,沟通好了再走程序。
敕令发来的同时,还有一枚刻有玄后神识的玉符。
玄后真君的神识在玉符中,直斥都厨和经主,说她俩胡闹,哪里有整顿一个子孙庙,都要整顿十年八年的?说去出没的弱了玄女宫的名头。
她建议二人,在此处着手修建一个十方丛林,修建好之后,可以交给旋昊观经营,成为下十方,或者索性就空在这里,留几个人看护,看哪一方的道友愿意接手这个十方丛林。
玄后的建议四平八稳,最关键的是,充分考虑了青龙庙的情绪。
到了真君这个层面,错非阻道之仇这种不能善了的大事,其他都是浮云,四两之力可以拨动千斤,绝对的举重若轻。
套用地球界的一句话就是:不用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紫嫣都厨得了敕令,趁着冯家还有大批人在,直接使用这些人,大张旗鼓地开始修建十方丛林,摆出一副要修建十年八年的模样,并且放出了风去。
这风声原本是放给襄王听的,但是周边的人一听,玄女宫要在此处常驻了,于是纷纷来找杜三潮,想要购买冯家的产业。
发生这样的变化,主要是两个因素。
第一,玄女宫的人不着急走,杜家就没必要着急出手产业,可以慢慢等,等到一个好价位,而想买的人继续拖下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了,没准会越拖越贵。
第二就是,玄女宫的人在这里常驻,就能保证产业的安全性,不管是襄王还是青龙庙,都不能质疑这些产业的合法性。
这时候,杜家的人反倒拿起架子了,以前答应的价位,现在不卖了——当时我们卖得那么便宜,你们还要嫌贵,现在我们索性卖得更贵一点,看你买不买。
不买是吧?过一阵只会更贵。
也别说什么乱涨价,既然玄女宫的人在此修建十方丛林,这价钱就得涨,不涨才是胡闹。
杜家虽然是隐世家族,可是族里擅长做生意的人大把,此前没有好牌,只能咬牙甩卖,现在王炸在手,还不是可着劲儿地纵横捭阖?襄王听到这个消息,真的是恨得咬牙切齿,他发动在青龙庙的一些关系,希望道宫能出面,解决掉眼皮子底下的麻烦。
不过此前跟他有来往的道长,纷纷推了他的请求,都说玄女宫下了敕令,还抄送了青龙庙,同为四大宫,这点小小的面子,哪里能不给?而且人家玄女宫修建的是十方丛林,肯定不会自用,到最后还是青龙庙得便宜。
襄王气得大骂,等了几日之后,确定玄女宫真没有对他动手的意思,他索性又跑到了前方的别院,竟然有点吸引对方动手的意思。
不过,他在别院里待了才一天,就又接到一个坏消息:海岱水师受到彭泽水师残部的埋伏,损失惨重!海岱水师上一次就是惨胜,因为彭泽水师战略性撤退,所以他们得以继续封锁幽州郡。
但是很显然,他们高估了彭泽水师的损失,或者是低估了彭泽水师的求战之心,在稍有懈怠的时候,被彭泽水师偷袭得手。
水师大都督发来的战报认为:现在的海岱水师,已经不足以完成封锁幽州海域的任务了,否则接下来,只能被潜藏在暗处的彭泽水师各个击破。
他的建议是,战略性放弃封锁任务,收缩兵力,寻找时机,跟彭泽水师再来一次决战。
纯粹是放屁!襄王气得大骂,打仗打的是什么?就是士气!我放弃封锁,大家都道我要输了,到时候别说决战了,连我的兵都要跑完了!他自起兵以来,兵锋一直极盛,打得朝廷只能被动防守,他的骑兵一度突破大名府,离京畿都不远了,在反王里号称是第一能打的。
然而,别看他平日里行事诸多不堪,在京城的名声都不是很好,但他还真不是个糊涂人,以往那些行为,不过是有其缘由。
若是他一直表现得像英王一般有贤名,不光自己受约束,太皇太后也未必能护住他。
当然,这或者是他放纵自己的借口,但是无论如何,他是一个暴虐而不失精明的人。
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兵为什么能打,除了准备比较充分之外,无非就是一直在胜利。
身为反王,没有占据大义,无论他如何强调今上的不堪,终究自己不是正朔。
这是他天生的短板,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的,所以想要保持士气,只能用胜利来说话。
反王就怎么了?只要能打败天家夺取皇位,那他就是正朔,跟他造反的士兵,也就会成为从龙之臣。
历史不会责怪胜利者,这个法则,在玄青位面同样适用。
幽州郡的海域封锁被解除,消息一旦传出去,绝对会军心大乱,军士们再怎么愚昧,也总要问一声:为什么封锁被解除了?消息会传出去吗?这简直是一定的,襄王会控制消息传播,但是朝廷绝对会四下宣扬,试图告诉所有的人,比如说……通过广播电台。
襄王在盛怒过后,没有着急给水师大都督回信儿,而是认真地考虑一个问题:若是收取了军营里的收音机,可行不可行?从道理上讲,这是可行的,军士们集中在一起,是来打仗的,听什么的收音机?但是实际上,军营中的军士们,日常生活极为无聊,除了吃饭睡觉和训练,根本无所事事,而这些家伙又都是处于精力过于旺盛的年纪。
收音机是军营里最重要的消遣手段,尤其到了说书的时候,军需官敢晚点开收音机的话,都会被愤怒的士兵们暴打一顿。
还有些不差钱的军士,自己买了收音机带到军营里,襄王一开始想阻止,但那些都是军官,这个口子一开,到了后来,也就无法阻止士兵们携带了收音机进军营。
襄王当然知道严明军纪的重要性,但是拜托,他是反王,军纪太严的话,谁跟你混?他现在就在分析,这唯一的消遣,也取消的话,该如何安抚士兵。
总不能坐视他们每天喝酒打架,这是不行的。
他正在思索之际,门外冲进来一人,大声地喊道,王爷,不好了,郑王薨了!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郑王之死这消息有若一个晴天霹雳,直接将襄王震在了那里。
他跟郑王是堂兄弟,但是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亲王待遇的兄弟来。
不过自打郑王起事,两家联系得迅速紧密了起来,襄王甚至去信,称其为兄长。
两家本来约定,要在豫州郡会师,彻底断绝南方跟北方的联系,怎奈计划赶不上变化,雷谷一番搅和之后,郑王陷入了朝廷兵马的重围中。
不过襄王真没想到,郑王居然这么快就败亡了,那厮不是有五十万虎贲的吗?郑王是自杀的,他被朝廷军队围攻的时候,那几个已经光复的县的军士,成为了严重的不稳定因素,再加上他又爱兵如子,所以悲剧就发生了。
当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部队,十停里去了九停,万念俱灰之下,直接用一杯醉千年,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遍地的反王,终于有一家被扑灭了。
没错,郑王不是在乱战中被杀,而是自杀的,那么就意味着他彻底认栽。
这个位面的皇位争夺,说残酷很残酷,可是说绝对冷血,也不尽然。
赵家皇族有宗正院,会对类似的事情做出评判。
比如说郑王,他到最后也没有扯起反旗,只形成了事实上的割据,攻略的地方不多,影响也不大,并没有对朝廷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
当然,最最关键的是,他已然是旁支了,是一个享受亲王待遇的郡王,就算造反成功,除非其他亲王死绝了,根本轮不到他惦记那个位子。
事实上,很多亲王的世子,都比他更有资格——论顺位继承人,他的排名在二十开外。
按照常理,他此刻自杀,就算是给了少年天子一个交待,他的子女都可以活下去——最多也不过就是嫡长子陪葬。
当然,他的子女肯定要被剥夺全部的特权,至于说能不能继续享受优渥的生活,则是要看天家想不想追究了。
这种注重家族的社会里,出现这种情况是可以理解的,比如说金陵城里,那个有活力的社会团体的老大肖二,就是徐王之后,要知道,当初徐王可也是被冠以谋反的罪名。
郑王自杀,也是他笃定自己的顺位太低,又没做出什么大恶事来,只要自己死得够痛快,子女不会受太大的罪。
听说郑王是饮了毒酒自杀,襄王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用心。
但正是因为明白了,他反而越发地愤怒了,望着崂山的方向,他嘴里咬牙切齿地吐出两字,雷谷……这时,另一人还等着给水师回话呢,见到王爷面色不对,也不敢出声,只能提心吊胆地在那里等着,良久才壮起胆子问一句,王爷,水师这边……襄王正阴晴不定地想着什么,听到这话,心不在焉地一摆手,好吧,解除封锁也可以……紧接着,他的话戛然而止,停了一阵之后,才又出声发话,不行,告诉大都督,千秋大业,就在这一段时间了,要他一定咬牙挺住……我派十个真人去襄助他。
十个真人?问话的这位顿时一喜,多谢王爷厚爱。
现在的海岱水师在襄王府中,算得上一股极为重要的力量,甚至可以说是战略性的力量,不过他们亮相比较晚,军队中没有配备几个真人。
前一阵跟彭泽水师的交战中,彭泽水师中的真人,起了很大的作用,海岱水师马上向襄王请求,要求支援水师一些真人。
襄王当时没有答应,因为真人在水师里的作用,比在其他部队要小很多——大海上没有陆地,真人只能飞来飞去,不但费时费力作战效率低下,还很容易成为水军远程攻击武器的活靶子。
雷谷能给彭泽水师提供那么多真人,原因很简单……雷谷又没有其他军队。
襄王却是不同了,除了水师,他还有步兵和骑兵,他的安全也需要真人保护,还有一些核心地点,也需要真人看守。
襄王府招揽的真人并不少,目前已经有一百多,但是真人多,他需要用真人的地方更多。
所以他只能忍痛拒绝水师的要求——水师是很重要,可是只能影响一下运输,制造一些恐慌。
地面战争,终究是要靠骑兵和步兵来完成。
用地球界的话来说就是:炮兵是很重要,能将对手送回石器时代,但是能够占领对方土地的,只有步兵。
现在听说襄王居然能拿出十名真人,来支援水师,水师来人顿时欣喜若狂,好的,我马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都督。
他压根就没考虑一下,襄王打算从哪儿挤出这十个真人来。
他离开之后,前来报郑王死讯的高阶真人发话了,王爷这是……要转入防御状态了吗?没错,襄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我的战略要改变了,从现在起,进攻的力量全部收缩,不得我的命令,不得随意出击。
高阶真人并不奇怪这个命令,他眨巴一下眼睛,好奇地发问,是因为郑王的死?襄王冷着脸没回答,两只手攥得紧紧的,骨节都因为用力而变白。
半天之后,他才轻叹一口气,低声嘟囔一句,这是他们逼我的,我别无选择……接下来没几天,消息就传遍了海岱,襄王的军队全面收缩,不再进攻,而是专注于防御。
这并不是襄王府放出的烟雾弹,大家都在海岱,消息很容易查证。
李永生也得到了消息,他有点理解不了这个动态,但是下意识地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于是暗暗加紧提防,又着人去打听。
打听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原来襄王停止了陆上的进攻,对海路的封锁,却是越发地严了,增加了许多的真人,对彭泽水师的小船都是穷追猛打。
应该是什么情况发生了变化,李永生正琢磨着,忽然有人来报,说赵欣欣来了。
李永生对此是相当地奇怪,他们夫妻俩,相当于是雷谷的核心,有一个不在雷谷不要紧,两个都不在的话,雷谷里都没人做主了。
赵欣欣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告诉他,我离开雷谷之时,已经将一应事务交给了滨北双毒,有他俩看着,应该没问题,栗化主也会关照一二。
我主要关心的,是那个毁灭道意,李永生随口解释一句,然后出声发问,你这次匆匆而来,是有什么事?没事不能来看你吗?赵欣欣白他一眼,然后面色一整,黯然发话,郑王自杀了。
我听说了,李永生点点头,随口发话,死得好啊,要是早死两年就更好了,多少黎庶因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行了,人已经死了,赵欣欣止住了他的话,拿出点仙君的气度来好不好?凭他,也配享受我仙君的气度?李永生不屑地撇一下嘴,然后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的……他跟你的关系,不是很远吗?那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赵,赵欣欣幽幽地叹口气,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郑王其实是相当于死在咱俩手上的,你意识到这点没有?我坚决不认可这话,李永生很干脆地摇头,他是死于自己的贪心,属于自作孽不可活,跟你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么较真有意思吗?赵欣欣有点无奈,我的意思是说,雷谷直接对他出手,导致了他的灭亡。
雷谷不出手,还有电谷、风谷、硅谷……李永生好悬说走嘴,就她那德性,就算襄王身登大宝,也早晚要收拾他。
赵欣欣见他认死理,索性直接发话,他的死跟宁王的死不一样,会导致很多亲王迁怒雷谷……当然,咱们也不怕这个,不过要做好迎接变数的准备。
李永生嬉皮笑脸地发话,要我说,实在不行就把那小家伙掀下皇位,你坐上去,享受一下女皇的滋味,怎么样?不过不许开后宫……咦?我说怎么不对。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我要开个大大的后宫,赵欣欣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然后才出声发问,哪里不对?襄王最近的反应有点古怪,李永生将自己刺探来的消息说一遍。
赵欣欣听完之后,皱起了眉头,确实有点不对劲……你怎么看?李永生摇摇头,暂时也看不出太多,不过我感觉,他在海上发力,路数比较奇怪,不像是放弃的样子,十有八九,陆上会有人出来,帮他分担压力……哪个亲王又要反了?赵欣欣也觉得他说得有理,皱着眉头想半天,就这位置而言,只有晋王、燕王和代王了……代王有胆子反吗?有胆子,他也得有那实力,李永生不屑地一哼,代王的封地极为贫瘠,除了有些不错的战马,其他都不值一提,事实上,代王连打仗的费用都出不起。
而且,还有很关键的一点,他就在关陇军役房眼皮子底下,他敢反,关陇那边反手就捏死他了。
关陇军役房,是中土有数的几个副部级军役房,手里握有精锐的常备军,丝毫不弱于边军,是提防柔然和西疆的。
就在这时,呼延书生匆匆走了进来,李大师,西疆有警,新月人再度大举寇边。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稳步推进新月人大举寇边?李永生听得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说嘛,这就是了。
赵欣欣却是听得嘴角抽动一下,忍不住低声嘀咕一句,这些赵家亲王,怎么都这样?这次,九公主是真的对皇族中人失望了,连王叔都不叫了,直接称为亲王。
这也难怪了,从荆王到秦王,从蜀王到郑王,不是勾结敌国,就是勾连野祀,甚至还有赵家的世仇排帮,现在,就连荆王也勾结敌国异族,赵家子孙这都是怎么了?李永生没关心她的心情,反倒是饶有兴致地发问,新月国这次来势不小?确实不小,呼延书生点点头,此前边界上就有五十万常备军,现在增加到了八十万,已经进入中土国境了。
进入国境了?李永生虽然猜到了其中关窍,闻言还是忍不住吃一惊。
不过,这样才正常吧?他回过神来,微微颔首,若不是如此大张旗鼓寇边,怕是襄王也不会全面收缩,只有新月国的压力足够大,他才能彻底放手。
呼延书生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真是人渣,这样的人也能做亲王?赵欣欣听到这话,忍不住脸一红,书生真君虽然说的不是她,但是谁让她姓赵呢?下一刻,李永生看一眼呼延书生,你这是心急回去了吧?倒也不急,呼延书生犹豫一下,还是摇摇头,虽然我证真了,但是在几十万人马面前,真君又算得了什么?李永生点点头,轻喟一声,还得朝廷出兵马,单独修者的力量,真的无法跟大军抗衡。
没错,呼延书生点点头,虽然我很看不起新月国的军队,简直是一帮散兵游勇,毫无军纪可言,但是这么多人,非得朝廷出兵不可。
三人嘿然不语,心中都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来,别看雷谷现在中土国威名赫赫,但是跟人家数十万的大军相比,真的不算什么。
就在此刻,又有人走了进来,却是公孙不器,他神情肃穆地发话,据说新月国即将寇边,人数还不少……咦,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是即将寇边,而是已经进入中土了,呼延书生叹一口气接话,根据得到的消息,真神教已经在全国发动了起来,后续兵源正在紧急召集中。
切,听他们吹牛,公孙不器不屑地哼一声,全国动员又如何?真神教全是一帮欺软怕硬的怂包,狠狠给他们来两下,他们知道痛了,缩得比谁都快。
公孙家一向如此,除了对中土的修者稍微客气一点,对上其他人,简直是目无余子,就连对上伊万人也是如此,公孙未明平日里表现得比较张扬,其实公孙不器心里也这么认为。
呼延书生白他一眼,你倒是说得轻巧,谁来给他们狠狠一击,你吗?公孙不器也不介意他说自己,只是微微点点头,我倒是忘了,你距离新月国很近,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真君之间欠下交情,都是因果,书生准证陪他来海岱,他当然就要陪对方去西郊。
这个倒是不着急,呼延书生摇摇头,沉吟着发话,等他打到邽水,大半个西疆已经沦陷完了,他们不敢推进得太快。
公孙不器好奇地发问,为什么不敢推进太快?因为白虎庙在他们身后,呼延书生耐心地解释,他们这次大举进犯,已经是结束了双方的默契,若是真敢推进太快,白虎庙可以直接反攻新月国,断了他们的后路。
这个倒是,公孙不器点点头,对了,他们这次没有直接攻打白虎庙?打白虎庙?赵欣欣不屑地哼一声,再给他们一个胆子,上次卫国战争,白虎庙也没有陷落,只是被真神教遮蔽住了……上次他们的亏吃得还不够吗?是没吃够,公孙不器又是不屑地一哼,真是记吃不记打,才打痛他们多久?这就又来了,不过……奇怪,不应该呀,新月国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已经快五十年了,赵欣欣淡淡地发话,五十年,两代人了呢,当初参战的人,也都七老八十了,新生代谁又知道中土的厉害?这可未必,公孙不器摇摇头,好像真神教也是比较尊重老人的,是吧?呼延书生摇摇头,很干脆地回答,假的,嘴上说说而已。
公孙不器捏着下颌想一想,就算是假的,也要有个样子……他们这一次寇边,有什么借口?赵欣欣的眉头微微一皱,借口……需要借口吗?两家只是休战,并没有停战。
前文说过,卫国战争中土国胜利了,但是招来了其他国家的干预,最终只是收复了失地,除了一片被打烂的山河,没有得到任何战争红利。
但是新月国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中土国抢走了不少原来在他们控制之下的土地——虽然中土国认为这是己方的固有领土,但是新月国认为,那本来就该是真神教的地盘。
其实领土问题,说到底就是谁拳头大的问题,其他都是扯淡。
总之,中土国没有收到战争赔款,新月国则是失去了一些土地,双方都认为自己吃亏了,所以根本就没有停战,只是非常默契地休战了。
当然,休战四十多年,已经是实质上的停战了,只不过赵欣欣说得也没错,没有停战的话,新月国打进中土,确实不需要理由。
借口?那还是有一个,呼延书生怪怪地看了她一眼,才哭笑不得地回答,中土赵家无道,诸王争夺江山,导致民不聊生赤地千里,新月国是为了解救中土黎庶而来。
李永生和公孙不器对视一眼,齐齐道一声,卧槽。
赵欣欣的脸也黑了下来,赵家这丑事还被敌国拿来利用了,白虎庙那边是什么反应?呼延书生摇摇头,这个我还不清楚,不过真神教大举进犯,白虎庙不该无动于衷吧?李永生却是轻叹一声,白虎庙若动,该怎么动?国家社稷的事,还是要看朝廷。
道宫实力雄厚,主要是体现在高手众多上,虽然道宫也有道兵,但是一般不会使用。
而且这次新月国进犯,打的旗号就是对付赵家人,白虎庙可以干预,但是赵家人惹出来的事儿,不是该赵家人善后吗?就在这时,门外又急冲冲地闯进一人来,正是朝安局的探子,他大声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喊,李、李、李大师,魏公公、宁御马和军役部李部长,请您前往顺天府一行。
李永生缓缓地摇头,不去,他们若是真的有事,还请他们来崂山找我。
李大师您这是……朝安局的探子苦着脸,现在战事紧张,他们实在不克分身啊。
那他们大可以跟那些军事将领商量事情,李永生待搭不理地发话,他们要紧事那么多,就不要找我这个闲人了。
观风使不是不想帮忙,但是拜托,你求人得有个求人的态度吧?事实上,他也想不通,自己在这件事里,能帮上什么忙,大军对战,跟高端修者自身的实力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朝廷的大军不出,说什么都白瞎。
让雷谷的修者组团去作战?别逗了,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说到底,都是赵家这些不省心的玩意儿整出来的事情,他想一想都觉得腻歪。
李大师,探子赔着笑脸发话,您又何必让我们这些做事的为难。
李永生还没来得及说话,赵欣欣出声了,他们三个找永生什么事?你是……探子一开始没认出赵欣欣来,聚精会神一看,顿时精神一振,施了一个礼,见过九公主,您什么时候来的?赵欣欣一摆手,免礼,我已经不在红尘了……是我在问你话,不是你问我。
这个……西疆的新月国有异动,探子恭恭敬敬地回答,李大师在西疆声望颇高,又跟道宫交好,对了,这事儿跟九公主您说也行。
都说了,别叫我九公主,赵欣欣又一摆手,淡淡地发问,新月国的事儿我们已经知道了,不过,跟道宫交好怎么了?这种军国大事,朝廷找道宫是什么意思?朝廷的兵马吃紧啊,探子愁眉苦脸地回答,抵御真神教的进攻,不是道宫该关心的吗?道宫当然会承担起该担当的责任,门外响起一个声音,然后紫嫣都厨走了进来,她圆乎乎的脸上,是满满的肃穆,白虎庙的道友,已经开始在接敌了。
探子的脸上,显出一丝为难来,他想一想,才又挤出一句话,朝廷是觉得,光白虎庙的道长,未必扛得住对方。
你这不是废话吗?紫嫣都厨的柳眉一竖,朝廷不出手,光指望我们道宫能行?这千万里江山,是朝廷在管理,不是我们道宫!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相会紫嫣都厨当然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但是她直接抓住了问题的核心:统治中土的不是灵修们所在的道宫,而是以运修为主体的朝廷。
偌大的中土,所蕴含的庞大气运,不是你运修说占就能占的。
玄青位面虽然是仙界的下界,却也知道仙界的其他下界里,有的位面就是道宫统治世俗。
在这个位面,道宫让位于运修,是仙界的规定——也有人说,是天道规则决定的。
不管怎么说,道宫是不干涉红尘,可并不代表他们对运修执掌红尘事务,一点意见都没有。
如果可以下阴的话,道宫也会很开心的,红尘里俗人多,但是宝物也多不是?那探子听她刻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只能苦笑着一拱手,紫嫣准证,上面的意思是,白虎庙独力难支,还希望玄女、北极等四大宫出手……你们四大宫原本就是同气连枝的。
这是我们的事,紫嫣都厨不耐烦地一摆手,朝廷还是多多考虑一下,何时出兵,出多少兵的好,道宫和朝廷,各司其职就好。
可是朝廷现在……探子的话说到一半,禁不住苦笑一声,具体情况也不用我说。
紫嫣都厨淡淡地看他一眼,你原本就没资格跟我说话。
探子被这句话噎得不轻,但是还没法生气,他一个小小的中阶司修,错非是眼下这种情况,还真的没资格跟玄女宫的都厨对话——甚至连近身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他求助地看向九公主,这一刻,他只能指望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救星了。
您好歹也是赵家人,帮着说两句呗。
赵欣欣却是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探子当然有很多话要说,但那都是劝说,该说的消息,其实已经说完了。
对方既然开始撵人了,他也只能一拱手,默默地退下。
他才一离开,紫嫣都厨就不屑地哼一声,这赵家人的脸皮还真厚,自己整出来的事情,向道宫求助,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她的逻辑没有任何问题——若不是中土诸王作乱,新月国哪里有胆子再次进犯?但是她却是忽略了现场还有一个赵家人。
赵欣欣听得脸一红,轻轻咬一咬嘴唇,看向李永生,永生,我想去跟襄王谈一谈。
李永生苦恼地一皱眉头,你跟他有什么好谈的?如果说话就能解决问题,天底下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纷争?终究是我赵家的锅,赵欣欣面无表情地发话,我还是想面见他一下,希望能劝说他,以中土黎庶为重,争夺天下,也不该勾结外敌入寇。
跟邪门歪道势力勾结的亲王不少,但是引得外敌直接入寇的,只有襄王一人。
李永生苦恼地一拍额头,你觉得……有用吗?襄王若是个听得进去劝的,中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赵欣欣却是异常坚持,成不成的,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尝试了,可能会不成功,但是不尝试,永远不会成功。
李永生也知道自家爱侣的脾气,只能无奈地翻个白眼,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紫嫣都厨也早就知道赵欣欣,清楚这是宫里无人可以匹敌的潜力弟子,但是在她心里,赵欣欣的身份和地位,远远比不上现在的李永生。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过来,原来这个弟子,在李永生心目中,竟然有如此重的地位。
当然,这是好事,赵欣欣终究是玄女宫的弟子。
于是她干咳一声,欣欣,我不是对你有意见,你也已经脱离了赵家,有些事情呢……没必要强求的。
赵欣欣轻喟一声,耷拉下眼皮,低声发话,不试一试,总是不甘心……永生,陪我走一趟吧?李永生微微一笑,当然没有问题,现在就走吗?算我一个,呼延书生闷声闷气地发话,你俩去,终究有点不够安全。
公孙不器闻言,也站了起来,也算我一个,如此好玩的事情,不去岂不是可惜了?李永生笑一笑,我担心你俩去了,襄王还有没有胆子见赵欣欣。
切,公孙不器哼一声,非常不屑的样子,赵家人马上得江山,要是他真的只有这点胆子,凭什么惦记取代当今天家?李永生一摊手,似笑非笑地发话,打江山的时候,当然是这样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坐江山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
公孙不器不同意他这说法,先皇和光宗,可也都是骑得动烈马,拉得开硬弓的。
李永生无意跟他争辩这些,我的意思是,见一面应该没有多大危险……他的坚持,没有任何意义,两名真君的态度很明确:不能只有你俩去。
他俩尚且受到这样的反对,襄王那边的反应,更是可想而知。
双方商量了一下,最后敲定,赵欣欣在王府别院之外,跟襄王一见,她可以随身带一名真君之下的修者,其他人必须远离襄王府十里以上。
十里的距离难不住真君,但是这十里的地面上,全是军队的话,真君也要掂量。
传话和敲定见面,都是非常快的,在李永生接到西疆有警的第二天,大家就商量定了。
见面的时间,定在了两天后,那天一大早,两名真君裹着他俩,直奔襄王别院。
真君飞行的速度,远非真人可比,区区数百里地,也不过是盏茶功夫。
四人来到距离襄王府十三四里的地方,停了下来,两名真君虚悬在空中,看着李永生和赵欣欣笔直地向前飞去。
前方是密密麻麻的军阵,乍一看,露面的起码有两三万人之多,而且还布设了各种阵法。
再考虑到别院的防卫,以及襄王可能拥有的气运重宝,两名真君想要强攻,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得手。
李永生和赵欣欣慢吞吞飞出去两里地,前方就有一队着装整齐的军人迎接,还备有豪华的马车,以及开道的近卫军。
这些人看向两人的目光,多少都有点不善,不过他们还是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一些。
这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雷谷打掉了襄王府两百多名精锐军士,里面还有三名真人,而军人们是非常注重袍泽情意的。
尤其是这些近卫军,跟那些精锐军士,大多都相识,现在两百多人匹马不得回还,搁给谁也要生出兔死狐悲之情。
在军士们的护送下,马车来到了襄王府别院的大门口,这里的防卫,越发地严密了,到处都是一队一队的军士,结成了战阵的雏形,只要一声令下,保证瞬间就能发动战阵。
别院的大门敞开着,可容八匹马拉着的大车并行,近卫军的头领走到马车旁,出声发问,两位贵客,你们是进院一叙,还是就在大门口?赵欣欣毫不犹豫地表示,进去,倒不信王叔能将我如何。
近卫头领眉头一挑,并不做声,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大门口响起,唉,算了,本来王叔是很想见你一见的,可惜眼下时机不对,为了防止人说闲话,就这样聊一会儿吧。
这赫然是襄王的声音,用了传音的手段,在门口一个喇叭里传出。
赵欣欣微微一愣,站起身走下车,抬手冲着大门一拱,见过王叔,欣欣已经身入道宫,就不用俗礼了,还请王叔海涵。
呵呵,襄王干笑一声,感触颇深地叹口气,不知不觉,已经是大美女了……上一次见你,还是在你姐姐出嫁的时候,王叔当时没有细心招待你,后来每每想起,颇为后悔。
当时的他哪里会想到,一个入了道宫的小女娃娃,连敕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拥有,竟然能在数年间掀起如此惊涛骇浪?如果时光可以回溯的话,当时他一定会费尽心思,将她哄得开开心心。
退一万步说,哪怕不能把她哄开心,把人杀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的是,这个位面没有后悔药卖。
王叔客气了,赵欣欣只当听不出他的意思,当时我是代父王前来,没有跟王叔详谈,以至于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一步,想一想也是惭愧。
襄王本来还想好好聊两句,心说就算不能打动这个侄女儿,能拉近一点关系也是好的。
但是听到这话,他忍不住就呛了,于是幽幽地一叹,王叔落到眼下这般田地,还要多亏欣欣你的功劳啊。
赵欣欣一听也呛了,合着你扯起反旗,搞得烽烟四起尸横遍野,倒是我的不是了?反正她今天来,就是为了敞开说话的,所以她很干脆地回答,王叔这话我听不懂,您到了什么田地,我不是很清楚,但是黎庶们的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襄王默然,良久才叹一声,唉,被你说得连聊天都没兴致了,欣欣你果真这么恨王叔吗?当初你父王西行,是我一路将你们送到了幽州边界。
我不恨你,一点都不恨,真的,否则当初我也不会来贺喜,赵欣欣面无表情地发话,我只是看不惯这尸横遍野满地饿殍的中土……你不该扯起反旗的。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一意孤行赵欣欣和襄王,都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还刻意寒暄了几句。
但是两人的立场相差得太远了,谈了没几句,刻意营造的气氛就被打破了。
襄王其实也是一肚子火,当然,更关键的是,他态度再和善,事情也无法挽回了,所以他很干脆地表示,我确实是被你吓到了……郑王倒是没扯起反旗,结果呢?果然是这话,赵欣欣心里也是一声暗叹,嘴上却还是要辩解,郑王也就差最后那步了……不过,他是自杀的,围攻他的是朝廷军队,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雷谷先攻击他的,襄王艰涩地发话,可怜他人在豫州,你在三湘,中间还隔着一个博灵呢……他招你惹你了?他一个小小郡王,实在太僭越了,赵欣欣冷冷地回答,不过,这跟我无关,他的供奉里,竟然藏着两名揶教真人,李永生去豫州,就是查那两名真人去了。
她这话是在说谎,因为细细辩解的话,很容易陷进细节的争论中,不但没效率,基本上也没用处——没有谁能叫得起一个装睡的人。
所以她索性撒谎了,反正襄王嘴里也不全都是实话,关键是——那两名真人是客观存在的,至于李永生是为那两人而去豫州,还是半路上撞到的,这根本不重要。
襄王也没纠结细节,他能再次确定,双方的立场分歧明显,这就足够了。
所以他慢吞吞地发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欣欣你愿意告诉王叔实情吗?赵欣欣很干脆地点点头,王叔你只管问便是,我只有不方便回答的——毕竟我已经深入道宫了,但是绝对不会有假话欺瞒王叔。
襄王闻言松一口气,这就好,我问你,玄女宫……或者说你的雷谷,是不是执意要对付诸王,扶持当今天家?王叔这是哪里话?赵欣欣强压着怒火,尽量客气地回答,我玄女宫跟朝廷的关系,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前一阵宫中从伊万国迎回了失落已久的离火扇……她将离火扇差点被劫走的消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了出来,是的,她没有替朝廷遮羞的意思——你算计我,还不许我跟别人嚼谷一下了?至于说朝廷的名声会因此受损,她才不会在乎,害怕坏名声,当初你就不该做这事,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甚至,她连范含的人头被送来的事情,也说了出来,……我玄女宫十八头之一的寮头因此而丧命,跟朝廷的关系,怎么好得起来?襄王一听这话,情绪有了明显的波动,他略带一点欣喜地发问,既然是这样,欣欣你为何还要支持那黄口小儿?不如你来支持王叔,大事若成,王叔给你一个护国尊者的称号。
这也是他想得多了,赵欣欣身在道宫,哪里可能明确支持一个反王?就算她可以打擦边球,但是九公主的老爹,那也是一位亲王,名声比襄王可是好得多。
对于这种痴人说梦一般的话,赵欣欣连拒绝的兴趣都没有,她很明确地回答,我已经身入道宫,不会支持任何人,王叔你莫要多想。
我能不多想吗?襄王气得笑了起来,看看你雷谷对付过的亲王吧,荆王就不消说了,秦王、宁王、燕王、蜀王、郑王……还要我多说吗?宁王?赵欣欣的眉头一皱,雷谷何时对付过宁王?正经是帮着把害死宁王的凶手揪出来了。
咳,李永生干咳一声,轻声发话,是往博灵郡运送战马那次……会稽水军想要扣掉运往博灵的战马,李永生指使朱雀完成了护送任务,估计襄王是把会稽水军的损失,也算到了雷谷头上。
你便是那号称大师的李永生?襄王的声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不悲不喜,你若肯投我襄王府,条件任你开,封你异姓王也没问题,世袭罔替。
异姓不得封王,这是开国太祖定下的铁律,更别说世袭罔替了,襄王能提出这样的条件,可见他招贤之心有多么迫切。
事实上,这种承诺是相当危险的,襄王现在敢破坏规矩相许,将来一旦身登大宝,异姓王的处境会有多么尴尬,简直是不消说的。
别说世袭罔替了,能够善终就可以谢天谢地了。
可是权力的魅力就在于此了,虽然明白人都知道,这个承诺有多么危险,但是面对这样的诱惑,很少有人能做到不心动——万一襄王真有那么大度呢?不过李永生对此,是毫无兴趣,他摇摇头,连话都懒得说,只是拿眼去看赵欣欣。
九公主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我们都是出世之人,王叔,不是我要对付那些王叔或者族人,而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损害了黎庶的利益,动摇了道宫的根基,雷谷才会出手协调。
协调?襄王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冷笑一声,你的出手协调,就是出手攻打郑王,害死了你的王叔?现在你协调到了海岱,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轮到我自杀了?赵欣欣扬一扬眉毛,没有说话,很明显,这是一种默认的态度。
襄王见她这副样子,也懒得再多说了,有气无力地发话,你今天要见我,何事?还请王叔去掉反旗,赵欣欣的语调很平缓,像是在问对方吃了没有一样。
但是她的话的内容,却是惊天动地,若您能答允,我保您后半生安然无恙。
你说什么?襄王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大声笑了起来,莫要开玩笑,你一个道宫的人,保我这亲王……你确定玄女宫不会将你开革吗?便是开革也认了,赵欣欣波澜不惊地回答,王叔护送西行之事,我未敢忘记,所以我今天来,也算是为王叔指出一条明路。
这明路我敬谢不敏,襄王冷冷地回答。
别说他没有这个心思,就算有这心思,也不可能当着众多军士的面说出来。
反正他已经使出了最后一手,把柄掌握在新月人手里,彻底没有退路了。
而且他并不认为,赵欣欣若是因为干涉皇族的事务,被驱逐出道宫,会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安全,别看你雷谷混得风生水起,但是离开道宫的支持,真的什么都不是。
所以他又冷笑一声,老大不小的姑娘了,别净说这些幼稚的话。
赵欣欣闻言大怒,心说当着这么多人,我本来还想给你留下最后一块遮羞布,既然你上杆子找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发话,我这里还有几句不是那么幼稚的话,却是不方便当众讲。
你直说就是了,襄王冷冷地回答,成熟的话,自然可以让大家都听一听。
赵欣欣的表情变得怪异了起来,王叔你执意要我在这里讲?襄王一听,这似乎不是好话啊,不过他转念一想,这种关键时刻,军心是乱不得的——只要撑过这段时间,新月国那边有了进展,他的局面就会好很多。
他不能让大家生出猜忌之心,所以非常果断地回答,你直说就是,我做事没有隐私。
赵欣欣心里暗叹一声,微微提高了点声音,我说的撤去反旗,只是客气话,我真正想说的是,王叔你还是停止跟新月人勾结吧,他们长久不了,你别落个身败名裂,那就……大胆!襄王气急败坏地大喊一声,赵欣欣,你若是再胡言乱语,扰乱我的军心,休要怪王叔将你留在此地了!就在此刻,百里之外的一朵白云中,青龙真君兴奋地攥着双拳,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他低声嘀咕着,动手啊,你倒是快点动手啊……你不动手,我怎么能有机会表现呢?自从恶了永生仙君之后,青龙一直在尝试找机会补救,今天就是很好的契机,不但永生仙君在,永馨仙子也来了,若是他能找到理由出手,那便是完美的结果。
至于那俩小小的真君,虽然距离永生仙君只有十里,但是,不是他小看他俩,速度绝对比不过他这条百里之外的青龙。
不过令青龙真君沮丧的是,襄王竟然活生生地忍住了。
襄王真的很想出手,可惜的是,他不得不考虑十里之外的那两个真君,大事将成,这个节骨眼上沉不住气,导致功亏一篑的话,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所以他急速地喘几口气之后,轻咳一声,很恼怒地发话,欣欣,你的那些兵家手段,就不要在王叔面前卖弄了……我的士兵,军心不是那么容易扰乱的。
上位者说话,感染力相当不错,军士们刚才多少有点狐疑,听到王爷的话之后,才反应过来:嗐,现在是两军对阵,我们怎么能听信对手的话呢?赵欣欣却是冷笑一声,然后急速地吸两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变得平静一些,耐着性子发问,王叔,新月人已经大举寇边,进入中土了,你真的要做赵家的罪人吗?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形势严峻可惜的是,赵欣欣的苦心,注定是白瞎了。
当着这么多军士,打死襄王,他也不可能承认跟新月国勾结的事情。
但是他的脾气又不是很好,所以异常暴躁地发话,赵欣欣你个小辈,若是再执意诬陷我这做长辈的,就休要怪我不给道宫面子了。
赵欣欣无奈地笑一笑,叹口气一摊双手,真的是冤枉吗?襄王连喘几口气,才暴躁地发话,捉奸捉双,拿贼拿赃,口说无凭,拿出证据来。
赵欣欣才待出声,李永生却抢着说话了,拿出证据来,你便认罪吗?怎么可能?襄王怒吼一声,顿了一顿之后,才又解释,我是说……你们就算拿出证据来,也是假证伪证,我没做过的事情,我是不会认的。
哈,李永生轻笑一声,不再说话,但是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也就这点水平,连对质都不敢。
赵欣欣却是不习惯这种诈人的手段,身为他的伴侣上万年了,她还是不习惯。
她冷冷地发话,新月人打进来,而你却全线收缩……这巧合未免太巧了一点。
我还当你有什么证据,襄王不屑地哼一声,我想怎么打,什么时候打,那是我的事,你非要给我扣这么一顶帽子,是想也送我一杯醉千年吗?赵欣欣嘿然不语,沉默了半炷香的时间,才抬手一拱,情真意切地发话,王叔,西疆的黎庶,真的是太苦了……我不能坐视。
那你去西疆好了,襄王不耐烦地发话,我也没有拦着你,正好不要在我面前碍眼……其实新月人打进来,我这边全线收缩,对朝廷来说,不是好事吗?赵欣欣实在有点腻歪这家伙的信口开河了,于是也暴躁了起来,那你把封锁幽州郡的水师也撤了,方能显出你是支持朝廷打新月人的。
这不可能,襄王很干脆地拒绝了,还是那句话,打仗是我个人的事,不能因为你说了什么,我就要改变作战计划。
赵欣欣越发地急躁了起来,你水师封锁海域,这是支持朝廷打西疆的态度?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襄王也不耐烦了,中土很大的,西疆距离幽州远着呢,封锁幽州,跟西疆能有什么关系?好了,你还有什么话说吗?能有多远?赵欣欣叫了起来,左右不过是真君带几个储物袋,整个北方资源都匮乏,你分明存了东西夹攻之心!李永生听得撇一撇嘴,然后无语地摇头:永馨你真的不是干外交的材料。
那你可以让南方的真君,带着储物袋来北方!襄王愈发地不耐烦,左右,送客!送客的时候,大部分的军士,都用一种不善的目光看着这二位——杀我们同袍不说,还要诬陷王爷勾结新月人,此等人真的可杀。
至于有几个人在思索赵欣欣泄露出来的信息?那真不好说,只能说……也许有吧。
就连十里外的两名真君,也感受到了士兵们浓浓的敌意,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接应二人,严防有人偷袭。
所幸的是,谈判虽然不顺利,但是大家都很克制,终于没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
回到松峰观,赵欣欣兀自气愤不已,这家伙不但贪婪、暴虐,还足够无耻,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活了多少年了,连这点都看不透吗?李永生很无语地看她一眼,我都跟你说了,没必要去,你非不听……现在惹一肚子气,划得来吗?赵欣欣愁眉苦脸地回答,这些我都知道,但是现在的朝廷,根本支撑不起两面作战,襄王收缩起来,增加了朝廷扫平他的难度,不能尽快结束战斗西进。
是啊,呼延书生也叹口气,不能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西边,西疆的黎庶有苦头吃了。
他终究是西疆出来的真君,说起家乡父老来,就是一脸的不忍——关键是呼延家也在西疆。
嗯,朝廷是左右为难,公孙不器大有同感地点点头,一旦全力西进,襄王这边翻脸一发力,就能端了顺天府。
他对朝廷一向不怎么恭敬,现在居然能一脸同情地说出这话,显然也是心忧现在的局势。
呼延书生摇摇头,他的思维缜密,看问题一向很透彻,襄王都不需要发力。
他只需要借着朝廷兵力减少的机会,派出游骑扫荡地方,就可以达到目的,没了粮食,海路又不通畅……朝廷撑得下去,黎庶们也撑不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听到这话,李永生禁不住想起以粮困敌的说法,这计划最早还是内阁中的哪位建议的,后来被泄露给他。
他当时是表示出了坚决的反对,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内战,若是国战的话,采取焦土政策坚壁清野,或许还不会令他太反感,但是内战……黎庶何辜?不过他不是朝堂中人,意见再大,也没什么卵用。
现在看起来,朝廷打算使用的计策,反倒被人用在了自家身上,真是可笑得紧。
也不知道那庙堂里的衮衮诸公,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呼延书生分析得很有道理,就连赵欣欣听了,脸上都现出一丝愁容,那朝廷会怎么做?这我就不知道了,书生真君摇摇头,沉吟一下之后,才缓缓发话,要看他们更在意哪个方向了,东西两侧,攻一面守一面,必须有所侧重才行。
他们谈论此事的时候,内阁里也在谈论此事,因为事关重大,除了阁臣之外,还有军役部长李清明,以及内廷的宁致远和魏岳在场,更有一些军中宿将旁听。
此刻的宁御马红得发紫,已经超越魏公公,成为内廷第一人了,只不过天家不好无缘无故地发落老臣,所以魏岳才得以继续执掌司礼监。
当然,魏公公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有多尴尬,所以近年一直表现得很低调,路上曾经遇到宁致远的马队,主动道左相避,充分表现出了他的识时务。
没办法,不识时务不行啊,内廷第二人范含,被一道谕旨夺了性命。
魏公公心里其实很清楚,离火扇被劫一事,跟范公公能有什么关系?那厮不被天家所喜,唯恐活得不够低调,根本没能力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范含的死,不过是天家借机报复罢了,这颗够分量的人头,也能减去玄女宫的一些怒火。
所以在目下这种场合的争辩中,魏公公老老实实地闭嘴——我是只带着耳朵来的。
事实上,就连宁御马都没胆子在这时发话,因为他不谙军事,而且从本质上讲,他只是一个弄臣,就算想在大事上表态,那也是等天家回宫之后的事了。
一群人里,意见分为三种,孟辅和次辅都是主张东守西攻,因为在他们看来,异族入寇,是涉及了国祚,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四十多年前惨烈的卫国战争,可为佐证。
大司马坤帅独持一种意见,她认为朝廷目前还是以平叛为主。
若是襄王死守,就慢慢地耗着他,至于说西疆战事,我这老太太还骑得动马,使得动枪,西疆的安全交给我了,我一日不死,西疆就不会陷落!不愧是卫国八大帅之一,这份豪气着实令人佩服。
事实上,坤帅跟新月人的仇恨大了去啦,卫国战争结束都没报完,而且她在西疆声名赫赫,虽然是八大帅里唯一的女性,却比大部分的大帅更有威慑力。
李清明则是持另一种意见,他认为目前全力平叛的时机已经成熟,朝廷有必要集中全部的兵力,以摧枯拉朽之势,平灭襄王这支最大的叛军。
物资紧张?这不要紧,只要集中全力打好这一仗,自然能从襄王那里获得物资补充。
就算襄王毁了物资,依旧不要紧,南北通道通畅之后,自然有大批南方的物资涌来。
仲辅坚决反对这个方案,他表示,我虽然不谙熟军事,却也知道攻难守易,襄王现在全面收缩防守,麻烦李部长你告诉我,要多久才能平灭襄王?李清明哪里能给出具体时间?他只能表示,我们会全力进攻,襄王仓促间决定回缩,防线不会太牢靠,而且襄王府目前在海上发力,陆地上的高端战力要少很多。
这恐怕不妥,孟辅出声表示反对,东线全力进攻,西线的新月人得了消息,自然会加大攻击力度,西疆的黎庶就要吃苦头了。
坤帅听得冷哼一声,说我虽然不赞成大力强攻,但是西疆黎庶……我会跟他们共存亡的。
就在这时,李清明又抛出一个论点来:咱们攻得力度大,新月人反倒是要掂量一下后果,否则的话,等咱们平叛之后,还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吗?这话倒是不错,列席的离帅表示赞同,新月人似勇实怯,看上去莽撞得很,其实只喜欢占便宜,明显会吃亏的事情,他们很少做。
仲辅看到东攻的建议占了上风,顿时急了,物议呢?难道咱们不考虑物议了吗?子民在异族的铁蹄下呻吟,而咱们却是在忙于内斗?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谁输不得李清明闻言勃然大怒,什么叫忙于内斗?攘外必先安内……你身上一直在流血,不包扎好伤口,如何打仗?仲辅一摊双手,问题就在这里了,伤口已经不流血了……襄王全面回缩防守了。
李清明不屑地笑一笑,他说了一直会防守吗?我跟你说个军事常识,由进攻转为防守不容易,因为你要建城、架设阵法,这需要时间,但是由防守转为进攻……不需要时间!事实上,他身为卫国战争后唯一的名将,呼延书生能想到的问题,他也想得到,襄王甚至不需要进攻,他派游骑骚扰就足够了。
坤帅和离帅同时点头,两人都是卫国老帅,这里面的军事逻辑太简单了,一听就明白。
可是这时候,仲辅又发言了,就怕襄王会作怪,他可以说……为了国战,我都不进攻了,官府反而没命地打我,置西疆的黎庶于何地?听到这话,孟辅难得地表一下态,治国的话,确实是要注意民心大义,失了民心,很容易动摇治国的基础。
这话却也不假,中土国是个异常看重道德的社会,朝廷必须要考虑舆论的影响。
其实严格来说,升斗小民如何看待此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掌握了部分话语权,又心怀叵测的家伙,这些人很擅长绑架舆论的。
李清明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幽幽一叹,襄王这一招,确实妙啊,以退为进,朝廷不管怎么做,他都实落了好处。
这一招确实狠,他往后一退,朝廷打他不好,不打也不好。
朝廷打他,那就证明天家不在意西疆黎庶的生死,还不如他这个亲王明事理。
朝廷不打他,他正好可以安心地休整,坐看朝廷和新月国狠斗,如果时机成熟了,可以果断地转守为攻,端的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咱们也可以跟他斗民心,坤帅提出个建议来,用广播电台通知,若是襄王肯回心转意,并且派兵去打新月人的话,他此前的旧账,一笔勾销……看他肯不肯答应。
姜还是老的辣,她不愧是杀伐果断之辈,迅速提出的解决方案,比一般人强太多了,而表面看起来,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动脑子的迹象。
一笔勾销,这不太好吧?李清明提出了异议,谋反是大罪,留他一命就不错了……起码比郑王强很多了。
仲辅却是一梗脖子,倔强地发话,侄弑叔……写进史书里也不光彩。
年轻天子听得头都大了,看一眼静悄悄的内廷中人,轻咳一声,内廷怎么看?内廷怎么看?简单……内廷就没人说话。
天家无奈,只能点将了,魏公公,说说你的看法,我需要合适我的建议。
魏岳沉吟一下,缓缓发话,我是不懂军事的,所以就随便说一说……若是襄王真的在意民心,他应该放弃封锁海域才对。
孟辅和仲辅闻言,眼睛齐齐一亮,缓缓点头,此策甚妙!妙个屁,李清明心里冷哼一声,才待发话,坤帅已经表态了,这个没用。
为什么没用,她没解释,但是她说得非常笃定,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听不明白的人,都不好意思出声发问。
年轻天子顿了一顿,发现没人解释,只能再次点将,宁御马……你来说说。
宁致远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奇怪的表情,他支支吾吾地发话,我的一些粗浅见识,会向天家您汇报的,不过这种场合……我还是不露丑了。
孟辅淡淡地发话,没人会笑话你粗浅,你只是内廷的人,又不是朝臣。
这就是不带脏字的骂人了——对我们朝臣来说,内廷的人素质不行,这是正常的。
其实这话不对,能在内廷出人头地的,很少粗鄙不文之人,很多小太监,都是从小重点培养出来的——要跟天家朝夕相处作伴,怎么可能用一些莽汉?说起来,孟辅跟宁御马的关系,虽然谈不上好,也绝对糟糕不到眼下这种程度。
关键是刚才宁致远的话里,说明他不是没想法,而是想私下跟天家说,这就是孟辅不能忍的了——有话当面不说,背后乱说,这是想提防谁?又是想诋毁谁?宁致远听到这话,忍不住暗暗地咬牙,他现在红得发紫,也不怕跟孟辅叫一叫板——你要搞明白,我是不愿意招惹你,并不是怕你。
少年天家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伙被激怒了,于是下巴一扬,你说。
宁致远左右扫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狰狞,那我就说了。
他顿了一顿,发现没人阻止,于是冷笑一声,本朝太祖兵围金陵之际,前朝大臣争议该不该抵抗,纷纷赞同投降,只有御马大哭,说天家啊,我们都降得,就你降不得。
仲辅听到这里,不满意冷哼一声,这算什么比方?真是莫名其妙……宁御马你还是多用些心思在马场上吧。
这话也是很阴损的,暗指对方只懂得养马,果然是粗浅之辈。
天家却是听出了点名堂,于是一摆手,饶有兴致地发话,仲辅,你容他把话讲完,随便打断人说话……是非常不礼貌的。
你说别人粗浅,自家的行为,也没高贵到哪里去。
仲辅闻言,瞪了宁御马一眼,悻悻地闭嘴。
宁致远却是一咬牙,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头,然后大声发话,小臣请天家斩那些倡导西进者的头颅,他们想要陷天家于险地,可谓贰臣!无知!孟辅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来,竟然不再多说什么,脸上也是一脸的我懒得跟你解释的样子。
仲辅也冷笑一声,失了民心,天家就不在险地了吗?少年天子有点不高兴了,尼玛,你俩等宁致远说完成不?到底你俩是天家,还是我是天家?可是他终究不能对德高望重的老臣发作,只得轻咳一声,又微微一笑,无知之言,可以博大家一笑,轻松一下气氛,让他讲完又何妨?仲辅和孟辅心里就不想让宁致远讲完,事实上,他们已经猜到这厮要说什么了——都是玩心眼的高手,还能读不出这点内涵?但是天家发话了,仲辅也只能悻悻地忍了,少年天家也是天家,要注意分寸。
然而,孟辅不在意这个,论地位,他是朝臣之首;论资历,朝中无人能及,想当年先皇在世的时候,他都敢犯颜直谏,对上更加年轻的天子,他更是敢有什么说什么。
于是他轻咳一声,语气里带有明显的不悦,天家,此刻是在谈正事,军情如火,玩笑之类的话,可以回头慢慢说。
不等年轻的天子发话,宁致远就冷笑一声,孟辅这话奇怪了,刚才要我说话的是你,现在不让我说的还是你,怕被我说中吗?小子狂妄!仲辅大喝一声,须知这里是朝臣议事的地方,你能旁听,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现在竟然还要诬陷阁臣?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我要诬陷了?宁御马冷哼一声,一脸的不屑。
好了!李清明厉喝一声,不管怎么样,总得让人把话说完不是?他跟宁致远的关系很一般,但是对方支持他的建议,他自然是要声援,这跟阵营无关,只是两人的立场相同。
李部长这么一出声,连孟辅都只能皱一皱眉头,论资历他当然不怕对方,但是谁不知道,李清明是有了名的狂人和疯子?这厮急了眼,真敢就在此处揪住孟辅暴打一顿,反正天家不可能因此杀了他。
至于说免职,李清明会在意吗?现在这个军役部长的位子,就是个火药桶。
事实上,除了一帮参加过卫国战争的宿老之外,现在的军队中,能有赫赫战功可以服众,又能被天家充分信赖的将领,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李清明。
孟辅认为,自己还是不宜跟对方叫真,否则白挨一顿打都是可能的。
没人说话了?宁致远扫视一眼四周,又冷笑一声,不怕我说中你们的痛处?依旧没人接他的话,大家多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倒是天家见状,面上露出一丝怫然,拉长了声音,不悦地吐出三个字来,宁致远。
好吧,宁御马立刻就收起了狂态,冲着少年天子微微一拱手,恭恭敬敬地发话,这些人所谓的西线攻击,是救黎庶于水火,不过是想博取声誉,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过天家的感受!只要向西攻击,哪怕东线的顺天府陷落于反贼之手,对他们也毫无损害,即便是反王登了基,将来朝廷里议事的,还是这帮人,他们的权力丝毫无损,甚至声誉还可能更佳。
只有天家你,是输不起也不能输的,别人都无所谓,宁致远盯着少年天子的脸,一字一句地发话,选择西线攻击,冒险的只有您一个人……只有您一个!呵呵,李清明在一边笑了起来,他饶有兴致地发话,宁御马,加上你,就是两个人。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我意已决宁致远的话,可谓是诛心之言,怪不得他打算背着大家说。
但是既然撕破脸了,他也不怕说到明处:你们这些赞成西线攻击的,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便是他说的前朝那个典故的由来——旁人都降得,只有天家降不得。
这话不说局势,不说那边好打哪边难打,更不说战略战术什么的,宁致远就抓住了一点:别人都可以同意这么打,只有天家你不能同意。
天家听得嘿然不语,不管宁御马的眼光和军事才能如何,只这一份忠心,无人可及。
他不说话,别人也不便说话,原因无他,宁致远这番话,真的是太诛心了。
李清明等了一等,见大家都不说话,于是又笑着出声,看来我的建议是被通过了?坤帅率先表示支持,我还是那句话,西线交给我了,清明你在东线想怎么打,我不管了……呵呵,说起来,西疆也是块埋骨的好地方,我很多同袍姐妹都葬在了那里,正好相伴。
两人说完,现场又陷入了一片沉寂中。
年轻天子终于缓缓开口,内阁也说一说吧,反正当个笑话听一听也无妨。
老臣疏忽了,孟辅一拱手,淡淡地吐出五个字,然后就闭嘴,再也不肯说话了。
次辅却是一梗脖子,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天地间有大道,难道因为畏惧艰险,我们就不去做了吗?人生一世,何处没有艰险……敢迎难而上的,才是大丈夫。
李清明闻言,冷冷一笑,尝闻仲辅幼子聪慧无双,可愿来军中效力?我保他三年内做到旅帅,仲辅可愿意?这……这根本是两回事好不好?仲辅的眼睛一瞪,有心发作吧,还没胆子,只能耐心解释,他喜文厌武,让他进入军中,怕是要坏了李部长的大事。
李清明淡淡地看他一眼,我家小九说,他兵策极好,修为也高,这就是你说的厌武?这个,仲辅张口结舌,好半天才回答,他的选择很多,未必要从军……对中土普通黎庶来说,从军不是坏事,基本上可以保证晋阶为制修,万一沙场上建功立业,混个一官半职,就可以光宗耀祖。
但是对仲辅的儿子来说,显然可以有更好的途径。
不过,不等仲辅说完,李清明就冷冷地发话,原来你也知道,天家现在没别的选择了?尼玛,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断章取义?仲辅怒视着对方。
李清明却是不在意,他执意攻打襄王,也不是要忽视西疆那边,而是他有别的想法:新月国你敢做得过分了,待我平叛之后,直接提百万雄师,灭了你丫的。
身为军人,他期望的就是打仗,期望的就是开疆拓土,这是职业需求,不是不体恤黎庶。
反正他是不会放弃支持天家的,别的不说,赏识之心和起复之恩,就值得他以一生相报。
仲辅实在无法辩论下去,最后只能低声嘟囔一句,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不该这样吗?又等了一会儿,再没人开口,年轻天子才缓缓发话,孟辅现在的建议是?孟辅想一想,沉声答话,老臣支持坤帅的建议,西边积极防御……这是最起码的。
他终究是不能马上转变立场,支持李清明。
至此,意见就差不多统一了,同时采纳了李清明和坤帅的方案,大司马在西边抵挡,而李部长则是要忽视补给上的不足,尽快拿下襄王。
其实一旦东边打大仗,西边的供给就不能保证了,考虑到坤帅年事已高,甚至发出了埋骨西疆也不错的言论,大家有理由不太看好西线战事。
当然,坤帅在西疆的名头,可以支持她多挺一些时日。
离帅见大局已定,冲坤帅一拱手,老姐姐,要保重了。
坤帅爽朗一笑,你管好你的御林军就是了,不要我在西疆撑住了,你反倒弄出什么纰漏,待再见面时,我会笑话你的。
离帅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是在暗叹:那也得有能再见面的一天呢。
就在此刻,少年天子轻咳一声,抬手轻拍两下,笑着发话,关于战事,我已经有了决断……西攻东守,大司马坐镇关陇指挥,清明部长做好后勤支援,就这么决定了。
众人一听,齐齐地愣在了那里,须臾,宁致远尖叫一声,天家,您不能这么做啊……年轻天子冷冷地看他一眼,吐出两个字来,闭嘴!他要压下去反对意见,那就不能给宁御马好脸色,当然,他不会为此而疏远对方。
宁致远顿时噤声,这厮虽然平日里目无余子胆大妄为,但是天家的话,他是半点不敢打折扣。
天家,不必如此,第二个出声的是坤帅,她长了一张白皙富态的脸,保养得还极好,乍一看就似一个中年贵妇,实在不像是南征北战的女军人,还是中土国唯一的女性大帅。
但是现在她雍容的面容上,是满满的坚定之色,无非几个跳梁小丑,不足为虑……我会无恙,西疆亦无恙!此事我已经决定了,年轻天子笑着回答,大司马当然会无恙,等你凯旋归来之日,我当远出三舍相迎!坤帅愣了一愣,看着这张过于年轻的脸,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坚持。
事实上,大司马作为军方最高的首脑,从来都不会坚定地反对战事,也很少反驳天家在开战方面的诉求,反驳这种事的,通常是孟辅仲辅。
可是孟辅仲辅的本意,就是主战西线,兼顾东线,这时候,就算孟辅已经改变了一些主意,也不会出面反对。
这时候,倒是魏岳跳了出来,他大声呼喊,天家,您不能受奸人蒙蔽,一时冲动,将自身置于险地!年轻天子淡淡地看他一眼,我虽然年轻,但是很少冲动,你放心,我比你更爱惜自己的生命,再说了,此刻众正盈朝,何来奸人一说?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他心里暗暗补充一句——不算孟辅仲辅的话,确实奸人不多。
魏岳还是不依不饶,他大声叫着,天家,他们就是欺你年轻气盛,说什么民心大义,其实都是糊弄人的,想诓得你头脑发热……有些人啊,都不让自己的儿子从军!仲辅的嘴角抽动一下,也厉声发话,姓魏的,我讲的民心大义,那都是天道规则,欺君从来是内廷的传统,我内阁不敢冒领!就连离帅都出声相劝,天家,此事一定要慎重,若是一旦东线不顺,反王又不可能仓促获得民心支持,西疆若是再有失,中土就面临土崩瓦解的局面……天家,那时您就是肇祸者。
少年天子不以为然地笑一笑,看一眼坤帅,西疆会有失吗?不会!坤帅摇摇头,很坚定地回答,西线主攻,可以便宜行事的话,我要考虑的,是打到哪里才算结束!离帅闻言,狠狠地瞪她一眼,少说两句会死吗?坤帅这么有信心,我找不到理由没有信心,年轻天子笑着一摊手,至于说我的安危……不是有离帅你在吗?你对自己没信心?我……我已经老了,死不足惜,离帅的眼睛有些发红,但是天家,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你身系整个中土国运,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的。
没点意气,还能叫年轻人吗?年轻天子放声大笑,这好像是李永生说的吧……我要民心,也要社稷,没有民心哪里来的社稷?你们老帅都肯冒险,我难道差吗?李清明苦恼地挠一挠头,完蛋,天家还是被人忽悠了。
其实我想得很明白,年轻天子正色发话,如果不是担心京城骚乱,我都有心御驾亲征,现在,固守京城还要提心吊胆的话,倒不如把这个位子让给别人!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
事实上,除了孟辅和仲辅,基本上没有人能强行改变他的主意。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宗正院族老发话了,他一脸欣慰地表示,天家为了大义民心,勇于承担责任,我心甚慰,不过……也要注意不要冒进的好。
按道理说,宗正院负责的是皇族事务,根本没资格对这种军国大事发言。
然而,要跟异国开战了,无论如何,这也是中土国最顶尖的大事,宗正院可以不表态,但是有资格了解一下动向,这时候列席旁听,也是刷一下存在感。
不过他的发言,令宁致远大怒,你闭嘴不说话就挺好,这时候忽悠天家,是什么意思?他气血一上头,就顾不得那许多了,于是当场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泪流满面地大喊,天家,您三思啊,此事可以从长计议的。
年轻的天子微微一皱眉头,这一刻,他是真的有点不喜欢宁致远了,我都说了我意已决,也警告过你了,你还跳出来作甚?于是他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发话,君前失仪,拖出去,重责二十大板。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少年意气关于战事的内会,内容很快就传了出去,年轻天子甚至下令广播电台公告给广大黎庶。
——他做出了这么大的冒险,若是不趁机刷一波声望,也实在太傻了。
对于这个消息,京城里众说纷纭,大部分人还是认为,天家在面对内乱的时候,还能如此重视西疆黎庶,我大中土看来又要出一位明君了。
但是也有不少人表示,天家这个决定,做得实在是太冒昧,经历了四十多年的休养,中土现在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元气,但是就算如此,依旧没有达到卫国战争之前的盛世。
四十多年都没彻底恢复?还真是这样,这并不仅仅是生产力的问题,先皇要负相当的责任。
他在世的时候,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卫国战争一战中,涌出的大量骄兵悍将。
这场战争一开始极为被动,最终艰难地胜利了,很多人打得特别漂亮,百年以来,还没有如此多的功臣待赏。
当然,这也难怪了,战争在最艰难的时候,号称是关系中土存续的一战,可见情势到了如何紧急的地步。
大批功臣和团体出现,可是中土国没有得到战争红利,如何安顿这些骄兵悍将,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光宗在的时候,这问题并不严重,毕竟他是率领大家取胜的核心,是中土的精神支柱。
但是光宗一去,先皇登基,就有点弹压不住这群人了——最关键的是,这些人还抱团。
于是接下来,就发生了持续了十来年的大清洗。
先皇的心思,很多都用在了这件事上,算是给后代留下了一个相对不算复杂的局面——起码没有什么军事势力尾大不掉,在地方上隐隐形成割据之事。
别说,这个可能性是真切存在的,大多的开国皇帝,都会屠戮功臣,这未必是他们嗜杀,关键是有些人的功劳和影响,大到足以威胁朝廷的统治。
这些扯远了,总之,在那样人心惶惶的情况下,中土就不可能一心一意地发展生产。
现在的中土,物资还不够丰富,这些人认为,朝廷的实力,不足以支持同时打赢两场战争,所以天家将主战场选在西线,是一个错误。
说来说去,天家还是太年轻啊,都是冲动惹的祸。
哪一个社会,都不会缺少嘴炮,这些人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想要彰显自己的不凡。
事实上,如果天家将主战场选在东线,放嘴炮的依旧会是这些人,不过那时,他们要攻击的,会是年轻天子的冷血。
总之,这事儿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甚至不少军中耋老都出声,认为朝廷在这件事上,做得有点太过光明正大,失去了行动的突然性,会被敌手知晓。
——既然决定了,直接行动即可,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地宣传?只有远在海岱的襄王,听到消息之后,又杀了两名犯了小错的仆人,玛德,小兔崽子倒是会挤兑人。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好事,民心都站到了天家那一边。
甚至可以想像,襄王府的军士们在战斗时,没准都会失去一些动力——朝廷正在跟新月人打仗,咱们何必给朝廷施加那么大的压力呢?所以襄王只能痛骂天家狡猾——至于说少年天子是不是真的想到了这一点,那就难说了。
襄王知道消息的时候,李永生他们也知道了,赵欣欣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下了,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有点骨气。
李永生笑一笑,并不发表意见。
这一下,赵欣欣不答应了,她嘟着厚厚的小嘴唇,你这是什么表情?他无视自身的安危,优先选择抗击异族,都换不来你一声称赞吗?好吧,称赞,李永生又笑一笑,有气无力地发话,不管怎么说,勇气可嘉,令人不得不感叹。
年轻就是好啊,清微庙郭真人也加入了感叹的队伍里,敢想敢做。
邵真人不答应了,他是在知道雷谷铲除了松峰观之后,从摩天岭赶来的,不年少轻狂,还能叫年轻人吗?在座的众人,都知道他的过往,倒也无意说什么,反倒是公孙未明出声,为年轻的天子打抱不平,看看,你们终于还是认为,他做事不靠谱,有点血性难道不好吗?他自己就是个跳脱的性子,一点不觉得天家做得有什么不对,居然一反常态地为赵家说话。
这可未必是单纯的血性,呼延书生摇摇头,若有所思地发话。
他的话不算多,而且以思维缜密而著称,公孙未明就问他缘故。
呼延书生淡淡地回答,能做了天家的,有几个简单的?此事不仅仅是影响战局,也会影响到皇权和相权的争夺,天子这番冒险,若是真能成功,此后内阁再也无法掣肘。
众人闻言嘿然不语,哪怕是光宗和先皇时期,军权和相权争夺得也很激烈。
天家希望万事尽在掌握中,但是朝臣们却希望,天下的事情,还是我们读书人来管理,没错,天下是你们赵家的,不过天家安心做个吉祥物就好了。
年轻天子就深受朝臣的掣肘,换了先皇时期,军役部的具体战略布置,何须经过内阁商讨?这压根儿就是欺负天家年少,内阁要行使监护人的权力。
李永生听得就笑,谨慎是好的,但是万事不可过头,呼延书生居然成了阴谋论者?赵欣欣不喜欢呼延书生的论调,见他发笑,就出声发问,你也这么认为吗?李永生其实对天家的决断不置可否,不过想一想之后,他还是摇摇头,书生准证猜的,可能是实情,但是我更愿意相信,天家目前还保有年轻人的心态……我认为这是好事。
紫嫣准证侧头看过来,年轻心态……这个好吗?多是说人不稳重吧?中土国的传统认知里,还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那一套,年轻并不值得夸耀。
李永生笑一笑,我曾看到过这么一篇文章,《少年中土说》……《少年中国说》出自梁启超,李永生对作者的一系列行为,并没有多少赞同,但是独独对这一篇文章,他的评价不低。
与少年相对的是老迈,人老了会守旧,朝代老了会腐朽,这是客观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越来越健全的制度,只会扼杀更多的想象力,不遗余力地维护既得利益团体。
所以,他将《少年中国说》的大致内容说一遍。
最后他强调,少年人会犯错,这是他们的特权,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改正错误,但是少年人的冲劲和血性,只会体现在那个时期,一旦失去了,永远不会回来……赵欣欣眨巴一下眼睛,这《少年中土说》,你是在哪儿看的?李永生心中微微一震,脸上却笑容依旧,我也忘了是在哪儿看的,当时就是觉得,这观点很是新颖,不落俗套,而且很有些道理。
丁青瑶点点头,没错,其中蕴含了大道至理,别的不说,只说这中土的王朝兴替,岂不是正符合少年、青年、中年和老年?经主不愧是经主,随便就说到点子上了。
呼延书生的身体,猛地一震,然后冲李永生一拱手,笑着发话,李大师的见地,果然不同凡响,我却是有点落于窠臼,思维方式有些老迈了。
公孙不器也笑着点点头,与李大师沟通,每每能有意外的收获,令人惊喜连连。
众人又说了几句,还是赵欣欣出声发问,永生,咱们能帮天家做一些什么?很显然,少年天子的选择,不但获得了民心,也得到了很多修者的认可——赵家人的内战有啥意思?跟外国人对着干,那才算好汉。
甚至雷谷这帮桀骜之辈,眼中一向没朝廷的,竟然也因此对天家也生出了点好感。
赵欣欣深明这些修者的性格,所以不加掩饰地问出来,根本不在意不得干涉红尘事之类的说法。
李永生微微一笑,说良心话,连他自己都有点佩服此人的魄力,不要说帮他这种话……在道宫这是忌讳,你若真想帮他,可以去找英王借兵。
借兵?赵欣欣听得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道宫想要插手正面战场,实在力有不逮,但是英王执掌的,是精锐的东北边军和屯田军,连伊万人都能死磕,打新月人当然也不会含糊。
我可以陪九公主一行,公孙不器很干脆地发话,来回数千里,一日一夜足矣。
成就了真君,这口气就是不一样了。
众人兴致都很高,觉得这年轻天子虽然在内战上打得束手束脚,不成个体统,但是对外的态度上,还是很符合大家的心意的。
就连紫嫣都厨都表示,赵欣欣你虽然入了道宫,但是红尘有未了之事,宫中也不欲过多干预——反正你别太过分就行了。
公孙不器当即就起身,裹着赵欣欣,直接奔着北方去了。
他们去得快,回来得也快,第二天傍晚,两人就回来了。
不过看上去,两人的脸色不是很好,公孙不器有些疲倦和懒散,赵欣欣却是阴着脸。
第一千零四十章 没谁是圣人赵欣欣的东北之行,碰了钉子。
英王见到公孙不器带着九公主来,本来是很高兴的,口口声声恭贺公孙不器证真。
说起来也可怜,英王本就镇守东北,跟公孙不器也认识,但是在辽西的不器真君庆贺证真,近在咫尺的他却是不能亲临,只能派人送了一份贺礼去。
没办法,瓜田李下要避嫌疑,更别说他是中土目前唯一世袭罔替的亲王,有多少人盯着。
现在公孙不器亲临军营,还伴着他已入道宫的女儿,他不怕人说闲话,当然要热情接待。
赵欣欣没想那么多,开门见山就问,父王你可知道,西疆有新月人大举入寇?英王当即就忧心忡忡地表示,新月人来势汹汹,中土又正值内乱,可谓是内忧外患。
他曾经在西疆待过一段时间,对那里的黎庶也有一定的感情,说起此事,他有些愁眉不展,新月人是相当野蛮的,残忍而冷血,尤其那些狂信徒,都是不可理喻的疯子。
所以,西疆的黎庶要做好打恶仗的准备,而且他希望朝廷能尽快出兵。
不过同时,他也对坤帅的出征,表示谨慎的乐观,坤帅在西疆,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总之,该说的话他都说了,该有的态度他也都有,非常符合人们对他的认知。
然而,当赵欣欣提出,希望他能派出大军西进,对西疆做出支援的时候,英王的脸明显地拉了下来,说我坐镇东北,你真以为我手下的兵,都是招的私兵?这个问题,赵欣欣当然想过,她表示说,父王你若是有意出兵,我愿意找人去朝中活动,你手下虽然都是朝廷军队,但这不是什么难事。
胡闹!英王索性直接呵斥她了,说这些军队都是边军和常备军,布设在这里,是为了防伊万人的南下,你把兵都调走了,伊万人打过来怎么办?赵欣欣赶忙解释,说我又不是要把兵全部调走——那样的话,朝廷也不会答应。
她只希望能调一半的兵走,反正目前伊万国正跟柔然发生冲突,应该无暇招惹中土,否则的话,中土和柔然夹攻,伊万人也得跪。
说到这个,她心里忍不住要佩服自家的夫君,若不是在去年冬天,他带着北地游侠儿,蹂躏了柔然和伊万,并且成功挑起了双方的矛盾,眼下的中土,局面只会更糟。
以伊万人的贪婪,以及柔然人爱贪小便宜的性子,绝对不会放弃这种敲诈的好时机。
事实上,中土国去年跟柔然起摩擦,导致李永生带领游侠儿进入柔然,起因可不就是柔然人见中土内乱,想要占点小便宜?由此也可见,柔然人见利忘义,贪婪而鼠目寸光,真的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赵欣欣直到这时,才意识到李永生当时进入柔然,并且还北上伊万,这决定是多么富有远见。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英王告诉自己的女儿:你的消息不正确,伊万和柔然之间,虽然战云密布,双方都调集了重兵,但是目前看起来,双方只是发生了一点小摩擦,都还算克制。
至于说能不能打起来,那还是两说呢,没准下一刻,两家就能商量好,一起瓜分中土。
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人别太一厢情愿。
赵欣欣闻言,求助地看向公孙不器,她对伊万的情况真的不熟,而公孙家就是东北的。
不器真君也很疑惑,他出声发问:伊万那边可是吃了大亏的,其中还有大公的人,以他们贪婪而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会忍住不发作?英王的表情有点怪异,说似乎是涉及到了铁勒王的藏宝,伊万人想要寻找宝库,若是能找到藏宝的话,愿意以藏宝折抵柔然人所犯的罪行。
这又是李永生干的好事了,铁勒王藏宝的传说,在柔然已经流传了千年,但是最近提出来,炒这一锅冷饭的,却是观风使大人。
公孙不器见英王说得符合认知,于是就又提醒他,揶教伏尔加大区的主教说了,不会入寇中土,就算伊万和柔然和解了,有军队南下,没了揶教的支援,也不过是一帮土鸡瓦狗。
他特意强调一点,这是穆桐大主教当着北极宫三宫主,许下的承诺——有真君的背书。
但是英王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他认为伊万人惯于出尔反尔,就算是大主教的承诺,也未必就可靠,他既然坐镇东北,就要对朝廷负责,对东北的父老乡亲负责。
这话就有点抬杠了,公孙不器觉得英王的态度不太正常,放出真君的感知感受一下,才发现不少的屯田兵正在兴高采烈地种地,纷纷说今年风调雨顺,会有一个好收成。
英王的士兵在种地!公孙不器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将消息告诉了九公主,九公主怒了,找到她的父王,问这是怎么回事。
英王轻描淡写地回答,说我的士兵总要吃饭,今年既有内乱,南方的产粮区又有大灾,我们不种地,饿着肚皮保卫国土吗?赵欣欣愤怒地问她老爸:今年的收成如何?收成很差!英王毫不犹豫地回答,朝廷不给拨粮的话,我的士兵吃不饱的。
赵欣欣气得笑了,我怎么听说,今年的收成很不错呢?那是你听错了!英王非常肯定地告诉她。
不过,他终究不想跟自己的女儿太生分,所以补充一句:我说收成不好,那就是收成不好,就算收成很好,也还是要以我的意思为主。
你怎么能这样呢?赵欣欣有点接受不了,中土多少黎庶食不果腹,你怎么还跟他们争粮?英王淡淡地看着她,好半天才叹口气,问她一句:中土的黎庶食不果腹……是我导致的吗?赵欣欣当然不能这么认为,事实上,英王一直很注重劝农,又没有参与造反,中土的粮荒,确实跟英王无关。
大名府英王的封地,黎庶们不差吃喝,这是中土数得着的几个地方之一。
英王很干脆地表示,我的士兵种出来的粮食,只有他们有资格吃,别人休想惦记。
他也同情那些饿死的黎庶,但是这跟他毫无关系,而且中土的黎庶那么多,他的士兵就算长了三头六臂,也种不出那么多粮食,能让大家都吃上饭。
赵欣欣闻言,嘿然不语,好半天才出声问一句:你是不是也等着襄王打破顺天府?英王的神色有点怪异,他叹口气反问,我坐镇东北,能保证抵御了外敌,不给中土添乱,这还不够吗?我并不负责拱卫京师,那是离帅的职责。
赵欣欣心里,算是彻底明白了,她这个父王在此刻,也生出了别的心思。
素有贤名,并不代表就是圣人,而且他说得也没错,在这样的乱世里,做好本职工作还不够吗?赵欣欣心里这个郁闷,也就别提了,最后她问一句:你控制粮食丰产的消息,是不是想借此跟襄王一争天下?英王淡淡地回答,我首先得考虑,朝廷的粮食供应断了之后,士兵们该如何生存,这个时候,谁想让我交出去粮食,那都是休想,我的人种的粮食,我就有义务帮他们保护好。
至于说中土黎庶的生存?对不起,我顾不了那么多,坐在金銮殿当中位子的,并不是我。
他倒没有说争不争天下,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年轻天子赌赢了就算了,赌输的话,别人争得,他为什么争不得?赵欣欣的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良久才叹口气:父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英王淡淡地反问,若是你在生日宴会上遇袭,自己家人也被人施术陷害,以及经历数不清的屈辱,你会怎么想?我都要回封地了,走到半路上被人儿戏一般地召回,不得不栖身于玄天观,这段经历,是你亲眼目睹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有点贤名,不该是赵家所有子孙的追求吗?简而言之,九公主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她原本以为,自己父王的工作,是最容易做通的,哪曾想,英王硬生生地给她上了一课,什么叫做无情最是帝王家。
跟李永生说起这些,她真的是一肚子的委屈,我发现自己忙来忙去,所有人都不领情,当时我真想要回显达真君的傀儡,转借给坤帅护身。
不得不说,永馨的心思,有时候赤诚得像个孩童,连这话都说得出来。
那成什么了?怎么也是你这一世的父亲,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他在这个时候,能说出保护好东北,已经很难得了。
赵欣欣听他这么说,就又开心了起来,事实上,她从东北无功而返,最担心的就是夫君笑话她幼稚,他不出言调笑,她基本上就没什么压力了。
就在她回来的第二天,紫嫣都厨将大家召集了起来,宣布了一桩事情:有鉴于真神教再次入侵中土,在白虎庙的呼吁下,玄女宫将组织精兵强将,远赴西疆作战。
这一次,玄女宫将由玄后真君亲自带队,并且携带了五百名道兵。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青龙的承诺玄后这真君出动,又非一般道宫中人出行,沿途动静大得很。
按说真君出行,未必一定要摆多大的场面,比如说显达真君之所以被中土人炼制为傀儡,就是因为轻装出行,连随从都没有一个。
公孙不器携着赵欣欣,一日一夜往返东北,也就只带了她一个人。
具体到道宫身上,像上次在西疆惩治马盟,然后去新月国抢灵石,北极宫的三宫主也赶来接应了,她也没摆什么排场。
但是玄后这次出行不同,她带着弟子们去对战死敌真神教,这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很有必要广而告之,表示出道宫的担当来。
她所行的速度不慢,通告各方之后,直接带着龙马飞舟凌空飞行,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白线,所过之处,地方官员众生黎庶,都无不肃然而立,目视着这一行人。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玄后带着的人马,直接从荆王的地盘上飞过,差一点点就是从荆王府上空跨过。
而荆王不但不敢阻拦,还得矗立在空地上,表示出相应的礼节来。
哪怕他心里恨得痒痒的,该有的礼数必须做到——玄女宫此番出击,是履行自己的守护职责,是为了中土苍生,在此大是大非面前,所有其他的恩怨,在此刻都不值得一提。
其实玄后并不是要专门羞辱他——虽然有点顺势而为的意思,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她要前往海岱一行,穿行荆王控制的地盘,那是必须的。
她不是不能绕路,但是……凭什么绕路?至于说她为什么去海岱?那是明摆着的,青龙真君跟玄女宫的人起了一点小龃龉,虽然事情没有搞大,很快就揭过了,但是真君之间沟通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尚未抵达海岱,襄王就得知了消息,这时候别说他在全面防守,就算搁在两月前,他正处在进攻状态时,也必须选择低调。
至于说对崂山玄女宫的敌意,他更是完全收了起来,才派到附近的五千军士,也老老实实地缩在军营里,不敢做出任何的举动。
玄后在青龙庙里待了一天的时间,然后两大道宫同时发出通告,在海岱的范围内,两宫将会展开更积极的配合——包括但不限于崂山一地。
也就是说,玄女宫对崂山松峰观的整合,获得了青龙庙的认可,一旦十方丛林建设完毕,有极大的概率是直接转交给青龙庙。
事实上,除了青龙庙,旋昊观也对这个建设中的十方丛林,也起了浓厚的兴趣,他们有意将此地当作旋昊观名下的小十方。
他们之所以有这个想法,也是对松峰观有不小的怨念,通过对松峰观高层的拷问,他们已经确定,自家的堂主之所以遇袭,是松峰观的人向襄王的人泄露了情报。
发动偷袭的人,九成九就是襄王的人,不过目前的情况太过微妙,中土的大敌新月国再次寇边,国内实在不能再乱了。
所以,在没有得的切实的证据之前,旋昊观不能对襄王做什么。
正是因为如此,旋昊观很渴望得到松峰观遗留下来的产业,也算是狠狠地恶心一下对手。
这些因果暂时揭开不表,因为得了青龙庙的认可,玄女宫和雷谷在松峰观,都没必要留那么多人手了——一旦有外人骚扰的话,青龙庙会直接出面庇护。
这种情况下,玄后在离开的时候,将丁经主和紫嫣都厨也带走了,她俩在玄女宫也是数得着的战力,此去西疆,肯定要有足够的好手,才能狠狠地教训新月人。
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商议一下,决定也一起去西疆,书生真君需要关照一下族人,顺便加快对秘境的建设。
公孙不器之所以跟着去,一来是两人的关系不错,二来也是伺机回报一下玄女宫的跨境之缘,但是必须指出的是,对于同样可能面临袭击的东北,他竟然没有出力的意思。
不得不说,英王的反应,令他有点微微的不爽——反正有你守卫东北,我就不瞎操心了。
所以玄后的离开,带走了崂山不少的战力,但是同时,她也留下了一个人——化主栗娘。
栗化主是跟着玄后来的,考虑到她跟赵欣欣关系极好,玄后特意将她留在此地,协助赵欣欣,将十方丛林建好。
玄后真君倒是没对雷谷的人提什么要求,不过李永生一看这架势,知道这里不会再有太大的问题,于是打算带上自己的人回雷谷。
离开之前,他还是有点事情要做,就在玄后离开海岱的当天夜里,他和赵欣欣悄然来到了摩天岭附近,距离青龙庙也不过三百里左右。
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李永生搭建一个阵法,然后摸出仙使令牌,轻轻激发一下,然后就收了起来。
不多时,一阵清风吹过,青龙真君已经出现在两人面前,他毕恭毕敬地一拱手,小龙见过仙君和仙子,未知两位大人相召,有什么吩咐?李永生看他一眼,很随意地问一句,你见过我?小龙有幸,曾经远距离听过仙君讲道,青龙真君毕恭毕敬地回答,是经历了罗刹之变之后,上界仙君集中讲道的那一次。
哦,罗刹之变,李永生点点头,这件事情他是对得上号的,虽然他并不认为,罗刹之变是多大点事,原来是那件小事……我还当是朱雀分身跟你讲的。
那老鸟就不是好东西,青龙真君听到这话,心中顿时冒出无数的怒火,它才不会好心告知我,那厮乐得看热闹……有时候我真想响应玄女宫的号召,诛杀了这野祀!好了,不说这个了,赵欣欣一摆手,出声发话,我且问你,你是被什么术法禁锢了活动范围,能否离开青龙庙,去西疆作战?术法……没有术法,青龙真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怪异的表情,只是口头的承诺,可是我哪里敢不照办?承诺……赵欣欣的脸上,也现出一丝怪异来,若是对方是承受了术法的禁锢,她倒是不怕伸手解除禁锢,但仅仅是承诺的话,她都有点不便撺掇对方违背了。
要不说,这世上就没有破解不了的禁锢,只有心理上的禁锢,才是最让人无计可施的。
李永生倒是没有指望,对方能参与下界的战争,所以他只是问一句,那你在这段时间内,庇护好崂山的这些人,没有问题吧?这个当然没问题,青龙真君一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表示,虽然我承诺不轻易出手,但是此前不小心开罪了仙君,哪怕是为了赎罪,我出手也毫无压力。
李永生点点头,才要发话,哪曾想赵欣欣不悦地出声了,你这小龙,眼力倒是犀利得紧,合着仙君不能开罪,我就可以随便开罪?青龙真君闻言大骇,忙不迭拱手,仙子恕罪,我的意思是……您有什么吩咐只管提。
赵欣欣所说的不过是玩笑话,见他诚惶诚恐,心说我要是承认是玩笑,倒显得我自家做事轻率了,所以她又是冷冷一哼,你若早有赔罪之心,何必等到仙君召你,才姗姗来迟?这还真是冤枉!青龙真君苦笑着回答,我想的是,仙君此次下界,是仙使的身份,定然不欲人知晓,所以才没有去贸然打扰。
他的话说得不错,但是赵欣欣听了,又难免生出计较之心来,女人嘛,就是这样,合着仙使不能让人知晓,就可以忽略我的感受了?这尼玛真是有口难辩了!青龙真君的心里,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了。
他只能赔着笑脸发话,您和仙君的恩爱,仙界也是数得着的,我想您两位是一体的,却不是有意对仙子不敬……好吧仙子,我认罚。
他这番话,却是说得赵欣欣心花怒放,于是看向李永生,倒是说得一番花言巧语,永生你看该怎么处置他?李永生本来没想着处置对方,但是永馨这么说了,他若是没有一点反应,似乎也有点不给爱侣面子,他想一想之后,才出声发话,这样吧,你不是还差栗化主一个证真机缘?赵欣欣一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少不得轻哼一声,证真机缘……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给他这个表现机会?她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夸张,对她这曾经的上界大能来说,助人证真算多大点事?青龙真君听了,却是忙不迭赔着笑脸发话,要的,要的,栗化主是吧?她的证真,包在我身上了……这个月还是下个月?别看他现在唯唯诺诺的,那是因为对着的是仙君和仙子,身为上界青龙,助人证真还真不算难事——哪怕对本位面的那些存在来说,这是不啻于登天的难事。
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自己看着办,要我定日子就没意思了。
青龙默默地点点头,暗暗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一天之后,李永生带着雷谷的主力,自崂山回返,这一次虽然没有玄女宫的仪仗,但是官府和反王们的注意力,都被西疆即将爆发的大战吸引住了,也没人敢制造任何的争端。
九天之后,一行人日夜兼程赶回了雷谷。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冷厉老帅雷谷是少见的一派祥和景象,没有多少人关注到西疆的大战。
在他们看来,相对目前动荡不安的中土,雷谷是少见的人间净土,至于说新月国会打过来?别开玩笑了,真神教徒能打到这里的话,中土也就可以宣布完蛋了。
有雷谷谷主、李大师等人在,又有玄女宫的庇护,真神教就算想迂回进攻,也不可能选择这么一条路线——雷谷对外的威慑力,可是比荆王府还大得多。
正经是雷谷风调雨顺,今年粮食的产量也大增——事实上,周边几个县的粮食全部丰产,又引得不少灾民前来投奔。
现在的雷谷里,流民数量已经接近了三十万,对小小的雷谷来说,已经有点不堪重负了,所幸的是,忠义县粮食喜获丰收,又有修建城墙的需求,消化了一部分的流民。
就算是这样,在秋粮下来之前,雷谷还是要动用九公主留下的一些粮食储备。
不过对李永生来说,这不是什么问题,九公主留下的人手,将账目管理得很清楚,而他的储物袋里,还有不少的粮草,雷谷从外面购买粮食,渠道也很通畅。
他最关心的还是毁灭道意,这道道意在沉寂了三个月之后,稍微有所恢复,而他在它周边布设的阵法显示,没有人擅自打过它的主意。
然而这依旧不是一件可以忽视的事情,李永生心里非常清楚,这道意不被泄露出去则罢,一旦消息走漏,雷谷将要面临的,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除了在有限的时间里,他过问一下谷中的事务,大多时候,他都在小心保护毁灭道意,同时时不时地了解一下西疆战事。
新月人在一开始,似乎是以稳扎稳打为主,虽然进入了中土,但是推进的速度并不快,每天也不过就是三四十里的样子,行军和扎营颇有章法,还放出了大量的斥候遮蔽战场。
有些西疆的游侠儿,在大军旁边不怀好意地游走,打算借机收割一波人头。
不过遗憾的是,大多时候,他们并不能如愿,新月人戒备得实在太紧了,斥候队伍之间的相互联系,非常地紧密,反应也相当地快捷。
反倒是有些游侠儿,因为对距离掌控得不是很好,不小心遭受了一些损失。
朝廷在做出全力对付西线的决定之后,坤帅的反应很快捷,两天之后就誓师西进,通过八天的急行军,前锋已经抵达关陇。
关陇军役使虽然是可以跟军役部副部长比肩的存在,论及掌控的兵力,甚至还要强出副部长,但是面对参加过卫国战争的老帅,也只能乖乖地听从调派。
坤帅并没有像天家要求的那样,在关陇坐镇指挥,而是在迅速派出三万精锐之后,自己整顿了一下大军,重点是理顺了后勤之后,携带部分粮草,帅旗西移,向乌孙郡进发。
坤帅的西进,明显地刺激了新月人,他们开始大肆分兵,分出三千到一万人不等的部队,在西疆大肆掳掠,并且对抵抗者展开了血腥的屠杀。
尤其令人感到吃惊的是,在新月人的队伍里,有不少熟知中土风情的家伙,在这些人的带领下,他们能够比较轻松地找到一些大的聚居地。
种种迹象表明,这些带路党多来自前马盟成员,因为雷谷对马盟里亲新月势力的打击,导致他们纷纷出逃,现在他们自以为找到了机会,当然要带人前来报复。
这也幸亏是雷谷提前展开了清洗,若是当初李永生不对马盟发起清洗,任由地方官们放纵地方势力的话,局面肯定比现在要崩坏很多。
事实上,因为边军的坚决抵抗,为边境地区的居民们,争取了宝贵的撤离时间,绝大部分人躲过了这一劫。
但是有些心存侥幸、不肯离开的黎庶,还是遭到了洗劫和杀戮。
当然,因为真神教在西疆,还有一些生存土壤,所以一些居民直接投奔新月国的军队,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总体来说,投敌的西疆人,比大家所料想的要少一些——其实并不仅仅是少了一些,而是少了很多,但是朝廷官员们习惯高估自己的影响力,以为就算没有那场清洗,投敌者也不会很多。
直到一个五千人小部族,举族投靠了新月人,并且杀死了部族里坚决反对投靠的百余人,这消息震动了整个西疆。
坤帅听说这消息之后大怒,号令两万大军穷追不舍,并且非常明确地表态:这五千人,我不要一个活口,全部斩杀——中土虽大,却没有恩将仇报者的容身之地。
关陇军役使听到这个命令,私下来见坤帅:老弱妇孺全部杀掉,好不好呢?须知他们当中的多数人,应该是被少数人裹胁了。
这个猜测相当接地气,在大部分时候,一个群体中,中立的人往往是最多的,既不是非常支持朝廷的统治,也不是很认可新月国的那一套。
为什么不认可?很简单,新月国实在太穷了啊,若是信了真神,就要过那样的日子,想一想还是很憋屈的。
所以这个小部族的叛逃,真相应该是这样的:有人支持朝廷,但也有狂信徒想要投靠新月国,双方立场对立得很凶,在无法调和的情况下,狂信徒们杀掉了百余名最激烈的反对者。
剩下的中立者们别无选择,只能被这些狂信徒裹胁着,投靠了新月人。
关陇军役使认为,杀掉那些狂信徒没有问题,但是大多数被裹胁的黎庶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没有主见,随波逐流罢了,惩治他们是必须的,可全部诛杀就过分了。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坤帅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冷厉,她很干脆地拒绝了这个建议——这些人既然没有反对投靠新月人,那就应该承受被裹胁的后果。
与此同时,她不无鄙夷地表示,关陇军役使你这是妇人之仁,还好你仅仅是关陇的军役使,而不是军役部长。
坤帅是战争年代成长起来的老帅,有着职业军人应有的冷酷和无情。
在平日里,她可以是一个柔情的妻子、和蔼的母亲以及宽厚的上司,但是一旦走上战场,她只会是一名令人胆颤心寒的统帅,而不会将日常的情绪代入进去。
事实上,坤帅对于战后成长起来的国内将领,很多时候都会有一代不如一代的感慨,若是论带兵之术,也只有李清明能让她略略高看一点。
不过她这一次发火,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一直以来,她都非常反感先皇对少数边民们的优待,她认为朝廷能够一视同仁,这些少民已经该感动得泪流满面了。
但是没办法,先皇在坐稳皇位之后,一直在努力消除光宗留下的影响,在对待少民的问题上,先皇做出如此改变,其实也是否定光宗对少民又拉又打的态度。
没错,对先皇来说,如何对待少民,根本不重要,严厉也好宽松也罢,这种小事都不会影响到他的位子,他只是很单纯地想去光宗化,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坤帅就是这么看待这个问题的,不过当时她已经乞骸骨荣养了,也就懒得趟这趟浑水。
正是因为如此,现在关陇军役使的言辞,很容易让她生出愤怒之心来:你们这些毛孩子懂什么?整天说什么宽容之类的,你们压根儿没有意识到,人的毛病都是被惯出来的!事实上,关陇军役使也是参加过卫国战争的,不过当时年纪尚幼,也仅仅是御林军里一名负责文书的高阶制修,虽然参加过几次战役,可个人的战果很是一般。
不管怎么说,坤帅如此训斥他,他也只能硬生生地忍着,还得感谢坤帅指点迷津。
因为坤帅发火了,所以两万精锐衔尾直追那五千叛变的胡族。
这胡族的叛逃,是得了新月国的支援的,与他们同行的,有一万名新月国军士。
他们的叛逃,因为是裹胁了老弱妇孺,所以逃跑的速度快不起来,那一万名新月士兵,为了阻挡身后的追兵,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关陇军役使和乌孙军役使对坤帅的命令,很是有点头大——这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五千叛逃的胡族,正是新月国最最急需的马骨,哪怕是为了树立一个榜样,他们也必须保护好这些人,以便争取中土的民心。
仗打成这个样子,想要追杀这五千人,必须要面对新月国的疯狂阻挡,这一波下来,也不知道己方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完成这个任务。
恐怕完不成任务的可能性,会更大吧?不过令两人感到不解的是,追了三天三夜之后,那一万名新月士兵眼见己方损失惨重,竟然直接溃散四逃了,而迁移途中的小部落,五千人里,跑掉的不过区区二十余人。
两名军役使还真没想到,任务就这么完成了,于是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命令军士们:留下几个重要的,其他人全部杀了。
跟这五千人同时被抓的,还有新月国四百多名军士,其中伤者占了大半,但是也有人是在撤退的时候,有点不辨东南西北,稀里糊涂被抓的。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精明老帅从对俘虏的审讯中,中土官兵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新月人没有抵抗到底了。
合着这些人来的时候就接到了指示:保护真神的信徒,我们义不容辞,但是战斗一旦陷入残酷争夺,那可以视情况脱离战场。
没错,真神的信徒是一家,但是要搞明白,这些叛逃的家伙,原本是中土人来的,不是很值得信赖,更不值得大家为保护他们而牺牲一个万人队。
等打到不可开交的时候,就让这些中土人狗咬狗去好了。
这个消息,有个别的部族高层也知道,但是他们不可能泄露给族人,更不会让朝廷官军知晓——那样会让人嘲笑他们的智商。
所以,这个消息……竟然是由新月国军队的俘虏交待出来的。
消息一经传出,连关陇军役使和乌孙军役使都目瞪口呆,这新月人也太不讲究了吧?倒是坤帅对此毫不意外,她冷笑着表示,在新月人的眼里,国内胡族就算是信徒,也是血统不洁的,牺牲起来毫无压力可言……这些人只会看重眼前利弊,毫无诚心信义可言,投降和背叛跟喝凉水一般轻松,真神教的式微,不是偶然。
不愧是四十多年前就被拜为大帅,看待事物的眼光,果然不俗。
旁人都惊叹坤帅的眼力,赞她狠狠地杀了一回卖国者,涨了自家的士气,只有随同坤帅出征的曲胜男感慨一句,若不是永生事先整顿了马盟,还不知道要多出多少事情来。
李永生吗?坤帅的脑中,浮现出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
不知不觉中,这个年轻人已经留给了她极为深刻的印象,不过可惜的是,此人虽然是本修院出身,还有官府的编制在身,但是非常遗憾的是,此人跟道宫走得太近了。
想到可惜之处,她轻喟一声,如此人才,竟不能为朝廷所用……他跟玄女宫在一起吗?玄女宫的玄后已经来到了西疆,跟白虎庙有了接触,不过他们并不对一般的新月国军士出手,而是主要针对新月人中的神职人员下手,同时也猎杀一些斥候、传令兵和后勤人员。
这一次坤帅能诛杀那五千叛逆,跟道宫的高手在一边策应,很有些关系。
他不在西疆,曲胜男摇摇头,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她也不可能去特地打听一个不在场的修者,他此刻应该在海岱吧,前一阵雷谷将襄王逼得很狼狈……还杀了一名真君。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说一句,没准正是因为这个,才有了新月国寇边一事。
关于襄王和新月国之间的关系,有很多的风言风语,虽然谁都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天底下的聪明人实在太多了,那点事儿,真的经不起大家琢磨。
中土国的高层几乎可以肯定,襄王和新月人有猫腻,曲胜男这么攻击赵家的亲王,倒也没什么压力。
坤帅也没有在意她说的话,而是摇摇头,斩杀真君,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道宫的威名果然不是吹出来的,不过此番新月人入寇,主要原因,却还不在斩杀真君上……既然都谈到如此私密的问题了,曲胜男当然要向自家主帅请教,那主要原因是什么?是雷谷对郑王的攻击,坤帅毫不犹豫地回答,郑王之死,对襄王的冲击肯定非常大。
曲胜男眨巴一下眼睛,这个我却不是很懂,郑王不是自杀的吗?坤帅看她一眼,方始缓缓发话,郑王的自杀,只是一个偶然的结果,雷谷在此事中,最可怕的表现是,直接攻击赵家亲王的军队……郑王不是亲王,曲胜男忍不住出声纠正一下,他只是个郡王,享受亲王待遇罢了。
那又如何?坤帅不以为然地反问一句,然后才又解说,重要的是,雷谷敢对赵家的军队动手,今天能对付准亲王,明天为什么不能直接对付亲王?雷谷的存在,已经让襄王甚至其他亲王不安了,他们又去了海岱,换你是襄王,你会怎么想?不得不说,坤帅看问题,真的是眼神透亮,襄王若是听到这一席话,十有八九也会将她引为知己,她唯一猜错一点,不是雷谷主动找到海岱,而是襄王设计,勾了雷谷的人来海岱。
襄王原本以为,能让雷谷吃一个大大的亏,以后别那么嚣张,哪曾想对方直接将他的埋伏碾压了,连窦真君都被擒下,最后身陨。
曲胜男听到自家主帅这么说,心里没的又增添了一些忧虑,那他现在海岱,岂不是很危险?坤帅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雷谷其势已成,慢说那李永生未必容易被杀,就算他被害了,玄女宫也能接下雷谷势力,多一个少一个李永生,无碍雷谷大局。
说到此处,她有意无意地看一眼东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也不知道那小家伙此刻在海岱,能给咱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撇开灵修和运修的阵营不谈的话,坤帅对这个小家伙的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尤其是她现在前线,直面新月人的威胁,当然希望后方能传来什么利好消息。
而雷谷在制造利好消息方面,一向表现得不错,也让人很期待他们的后续行动。
而曲胜男听得却是目瞪口呆,老帅您的意思是……他还敢继续对襄王出手吗?坤帅摇摇头,我倒是很希望他对襄王出手,如此一来,咱们面临的压力要小很多……看到曲胜男瞠目结舌的样子,她笑着解释两句,你知道为什么咱们一来,新月人的攻击反而疯狂了起来吗?因为……他们其实是不想打的。
不想打?曲胜男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错,真神教一向就是这种德性,坤帅皱一皱眉,略带一点厌恶地发话,若是能够不打仗就占便宜,他们绝对不会选择打仗……一开始进入中土的时候,他们推进得很慢,就是想让咱们把精力全部用在对付襄王上,等到咱们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他们再发起一点攻势,然后再敲诈咱们一番,就可以满意了。
当然,若是中土被诸王打烂的话,他们赖着不走,也能借机占据大片领土,而那时的中土人,对他们也就无可奈何了……曲胜男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发话,原来如此,怪不得您并不支持李清明猛攻襄王军队,原来是有这一层担忧。
我还是信得过李清明的手段的,坤帅轻叹一声,若是没有其他因素,他取胜不难,但是朝中有些心怀叵测的家伙,他的攻击只要略略受阻,事情马上会生出无数变数……若是因为这些外界因素,影响了李清明的攻击力度,到最后很可能是劳民伤财,没打垮襄王,朝廷的物资反倒不足了,新月人岂不是要笑死?顿了一顿之后,她又再次发话,我也不主张西线大力攻击,只要朝廷显示有这么个意思,新月人哪怕是为了自己不被小看,也要展示出强大的战力,和不可阻挡的攻击欲望……所谓能战始能言和,他们也很清楚这一点,只有打痛了咱们,才能争取到好的条件。
曲胜男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怪不得您主张的是积极防御,而咱们一来,新月人就疯一样地进攻……合着是想打疼咱们。
打疼我?想得确实是很美,坤帅冷冷一笑,很不屑地发话,我胡某人从来就没怕过新月人,再有,此番道宫的支援也很及时……到底是谁打疼谁,那还是两说呢。
曲胜男点点头,她对老帅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她的心里,还是有点不解,照您这么说,天家这次的决定,明显是个错误,您坚持拖住新月人就是了……您当时怎么不说?坤帅无奈地叹口气,你不知道,当时的天家,已经是相当为难和迷惑了,我再说那么多,他未必听得进去,而且打仗这种事,哪里有什么算无遗策?天家喜好武功心气儿高,愿意冒一把险,我老婆子也不是怕死的,趁眼下还骑得动马,为他打下几十年的太平。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说一句,其实,这些也都是我的猜测,准确率不过六七分,现在看起来是应验了,但是当时,天家、内阁和李清明跟我要证据的话,我是拿不出来的……她有灵敏的战争嗅觉,能做出精准的判断,但是让她拿出证据的话,那真是难为人。
曲胜男这才明白,在那场争论中,老帅是处于怎样一种左右为难的境地。
她沉默一阵,才出声安慰老帅,那么,照您的说法,现在襄王也正处在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步,所以您才希望李永生对他出手?正是如此,坤帅点点头,雷谷一旦对襄王动手,新月人的攻击烈度,马上就会降低,他们最希望的,还是坐看中土人内乱,他们不用付出多少代价,就能得到最大收获……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青龙的面子他们想得倒美,曲胜男闻言,气呼呼地发话,不过,在愣了一愣之后,她又忧心忡忡地表示,永生这家伙还年轻,千万不要上当的好。
你还替他操心?坤帅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他比你脑瓜好用,雷谷行事,每每出人意料,内里应当有高人的,说句实话……我倒是很期待,他们还能做出什么来。
她俩并不知道,被讨论的那个家伙已经回了三湘,留在海岱的,不过是赵欣欣和栗娘。
李永生此番坐镇雷谷,不但看护了毁灭道意,更派出精悍的修者小队,在周边几县来回巡查,一旦发现什么不妥,直接大打出手,哪怕对方是荆王府的军队,也照打不误。
他心里很清楚,自打郑王自杀那时起,他跟反王们的关系,就不可能缓和得了。
而襄王对雷度的算计,也说明他的行为,已经对诸王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他已经成了反王们急于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既然这样,他在三湘也没必要对荆王客气。
荆王府的军士们,一开始还不是很习惯这个变化,心说以往我们这么行事的时候,也不见雷谷出面来管啊,所以他们竟然要跟雷谷据理力争。
然而很不幸,雷谷现在行事,竟然都不怎么讲理了,直接就动手。
总算还好,荆王府的军士们对上雷谷,从来都是底气不足,倒也没酿成什么大祸。
荆王闻听消息之后,沉默良久,要军士们从雷谷周边四个县撤兵,并且那些相邻的县,军士们也直接进了军营,除了留少数斥候在外刺探消息,一般都不出军营大门。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就在这一日,李永生正在调整淬体雷池的阵法,猛地心中一动,站起身来看向东北方。
东北方向,传来一阵极其晦涩的灵气变动,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玄奥,而且这变动虽然微弱,可是其中蕴含的威势极为不俗,隐含着些微欣喜之意,又有带有一缕延绵不绝的隽永。
李永生愣了一愣,就微微一笑,心说这青龙做事,倒还讲规矩,说助栗娘证真,就干脆利索地下手。
话说他离开海岱,也不过才月余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栗娘要收束气息,要整理感悟,直到最后证真,时间真的是紧赶紧。
也就是说,青龙在他离开之后,就积极地着手办此事了。
不过下一刻,他的眉头就是微微一皱,忍不住轻咦了一声,咦,是东方甲乙木的功法?栗娘是玄女宫化主院的院主,主修的当然是南方丙丁火,就算有东方甲乙木的辅助功法,但是证真的时候,总不能拿辅助功法来替代主修。
尤其是她此刻所处的位置,就是东方甲乙木,木能生火这不假,不过有了甲乙木的地利,她就算自身修了甲乙木的辅助功法,这一刻也根本不需要再调用。
所以,这就意味着另一种可能……有人证真了,但不是栗娘。
这又是出了什么事?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最终还是按捺下了心中的好奇。
又过一日,从玄女宫传来消息,昨日青龙庙的都管静恒准证证真了。
李永生忍不住轻声嘟囔一句,这青龙真君搞的是什么飞机?一天之后,他感应到了什么,悄悄飞出雷谷,在距离雷谷四十多里的山中,等到了鬼头鬼脑的朱雀。
老鸟儿的表情有点怪异,见过真君,那小龙托我转告您,他本想帮玄女宫化主证真的,但是青龙庙式微已久,也该出个真君了。
青龙庙的真君,这几百年来都不是很多,此前在卫国战争中,又有两名真君陨落,其中之一就是憨真君,他原本可以不死的。
此刻青龙庙,就只有一名真君,还是处于衰弱状态,正是庙里的主持,等闲不肯见人,他现在的战力,勉强可以庇护青龙庙,主动出击却是力有不逮。
静恒准证身为都管,近十年来也不怎么理事,而是一门心思冲击证真门槛。
不过他消失的时间越久,大家对他证真就越不抱希望,甚至有传言说,青龙庙下一个最可能证真的,应该是都讲徐真人。
青龙被贬下界,要说他心里没点怨恨,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他要守护的青龙庙,只是一个称呼,实则跟青龙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青龙虽然被奉为护庙神兽,但是他对庙中之人的修炼,还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修成什么样,是你们自己的事儿,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直到这一次,他答应了给栗娘一个机缘,才说要操作,然后就想起来:青龙庙也好久没有人证真了呢。
他对青龙庙没啥感情,但终究是他守护的庙宇,栗化主此番证真之后,玄女宫就会拥有起码三名真君了——玄后、太上和栗娘。
而他看护的青龙庙,竟然只有一名真君,还是那种不太方便见人的。
青龙不琢磨这事儿还好,一琢磨,就觉得也有点伤自尊——青龙庙可以差一点,但是这尼玛……差得有点多了啊。
正好他心里清楚,都管静恒已经到达了准证的巅峰,半只脚已经踏入了真君的境界,现在的他,是真的只差一个机缘了。
所以青龙索性自作主张一次,先给闭关的静恒发送过去一道道意,看他能不能抓住这道机缘。
静恒正在不上不下的当口,只当自己又快要冲击瓶颈失败了,哪曾想自己面前的虚空中,凭空多出一道道意来,瞬间就水到渠成。
所谓厚积薄发便是如此,他证真的过程,真的是太顺利了,而静恒心中明白,凭空多出的道意,正是本源的甲乙木,而且是非常精纯的本源。
所以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明悟:此番证真,是得自于护庙神兽之助。
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情况,护庙神兽可是从不过问这些的。
是以,就算他证真之后,已经感应到了这一份因果,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站起身,冲着护庙神兽所在的方向默默地深施一礼,然后就继续打坐,巩固真君修为。
然而,虽然他想低调,但是青龙庙的人不可能低调,证真异象一旦显现,整个青龙庙彻底轰动了——庙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真君了啊。
大肆宣传之类的行为,那是必须的,第一时间昭告天下道友。
甚至连不怎么露头的主持,也在青龙庙上空显化神念,欣慰地宣布:本宫又有新人证真,稍微休整两年,就可以西进对抗真神邪教。
此前白虎庙向四大宫发出了邀请,邀请四方道友同来西疆抵御邪教,却只有玄女宫的玄后响应了,北方的北极宫因为要戒备伊万和柔然人,并没有什么行动,只是表示等到大决战的时候,我北极宫自然不会错过。
最郁闷的,就是青龙庙了,他们拥有两名真君级别的战力,但是其中主持已经不宜四处作战,另一位却是护庙神兽,这位虽然很牛,但只负责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儿。
他们若是派人前往,最高修为的,也就是高阶真人。
这让青龙庙的人有点挂不住,所以他们借口要防备海上的威胁,暂时抽不出人手,等西疆大决战的时候,他们也会派出人手,共襄盛举。
来自海上的威胁?别说,这个还真可能有,四大道宫设立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从四个方向上,防备外敌进犯中土。
东边的青龙庙是临海的,没有接壤的国家,但是依旧有外敌。
海岱附近都是一些小国家,哪怕延伸到南方,也是一些小岛国,但是布瑞藤、迈瑞肯之类的大国,也可以从海上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比较古怪的威胁,比如说三千年前的海族入侵。
而且海岱这里,经常还遇到海啸或者台风袭击什么的,这种自然灾害看起来影响不大,但是每过几十年,总要有那么一两次足以让人伤筋动骨的天灾。
青龙庙的道长,是四大宫里对付天灾最有经验的。
简而言之,青龙庙又出真君了,庙里的人都很高兴,所以玄女宫才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事实上,栗娘证真的消息,也没过了多久,差不多也就是半个月。
这天,李永生正在秋雨中散步,猛地心有所感,抬头向东北方看一眼,心里却是已经确定,这次是栗娘证真了。
栗化主证真,稍微勉强了一点,所以用的时间长一点,巩固修为的话,用的时间也不会短——起码三个月内,她是不便跟人交手作战的。
海岱郡连连有人证真,这架势甚至快赶上雷谷了,所以在栗娘出现证真异象的时候,崂山上空,蓦地多出了几股真君的气息。
赵欣欣直接搬出了栗娘的守护令旗,往地上一插,对着空中微微一拱手,面无表情地发话,玄女宫五主修炼,诸位真君大德,诸位还是散去吧。
玄女宫五主又如何?空中一道神念,很不屑地表示,我是想看一看,这到底是什么异象……本人因果殿掌令使。
他一边说着,空中就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大手,不住地掐着法诀,肯定是在算这一场证真的相关细节。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平衡问题来的这位,虽然非常强势,玄女宫弟子却不好说什么,因果殿掌令使,其实就是殿主,还得是正职才这么称呼,否则就是掌令副使。
这是两殿之一的因果殿殿主,可谓是皇家最最顶级的战力,他真要端起架子来,玄后都是他的晚辈,旁观一个更晚的晚辈证真,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赵欣欣见状,脸刷地就拉了下来,她沉声发话,掌令使还请自重,这里是玄女宫暂时居停之所,实在不方便。
咦?掌令使不高兴了,你也是赵家后辈,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再说了,这里可是青龙庙的道场范围,还轮不到玄女宫在这里指手画脚。
这话你可是说错了,空中又显出一道真君神念,四大宫同气连枝,既然是青龙庙的道场,当然也可以是玄女宫的道场。
咦,老主持果然老当益壮,掌令使的嘴角,泛起一丝不无嘲弄的笑容,海岱灵修连续证真,是不是得了什么好处?咱官府和道宫,可也是一体两面。
他跟老主持是素识,不过不管论身份还是论战力,他都比老主持强,所以他对上这个半截入土的真君,没有太多的敬意。
当然,要说得罪,他也是不敢,就算他是因果殿殿主,也负不起跟四大宫开战的罪名。
不过他这次来,还真的是刻意为之,他就是想知道,道宫这是又有了什么机缘,竟然能让人接连证真?要说起来,雷谷那里,连续出现了两个真君,就已经颇令朝廷意外了,所幸的是,这俩真君都是家族的人,对朝廷的威胁还不算太大,所以无心真君才会尝试去拉拢公孙不器。
但是连续两个道宫中人证真,这就让两殿无法忍受了——有没有搞错,你们的真君这么增加下去,会破坏两家的平衡的。
事实上,平衡已经开始被破坏了,最近几年证真的真君,有两个是隐世家族的,两个是道宫的,偏偏官府里,一个真君都没增加。
若是再加上上党杨家的那名真君,就是说近年证真的五人中,没有官府中人。
所以,掌令使虽然知道,自己神念来到这里,有点犯忌讳,但是也不能不来,他不能看着对方优势大涨而无动于衷——万一有好处,我们也要分润一二。
这么做,当然有点不讲理,但是双方现正在合作对付新月国,倒也不算非常过分的要求。
反正他是吃定老主持了,知道对方不如自己。
若是让他去青龙庙砸场子,他没那个胆子——毕竟是四大宫的根基之地,但是在崂山,他还真不怕对方。
老主持有点生气了,我家静恒真君,是水到渠成,没什么好处,至于说这玄女宫的五主是什么原因证真的,我也不知情,不过,她既然在青龙庙道场,我自然要护得她周全。
掌令使的神念微微颤动一下,才又笑着发话,听说青龙和玄女结盟了?我四大宫合作,何须盟誓?老主持不满意地哼一声,你若无事,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咦,你这么跟我说话,可不是待客之道,掌令使有点不满意,我无非是好奇心起,过来问一问,你又何必恶语相向?他仗着自己修为高一点,对方虽有两个真君,但是其中一个才刚刚证真,另一个也是半残废,所以他肆无忌惮地打趣对方。
哪曾想,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起,这儿是你该好奇的地方吗?中土之大,我在哪里好奇,你管得着吗?掌令使毫不客气地反驳,他这话原本不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两殿殿主,想在哪里好奇,还不是随心所欲?然而,当他发现来人的身份的时候,顿时傻眼了,是……青龙大人?您怎么来了?作为官府最高级别的暴力机构,因果殿的殿主当然知道青龙庙里有这么一尊存在,就连他见了,也不敢拿大,甚至他都不敢用真君来称呼对方。
不过这条来自上界的青龙,不是一直在镇守青龙庙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青龙真君从云中露出上半个身子,淡淡地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发问,这里我来不得吗?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掌令使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一条被贬下界的青龙,得瑟什么?他的心里,是相当畏惧对方的,但是身为官府中顶尖的存在,他知道很多位面辛秘,甚至清楚这青龙是不能随便对人出手的。
掌令使心里清楚,大概是刚才自己的话语,对青龙庙的主持有点不敬,引起了青龙的不满,不过他真心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这崂山也是中土的地盘,我有说错吗?心里有了这么个想法,又知道对方不可能轻易出手,掌令使的面容一整,正色发话,我听说您守护青龙庙,却没想到您会来这里。
前文说过,青龙可不是个心眼大的主儿,他本来就有点恼火,对方居然敢调笑庙中主持,见这厮竟然还敢给自己使脸色,他的脸一沉,你欺负我青龙庙的人,我能不来吗?掌令使闻言,顿时吓了一大跳,青龙大人你这是哪儿的话,我哪里欺负青龙庙的人了?我是来看玄女宫五主证真的。
青龙冷笑一声,你刚才不是还羡慕,我道宫有两人连续证真吗?想夺机缘是吧?我青龙庙大把机缘,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实力?掌令使顿时语塞,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能把这位存在引出来。
这时候要否认,实在有点丢人,而且他不认为,对方有胆子对自己出手——运修负责管理江山社稷,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代表了位面意志。
所以他淡淡地回答,青龙大人说笑了,我想的是,值此风雨飘摇时期……少跟我扯这些,青龙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玄女宫道友在这里证真,请你来了吗?你此来又抱了什么目的?我能抱什么目的?就是旁观一下,掌令使被他的咄咄逼人搞得有点火了,已经有多少年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这是玄女宫的人在证真,我又没去青龙庙看静恒真君证真。
你闭嘴!青龙毫不犹豫地呵斥他,这里是我青龙庙守护的地盘,谁请你来了?掌令使气得身子直发抖,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气息变得平稳之后,才缓缓回答,没人请我来,但是也没人不让我来,这里也是中土的地盘……我因果殿不能来吗?没人不让你来?青龙狞笑一声,刚才庙里主持屡屡劝你离开,你却充耳不闻,现在你告诉我说,没人不让你来,真当我耳目失聪吗?坏了!掌令使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我还真是把这个碴儿忘了。
他当时欺青龙庙无人,又觉得自家代表了运修,天下哪里去不得?眼前这块地方,以前勉强还算个子孙庙,现在连子孙庙都不是了,他何须有半点顾忌?他哪里想得到,却是被道宫的护庙神兽抓了一个现行?这时候再否认,也有点没担当,掌令使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只是念在官府和道宫一体两面,所以前来看个究竟,并无冒犯道宫之意。
你少扯淡,青龙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家主持屡次三番劝你离开,你为何不走?我为何要走?这里也是中土!掌令使屡屡被他打断,火气也发泄了出来,他高声发话,我并不知道,玄女宫和青龙庙有了约定。
你并不知道?青龙冷笑一声,然后吐出一口唾沫,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两家有什么约定,还要告诉你不成?掌令使来此的,不过是一道神念,但饶是如此,他也气得不轻,我尊重你,这才称你一声大人,你再三辱我,真当我运修是软柿子吗?咦,这时候还敢嘴硬?青龙也大怒,一探手抓向了那道神念,给我留下……劳资不发威,你当我病危?掌令使虽然有了动手的心理准备,但是他真没想到,对方还真敢直接动手,仓促之间,他连跑路都来不及,神念顿时被对方擒了过去。
一时间,他心里忍不住大骇,对方竟然能囚禁神念!来自上界的存在,果真是不俗!他忍不住释放出浓浓的威胁,青龙,你可想清楚,你现在可不是在守护青龙庙!去尼玛的,青龙出口成脏,他很不屑地表示,该不该出手,是我的事儿,凭你一只小小的蝼蚁,也敢教我做事?掌令使的那道神念,在青龙的手上不住地挣动着,青龙,你可想好后果了?现在放开我,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真君的神念损失之后,是可以重新修回来的,但是有这么一缕神念被人拿着,终究是不完整了,还会涉及很多因果。
事实上,掌令使都舍不得重修神念,人生苦短,总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
所以他现在的话,看似是威胁,其实已经是在求恳了。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青龙发威青龙若是脾气很好,怎么可能被罚到下界服刑?他根本不吃对方的威胁,将那一缕神念捏在手里,冷笑一声,天下之大,你哪里都能去?来,有种就肉身来海岱一趟,我还你神念!堂堂的因果殿殿主,被人拿住了神念,竟然走不脱,旁边围观的真君神念见状,吓得魂不附体,就想悄悄遁走。
我看谁敢走!青龙厉喝一声,敢走的人,不要怪我不客气!能来旁观的,都是中土国顶级的存在,当然知道青龙庙护庙神兽的可怕。
所以没谁敢不听这警告,其中一名真君更是主动表示,见过青龙大人,我是陇右丁家丁曜星,族中有弟子,身为玄女宫经主,我此来除了好奇,还有回护之意。
陇右丁家?青龙真君沉吟一下,然后出声发问,可曾接了观礼的请柬?是否经过青龙庙的许可了?丁曜星沉吟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都没有。
都没有?青龙气得笑了,你可曾感受到了,周遭都是我青龙庙弟子?真君的感知能力,是相当强的,周遭护法的青龙庙弟子,大都是修了甲乙木的功法,任何一名真君只要略略用点心,就能感受得到。
丁曜星沉吟一下,最终还是不敢欺骗对方,只能老老实实地承认,感受到了。
那你这就是明知故犯,显然是没把我青龙庙放在眼里,青龙冷冷地发话,你这神念,要为我劳役三年,你可服气?服气,丁曜星的心里,终于长出一口气,总算不用冒险逃走了。
一名玄女宫的弟子忍不住嘀咕一声,丁经主确实是出身于陇右丁家的。
青龙看她一眼,面皮顿时松缓了下来,和颜悦色地发话,这个我当然晓得,正是因为如此,他暗算栗化主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如若不然,我怎么可能轻轻地放过?看到他有若换了一个人似的态度,周围的真君神念都是微微一动:玄女宫和青龙庙之间,关系竟然如此地和谐?赵欣欣对丁曜星有所了解,知道是丁家比较低调的真君,跟喜欢四处走动的丁相实相比,曜星真君简直就是个宅男,甚至在丁家内部都很低调。
不过丁家人对他的评价,普遍都不低,外边见过他的人,也异口同声地说,此人有一颗赤子之心——其实就是不谙世事。
大约也正是因为这个性格,才会让他跑来看热闹吧?赵欣欣犹豫一下,还是出声发话,青龙大人,丁经主在宫中……也是很德高望重。
青龙犹豫一下,面现为难之色,这些真君贸然来到海岱,不向青龙庙昭告,本身就有失礼的嫌疑,然后还公然围观青龙弟子护法的真君证真,我若放过他们,别人都道青龙庙好欺了。
赵欣欣一听,这话在理——这几位真君的围观,不但是对玄女宫的不敬,也是在冒犯青龙庙的威严。
对玄女宫的不敬,这个好说,她拿出守护令旗之后,除了掌令使,其他人都没敢再说什么,证明玄女宫的威名还是很管用的,不存在不敬的问题。
但是青龙庙不能忍受冒犯,这就不是她能随便开口求情的了。
而且她跟丁曜星也不熟,对他的了解,仅仅是限于传言和丁青瑶的一言半语,她已经求过情了,对丁经主也算有了交待。
于是她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发话,青龙大人说得有理,是我冒昧了。
青龙顿时就愣在了那里:喂喂,永馨仙子,咱不带这么玩人的!难道不该是我做恶人,你苦苦相求,然后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你收获他们的感激?青龙认为,这样才能凸显出赵欣欣的功劳,甚至他也做好了准备,积极地配合,哪曾想,她就这么放弃了?放弃了……这可绝对不行,他之所以冒头,还强行出手,就是为了讨好永馨仙子和永生仙君,虽然在这个位面的恩怨已经揭过了,但是,等到了上界呢?谁又会嫌自己认识的大人物少呢?而且,他并不能保证,永馨仙子说的是不是反话,万一嘴上说是我冒昧了,心里却记上一笔小账,他就冤枉透了!想一想之后,他出声发话,曜星真君,你是否考虑过参加对真神教的战斗?丁曜星的性子有点烂漫,但是并不傻,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参加,当然要参加,青瑶……也就是玄女宫丁经主,已经去了西疆,我们当然要并肩作战,共御外侮。
那我暂时放过你这道神念,青龙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若参战了,我饶你这一遭,记得庇护一下我青龙庙参战弟子。
丁曜星闻言大喜,这个没有问题,青龙大人你看我的表现好了。
跟真神教战斗,虽然可能死人,但是这个概率极低,而他的神念一旦不完整,需要很久才能修回来,而且最关键的是……如此一来,跟青龙就结了因果。
他一点都不想选择这条路,相较而言,参战就简单得多了。
而且这些年来,代表丁家参加对外战斗的,通常都是丁相实,轮也轮到他一次了。
其他围观的真君,也多没什么恶意——看到青龙庙弟子护法,证真的是玄女宫准证,还敢在一边旁观的,大多都是不担心别人误会的。
只有海右蒲家的真君,也被青龙将神念扣下了,蒲家本不是中土人,而且这个时候,西南沿海的蒲家,跑到海岱来围观玄女宫准证证真,形迹太过诡异了。
蒲家真君连连解释,说自己是无心路过,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两大道宫中的弟子,没有人为他说情,青龙当然要拿他开刀——要怪就怪你自家人缘不好吧。
又过八日,栗娘勉强收功,修为已经稳定在真君,不过暂时还是不能随便跟人动手。
对于自己证真时遭遇的麻烦,她也都看到了眼里,为此她悄悄地问赵欣欣,我是否该去感谢一下青龙真君?永馨仙子在大多时候,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虽然她并不认为,栗娘有必要感谢青龙——这本来是上界仙子的因果,但是不管怎么说,青龙在此事里,还是出了力。
而且下位者对上位者恭敬一点,也是应该的,尤其是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上位者。
于是她微微颔首,想去就去好了,不过,适可而止就好,他看的是我的面子。
这时候,她也已经知道,丁经主和栗化主清楚了自家身份,无人的时候,她并不遮掩。
栗娘只能点点头,低声发话,好的,多谢仙子成全。
她去青龙庙旁的青龙石走了一趟,并没有直接去庙里拜会其他人。
严格来说,她这次跟青龙庙,并没有结下跨境之缘,崂山虽然在海岱,但是此刻的崂山,是掌握在玄女宫手里的,而且是经过了青龙庙的认可,在此地修建十方丛林。
至于说后来老主持和青龙现身,对她虽然帮助很大,却也只算是护法之恩,这样的恩情,还起来要容易一些。
她是得了青龙的帮助,才证真成功的,但那是赵欣欣的因果,她特地前来拜谢一下青龙,这因果就差不多了,当然,她若是愿意多还一些,也不是不行,那就要另说了。
简而言之,她只是去了青龙石一趟,没有进青龙庙,毕竟她现在也是真君了,贸然登门,不符合真君的体面。
然而,她是这样想的,青龙庙却不可能对一个近在咫尺的真君无动于衷。
待她跟护庙神兽沟通过之后,庙里主持和新晋的静恒真君齐出,还带着都讲徐准证等人,在青龙庙门口,摆了一桌茶水,跟她一起品茗聊天。
谈话的时间不长,也就一炷香的功夫,然后栗娘匆忙回了崂山,找到赵欣欣,新月国组织了大批的邪教狂信徒,进入了西疆,青龙庙也打算派出三十名真人和千名道兵西行。
赵欣欣的眉头微微一扬,莫非需要栗娘真君你护卫前往?仙子如此称呼,我却担当不起,栗娘赶忙表个态,然后才嫣然一笑,以后在公开场合,您称我西木便是。
修者证真之后,不少人要起个名号,像呼延书生和公孙不器,名字比较特殊,被人直接叫也无妨,但是栗娘还是为自己起了一个名号,省得别人直呼名字,引起她的感应。
赵欣欣笑了起来,这个名字……你已经准备好久了吧?栗娘不好意思地一笑,然后才又发话,我不会西行的,宫里太上已经要求,让我尽快回宫,将自身的感悟沉淀一下。
这要求是非常正常的,毕竟她是新晋真君,什么都不成熟,此刻最好的静修之地,就是玄女宫,每一个势力保护自家真君,都是不遗余力的。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出声发问,关于真神邪教大举入境,要不要通知一下李大师?毕竟雷谷那里,是有……那个道意的。
赵欣欣想一想,微微颔首,把局势也跟他说一下,要他帮着分析一下。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合作和算计李永生还没见到栗娘,就接到了玄女宫的通知:邪教大举入侵,雷谷要小心戒备。
此刻的玄女宫,还有太上坐镇,真君知道雷谷那道道意,特意要他们仔细提防。
前文说过,毁灭道意跟真神教信徒的契合度极高,绝对要看好了。
李永生当然省得这一点,不过与此同时,他也是分外地不解:真神教竟然大举进入中土……这是要干什么?此前他在西疆整顿了马盟之后,曾经撺掇中土群雄进入新月国抢夺灵石,正是因为如此,他对新月国的情况,还是相当了解的。
真神教被卫国战争伤得不轻,又因为有旧教等因素拖后腿,这些年发展得很一般,想要跟中土全力一战的话,还真不具备那个实力。
就算他们跟襄王和荆王都勾结起来,也未必能如愿,真神教的顶尖好手太少了,根本无法跟道宫一较长短——即便道宫现在也是在缓缓恢复实力。
哪怕新月国的军队能赢,但是在高端战力上输了的话,想要占据中土也是做梦。
就在他揣摩新月国用意的时候,新晋的西木真君前来拜访他。
严格来说,栗娘对李永生的敬畏,并不比赵欣欣多,甚至在她眼里,九公主才是更值得她巴结的人,毕竟两人有一份名义上的师徒关系,平日里接触得也更多一些。
所以她只是将海岱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同时表示,赵欣欣希望他能帮着分析一下局面。
说句良心话,她并不认为,更接近北方的海岱都了解不到的情况,李永生能分析出什么。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厮还真的摆出一副大师的样子,沉思了起来。
思索了一阵之后,李大师出声发问,青龙真的将因果殿殿主的神念拘起来了?是的,栗娘很肯定地点点头,后来我去青龙石面谢他,他桌上摆着一支黑色的笛子,据他说,两名真君的神念,被他拘进了那一支笛子里。
李永生的眉头微皱,低声嘟囔一句,摄魂笛……这家伙会的东西还挺杂嘛。
音攻类的术法,在上界也是极为罕见的,摄魂笛相对低级了一些,但是懂这个的也不多。
不过摄魂笛虽然普通了一些,可是除了音攻,还能拘禁低阶修者的神念,用在玄青位面,倒也是相对合适——这个位面等级不高,太高级的东西,这里无法使用。
下一刻,他又问出一个相对跳脱的问题,因果殿殿主没说,什么时候会去取回神念?这个……他还真没说,栗娘仔细想一想之后,还是摇摇头,他那天有点托大了,后来根本下不来台,我看要不是畏惧青龙大人,没准他会带着因果殿的人去报复。
李永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过了一阵之后,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你明白了,也不用这么吓人吧?栗娘心里腹诽一句,眼睛却是微微一亮,明白什么了?明白这新月国是怎么回事了,李永生若有所思地回答,不过看起来,他更像是自己在给自己解释,怪不得新月国如此冒进,原来他们是被吓到了……他们不会任由道宫如此迅速地增加真君。
栗娘虽然被人称作呆萌,事实上她的脑瓜并不慢,她眨巴一下眼睛,方始出声发问,你的意思是说……消息是由因果殿泄露出去的?她一脸的不可思议,不过这也正常了,搁给任何一个人,怕是都会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中土正跟新月打得不可开交,两殿之一的因果殿,怎么可能将友军的消息泄露给敌人?李永生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就算不是因果殿所为,消息也是他们走漏的,十有八九还是他们授意的……毕竟出卖友军这种事,能不亲自出面,还是不要亲自出面的好。
看到她一脸震惊加迷糊的样子,他又耐心解释两句,近几年里,中土已经多了四名真君出来,两个道宫的,两个隐世家族的……唔,加上上党杨家那个,应该是五个真君。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栗娘,你可以想一想,五个真君,没有一个是官府系统的,对于这种现象,朝廷应该是什么感觉?栗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朝廷肯定不开心,长此下去,力量的均衡会被打破,而朝廷则是式微的一方……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眼睛越发地亮了,我知道了,朝廷不能接受这种变化,但是他们心里很清楚,新月国更不能接受这种变化,所以……他们才将消息泄露出去?这么简单的因果,猜到了也没啥吧?李永生看着欢呼雀跃的栗娘,最后还是点点头,我感觉,这个可能性,比较符合逻辑。
栗娘的兴奋劲儿过去之后,脸上又有点愤懑之色,可是就算这样,他们也没必要跟新月国讲吧?那是咱们两家共同的敌人,他们这不是卖友资敌吗?卖友是可能的,资敌却不会,李永生摇摇头,慢条斯理地发话,反正咱两家,都是要打新月人的,这个宗旨不会变,因果殿也不敢变……不过,官府和道宫,哪边该承受更大的压力,这个小问题上,做做手脚却是无妨。
栗娘算是彻底听明白他的逻辑了,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却又忍不住骂一句,这种事上算计队友,朝廷行事,还真是令人不齿。
李永生却是轻轻地摇头,不以为然地发话,官府算计道宫,也不是第一次了,离火扇的例子才过去多久?若是没有这种皮厚心黑的素质,他们凭什么治理中土?栗娘撇一撇嘴,显然是不怎么赞同这话,不过最后,她还是出声发问,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是我猜的,李永生一摊双手,很坦荡地回答,但是我的猜测,最能解释新月国狂信徒为什么进入中土……他们不会蠢到以为,自己真的吞得下中土吧?栗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没错,他们这次来,针对的是道宫和隐世家族,毕竟咱们出真君的速度,实在有点快了……他们此来,是为了破坏咱们的战争潜力。
天可怜见,这个位面真的没有战争潜力的词汇,也就是她平日里接触赵欣欣比较多,学到了一些时髦的词汇——别说,这个词一出来,大家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见词意十分贴切。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然后眼睛一眯,冷笑一声,他们此举,也算是孤注一掷了。
不过中土修者也必须严阵以待,否则的话,一步输就可能导致步步输,若是被对方集中优势兵力,打几个歼灭仗,力量也可能发生根本性的对比,实在大意不得。
这可不是杞人忧天,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仗战法,真的是以弱胜强的法宝,地球位面那个著名的军事家,就是靠着这种战术,硬生生战胜了强大的对手,打造出了一个新国家。
栗娘若有所思地发话,怪不得连青龙庙都打算出兵了,原来是他们也猜到了……这个时候,是真的不能留手了。
李永生点点头,没错,必须要当作一场大战来打,现在也是歼灭真神教主力的良机,我唯一担心的是,咱们没有足够重视这一仗……中土修者中,好手实在太多了。
这话说得也不假,因为不管从体量、面积,还是人口或经济发达的角度上讲,新月根本就不配成为中土的敌手。
中土的面积是新月的五倍,人口是新月的十余倍,经济发达,修者中的好手也多,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新月都远远逊色于中土。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新月,屡屡给中土造成极大的困惑。
当然,这些劣势,并不代表新月国就一定会输给中土,毕竟战争不是简单的数据对比,否则的话,每到开战的时候,大家拉出数据来比一比就行了,何必真的动手?事实上,新月的强大战力,跟他们以教立国的体制是分不开的,信徒这玩意儿,发起疯来,真的是很令人头大。
但是与此同时,中土的屡屡被动,跟大家经常不使出全力,也有很大的关系。
比如说这次白虎庙召集三大宫来援,北极宫和青龙庙基本上没动作,玄女宫倒是有真君带队,但并不是两名真君一起出动,而是将太上留在了宫中,由玄后带队出征。
玄女宫的战力,也不是全都带走了,事实上,玄后带走的高端战力,也就是四分之一强,还不到三分之一,中低端的战力,虽然都是精锐,但是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当然,玄后这么做,是有理由的,毕竟玄女宫才是她们的大本营,需要留下足够的人手看守,应付可能发生的意外。
除此之外,物资供应也是个麻烦事。
四大宫倒是不会缺少储物袋,但是道宫打仗,打的可不止是钱粮,兵器、道器的损失,符箓的消耗,回气以及疗伤的丸药,这些东西可是价值不菲。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独立成军出于以上种种原因,大多时候,中土的战力不能全部集中起来。
国家大了就是这点不好,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地方上各种情况也很复杂。
当然,也不是每一次战斗,中土都需要全力以赴的,比如说李清明坐镇东北的时候,就硬生生以东北的那点兵力,挡住了伊万人对中土的觊觎。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猜到新月国这次的目的,是摧毁中土国的战争潜力之后,栗娘马上回宫,将消息告知了太上。
太上是曾经的宫主,身体开始在走下坡路,现在退居幕后,常年闭关,虽然还能坚持相当的时间,可是如非必要的话,还是不要跟人轻易动手,以延长她的状态。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招来了察都管,将情况说一遍,咱们现在还能抽出多少人北上?察都管此前跟雷谷有点小龃龉,但是眼下栗化主已经证真,他就算身为三都之首,也没法对曾经的化主不敬。
而且这种大事,由不得他有私心,所以他恭敬地回答。
具体人数还在清点中,不过玄后已经带走了不少精锐,再抽调人手,想必也不会超过上一次,关键是咱们这里,还要对付野祀,以及牵制荆王。
荆王可以交给雷谷牵制,太上并没有出面,只是声音从石窟里传出,野祀嘛……目前消停了一些,放一放也不打紧,关键是西疆那里,必须要加大攻击力度了。
那可以召集一下各家护法,察都管提出了建议,然后发问,咱们还要有真君去吗?太上在石窟里回答道,我和栗娘都不可能走开,只能请那些护法家的真君出手了……此事关系到中土灵修的兴衰,你一定要跟他们讲明白,若是谁家真君有疑惑的,可以将他请来,我来解释。
察都管点点头,不过下一刻,他又出声问一句,既然两位真君都不方便离开,那何妨让雷谷的人也北上?他们的战力也相当可观。
栗娘闻言,狠狠地瞪他一眼,雷谷也很重要,你难道不清楚这个?雷谷的毁灭道意,旁人也许不清楚,但是怎么可能瞒得过你察都管?察都管愣了一愣,才赔着笑脸发话,雷谷距离这么近,两位真君都不离开,随便关照一下即可,我的意思是说,如此一来,雷谷用来防御的修者,可以解放出很多。
太上久不问世事了,于是出声发话,栗娘你怎么看?我能怎么看?栗娘心里嘀咕,却是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察都管,听你这口气,对雷谷似乎还有些不小的怨气?这个我哪儿敢?察都管闻言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赔个笑脸,西木真君可以去那里稳固境界,正好就近管理起来,有真君看护,不比一些普通修者强?栗娘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可是她依旧觉得有点不合适,雷谷的人才从海岱回来,狠狠打了一场,也很累了。
打仗肯定累,休整一下再走就是了,他们休整了近两个月,差不多了,察都管谨慎地回答,而且,李大师见识过人足智多谋,西疆战事,正缺他这样的精明人。
栗娘心里是认可这话的,但是她总觉得,察都管的话,似乎带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于是她也不直接答应,只是淡淡地表示,此事还得跟他商议一下,欣欣目前在海岱,眼下雷谷里能做主的,也就是李永生。
察都管笑着点头,这个自然,李大师见识过人,应该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栗娘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地发话,正确的选择,可未必是要答应北上。
此前她身为五主,比三都的身份略有不如,大多时候,还要看察都管的脸色,一朝证真,现在都管大人反倒是要看她的脸色,这位置的转换,真的容易令人生出一些感慨。
然而察都管却是浑然不觉,他笑着点点头,必须的,他若是不肯,那必定有缘故。
栗娘眨巴一下眼睛,疑惑地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李永生晚些时候得到了消息,他仔细想一想之后,出声发问,九公主他们,会不会也被从海岱调到西疆?这个……可不太好说,栗娘眨巴一下眼睛,除非战事紧张,要不然,可能性不大吧?她还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浑然没有身为真君的觉悟,否则她会意识到,以她真君之尊,决定一个弟子该不该上前线,其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不过,李永生也无意提醒她,而是笑一笑,好吧,那我先去,尽量不要让她去,如果必须去,把她调到我身边就行了。
他想的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而栗娘根本没有类似的担心,不会吧,谁还伤得了她?李永生决定,不跟这呆萌的家伙一般见识,你帮我看守雷谷,知道需要关心些什么吧?知道,栗娘很干脆地点点头,第一是黎庶的生活,第二是那道道意……可对?没错,李永生笑着点点头,难得她能意识到,自己关心的还有黎庶,反正你是真君了,说话肯定比我管用。
李大师莫要笑话我了,栗娘哪里敢生受了这话?少不得摇头拒绝。
见他言谈没有什么架子,她犹豫一下又发话,你若是北上,一定要小心了,我总觉得……察都管的建议,似乎有什么目的。
目的……察都管?李永生皱着眉头想一想,然后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本来也在考虑,要不要走一趟西疆。
他可是很赏识权白衣的,栗娘忍不住提醒他一句——权堂主跟雷谷可是有不小的矛盾。
不是那么回事,李永生一摆手,非常肯定地发话,他就算有点私心,十有八九也是惦记雷谷这道毁灭道意……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再不证真就来不及了。
原来如此,栗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以察都管和雷谷的关系,肯定是不好意思开口讨要证真机缘的,将李永生从雷谷调开的话,由她来负责监督,他就有了机会。
无论如何,两人都是玄女宫同门,而且还都位列三都五主,更容易开口一些。
所以他才会积极地建议李永生北上。
念及此处,栗娘忍不住冷哼一声,这厮果然还是有目的,不过,哼哼……权白衣欺负的是赵欣欣,他不给我面子,我又何必给他面子?成就真君,果然是不一样了,以往可以计较也可以不计较的事情,就不能放过了,否则的话,自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李永生笑了起来,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这毁灭道意,暂时不要再让人参详了……这个时候,低调才是正道。
这个我省得,栗娘正色点头,你只管放心好了,哪怕真君来求……我照样不答应。
安顿好雷谷的事情,李永生也没有等待那些护法家族的真君,而是带着三百雷谷精锐,直接北上。
穿行豫州的时候,他们又路过了郑王曾经肆虐的几个县,荒芜的田地里,已经有农人在耕种,看起来是打算种一些冬粮,田地里增添了不少生机。
不得不感叹,中土黎庶的自我恢复能力,是相当强大的。
但是正因为如此,李永生反而是越发地痛恨这些反王了,战争对社会造成的伤害,实在又太大了,下面有这么好的子民,安心过日子,真的很难吗?他们一行人这次不是走的老路,而是直接插向了西北,其中还经过了秦王的封地。
不过他们打着抗击新月入侵义军的旗号,沿途基本上没受到什么影响,相反的,还有不少黎庶在路边准备了食水,供他们无偿取用。
越接近西疆,黎庶们对那场战争的印象越深,对这些义军的态度也就越热情。
李永生他们一路猛赶,直到来到了二郎庙,才彻底地放松下来,休整一番。
现在的二郎庙,香火比以前还要兴旺很多,而且坤帅借用了子孙庙旁边的一个山谷,设置了一个临时的疗养中心,那些受伤之后需要疗养的军士,会有一部分人住在这里。
也只有这个时候,道宫和官府会毫无芥蒂地深入配合,守卫这个山谷的,除了少量的军士,竟然还有太一庙的两名初阶真人。
就在李永生他们休整的时候,两拨人找上门来,一拨是坤帅的亲卫,另一拨则是白虎庙堂主院的人,双方都是想邀请雷谷的人马加入己方。
此刻雷谷的名声,在中土真的是很响了,对于这么一支力量,谁也不能无视。
不过李永生很干脆地拒绝了这两方的邀请,他表示己方独立成军,拥有很大的自决权。
当然,在这种混杂的战场上,这种小股势力,想拥有绝对的自决权是不可能的,他必须依靠一股大势力,起码保证自己有通畅的消息渠道,保证己方能跟友军顺利沟通。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样样精通李永生知道沟通的重要性,然而,就算依靠,他也不会选择操蛋的朝廷军队。
哪怕他对坤帅的印象相当不错。
朝廷这帮人做事,实在太尿性了,可谓是劣迹斑斑,他不敢相信这些人的节操。
那就只能选择道宫了,相较陌生的白虎庙,还是玄女宫更值得信赖一些。
玄女宫在二郎庙也放了两个留守弟子,其中之一还是刚刚负伤,在此疗伤的,都是司修的修为,听说雷谷的意思之后,马上向上面汇报。
坤帅的人也没有料到,雷谷的人来得这么快,他们倒是听说雷谷要来人,只当会跟玄女宫第二波弟子同行,没想到人家撇下玄女宫,直接赶了过来。
坤帅对李永生的评价相当高,听说这消息之后,马上派了曲胜男亲自去做工作。
不过非常遗憾,曲老来的还是晚了一点,等她赶到二郎庙的时候,玄女宫的杜晶晶杜真人,已经赶了过来。
玄后认为,雷谷的战术自成体系,在柔然、伊万都经历过大场面,很有特点也很有效,听道宫指挥的话,反倒是不方便发挥自身优势,所以她的建议是双方配合好就是。
杜晶晶匆匆赶来,就是要做一个居中协调者,她跟雷谷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她本人都相当熟悉雷谷的战术。
曲胜男赶到之后,听说玄女宫已经派了联络使者前来,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不过她还是找到了李永生,提起了另一个来意:乌孙郡西南,有一个战地医院,里面急缺好医生,她希望李永生能考虑一下。
李永生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竟然更看重我的医术?永生你的战力,我们是很佩服的,曲胜男笑着发话,能斩真君的准证,历史上总共才出现过几个?不过坤帅对我说,她更看重你的大局观和布局手段……她说若非你在柔然和伊万的布置,中土面临的局势,比眼下还要恶劣数倍。
李永生干笑一声,坤帅谬赞了,其实我也是碰巧的。
曲胜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这小子,跟我还玩这套虚的?是不是碰巧的,咱们心里都有数。
李永生笑着一摊双手,不管是不是碰巧,现在的朝廷……最不缺的就是参谋了吧?曲胜男摇摇头,好的参谋,什么时候都缺,现在也是如此,不过……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然后苦笑一声,你说得没错,中土现在的问题,不是参谋的问题……怪不得说到最后,坤帅最希望能用到你的医术。
李永生摇摇头,我的医术在哪里都能施展,正经是我去了军方的战地医院之后,很多修者想要疗伤,都得在战地医院外面等着。
和平时期,中土的军队医院是对外开放的,但是形势紧张的时候,类似的管理就严了,尤其是在这种大战的过程中,军队医院甚至都不会允许己方的盟友来疗伤。
打个比方说,道宫的修者受了伤,可以去军医院,可是隐世家族的子弟受伤,想进军医院就难很多了——万一是被敌方收买的咋办?别以为家族子弟就一定会为家族效死,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赵家身为皇族,都有反王敢勾结新月人,其他家族当然也就不用说了。
所以这时的战地医院,是不治疗普通修者的,哪怕是义军,只要不是接受军方直接管理的,也不得享受战地医院的治疗。
坤帅素有宽厚的名声,但是在这一点上并没有体现出宽厚,她只是再三地重复强调,战地医院不可能无选择地接受义军疗伤,这是军中规矩,大家一定要考虑清楚。
考虑清楚什么?当然是接受军方的领导——我若是指挥你,肯定会为伤兵考虑。
这颇有点强迫人的意思,但是事实上,坤帅也善意地提醒大家:你们若是想保持独立性,那么准备足够的伤药,配备一些急救医生,是必须的。
李永生对这些很清楚,所以才会表示:我不是不帮你,而是我的医术不仅仅是为军士服务,还想给大多数人疗伤。
曲胜男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反而笑着解释,你也可以为普通人疗伤,只是别在战地医院内就行,其实军医院旁边不远,就有大量的普通伤患,军中医生可以出去诊治。
李永生还是摇头,我本来就自由得很,想治谁就治谁,不想治就不治,坤帅允许我为普通人疗伤……我已经做到了,何须她来允许?这个小家伙还真是,曲胜男对此颇为无语,不过他这般回答,却是在坤帅的猜测之中。
用老帅的话来说就是,这家伙有才华,路也走得顺,又有一些神秘的传承,所以自视颇高,养成了自由散漫的性子,没准会拒绝加入军医院。
她甚至猜测,哪怕是提高薪水待遇,对方估计也不会答应,到了他这个层面,已经不仅仅是钱能打动的了。
所以曲胜男拿出了坤帅准备好的说辞,这样……你可以在战地医院不远的地方,自己开设一个诊所,如此一来,军中若是有重伤员,也可以送到你的诊所救治。
开个诊所……李永生的嘴角抽动一下,无可奈何地发话,但是我想上战场搏杀……好吧,我是说,我没有行医的资格许可。
资格许可?曲胜男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那里是战斗前线,敢上去治疗的郎中,就是好样的,能救命的,就是最好的郎中,行医许可……那算什么玩意儿?不是那么说的,李永生摇摇头,很坚决地表示,前线是前线,行医资格是行医资格……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曲胜男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小李子,你应该知道‘事急从权’吧?很多权宜之事,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说对于大军来说,一个行医资质重要呢,还是将士们的性命重要?李永生翻一翻眼皮,无奈地表示,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不能赞同,规矩就是规矩,庸医杀人更甚于战场……他们杀人不用刀。
啧,曲胜男有点不高兴了,黑着脸看着他,以你的医术,用得着这么自黑吗?李永生叹口气,无奈地一摊双手,好吧,其实我是不相信朝廷的节操……现在说得好好的,将来一旦反悔,要追究责任,我找谁说理去?在你眼里,朝廷就那么不堪?曲胜男眼睛一瞪,她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泄了气,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朝廷大致是不错的,纵然有些贪腐现象,但也不是主流,朝廷对此抓得也很紧。
但是最近这几年,怪事着实多了点,李清明的作战计划能泄露出去,过气的太监范含,竟然会派人去抢夺玄女宫的离火扇……能更搞笑一点吗?就拿前两天的东西线之争来说,坤帅心里有丘壑,却也不得不在朝堂上和稀泥,堂堂一代老帅尚且如此无奈,怪得了别人不信任朝廷吗?于是曲胜男叹口气,别的人,咱就不说了,坤帅的承诺,总是靠得住吧?李永生怪怪地看她一眼,我感觉,坤帅恐怕也未必有多大自信。
曲胜男顿时无语,好半天才站起身来,你在这儿休整三天,等我消息……说实话,坤帅是真的很看重李永生的医术,打仗固然拼的是人力和物力,但是士气也很重要,军中若是有一名妙手回春的大国手坐镇,士兵们作战都会勇敢那么一点点。
所以在她听说了李永生的顾忌之后,马上就做出了相应的安排。
两天之后,曲胜男再次来找李永生——西疆的大军正在频繁调动,所有人都忙得要死,她竟然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给出答复,可以想象得到,军队对此事是多么重视。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她赶到的时候,看到李永生正在接待两名真君,以及数以千计的游侠儿。
两名真君当然就是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这二位到西疆也有段日子了,大多时候是听从白虎庙和玄女宫的指挥,做出一些配合。
——别看他俩是真君,但是在这种数十万人的大会战中,个体的力量渺小得很,也要跟其他人配合,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两名真君愿意配合道宫,但是他们手下的家族子弟,就不能这么做了,高端战力和低端战力的战斗方式,还是不一样的。
所以很多时候,两家的子弟跟其他家族的子弟一样,都是遥尊坤帅的指挥,组成一个松散的联盟,配合朝廷大军作战。
可是如此一来,就存在一个问题,联盟就算再松散,也得有个主事的不是?若光是呼延家和公孙家,倒也好办了,两家真君协商一下,推出一个人来就是,但问题是联盟里还有其他家族,比如说上党杨家,又比如说关陇丁家——这些也都是家里有真君的。
呼延书生和公孙不器听说李永生到了二郎庙,特地赶了过来,为的就是商量一下,两家子弟都交给雷谷,由李大师统一调派。
然而,信得过李大师的,又何止这两家人?第一千零五十章 莫名的焦点西疆的四大家族,对李永生就是相当服气的。
此前的战斗,他们因为呼延家出了真君,是以呼延家子弟为风向标的。
然而非常遗憾的是,呼延家衰败得真的很厉害,总共也就来了一个真人参与作战,所以很多时候,呼延家要跟公孙家商量着来,甚至甘心听公孙家的调度。
西疆其他三大家族,对此就有点小小的微词:公孙家是很厉害,值得尊重,但他们不是咱们西疆的家族啊。
待听说李永生来了,他们凑在一起商量一下:得了,咱们还是去听雷谷的吧。
李大师虽然也不是西疆人,但是他救治过这几个家族的真人,还在神鹿山上留下了一座神奇的大阵,目前是四个家族共同拥有的资源。
所以,听李大师的安排的话,大家都没有意见。
服气李永生的,可并不仅仅是公孙家和西疆四家族,事实上,他在西疆的名头不低,再加上二郎庙主持朱尔寰的刻意吹捧,不少西疆汉子都相当服气他。
除此之外,很多从幽州、并州、云中等郡赶来的游侠儿,也相当服气雷谷,当初正是雷谷的人带领大家,寒冬腊月里冲破了柔然大军的封堵,冒着风雪踏上了中土的国土。
那一幕壮烈且激昂的风雪回归景象,在不少游侠儿的口中,已经成为了一段传说。
所以曲胜男来找李永生的时候,正好看到不少小股势力来拜会他,想跟雷谷共进退。
场面之热烈,令两名真君都有点瞠目结舌:李永生的吸引力,比我公孙家(呼延家),还要大很多,我们出了真君的家族,都没这么受追捧!事实上,在游侠儿中,这种心理并不奇怪,须知游侠儿多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热血冲动放浪不羁,天老大我老二,真要不爽了,真君算啥,天家又算啥?所以有不少游侠儿,并不愿意上杆子去巴结那些有真君的家族——你家有真君,确实很牛叉,但那是你家的真君,与我何干?搁在地球界,朋友圈里有句话,能很好地解释这种心态——圈子不同,不必硬融。
但是他们对李永生的佩服,那是真心的,是发自内心的,在他们看来,不是靠着家族而崛起的李大师,才是游侠儿们最值得敬重的,也算得上游侠儿中的代表性人物。
没错,他们直接将李永生划到游侠儿的圈子里了——孤魂野鬼的,不去官府坐班,而是满中土乱跑,可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游侠儿?只这两天时间,前来表示愿意接受雷谷领导的大小势力,人数已经过了五千。
曲胜男走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大家在讨论,在中土国内,合适不合适玩柔然那套游击战术。
听到这话,她也顾不得现场还有两名真君在闭目打坐,直接开口发话,永生,你的顾忌,我已经汇报了坤帅,她为你开具了特殊行医资质的证明,可以开办诊所了。
在战争时期,军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很多跨界的权力都可以行使,工商、税务、捕房、法院甚至可以任免官员,跨界开个资质也是平常了。
这种资质能不能长远使用,这个不好说,但是毫无疑问,有了坤帅的一纸证明,谁想借此事找李永生的麻烦,都得先摆平坤帅才行。
一名高阶真人闻言不满意了,他大声嚷嚷着,李大师是要带着我们战斗的,开什么诊所……你这不是浪费大师的才华吗?曲胜男盯着他看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才缓缓出声发话,老身是坤帅麾下曲胜男,不知这位真人尊姓大名?这高阶真人是陇右丁家的,丁家子弟主要是跟太一庙等几股势力配合,不过听说雷谷李永生来了,也前来交流,想要双方合作一下,以雷谷为主也是可以商量的。
由此可见,陇右丁家真的可能知道了些什么,而且,不排除是受了丁青瑶的影响。
不过,这位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听说对方是曲胜男,却也没有摆真人的架子,而是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一拱手,原来是曲老英雄当面,适才是我失礼了。
不用道歉,你怎么说也是真人,我受不起,曲老太太的脾气也不小,她一摆手,气呼呼地发话,侥幸没死,倒是碍了大家的事。
这位听得脸色一变,真是有点发火的冲动,但是曲胜男的事迹,在西疆真的太有名了,而他虽然修为高,资格却是差了很多。
曲胜男在西疆死战的时候,他还没有晋阶司修,根本还是个小屁孩。
所以,面对曲老英雄的嘲讽,他也只能咬牙生受了。
李永生却是笑着发话,开个诊所,还是有必要的……而且,疗伤和战斗并不冲突。
丁家这名准证闻言,顿时有些奇怪,李大师的医术,我是相信的,可是这诊所一开,还怎么打仗?旁边就有人出声发话,是高家的一名真人,丁准证你有所不知,前天晚上,有两名新月国邪教徒勾结了内奸,想要袭击军队的疗养院……一般来说,玄青位面的战斗,很少有针对对方医院出手的,因为意义不大,与其杀这些无力抵抗的伤者,还不如屠上几个村子,能在黎庶中制造巨大的恐慌。
但是新月国就这么做了,因为他们认为,屠杀对方的伤兵,不但能制造恐慌,还能打击敌方的士气——中土人现在的士气高了点。
当然,还有一点也很重要——新月国根本就没有战地医院。
受了伤的新月人,只能简单包扎治疗一下,运气好的,没准能等来神术的治疗,但是真神教的治疗术,远比不上揶教的治愈术——真神教的大部分神术,主要是用来战斗的。
所以,对于新月人来说,我们虽然没有医院,但是你们的医院,成为了我们屠杀的对象,看你们还好意思骄傲不?我虽然做不到更好,但是通过努力,可以让你变得比我更烂!来的两个新月人都是高阶真人,还是神职人员,他们在山谷的医院里,发展了两名同情真神教的本地护理人员做内应。
两人通过内应,在山谷里下了能让人昏迷的药物,打算等所有人都昏迷了之后,将所有人都杀掉,然后再施放瘟疫的种子。
真神教做事,一向就这么操蛋,能占领的土地,他们绝对不会放过,那些无法长期占领的地方,他们会在土壤里撒下盐和荆棘的种子,让对方也无法利用这些肥沃的土地。
播撒瘟疫之类的事儿,他们做得也多了。
不过他们没想到,一名太一庙的初阶真人,竟然发现了不妥,并且在昏迷之前,暗暗向二郎庙传出了警讯。
也合该他们事败,李永生当时正在跟张老实一起,四下查看己方营地的防火工作,几乎在一瞬间,两人就感到了山谷那边气氛有些异常。
军方的地盘,李永生是不想沾染的,不过既然有问题,他就不会顾忌那么多了。
他先派了血奴去查探,待发现谷中的人都昏迷了,他和张老实两人直接冲了过去,一个人负责保护伤患,一个人负责杀敌。
真神教的两名高阶真人是神职人员,战力不俗不说,神术也相当强大,只他们两人,就敢在中土军队的后方搞风搞雨,可见他们是相当自信的。
不过遇到李永生,也算他们点背,观风使对大部分的神术免疫,而且他已经晋阶了高阶真人,具备斩杀真君的实力,又岂能放过这两人?而且,李永生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虽然张老实要看顾在场的伤者,但是血奴的实力,也相当地不俗,不但身法好,更是擅长夜间作战。
真神教的神术,对血魔有点克制,不过血魔并不需要跟对方对战,它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封堵对方窜逃的路线就是了。
在二郎庙的援兵到来之前,两名真神教的准证,就栽在了李永生手下,一死一被擒。
不过被擒的那厮,也是有秘术的,他在搜魂高手到来之前,毫无征兆地自爆了。
但是他俩死了,两名内应还活着,所以新月人的图谋,就暴露在了大家面前。
第二天赶来的公孙未明听说之后,跳着脚要去找新月人战地医院的麻烦,他们能做初一,咱们就敢做十五,居然来杀毫无反抗之力的伤者,真尼玛不要脸……说句实话,这种卑劣行径,真的入不了中土修者的眼——太丢人了。
然而,未明准证白跳脚了,小云真人很确定地告诉他,新月军队就没有医院,别说入侵中土的这些人,就算在新月国内,军队也没有任何医院,就连民间的医院,往往都被视为异端……有神术,还要什么医院?小云真人不愧是西疆土著,对这些事情门儿清,当然,他们也不可能禁绝医院,总有些病症,是神术治不了或者不方便治的……比如咱中土的针灸,在那边也很流行。
公孙未明愣了一愣之后,才不屑地一笑,我当信了邪教,就不怕死了呢,原来还是有人怕死……这简直是废话,身份越高的,还就越怕死。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我要收费李永生遇事,喜欢弄个明白,并且分析出深层原因。
在战争中,以战地医院为袭击目标的手段,在地球界都不是很多见——只有在将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还得足够不要脸,才会策划类似的进攻。
而在将荣誉看得极重的玄青位面,就更为罕见了。
真神教的邪教徒虽然很疯狂,也不够理智,但是就算在卫国战争中,也没做过类似的事。
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策划了这样的攻击呢?想来想去,李永生认为,这是他们对这场战争信心不是很足,卫国战争带给了中土沉重的打击,但是对新月国的打击更大。
要不然,当初为什么数个大国联合干预,不许中土人再打下去了?因为新月国的男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新月是要亡国的。
时至今日,新月国的元气尚未恢复,中土虽然正处于内乱中,但是论战争潜力的话,还是要远远高于新月国。
既然是这样,新月国哪怕是大军入寇,心理压力也很大,所以才想出了偷袭医院的主意。
杀掉那些伤兵,能引起中土的混乱,没准还能嫁祸给反王,让中土的内乱更大一些。
如此一来,新月国就有趁乱取胜的可能了。
想通这些逻辑之后,李永生猛然间发现,自己开个诊所,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曲胜男拿着那份特许资质证书,正不尴不尬地站在那里,却见小李子站起身来,冲她笑着一拱手,多谢曲老,如此一来,我还真能开诊所了。
丁家的准证闻言,顿时有点傻眼,啊?你还真要开诊所?李永生笑着点点头,是啊,开诊所和打仗并不冲突,咱诊所开得有名了,真神教的邪修没准还会来偷袭,咱们守株待兔就行,何必辛苦地找来找去?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能守株待兔等鱼咬钩,也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不过公孙未明却是一皱眉头,若是他们不再来偷袭呢?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他性子跳脱,是比较崇尚进攻的,要他老老实实等敌人打上门,实在有点难为他了。
不必把力量全部放在防守上,李永生笑着回答,一边防守,一边主动出击,医院居中策应,使用游击战术,再好不过了。
曲胜男闻言,眼睛就是一亮,那你这个诊所,就要往前推了?二郎庙附近,目前还算是西线战场的后方,附近没有什么仗可打,再往前推进七八百里,才会到达前线。
是的,前推几百里,李永生点点头,我打算推进到战地医院旁边,正好为那些受伤的修者疗伤。
这样倒是好,曲胜男高兴地点头,到时你也可以救治受伤的军士,同时,你还能帮着庇护战地医院……是这么个意思吧?李永生微微颔首,倒是公孙未明大喇喇地发话,双方相互帮忙吧,伤患多了,等到兔子的机会就大增了。
说到这里,他又看一眼李永生,不过,对方第二次犯错的可能性不大……这话还真是一语成谶,未明准证很有点言出法随的风范。
三天之后,李永生的诊所就在距离战地医院里许外的地方开张了,不过坐堂的是公孙家、呼延家的几名医修,二郎庙也派了七八名弟子前来。
李大师一般情况下不出手,战争中的伤员救治,其实已经有了比较规范的流程,甚至通用的丸药都不少。
可就算是这样,他的诊所也很火爆,那些成品丸药,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弄得到的,而且医修在场,也能给出最合理的救治意见和建议。
对于救治伤患,李永生表示诊所要收费。
这一点,引来了不少非议,有一名游侠儿头目,甚至气呼呼地找到了他,李大师,这些都是参加国战的汉子,你救治他们还要收费,会让天下英雄耻笑的。
李永生无奈地一拍额头,我且问你,你觉得我是差钱的人吗?你应该不差钱,游侠儿头目摇摇头,他对此也相当不解,柔然一战,您应该有所收获,我感觉这点费用,您应该不至于看在眼里,何必毁了自己的名声呢?李永生又看他一眼,那我再问你,你觉得我救得过来整个西疆的伤员吗?游侠儿头目闻言,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西疆伤患这么多,十个您也不够啊。
李永生微微颔首,这样,我先给你讲个典故,很久以前有个叫鲁国的国家,国君爱惜黎庶,宣布国人在国外的时候,如果遇到本国黎庶被拐卖为奴,可以出钱赎回,带回国内之后,朝廷会报销费用,还会给予奖励……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那游侠儿点点头,仁政,国君仁爱!李永生接着说,鲁国有个贤者,名唤子贡,他也很有钱,赎回了一名鲁国奴隶,决定不要国君的赏赐,你说……他做得对不对?当然对了,游侠儿头目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救自己的同胞,是应该的,贪图赏赐,就变成了小人。
可是,鲁国在外的奴隶,不止这一人,还有很多,李永生大有深意地看着他,若是贪图赏赐就成了小人,其他鲁国人又没有子贡有钱,他们看到自己同胞为奴的时候……会不会出钱买回来?游侠儿头目顿时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子贡不愿意领赏,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但是若因此带坏了风气,受苦的就是那些被人掳走为奴的鲁国黎庶了。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发话,我救治伤患可以不要钱,但是这里的伤患我救治不过来,总要有其他郎中也来,才能让更多的人获救……这些郎中前来,是要冒生命危险的,他们身边的随员和学徒,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你说一句‘国战好汉可敬’,这个没错,但是他没了收入,不仅要赔上药钱,还可能赔上性命……换成是你,你愿意不愿意来?我肯定愿意来,游侠儿头目下意识地回答,不过下一刻,他就尴尬地笑一笑,不过他们不来,倒也是情有可原,我说怪不得郎中们都不愿意来前线……原来还有这个说法。
是啊,李永生点点头,国战汉子确实可敬,但是让郎中们赔钱赔命,大家就要犹豫了,可是谁也不好意思说收钱,那就只能不来。
中土国的民风,相对比较淳朴,收卫国将士们的诊治费用,这事儿确实会引起非议。
说到这里,李永生笑一笑,我不怕非议……希望能给郎中们带个头,我也是在做利国利民的事情,为何不能收费?谨受教,那游侠儿头目听得肃然起敬,站起身恭恭敬敬一拱手,倒是我想得浅薄了……敢问那子贡后来去领赏了吗?子贡的教谕说了他一顿,他乖乖地去领赏了,李永生笑着回答,心里却忍不住遐想一下:子贡的教谕……那不就是孔教谕吗?那游侠儿的头目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自古名师出高徒,此言诚不我欺。
游侠儿多是心里藏不住事的,很快的,李大师这番言论,就迅速流传了开来,不久之后,连坤帅都听到了传言。
此人行事,果然洒脱,她忍不住出声赞许,郎中随军,从来都只能强行征用,他这一手自毁名声,换来的却是一番新气象,实在难得。
是啊,曲胜男也表示赞赏,甚至有些军士都说,愿意多花些钱,获得更好的治疗。
这也是人之常情,除非那些实在困窘的,只要有些条件的士兵,为了救命,多花几个钱实在正常。
所以李永生的诊所,从一开业,就相当地火爆,不过再过几日,回想起开业时的情景,大家都觉得那可以称之为冷清了。
以至于他带的这些郎中,十二个时辰连轴转都忙不过来,李永生不得不又发动西疆当地的势力,火速搜罗了五十多名郎中和学徒前来,才算暂时缓解了人手不足的困局。
不过如此一来,他这个车水马龙的诊所,也被太多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短短的十来天,张老实就发现了起码二十多个来历不明家伙,在周边张头张脑。
独狼是什么人?眼里根本不揉沙子的,他化妆成一个憨厚的牧民,不动声色地接触了其中几人,就向李永生汇报去了——周围有好几家的探子。
李永生对此并不意外,也没有将这些人都抓起来的兴趣,而是沉声发话。
就是要他们打探,将这些人都记录下来,暂时不要动手……他们知道咱们戒备心强的好,咱们就不好瓮中捉鳖了。
事实上,独狼也是这么考虑的,要不然他就直接下手抓人了——在目前的战争状况下,雷谷的修者出手抓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然而,二十多天过去了,战事越发地激烈了,诊所的伤患也大增,但是那些探子依旧不紧不慢地活动着,看起来没有贴近了解的打算。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铁骨碌部李永生的诊所,一开始就戒备比较严,雷谷的人在三湘的时候,就是准军事化管理制度,在这里扎营之后,当然也会放出警戒和各种哨探,严禁不相干的人贸然接近。
现在看起来,这个戒备有点过于森严了,探子们不暴露行藏的话,很难靠近。
公孙未明等得有点心焦,特意联系了几个不甘寂寞的家伙,组成精悍的小队,四面出击,打击新月国的斥候队伍。
不过新月斥候也不是那么好击杀的,有好几次,他们都差点踩进对方设下的陷阱,亏得这些家伙战力不俗,又放弃了修者的尊严,看到新月人大军来援,毫无风范地转头就跑。
新月人恨透了这几支小队伍,调大军围剿不易,不管不问也不行,只能破口大骂,说中土人全无天朝上国风范,丢掉了修者的荣誉。
雷谷的修者对这话嗤之以鼻,元真人说得更直接,嘿,真神教徒说修者荣誉?真是扯淡了,最没有节操的,就是新教徒了,伊万人都比他们有资格这么说。
新教徒的出尔反尔,在整个玄青位面都是有名的,当初光宗为何阉掉了所有的格洛路男人?这个厚颜无耻反复无常的部族,信的就是真神新教。
不过新月人最近追查公孙未明等人比较紧,他们就回来歇息几天,知道这边还没有探子靠近,公孙未明忍不住建议,要不……放松一点戒备?不好,李永生摇头拒绝,前紧后松,很容易被人看出是诱敌之计。
前紧后松?公孙未明猥琐地挤一挤眼睛,淫笑着发话,李大师看来是受过诱惑了,竟然总结得这么到位……李永生白他一眼,也懒得跟这厮计较,你确定对方知道动手的是雷谷的人吗?李永生这个诊所——目前该叫医院了,挂的就是雷谷李大师的牌子。
所以公孙未明他们的出击,也是红果果地拉仇恨去了。
这个倒不是很确定,一名复姓令狐的真人摇摇头,各种名号都是混着报的,若是一直报雷谷的旗号,这姿态就有点过于明显了。
拉仇恨也是要讲手段的,若是太明显,岂不是告诉别人此地有诈?杜晶晶闻言,吃吃地笑了起来,我可是报出了襄王纳贤馆的名号。
这种字号纯属扯淡,别说新月国是襄王勾来的,就算不是他勾来的,一个想要夺取江山的反王,也没可能隔过朝廷,去打击异国入侵者。
不过杜晶晶对襄王是异常不爽,有这样的恶作剧也是正常了。
李永生想一想,微微颔首,看起来还是打得不够疼啊。
来到西疆之后,他不能参与作战,只负责治疗伤患,虽然看着那些伤患迅速地好转,也很有成就感,但他还是希望能亲自上阵杀敌。
公孙未明也遗憾地叹口气,可惜新月人没有医院,要不然可以狠狠地打一下……慢着,李永生的眉头一皱,然后眼睛一亮,他们没有医院,但是有真神祭坛啊。
真神教出国作战,军中不但配有神职人员,每当大军扎营,还会临时修建祭坛,尤其在中土这种气运大国作战,祭坛并不仅仅是象征意义的,一定程度上,它能抵消部分气运影响。
事实上,就算是斥候小队这种作战单位,也有随身携带的神牌或者其他什么祭拜物品。
能修建临时祭坛的,起码也得是万人队的规模,起码也是驻扎三天以上。
李永生这话,将目标定的不低——万人之上的军队驻地。
不过公孙未明却是兴奋地一拍大腿,这个好……我觉得可以打一下铁骨碌军。
铁骨碌是新月国排名第八的部族,部族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战力极强,仅次于近卫军和神仆军,是一等一的强军。
而且这个部族自称,是得了真神青睐的,出神子的几率极高,在神殿的话语权也极大。
总之,铁骨碌军是绝对不好惹的,此次新月国的大军当中,有三万铁骨碌军。
他们独立成军,虽然不是前锋,但也不负责拱卫中军,而是游离在大军边缘,很不含糊地扎下了大营,那态度不但狂妄,更是几近于直接叫阵——有种你们来打我啊。
除了铁骨碌军,新月国还有两支部族武装,也享受类似待遇,独自扎营。
不过这两支分别打着犀牛和云豹旗帜的武装,已经被中土军队打过了,其中犀牛旗差点被中土军人夺走,亏得他们的援军到得快,中土军人担心被夹击,有序地脱离了战斗。
当然,这是中土最精锐的部队之一,才能做到撤而不乱。
见中土人撤离得有章法,援军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甚至不敢贴近了追——万一有伏兵就麻烦了,他们只是远远地缀着对方,跟了十里之后回转。
这些就扯得远了,总之,这种敢脱离新月大军接应、独立扎营的队伍,一共有三支。
犀牛和云豹受了中土军队的打击,不敢再狂妄,只能将营地回缩,缩到了大军可以迅速接应的范围内。
只有铁骨碌部的军队,依旧游离在大军接应范围边缘,实在嚣张得可以。
当然,他们的嚣张也是有本钱的,铁骨碌部能征善战,神术也相当强大,他们相信,己方三万人固守营地,足以将十万中土部队拖上十天半个月。
有这十天半个月,己方的接应部队就算爬,也应该爬过来了。
中土军方对这个碍眼的钉子,也有估算,他们认为,如果发动五万精锐,不计成本攻打的话,三天三夜能拔掉这个钉子。
但是不计成本四个字,实在太沉重了,与此同时,他们派出的阻击部队,也要抵挡对方援军起码二十个时辰。
所以中土西线作战集群的高层一致认为,这个突出部,目前没有必要专门拿下,最好是能在某个战役中,作为战役的一部分,将之打下来。
这个突出部的位置如此微妙,成为一场战役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很有可能的,甚至不排除专门针对铁骨碌军,围绕着它,设计一场大规模的战役。
军方的计划,李永生等人不可能知晓,不过雷谷里高人不少,张老实之类的主儿,粘上毛绝对比猴儿还精,更别说出名稳重的呼延书生。
他们猜得到军方的大概意思,不过这事儿……怎么说呢?双方只是盟友,谁也不能号令谁,尤其是军方并没有告知,不得对铁骨碌军动手。
公孙未明看到大家不做声,就理直气壮地表示,军方嘛……没准还希望咱们动手呢,打一下并不是什么坏事,也可能一打,还就打出机会来了呢。
这话也在理,在场的人不由得微微颔首,又拿眼去看李永生。
别看李大师没跟着他们出去打仗,但是他的算计能力,在雷谷中也是有名的——他的口碑甚至还在呼延书生和张老实之上。
李永生皱一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不过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整天疑神疑鬼的也没什么意思——打仗总是要冒险的,天底下哪里有算无遗策的战斗?所以他微微颔首,同时出声表示,还是悄悄潜入,注意控制风险,一旦不妥,也别硬拼,跑路才是真的……反正他们已经说咱们不注重声誉了,咱们也没澄清的必要,对吧?是这个理儿,公孙未明笑着点点头,他可是拿得起放得下,注重起声誉来,豁得出去性命,但是真打算不要脸了,什么阴招也能使出来,我可以先跟三长老打个招呼。
跟公孙不器打招呼干什么?当然是接应了,真君不得随意对下位者动手,但是真君想接应人,对方不买账的话,略施薄惩也不算违约。
毕竟,真君是那种有资格任性的存在。
倒是杜晶晶闻言皱一下眉,有危险吗?要不我先向宫里汇报一下?没必要,公孙未明摇摇头,嬉皮笑脸地回答,三长老知道了,呼延家那位就肯定知道了,我倒是想不出来,两真君合力……有几个敢乱来的?不器真君和书生真君都不在这里,神念也没有关注这里,但那只是怕吓跑了对手,注意力其实随时可以转移过来。
有人犹豫一下,怯生生发话,我家老祖也可以关注这里一下。
说话的人姓杨,是上党杨家的真人,杨家真君是少见的官府合作者,这大概是因为,杨真君在异国证真,甚至还专门去顺天府向两殿做了解释。
毫无疑问,两殿是接受了他们解释,但是与此同时,也欠缺了官府什么因果,所以这一次,杨家唯一的真君主动来请战,而且还是配合官府。
不过杨家人也没昏了头,既然真君是配合了官府,杨家子弟是打死都不可能跟官府合作了,所以他们思索一下,索性直接选择了雷谷阵营。
李永生想一想之后,微微摇头,此事没必要弄得太大,等到动手之前再联系也不迟。
他是觉得,杨家真君跟官府在配合,这消息没必要提前通知对方,毕竟官府坑队友的名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然而很快地,他就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了。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焚天大阵雷谷的人商定好作战计划之后,就开始了封闭修炼。
他们不但要养精蓄锐,还要推演战斗经过,并且做出针对性很强的模拟训练。
三天之后的夜里,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因为这是一次很关键的战斗,雷谷极其同盟一共去了十六名真人,还带了一千的司修。
玄女宫终究还是知道了此事——杜晶晶在这里,参加战斗刷经验,只是她的第二任务,第一任务则是保证双方的沟通效率。
玄女宫对这一仗,也较为重视,玄后甚至将丁经主派了过来,同行的还有五十道兵。
五十道兵听着数量不多,但也是相当强的战力了,须知玄后这真君从玄女宫来到西疆,也仅仅带了五百道兵。
雷谷及其盟友离开之后,诊所就失去了跟他们的联系,这个是必须的,就像地球界打仗,要有无线电静默一样,否则己方之间的联系,很容易被敌方发现。
然而一天之后的凌晨,卯正时分,正在查夜的李永生,猛地感觉一阵心悸。
糟糕,他低声嘟囔一句,这是出事了?就在这时,一股神念降临,是呼延书生,他带来了一个很郁闷的消息:雷谷联军遇伏!好消息是,雷谷联军还是潜入了铁骨碌军的大营。
潜入的人一共有二十名,十三名真人和七名司修,他们成功地破坏掉了祭坛。
非常遗憾的是,就在他们打算动手破坏的时候,被新月人发现了,大家实在舍不得即将到手的功劳,硬着头皮对祭坛动手。
然而,这个祭坛的防御极为坚固,众人稍微多费了一点点时间,才将它破坏掉。
当然,大家都意识到了,这时候多用一点点的时间,意味着会陷入怎样的麻烦中,所以一旦将祭坛破坏掉,众人头也不回地四散逃跑。
说是四散逃跑,其实还是有迹可循的,此刻的分散,不过是让追兵难以选择罢了。
逃出百里之后,众人又重新聚集了起来,并且汇合了藏在暗处的一千名司修。
这样的阵容组合,就算不远处的铁骨碌军倾巢而出,大家也不认为有多大问题——军营的难战,是因为军营里各种阵法、陷阱之类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己方肯定不能选择在敌人的主场作战。
若是野外浪战,这十七名真人加上一千司修,再加上五十道兵,还真不惧三万新月军队,哪怕那是铁骨碌军。
雷谷联盟这些人的汇合,倒是没有费了什么周折,然后马上再继续撤离。
然而,就当大家撤离了还不到两里地的时候,周围猛地陷入了一片昏暗中。
丁青瑶和公孙未明的反应很快,想也不想就发出了遇袭的警讯,同时打出了示警焰火。
事实上,丁经主都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样的埋伏——真神教的焚天大阵。
真神教不是一个注重阵法的教派——从来都不是,不管新教还是旧教。
他们似乎更看重战士的勇敢,更看重战场上的杀伐配合——虽然真神教战士的勇敢,多是体现在对待弱小势力的态度上,对待大势力,他们更多时候是跪舔,不过他们依然认为自己很勇敢。
至于别人怎么看,他们也不在意。
然而,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不擅长使用阵法的教派,焚天大阵在真神教里的名头却是极大,这不是单纯的战阵,而是一个需要阵基配合,并且要提前刻画的阵势。
这个阵势涵盖的范围很大,使用的是真神教最得意的神火——就是让呼延书生痛苦了二十多年的教火,如果操控阵法的人足够多的话,甚至可以将真君困住并杀死。
哪怕困住真君的大阵,外面只是一帮司修或者真人在驱使。
发现大阵的根脚之后,丁青瑶大喝一声,是焚天大阵……道兵掩护,全力破阵!这个阵法想要从里往外破,只能强行突破,一般来说,希望是非常渺茫的,因为大阵一旦发动,教火会很快充盈整个大阵,陷身阵中,就仿佛陷入火海一般。
教火是对人体有害的——这基本上是废话,不过沉得下心的话,抵挡一阵也不是多难的事,最令人痛苦的是,一旦陷身火海,人的感知都会被封闭。
一如中土的幻阵,陷入阵中,别说方向感了,就连队友都找不到。
就算真君陷入此阵,六识也会受到影响,端的厉害。
所幸的是,丁经主带来的五十道兵是玄女宫的,本身修的就是丙丁火,一定程度上,能抵挡得住真神教的神火——火与火的属性不同,也未必就能相容。
正是因为如此,焚天大阵的教火,没有第一时间充满整个大阵——这么大的大阵,发动到威力最大,需要一个过程,而借着这个机会,五十道兵的道器齐出,撑起一个圆弧形的护罩。
护罩之中,丁青瑶掣出了她的经主令旗,此物用在这里,作用不是特别大,焚天大阵或许焚不了天,但是磨死一个真君毫无问题。
然而,她的经主令旗虽然效果差点,但是对于道兵,有很好的加持作用。
这也是道宫的可怕之处,他们拿出什么东西来,都是成套的,讲究系统化——完整的传承,就是有这种好处。
有道兵稳住了阵脚,陷入阵中的人,起码没有丧失了感知能力,十六名真人和千名司修相互之间还能看得见。
当然,这仅仅也是能在一片血色中,模糊看到队友的身形,不过对于公孙未明、丁青瑶一行人,也足够了,他们可以对阵法发起攻击。
事实上,丁经主对这焚天大阵颇有研究——她对阵法也不是很精通,但是真神教拿得出手的阵法,就那么几种,卫国战争中,玄女宫也吃了不少亏,必然会琢磨破解之术。
其实对大部分阵法来说,如果不是遇到特别高明的阵法师的话,破解手段一般只有一种——强行破解。
丁青瑶也只会这一种,不过好消息是,终究是研究了这么多年,她对焚天大阵的弱点也略知一二——这种大阵蛮横且严密,教火难以抵挡不说,还是挤压式的进攻。
对于这种进攻,最佳的暴力破解手段,就是多点同时突破。
当然,仅仅是多点同时攻击,那还不是很够,最好能有个有效的攻击方案。
丁青瑶有方案,在她的指点下,八个百人队,在真人的带领下,攻击着八个点,又有五名真人,合力攻击着另一个点。
攻击点不是越多越好,九为数之极,九个点也就是攻击力度最大,且效率最高的,超过这个数字的话,阵中修者发出的攻击,会相互抵消一部分。
她的应对毫无问题,可谓是可圈可点,而且这八百多名修者配合起来,对阵法的攻击力,比真君还要强大,哪怕这些人都不能近身攻击,只能采取远攻。
然而,在一轮攻击之后,丁青瑶的脸就黑了下来,这是能困住真君的威力……外面到底有多少新月国邪修?这一拨攻击,让她感觉到了,己方这些人,怕是很难打破这个阵法,对方的准备很充分。
一名上党杨家的真人闻言,高声叫了起来,坏了,我没来得及告知自家真君!这是正常的,真君这种存在,哪怕是自家族人,也不好轻易打扰,此前他说要告知真君,却是被李永生否了,当然就不怎么上心这件事。
没啥必要,令狐家一名真人冷哼一声,丁经主和未明准证已经将消息传了出去,有三名真君知情,消息怎么也传得出去。
令狐家也是可以媲美丁家和公孙家的强势隐世家族,眼见跟自己家齐名的杨家进退失据,心中难免生出些轻视之心:堂堂上党杨家,竟然衰败若斯?别说了!公孙未明气得一跺脚,大喊一声,这尼玛丢人败兴的,被人包饺子了。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真的不愿意三长老来接应。
好了,不要想那么多,丁青瑶出声了,接应不接应的,暂时不用考虑,先全力攻击,争取破阵。
破阵?公孙未明疑惑地重复一遍,丁经主,你认为咱们破得开这个阵?这话真的是很扰乱军心,然而,这也是修者队伍和军队的最大区别,搁在军中,只是凭这个问题,公孙未明就有掉脑袋的危险——如此破坏军心,你意欲何为?但是在修者队伍里,这就不是多大的事情,尤其是对于游侠儿来说,拼命无所谓,脑袋掉了也不过就是个碗大的疤,好像谁怕似的。
可是你若蒙哄我,不尊重我的知情权,甚至是侮辱我的智商,那咱俩就没完!所以,丁经主也没着恼,她太明白公孙未明是个什么货色了,所以她很干脆地回答,破阵很难,这是能困死真君的威力,不过,有我玄女宫道兵的支持,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牛掰,只听这个回答,就可以断定,玄女宫经主的心机,绝对不简单。
也是,令狐家一名真人发话,不管能不能攻破大阵,咱们不能转为防御,否则攻守易位,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没错,元真人大吼一声,真君旦夕即至,咱们缩着头挨打,也太不成体统了……万一真君不便出手呢?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那又如何真君是可以来接应的低阶修者的,不过一般来说,能不出手,还是不出手的好。
大多时候,见到对方有真君来接应,对应的这一方就会主动停手,省得真君借机启衅。
不过元真人却是指出,就算有真人接应,咱也不能显得太狼狈不是?新月人不要脸,咱中土人可是要脸的。
这话说到了大多数人的心坎上,身为修者,又岂能丢掉一颗骄傲的心?看着众人疯狂地发起攻击,丁青瑶的眉头皱一皱,想要他们留点力气,以应付可能的不测,不过转念一想:这种话实在太打击士气了,还是暂时别说的好。
只希望……三名真君接到示警之后,能尽快赶来吧?事实上,公孙不器在感受到四长老的情绪波动后,第一时间将神识投放了过来。
不过,一看周边围着的新月人的情况,不器真君就是一呲牙,我去,四长老这是做了啥事……血祭七十二处女组成的焚天大阵?焚天大阵的威力不是固定的,但是以七十二名纯洁处女的鲜血激发的大阵,是最顶级的,七十二血祭一出,见不到仙陨之光都算亏本了。
换句话来表达就是,想杀个真君,都未必要用得到七十二血祭。
公孙不器想将神识放下去,看个究竟,猛然间发现,那焚天大阵似乎对神识都有影响,少不得眉头一皱,咦,教火这么厉害?呼延书生的感知,也就比他慢一点点,见到那通红的教火,书生真君的神识嗖地脱离开好远,然后才心有余悸地长出一口气,小心,这教火能烧灼神魂……我吃了二十多年苦。
教火在他神魂中造成的损失,还是李永生帮着修复的,所以,哪怕他现在已经证真了,见到这种规模的教火,也忍不住哆嗦一下。
书生真君是土生土长的西疆人,对这大阵的威力再清楚不过了,眼见不能察觉阵中的情况,马上就告知了李永生——雷谷的人遇袭了。
遇袭当然不是好事,但是看对方围了足足有万把人在那里,还有神仆军的旗号,而大阵里血红的教火翻滚不已,显然还没有拿下阵中的修者。
他侧头看一眼不远处的公孙不器,咱们这边发动偷袭的都是什么人?你家、我家、令狐家、杨家、西疆四家族……还有丁青瑶带了五十道兵,公孙不器面无表情地回答,这个消息书生真君没在意,他却知道,一共十六七个真人,一千司修。
呼延书生沉吟一下又问,道兵能抵挡教火吗?呼延家终究是衰落得太久了,有些东西是真的不清楚。
大概……会有点用处,公孙不器不太确定地回答,不过抵挡教火,玄女宫的道兵,不如北极宫的道兵。
这不是废话吗?北极宫道士修的壬癸水,水克火是天经地义。
呼延书生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也就是说,这些新月人全力发动的话,你我没有多长时间去考虑?公孙不器恍惚了一下,不确定地发话,丁家那小妮子,身上似乎带着五主令旗……从道理上讲,五主令旗对道兵有加持作用,也能坚持一段时间。
道宫真的是太神秘了,也就是公孙家底蕴深厚,能得知一些人不知道的辛秘。
可就算是这样,也是以猜测为主,两百年以前的消息,现在真的未必正确了——哪家势力会原地踏步不发展呢?说完这话之后,他才反应过来点什么,侧头怪怪地看着呼延书生,你的意思是……他们成了诱饵?呼延书生有时很谨慎,有时也很直接,他痛快地点点头,吐出四个字来,九成可能。
他对自己在军事方面的素养,相当有信心,而且又是身在西疆,对新月人的做事风格很清楚,他相信在这一点上,公孙不器不如自己。
原来是这样,不器真君微微一笑,也还了四个字回来,那又如何?是啊,那又如何——什么样的埋伏,能吓得住两名真君?然而,关键时刻,呼延书生还是很冷静的,他钦佩地点点头,不器兄有此豪气,小弟又怎敢不奉陪?不过……是不是再等一等玄后的消息?刚才神念求援的,可不仅仅是公孙未明,两名真君感受到了,丁青瑶也释放了神念出来。
就在这时,一股神念自空而降,正是玄后,还请两位真君上前接应,我在后方借势行走。
借势而行是真君之间的一个特定术语,大家都知道,真君的飞行能力很强,其实这除了是因为他们修为高,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掌握了部分空间的奥秘。
所以真君飞行之际,身后的一段距离内,空间是脆弱的,若是有其他真君想尾随的话,也是非常便捷的,而且很省力气,这就叫借势而行。
当然,尾随一名真君,难免会带给人一种恶意感,被尾随的真君想要计较的话,也可以在身后的空间布置一些手段,给尾随的真君一个教训。
像玄后这种提前打招呼的,这就没问题了,尤其是眼下双方还是盟友。
事实上,不管公孙不器还是呼延书生,都知道玄后的真正用意——借势而行可以有效遮蔽身后真君的气息,令对手不易察觉。
也就是说,玄后不想让对方知道,己方出动了三名真君,毕竟是比较丢人的事情,所以让他俩打头,她在后面见机行事。
对不器、书生两名真君来说,玄后的要求有点……那啥,你怕丢人,我们不怕丢人?但是他俩还真没办法计较,那位是积年真君,他俩是才证真的,而且四大宫是仙界指定的下界管理者,再强大的隐世家族,也要看道宫的眼色。
呼延家和公孙家都是老牌隐世家族,对这一点还是认识很清楚的,所以他们并没表示出什么不甘来,而是迅疾向战斗地点飞去。
然而,就在距离现场尚有两百多里的时候,一股奇大的神识蓦地笼罩了下来,呵呵,三位真君这是何意?此人也是真君,而且绝对不简单,竟然发现了借势而行的玄后。
不过玄后也不是那种容易害羞的小女孩,她冷笑一声,我中土人在中土行走,关你真神教何事,正经是你二神主贸然进入中土,是嫌活得不够长吗?二神主?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闻言,顿时暗暗抽一口凉气,来者的身份,还真是不低。
新月国最高的统治者,就是三位神主,这二神主在卫国战争中,还仅仅是一名神子,战力极强,战败之后重伤而逃,最后据说请下了神谕,才治好了他,晋阶为二神主。
不过中土够已然了解到了,二神主还是伤了根基,论战力甚至可能还不如三神主,但是论地位和眼力价什么的,在新月国仅次于大神主一人。
玄后昔年就见过他,所以感应一下气息就知道是谁。
二神主却是冷冷一笑,你愿意往哪里走,那是你的事,但是前方却是要禁行了……那里两国的孩儿们正在厮杀,你不是想插手吧?公孙不器冷冷地一哼,我来接应我家的族人,怎么,你有意见?这话非常呛人,尤其他还是一个新扎的真君,跟老牌真君这么说话,真是瞬间就能挑起一场战斗。
但是他还就这么说了,公孙家啥都缺,就是不缺老牌隐世家族的豪气,不缺血性汉子。
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新月国二号人物竟然没有生气,要不别人都说,新月人的残暴和不讲理,都是装出来的,这话是真的有几番道理。
二神主只是不紧不慢地表示,你来接应族人?巧了,我来也是为了保护本教信徒战果的。
不就是请真君站场子吗?你中土人会,我们新月人也不是第一天打仗啊。
下一刻,玄后的神识蓦地放了出去,异常强大的神念,瞬间就扫遍了周边千里方圆。
然后她冷冷一笑,准备很充分嘛,竟然来了四个真君?此前他们不便用神识观察,现在主动用神识一扫,才发现除了此人,周边还埋伏着三名新月国的真君。
自己人果然是被当成了诱饵!玄后心里也没多么懊悔,只是冷冷地发话,你这是觉得,新月真君比我们中土多?在整个西疆战场,中土真君起码有十几个,而新月国总共的真君数量,估计也才刚十几个,她真不觉得,新月国敢跟中土拼数量。
二神主冷冷地回答,数量能决定胜负的话,那咱们也不用打了,直接数人头就是了。
顿了一顿之后,他才又表示,你们若是恪守国际公约,不强行出手的话,我们不介意你们旁观……新月人从来都是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真够不要脸的,这次是呼延书生出声了,他一脸的不屑,冷笑着发话,我方行军,没可能没有斥候,你等真君不出手,怎么可能凭空冒出一个大阵来?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捉对厮杀这个焚天大阵的威力极大,以李永生之能,摆出现在这样一个大阵,也需要花费点时间,这种规模的阵法,就没可能刻画在阵盘上。
而雷谷的豪杰都是精明之辈,其他隐世家族的子弟,也没有多少废柴。
在这样一群人的戒备下,想要布置下这个大阵,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可能,但是让他们毫无防备地踏进去,那基本是毫无可能的——他们或许不能确定,哪里是危险的,但是他们绝对能确定,怎么走才是安全的。
所以,这个大阵能困住这一千多号人,肯定是新月国的真君出手了。
二神主不以为然地笑一笑,教授信徒们摆设一些阵法,这总不在限制之内。
呼延书生用右手大拇指掐动几下剩余四指,然后淡淡地发话,你们发动了集体挪移。
呼延家并不以推算天机见长,但是呼延书生在这一方面很有点天赋,尤其是他证真的异象是黄沙百战——在黄沙里战斗,你总得有一定的方向感吧?所以证真之后,他掌握了一些天机推算的神通,很粗浅,但是相当有效。
呵呵,公孙不器闻言,冷笑一声——不但帮忙布阵,还帮忙运人?恐怕在此期间,还帮忙遮蔽行踪了吧?然而,二神主依旧不否认,脸上甚至连歉疚的表情都没有,他理所应当地回答,不管我们做了什么,但是我们没有直接参与战斗……难道不是吗?玄后一直在看着他,也不说话,直到这时,才慢吞吞地发话,二神主是在打算激怒我们?随便你怎么想好了,二神主轻描淡写地回答,顿了一顿,才又略带一点好奇地发问,为什么这么说?玄后看着他,有板有眼地发话,你的诱饵,打算钓的或者不止三名真君……也许更多?二神主笑一笑,饶有兴致地反问,下面这些人,值更多的真君吗?说实话……他们有道兵,还有道宫令旗,战力有点出乎我们的意料,不过,你可以选择不信。
他表现得很自然,但是玄后虽然是女性,这许多年的阅历和眼界又岂是一般人能比的?她又笑一笑,你不解释的话,我可能就信了,不过你这么解释,我倒是很好奇……你有什么样的手段,能留下更多的真君?二神主不置可否地笑一笑,一脸的风轻云淡。
玄后也笑一笑,并不说话,不多时,远处一条人影划破长空,如闪电一般飞来,好贼子……竟敢偷袭我中土修者,吃我一戟!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丁家的真君丁曜星,他接到玄后的神识告警,一路飞赶而来,人还未到,神识已经到了,看清情况之后,抖手一拳打向二神主,原来是你这个亡命而逃的小贼!丁曜星是卫国大战期间证真的,虽然战事极为紧张,但他还是巩固了两年境界之后,才从家族秘境里出来,经历的两场战斗,也都是中土国的反攻。
他对二神主也有印象,当初此人不过是个神子真君,抵抗得倒是很凶悍,可惜还是被打得吐血而逃。
二神主哪里会怕他?身子往侧后方一纵,来,找个宽敞地方战一场!这也是真君对战该有的排场——其实是余波太大,双方都不想殃及己方的低阶修者。
两人才刚刚离开,又是一条人影破空而来,却是杨家的真君得到消息赶到了。
玄后的神识波动一下,指示己方三名真君,缠住对方三人,她自己则是打算下去,亲自接应己方的一干修者。
然而就在此刻,远处空中,凭空冒出一团白色的火焰,在空中化作一朵白莲。
白莲之上,端坐一人,光头,身着袈裟,他冲着杨家真君双手合十,杨檀越别来无恙……你的对手该是我才对。
杨家的真君眉头一皱,无法尊者……你不在西南边陲老实待着,真当我中土留不下你这具臭皮囊?他跟佛修有点小渊源不假,但那是柔然的佛修,可不是西南小国的佛修。
无法真君双目微垂,波澜不惊地回答,中土害得我窦师弟陨落,你却不闻不问,真真是背信弃义的小人,洒家拿下你之后,当再斩妖除魔九十九万,为我师弟送行。
你放屁!杨真君气得破口大骂,老子跟你的窦师弟没有任何关系,身为佛修,还要在中土搞风搞雨,死了也是活该……来来来,老子今天就收了你这一只野祀!他在柔然证真,其实跟佛修的关系都不是很大,因为这个缘故,他已经跑到两殿解释过一次了,这厮还要继续胡扯,那就是挑战他的底线,他为了自证清白,也不得不做一场了。
嗯?玄后见他俩也单挑去了,眉头忍不住一皱,还真有第五个真君?第五个真君不算什么,她要考虑的是,对方有没有第六个、第七个真君?按理说,新月国的真君总数不多,但是现在佛修尊者都出现了,也就是说他们有了外援,这真君的总数,就真的不能确定了。
现在双方各有两名真君捉对厮杀去了,还都留有三名真君对峙,局面真的很微妙。
玄后非常确定,自己能稳稳地压制一名真君,但是呼延书生和公孙不器这两名新扎真君,她就没信心了。
公孙不器还好一点,毕竟是老牌家族出来的,没准有底牌,呼延书生……真是什么都欠缺。
除了这些没打起来的,对战的那两对,杨真君和无法尊者,估计差不了很多,但是丁曜星十有八九不是二神主的对手——身为真神教第二神主,能没有点像样的东西吗?别的不说,两三件真器问题不大,护教重宝也该有那么一件半件的。
有人说了,丁家不也是老牌隐世家族吗?一族两真君,能没点压箱底的东西?压箱底的东西,丁家当然有,但是平心而论,真要比底蕴,陇右丁家比那顶尖的隐世家族,还是要略略差一点,比如说辽西公孙、上党杨家,底蕴都要比丁家深厚一些。
也就是这四十多年中,丁家有两名真君,所以气势大盛,可是像上党杨家一般,在族中没有真君的时候,都敢当面大骂光宗是昏君的举动,丁家是做不出来的。
玄后盘算一下,觉得己方现在出手的话,不但胜算不高,还不能为那两名真君压住阵脚,不是个好的选择。
她的神识是不怎么害怕教火的——大家都是玩火的,谁怕谁?所以看清焚天大阵之内的情况之后,知道己方还有抵抗之力,于是就放下心来。
她站在空中旁观,神识却是在不住地联系着对方。
丁青瑶的感知极为敏锐,不但发现了玄后的神识,甚至还接受到了来自对方的讯息。
她忙不迭大声发话,我方真君已经到了,对方也有真君埋伏,大家注意合理分配体力,也许会战斗很长时间。
公孙未明也感受到了玄后的神识,但是并没有接收到其中讯息,闻言他大奇,咦,我家三长老怎么还没到?公孙不器气得直翻白眼——我说,你不懂可以不说话,别这么丢人现眼成不?下一刻,丁青瑶就出声解释了,据说这焚天大阵,可以焚毁真君神魂……也许是功法相克?明白了,公孙未明马上点点头,大声发话,其实也无须着急,咱们还能撑很久。
经过这一番对话,阵中的修者们也意识到了,大家可能成了真神教引诱援兵前来的诱饵。
不过这个时候,再说那些也没意义了,还是专心破阵的好——同时还得注意节省体力。
中土国三名真君站在那里,看似无所事事,其实正在拼命联系己方援兵。
玄后可以联系白虎庙的真君,不过这里道宫阵营的真君,在这里已经聚集得够多了,她果断要求坤帅,派出真君来做配合。
坤帅闻言有点苦恼,对着空中的真君神念,她抬手一拱,军中只有幽思和米真君,此两人要看顾庞大的军队,实在有点抽不出身。
中土跟新月打国战,两殿不可能不出真君,否则道宫都放不过朝廷,所以哪怕现在诸王内战,也有两名真君随军前来——这是政治正确。
可是真君随军,一来是打算对掐对方真君,二来也有保护军队的意思,虽然玄青位面有公约,真君不得随意对黎庶出手,但是万事都讲规矩的话,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纠纷?敌方真君一旦决定对普通军士出手,会造成极大的杀伤,中土军队必须要有自保之力。
所以坤帅婉拒玄后的要求,也就正常了。
好死不死的,就在这个时候,公孙不器的神识也到了,闻言他大怒,姓胡的,我公孙家大好男儿从辽西跑来,为的就是助你一臂之力,你竟然如此回报我公孙家?不器真君息怒,坤帅再次一拱手,苦苦哀求道,真君的行事,胡某一向景仰得紧,但是……真的是事关重大啊,而且军方作战,主要针对的是成建制的队伍,而不是高端修者。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越打越大坤帅这话依旧属实,军方和道宫的性质不同,作战对象也有不同的偏重。
玄后气得冷哼一声,照你这么说,高阶修者全该是我道宫和隐世家族来对付吗?玄后这话,未免偏颇了,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正是幽思真君发话了,有人贸然出击,遭遇了算计,你要我们真君去援助……能保证这不是针对军队的连环计吗?这话问得相当尖锐,玄后再不满,也得强行将怒火压制,出击的可是雷谷联盟,你是在指责他们不谨慎吗?这次出击,不谨慎是有的,但也实在无可厚非,雷谷联盟原本就不受朝廷节制,寻找战机袭击敌人,态度实在是再端正和积极不过了——然而积极,就意味着要冒险。
而且一直以来,雷谷联盟不但打得巧,打得也狠,在此之前曾经连创佳绩,在西疆战场上,也是难得的亮色。
幽思真君却是点点头,雷谷联盟我知道,很不错,不过我还是那个问题……玄后你确定,对方使的不是调虎离山之计?用得着吗?玄后气得笑了,咱俩相距才多远?两千里不到!军营发现遇袭,你往回赶都来得及好不好?这话才是奇怪,幽思真君极为不满意地表示,万一是刺杀坤帅的呢?你别以为,敌人袭击只会袭击军营,他们更会袭击军中大帅!两千里……我来得及救援吗?玄后越发地不高兴了,你俩确定是不来了,对吧?你我各自有分工!幽思真君不耐烦地叫了起来,我不强迫你,你也考虑一下我们的苦衷好吗?杨家真君已然让给你们了,还不够吗?一开始赶去支援的上党杨家的真君,严格意义上讲,也算是官府序列的。
去尼玛的分工,公孙不器气得直接爆粗口,我们也不是一定要支援,就是想看看朝廷对我们是个什么样的态度……既然这样,那我懂了,公孙家现在就回辽西去。
不器真君且慢,坤帅吓得抬手一拱,万事好商量,大家又没有私怨,我一直很称赞你的,这个你也知道。
公孙不器还待出声,呼延书生抢先发话了,坤帅刚才说,高阶修者的战斗,归道宫和隐世家族负责?坤帅并不说话,幽思真君却开口了,直接认下了这个锅,这话是我说的,要不咱们双方换一下……你们来对付新月国军队?那好,呼延书生点点头,我们也不对付新月国军队,专心对付高阶修者就是了……但是朝廷对付新月国的军队时,也莫要求到我们头上!幽思真君闻言勃然大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各打各的呗,呼延书生冷笑一声,你现在不助我,还指望我们回头帮你?开玩笑……真当我呼延家欠你的?呼延家的子弟,也有不少被困入阵中了,他心里不着急才是假的。
幽思真君闻言,顿时就傻眼了。
朝廷军队打仗,怎么离得开黎庶的支持?更别说呼延家在西疆的地位极高,振臂一呼,西疆四家族肯定是追随的,那么接下来,西疆其他人如何反应,也就不用说了。
没了西疆人的支持,朝廷想在这里打赢新月,难度就大增了,没错,这里是中土的地盘,有中土的气运加成,但是单就气候、环境而言,新月人恐怕更合适这里一些。
坤帅一看要坏,马上出声表示,这样吧,我派米真君去援手如何?我身边……总不能一个真君都不留呀。
幽思真君还是表示反对,我反对,起码胡帅你身边,就得有一个真君,除了居中接应各军,还要保证你不被刺杀。
我没那么娇气,坤帅一摆手,很肯定地发话,大不了我当几天缩头乌龟,别说来刺杀的不可能是真君,哪怕就是真君来了……他也得能突破了周边的防御才行。
痛快不?真的是痛快人,她一开始婉拒,真的是为了军队考虑,但是一看到对方要暴走,她马上表示:我自己可以委屈一点。
呼延书生闻言不做声了,倒是玄后又出声了,再派一支万人队,去解救雷谷联盟的修士……这是高阶修者之下的战斗,找你没问题吧?这个……问题很大,坤帅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最靠近铁骨碌部的军队,是乌孙郡的大雁骑,战力尚可,但是……胡族人居多,善游斗而不善强攻,万一遭遇阻击……她的话虽然吞吞吐吐,但是逻辑大致清晰,大雁骑应该是个万人队,虽然是骑兵,灵活性和机动性都不差,但是以西疆胡人为主,可靠程度不是很高。
最糟糕的是,胡人一般战斗的韧性不强,遭遇强烈阻击的话,不是一哄而散,就是头脑一热冲上去,很容易造成重大损失。
说来说去,还是雷谷联盟猛地遭遇伏击,周遭情况不是很明朗,坤帅担心自己的人马也踏入陷阱,情势就会变得更加不可控。
玄后还待说什么,公孙不器恼了,好了,说得好像只能找你们帮忙似的……玄后,我自去组织人马营救。
别的不说,雷谷现在西疆的影响力,还是很有一些的,此次是组织了一千名司修前往,事实上,若是联系丁家、二郎庙的话,再加一千司修毫无疑问。
当然,更关键的是,他们起码还能再凑起来七八千制修。
这样的战斗力,再加上十几个真人,打那一万新月人也差不多了,新月的真君若是敢先行出手大欺小,中土的真君就敢出手多欺少。
公孙不器都说出这话了,玄后和呼延书生当然也不会再待着,三道真君神识直接离开军营。
感受到三股威压离开,坤帅愣了一愣之后,长出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轻松还是在叹气。
事实上,三人才刚刚离开,就接到了消息:玄女宫的援兵到了,同行的还有南方郭家、朱家的两名真君。
按说玄女宫的援兵不该这么姗姗来迟,但是朱家和郭家对派出真君,也是相当犹豫的,每一个真君,对隐世家族来说,都是难得的宝贵资源。
对于北上打击真神教,中土人都愿意支持,可是这两家身在南方,终究不是那么积极,正是因为如此,李永生才不等援兵,而是自己先行北上。
最后,还是栗娘和太上齐出,才请动了那两名真君。
当然,事实的真相是,两名真君上门,暗示着待玄后回归之后,玄女宫就有三名真君了——你们考虑一下,这么不给玄女宫面子,真的好吗?这就耽误了一段时间,而且他们还接到了青龙庙的请求,那边希望玄女宫北上的时候,绕行一下,将青龙庙的弟子也带挈着过去。
原本青龙庙也想请动海岱一名真君,但是那真君表示,我不接受襄王的邀请,导致两家关系比较糟糕,我若离开西去,青龙庙能否帮我护卫家族?青龙庙还真没法应承这件事,别看他们有三名真君级别的战力,但是老的老新的新,唯一一名可以出战的,却是护庙神兽,不合适介入这种事。
没错,青龙可以介入栗娘和其他人的恩怨,但那是因为正在证真的栗化主,是道宫中人,他勉强有理由出手,至于说庇护隐世家族,那就是绝对的违反规矩了。
青龙庙弟子出征,没有真君带队的话,不但速度慢,也容易生出别的事端,所以他们索性要求玄女宫带挈一程。
与此同时,还有新的消息传来,北极宫的援兵也在路上了,不过因为要提防柔然和伊万,所以没有真君随行,甚至他们的行动都很小心,担心传到那两个国家耳朵里。
公孙不器顿时大喜,郭家和朱家的两名真君,我也仰慕已久了,能有机会并肩作战,实在是太好了。
呼延书生则是眼珠一转,提出了新的建议。
他们应该带来了不少高阶修者,或者可以请求他们从地面进攻,解救雷谷联盟的修者,咱们多了两名真君,却是最好先封锁消息……看新月人的行止,再做出相应的反击。
呼延家真不愧是军功起家的隐世家族,对这些谋略真的是轻车熟路。
玄后却是有些犹豫,他们一路赶来,行色匆匆,要不要先接替其他修者的位置,适应一下环境再动手?玄女宫第一批来的人就不少,但是他们的任务也很重,配合白虎庙征战很多地方,比如说令狐家的真君这些人,也各有使命。
玄后这个建议,还是很体贴对方的,担心他们一路赶过来辛苦。
不过郭朱两真君听说之后,直接表示说没什么,路上没发生事情,大家精气神足得很,我们派出十五名真人,一千名司修,五千名制修,以及一千青龙庙的道兵,可够?这种级别的战力,基本上可以硬撼两名真君了,野战里遭遇铁骨碌的三万军士,照样能将其打得大败!不知不觉间,雷谷联盟的一场偷袭,有酿成大战的趋势。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三神主玄后和公孙不器、呼延书生商量一下,决定不投入那么多的青龙庙道兵。
此番青龙庙总共也不过来了一千道兵,虽然说是刚刚赶到,没有分派任务,可以全力出动,但现在是战争期间,何必让对方摸清楚己方的全部底牌呢?一千名青龙庙的道兵,投入两百名,就足以打破大阵,将雷谷联盟的人救出来了。
当然,像其他十五名真人、一千司修和五千制修,这就不能打折扣,否则战果不容易保证。
援兵来的速度很快,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他们根本不怕遭遇任何的阻击,一路狂奔而来。
不过非常糟糕的是,他们抵达现场的时候,新月人的援军也赶了过来——雷谷联盟的人是半路上被埋伏的,不可能再派出什么队伍去阻击援兵。
匆匆赶来的新月援兵,足有两万人,其中甚至有三千战力超强的近卫军。
近卫军可是跟神仆军并称新月两大王牌,甚至,近卫军的数量,还少于神仆军,只有区区的一万五千人,而神仆军比他们强的是神术高明,战力还真的比不上。
双方才一碰面,就激烈地战斗了起来,眼看中土修者有点吃力,玄后暗示一下,又有五百青龙道兵从远处冲来。
然而就在此刻,远处又有几艘新月国飞舟赶到,上面冲下来十余名真人,数百名司修以及上千名的制修。
最要命的是,这一次来的真人,大多是神职人员,可以为己方战士加持状态!眼看战局即将再度陷入纠缠,呼延书生忍不住提示一声,玄后,这添油战术,可是战场大忌……该雷霆一击了。
我这也是勾一勾对方底牌,玄后闻言,忍不住脸一红,出声解释,事实上,她虽然战斗经验丰富,但是战场的指挥能力,还真一般,丁家和二郎庙的人,应该也准备好了。
至于青龙庙剩下的三百道兵,她不打算动——青龙庙只派了一千名道兵来,抵达的当天,就全部上战场的话,她觉得自己都不好跟青龙庙解释。
知道的会说战事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青龙庙有什么仇呢。
玄后不怕青龙庙误解,但是别人错误解读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以影响她和玄女宫的声誉。
要不说身为主事者,方方面面的顾忌都得考虑到,真的是很不容易。
所幸的是,丁家和二郎庙的联合队伍,也已经赶到了左近——严格来说,他们跟雷谷有过交流沟通,也可以算是雷谷联盟的一份子。
实在是丁家有真君,又不想看守一个诊所,所以拉了二郎庙的一帮拥趸,另开辟了战场。
尤为难得的是,这次不仅仅是他们来了,太一庙也来了大批的人手,还拉了氤氲洞、云霞观两个十方丛林的部分道长前来。
他们来的人不算太多,也有八千多,其中有一多半是丁家的子弟,战斗力虽然不算太强,难得的是配合极为默契。
而太一庙、氤氲洞和云霞观,则是好手众多,仅仅真人就有二十多个。
一时间,双方乱战在一起,逐渐地,新月人又有点挡不住了。
就在此刻,天边一片血云扑来,却是中军里的神仆军到了。
神仆军虽然只有一万人,但是加持了神术之后,战斗力极为恐怖。
所幸的是,中土一方,又有十余名真人赶来,这也是来自海岱或者第二批玄女宫的援军,原本说适当休息一下,不用参加这一仗,也算是藏拙,现在却是不得不来了。
摩天岭邵真人赫然就在其中。
此刻的战场,已经足有十来里的方圆,有不下五万人在亡命地厮杀。
可就算这样,中土修者也渐呈不支之势,而且劣势越来越明显。
玄后看得忍不住咋舌,这还……真的成了添油战术?就在此刻,只听得对面一阵乱叫,先努力催动焚天大阵……烧死阵里的异教徒,再收拾外面的。
就是这个道理,先吃掉一部分,咱们就必胜无疑了!玄后听得睚眦欲裂,一抖手,一面青色的扇子向阵中打去,青瑶……接扇子!这就是才从伊万国讨要回来的离火扇,此物事关重大,是由她暂时保管,不过玄女宫的准证们,都能轻易地催动此扇。
她看得明白,这焚天大阵实在是太强大了,尤其是又来了一万神仆军,这些家伙们催动大阵,效果可是比普通信徒强得多。
玄后不能断定,阵中的人还能坚持多久,但是毫无疑问,多一柄离火扇在手,丁青瑶起码能多抵挡一两个时辰吧?能争取到这点时间,她就能再调集修者前来。
二神主此刻已经微微占了上风,他一边跟丁曜星打斗,嘴里却是高声发话,玄后,你身为真君,竟然对普通人出手……这违反了位面公约!你放屁!玄后是多么注意形象的一个人,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大骂,你可以布设阵法,我就不能给弟子送个扇子?二神主高声大笑,我家的阵法是死的,可不是真器。
他其实就是在胡搅蛮缠,别说玄后没有对普通人动手,那离火扇可也不是真器,仅仅是准真器,只是威力大了一点罢了。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玄后气得才要破口大骂,冷不丁有人冷哼一声,真君对普通人出手……杀无赦!空间一阵扭曲,显出两个人来,赫然是直接传送过来的,两人都是真君。
玄后见到其中一人,忍不住吃了一惊,你这厮也敢来中土?那厮是个上身健壮,双腿细如麻杆的虬髯大汉,他冲着玄后一呲牙,狞笑一声,抖手打过去一团青雾,上次被你逃了……这次看你哪里躲?乖乖给我去暖床!他一动手,别人还没反应,藏在远处的米真君眼红了,直接冲了上来,小子休走,今日看爷爷捉你回去!合着这位不是别人,正是新月国的三神主,此人也参加过卫国战争,当时仅仅是巅峰真人,但是在战斗中异常活跃,残忍好杀,手上沾染了无数中土人的鲜血。
但是偏偏地,这厮还全身而退了,回到新月国之后不久就证真了,被赐封为神子。
新国和中土罢战之后,只是和平了数年,在光宗和先皇交接的几年里,因为中土遭遇了灾情,新月也不好过,两国还搞了一些边界摩擦。
在摩擦期间,此人也相当活跃,多次斩杀大量中土国将士,后来先皇稳定了局面,新月国才安生下来,再然后,先皇开始清洗功勋,新月人越发地老实,生恐那些功勋可以戴罪立功。
这些就扯得远了,只说这厮,因为在边界摩擦中又建功了,据说上界真神教极为赏识他,降下神光,大幅提升了他的修为,并且将其提拔为三神主。
新月国三名神主,三神主是中土人最恨的。
此人不但心狠手辣修为超群,更难得的是非常年轻,是中土未来的大敌。
玄后在卫国战争中,就已经是真君了,却是被新月国的一名神子偷袭,好悬让尚是准证的三神主趁机将人捉了走,这是她毕生难忘的黑历史,一见到他,她的牙根都是痒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见对方少一名真君,不但要颠倒黑白,居然还敢主动偷袭,玄后大怒,厉喝一声,一起上!郭家和朱家两名真君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听到这话,直接从藏身处冲了出来。
这时,双方一共有十五名真君在场,中土八名而新月国七名。
新月国少一名真君,但是二神主和三神主在新月国的真君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两人身上又有护教重宝,双方竟然战了一个不分上下。
尤其是三神主,得了上界的神光,战力竟然还要高过玄后这老牌真君一筹!十五名真君的大混战,在卫国战争期间,这样的场景也不过出现过两次而已。
虽然双方不分上下,但是中土人占了地利,并不着急拼命,与此同时,真神教三神主出现在中土的消息,也迅速地传播了出去。
新月人在中土拉仇恨最大的,非三神主莫属,一开始二神主的出现,虽然也引起了中土的关注,但是二神主只是在真神教地位高一点,阅历比较丰富而已。
若是论战力,他稍微逊色于三神主,但是论潜力的话,他是曾经跌落境界的真君,而三神主却是潜力无限,尤其难得的是足够年轻。
二神主的出现,令中土国高度关注这一战,但若是三神主出现,玄后一开始绝对不会只招来丁曜星和杨家老祖两名真君。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真神教的二神主和三神主都出现了,他俩会在中土引起何等的轰动,那真的无须赘述。
北极宫内,一名宫装丽人正在品茗,猛然间,她愕然地望向西方,愣了一愣之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淡淡地发话,大长老,你且执掌青木大阵,我去西疆一行……传送阵开启。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众矢之的北极宫大长老人不在此处,但是很快地,他的神念投了过来,为了西疆的真君大战?他也是曾经的真君,但是跌落了境界,能感受到西疆有真君大战,可是具体的情况,却是感知不出来。
西疆邪教的二头目和三头目,都来中土了,宫装丽人的话说到一半,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最后一句,中土可不是他家后院,想来就来就想走就走……两名神主的出现,竟然能令三宫主毫不犹豫地丢下北极宫的基业,迅速传送往西疆,可见这两人有多么招人恨了。
事实上,为此心动的,可不仅仅是北极宫三宫主,顺天府西郊的一处山谷中,一名白面书生正在一棵胸径足有丈许粗的松树下打坐,猛然间就站了起来。
他侧头看一眼西方,很干脆地发话,八卫何在?随我西行!殿主您……不远处一名女性初阶真人愕然看着他,您的神魂刚刚受损啊。
无妨,白面书生一摆手,然后冷笑一声,好胆,竟然还敢来中土……女性真人还试图劝一下,殿主,幽思真君也在西疆,何不令他前往?此人正是因果殿的掌令使,因为一道神魂被青龙摄走,他回到顺天之后,就是打坐疗伤,甚至都没兴趣过问目前的天下大势。
幽思真君就是因果殿的,按说是要听他差遣的。
可是掌令使哪里有兴趣去联系幽思真君?击杀真神教三神主的话,能让他收获太多东西。
名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中土对此人开出的悬赏很高。
三神主在中土造的杀孽太多了,受害者家属里,很有几个身家丰厚的,竟然凑在一起,开出了五十万两黄金的价格,收买三神主的人头。
真君一般是看不上黄金的,但是不管什么东西,只要量足够多,十有八九会引起质变——五十万两黄金,也足以买动真君出手了。
不信你问一问呼延书生,看他愿意不愿意出手?事实上,除了民间的悬赏,先皇也发布了悬赏,中土国修者,能阵斩这厮的,赐真器一件,若是赵家子弟,真器库放开,令其任择其一。
先皇虽然性子暴烈,冷血好杀,但是做事还是相对讲究,他并没有说人头换真器——身为中土天家,他并不鼓动暗杀的风气,而是着重强调阵斩二字。
必须要面对面搏杀,斩杀了三神主的,才能算数,那些暗杀、投毒之类的手段不算。
当然,若不是中土人杀的此獠,先皇也没兴趣兑现诺言——你们真神教有新教旧教之争,万一把人弄死了,还指着跟中土讨要真器?最后就是那个赵家子弟优先的条件了,不过这也正常,不看发布悬赏的是哪一位?至于说先皇为什么这么恨三神主——这还用问吗?他刚身登大宝,三神主就率众疯狂搞摩擦,而先皇显然不是一个肚量大的,肯定要给这厮记一笔账。
先皇的这个承诺,并没有书面的谕令,就是跟军中将领饮宴时,随口说出的,他当时承诺的,除了真器,还有别的选择——军中若是有人斩杀了此獠,他不吝封侯。
当然,封侯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以三神主的地位和修为,真君之下的修者,想要近他的身都难,将其斩杀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先皇口谕虽然没有以文书方式确定,但是天家无戏言,很多人可以作证,更关键的是——《起居注》上,也有这样的记录。
起居注是对天子日常行为的详细记录,是为了修史用的,一般人看不到。
少年天家看过一部分——事实上,他并不能看全起居注。
这不是说他权限不够,而是有些生活部分的描写,不是为人子该看的,要注意避讳。
比如说,先皇跟嫔妃们啪啪啪的时候说了点啥,用什么姿势说的……天家合适看吗?不过天家也曾经表示,我是天字第一号孝子,只要是父皇做过的承诺,我都认账。
总之,掌令使知道三神主进入了中土,根本不想再等,等八卫抵达的时候,他直接裹起人,破开空间而去。
就连玄女宫的太上,都有传送到白虎庙的冲动,昔年无数玄女宫弟子,就死在这家伙手上,这个仇她想报啊。
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前往,没办法,将玄女宫的大事,全部放在栗娘这个新证真的真君身上,实在太沉重了,尤其是三湘境内,还盘踞着荆王这一割据势力。
而且,玄女宫北上的人数,也相当不少了,远超北极宫和青龙庙,再多也不合适了。
中土的真君们震动的时候,西疆的高阶和中阶真人们听到这消息,除了实在走不开的,都自发地赶向战场,他们的心中除了仇恨,还有激奋。
若是一战拿下两个神主,别说真神教再也无力东进,甚至新月国自身都要保不住了。
就连幽思真君都坐不住了,他跟坤帅打一个招呼,我也去看一看,胡帅您自己注意保重。
随着中土修者纷纷涌向战场,现场的新月国军士先挡不住了,神仆军和近卫军固然很厉害,可架不住中土人在源源不断地赶来。
除了这些常规修者,短短一盏茶内,令狐真君、白虎庙的一名真君、因果殿殿主、北极宫三宫主等六个真君赶了过来。
至于说真君们作战,不能多欺少?拜托,三神主在中土境内,主动对玄后出手的事情,我们都看到了——你能在我们的地盘上,公然污蔑我们的真君并且动手,当然应该接受惩处。
其实还是那句话,规矩制定下来,就是用来打破的,关键是看你自身实力强不强,有没有颠倒是非的本事了,只要能找到借口,何必担心什么规矩?还有诸如幽思真君、丁相实之类的,束手在旁边看着,眼下实在有点插不进去手了,只能在一边压阵,期盼着能有什么漏可捡。
这么短的时间内,中土就赶来了八名真君,十六对七——这基本上就没什么悬念了。
而更糟糕的是,常规力量的战斗,新月国也有一败涂地的迹象。
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大战,发生得突然,发展得突然,真君们赶来得突然,现在看起来,结果也很快会出来了。
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对方的真君能抵挡多久,毕竟真神教的神术加持,能让真君们的战力,在短期内大增,若是他们狗急跳墙,也会给中土真君们带来麻烦。
甚至观战的幽思真君和相实真君,都没兴趣加入战团,就等着出现变故。
二神主见到己方越来越被动,终于大喊一声,还不出来?击杀白虎庙杂毛!话一出口,正跟丁曜星双战二神主的白虎庙真君眉头一皱,本能地加强了戒备。
几乎在同一时刻,地面一道白光亮起,直接击向了……因果殿殿主。
掌令使正在跟玄后双战三神主,三神主虽然比较狼狈,但是一时间也还挡得住。
正在压阵的幽思真君见状,笔直地迎向白光,手中一支判官笔,重重地点了过去。
这一道白光是个蒙面人,只看身法也是真君级别的,此前却一直藏在下面的军士中,此刻猛然间出手,直取掌令使。
掌令使能执掌因果殿,可以说,他就是官府系统真君中的第一人,别看他遇到青龙狼狈不堪,那是因为双方的实力原本就不在一个层面。
官府里一说就是两殿,事实上,天机殿主要负责天机推演,更偏重情报一些,而因果殿的职责是了结因果,偏重执行。
也就是说,因果殿的人,更偏重于战斗。
所以,就算掌令使被青龙拘禁了一缕神识,他的战力依旧不是普通真君能比拟的。
这名藏在暗处的真君,会选择他做攻击目标,却也是正常了。
幽思真君一直在等着捡漏,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手中的判官笔,算得上是真器,蓄力一击,威力不可小觑。
事实上,这判官笔是因果殿的公物,目前由幽思真君执掌便是了,他自己也有真器,不过判官笔是气运重宝,此刻用来对付邪教中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丁相实也一直在戒备,他身为丁家两真君之一,按理说是没必要来战场的,而他自己也确实是在家族秘境旁,但是当他发现,真神教的二神主和三神主都来了中土,才火速赶来。
等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在场的真君都是两个打一个,他总不好意思再冲上去三打一——这么做也太丢人了一点。
事实上,真君之间的战斗,并不是人越多越好,两打一刚刚好,三打一容易误伤友军。
眼见下面又冒出一名真君,他的反应略略慢了一些,被幽思真君抢了一个先。
但是丁相实也不甘后人,他身子前蹿,抖手向对方打出一枚白色的玉环。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判官笔堪堪点中白色人影时,只听得砰的一声大响,那人影竟然猛地炸裂开来,化作了漫天血红色的火焰。
一名真君,竟然这么直接自爆了!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末日审判幽思真君在出手的时候,已经想到了后续的手段,虽然他出手的时机仓促了一点,但是这个时候不抢功,岂不是傻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出手之后,他总有点心绪不宁。
待对方的身体炸开,他倒是没认为,这是自己判官笔的作用,不过他也要忍不住猜测一下——这是化身之法吗?然后他才发出一声惊叫,握草!有没有搞错?你是真君哎,一言不合就自爆?不过他也没将对方的自爆当回事——他手上的判官笔,可是真器级别的气运之宝。
真君自爆又如何,教火又如何?他完全挡得住。
然而下一刻,他的耳边传来一声惊叫,却是丁相实发出了,握草……慕容神起?自爆的真君到底是谁,后来大家也没分析出来,相实真君信誓旦旦地表示,绝对是失踪了的慕容一族的真君慕容神起——他就是因为认出了此人,所以反应比幽思真君慢了一线。
可以作为佐证的是,自爆的这厮不是真君——不是活的真君,而是没有气息的傀儡。
真是没想到,新月国竟然也有将真君炼制为傀儡的手段。
事实上,炼制手段还是小事,更为要命的是,这名真君傀儡自爆的威力,竟然远大于一般的真君自爆。
首当其冲的幽思真君最有感触,他以为自己有气运重宝护身,应该是诸邪不侵,不成想数十点火光撞在他身上,竟然撼动了他的防御,他的胸口一闷,一口血直接到了嗓子眼。
在气运重宝的庇护下,他竟然负伤了!这还亏得他用的是判官笔,若是用他自家的真器,伤势起码要重好多倍!跟在他身后的丁相实,可以证明这一点。
相实真君可是没有气运重宝,受到冲击之后,他的脸色一变,嘴角就流出一股鲜血来。
这还是他的前方,有幽思真君挡了一下,否则后果还真的是不堪设想。
就连不远处的掌令使和玄后,身形也明显地滞了一滞,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他俩是受到了冲击,而其他的真君,见状也是微微一愣——还有这一手?就在此刻,只听得虚空中传来一个声音,沉闷而冷酷,都留下吧……吧字一出口,天色在瞬间就变得昏黄了起来,很多真君甚至忍不住眯一下眼睛——没办法,光线差别太大,哪怕以真君之尊,一时间也有点不习惯。
整个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厮杀的双方,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
就连喊杀声,都变得遥远了许多,风声什么的,更是听不到了。
遥远的喊杀声,给人一种诡异的静寂的感觉。
地面上战斗的修者们,低头看一眼,可以看到自己的鞋子,但是看不到脚踩着的土地,仿佛是踩在虚空中一般,只有脚下踏实的感觉,才会提醒他们:你踩着的是大地。
白虎庙真君的脸色大变,他想起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末日……审判?其他真君听到这四个字,脸色也是齐齐一变。
末日审判是真神教最著名的邪术,在真神教内部也极少人会使用,千余年前,曾经有一名真神教真君,仗着此术斩杀了六名中土真君,直杀得血流成河,无人可挡。
幸好有上党杨家的巅峰真君路过,此人已经摸到了飞升的门槛,只差一点道意的积累了。
杨家真君阻住了此人,代价是两败俱伤,杨真君回到家族之后不久,就陨落了。
施展末日审判的这名真神教的真君,也没逃出中土去,被白虎庙的真君当场乱刃分尸——此前白虎庙就有真君丧生在此人之手。
后来中土修者多方打探,才知道此术并非这个位面的术法,在上界都是大名鼎鼎,不过想要施展此术,不但要懂得法门,还要以真君的尸骸为献祭。
真神教在玄青位面创教以来,末日审判也才使用过三次,一次在中土,两次在西方,加上现在这一次,也不过才第四次。
玄后的身子猛地挣动一下,却发现身体异常沉重,灵敏程度甚至还不如司修,她的脸色忍不住一变,还真是此术!传说中,在末日审判的范围内,所有人的动作都会变得慢如蜗牛,挪移和传送之术都失效,只有施术者不会受到多大影响,仅此一项,施为者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掌令使动了动身子,脸色也是一变,他沉声发问,真神教神使何在?他是两殿首领,朝廷知道另一桩辛秘——末日审判只有上界神使才使得出来,这个位面的真神教徒,没有谁能使出。
哈哈,神使?三神主仰天大笑,两根麻杆一样的长腿,不住地抖动着,良久才停下笑声,正色发话,本神使就在你面前,你看不到吗?随着这一句话,他的脑袋上方,竟然出现了一圈白色的光晕,虚悬在那里。
这不可能!幽思真君高声叫了起来,他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恐慌之色,真神教的神使,怎么可能是你?三神主看一眼下方,发现低阶修者们还在战斗,不过因为受末日审判所影响,动作都变得缓慢无比。
他没有再计较下方的战斗,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幽思真君,不可能是我……为什么呢?因为神使下界,转生的很少,公孙不器淡淡地发话,哪怕转生,也不可能是寄魂之术……以你的过往,可能是转生之人吗?公孙家的传承很厚重,对新月国的神使有记载,神使一般是直接下界,有转生的情况,但有记载的仅仅是两次,而三神主过往的表现,真的不像是个神使。
除非他是被夺舍了——也就是不器真君所说的寄魂之术。
三神主闻言,不屑地一笑,说得你好像比教徒更了解神使似的……然后他看一眼幽思真君,似笑非笑地发话,准备好了吗?我许你再拖延一阵时间。
原来他早就看出,幽思真君的恐慌,是故意装出来的,并且猜到了对方是想拖延时间。
不过现在,他敢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自信心还真不是一般的足。
已经够了,回答的竟然不是幽思真君,而是面色惨白的因果殿殿主。
掌令使手中托着一座玉色的小塔,那小塔虚悬在空中,见风即长,瞬间就涨到了百余丈高,而且还在继续不住地向上蹿去。
塔的底部,冒出了黄色的光芒,将掌令使和玄后罩在其中。
随着小塔的增长,黄色光芒笼罩的范围,也在急速地扩张着。
武运之塔?三神主认出了此物的来历,他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你竟然敢将此宝带在身上?若说起中土国的镇国重器,文武两座气运之塔,妥妥排在前五。
排第一的应该是九鼎,第二就有纷争了,有人说是传国玉玺,也有人说是气运双塔,不过毫无疑问,山河社稷图的排名,肯定比这三者要差。
至于岱山的石敢当,虽然也贵重无比,但是连前十都排不进去。
在武运之塔的黄色光芒笼罩下,大家身体猛地一轻,觉得行动便利了很多。
掌令使却是冷笑一声,武运之塔原本就是我守护的,带在身上的仅仅是一个副塔,来,且看你的末日审判,能否判得了我中土的武运之塔!他敢如此叫板,也是有信心的,末日审判固然可怕,但是这文武双塔,也是上界赐下的宝物,能主一国的文武之运。
哪怕他手中拿着的,只是一个副塔,仅仅是能将气运之塔投影过来,但他也不担心对方能短期内破开。
他适才所虑的,不过是没时间发动此物,所幸的是,幽思真君跟他搭档日久,也不问殿主带没带副塔,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拖延一下时间再说。
气运之塔的光芒,挨着新月真君之后,直接将人弹开了,力道虽然柔和,却是异常坚决——你不配享受我的气运。
三神主就没想到,此物还有这般功效,一不留神就被弹开了,他顿时勃然大怒,好胆!给我全力攻击!事实上,被黄色光芒笼罩的灵修,感觉也不是很舒服,像呼延书生这种修习过气运的修者,倒还不太要紧,可是对于玄后这种打根基就是灵修的道宫中人来说,也有些排斥力度。
跟玄后处境相同的,还有北极宫三宫主,至于白虎庙的真君,是运修转灵修的,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末日审判的模式下,真神教的真君们也受影响,尤其那佛修无法尊者,跟中土真君的反应一般无二。
但是三神主号令发起攻击,真君们还是勉力出手——不能近身作战,那就远攻好了。
不过紧接着,他们就发现,远攻也不太灵光,这气运之塔还真是邪门。
三神主眼中杀气一闪,低头向下方一指,冷冷地发话,先扫除下方的蝼蚁!呸!玄后气得破口大骂,对低阶修者出手,你还真不嫌丢人!三神主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发话,只有弱者,才会讲规矩……强者需要这个吗?第一千零六十章 气运之塔真君的战场,距离低阶修者的战场,还是有点距离的,差不多八十里左右吧。
不过对于真君而言,这点距离真不算什么。
一名真神教神子,对着一队中土游侠儿,随手就是一拂,心说这点力道足够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发现了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居然……也有气运护身?切,很稀罕吗?掌令使不屑地冷哼一声,我中土运修的神奇,哪里是你这蛮人能够尽窥的?那神子不信邪,抖手又发出一道弯刀,直取另外几名中土低阶修者。
白虎庙的真君见状,气得紧咬牙关,好好,你们且等着,只要我今日不死,回头定然带弟子造访新月,屠尽真神邪教信徒。
那神子很无所谓地笑一笑,你在劫难逃了,你今日倒是想不死,但是……由得了你吗?不过很快地,他就笑不出来了,咦……这样都杀不死?他这一刀力气不小,对方也避不开,但是就在两者即将相撞的时候,那黄光护着中土修者,跌飞出去好远,却是没有受伤。
原来这气运之塔不仅是黄光有庇护作用,只要在塔周边,运修都会得到保护,只不过有黄光笼罩的话,保护效果更好一点。
换句话说,这名神子若是在黄光笼罩的区域挥刀,被弹飞的只可能是他自己。
但是周边效应,就要差一些了,所以被击中的修者飞了出去,只不过是没受伤。
咦?三神主见状,也是一愣,然后看一眼已经望不到塔尖的巨塔,飞身而起,手中多出一根狼牙大棒,身形开始膨胀,不多时就涨到了百丈高低。
呼延书生看一眼公孙不器,喂喂,这个金身,跟你家的相比如何?雕虫小技耳,差得太远,公孙不器不屑地一笑,然后眉头微微一皱,他要干啥?干啥?三神主要拎着狼牙大棒,直接将武运之塔打爆!这塔却也神奇,虽然是虚影,却又像是有形之物一般,能被砸得发出巨响。
三神主连砸十余下,停了下来,仔细打量一下巨塔,眼中有精芒闪烁,然后出声发话,这塔的防御的确不错,不过……打得碎的。
二神主二话不说,也显出百余丈的法身,手执一柄血色弯刀,重重地一砍。
随着一声巨响,他倒退了两步,硕大的双脚,踩碎了两块火车头大小的石块,然后愕然发话,有弹性?嗯,三神主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弹性又不大。
反正这气运之塔很古怪,保护能力很强,但是对其他类型的修者,也没体现出太大的杀伤力,而且因为是投射的缘故,自身的防御能力不是特别强。
三神主试出来了,诸多真君攻击此塔的话,打破这塔也是迟早的事情。
掌令使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他四下看一圈,沉声发话,莫要慌张,咱们的人多,能顶住这一波攻击……可有谁能破得了末日审判?众人的眼光,齐齐看到了道宫三名真君身上——这个消息,还是得问道宫中人。
沉默一阵之后,还是白虎庙的真君出声了,此术似乎最多可害九名真君……我们也是从真神教徒那里拷问来的消息。
四大宫里,要说对真神教了解最多的,无疑是在西疆扎根的白虎庙了。
现场的真君们交换一下眼光,只能诛杀九名真君的话,咱们还真的没必要压力太大,现在只中土的真君,就来了有十六名之多,哪怕陨落九名,剩下的也能跟对方一拼。
公孙不器却是拿眼去看杨家的真君,是这样吗?数遍中土,也只有杨家的先祖,曾经挡下了末日审判,不问他问谁?杨家真君犹豫一下,才缓缓点头,先祖对此也有猜测,对方终究是先杀了七名真君,应该实力大减了,否则的话,他未必能幸免。
对上党杨家来说,真君老祖挡住末日审判并且重伤对方,既是荣耀也是悲哀——一名即将飞升的真君,就那么陨落了。
所以,这名真君在陨落之前说了什么,他们绝不愿意向外界轻易透露,更别说,这消息泄露出去,基本上算是自黑,杨家脸上也没啥光彩。
当然,现在他不想说也不行了,大家就直面这个情况,必须得商量出一个章法来。
就在此刻,北极宫三宫主对外面打出一道黑光,直取光晕外的佛修无法尊者。
北极宫的功法,对真神教隐隐有克制之意,她打出的黑光,也是水属性术法,倒是不受限制。
无法尊者却是受末日审判的影响,身形转动不灵,眼见就要硬捱一下,哪曾想三神主一抬手,直接将人摄走了,他大声发话,咱们藏到塔身上去,安全又稳妥。
中土十六名真君全部置身气运之塔下方,真神教的人想攻击气运之塔,最好升得更高一些,以塔身做掩护,那里是死角,中土真君攻击不到。
掌令使见状,眼睛一亮,三宫主,你北极宫可有什么宝物,消灭得了这邪术?三宫主犹豫一下,缓缓摇头,若是在北极宫,我自是不怕此术,可惜的是……护山大阵无法投射过来。
北极宫的护山大阵,比气运之塔还要强大,只不过那是护山用的,谁会去琢磨投射?幽思真君面色惨白,轻声嘀咕一句,莫非此术……中土就无人可抵挡了吗?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玄后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真神教有神使,我中土自有观风使!众人闻言,眼睛先是一亮,然后……就恢复了颓势,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
只有幽思真君低声说了一句,中土好几百年未现观风使了吧?要不然真神教的神使,哪里有胆子在中土兴风作浪?按规矩,神使是不能来中土的,就像当初李永生也没入西疆——他入柔然和伊万,因为那不是处于敌对状态的国家,可就算是那样,他也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话音刚落,塔身外传来了沉闷的响声——是新月人开始攻击武运之塔了。
就在这时,呼延书生的眼睛一亮,照这么说,九的倍数,没准可抗末日审判?这也涉及了一种大道规则,既然末日审判可以诛杀九名真君,那么九的倍数的真君,极有可能对抗末日审判。
呼延书生对这些辛秘不是很清楚,但是对他来说,寻找理论依据并不是问题。
掌令使的眉头微微一扬,然后缓缓点头,此地已经有十六真君,再来两个,就可以尝试一下了……谁还能再请来两名真君?三宫主冷哼一声,一道黑光打向远处的焚天大阵,我先救人,请人的事,落不到我玄女宫头上吧?玄女宫这次做得,真的是仁至义尽了,真君第一时间带队赶来,第二波人马也到了,还有隶属于玄女宫的雷谷豪杰。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裹胁来了两名真君——若不是他们强请,郭家和朱家的真君,十有八九要坐等一阵。
白虎庙的真君一摊双手,我可以再请一名老友前来,不过道宫和隐世家族这么辛苦……朝廷应该再来一名真君了吧?掌令使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发话,天机殿的真君已经在路上了,我是担心时间未必来得及……道宫不能先多出一名真君?白虎庙真君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那我再邀一下白虎好了。
玄后闻言,忍不住翻一翻眼皮,白虎庙的道友,是真不拿白虎当野祀啊。
其实这名真君也是没有办法,他并不想跟白虎走得太近,可是……他有得选择吗?不过,他的纠结也有点多余,因为半个时辰之后,天机殿的真君就到了,不是别人,正是无心真君。
白虎庙此次请来的,是一名黄姓真君,黄真君和无心真君在来的时候,就知道这里出现了末日审判,两人在千里之外,就跟陷在其中的真君商量好了,两边一起发动。
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个人,也在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幕。
焚天大阵发动的时候,李永生就感受到了,不过他没有过多地关注——这种阵仗,肯定惊动了不止一个真君,他何必去凑那个热闹?作为一个观风使,他只需要在一边冷眼旁观就是了。
不过,就在末日审判使出的时候,李永生还是被吓了一跳,我去……合着新月国要重创中土的真君?他从上界来,对真神教的这个术法,了解得非常清楚,简而言之一句话——中土的真君们所了解到的,基本上都是真相。
只有一点,他们理解得有问题,那就是能使出这个术法的,未必一定得是神使。
这三神主明显就不是神使,李永生对此非常确定。
所以从理论上讲,再来两个真君,真的是可以对抗末日审判的。
不过李永生现在考虑的,不是这个问题。
他在想:这一仗,公孙未明他们的贸然出击,是撞进了一个连环陷阱里,铁骨碌军造成的突出部,不仅仅是中土人的契机,也是新月人的契机啊。
怪不得他们出击时,我感觉有什么不对呢。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十八真君公孙未明他们在破坏祭坛时,被发现了也没及时撤离,导致了现在中土人的被动。
焚天大阵只是开胃小菜,是个诱饵,新月人的目的,是引来中土大量的真君来支援。
当他们七个打十四个,还有两个中土真君在围观的时候,机会就成熟了。
现在,相当于是十六个真君,全部陷入了险境中,若是新月人计谋得逞,中土无疑会陷入巨大的被动中,再加上诸多反王推波助澜,中土就此分崩离析,也未可知。
起码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卫国战争基本上是白打了。
幸亏中土这边,有因果殿掌令使带来了武运之塔的副塔,大家才能苟延残喘。
否则十六个真君被杀九个,剩下七个真君,对战新月七个真君,胜算不是很大。
毕竟中土这边,只有一个掌令使,算是真君里的佼佼者,其他人都还差一点。
要说白虎庙、玄女宫和北极宫三位,也是相当不含糊的,但是架不住人家两名神主都带了全部家当来战,他们却没有全力以赴,吃了经验主义的亏。
道宫的第一高手瘸真君,已经被接引到了上界,而中土两名潜力无限的真君,公孙不器和呼延书生,却还没有成长起来。
这些就都说得远了,简而言之,新月人布的这个局相当高明,以铁骨碌军的突出部为诱饵,一环扣一环,充分利用了中土修者求战心切的心理。
大家都以为,新月人此次大举入寇,是来借机敲诈,没有人能意识到,他们还真的存了打掉中土大半高端战力的打算。
现在看起来,是因果殿殿主的贪功,给中土的真君们带来了反败为胜的机会。
不过李永生不这么想,他有一种感觉:就算中土凑够十八名真君,新月人没准还有什么后手。
就在此刻,风真人走了过来,她是玄后特意留在诊所,帮李永生做看守的——杜晶晶求战心切,跟公孙未明去偷袭了。
风真人是中阶修为,战力比杜晶晶高一些,她走到李永生面前,皱着眉头发话,李大师,咱们也去支援他们吧?李永生想了一下,还是微微摇头,他抬手往身后一指,咱们若是走了,这四千多受伤将士怎么办?他的诊所没有收容那么多将士,只有一千出头,但是旁边军方的战地医院里,还有三千多受伤将士,他可是跟坤帅约好的,双方要相互支援,共同保护后方的医院。
保姆神马的,最讨厌了,但是既然答应了,总不能不去做。
风真人有点不甘心,把天姥双杀留下看守,应该是够用了,军方那里还有一千军士。
现在李永生的诊所里,只剩下了四个真人,天姥双杀和他俩,就连血奴都被公孙未明带走了——他看上了它偷袭的能力。
军方的战地医院里,驻扎着五百郡兵和五百辅兵,这一千人除了看守医院,还负责一些后勤工作,比如说,他们负责看守的,还有几个仓库,为来往的军士提供保障。
因为雷谷这边真人多,军方的战地医院,根本没有配备真人。
负责管理这一千军士的军官,仅仅是一名高阶司修。
即使是这样,都算是高配了,因为伤兵里难免有什么刺头,难以管理,而且后勤物资的供应,也是军方的命门,还得跟过路的军校打交道,军官级别太低的话,说话的底气就不够。
简而言之,坤帅就一个意思:军士我出了,至于说高阶战力,雷谷你们负责吧。
这也是各有侧重点,李永生觉得分工很公道。
现在风真人听说,玄女宫弟子被人困住了,甚至玄后都陷在了那里,就来怂恿李大师出战。
李永生微微摇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觉得,仅凭天姥双杀和五百战兵,若是有什么意外,他们真抵挡得住?要知道,上一次在二郎庙的军方疗养院,新月国就派去了两名高阶真人偷袭,那还是在中土后方,伤兵也没多少,现在前线的战地医院,伤兵众多,新月人出手只会更狠。
风真人暗暗一咬牙,心说那他们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还是那句话,玄青位面没有圣母婊,大多数人将生死看得很平常,对她来说,自己能看护了这些伤兵固然好,可是眼下宫中真君和同门都出了事,她就顾不得考虑这些无关人等了。
至于说她为什么能知道此事?玄后早就在召集人,去救援失落在阵中的中土修者了,可靠的真人们,都接到了她的神识通知。
风真人一开始还没有一定要去的打算,但是众人纷纷赶去,到现在音讯皆无,她请示玄后,真君却是不予回复,她当然就着急了。
但是现在面对李永生,她还不能那么说,只是婉转地辩解,我觉得,新月人应该把赌注全部下到了那边,这两个医院,应该问题不大,天姥双杀够用了。
应该?李永生淡淡地看她一眼,笑着摇摇头,总也是几千条性命,你若想去,只管自去,我也不会怪你。
风真人顿时语塞,她若是只想自己去,早就明说了,问题是她心里清楚,以自己的战力,去了那里也不过是个添头,只有将李永生请去,才有可能帮到大家。
道宫弟子固然自视很高,但是眼下是战场,实力高强之辈多了,风真人不会妄自尊大。
所以她幽幽地叹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他俩说话之际,无心真君和黄真君按照约定,对着前方的昏黄空间,猛然发起了攻击。
无心真君能这么快赶来,并不是因为要救人,而是他原本派了分身过来,是想长一长见识,顺便也看看,能不能有机会一战新月国神主。
结果分身赶到半路,才得知对方使出了末日审判,掌令使向两殿求援。
因果殿殿主遭遇这种事,按说因果殿应该尽起精锐来援的,不过很遗憾,京城的局势也很微妙,分不出太大的精力来。
说来说去,掌令使虽然号称因果殿殿主,但是两殿首先是为皇族服务的,正经是这掌令使的位子该谁坐,是皇族说了算。
所以这救援的事情,就落在了无心真君头上,他的分身已经接近了西疆,本尊和分身互换一下,就能很快地抵达——当然,其中要用到的物资,是由两殿最后承担。
说了这么多,就是要表达一个意思,无心真君为了赶路,就没有带太好的装备来——一具分身,能携带多好的东西?不过无心真君也不在意,通过掌令使、幽思真君和米真君的话,他已经分析出来了,十八个真君破末日审判,可能性还是极大的。
一旦打破末日审判,对方区区七个真君,能在十八个真君的围攻下逃得性命,都可以算人品坚挺了,他自然也无须准备太好的装备。
若是打不过末日审判,无心真君依旧不苦恼,因为……他来的就是一具分身,只是跟本尊交换了意识而已。
分身受损,他也会修为大减,可是终究是性命无碍。
所以他毫不犹豫,直接冲着昏黄色的空间出手,而那黄真君掣出一柄拂尘,也是冲着前方一扫。
就在他俩出手的同时,昏黄空间内的十六名中土真君,也齐齐地出手了。
为了追求最大效果,十六名真君组成了五个三才阵——这种阵势,大家都很久不用了,但是身为中土真君,不可能连这个阵势也不会。
唯一落单的真君,是……没错,就是北极宫三宫主,她的功法天然克制真神教,跟别人组成阵势的话,反倒是不宜发挥。
就在发起攻击的一瞬间,众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待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的空间又是微微一变,昏黄变成了明黄色,十六名真君的面前,多了两人,正是无心真君和黄真君。
有效!掌令使欣喜地大喊一声,快去围攻那个该死的贼子!真君们都是见多识广之辈,一看眼前的情势就明白了:末日审判的禁锢,确实松了很多,待这明黄变成正常的光线,禁锢就算彻底打破了。
于是大家齐齐一声喊,根本顾不得其他,直接攻向对面的三神主。
他们的身体灵活性还是不够,不过只要是个真君,谁还不会几手远程攻击?无心真君和黄真君刚刚进入此地,禁锢尚未体现出来,两人身子一闪,直接包抄向三神主的后路,封死他窜逃的可能。
咄,黄真君手中的拂尘向前一扫,然后他的眼睛愕然地睁大。
看着三神主头上的白色光环,他诧异地发话,这是……真神教的神使?没错,正是真神教神使,白虎庙的真君大声地回答,同时打出漫天金黄色的光点,嘴里兀自解释,莫慌,以他之能,大约也只能使用一次末日审判!使用两次又如何?掌令使高声地笑着,见到己方形势好转,他笑得十分开心,他总得再找个真君来,才能施为吧?一边笑,他一边看一看对方其他六个真君,你们谁想做神使的踏脚石?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强援这六名真君,对中土真君也是个威胁,十八名真君,虽然可以相互掩护,也有人防御超高,但是六人出手,终归会给大家带来不小的麻烦。
所以掌令使试图通过口舌挑拨,让对方真君心生犹豫。
没错,真神教都是些疯狂的信徒,但是修行到真君这个层面,鲜有人不为自己打算的,想让一名真君慷慨赴死,那真不是一般的不容易。
呼延书生知道他的用意,也轻笑一声,就算再陨落一名真君,那又如何?咱们这里十八个真君,大不了再来一次就是。
然而,他俩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倒是有五名真君一抬手,对他们发起了攻击。
只有那佛修无法尊者,双腿一盘,虚虚坐在空中,摸出一颗丸药丢进嘴里,沉声发话,诸位先撑一下,我伤势有点重……片刻就行。
他方才被杨真君和呼延书生夹击,受伤不轻,此刻终于有点时间了。
二神主急得大叫,无法真君快点来,大家撑不住啊。
无法尊者双眼微眯,轻哼一声,我真的需要歇一歇,没事……他们打不破我的金刚防御。
他这话挺有意思,虽然说了不参战,但也有一层诱导的味道——我防御很强的哦,不信你们就来试一试。
但是中土真君哪里吃这一套?我们只须打爆这个三神主,然后就可以慢慢跟你们算账。
收拾你这个秃驴,何须急在一时?十八名真君,竟然无一人理会他,甚至几名真君直接承受其他真君的攻击,也要对着三神主出手——这家伙才是重点。
十八名真君围攻一人,场面何其地壮观!就在此刻,只听得砰地一声大响,那无法尊者直接炸裂了开来,化作漫天的火焰。
中土的真君虽然在围攻三神主,神念却是可以四下留意的,见状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心中也是一惊:握草……又来?天色顿时猛地一黑,都不是昏黄了,几近于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昏暗。
紧接着,在无法尊者爆裂的地方,蓦地现出一人来,马脸吊眉,肤色白皙,一脸的虬髯。
丁家的相实真君先叫了起来,是你这……贼酋?不,不是他,白虎庙的真君也叫了起来,这厮的气势不对!公孙不器看得有点迷糊,少不得看一眼呼延书生:这厮是谁啊?呼延书生忙着围殴三神主,不过他的神识,还在关注着周边,感觉到公孙不器求助的眼光,他传过去一道意念:应该……是真神教的大神主。
书生真君是参加过卫国战争的,不过当时他地位不够,根本没资格见到真神教的大神主,可他终究是西疆人,类似的传言听了不少,猜得出对方的身份。
没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真神教的大神主,新月国的精神领袖。
丁相实和白虎庙真君,都作为真君参加过卫国大战,还跟大神主照过面,反应最快,像玄后这种,虽然也参加了战争,没跟对方碰过,反应就略略慢一点。
大神主打爆无法尊者之后,也不着急出手,而是双手向身后一背,扬着下巴沉声发话,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臣服,或者陨落!他虽然一脸虬髯,面容却是白皙,竟然带给人一种阴柔的感觉,尤其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都没有任何反应,更增添了阴森之气。
不等中土的诸多真君发话,其他六个新月国真君,冲着他齐齐一躬身,见过神使。
这才是神使?中土国的真君们,不止一个张大了嘴巴。
不,你不可能是神使!白虎庙的真君大喊了起来,竟然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没错,因果殿殿主也点点头,你若是神使,我们怎么可能赢得了卫国战争?大神主淡淡地看他一眼,一副懒得辩驳的样子,然后他一抬头,看向空中的武运之塔。
他的嘴角微微一撇,伸出右手来,屈起中指轻轻一弹。
那高达千丈的武运之塔微微一震,瞬间就消失了。
甚至连冲击波都没有,无声无息,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这就是你们的仗恃?他都不看中土的真君一眼,只是空洞地看着空中,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很随意地发话,只带了一个副塔来,算你们走运。
我去!因果殿殿主顿时傻眼,这还真是神使?气运之塔的副塔,不是破不得,但是能这么轻描淡写破开,肯定不属于这个位面的存在。
公孙不器却是冷哼一声,神使不得擅入敌国,阁下莫非不知?公孙家的傲气,是傲到骨头里的,现场十八名中土真君,却是他这个新扎真君,最先开口责问对方。
当然,他也不是盲目地中二,公孙家先后有三人,飞升到了上界。
前人到了上界,混得怎么样,他不是很清楚,但是并不妨碍他以此为荣。
当然,公孙家的前人混得再好,估计也不会是真神教这种庞然大物的对手,但是他还就是不在乎,正是他前不久才说的那句话——那又如何?他可以不要性命,但是有些东西,却是要坚持的——公孙家没有孬种!然而非常遗憾,他视死如归地问出了这句话,神使却是连回答的兴趣都没有。
大神主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自顾自地发话,想将中土的真君一网打尽,看来是不可能了……不过,十八个也差不多了,有谁不愿意接受真神的奴役吗?去死吧!白虎庙的真君嘴巴一张,一道金黄色的光芒从他口中吐出,打向大神主。
这一招,他甚至在对付三神主的时候,都没有用过,现在显然是要拼命了。
不过非常遗憾,因为受到末日审判的干扰,光芒在空中,飞得异常缓慢,甚至大家都能看得清楚,这是一个小巧的锥形物体。
攒心钉?玄后见状惊呼一声,没想到你竟然练成了如此厉害的……话说到一半,她说不下去了,攒心钉是白虎庙最难练的神通——没有之一。
练这神通,不但要有大智慧大毅力,还得炼制出相关的道器,并且跟自己融为一体。
这是玄青位面,极少的、需要有道器为基础的神通,别的不说,光融合就要难死人。
事实上,此术也是上界传下来的,据说一旦修成,飞升之后还可以继续提高,哪怕在上界,也是威名赫赫的神通。
不过非常遗憾,在末日审判术法的面前,真的不够看,速度慢得像蜗牛,玄后想要称赞,都没办法继续——因为听起来很像是在说反话。
白虎庙的真君闻言脸一红,猛地崩断了心脉,一口精血喷出,疾!金黄色的攒心钉,速度一下提升了起来。
李永生的神识,一直都关注着这里,见到这情况,他都忍不住心中一动。
不过下一刻,他一侧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南方。
两道长虹,瞬间破空而至,钻入了那一团昏暗的空间中。
李永生的脸上,顿时泛起一丝怪异来。
就在此刻,风真人再次匆匆赶来,她一脸的惶恐,李大师,那末日审判的威力,看起来越发地大了。
没事,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可曾看到那两道长虹?有强援到了。
强援?风真人先是一愣,然后欣喜地点点头,我看到了,不过……是哪两位真君?李永生看她一眼,沉吟一下才回答,或许你未必喜欢听到的答案。
没事,风真人一脸的坚毅,我受得住,你只管说就是。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她,半天才微微一笑,好吧,是朱雀和白虎。
风真人闻言,先是一怔,然后惊天动地地叫起来,野……野祀?李永生一摊双手,笑着发话,你看,我就说了,你未必受得住。
风真人何止是受不住?她简直要抓狂了,野祀……也跟真神教联手了?你在说什么啊?李永生奇怪地看她一眼,除了朱雀,还有白虎呢……你不会以为,它会跟真神教联手吧?白虎在西疆,可划不到野祀里,主要原因就是,它是抵抗真神教的急先锋——大家都是玩香火的,你到我的地盘算怎么档子事?玄女宫对此,是颇有一点微词,不过白虎庙并不在意,每次谈及白虎野祀,总是含糊其辞蒙混过关,万一惹得急了,就直接表态,一个白虎怎么也顶两个真君,西疆需要它。
总之,风真人听说过这些,她是惊讶朱雀的出现,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白虎可是真神教的死敌。
念及此处,她忍不住幽幽地叹口气,看看白虎庙的野祀……真是没法比啊。
她的语气实在太幽怨了,仿佛是在称赞别人家的孩子一般。
李永生苦笑一声,无语地撇一撇嘴,这老鸟儿……还真是会抓时机啊。
风真人敏锐地发现了他的苦笑,怎么,朱雀有问题?有问题?李永生看她一眼,微微摇头,语重心长地发话,你永远不要怀疑,一个野路子的家伙,混入体制的决心!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招揽不成李永生想得一点都没错,朱雀匆忙赶来,就是为了要破除末日审判,为自己谋个出身。
就本心而论,老鸟儿其实是个倔巴头,既然已经跟玄女宫扛上了,它真的没兴趣服软。
然而,白虎的遭遇,为她做出了一个很好的示范——只要能让道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是野祀,日子也能过得很舒服。
要说起来,白虎能降临这个位面,还是跟朱雀有关。
李永生曾经开玩笑一般地说过,白虎身上有朱雀的气息——其实这真不是玩笑。
本位面的白虎分身,其实是朱雀本尊从上界塞下来的。
本尊感受到分身在这里站住脚了,其时它又托白虎办着点事情,报酬不太好给,给多了见外,一点不给吧,也不是做人的道理。
正好,这玄青位面是仙界中香火成神道的禁区,它就送了一个白虎分身下来。
仙界下辖的位面很多,四神兽其实不缺搜集香火的地方,不过有谁会嫌自己资源多的?女人的衣橱里,永远少一件衣服,房地产商的名下,永远少一块地皮。
白虎分身下来没多久,就赶上了新月国搞摩擦,它直接去白虎庙报名,要去揍真神教徒。
结果到了战场上之后,它才一施为,带队的白虎庙真君傻眼了——我去,这是野祀?总之,白虎被白虎庙认可,还是很有些传奇色彩的,基本上属于一见面,就对了眼法。
朱雀分身就郁闷坏了,握草,咱们都是四神兽,区别咋就这么大呢?要知道,它比白虎分身早来了好多年,却只顾着跟玄女宫掐架了。
要它低头,那是不可能的,区区玄女宫……搁在上界,算什么玩意儿啊。
不过这一次,新月国大举入侵,连末日审判都使出来了,考虑到观风使此刻也在西疆,它忍不住有点心动:我此刻出手,也算帮了玄女宫的大忙了吧?在它看来,这不是低头,是共御外侮,自己不算丢面子。
正犹豫合适不合适呢,白虎联系它了。
跟无心真君一起赶到黄真君,其实就是白虎的分身,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只当黄真君是没有根脚的散人,是个野生的真君。
站在朱雀的角度想一想,就连白虎的分身,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分身,要说老鸟儿心里没点嫉妒,也不可能不是?事实上,黄真君看到三神主第一眼,就知道这不是神使,而是被神使加持了秘术的!待到真的神使出现,它马上通知白虎分身:这个神使有点难搞。
真神教的神使,就像中土的观风使一样,修为不是恒定的,最低级的神使,自身可以使出末日审判,却不能让信徒也掌握此术。
神使能为信徒加持,令其施展得出末日审判的话,修为就要高一些了。
正是因为如此,白虎的分身黄真君,在见到三神主的时候,先惊讶了一下。
等到神使本人现身,白虎终于反应过来了:敢在交战期间,公然踏入中土的真神教神使,绝对不是一般货色!于是他火速联系朱雀,大家一起来维护中土和平。
见到白虎和朱雀齐齐现身,别人不说,玄后就先愕然地张大了嘴巴。
老鸟儿显化的是人身,一名瘦高的、手臂奇长的女子——好吧,还是无视它的审美观点好了。
但是玄女宫跟朱雀打交道好几百年了,换给别人可能感觉不出来,但玄后怎么说也是老牌真君,哪里能感受不出朱雀的气息来?她真的有点不解:怎么我们追杀的野祀,也公然来了?还是气势汹汹的样子?真神教的大神主倒没显出有多么惊慌,只是深深地看了朱雀一眼,你也是来战我的?对于白虎的立场,他不需要再去了解,但是再加上朱雀的话,还是有必要问一下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朱雀冷哼一声,然后翻个白眼,不战你,难不成是来投靠你的?投靠……这个可以商量啊,神使思索一下,摸一摸下颌的胡子,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反正你我都是中土的敌人,你若投靠我,我可以划出一大块地方,那里的黎庶只供奉你的香火。
不是吧?朱雀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紧接着,她就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两只长长的手臂一荡一荡,说实话……你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还是挺好玩的。
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神使摇摇头,正色发话,我对中土没有野心,此来也只是想在解救中土黎庶的同时,收回新月国固有的领土,再重新规划一下中土的势力范围……好了,打住吧,朱雀不耐烦地发话,一摆长长的手臂,阻止了他的絮絮叨叨,就凭你,也敢惦记招揽我,你还真看得起自己啊。
神使却是很奇怪地看着她,都是修香火成神道的,我为什么要看不起自己?你的智商该充值了!朱雀的眼睛一瞪,声音也大了起来,它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敢惦记招揽我,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不?知道啊,你是朱雀,神使一本正经地点头,正色发话,我知道道宫中人一直在迫害你,你过的很不开心,不过放心好了,投靠神教之后,谁敢再为难你,就是跟咱们神教过不去。
周边百里方圆的中土修者极多,看到第二次末日审判,心里已经在忐忑不安了,又听本方真君说什么真神教神使,而且看起来没什么胜算,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完了,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猛地见到来了两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不少人的心里,就又生出了些许期待:似乎……局面还有可能挽回?但是当他们听说,说话的人是野祀朱雀时,绝望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完了,没准要更糟!香火成神道之间,一般都是竞争关系,不过野祀和邪教虽然有冲突,但是他们的大敌,都是中土道宫和官府,从立场上讲,两家是天然的同盟军。
而且很多人知道,朱雀在南方,被玄女宫压制得非常狠,要说朱雀心里没怨念,鬼都不信——现场玄女宫的弟子就不少。
原来你也知道老娘是朱雀?听到真神教神使的话,朱雀的脸顿时一翻。
她直接开骂了,你算什么东西,敢招揽我?信不信我直接斩杀了你?神使听到这话,也是勃然大怒,你不过是个区区的分身,本座招揽你,也是看得起你,若不是看在你上界本尊的面子上,我就直接将你拿了。
原来你也知道,惹不起我上界的本尊?朱雀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容,少废话,你赶紧滚蛋,其他人全给老娘留下。
老鸟儿其实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不过它直觉地感到:这个神使的实力,应该不差。
而且大家都是从上界来的,多少算是有点渊源,它也懒得斩尽杀绝。
不过对方带来的真神教其他真君,那是必须留下来为了——这一点没有商量。
然而,听到她的话,神使眉头一皱,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我在下界,一点都不怕你。
你难道永远不回上界了吗?朱雀先是怒目圆睁,然后气得笑了,在这里占了便宜又何妨?回头难逃我本尊的追杀。
神使很无奈地看着她,上界的规矩是,下界事,下界了,上界你有本尊,我也有后台的,谁怕谁还不一定……莫非你的本尊,还大得过真神教?真神教在上界,也是有一番局面,虽然远不及灵修和道宫体系,但是对付一个区区的朱雀,毫无问题——四神兽加在一起都不够看。
当然,四神兽也是有背景的,不然早就被大能人物捉去看守山门什么的了。
白虎知道对方这威胁的份量,气得冷哼一声,你违规越境,还有理了?既然大家都是有后台的,现在当然就要讲道理了。
然而,朱雀的脾气不比白虎小,为了在本位面获得一定的地位,她根本不说这些因果,一探手,细长的手臂,直接抓向对方胸口,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她悍然出手,白虎也一抖手,打出四支长剑,向地面落去,看我剑阵拿你!说时迟那时快,三人在转眼之间,就战做了一团。
严格来说,白虎的剑阵,杀伤力相当地大,取自于上界的四象诛仙阵,这是它的独门手段,就连白虎庙都没有传承。
再加上白虎原本就是西方庚辛金,主兵刃杀伐,剑阵不是一般地骇人。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白虎在西疆,跟真神教战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它的能力,也早就被真神教摸得七七八八了。
而且这神使是来自于上界的,对白虎的剑阵也有所耳闻,见它使出来,直接避让了开去。
白虎却是气得直跳脚,高声叫着,早知道有这么一战,我就提前布下剑阵了。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草菅人命四象诛仙阵不是不能移动的死阵,起出四柄长剑,继续落下就是了。
但是四剑落下之后,到剑阵发动,中间要有一个缓冲,有这个时间,对手早就跑得不见了。
那神使听到白虎的抱怨,却是不屑地笑一笑,若是只有你一人在,我倒是不介意会一会你这剑阵,现在嘛,我可没空跟你们磨时间。
那你就去死好了,朱雀的爪子狠狠地抓来。
事实上,对这名神使来说,白虎好对付,正经是朱雀的肉搏,带给它的麻烦更大一些。
老鸟儿修的是南方丙丁火,关键它是从上界下来的,在火的境界上,造诣很高,同样以火为主的真神教,在火的等级上有点欠缺。
而且这神使下界之后,因为某些原因,最后夺舍了大神主,神念和肉体之间,还没有磨合到完美状态。
原本他是想着,过个十来八年,彻底磨合好了,再视情况决定,要不要挑起对中土战事,但是眼下中土出现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不可能放弃。
正是因为还有些小瑕疵,所以他对朱雀的火,多少有点顾忌——起码威胁比白虎大。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神使的战力,还真不是白给的,双敌两大野祀,竟然不落下风。
甚至,他隐隐压制住了白虎和朱雀。
三人的对战,并没有多么惊心动魄,大多时候,就是实打实的硬撼,甚至连真器和术法,用得都不多,倒像是三名制修在打架。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三位别无选择,他们都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位面的,战斗之际稍微控制不住力量,就会超越了位面的承受能力,会遭遇位面排斥。
别的中土真君看他们战得热闹,想上前助战,然而非常遗憾,他们真的有心无力——由神使使出的第二次末日审判,对大家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不但不能助战,他们还得想法自保,要知道,那五名新月国的真君,目前可是行动自由,能对十八名真君造成极大的伤害。
而他们刚才引以为仗恃的武运之塔,已经被对方的神使捏爆了。
所幸的是,这十八名真君都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见势不妙,马上摆出了阵势,彼此之间可以相互呼应和关照,虽然动作慢一点,却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新月国的五名真君攻了一阵,发现己方虽然大占上风,但是对方真君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要知道,这可是五个打十八个,而且在这十八人之间,相互还有掩护,哪怕他们只能被动挨打,却能够保证分寸不乱。
意识到己方并不能迅速地击溃对方,于是就有人建议,两位神主,咱们是不是先帮助神使,诛杀了那两名贼子,再来收拾这些真君?反正他们跑不了。
然而,这声音被神使听到了,他恼怒地大声发话,你们莫要前来送死,这两个家伙里的任何一个,都打得过你们五个!一个打得过五个,这有点夸张,但是对战三五个真君不落下风,白虎和朱雀都做得到。
中土的真君们听到这话,越发地胆战心惊了。
白虎和朱雀如此厉害,双战真神教神使,竟然还不能占据上风,这神使得多么可怕?他们很不想相信这话,但是这个时候,对方有必要骗他们吗?啊~丁曜星大喊一声,却是他生受了一记狠的。
不过他没有在意自己的身体,而是冲着朱雀大叫一声,快通知青龙庙那位啊。
他是真切见过护庙神兽厉害的,在他想来,青龙的战力,起码不逊色于眼前这二位,朱雀和白虎打不过神使,再加一个青龙,总差不多了吧?朱雀闻言大怒,她和青龙原本就有点小矛盾呢,你请得来,那你自己去请,我没那么大的面子。
护庙神兽吗?神使笑一笑,他也知道青龙庙那里的情况,然而,看起来,他并不怎么以为然,他护的是青龙庙,又不是白虎庙……其实他来了我也不怕。
噗的一声轻响,大家一扭头一看,却是白虎庙的真君口喷鲜血,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他刚才发出攒心钉,原本就是搏命一击,后来更是自断心脉,用精血加速攒心钉的冲击速度,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他没有成功。
在那个时候,他就身受重伤了,搁给一般人,自断心脉是必死无疑的,甚至普通人都不会自断心脉——没那能力,不会。
他身为真君,身体和意志都远超旁人,自断心脉之后,还能坚持一段时间,若是治疗及时的话,修为都不会损失太大。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他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不说,还要承受对方真君的攻击,很快就不支倒地,真的好恨啊,踏入这么个陷阱。
不是陷阱,而是邪教使者非法越界,北极宫三宫主冷冷地看着神使。
因为功法相克的缘故,在场的真君中,数她受伤轻微,动作也相对灵便。
她咬牙切齿地发话,你就等着上界修道大能的一怒吧。
奇怪,你有什么可生气的?面对三宫主的诘责,神使波澜不惊地回答。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我是误入中土的……而且这片土地,原本就该是新月国的,只是被你们强占去了,我这次来收回,上界大能凭什么冲我发火?神使也知道,自己的这番行径,已经超出了上界的许可,没准会遭遇惩罚,所以他要找些理由来搪塞——领土神马的,最容易导致嘴皮子官司了,而且最后很可能无果而终。
听到这么无耻的话,朱雀咬牙切齿地发话,你想要瓜分中土,这是你说的,就算你杀了我……我上界的本尊,也可以作证。
我的意思是,中土太大了,统一的中土,不利于整个玄青位面的和平,神使一摊双手,淡淡地发话,分成几块,分别管理就好了……我没打算占据任何一块。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然后继续发话,你现在投靠于我,我还是会把南方划给你的。
不过是树立几个傀儡罢了,幽思真君冷笑一声,我都是中土大好男儿,怎么可能做异族走狗?那你就去死好了,神使大怒,抬起右手食指,冲着他遥遥一点。
噗地一声轻响,幽思真君的头颅顿时就爆裂了开来,像一个被砸烂的西瓜一样,红的白的溅得到处都是。
真君的生命力异常顽强,但是遭受这么一击,幽思真君必死无疑。
一名真君,就死在对方的弹指一挥间?中土的诸多真君见状,真的是睚眦欲裂,因果殿殿主更是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幽思……幽思真君虽然是因果殿中人,但跟殿主并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两人的交情也不能算有多厚重,不过此情此景,真的很容易令人生出兔死狐悲的之心。
公孙不器则是直接喊出了声,大欺小,不要脸!奇怪的是,神使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竟然没有介意他的冒犯,而是沉声发话,我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生存,抑或者陨落?我好恨!白虎庙真君大喊一声,口中鲜血狂喷,靠上界来人,算什么好汉?三神主看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强者恒强,你不够强,这就是原罪!可恨我中土观风使未在!丁相实厉声大喊,否则,些许跳梁小丑,尽皆诛之……是吗?神使不屑地冷笑一声,尽皆诛之……好大的口气。
丁青瑶等人,原本是被困在焚天大阵中的,但是中土国诸多真君赶来之后,纷纷对大阵出手,尤其是米真君和三宫主,他俩的功法都是克制真神教的。
焚天大阵的名气虽然大,但是怎么经得起真君们的轮番冲击?大阵很快就被打残了。
阵中的修者,陆陆续续地从阵中冲了出来。
然而,出了焚天大阵,却又陷入了末日审判的空间中,这个更狠。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没准躲在焚天大阵里,会更好一些。
丁经主倒是一直没绝望,因为她知道,观风使就在不远处,而且她对李永生在上界的身份,非常有信心——这根本不是朱雀和白虎能比的。
不过,她不明白李永生的心意,当然不敢随便泄露他的消息。
直到看到一名真君横死,另一名即将死去,再听到这话,她实在忍不住了,高声发话,你且先狂妄着,待我中土观风使来……你想再狂妄,也没机会了!是吗?神使用神识扫了一下,发现说话的仅仅是名准证,他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微笑——这种小货色,他甚至没兴趣去计较。
他一抬手,磕飞一支大箭,轻描淡写地发话,你中土有观风使吗?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你这话真奇怪,真神教能有神使,中土为何不能有观风使?这个声音,响起得太突然了,神使心中大骇,用力一扭脖子看去。
一个英俊的年轻人,站在两百丈之外的虚空中,正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没有人发现,他是如何出现的。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仙使现事实上,李永生看到朱雀赶到西疆,脑袋就有点大。
他所说的要看护受伤将士,并不是不参战的全部理由——其实他也有点不想见朱雀。
朱雀的算盘,他猜的七七八八了,不过这个位面的纠葛,他不想介入。
严格来说,此前他对朱雀的纵容,虽然是他也有需求,双方算是各取所需,但严格来说,他还是违背了一些规矩。
当然,这种不甚重要的规则,私下违背一点不算什么,在公开场合,他还是要收敛一二。
所以他就不想跟朱雀照面,这老鸟儿口无遮拦惯了,万一泄露出什么,那就没意思了。
他更担心的是,老鸟请他做主,裁断本位面的一些事情。
他用屁股想也知道,朱雀来西疆,绝对是冲着他来的,因为他也在西疆。
现在若是东北也跟伊万人发生了冲突,他相信,朱雀绝对没有兴趣跑到东北的。
简而言之,他是想低调,看着中土人如何化解这一场危机。
他从来不认为,见到中土危急,就直接出手庇护,是什么好的选择,这跟中土的内乱,性质有根本的不同。
如果事态确实可控的话,他会尽量选择不出手,至于说原因嘛,就是那首歌里唱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人不能随便成功,家族也不可能随便成功,国家更不可能随便成功。
必须经历过风雨才行,温室里永远长不出参天大树!他甚至认为,来的十八名真君里,死上三两个都是可以接受的,中土升平的时间有点长了,很多人忘记了战争的残酷性,这样不好。
事实上,地球界也存在这样的问题,升平日久之后,大家的心思都在吃喝玩乐上了,讲的是情怀,喝的是鸡汤,迷的是小鲜肉,乐在各种戏子的八卦中。
须知老祖宗告诉我们,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在李永生接受的信息碎片里,那家伙一直在诟病华夏的一个现象——独生子女政策。
不是独生子女有什么不好,这个群体里有好有坏,这都是正常的,他认为,是独生子女这个政策,实在是太脑残了——一夜之间,所有的年轻父母,都不知道该怎么爱了。
一个家庭只有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宠着?就算有的父母亲知道,严厉一点对孩子好,但是孩子还有同学——糟糕的是,孩子的同学,也是独生子女。
孩子不会认为,父母严厉一点,是对自己好,他只会大声呐喊——看看别人家的父母!没有多少父母,会不关心自己的孩子,但是关心不代表宠爱,更不是溺爱,要学会放手,尤其是男孩子,不摔打不成材。
不摔打也成才的例子,当然也有,但绝对不会很多。
这个比喻或许不是很恰当,不过李永生就觉得,现在的中土,有点那个味道了,奢靡之风渐起,缺少一些摔打。
他不介意让中土付出一些代价,或许这是比较残忍的事,但是些微的代价,能换取人们的警醒,是非常有必要的。
所以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他愿意束手旁观。
但是当他看到,幽思真君被一指爆头的时候,他终于是不能忍了。
没错,他想的是,死一两个真君都无所谓,他不会做庇护熊孩子的家长。
但是这孩子本身不是特别熊,而且也不是死在公平对战下,而是被上位者直接无情碾压了,像碾死一只蝼蚁一般。
作为一个家长,孩子在幼儿园跟小朋友打架了,还打输了,这种事管不管都行——尤其是孩子不占理的时候,最好别管。
但是幼儿园的孩子,被高中生打了,打得还挺惨,那么,只要这孩子没有做出天大的错事,哪个家长都不会忍的!李永生就是这种感觉,握草,真当我中土没有大人?所以,就在风真人苦苦恳求他的时候,他的身子一晃,直接不见了踪迹。
神使看到空中的李永生,忍不住心里一沉。
他非常清楚,这个家伙能在不声不响中,来到自己的身后,是绝对的来者不善。
末日审判,其实有点类似于绝对领域,施术者在这么一大片区域内,能感到任何的细微变化,场中多出一个人来,这是很大的事情了。
刚才朱雀和白虎冲进来,神使就清楚地感受到了,然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出现,竟然毫无征兆,于是他马上就重视了起来:别看此人才是准证,应该比那两个上界的家伙更难斗。
当然,所谓的难斗,也仅仅是指在这个位面难斗,朱雀和白虎若是能发挥本尊全部的战力,这名神使也只有掉头就跑的选择。
而中土的观风使,可能在中土的战力更强大一点,但是放到上界,很可能什么都不是。
神使的想法,跟朱雀第一次遇到李永生时差不多,心知对方是观风使,依旧不怎么在意——这个位面你或者牛一点,但是我就不信,你不回上界了。
所以,面对这名英俊的年轻人,神使并不怎么惊慌,只是难得地微微一笑,中土观风使?其他人看清楚来人之后,那些认识李永生的,差点把眼睛珠子瞪出来——我去,不是吧,李大师竟然可能是观风使?这时候,没有人会认为,这个猜测很不靠谱:只看李大师出现的方式,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其他不认识李永生的修者,忍不住出声打听,这人是谁啊?尤其是天机殿的米真君,虽然已经身负重伤了,见到无心真君的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也忍不住要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看你惊讶的样子……莫非你认识?无心真君早就蒙圈了,想到跟李永生结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他忍不住一咧嘴,不可能吧?没什么不可能的,面对真神教神使的发问,李永生一拍储物袋,摸出一块黑色的令牌,在手上抛了几抛,也不说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对方。
公孙不器的反应最快,他在瞬间就明白了,李大师为何会如此无所不能,修为又会如此精进,合着人家的来头,竟然如此之大。
他想也不想,直接单腿点地跪下,一拱手,沉声发话,见过仙使大人。
公孙家是以狂傲出名的,但是狂傲也是要分对象的,而且觐见仙使,无须双膝下跪,这也在中土刺头修者的忍受范围之内。
公孙不器这么一跪,现场顿时呼啦啦跪倒一大片,齐声觐见。
就连桀骜不驯的掌令使,也下跪叩见,不过朝廷中人的称呼,跟道宫和隐世家族不太一样,他们称之为上使而不是仙使。
但他是双膝跪倒,朝廷的法度,可是比道宫严多了,单腿下跪,绝对属于不够恭敬。
然而,中土的真君们都跪下了,真神教的真君可不管这些,还是继续狂轰乱炸。
——那只是中土的仙使,管不到我们真神教头上。
李永生的眉头微微一皱,一抬手,手中的仙使令牌一晃,直接将那二神主摄了过来,另一只手就向对方的头顶拍去!且慢!真神教的神使见状,终于出声了。
李永生理都不理,一掌将二神主的脑瓜拍得稀烂,然后才将尸体往旁边一丢,冷冷地看着对方,你这是在命令我?神使的脸上红光一闪,大吼一声,迫退了朱雀和白虎,然后身子一晃,暴退出十余里,我来之前,并不知道中土又出了观风使!嗤,朱雀冷笑一声,也不上前追杀,中土出不出观风使,关你屁事!李永生见朱雀帮自己说出了想说的话,也就懒得再说一遍了。
神使却是不理会老鸟,只是看着李永生,所谓不知者不罪,我也无意为难你……不怕告诉你,此地不是你中土固有的领土,而是新月国的地盘,你明白了?李永生的眉头皱一皱,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吐出三个字,为难我?你下界之前,没有人告诉过你,有些人是不能招惹的吗?神使淡淡地看着他,你连朱雀和白虎野祀都不敢处置,谁给你的胆子,为难我真神教?李永生的眉头紧皱,眨巴几下眼睛之后,再次不解地发问,你闯进我的地盘来打打杀杀,现在你说……是我在招惹你?我都说了,这里是真神教的固有领土,神使一摆手,不容置疑地发话。
说实话,猛地见到中土出现了观风使,他心里也麻烦到不得了——不是说中土几百年没有观风使了吗?早知道此番入寇中土,会遭遇观风使的话,他都未必有兴趣东来。
观风使是正儿八经的上界意志的体现,只要不主动作死,真神教的神使也不敢随便出手。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主动作死的,是神使自己!所以神使认为,自己有必要先抢占舆论的制高点。
而且,对方不敢发落朱雀,说明也不是个强势的仙使。
那么,他就更要抓住这个机会,让对方衡量清楚,得罪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若识相的,将这块土地还给新月,也就罢了,否则的话,我就不相信……你不回上界!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魔修仙使?神使对观风使的威胁,并没有结束。
说完上述的话,他又看一眼白虎和朱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我奉劝你一句,别指望他俩,等回到上界……他俩也要躲着我走。
呵呵,朱雀气得笑了,躲着你走?能让我躲的人不少,但是绝对不包括你!莫名其妙的,此刻它小小的鸟头里,出现的竟然是一个大长腿的身影。
想到永馨仙子的可怕,它忍不住微微抖了一下——那太乙元冰,真的是好冷。
李永生却是摸一摸下巴,若有所思地发话,看来你在上界,名气一定很大。
我父王便是真神教主,神使淡淡地回答,当然,你可以不信,不过等你回到上界之后,我一定要让你后悔今天的选择!知道对方是观风使之后,他心里就清楚,此行的目的十有八九要泡汤,对方就算修为一般,手上那块仙使令牌,可不是吃素的,别的不说,一个放逐,就能将他驱逐出这个位面。
若是在新月国的地盘,他不是很担心仙使令牌的放逐,因为那里是他的主场,他有抗拒的手段,但是眼下……他是在中土国啊。
别看他说什么新月国的固有领土,撇开那些历史的变迁不谈,目前的现实是:这里在中土国的有效管理之下,承载着中土的气运,享受气运带来的好处,同时也向中土做出回馈。
正是因为如此,这里才会是观风使的主场。
但是神使也不想就这么撤走,所以才要出声威胁——不试一试真不甘心,万一成功了呢?李永生的眼珠一转,看向地上二神主的尸首,犹豫不决地发话,好像我已经杀了你一个真君……你不会生气吧?胆气这么弱的观风使?神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愣之后,他还是决定谨慎一点——万一对方怀着什么坏心思呢?于是他轻描淡写地发话,我是有点生气,但是呢,中土有句话说得很好,不知者不罪,以后不要这么做了……我已经说了,无意为难你,本质上来说,我是一个和平主义者。
和平主义者?李永生呲牙一笑,然后一指白虎庙的那名真君,那我救人也无妨吧?救他?最好不要,神使的眉头一皱。
真神教的人,气量一向不大,他还记得呢,这厮的攒心钉,弄得他有点被动——哪怕是在上界,攒心钉也是真神教的克星之一,这厮没成功,只不过是修为太低。
然而,他的话没说完,李永生的手一扬,一颗药丸就打了过去,内服……原地打坐最少三天。
白虎的分身黄真君一抬手,就接住了这枚丸药,直接塞进了白虎庙真君的口中,然后又一拱手,谢过仙使赐药。
白虎庙真君挣扎着支起身子,冲李永生拱一拱手,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接着就地打坐。
神使的脸微微一黑,不过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再多事,真神教是很护短,但是他们更懂得趋利避害,为这么一个小小的下界蝼蚁计较,实在划不来。
所以他下巴一扬,淡淡地发话,现在,你可以退去了。
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不解地指一指自己的鼻头,你……是在跟我说话?废话!神使的脸黑了下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敲打对方一下了。
有些人啊,就是看不清形势,蹬鼻子上脸,他冷着脸发话,怎么,非要等我翻脸吗?李永生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你来了我家,要撵我走?你的家在上界,神使阴森森地发话,莫非你是真的不想回家了?唉,李永生叹一口气,抬手摄起二神主的尸体,掌心灵力一转,二神主的尸身在瞬间急剧缩小,眨眼就化作了一团飞灰。
这是吸人精血的邪功,永生真君并不擅长,也没有怎么琢磨过,不过所谓的一法通万法通,知道原理就行了。
他不是什么邪恶之辈,但关键是他现在的修为,还是略略有点不够,周围也没什么灵气充沛的宝物,短期内想提升修为,也只能用这种邪法了。
朱雀见状,忙不迭捧出一把黄色的灵石,足有七八块,仙使请用。
上品灵石!中土国的诸多真君齐齐瞪大了眼睛。
神使却是没有在意这个——此界所谓的上品灵石,在上界真的很一般。
他在意的是对方使用的邪功,你这是……魔修?李永生根本不理他,一抬手,摄过了两块黄色的灵石,两块足矣……你说什么,魔修?神使觉得自己又多了一张底牌,于是冷冷一笑,真是没想到,中土仙使,竟然是魔修……此事我定会禀报上界。
他隐约觉得,自己此行要失败了,但是扣一顶帽子在对方身上,他也能少很多麻烦。
李永生并不在意这种帽子,想到上界吹风,凭你还差一点,不过紧接着,他就发现,中土的几名真君,脸色不是很好。
中土没有圣母婊,但是吸人精血这种功法,在中土也是实打实的邪术,是被唾弃的——人之所以有异于动物,就是因为拥有很多道德方面的底线。
所以他还是冷笑一声,废物利用罢了,总好过你真神邪教生吃人心。
这就又是真神教的黑历史了,在西疆,不仅仅是拓跋家族和慕容家族吃过人,就在卫国战争期间,真神教的狂信徒就生吃过人心。
按说有信仰的人,做事不该这么没底线,但是真神教,尤其是新教,是个戾气十足的教派,他们认为,异教徒就不算人!尤其是当时,他们正跟中土打得难解难分,新月国的人也知道,中土实在太庞大了,人口也太多了,一旦缓过劲儿来,新月国根本毫无机会。
少数族群想要统治多数族群,尤其这多数族群的文明程度,还相对较高的时候,生出这样的担忧,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新月人为了摧毁中土人的抵抗意志,想出了很多法子,其中就有一点:恐吓。
为了表明自家的凶残,真神教里就出现过生吃人心的事情,而且还不是个例。
但是他们这样的行为,反倒是激发了中土人的血性,甚至导致了一些文明程度较高的胡族反戈一击——标榜自己吃人,这简直是禽兽!新月人见到没什么效果,甚至适得其反,才逐渐地停止了这种行为。
卫国战争胜利之后,那些新月国的俘虏中,曾经吃过人心的部队,都是被成建制的诛杀了。
但就算如此,还是有些家伙侥幸逃回了新月国。
因为光宗毫不留情地杀俘,中土人的这口气,出得也就差不多了。
但是此刻李永生再一提起,中土真君们的怒气,直线下降——是啊,你们还吃过中土人呢,观风使吸收点精血,废物利用一下,算多大事?神使见到对方如此有恃无恐,情知自己的威胁失败了,他恨恨地哼一声,那你就等着上界的惩处吧。
一边说,他一边一探手,打算摄起新月国的四名真君。
李永生一抬手,一道白光斩向对方,嘴里冷冷地发话,住手!神使的身子一闪,眉头微微一扬,这就真君了?倒是有两把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呢,李永生冷着脸发话,你要干什么?突破真君之类的屏障,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也不可能有什么异象。
神使闻言,脸就黑了下来,麻痹你这问话是啥意思?既然中土有观风使在,我离开便是……不过你是魔修的消息,我自会报于上界。
你脑子没病吧?李永生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真把我堂堂的中土,当成你真神教的后院了?神使眨巴一下眼睛,不可置信地发问,你真的要得罪我?他觉得此事太不可思议了,我都打算带人离开了,你还要拦着?脑子没问题吧?为了这些区区的下界蝼蚁,你要得罪我这个真神教主之子?李永生闻言,冷冷一笑,得罪你?是你先不把我这个观风使放在眼里的!神使想一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于是点点头发话,那好吧,你让我把人带走,咱俩的梁子就此揭过,魔修之事,我也不提了。
他觉得自己挺好说话的,我可是真神教主之子哎,答应不找你的后账了,这诚意足够了吧?李永生表情怪异地看着他,我答应让你走了吗?神使心里猛地生出点不妙的感觉,他脸一沉,那你还要怎么样?李永生一指不远处幽思真君的尸身,这个人……是你杀的吧?是我杀的,神使点点头,很干脆地回答,这点担当,他还是有的,一只小小的蝼蚁罢了,你也杀了我真神信徒,还吸取了他的精血……我计较了吗?李永生白他一眼,又扫一眼在场的真君,双手往身后一背,缓缓地发话,说句实话,这场战斗……我本来是没打算参与的。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位面意志李永生的话一出口,就不按常规走,中土的真君们听到这话,也是一愣,你没打算参与?众人心中好奇,却是不敢说话,都是静静地听着。
接着,李永生侃侃而谈,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坐看一两名真君陨落,也不出手……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吗?问题才一出口,呼延书生就是一拱手,敢问仙使,可是锤炼之意?对中土修者来说,这个答案并不难找,很多家族都是这么培养子弟的,该有的基本资源,我会给你,但是你所遇到的困难,也最好独立解决——不经历挫折,如何成长?当然,呼延书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思维也是相当敏捷了。
没错,李永生点点头,淡淡地发话,我不说什么蝼蚁之类的比喻,就当你们是孩童吧,孩童之间的打斗,大人有必要过问吗?听到这样的比喻,中土国真君们的脸上,都难免有点尴尬之色——孩童?我们都是这个位面顶尖的存在了好吧?当然,他们也无法置疑观风使的话,毕竟人家是上界来人,有资格这么说。
接着,李永生又看一眼神使,我没打算出手,哪怕你给人加持了神术,我也只是有点不高兴,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身为大人,插手孩子间的争斗……这是家长不能忍受的,明白吗?神使这才明白,为何观风使姗姗来迟,原来是因为自己大欺小了——否则人家都未必愿意露面。
他觉得自己冤枉透了:无非是下界的一只蝼蚁,你至于这样吗?要知道,他对很多蝼蚁的冒犯,根本都没有计较,否则他杀的远不止一人。
不过他没有这么解释,而是淡淡地发话,他冒犯我了,该死!哦,冒犯你就该死吗?李永生笑了起来,朱雀,记得回头回溯一下这话。
回溯术法,就是类似于回放,这种术法,真人就能掌握,当然,那是最低阶的档次。
朱雀一拱手,正色发话,谨遵仙使谕令。
李永生微微颔首,然后冲着神使呲牙一笑,现在,你也冒犯我了,我杀你,也不算是大欺小吧?你大欺小?神使的脸上,是浓浓的不可置信,你确定自己身份和修为都比我高?在他想来,观风使的身份或许比自己高——毕竟是上界的公差,很可能有正当职位。
但是说修为,他就不信对方能有多高了——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你若是有朱雀或者白虎的修为,会来做观风使?李永生笑眯眯地点点头,我非常确定这一点。
神使的脸黑了下来,盘算一阵之后,他又出声发话,那这样好了,我把其他人都留下,你放我离开……如何?握草……南方的郭真君忍不住愕然发话,随便抛弃信徒,这就是真神教的神使?他终究是卫国战争之后证真的,甚至都没参与那场大战。
丁相实冷哼一声,鄙夷地发话,真神教便是如此,吹说自己有信仰,可抛弃信众是常事,其实还不如野祀……我不是在说朱雀大人。
朱雀冷冷地看他一眼,量你也没胆子说我!李永生也认为,真神教徒的虔诚,是非常功利化的,说什么原教旨主义,其实真的很扯淡,主要宗旨不过是抱团取暖——严格来说,是抱团欺软怕硬。
君不见,地球界美利坚一遭受911,华夏国戴小白帽的都少了很多?所以李永生微微摇头,这不可能,做大人的欺负了孩子,必须要付出代价……握草,你跑得了吗?他话说到一半,猛地看到空间一阵扭曲,神使凭空就消失了。
就在这时,李永生的头顶冒出一道淡淡的白色光柱,直冲云霄。
下一刻,他探手一抓,直接将那神使从虚空中扯了出来,抬手一甩,重重地甩到了地上,呲牙一笑,冒犯了我还想跑……可能吗?那神使被这一掼,摔得七荤八素,心里也是猛地一沉。
他已经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在斗嘴的时候,暗暗发动神通,想要逃回新月国,他哪里能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对方活生生从空间中抓了出来?这尼玛真的不是一般人物啊,他顿时大声喊叫了起来,大人饶命,我知道错了,还请看在我父亲的份上……咦?这时他才看到,对方的头顶,有白色光柱直冲天际,甚至勾连到了虚空中。
他愣了好一阵,才不可置信地大叫了起来,你……你竟然能借用天地大道之力?李永生淡淡地看着他,这没什么稀奇吧?我敢说你冒犯我,借用天地大道算什么?借用天地大道之力,听起来玄虚,其实就连朱雀和白虎,也做得到初级境界。
神使惊讶的,当然不是这个——起码不仅仅是这个。
最令他震惊的是,你借用天地大道之力,居然不受位面意志的排斥?借用大道之力,分很多层次,真君借用的也是大道之力,但不是天地大道,只是自身大道。
想借用天地大道之力,就已经超过了玄青位面现有的承受力,会被位面排斥的。
这么说吧,朱雀和白虎一旦想借用这种力量对付神使,那结果就是BIU~~~在他俩干掉神使之前,会被玄青位面直接弹走。
而神使惊讶的,也就是这个了。
切,李永生不屑地冷哼一声,位面意志排斥,那又如何?若是连这点本事没有,能追究你冒犯我的责任吗?神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撞正了多么大的一块大板——这位上界的大能,竟然是可以无惧位面意志的!这种能力,他听说过,但是这样级别的修者,他甚至都没有接触过。
他的父亲真神教主很厉害了,可就算那样,也没有无视位面意志的能力。
事实上,神使想得有点歪了,对香火成神道来说,位面意志最好少招惹。
因为他们要从位面上搜集香火,若是真的遇到拒绝香火的位面,真神教主一旦发狠,也有能力打爆部分不太坚固的位面。
总之,对方能使出超越这个外面的战力,却还不被位面意志排斥,此人的可怕,已经不能够用语言来形容了。
噗通一声,神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抬手就狠抽自己的耳光,噼里啪啦地一阵脆响,打你这个不长眼的,打你这个随便大欺小的,打你这个冒犯仙使大人的……看到他这般做作,中土真君的眼中,都流露出了鄙夷之色:无论如何,你也是上界的人物,怎能如此不要脸地作践自己?真是连我们下界的修者,都看你不起。
不过真神教的四名真君,却只是淡淡地看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不得不说,只论脸皮厚度的话,中土真君完全不是新月真君的对手。
真神教的新教教徒,竟然能如此坦荡地接受失败和羞辱,可见他们的差名声,不是凭空得来的,而是真有那么差。
神使狂抽了自己好一阵,才可怜兮兮地发话,大人,还请您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上使不可啊,掌令使大叫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邪教徒的话不能信啊,真神邪教,最擅长装可怜和出尔反尔了。
李永生一摆手,制止了掌令使的发言,然后一指幽思真君的尸身,冷冷地发话,你都不给我面子了,还指望我给别人面子?神使不敢辩驳,只是不住地磕头,我是无心之失,愿意赔偿,还请上使垂怜。
掌令使闻言,忍不住冷笑一声,你出手杀幽思真君的时候,不见你有半分垂怜。
我只当他是蝼蚁来的!此刻的神使,是要多后悔有多后悔了,若是他刚才没有手贱一下,一切都还是可以商量的。
到了现在,他也只能极力挽回了,诸位,我愿意赔偿。
这就是送竹杠上门,任由对方敲了。
莫要相信他的话,就在这时,有人高喊一声。
大家扭头看过去,却发现白虎庙的真君,竟然站起了身子。
他的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很显然,他的伤势并没有完全好。
但是这疗伤的效果,依旧很吓人,要知道,刚才他不但自断心脉,还喷出了大口的精血,大家都以为,他就算能活下来,也很难维持状态了。
可是就这短短的一盏茶的功夫,他竟然变得如此生龙活虎,众人见状,忍不住心中暗暗羡慕:上界的仙药,果然不俗啊。
多谢仙使垂怜,大恩大德,永不敢忘,白虎庙真君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还请仙使赐下真姓名,在下回去之后,当日日祭拜。
仙使姓名,你不早就知道了吗?朱雀不耐烦地一摆手,仙君事务繁忙,也不在意这点祭拜,你管好白虎庙,就是对仙君最大的报答了。
她这话有点越俎代庖,但是还真的说到李永生的心上了——上界的仙君,稀罕你下界的这点祭拜吗?仙君?旁边传来一声怪叫,大家侧头一看,却发现那神使被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独断不怪这神使被吓晕了,在上界能被称作仙君的,基本上相当于这个位面的真君。
堂堂仙君下界做观风使,也实在太欺负人了。
玄后是女人,心思非常细密,在最初的惊喜过后,她远远地看一眼人群中的丁青瑶,发现丁经主脸上虽然难掩兴奋,但却没有那种喜出望外的震撼和惊愕。
这小妮子……真是该打啊!她心里暗暗地叹口气。
中土的观风使,在销声匿迹数百年之后,再次出现了,而且是在中土内忧外患的节骨眼上,这足以令大家欣喜若狂。
玄后也开心到不得了,但是一想到,此人一直在玄女宫眼皮子底下活动,玄女宫竟然没有提早发现,这实在是太令人遗憾了。
说好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呢?白虎庙的真君,却没有这份遗憾,他很执着地劝谏,仙君,真神教人的话,不能信啊……他们最擅长苟延残喘了,出尔反尔是他们的传统。
李永生看他一眼,微微地颔首,我自有分寸……见他这么说,白虎庙的真君不敢再说什么,倒是北极宫的三宫主又走上前,抬手一拱,见过仙君,此前多有失礼,还望仙君海涵。
大家知道他是上界仙君之后,竟然无人再称他为仙使了——仙使这称呼,确实不够拉风。
李永生很随意地摆一下手,无妨,是我不欲人知。
按说,三宫主得了这个回答,就该退下了,但是她还不退,就那么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李永生,倒是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李永生微微一想,就猜到了其中的关窍,于是柔声发话,瘸子已经去了上界,是被一个小家伙接引上去的……他积攒的功德比较多,在上界生活得不错。
众人愣了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嘴里的瘸子,就是北极宫的瘸真君。
没有人想到,瘸真君竟然飞升了——这不是说他没那个潜力,而是……就算是飞升,也不该这么快才对。
三宫主的眼里,瞬间就冒出了泪花,她深吸一口气,哽咽着发话,他……没有说什么时候下界吗?李永生微微摇头,沉声发话,他下界不会很快的,修为还差一点,而且他出身玄青位面,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不会来玄青位面……容易滋生弊端,这是上界的规矩。
三宫主不住地点头,表示自己全听进去了,但她还是不肯退下,最终还是壮起胆子问一句,仙君……我如何积攒功德,您才能接引我上界?接引?李永生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犹豫一下才回答,这种小事……我不好意思做,容易被人笑话。
诸多真君闻言,齐齐无语望天,接引人上仙界,你都不好意思做?嫌丢人?仙君这话没错啊,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闷声闷气地响起。
大家扭头一看,才发现公孙未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了——须知他可是呆在焚天大阵的那拨修者,都根本不配直面末日审判。
但是未明准证偏偏自来熟,一点都不在意现场的十来名真君,那大大咧咧的样子,看得不器真君都想出手略施薄惩一番。
当然,公孙未明也不是真的智障,他走上前一拱手,见过仙君,你这身份变了,我还真有点不习惯……我这么说话算冒犯吗?李永生笑着一摆手,当然不算冒犯,我还没那么娇气,你想说什么?我想说……公孙未明眼珠一转,嬉皮笑脸地发话,怪不得您看不上百草公主什么的,这些下界的白富美,在上界估计还不如屌丝吧?李永生无奈地翻个白眼,我说,咱俩熟归熟,这么多真君在现场,大家体面点成不?公孙不器大手一伸,冲着四长老就抓了过去,我让你胡说八道!慢着!公孙未明大叫一声,面容一整,我有正经事要问。
顿了一顿之后,他拱手发问,敢问仙君,我公孙家在上界,也有几位前辈,不知他们现在……是何等处境?公孙不器听到这话,才把手收回去——这可是正经事,他也很想知道。
李永生皱着眉头想一想,最终还是一摊双手,这个……我倒是认识几个姓公孙的,但是似乎没有出自玄青位面的。
得,啥也不用说了,公孙家二人已经反应过来了……自家的前人,根本入不了仙君法眼。
想一想就可以知道,能接引人上仙界的大能,在这位的嘴里,都只是个小家伙,很显然,公孙家那几位还不能接引人入仙界的前辈,当然看不到仙君眼里。
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确定,前人不能接引人上仙界,这还用问吗?能接引的话,早就从玄青位面接引族人了。
不过这两人也没难过,前人的下落虽然没有打听到,但是……他们能跟仙君结识,而且相处了不短的时间,这份机缘,也足以羡煞旁人。
就在这时,那神使呻吟一声,悠悠地醒转过来,看到李永生之后,眼中先是掠过一丝迷茫,然后一骨碌爬起身,又跪在地上磕起头来,仙使……仙君饶命!饶命你是不用想了,李永生一抖手,一条玉色的锁链就将对方锁住了。
他淡淡地发话,我给过你机会了,你却只知道恃强凌弱,还死不悔改……此番来的仙使若不是我,没准你真的会得逞。
神使哀嚎一声,我父亲肯定愿意为我赎身的……还请仙君垂怜。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都懒得发话,哪曾想掌令使高叫一声,人死焉能复生?神使先是一愣,然后没命地叫了起来,复生?好说……只要能饶了我,我父亲可以复活那名真君!掌令使顿时大喜,侧头看向李永生,不住地磕头,还请仙君做主。
跟上界相比,玄青位面就是纯粹的一群土包子,听说人死可以复生,他简直太激动了。
李永生面无表情地发话,将幽思真君救活……然后呢?然后……掌令使的眼珠转一下,才鼓起勇气回答,然后还请仙君将此人带走,真神教的人,心眼都不大,留在这里也是祸患。
不用救了,李永生摇摇头,淡淡地发话,玄青位面天道不全,并无六道轮回,勉强将幽思救回来,他也已经不是他了。
说句实话,他对幽思真君的印象并不怎么样,中土内乱成眼下这副样子,跟两殿的不作为很有关系,幽思真君死了,你两殿很心痛,那些无辜黎庶的死,就是活该吗?也就是幽思真君死前,强硬了一把,没有给中土修者丢人,李永生才愿意解释一下。
可以救回来的,神使没命地大叫,语速快得惊人,真神教修香火成神,以我父亲的修为,无须六道轮回,也能起死回生!李永生冷哼一声,你懂个屁,无须六道轮回的起死回生……你知道要用多少香火吗?然后他看一眼掌令使,发现此人还有求恳的意思,少不得一摆手,毫不客气地发话,我意已决,你无需多言……此前我就说了,适当地死一两个真君,对中土来说,不是坏事。
他这话说得异常冷血,因果殿主顿时噤声,不敢再说什么。
就在此刻,猛地有人厉喝一声,一道红光射向了李永生。
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真神教三神主,他是受过神使加持的,战力远超旁人。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肯定奈何不了仙君,但是眼下,他们四人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连跑的可能性都没有,倒不如舍命一搏。
李永生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抬手一指,定……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此前他是准证的修为,吸取了灵气之后,修为恢复到了真君,然后直接破开了虚空,借用天地大道之力,而他的修为,也在疯狂地增长着。
神使说的其实没错,他这么操作,必然会引起位面的排斥,哪怕他是观风使也没用——这种境界的修为,就不该存在于本位面。
然而,永生仙君的境界,实在是太高了,他可以通过微妙的感应,短暂地抵抗位面意志——被排斥是早晚的事,但是支撑一段时间没有问题。
他现在的修为,已经堪堪可以比肩朱雀本尊了,小小的一只蝼蚁,也惦记着跟他搏命,实在是可笑之极,你还想啥呢?一指点出,那红光就定在了空中,竟然是一团人形的火焰,这是与敌偕亡的手段。
定身术……周边的真君们又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定身术的名头老大了,但是整个玄青位面,会使用此术的,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而且可以肯定,没谁定得住真君,就更别说受到神术加持的真君了。
观风使大人随便一出手,竟然是如此地不凡。
李永生上下打量人形火焰一眼,然后又一摆手,那一团火焰顿时烟消云散,只留下些许的粉尘,向地面飘去。
真神教里,也就你还敢反抗一下,给你个痛快好了。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铁血仙使李永生处理掉三神主之后,真神教剩余三名真君不敢反抗,乖乖地束手就擒。
反抗肯定是死,不反抗的话,没准还有活的机会。
哪曾想,李永生制住三人之后,又是一摆手,将这三人……制作成傀儡好了,你们商量一下,该如何分配。
众人闻言,齐齐傻眼,这永生仙君行事……还真不是一般的手辣。
杨真君犹豫一下,壮起胆子发问,仙君,他们没有反抗就被制住了,若是就此制成傀儡,会不会有损中土修者的名头?李永生看他一眼,奇怪地发问,若是他们反抗了,咱们就可以将其制成傀儡了?这个是自然,杨真君点点头,他心知仙君是上界之人,可能不是很熟悉这个位面的风俗,于是又解释两句,咱们中土有个认识……欺负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不是好汉。
玄青位面没有圣母婊,但是中土的修者都好面子,将不反抗的人制成傀儡,感觉不够磊落。
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刚才他们可是说了,要你们选择,臣服还是陨落……真神教所说的臣服,就是奴役吧?他能奴役咱们,咱就不能将他们制成傀儡?杨真君侧头想了一想,抬手一拱,小的愚钝,多谢仙君指教。
李永生笑着一摆手,不算指教,其实你说得也没错,该要面子的时候,咱们要讲面子,但是对这些没皮没脸的家伙,没必要留情。
仙君这话甚是,丁相实大声发话,真神教的人,是真的不值得相信,制成傀儡最好。
很显然,这家伙知道此前对李永生有点不恭敬,眼下奉承话源源不断地出口。
李永生没理会这话,又淡淡地看一眼神使。
神使也没了求恳的念头,只是有气无力地发话,你若将我制成傀儡,我父定然与你不死不休。
还真是嘴硬,李永生微微一笑,伸出手来,冲着西方遥遥一抓。
随着这轻轻的一抓,一时间风起云涌,紧接着就是飞沙走石,天地间的灵气,不住地从西方涌来,异常地浓烈,而且狂暴无比。
这一场狂风,足足刮了有一盏茶的时间,紧接着就是倾盆大雨自天而降,一时间,众人视线所及之处,都是白茫茫的一大片。
在干旱的西疆,如此瓢泼大雨,不能说百年难得一见,起码称得上是十年难遇。
雨虽然大,但是现场的真君和真人极多,按说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
然而,大家都知道,这雨是观风使、上界仙君催生的,所以大家连运气护体的胆子都没有,就站在雨中,硬生生地捱着。
倾盆大雨下了小半个时辰,很快就雨停风住,现出了碧蓝的天空,仿佛是水洗过一般。
但是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天上,而是死死地盯着李永生身前的土地。
土地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石头——严格来说,是灵石。
我去……公孙未明指着一块绿色的灵石,颤抖着声音发话,那是……那是……那是极品灵石?那片土地上,下品的红色灵石,足有数十万块,橙色的中品灵石也有数万块,黄色的上品灵石,有数千块,就连极品灵石,也有数百块之多。
此地的灵石,怕是抵得上中土全部灵石的总和了。
这偌大的财富摆在面前,足以引得道宫和官府开战了。
但是上界仙君背着双手,静静站在那里,头顶一道光柱直冲云霄,看到这一幕,竟然无人敢上前一步,更别说抢夺了。
看到大家欣喜而又疑惑的目光,李永生淡淡地发话,我已经将新月的灵根除去,凝聚成灵石在此地……大家分一分吧。
你……好狠,神使的脸色一白,这是要断我真神教根基,断我亿万黎庶的生路啊。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你做得初一,我做不得十五吗?众人听到他的说辞,早就惊呆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中土的大敌,邪恶的真神教,被这么轻轻地一抓,然后……就没了?好半天,呼延书生才不可置信地发问,仙君的意思是……以后这新月国?没了,朱雀抢在李永生之前发话了,她得意洋洋地表示,仙君一怒,几个位面崩塌都是正常,何况这蕞尔小国?李永生一摊双手,很无辜地表示,我也不想啊,可我李某人堂堂的仙君,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门挑衅的,我若是不理,知道的说我不在意,不知道的,还道我怕了什么狗屁真神教。
众人愣了好一阵,才有一个声音发问,若是他们都不知道你的身份,只当你是雷谷李大师,是不是你就可以不如此行事了?问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杜晶晶,她也是从焚天大阵里出来的,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哀怨。
此刻杜真人的心里,真的是百味杂陈,从见到李永生的第一面起,她就对他有难以形容的好感,那时她还以为,自己是屈就了对方。
哪曾想,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李永生以令人瞠目的速度成长了起来,到得后来,她都不得不仰望他了。
就算这种情况下,她还是没有放弃希望,虽然那希望已经很飘渺了。
杜真人打算等战争结束之后,寻一个恰当的时机,跟赵欣欣好好商量一下,若是雷谷谷主愿意的话,她可以考虑两女共侍一夫——以九公主为长,也不是不能商量。
但是现在,她猛地发现,李永生竟然是上界的仙君,两者的身份差距,不啻于云泥。
此刻她的心情真是复杂极了——像仙君这种身份,她就算想自荐枕席,都属于大不敬。
李永生看到了她眼中的复杂情绪,但是也只能当没看到了,他微微颔首,此次我原本不打算出手的,但是真神教行事太过,我忍无可忍。
对于他不打算出手,众人并不感觉到意外,事实上,观风使从来都很少干涉位面上的事,此前中土数百年未现观风使,极有可能是人家来过,但是本位面的修者并不知情。
而且李永生的话,说得也很清楚——下界的小事,我们是不管的,一旦插手,反倒是不利于中土修者的成长。
听到他这么回答,杜晶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上界对你……会不会有什么惩处?李永生沉吟一下,然后微微一笑,傲然发话,大约我有点违规,但是他们挑衅在先,倒要看看谁敢惩处我!这话说得,实在是霸气无比,在场的男修纷纷叫好,而女修们看向李永生的眼神,不但有敬仰和崇拜,还有很多炽热的眼神,简直能融化铁石。
无心真君轻咳一声,抬手一拱,仙君大人,我们可否去新月国一看?李永生不以为然地一摆手,随便。
有六名真君相伴着,直奔新月国而去,大家不是不相信观风使的话,实在是想亲眼目睹一下新月国的惨样。
一昼夜之后,六名真君回来了,都是难掩兴奋之色——新月国真的是太惨了,不光是没了灵气,很多大型建筑崩塌,甚至连水都没了,不多的几个湖泊,在昨天一起干涸。
新月国原本就缺水,这种情况下,他们也只能选择迁徙。
无心真君再次请示,仙君如此行事,相当于平灭一国,不碍事吧?李永生摇摇头,我没诛灭他的黎庶,不伤天和,其他人奈何不得我。
他虽然没有伤人,但是那些黎庶失了水源,迁徙途中,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但是,这跟他无关,不是吗?玄后就有点听不懂他的逻辑,迁徙途中,有人渴死的话……算不到仙君头上吗?李永生不屑地一笑,搬家不带水,那是他们自己的错误,关我何事?这就是狡辩了,不过逻辑也成立,只要不是死在他手上的,问题就不大。
无心真君迟疑一下发话,我们看到,有不少部族正在向中土方向迁徙。
李永生看他一眼,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好了。
无心真君干笑一声,搓一搓双手,这个……新月人在西疆,还有百万兵力,我们这些真君,能不能出手惩戒对方?真君不得对普通人随意出手,这是玄青位面的共识,不过现在新月国的真君去得七七八八了,整个国家也不适宜居住了,可偏偏地,中土境内,还有百万的新月部族武装。
新月人没了顶级战力,输是必然的,但是中土人想只靠常规战斗,来获得最后的胜利的话,会损失大量的军士。
不得不说,牺牲在胜利前夜,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
所以无心真君希望,己方的真君,能直接对对方的士兵出手——现在的西疆,中土的真君不是一般的多。
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这也要问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在昨天,新月国的真君,已经对咱们的军士出过手了吧?他的逻辑很简单,新月真君能先对中土黎庶出手,咱们当然可以回敬回去。
无心真君干笑一声,仙君您不是强调……要锤炼黎庶的心性吗?第一千零七十章 布瑞藤血修中土国的军队并不很介意位面共识,因为玄青位面还有对等还击的说法。
你能做初一,我就能做十五,新月国真君违规在先,那就不要怪我们效仿在后。
但是观风使的态度,是大家必须考虑的。
得了李永生的回答之后,中土国的军民,对入侵的新月军队,展开了全面的反击。
这些反击,有些是军队为主,更多的是以民间力量为骨干,而且全部是以真君打头。
这反击是如此地强烈,有若狂风暴雨一般,根本不给新月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与此同时,中土各地,还有无数的修者,在源源不断地赶往西疆,其中有道宫的人,也有隐世家族的子弟,甚至还有相当多地游侠儿和地方豪强。
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西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传话的人非常肯定地表示:如果你不去西疆,会后悔一生。
入侵的新月国军队在这样的打击之下,根本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应对——再坚固的军营,也经受不起真君的攻击。
最坑的是,有时候一个军营外,会出现两名真君,轮番展开饱和攻击。
见到这一幕的新月人,都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你们中土的真君,敢更下作一点吗?他们想联系自家的真君反击,但是久久得不到回应,军营里顿时人心惶惶,大部分人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现军营扛不住真君的攻击,有那些脑瓜机敏的新月人,就放弃军营跑路。
然后,更坑的事情出现了……中土的真君们,竟然穷追不舍,不放这些小喽啰逃生。
新月国的军士气得只想骂娘,麻痹的,身为真君,有点体面成不?打是打不过,跑又跑不掉,除了一些死硬的狂信徒,不少新月人选择了投降。
解决这百万入侵者的战斗,真的是异常轻松,摧枯拉朽一般。
在此期间,也出现了一些别的意外。
丁曜星带着一队丁家子弟,总共千余人,穷追新月国的两个万人队。
结果碰到了一个布瑞藤的商队,商队里有三名真人级别的血修,想要阻止丁家子弟的追杀,因为他们认为,真君追杀凡人,违反了位面共识。
丁曜星二话不说,直接抹杀两人,重伤一人,他冷冷地表示,这儿是中土,还轮不到你们布瑞藤人指手画脚。
他对这些家伙没有好感,若不是有这些人多事,卫国战争也不至于打得虎头蛇尾,在获得胜利之后,一无所获。
丁曜星狠狠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将此事通过神念,告知了李永生,……这些人还没走远,要我将他们全部诛杀吗?中土对新月人的报复,其实并不理亏,但是布瑞藤之类的国家,特别恶心人,有时候就是要在国际上,故意为难中土——他们一直在致力于扶持新月国,跟中土对抗。
不用诛杀,李永生很平淡地表示,追上去告诉他们,中土观风使说了,限布瑞藤血修头目在半月内,来中土主动解释,为何要在中土的领土上,阻拦中土人报仇。
丁曜星听得一阵兴奋,敬领仙君仙谕,他们若是不遵号令呢?不遵号令?李永生冷笑一声,若是我观风使这点面子都没有,那我真要生气了……他们会是下一个新月国!布瑞藤商队接到这个通知之后,直接懵了:啥叫下一个新月国?他们有心打听一下,新月国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很遗憾,那个方向到处都在打仗,而且中土人封锁了通往新月国的道路,戒备得很严。
商队一商量,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啊,咱布瑞藤的人,是随便被人杀的吗?布瑞藤的国力,其实比中土还要差一些,不过他们很清楚,此刻的中土内有诸王造反,外有新月国大举入侵,日子很不好过。
他们认为,自己见到的真君追杀凡人,应该就是重压之下的发泄——若不是压力太大,哪个真君会如此失态?那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方还敢来找己方的麻烦,简直是昏头了!布瑞藤距离中土很远,想要尽快报复很难,但是他们在附近也有盟友,就是不远处的伊万国。
伊万和布瑞藤的关系,其实算不上好——血修和揶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对头。
但是两国之间,夹杂着高卢、汉斯等国,出于地缘政治的考虑,两国认为有必要结盟。
商队穿行了柔然,以奇快的速度进入伊万,他们原本是想找伊万地方势力的,但是伊万的军队正在跟柔然人对垒,所以他们求见揶教在当地的主教。
主教本来懒得理会布瑞藤的事,不过听说事关中土和新月的战斗,还是第一时间向大区的大主教汇报了。
此地依旧是属于伏尔加大区的,穆桐大主教这几天有点心绪不宁,身为真君,他能感受到,中土西疆的方向,似乎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李永生引动天地大道的动静,可是比证真异象和仙陨之光还要强很多。
但是穆桐大主教不敢随意去探查,他和中土西疆之间,隔了一个柔然国不说,他还曾经答允北极宫三宫主,揶教不对中土出手。
当然,最关键的是,中土人拥有主场优势,他敢将神念探过去,中土人就敢对他的神念动手。
可是,不搞清楚中土人在做什么,穆桐大主教也有点心绪不宁。
就在此刻,他得到了布瑞藤人的消息,于是想也不想,直接将神念探向了新月国。
他是积年的真君,随便探查一下,就明白新月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忍不住大惊——这是超越真君的存在出手了,而且是远超真君。
就算中土国出现了观风使,也不能厉害到这种程度吧?此刻他若是想打探消息,最好的选择就是联系北极宫三宫主,不过穆桐大主教被新月国的惨象吓坏了,心说我还是先联系布瑞藤的血修吧。
布瑞藤的血修体系,也是以世俗统治者的形式存在的,负责新月、中土和伊万方向的,是一名唤作杰森的亲王。
杰森听说中土真君敢对布瑞藤血修出手,一时间勃然大怒,他们难道忘记了第三次中新战争的教训了吗?布瑞藤人的血,不能白流……穆桐大主教,检验我们友谊的时候到了。
穆桐冷哼一声表示,杰森亲王,我希望你能在看过新月国现状之后,再谈咱们的友谊,揶教重视友谊,但是并不包括愚蠢的要求。
接下来的时间里,杰森亲王没有再联系穆桐大主教。
他再次传来神念,就是两天之后了,穆桐大主教,我现在就在新月国,我想,我需要确认一下,你确定是中土的观风使出手了吗?穆桐反问了一句,你认为这个位面上的修者,有谁能造成这么大的破坏?杰森亲王沉默半天,才又问一句,这种情况已经违背的位面规则,他是如何做到的?你问我,我又去问谁?穆桐没好气地回答,不过我可以确定一点,这次降临中土的观风使很强……非常强。
很强又怎么样?杰森亲王不屑地一笑,无非是一些秘术罢了,他还能违背位面意志?穆桐沉默片刻回答,无论如何,此次我揶教是不奉陪的,你莫要忘记,人家可是要你血修给出解释的,否则不介意重演新月国惨事。
杰森嘴上说得强硬,其实心里也在打鼓,他是实地考察,当然感受得出来,对方已经将新月国彻底毁掉了。
别看这片土地上,现在还有人口牲畜什么的,但是用不了多久,这里将是一片不毛之地——不,是连植物都无法生长的死寂之地。
这种破坏手段,布瑞藤也承受不起,他要考虑的是,对方有没有第二次施展的能力。
反正这个局面,他是不敢随意下注的,于是他辩驳一句,我布瑞藤的行商,阻止真君屠杀普通人,是维护位面共识,难道错了吗?我要纠正你一个看法,中土的真君,屠杀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新月国的士兵,穆桐沉声回答,他们是在自己的国土上,屠杀新月人……准确地说,新月士兵是卑鄙的入侵者。
杰森不服气地辩解,第三次中新战争,咱们不是也干预了吗?那是阻止中土人入侵新月国,这能一样吗?穆桐大主教冷冷地反问,他是执意要跟对方划清界限了,你布瑞藤的修者,有什么理由,在中土的领土上,阻止人家追杀入侵者?杰森嘿然不语,显然也是感受到了这语气变化,过了一阵,他才沉声发话,穆桐大主教,我愿意去中土接触一下对方,但是希望……你能做个中人,我信不过中土人。
你是胆小而已!穆桐心里冷笑,却也不表现出来,我必须提醒你一句,对于那样的存在而言,你不应该使用‘接触’这个词,而是要用‘拜见’,明白吗?杰森顿了一顿,才又低声嘟囔一句,好吧,不管怎么说,也是上界来人。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一支穿云箭西疆战事尚未完全结束,中土人还在四处搜索新月残兵的时候,观风使传出了新的谕令。
仙君大人要求,中土所有真君级别的存在,必须于十日内来西疆神鹿山拜见观风使。
不来的后果是什么,他没有说,不过,谁又敢不来?除此之外,他要求年轻天子和所有亲王,也来神鹿山拜见,同样是在十日之内。
没错,观风使就是这么牛,不亮出身份也就罢了,一旦摆明身份,天家也得乖乖来拜见。
在仙使面前,所谓天家,不过是一个运修头目,代仙界管理一方天地而已,那天家的天字,仅仅是下界的天,玄青位面的天。
对于下界之人而言,觐见仙使,是第一要紧的事情,其他红尘中的琐事,都必须放下,哪怕是中土内战之类的事情,也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仙使的话一传出,顿时又是四方云动。
观风使有令,大家都不敢不来,别说栗娘这种新扎的真君,要放弃巩固境界的时机,就连青龙庙的护庙神兽,也驾云从东方赶了过来。
事实上,仙使现身的传言,在前一阵,就小范围地流传开了,旁人或者感受不到,但是中土其他的真君,哪里能感觉不到,西疆有天地大道的伟力在波动?所有真君的神念,都在西疆上空活动着,很快地,他们就弄清楚了事情经过,于是,才有了各地援兵奔赴西疆的壮举——万一能入了观风使的法眼,那可就真的是鸡犬升天了。
不过,这些真君倒是没做出其他什么动作,不是他们不想做,而是不敢做,仙使大人没发话,谁敢自作主张?能来西疆的真君,早就来了,当初没来的,现在临时赶来,反倒显出自家的小气和势利,惹人耻笑不说,也容易在仙使面前失分。
但是眼下仙使相召,大家自然要急匆匆地往这边赶。
青龙庙的三名真君全到了,连庙都不看了,不过崂山的玄女宫弟子赵欣欣表示,我可以代为看顾一二。
一直到现在,永馨的身份依旧没有几个人知道,然而,谁也不傻,上界仙君下界来,只听她一人的吩咐,鞍前马后地忙碌,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
那么,她的身份简单得了吗?大部分人猜测,此人可能是仙君的转世伴侣,更有人猜测,此女……没准是更高的存在。
总之,对她恭敬一点没错,所以青龙庙将防务委托给她,大队弟子冲着西疆进发。
这时候,他们再也不说镇守东方之类的话了,仙使相召,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捣乱,将直接面对上界人物的怒火!道宫和隐世家族的人来得很快,皇族来得也一点都不慢,年轻天子坐着他的九龙飞天琉璃辇,只用了半天时间,就飞到了神鹿山脚下。
山脚就是他下车步行的地方,皇辇再高贵,别想着压观风使一头,平起平坐都是痴心妄想,更别说,观风使此刻召集天子和皇族亲王,肯定是有缘故的。
断了腿的秦王,比天家来得更早,他也不能不下王辇,甚至连上山,他都不敢让人抬着走,而是着两个真人架着他,一路走上去。
亲王里来得最晚的是英王,他是镇边的亲王,有一系列防务上的事宜要处理。
虽然大家都清楚,观风使相召,伊万国就算再想打仗,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寻死,但是既然他说,自己是为了军情,大家也就只能选择相信。
谁让人家生了一个好女儿,跟观风使关系密切呢?英王抵达神鹿山的时候,山脚下已经密密麻麻满是人了,怕不有六七十万人,除了道宫系统、隐世家族之外,坤帅也赶到了,她带了两万精兵,维护此地的治安。
说实在的,真没人敢在这里撒野,撇开观风使的名头不提,只说山上起码有数十名真君在,谁有胆子胡来?每一名真君,都是了不得的存在,更别说还有朱雀等超越真君的存在。
英王赶来的当口,正好离帅也带了一千貔貅卫赶来,他们是护卫天家的,不过事实上,他们连山都没资格上,只能在山脚扎营。
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通过关系,打通了元家的门路,才抢到了一块扎营的地方,否则起码得扎营到五十里之外。
相较离帅,坤帅比较幸运,她的队伍就在西疆,来得非常快,因为她还跟李永生照过不止一次面,观风使特准她上山议事。
离帅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想他也是卫国老帅,还执掌天子的亲兵,算是天子身边的重臣,不过非常可惜,他跟李永生没有见过面,甚至连上山的资格都没有。
更令他郁闷的是,御马监的宁致远,区区一介阉竖,竟然得到了觐见仙使的机会。
英王也无心听他们唠叨,客气地打个招呼之后,就要带着亲卫登山。
元家的修者直接将人拦住了,仙使说了,每个亲王,只允许带两人登山。
英王愣了一愣,然后笑着点点头,诸位果然尽忠职守……我是东北来的英王。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点架子都没有,正是一代贤王的风范。
不过拦住他的小司修很没有眼色,很固执地表示,天家也才带了两名随从。
这话其实有点夸大,那些两殿的真君,其实都可以算是天家的随从。
英王略略一错愕,还是留下了亲卫,随身只带了一男一女两名真人上山。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人,元家的两名子弟才要阻拦,旁边有人出声发话,那是柔然的显达真君,已经被炼制为傀儡了,不算活人。
说话的这位,也是元家子弟,当初曾经跟李永生北上柔然和伊万,识得显达真君。
山路上走了四五里,英王来到了一处山谷,山谷不是很大,方圆也就二十余里,林木茂密,有几百间房屋掩映其中。
够资格进入这里的,真的不多,也就三十多名真君,以及二十多名亲王,别看山脚下热闹,山谷中可是冷清得很。
英王被接引到一个独立的小院里,领路的元家子弟表示,此地什么都有,你们可以选择歇息,也可以出去走动一下,应该能碰到不少熟人。
明晚是截止日期,后天一大早,仙使会面见大家。
小哥且慢,英王喊住了要离开的元家子弟,我是仙君素识,想面见他一下,未知小哥可否通报一声?元家子弟犹豫一下,最终还是露出了一丝苦笑,尊客莫要为难我们了,仙使要见谁,都是他自己指定的。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英王眼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最后,还是化作了轻轻的一叹。
当天晚上,有道宫四真君论道,允许其他人旁听,但是不得插嘴。
两殿和隐世家族的真君全去了,这种交流机会真的很少。
英王也去了,却意外地发现,下面静听的,还有九个亲王。
以这些亲王的修为和见识,想要听懂真君论道,恐怕是够呛。
英王听了一阵之后,发现自己也听不懂,要知道,他的学识,在亲王里是数一数二的渊博。
他四下看一看,走到一个老者身边坐下,轻声打个招呼,见过成王叔。
此人就是光宗的弟弟,年纪最大的成王,而且成王没有野心,是出了名的——事实上,他连封地都没有,王府也简陋得一塌糊涂。
成王府上下加上仆役,不过就是百余人,任何一个郡王府,都要比它大很多。
英王心里很确定,这个王叔是真的看破了皇族这点事,而不是有什么别打算。
成王见是他,微微点一下头,又指一下论道的四名真君——咱们认真听吧。
你老人家听得懂吗?英王暗暗苦笑,他知道王叔在装糊涂,于是低声发问,荆王和襄王都没有来吗?荆王出海了,据说是去寻访仙山,成王低声回答,他是被吓破胆了,谁能想到,仙使就是雷谷的李掌柜?英王对此一点不奇怪,荆王应该比襄王更怕仙使,襄王呢?你不知道?成王怪怪地看他一眼,襄王现在崂山,天天跟你家小九论道,说是暂时不克分身……英王听得一愣,然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他这个态度,实在有点不够端正……他起码得来,旁人才好帮他说话吧?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成王摇摇头,不听仙使召集,反倒走小九的门路……他搞清楚谁是观风使了吗?英王觉得,这话似乎有影射的意思,不过面对族中长者,他不好计较,尤其在这种时候。
于是他压低声音,再次发问,仙使召集咱们赵家,是想做什么?你都猜到了,还要问我?成王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肯定是要查中土内战的责任,英王你这次机会不小。
什么机会啊,英王忙不迭地一摆手,慌乱地发话,我本来是走不开的,实在没胆子抗拒仙使,才来走个过场。
你不用试探我了,成王幽幽地叹口气,有你家小九,你什么得不到?你若是答应放襄王和荆王一马,宗正院这里,可以全力推荐你。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点评和内讧推荐什么,成王没说,不过……这需要说吗?英王扬一扬眉毛,小九已经入道宫,有她自己的主见……仙使不喜欢现今的天家?成王摇摇头,这些我哪里知道?我一向不关心这些,我只是说……你若有意,我们可以帮你,但是你要帮那二位求个情。
英王冷笑一声,他俩的所作所为,我耻于求情。
顿了一顿,他才又说一句,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终究是我的兄弟……但是强调一下,我不会做任何保证。
咱赵家人关起门来说事,还要什么保证?成王脸一沉,老大不高兴地发话,反正你尽力去办就是了……记得跟小九说一声。
他俩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听真君论道的都是什么人?就这么高的声音,隔着一百里也瞒不过他们。
呼延书生甚至侧过头来,极为不满地瞪了他俩一眼——劳资难得听一次高水平的论道,你俩逼逼个没完啦?他眼中放射出一股有若实质的压力,压得英王和成王胸口一阵憋闷……第二天傍晚时分,在截止时间之前,襄王在海岱宣布,停止跟朝廷的对抗,谋求通过和平手段解决纷争,并且邀请崂山松峰观做公证。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神鹿山,但是李永生没有做出任何的表示,事实上,很多人都在怀疑,仙使有没有听说这个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天上就下起了小雨,空气十分地清新和湿润,神鹿山在西疆,虽然是难得的风景宜人之地,但是下雨的时候也不多,一时间风景如画。
不少真君都有小范围呼风唤雨之能——其实就是利用修为,制造出一些狂风和水,若是他们愿意,将眼前这雨水驱散也不难。
不过仙使既然没出手,大家也没有去多事,更别说玄女宫的新扎真君栗娘表示:仙君其实挺喜欢在雨中散步。
得,她这么一说,别人都不好运气护身了,就连年轻天子都撤去了华盖,坐在一张竹椅上,任由雨水打在身上,甚至都不去擦拭脸上的雨水。
这就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了。
事实上,自打栗娘来了神鹿山之后,一直是诸多真君追捧的对象。
这固然是因为,她已经证真,前途极为光明,但是更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一开始的雷谷,就是在玄女宫化主院的支持下,慢慢建立起来的。
仙君在雷谷,耗费了很大的时间和精力,而雷谷谷主更是跟仙君关系暧昧。
尤为重要的是:雷谷谷主,也是化主院弟子,还是栗娘着意看护的。
再一想栗化主前一阵刚刚证真,这就更令人浮想联翩了。
是栗娘天赋异禀吗?别逗了,莫要说五主之上尚有三都,就算在五主中,化主也是排名靠后的。
凭啥三都证不了真,权堂主和丁经主证不了真,偏偏就是化主证真了?看待事情,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大家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辰正时分,李永生在二郎庙主持朱尔寰的陪同下,出现在山谷中。
这山谷是西疆四大家族联合白虎庙真君收拾出来的,距离李永生布置大阵的别院,有十余里,虽然布置的时间有限,比较仓促,但是真君出手,再佐以道术,效果还是满不错的。
李永生来到半山腰的一块平台,坐在最中央的玉石椅子上,左右看一看。
在场的人顿时噤声,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只听得到细雨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
看着他在台上左顾右盼,杜晶晶心里一阵恍惚,心里想的竟然是:他果然喜欢淋雨。
扫视一眼四周后,李永生轻咳一声,我这人不喜欢废话,请大家前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会很快回上界了。
轰地一声,下面顿时就炸开锅了,这个消息来得有点突然。
事实上,很多人都猜得到,李永生不会在玄青位面待多久,以往的观风使也都比较低调,一旦暴露身份之后,很快就会销声匿迹。
但是亲耳听到他这么说,大家还是有点接受不了,最终还是英王举起手来,表明自己有问题要问。
获得允许之后,他站起身发言,敢问仙君,可是因为平灭新月国的缘故?他这个问题的意思是,你这个行为,是不是有点出格,会受到上界的惩治?以往的观风使,也有跟外国动手的事迹,但是都在中土国内发生的。
曾经有人恳求观风使,去国外打出中土的名声,但是观风使很直白地表示:我只管国内,不管国外,否则就违反了规矩。
这话有点扫大家的兴,不过同时,也不止一个观风使表示过,其实国内还是国外,终究是由玄青位面的修者决定的。
换句话说就是:你打到哪里,我就罩你到哪里,你自己打不下的地方,别指望我去给你卖苦力。
这些事迹,在座的真君大多都听说过,也有传言说,曾经有观风使悄悄出国作战过——其实想一想李永生的柔然之行,大家就清楚了。
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不过这个度,要把握好。
像李永生这样,悍然对新月国直接出手,将整个国家从地图上抹去,动静就太大了,大家想装不知道都不可能。
也许上界真的会因此惩戒观风使——哪怕他是仙君。
对于英王的提问,李永生缓缓摇头,有这一层因素在里面,不过你们也无须担心,真神教的神使敢来中土为非作歹,我抹杀一国,也不算多大的事情。
那就好,英王点点头,然后抬手抹一下脸上的雨水,再次出声发问,仙君不能在玄青位面多待一些时日吗?我倒是想多待些时日,李永生笑了起来,但是我再不走,这个位面受不了啦。
这话简直太牛了,旁人说起位面意志、位面排斥之力,仿佛就是无法逾越的天堑,就连上界之人,也无力抵抗。
这位却表示:我若不走,这个位面恐怕要出问题。
这得是多么牛掰的逆天之辈,才敢这么说话?李永生顿了一顿之后,再次出声发话,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得把中土的事儿安排一下,说句实话,此次下界,中土的有些事情,令我比较失望。
听到这里,大家都沉默了,没人敢出声发问:什么事情令仙君您失望?运修的事情比较乱,李永生很直接地发话,天子不像天子,亲王不像亲王,你们折腾得倒是痛快了,中土的黎庶呢?他们做错了什么,咹?他越说脸越黑,最后一个咹字,竟然带出了杀气。
仙君息怒,因果殿殿主比较机智,见状直接跪下了。
在此之前,他是相当狂妄的,敢公然旁观栗娘证真,甚至还敢出言讽刺青龙庙。
在被青龙收拾了一顿,收走了一缕神念之后,他老实了许多,然后他又接连见到了白虎、朱雀、真神教神使,直到最终见到了中土观风使。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存在了,平日里只在蝼蚁堆中混,竟然忘了外面的天空有多大。
他这么一跪,其他人见状,也哗啦啦地跪倒一片。
天家的竹椅前方,有一汪浅浅的水洼,但是他也毫不犹豫地起身跪下,仙君息怒。
李永生一摆手,阻止了其他人,除了皇族的人,其他人不用跪。
公孙不器、呼延书生等人正犹豫呢,他们觉得自己有点冤枉。
我们为中土黎庶出了不少力,不应该下跪——最起码,不能跟皇族划等号吧?听到仙君如此吩咐,他们顿时长出一口气:还是的,仙君果然恩怨分明。
李永生看向年轻的天子,说实话,作为天家,你不是很合格。
天家犹豫一下,还是咬牙点点头,我会努力做好。
这不是努力不努力的问题,李永生沉声发话,你还没有找准自己的位置,没有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天家……只要你努力,襄王和荆王就不会反了吗?成王轻咳一声,举手示意,自己有话说。
在获得仙使允许之后,他出声发问,敢问仙君,上界仙使插手位面运修的事务,是不是超出了巡查范畴?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微微颔首,上界确实不提倡这么做,但是现在,我是在为中土黎庶出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观风使确实是重在观察,没有多少执行的权力,不过他为黎庶出头,也说得过去。
明白,成王重重地点头,然后又出声发问,您认为天家不合格?这不是废话吗?李永生没好气地看着他,他若是合格,中土怎么会乱成这样……难道你认为他合格?成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发问,那您认为谁合格?我就没觉得赵家有谁是合格的,李永生冷哼一声,有哪个亲王,把黎庶放在心上了?跪在地上的英王闻言,微微一挺胸脯,心说我就把黎庶放在心上了。
年轻的天家缓缓地侧过头来,看着成王,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成王……你这是?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成长可期面对天家的愤怒,成王很随意地回答,我只是想问一问,仙君是什么意见。
你赵家的江山,我无意指手画脚,李永生一摆手,心说这成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么说吧,反王都给我歇了,否则天下共击之……谁有意见吗?没意见,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连成王和天家都出声了。
至于襄王和荆王……自裁谢罪好了,李永生淡淡地发话,荆王府和襄王府散尽家财,为他们的行为赎罪!谁有意见吗?英王一听,这时候我必须说话了,囚禁终身不行吗?襄王不是故意不来西疆,他是在向欣欣移交权力……他已经知道后悔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李永生看着他,怔了一怔之后,笑了起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轻轻松松就想求情……你可知他俩害死了多少人命?英王嘿然不语,心说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成王你也看到了。
仙使重临中土,是天大的喜事,成王笑眯眯地一拱手,理应大赦。
我不同意,年轻的天家叫了起来,两名王叔勾结新月、柔然等外敌,罪无可赦!英王听到这里,心说这时候也不能指望别人帮我了,于是出声发话,天家,你的以粮困敌之策,又强到哪里了?最后苦的还不就是黎庶?我那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年轻的天子脸色通红,而且那法子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我若是反对,肯定又给我扣一顶‘妇人之仁’的帽子!成王轻叹一声,唉,要说体恤黎庶,莫过于英王。
公孙不器闻言,实在有点忍不住了,成王,你俩前天的商议,我也听到了,你直接说九公主的名义就好,别说什么英王体恤黎庶,很没意思的。
成王愕然地看着他,不器真君此话何意?难道英王不体恤黎庶?公孙不器对这话,真的是嗤之以鼻,这话骗得了别人,却瞒他不过。
没错,英王在朝中和黎庶中的名声都很好,但是不器真君却是知道,此人也有狭隘之处。
当初赵欣欣去东北借兵,就是他陪着的,英王拒绝的措辞和整个过程,他都看到了眼里。
要说英王所找的理由,听起来似乎比较正当——西疆固然重要,我坐镇东北,也肩负着抵御伊万人的重任,当然不能随便借兵出去。
这个理由具有一定迷惑性,领军的大将,有资格不受外界的影响,针对形势独自作出决定,这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可是公孙不器太清楚了,东北的形势真没那么严重,伊万人放出风来,更可能是因为要跟柔然掐架了,对中土假意施加一些压力,在压力之下,求个相安无事。
而且,就算伊万人有胆子搞一搞摩擦,没了揶教的支持,也蹦跶不到什么程度——好吧,就算揶教也不可信,你多几万兵,就挡得住伊万人南下?到最后,还是得靠东北当地的家族势力,以及北极宫的支援。
当时的赵欣欣,是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而且再三地强调,我不会害你,否则的话,怎么可能把真君傀儡送给你防身?英王最后索性承认,不管伊万那边是什么情况,我就是要手握重兵,看中土局势怎么发展。
他甚至公然表示,自己在顺天府遭受的耻辱太多了,不能释怀。
公孙不器认为,记仇不算多么恶劣的心性,不过,因为记仇,就无视西疆黎庶的生死,他觉得有些过分——你丫主要是惦记那个位子的吧?不光他是这么认为,赵欣欣也是这么看的,她一气之下,差点想收回那个真君傀儡。
公孙不器一般不爱说话,相较未明准证,他的傲气是在骨子里的,看不惯的事情也懒得说。
但是当他听到成王说,英王善于体恤黎庶,他心中的不平之气顿时发作了:你想夺取大宝,直接说就是了,别说什么体恤黎庶的成不?恶心!成王的反问,他也懒得解释,只是冷笑一声,你还是说正经事吧。
成王看他一眼,却也没胆子跟一个真君叫真,尤其是,这位真君还是得了观风使的机缘,才证真的。
于是他直截了当地发话,英王素有贤名,他若管理中土,定然是一代明主。
天家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他大吼一声,成王!成王就当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头也不回地对着李永生解释,仙使下界,英王登基,再加上平灭新月国,三件大喜事,可赦二王,终生囚禁也就是了。
李永生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这是……在教我做事?不敢,成王摇摇头,正色回答,我哪里来的胆子,敢教仙君做事?就是个建议。
成王,天家黑着脸发话,我自问待你不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针对我?成王这才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发话,仙使已经说了,你不合格,你若知道进退,主动禅让于英王,不失为一桩美谈,也能为襄王和荆王争取条活路。
英王叔?听到这话之后,天家侧过头来,上下打量英王几眼。
良久,他抬手抹一下脸,也不知道抹去的是雨水还是泪水,艰涩地发话,终于还是让你如愿了……王叔的运气不错。
天家没有去探听,这是不是仙君的意思,因为……没必要。
李永生可是一个抬手能抹掉一个国家的修者。
年轻的天子也听说了,英王的九女,跟仙使的关系……非常不一般。
英王原本就贤名在外,此刻又有了硬靠山,有意大宝的话,谁挡得住?更别说,刚才仙使明确表示,对天家的表现不满意。
运气不错?英王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年轻天子,天家说笑了,我觉得在顺天的时候,运气才是最好的,好几次都是死路一条了,居然最后能活下来。
然后他有意无意地看一眼李永生,有一次还是多亏仙君大人搭救。
我倒忘了,仙君还救过你,年轻天家想到这里,心里越发地沮丧了,不过他还是咬着牙发话,你遇刺,真不关我的事……好吧,想要我禅让,先赐死两名王叔,这是仙君说的。
英王犹豫一下,侧头去看李永生,仙君……中土现在,还是稳定为主。
咦?李永生眨巴一下眼睛,原来你们还知道,这里坐着个仙君?仙君恕罪,仙君恕罪,天家、英王和成王齐声发话。
李永生盯着成王,冷冷地发话,我什么时候说,要现在的天子禅让了?这……成王顿时语塞,他侧头看一看英王,才硬着头皮发话,您跟英王的九女,关系很不错,这个……英王也是素有贤名,我们猜……打住了,李永生一摆手,淡淡地发话,你若猜得到我的心思,那你岂不也是仙君了?成王被这话噎得满脸通红,最后才赌气一般地说了一句,是你说天家不合格的。
他本来就不合格,我当然可以这么说,李永生眼睛一瞪,可是我说要换人了吗?曲解仙君的意思……你很有一套啊。
仙君恕罪,成王吓得噗通一声跪下了。
多谢仙君成全,天家也是噗通一声跪下了。
不用谢,李永生一摆手,懒洋洋地发话,你是不合格,不过跟其他人相比,你算做得最不错的了,起码有勇气选择决战西疆。
英王听到对方说无意换人,就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响,气血也向头部涌来,眼前一黑,好悬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完了,这次可丢大人了,半生的贤名,要毁在这场逼宫戏上了!情急之下,他考虑问题就不是很周密了,仙君,西疆那是浪战,若是没有您出手,定然还是损失惨重。
李永生不满意地哼一声,你觉得……我做事需要你来教吗?英王顿时噤声,这话他怎么敢接?小家伙其实幼稚的地方很多,需要大量改进,李永生一指年轻的天家,然后话锋一转,不过,谁没有年轻过呢?成熟需要一个过程,慢慢磨练就是了。
但是呢,有些东西是磨练不出来的,比如说勇气,比如说仁爱……他能决定西攻东守决战西疆,就比你们在座的都强。
可是……英王吐出了两个字,却又看到了公孙不器不屑的目光。
他顿了一顿,苦笑一声,我也没想要天家禅让,还以为是欣欣的意思。
永馨是我上界的仙侣,遭逢仙厄转生在这个位面,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为了维护她,我才下界当这个观风使……要不然,你以为我装逼上瘾,真有这么无聊?啊?在场之人闻言,无不目瞪口呆,谁能想到,堂堂仙君下界,竟然是为了这个?都已经是仙君了,居然还这么儿女情长?杜晶晶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只觉得浑身燥热,冰凉的雨水,根本浇不熄她心头之火。
玄后也是眼神迷离,良久才轻叹一声,这世上,果然有神仙伴侣……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位面受不了李永生掀开了自家身份,然后才又看一眼目瞪口呆的英王,她已经为你做了很多。
仙君恕罪,英王大叫一声,双膝跪倒,却是我想错了。
其实他听到仙君的话,就知道以后再也不能说什么英王九女了。
上仙转生下界,血脉亲情不能说没有,但是真的淡得可怜,无非就是个借壳上市,有个你家的壳,核心东西则完全不一样。
而在这个过程中,壳资源并不是那么宝贵,反正转生只是个流程,中土这么大,黎庶亿万,谁家的壳不能拿来用一下?正经是,李永生若是不说破这一点,他还可以借着九公主的名头,狐假虎威一下,人家说破了,就是要彻底了断这场因果了。
英王是何等的聪明人,怎么可能反应不过来这种逻辑?于是果断认错。
李永生看在自家爱侣的面子上,也懒得为难对方,严格来说,英王做事,在皇族里也是数一数二靠谱的,爱惜黎庶也是做出来的,不是只知道动嘴皮子。
至于说前一阵不肯借兵,是有些自私了,但那是对权力的渴望所致。
可以说,英王有是枭雄之性,然而,那种诱惑也实在太大了,手边又有合适的借口,随便换个其他人来,十有八九也会做出如此选择,说到底就是八个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总之,英王只是因势利导了一下,没有主动去害人,轮行不论心的话,错得不算太离谱。
若不是年轻天子最后的决断可圈可点,李永生没准还真的会扶英王一把。
所以他一摆手,只是淡淡地表示,原本我在这里召见诸位,欣欣是可以来的,但是她没来……英王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知道,英王很痛快地点点头,也没有装出什么不解的样子,他终究不是一般人,一旦放下心中的小心思,马上就能正视现实。
他很直白地表示,我曾要去海岱见她,所以才来得晚了,但是……她不见我。
还是的啊,李永生点点头,感触颇深地叹口气,你上次的决定,太让她伤心了,欣欣是个很善良的人,她不愿意在这里拒绝你,所以才没有来……明白吗?说到这里,他又微微摇头,她这一世跟你有因果,你该好好珍惜,机缘,不能过度消费……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了,英王重重点头,一脸的愧色,我交卸了军务之后,会奏请宗正院,撤去世袭罔替的亲王头衔,子孙嘛……平庸一点也好。
王叔这是说的什么话?年轻的天子叫了起来,我是断断不会答应的……此前你在顺天受了那么多委屈,这是给你的补偿。
别看他年纪不大,事情绝对拎得清楚,英王可以主动推辞世袭亲王,但他若是真敢应承下来,那就太不会做人了——不管怎么说,仙君转世的伴侣,名义上是英王之女。
仙君及其伴侣,都是明辨是非的人,没有借机发作,要求他禅让,只冲着这一点,他就不能薄待了英王,要不然,仙君夫妇的面上,不是太好看。
李永生心里也暗暗点头,这小子还不算特别不懂事,然后又看一眼成王,这下你满意了?成王原本在那里发呆,听到这话,猛地一惊,啊?什么满意了?李永生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你没命地要求保襄王和荆王,可不就是怕我废了天家?成王先是一怔,然后马上跪下磕头,仙君神目如炬,小人不该欺瞒,仙君恕罪。
啊?年轻的天家猛地听到这话,顿时就愣在了那里,紧接着,泪水就涌了出来——原来叔爷要我禅让,其实是要保护我的?英王却是摇摇头,暗暗叹口气:这点小伎俩,我都没看出来,果然是利令智昏了啊。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李永生一摆手,意兴索然地发话。
我本来都懒得戳穿,只是不想让你们小看我的智商,以为我好糊弄……论玩心眼,你们这些最多几百岁的小娃娃,还差得太多。
然后他四下扫一眼,现在,我要求荆王和襄王自裁,诛杀相关的首恶份子,谁还有异议?谁还能有异议?其他亲王连话都不敢说,尤其那被北极宫禁足在家中的燕王,心中不住地暗呼侥幸——亏得家门口死了一个佛修,要不然我也死定了。
因果殿的殿主更是直接表示,既然仙使有令,此事就交给我因果殿了。
因果殿其实是要听宗正院的,但是在场的亲王都无异议,天家也得了观风使的支持,此事就不会再有反复了。
李永生又看一眼在场的真君,沉声发话,召集诸位来,是要重新商定一下,中土修者对外敌的态度,以及对黎庶的保护……我感觉在这两点上,你们做得不够好。
说白了,他召集这些真君来,就是重新强调一下规则——中土想要发展壮大,不能各行其是,该抱团的时候,必须得抱团。
这些规矩,其实上界早就宣布过,以前的观风使也经常强调,只不过时间久了,大家难免懈怠,总是要时不时地强调一下才好。
而且这一次,观风使并不是嘴上说说就算了,还拿出了相关的奖励——他抽取了新月国的灵根,造出了大量的灵石。
此次前来西疆参加战斗的修者,会或多或少地分到一点好处,做出大贡献的,可以适当地奖励一些灵石。
李永生的想法是,将这些灵石,弄成一个奖励基金,通过商业运作——甚至种地也行,赚取一些利润,来奖励那些乐于助人的修者。
众人一听,都很有兴趣,这一笔灵石,价值真的太巨大了,若是考虑到极品灵石的稀有性,折合成下品灵石,绝对是以亿来计数的。
这样一大笔基金,就算再笨的人,每年赚到价值几千灵石的利润,总是没有问题的。
年利率万分之零点一,做不到这一点的人,真的不用活着了——纯粹是浪费粮食。
而这几千灵石的利润,足以请动几百名真人,发起一场大规模的战斗了。
众多真君和亲王听了之后,无不咋舌:仙君果然是仙君,几亿的灵石,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不愧是上界中的大能人物。
只有三宫主还惦记着点别的事,仙君在这个位面,还要待多久?李永生想一想之后回答,最多十天,要不然,对位面会造成很大的损害。
十天?丁相实叫了起来,那仙君这基金……要交给谁打理?李永生一摆手,笑着发话,四大宫商量着来吧,总不能交给你陇右丁家……别人未必会服气。
丁相实的反应相当搞笑,他一翻眼皮,你交给我丁家,我们也不敢要啊,半夜被人打破秘境,那乐子就大了。
年轻天子这时已经从狂喜中清醒了过来,闻言他就出声发话,仙君大人,四大宫不入红尘,在上界,灵修和运修都是一家……为何不能交给官府来管理?李永生看他一眼,道宫只是负责管理,运修也可以去领取奖励……不是只针对道宫的奖励。
栗娘适时地发话,道宫的化主院,很适合管理这种事。
天家看她一眼,西木真君,化主院有生钱的门路吗?朝廷有。
栗娘一抬头,双眼看天,傲娇地表示,朝廷里贪官也多。
天家被噎得说不出话,还是杨真君出声解围,仙君在上界,应该也是灵修,监管道宫比较方便一点。
成王眼珠一转,敢问仙君,欣欣仙子何时回上界?这就……要看她了,李永生一摊双手,我是使用了超出这个位面的手段,拖延不了多久,至于她嘛,愿意在这里游玩上几千年散心,那也由她。
几……千年?众人闻言,齐齐石化了——这还仅仅是散心的时间。
那就好说了,成王干笑一声,四大宫来管理,有欣欣仙子监督……再好不过了。
这是折中的法子,不过大家都很支持,天家甚至还看了英王一眼,心说你女儿要在这里待几千年的话,你这世袭亲王,真的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朱雀却是哼一声,是永馨仙子,不是欣欣仙子……仙子在上界的名头,不弱于仙君。
众人又是齐齐无语了……合着那一位,也是能弹指平灭一国的存在?玄后闻言,却是看朱雀一眼,心说这老鸟儿根脚深厚,看来以后也得学一学白虎庙,跟这野祀建立一些默契了。
就在这时,李永生轻哼一声,看向一片虚空,淡淡地发话,既然来了,就别偷偷摸摸的……现在,给你们一个改正的机会。
空间一阵扭曲之后,出现一群人,打头的赫然是两名真君。
其中揶教主教打扮的真君勉力笑一下,抬手一拱,见过仙君……您瞒得我们好辛苦。
李永生懒得理他,倒是玄后不满意地发话,穆桐真君,你这鬼鬼祟祟的,不是做客之道……若是讲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我中土可要留客了。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传说(大结局)别介,穆桐大主教闻言,忙不迭地一摆手,然后一指身边的真君,这位是布瑞藤的杰森真君,受仙使相邀,前来了结前一阵的纠纷……他不识道路,我带他前来。
李永生闻言,眉头就是一皱,我要布瑞藤来人,是要他们为此前的冒犯行为道歉,并且给出解决方案,谁说这是纠纷?他先把对方的行为定义了,纠纷和冒犯,可不是一回事。
杰森真君闻言,眉头就是一扬,见到现场有这么多的真君,他心里也在打鼓,但是眼前这种情况,其实是外交场合,他不能灭了自己的威风。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发话,仙使大人,是我们有两名真人被无辜杀害,你们并没有损失。
是吗?李永生斜睥他一眼,你认为他们是无辜的?屁的无辜,因果殿掌令使冷哼一声,阻止我中土修者追杀入侵者,死了活该!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杰森真君的火气也上来一点,他们只是见不得真君屠戮普通人,这难道不是位面共识吗?这是我中土的地盘!呼延书生闻言大怒,我中土人在自家做什么,你们没权力说三道四!更别说我们是在追杀入侵的杀人凶手!杰森真君看他一眼,强自镇定地发话,上界仙使面前,你们如此喧闹,合适吗?呼延书生顿时不吭声了——他不想被对方笑话没规矩。
而且以多凌寡,不是好汉所为,哪怕仅仅是口舌之争。
既然知道仙使在前,你就收起那套无赖嘴脸吧,三宫主淡淡地发话,你敢冒犯仙使的话,我北极宫是要留客的。
杰森真君顿时闭口不言,在外交场合,他是可以胡搅蛮缠,以达到不落下风的目的,但是对方若是要扣上不敬仙使的帽子,他也承担不起这后果。
须知玄青位面的规矩是,不敬上位者的话,上位者可以将人诛杀,并且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三宫主见他的气焰小了些,才又出声发话,你们既然是特地前来,为何又要藏头藏脑?两名外国真君顿时无语,好半天,穆桐大主教才干笑一声,隐藏身形,过关卡的时候,总是要方便一点,而且……我们也没有想到,中土竟然有这么多的真君。
两人发现中土真君竟然有四十多个,真是吓得不轻——有没有搞错,这种阵容,都有资格横扫揶教了,真神教居然还敢撩拨中土,那真是找死啊。
他们甚至想不明白,这样的阵容,怎么能接二连三地被真神教打得狼狈不堪?他们却不知道,上一次卫国战争的时候,真神教正好得了神光的庇护,短期内就拥有了三十多名真君。
事实上,那时中土真君数量,几达七十人,也是新月国拍马难及的。
不过中土实在太大了,大家要操心的事情也太多了,在战斗中,并没有形成数量上的绝对优势,甚至在局部战场,真神教的真君反倒能以多打少。
而且真神教的神降术很霸道,又能给军士加持状态,所以中土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得连连后退,好不容易才稳住阵脚。
总之,这俩外国真君发现神鹿山里有四十多名真君,真的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也不敢直接找上门去,想着先打探一下消息。
哪曾想,这仙使不愧是仙君级别的存在,竟然发现了他们,两人自然是难免尴尬。
穆桐大主教倒也光棍,发现对方的实力超乎想象的强大,也不怕丢人,直接表示自己被震惊到了。
只有真正的弱小之辈,才会装腔作势,揶教不如中土,但是敢承认差距,这本身也是一种底气——双方差得不会太远。
三宫主见他自叹不如,倒也没了兴师问罪的兴致,于是大家侧头看向观风使。
废话少说,李永生不想跟他们多说,拿出上品灵石一千块,算布瑞藤的赔罪。
凭什么?杰森真君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顿时跳了起来,这是敲诈!嗯?李永生轻哼一声,眉头微微一皱,冷冷地看着对方,不怒而威。
中土诸多真君,也是冷冷地看着对方,空气中充满了肃杀的味道。
因果殿殿主更是大声呵斥,这般跟仙使说话,你是想死吗?穆桐大主教忙不迭地拽一下杰森真君,杰森,注意说话方式。
杰森也吓了一跳,直面几十名真君的怒视,那种压力,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
他一拱手,忙不迭地道歉,我有些冲动,冒犯仙使了,还请仙使恕罪……然而,仙使你这要求,也实在是有点离谱。
我的要求已经很克制了,李永生一抬手,大堆的灵石出现在空中,就那么虚虚地漂浮着,然后他斜睥对方一眼,这是我摧毁了新月国之后,获得的灵石。
穆桐大主教和杰森真君顿时就被晃花了眼,竟然生出了抢夺的冲动——好大一笔财富。
然后,两人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存在,终于硬生生地克制住了那份不智。
他俩反应了过来,新月国为何会变得那样死寂,合着灵根都被中土的观风使抽走了,并且凝练为了各色灵石。
对两人而言,这种手段只存在于传说中,他们非常确定,哪怕在上界,做得到的人也没多少。
一时间,他俩心里暗暗叫苦,此番中土的观风使,似乎是相当有来头。
杰森真君心里,忍不住暗暗诅咒那多管闲事的商队——尼玛,你们好好做生意就是了,居然招惹这种人物,真是闲得蛋疼!他心里发虚,嘴上还得为自家辩解,仙使大人好手段,实在令人大开眼界……不过,新月是中土的敌国,布瑞藤可不是,还望仙使明鉴!我当然知道这一点,李永生淡淡地发话,但是,你布瑞藤干涉我中土事务,稍加薄惩是必须的。
一千块上品灵石,也算是薄惩?杰森忍不住又叫了起来,仙使大人,这不可能,那只是几个商人一时的冲动,你可以扣下他们,要求他们的家人支付赎金。
李永生冷笑一声,呵呵,几个商人?是谁给他们的胆子,他们凭什么敢这么做?当然是……杰森本来想说,当然是为了维护位面共识——在玄青位面,这是政治正确。
可对方是上界来人,而且手段狠辣,他就不能使用这种理由来敷衍了。
他犹豫一下,很光棍地点点头,好吧,这是因为,有布瑞藤在为他们做后盾,我们愿意为他们的错误赔偿,但是,这个灵石的数量,非常不合理。
李永生微微摇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告知你……我对讨价还价没有任何兴趣。
尼玛……这也太霸道了吧?杰森的嘴角扯动一下,就算你是仙使,也不能这么欺负人不是?他忍不住冷哼一声,我若是不肯答应呢?李永生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回答,你不答应,新月国的惨象,将在布瑞藤重现……我事先已经告知过你了,同样一句话,我不会说第三次的。
杰森简直要气疯了,仙使大人,就因为几个商人的冒犯,你就要抹去我的祖国,上界容许你这么做吗?李永生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上界容许不容许,那是我的事,你想的有点多了……杰森终于败退了,他已经猜到,上界不会允许中土观风使这么做,但是对方显然有其他仗恃,并不害怕上界的追查。
好吧,他叹口气,一摊双手,无奈地发话,这件事我需要回国之后商量,不过我需要一个理由……为什么是这么多灵石?李永生看他一眼,卫国战争胜利之后,因为你们的干涉,中土并没有获得战争红利。
听到这个理由,连穆桐大主教都吓了一跳——你这是要翻旧账?那是几大国共同协调的,不仅仅是布瑞藤,杰森快速地回答,然后大有深意地看穆桐一眼,事情已经过去了,难道不是吗?说到这里,他的心神大定,你想翻旧账,面对的可就不仅仅是布瑞藤了。
穆桐大主教心里想着事儿,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是啊,事情已经过去了,李永生点点头,他也没兴趣翻旧账,中土没有得到战争红利,他是很不爽的,可还是那个理由——孩子的事情,做家长的不要随意插手。
不吃亏,怎么学得会占便宜?杰森的嘴角才露出一丝笑意,就听到对方又说,我不找你旧账,是我不愿意随便欺负人,可这一次,你布瑞藤又跳出来找事,我不收拾你,别人没准会以为,中土来了一个假的观风使。
啊?杰森真君愕然地张大了嘴巴,这还不叫翻旧账?那名真君,朕说给你听!年轻的天家站起身来。
他大声发话,仙使不翻旧账,是他仁慈,不是说他应该不翻旧账,这次你们不给仙使大人面子,仙使不高兴了,平灭了你布瑞藤,也是你们自找的……谁让你们不懂得珍惜?杰森真君终于理顺了这个逻辑,真是有点哭笑不得,当然,他也承认,对方说的有些道理。
于是他又看向伏尔加大区主教,穆桐真君,当初咱们阻拦中土,可是出于人道主义……别扯什么当初!穆桐大主教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现在的问题是,你们布瑞藤的人,不把仙使当回事,我也认为,你们应该受到严惩!这不是他有意坑队友,实在是……伊万国好不容易撇清了干系,对方也无意追究几十年前的事,他又何必上杆子找不自在?你!杰森狠狠地瞪他一眼,揶教的人,果然不值得信赖!布瑞藤也就这点出息了,穆桐大主教冷笑一声,你一家招惹了仙使还不够,想再拉一家作伴吗?杰森被这话顶得哑口无言,仔细想一想,自己确实有拉人下水的嫌疑,而且很显然,伊万一旦被拉下水,中土观风使肯定也要翻旧账。
可是正因为想明白了,他才觉得冤枉,我布瑞藤人并不知道,中土出了观风使,不是有意冒犯。
李永生看他一眼,淡淡地发问,有什么分别吗?我亮明身份了,这是重点……至于你们知情不知情,完全不重要。
这话很噎人,却是大实话,杰森一时间无言以对。
而年轻的天家也再次出声,不知情,还要庇护新月匪帮……你们如此仇恨中土吗?还是说,你们觉得中土软弱可欺?这话问得太阴损了,明显是要借仙君之手,打压布瑞藤的气焰,小小年纪,不但有意气用事的时候,也会如此腹黑,李永生暗暗点头,这家伙只要不走错路,一代明君可期。
杰森明显感受到了这话的恶意,一时间也不想再激怒中土仙使了,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这个……我得回国转告,只我一个人的话,无论如何也拿不出这么多灵石。
李永生不满地哼一声,我早说了,让你们派大头目过来。
杰森不敢回答,心说压制中土是布瑞藤所有真君的意思,让我一个人扛雷,这怎么能行?李永生也无意跟他纠缠,一摆手,将那真神教的神使押上来!不多时,真神教的神使被压了过来。
穆桐大主教和杰森真君交换一个眼神,他俩都是见多识广之人,略略感受一下就知道,此人身上果然带着浓浓的上界气息。
神使还在大声地求饶,说自己是真神教主之子,愿意支付高额赎金,赎买自己的性命。
李永生一抬手,封闭了神使的声音,然后看那杰森真君一眼,淡淡地发话,此刻他想要赎买性命,却也是晚了。
杰森真君听说被捉的那位是上界真神教主之子,汗顿时就下来了,这名中土观风使,未免太强势了一点吧?所幸的是,此刻天上在下雨,有雨水的掩饰,没人注意到他都被吓出汗了。
李永生也不看他,自顾自地发话,原本我不想这么快对这厮动手,不过,既然你布瑞藤如此拎不清,那就让你见识一下上界仙使的手段。
他抬手掐一个法诀,向不远处的山头一指,山起!随着他这一声轻喝,众人就感到,脚下一阵晃动,然后一座巍峨的山峰拔地而起。
真的是拔地而起,这山峰以每秒四五丈的惊人速度,向上空升去,没用多久,就达到了四五百丈高,然后停了下来。
在西疆,有不少的大山,但是神鹿山上出现这么一座陡峭的山峰,足以让百里之外的人看到了。
山峰真的很陡,尤其是面向众人的一面,就是一面光滑的峭壁,猿猴也不可能攀爬。
杰森真君大声地倒吸一口凉气,仙使好手段!这手段当然不错,就算真君想以道术造山,想要造出这么一座山峰来,没有十来年的时间,也不可能建功。
不过对于能抹杀一国的观风使来说,做到这一点就很轻松了。
杰森真君也知道这个,但是……他不是想讨好对方吗?李永生也不理他,抬手向空中一指,轻喝一声,雷来!话音刚落,天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晃得人眼前一片雪白,紧跟着就是喀喇喇一声巨响,不远处一棵大树被劈掉一根碗口粗的枝杈。
紧接着,一道道闪电此起彼伏地亮起,轰隆隆的雷声更是不绝于耳,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这是……哪位道友要渡劫啊?公孙未明笑着发话,当然,他是开玩笑来的。
杰森真君却是眼珠一转,这是要雷劈上界神使吗?他想错了,李永生的右手向前方一指,朗声发话,真神邪教屡屡进犯中土,今日中土观风使诛邪教神使于此,以为后来者戒!然后他的指尖,出现一团蓝色的小火球,轻飘飘地飞向那神使,善泳者溺于水,玩火者必自焚……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一阵凄厉的惨呼传了出来,大约盏茶的功夫,那神使就被烧得连渣都不剩了。
玄后见状,忍不住激动地出声发问,仙君在上界,也是修火的吗?仙君?杰森真君的嘴角抽动一下,脸色顿时黑得不能再黑了,上界的真君?尼玛……劳资这次回去,要杀人!李永生看玄后一眼,微微一摆手,这个,我只是略略精熟一些火属性手段,其实我修雷更多一些……他虽然只是精熟一些火系手段,但是以他仙君之尊,只要敢说精熟,手段绝对不会差了——起码要比朱雀强。
玄后心里有点失望,微微点头之后,又看向空中的雷电,这雷电……这雷电也很不俗,但是身为精通雷法的仙君,搞出这雷电来,若只是为了当背景板,实在就有点……辜负大家的期待了。
李永生一指那陡峭的山峰,且看那里……在轰隆隆的电闪雷鸣中,那峭壁上一道白光闪过,赫然出现了一些图像,仔细一看,就能分辨出,正是刚才李永生诛杀邪教神使的经过。
一道人影矗立在那里,旁边是影影绰绰的观众,地上一团黑影,就是真神教的神使。
甚至,大家在雷声中,能隐隐听到观风使的话,……今日中土观风使诛邪教神使于此,以为后来者戒……这是……朱尔寰揉一揉眼睛,这么大的留影石?这是电磁术法,李永生淡淡地解释,以后每到雷雨天,这一幕便会在此处上演。
电磁术法……三宫主的嘴巴半张着,她也是精于雷法的,但是电磁术法,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
白虎庙的真君想得比较多,果然是好东西,大涨我中土修者的志气,不过……会不会容易遭到破坏?李永生看他一眼,微微摇头,千年之内无碍……千年之后,就看你们如何维护了,若是千年之后,你们依旧没能力保护好的话,那这东西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白虎庙真君闻言,重重地点点头,正色发话,仙君的话,微言大义隐合天道,我们牢记在心,定然不会让仙君之作蒙羞。
那样最好不过,李永生一摆手,轻描淡写地发话,他原本是想将神使留给永馨处理的,也能增加一下她的影响力,不过布瑞藤目前有点不识相,他就拿来做个威慑。
至于这个电磁警示记录,他是一定要留的,以为后来者戒,谁若是要对中土不利,先掂量一下,能不能承担得起激怒中土的代价。
但是,中土修者如果不知道奋起,只想享受观风使余荫的话,这东西留得太久也没用。
然后他看向杰森真君,一千块上品灵石,我只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内见不到灵石,莫要怪我对布瑞藤不客气。
杰森真君早就被吓傻了,上界真神教主之子,竟然被活生生烧死了,而观风使使出的这个电磁术法,虽然不算太深奥,但是怎么看,都像是在向真神教主叫板。
听到李永生说话,他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我现在就回去筹措。
话音刚落,杰森真君就失去了踪迹,此刻的他,连讨价还价的胆子都没有。
虽然他很清楚,十天之内想凑齐一千块上品灵石,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是他绝对不会乞求中土仙使宽限些时日——他一点都不想被蓝色的火烧死……终于,在第九天头上,布瑞藤送来了一千块上品灵石,不过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脸色最糟糕的,并不是布瑞藤人,而是……揶教的穆桐大主教。
后来大家才知道,布瑞藤为了凑齐这些灵石,借遍了几个强国,其中对伊万国,却是直接开口讨要,还威胁说,我们若是凑不齐灵石,临死之前肯定要拉伊万垫背。
怎么垫背?再简单不过了,伊万国对中土,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小动作,布瑞藤人掌握了其中不少消息——就算没有太劲爆的消息,他们难道不会捏造吗?反正中土观风使,并不是个很讲理的家伙。
伊万人不想受这种勒索,但是他们真的不敢赌,中土的那位,可是仙君来的,杀掉上界真神教主之子,竟然还敢留下影像,这种疯子,谁愿意招惹?如此一来,穆桐真君的脸色好得了才怪。
尤其是,当他听到,李永生在三天之后,携带二郎庙朱尔寰等数人,破开位面空间,直接飞升而去,心中的怨恨更是不减反增——若是能坚持几天,灵石或许就不用出了。
李永生破开位面空间后,大道之韵足足鸣响了九天九夜,整个中土都听得见,可见位面意志有多么欢喜——这丫终于是滚粗了。
与此同时,神鹿山有云雾缭绕异香扑鼻,经年不散,山花都要比别处烂漫一点。
穆桐真君把账记到了布瑞藤血修的头上,此后伊万国和布瑞藤的关系,出现了多次反复,甚至有两次差点直接开战。
但是要说他对中土没有怨恨,那也是假的,然而,中土因为观风使的高调亮相,荆王和襄王先后率骨干自裁,各地烽火在两旬之内迅速熄灭,不少伪官自缚于顺天,乞求朝廷的原谅。
年轻天子因为干脆的决断,获得了观风使的赞赏,位置空前牢固,朝中再无大的阻力。
他又大开粮仓赈济天下,总算是反王们起兵时间不算太长,而卫国战争之后,朝廷大力休养生息,也积攒了不少粮食,竟然有惊无险地撑过了这段最艰难的时期。
越明年,中土风调雨顺粮食丰产,成为了一段辉煌盛世的起点。
更令伊万等国心惊胆战的是,李永生飞升之际,赵欣欣终于从海岱赶来,目送他离开。
然后,不知道谁传出的,说九公主也是上界仙子转世,曾为仙君伴侣,仙君此次下界,就是为了帮助仙子觉醒宿慧。
这传言很有点耸人听闻,但是经过大家分析,一致认定这传言应该是真实的,因为在此后,赵欣欣隐居雷谷,年轻的天家每年都要去雷谷一行。
走了一个仙君,中土还留着一个仙子,伊万等国真的是欲哭无泪,连报复的心思都不敢有。
十年之后,中土再无赵欣欣的消息,但是谁又敢冒着惹怒仙子的风险,来撩拨中土?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中土出现了两个雷谷,三湘郡的被称为大雷谷,神鹿山的是小雷谷,在传说中,这些都是仙君遗迹。
尤其是神鹿山小雷谷,每逢雷雨天,巨大的峭壁上,都会出现仙君诛杀上界神使的影像,成为了中土国著名的一景,就连不少外国人来了中土,都要前来一睹真相。
白虎庙和西疆四大家族当然不会任人旁观,这是中土的核心机密,据说还能助人悟道,外国人前来参观,必须得缴纳不菲的费用。
别嫌贵,你还得有关系才能看,否则缴纳再多的费用都没用。
除了这两处,博灵本修院也立起了李永生仙君的塑像,并且将其称之为博本建院以来第一人,当他们听说,朝阳大修堂也要修建塑像的时候,直接将官司打到了教化部。
博本院的两名院长,在教化部本部,差点就上演一出全武行。
最后还是身在大雷谷的赵欣欣发话,说李永生下界以后,生长在博灵,还在博灵教化房有公差,此事才算有了一个定论。
成为死寂之地的新月国,最终还是被中土划进了自家的疆土内,并且花费大力气在此地驻扎边军,而跟他们接壤的国家,则变成了真神教旧教徒为主的西普国。
很长一段时间内,两国之间都能保持友好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