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07 章

2025-03-22 07:19:44

岁寒未减, 十二月中,李元盛的棺椁被送出了殡宫。

天地茫茫皆裹素,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 一日一夜,风雪不停。

李元盛的棺椁终于入了皇陵。

转眼便是年关,礼部的奏疏日益频繁。

后宫无主,百官劝谏。

出乎众人意料, 皇帝又在礼部的名单上圈了衮州沧县令周仲安之女的名号。

庄太后再也坐不住了, 即便犹在病中, 她也吩咐人将李佑白唤来了寝殿,隔帘而坐。

此一回,他并未推脱政务繁忙不来。

月余未见, 庄太后开门见山地问道:哀家听闻你又驳了礼部的奏疏。

那周氏女郎, 是你让人添的?李佑白答道:正是,朕打算立她为后。

庄太后闻音起身,险些摔了手中茶瓯。

周氏是什么出身?凭她能统辖后宫, 克制妃嫔,掣肘他人么?李佑白缓缓摇头, 笑道:她不必克制妃嫔,掣肘他人。

后宫之中,既无旁人, 何来克制妃嫔?庄太后听得一口气吊在喉头, 喘不上来, 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柳嬷嬷连忙上前, 轻抚她的后背, 为她顺气。

庄太后咳了好一会儿, 才止住了咳。

她疾言厉色道:皇帝, 你这是何意?皇门子嗣为重,六宫空置,只娶一后,何其荒唐!李佑白笑了半声:哪怕六宫齐全,有时亦不能如愿。

柳嬷嬷听得脸色一变,皇帝说的是先帝,而庄太后无子,一直是她的心结。

如此听来,委实不近人情。

庄太后果然脸色发青,道:皇帝如今不爱听哀家的了,是哀家老了,不中用了。

她深吸一口气,又道,衮州沧县,你再怎么扶持,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换了门楣,皇后若没有母族支持,在后宫哪会有容易日子。

母后所言极是,往后周氏还须母后尽心教导。

这是心意已决了。

庄太后嘴唇翕动,喘息片刻,却吐不出个字来。

李佑白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走了。

他是铁了心地要娶周氏。

庄太后晓得了他的心思。

礼部的人也渐渐回过味来。

先前屡战屡败,原来是皇帝心里早有了后位人选。

过了三日,高朗上书称高姝忽生了头疾,要往豫州祖宅养病,陛下准了。

高姝被礼部除了名。

又过三日,皇帝金笔一挥,指了一门亲事,将兵部侍郎长女何橙指给了高长史高恭。

礼部的册子上转眼只剩了庄丽芙和周妙。

周妙虽然不问朝政,但从周围人的态度上,她意识到了,李佑白说要娶她,是真有其事。

她依旧住在华阳宫里,但身边莫名多了三个嬷嬷和六个年纪稍长的宫女,昨日典仪的人还进了寝殿,为她量尺寸,说是要做新衣裳,后来御膳,典茶司,以及从前没听过的这个司,那个司的人都陆陆续续地来见她了。

周妙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一连串的来人。

待到人去楼空,她适才见到了下朝的李佑白。

周妙下定决心,今天,她一定要趁机和他好好谈一谈。

她将要开口,李佑白笑道:你有话要说?周妙颔首,李佑白却问:今日内侍省的人来过么?周妙回忆了片刻,又点了点头。

李佑白笑了笑,撩袍而坐,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开口。

周妙坐到了他对面,斟酌了语调,问:陛下真要娶我啊?李佑白冷哼一声:你说呢?周妙干巴巴一笑,又酝酿了须臾,说:娶了我之后,陛下能不能再不看别人了?她说得尽量委婉。

李佑白眉骨一扬,却问:这是何意?啊,果然听不懂她委婉的说辞。

周妙不由有些紧张,手指轻轻搓了搓,一鼓作气道:就是往后你能不能不纳妃,也不宠幸别人,往后只一心一意地同我好。

哦?李佑白缓声道,原来如此。

他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若我应了你,你要如何报答我?周妙立刻答道:我当然也会一心一意地对你好。

用真心换真心。

李佑白嘴角扬了又平,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若只得一个皇后,朝野内外,若有微词,你往后的日子不见得好过?她当然知道。

但是事到如今……周妙低声道:那你也得帮帮我。

李佑白笑了一声。

周妙内心稍定,转念又想到了一件更棘手的事情,宫里的规矩多,于皇后而言,诸人都说皇嗣最为紧要。

你只娶了我一人,要是,要是以后我生不出来怎么办?说到这里,周妙又忧愁了起来。

李佑白朗声一笑,不以为然道:那便去宫外神不知鬼不觉寻一个婴孩,就说是你与我生的。

他说得漫不经心,宛如说笑,但周妙心里明镜似的,这种事情,李佑白真干得出来,说得出,做得到!她愣了片刻,嗯了一声,追问道:如此说来,你答应我了?李佑白说:好啊,只要你好好报答我。

周妙眨了眨眼,笑了起来:好啊。

说罢,起身往前凑了凑,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李佑白眸色稍暗,按住了她的右手臂,问道:你的手臂还疼么?周妙不明所以道:有些疼又有些痒,大概已经结痂了。

李佑白淡淡地嗯了一声,松开了手,转而道:宣人摆膳罢。

膳后,李佑白又要往华央殿去。

周妙眼见他心情仿佛不错,于是出声提醒道:陛下还没忘了答应我的事吧?李佑白理所当然道:自然没忘,我不是先前才应了你么?周妙摇摇头:不是这个,是从前应了我的事?李佑白面露疑惑:还有何事?周妙轻声说:简姑娘。

李佑白从前答应过她,不会杀了简青竹。

话音将落,李佑白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眉目间隐隐升起了薄怒。

你还要为她求情?周妙硬着头皮道:陛下一诺千金,饶了她吧。

李佑白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答话,转身而去。

风雪天断断续续,直至年关前,迎来了一个晴朗好天,皇帝大赦天下,先帝御下大牢中的死囚改为流放,鬻官的罪臣抄家后,亦自死囚改为流放。

周妙从陈风那里悄悄打听出,李佑白到底没杀简青竹,而是改为流放,并且流放到池州,并非十分苦寒之地。

常牧之还在池州做知州。

周妙暗舒了一口气。

道七没有死,醒来后便被在太医院中养伤。

那一刀并未伤及要害,岁末时,他已能稍站,缓行。

道七托人传话说,要回若虚寺养伤,翻年过后,他便要往南去,出外云游,若有机遇,周游列国传经修佛。

皇帝准了,却并未召道七面圣。

离宫前,道七只去了坤仪殿与庄太后道别。

庄太后满面忧色:你伤还未痊愈?怎地又要往南去,哀家记着你去岁时,便已去过一趟锦州,今岁为何又要出京,何时方能归京?道七念了一声佛:佛学精深,贫僧此一行短则数载,长则……他的话未说尽,但庄太后听明白了,往后道七大抵不会归京了。

他如今不再遮掩他的样貌。

他的容貌不在,一眼望去,惊心动魄的可怖。

庄太后怅然而叹,却听道七缓缓道:年关就要到了,太后娘娘何不放阿芙归家去罢。

庄太后脸色骤然一沉,这段时日,她一直将庄丽芙留在宫中,可李佑白却从来都不见她。

吏部考效,庄氏一门的官员中,几无拔擢,更有数人连平平二字亦无。

庄家人个个战战兢兢,若是庄丽芙回去了,难保他们不畏畏怯怯,知难而退。

庄太后憋着一口气,就是不肯放庄丽芙归家。

哪怕最后做不成皇后,她也要让庄丽芙进宫。

皇帝再强硬,也万万避不开一个孝字。

哀家自有打算,禅师多虑了。

道七低低而叹,抬眼直视着她,忽而倾身往前,附耳道:阿姊,陛下不可娶阿芙庄太后怒而惊起,一句为何将要出口,却在道七平静而淡漠的凝视下,缓缓落了座,她的心头刹那荡起了层层涟漪,道七目光微闪,可眸若心镜,悲伤的心湖下仿如回荡已不可追的伤逝。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自她脑中乍起,不,亦不能称其从未有过,若是从未有过,她此刻为何会有如此荒谬的念头。

她早就猜到了,早就察觉到了。

坤仪殿里,惯爱饮茶的过客,始终静立煎茶的茶官。

金翎儿。

她的心弦发颤,双手也随之颤抖了起来。

入宫数十载,她惯会在人前掩藏神色,然而,眼下她再装不出波澜不惊,她睁大了眼,唯有怔怔望着她的七弟。

不娶阿芙啊。

她极为低声地说着,仿佛自言自语,送她归家去。

◉ 108、尾声由于先帝将才入了陵墓不久, 加之,新帝又倡节俭,宫中的新年并未大肆庆贺。

阖宫虽也张灯结彩, 琉璃瓦下宫灯招摇,但宴饮达旦,丝竹管弦,一类的作乐之契却是没有的。

皇帝赏了不少新拔擢的官员, 各分了金角, 其中尤以礼部新任侍郎最受倚重。

年后, 礼部重回门下办差,皇帝发来的名册上便只余下周妙一人,上书迎衮州沧县令周氏女为皇后, 命公等持节行纳采等礼。

封后大典定在了二月初一, 时间甚为紧蹙,但新帝不爱铺张,大典器物, 摆件,嫁衣吉服年前便已操办了许久。

封后在即, 殿中,内侍各司其职,纷纷忙碌了起来。

按例, 周妙终归搬去了华阳宫后的华阴宫。

上元当天, 宫中设观灯宴, 宴请百官。

御花园中既有各色灯盏亦有各型冰刻雕饰, 莹莹烛火照冰雪, 晶莹剔透, 宛如天宫。

开宴前诸位官员皆静候于此。

周妙立在中庭的高台上, 俯瞰而下,将园中之景尽收眼底。

李佑白指点道:貔貅冰刻旁,高瘦那个,便是右仆射高朗,而假山下的人影是左仆射廖敏治。

周妙顺着他指点的方向望去,两人皆着红袍黑冠,周遭都聚集了不少人,她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李佑白一一又指点过几个举足轻重的朝臣。

周妙大致记下了每个人的样貌特点,又问了问其家眷的姓名。

高台之上视野开阔,站了小半刻,周妙已是认得了不少人。

李佑白不再多言,只转脸垂眉细细打量着周妙。

傍晚风寒,她围着白裘领,裘绒轻拂她的颊边,她面上含笑,专注的视线慢慢扫过园中众人。

可惜……李佑白又朝东面凉亭外立着的青衫人影望去。

可惜,周妙并未认出周仲安。

衮州考效的官员已入京,周仲安今日能进宫宴,是他特意恩准。

可惜,周妙果真认不出周仲安。

李佑白唇边笑意未减,心中却想,周仲安是不是该杀了。

加封死人可比活人容易多了。

他轻声笑道:风凉了,我们此际回去罢。

话音未落,却见周妙脸色微变,口中啊了一声,仿若惊呼出声。

李佑白问:怎么了?周妙眨眨眼,说:衮州官员何时来的?她说罢,心跳扑通扑通。

李佑白默了一瞬,方才答道:昨日进京来的,我想,兴许你想见他一面。

这个他只能是周仲安了,果然有诈!周妙当然不认得周仲安,可是她读懂了先前李佑白的表情。

刚才,她的余光瞥见,他一直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分明就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试探模样。

再一联想,这高台下满园官员,考效的官员亦有进京者。

她猜,兴许周仲安真来了。

李佑白心眼多得吓人,时时刻刻提防都不为过。

天晓得,他又在打什么缺德主意。

此刻,听他如此云淡风轻地承认了,周妙心中郁郁,脸上却憋出个笑来,半真半假道:倒不是很想见。

李佑白笑问:考效过后,难道你不想他留在京中任职,亦是升迁?周妙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必了,陛下千万不必特意加恩,按照考效,该升该贬,不任京官为好,想来,他在衮州数年,还是回去得好。

李佑白黑漆漆的眼珠闪了闪,唇边笑意愈深,只答:好啊。

周妙没料到他今日脾气这般好,轻易地就被她三言两语打发了,转念又觉不对,却见李佑白真地转过身,抬步欲往石阶走去。

她忙快步跟上,殷勤道:上元日的贺礼,我还没来得及赠你呢。

李佑白脚步一顿,转回头来:哦?周妙自腰包里摸出了提前做好的上元日贺礼。

今年她没做灯,要是再做灯,让李佑白联想到不好的过往,一个不慎,弄巧成拙。

她于是另辟蹊径,折了一只手掌大小的纸蛙,蛙腹膨膨,纸身染了碧色,她还在蛙头上,描了一个笑脸。

她双手捧住纸蛙,笑盈盈道:此蛙唤作‘冷笑蛙’。

李佑白垂首去看,脸上刚刚浮现了一点笑意,却又收敛了。

哦?周妙笑容不变,左右而望,夕阳尚未落尽,此处并非全然漆黑,纸蛙的妙处还看不真切。

她便将小纸蛙用两只手合扣住,眼睛透过指缝朝内望。

她先望了一眼,确保万无一失后,才献宝似地递到了李佑白眼前,道:你往里看。

李佑白冷笑了一声,却真地微低了头望向她合拢的手心。

他的睫毛擦过她的指腹,痒痒的,周妙强忍住痒意,纹丝不动地立在他身前,口中不由问道:看见了么?她的气息近在咫尺,李佑白定了定神,方见周妙昏暗手心中的纸蛙莹莹发亮,膨起的蛙腹内透出丝丝缕缕青蓝色的幽光。

他唇角不禁扬了起来:这是什么雕虫小技,蛙腹内是‘冷石’么?周妙笑眯眯道:陛下圣明,正是冷石,因而此蛙才叫‘冷笑蛙’。

冷石,是宫人从库房给她寻来的稀罕石头,其实就是一种夜光石。

在暗中能发出幽光,虽然不如灯烛明亮,但也应了上元的景。

李佑白冷笑一声,拨开了她合拢的掌心,将纸蛙捏在指间。

你呢,你想要什么贺礼?周妙想了想,眼下她好像什么也不缺了。

她于是摇摇头: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李佑白却问:真没有么?金银不缺,衣食不愁。

周妙正要再摇头,李佑白却一步上前,按着她的腰背,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道:你是榆木脑袋么?周妙脸上一红:倒也不是。

台下园中人声忽而热闹了些,周妙扭头望去,原是宴席的时辰到了,诸位官员抬步往宴饮的大殿而去。

开宴了。

她小声提醒道。

李佑白慢慢松开了手,笑道:你先回华阴宫,典仪今夜便会奉衣去,你先试一试。

周妙神色微愣,嫁衣竟然这么快就做好了。

我知晓了。

封后大典在下月初,还有半月。

然而,封后实为宫中一件隆重大事,虽是半月,但周妙每一日都像是旋转的陀螺,总有差事。

一直忙忙碌碌到二月初一当日,卯时一到,周妙便起了,从沐浴,焚香,到梳妆,她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宫娥团团簇拥着,摆弄着。

天光大亮,耀日高悬时,妆容齐整,顶着金冠的周妙才被一左一右的两个嬷嬷扶到了华阴宫前的庭院,朝北而拜。

她叩首过后,便有身穿朱衣的正史,对着她读册:周氏作范仪于四海……周妙听过了一通长篇大论后,才双手接过他递来的皇后典册和凤形玺印。

两个嬷嬷又将她扶回了华阴宫坐定,先前宫外站着的人一一进殿跪拜。

周妙足足又坐了一个时辰后,尚仪最后才来跪奏道:礼毕。

她肩颈沉重,暗暗舒了一口气,眼见华阴宫中诸人陆陆续续往外退去。

过了半刻,奉迎使臣进殿,口中念道:令月吉日某等承制,率职奉迎。

周妙随之缓缓起身,随他走到华阴宫外,尚宫引领她登上了重翟车,往华央殿驶去。

两宫之间路途虽近,但重翟车按律在皇宫里绕行了一大圈,方至华央殿。

殿前玉阶,百官来贺,而李佑白立在丹墀下,一身朱裳冠冕。

重翟车轮停罢,周妙步下车辇,跟随身前的尚宫,往前徐行。

她冠上的珠翠叮当细响,她因而步履缓慢,走得小心翼翼。

可尚未及丹墀,李佑白便阔步而来。

引路的尚宫似是微怔,却退到了一侧。

钟鼓齐鸣,李佑白拉住了她的左手。

周妙适才发现,她紧张地有些手抖,腕上的金镯子碰得哗啦而响。

李佑白像是笑了一声,朗目剑眉,眼中如浸融融春意,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周妙随之捏了捏他的手背,忽然不那么紧张了。

二人齐齐祭告天地,祈求平安降福。

帝后起身后,百官跪地长拜。

日影缓缓西移,将落未落时,帝后终于被宫人迎进了寝殿,相对而坐,共牢而食,合卺而酳。

空中爆出数声烟花巨响,宫人将轩窗推开后,齐齐退下。

周妙扭头看那金色的烟花次第点亮,良久方歇。

皎洁的月色透过白绢牡丹屏风,投照到榻上,殿中随之寂然了下来。

榻前鎏金飞凤香炉,渺渺吐烟,馥郁花香随清风飘散而来。

李佑白起身合上了轩窗,抬手脱去了头冠,伸手又来取她的凤冠。

头上骤然一轻,周妙长舒了一口气。

朱红的帏帐被余下的几缕夜风稍稍吹鼓,帐下垂悬的金色缠枝熏笼泠泠而响。

李佑白抬手挥落了金钩,朱红仿佛漫天而下。

月色溶溶,花阴寂寂,夜风吹叶惊摵摵。

周妙耳边听到了细细风声,只觉又冷又热。

李佑白却忽而顿住了动作。

他的脸庞近在咫尺,眉间笑意融融,忽问道:你为何不出声?她晓得他一直都目不转睛地观察她的神情。

然而此时此刻,周妙已被他撩拨得不上不上,见他骤然停下,难免生怨,无暇作答,只问: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他先前也是这般搪塞她,停在紧要处,还要搬出那一套说辞,诸如明日要早起,你也早些睡罢,一类的云云。

但是,今夜是大婚之夜,周妙不禁怒从心头起,她索性按住他的双肩,用力翻身将其压下。

李佑白却毫不挣扎。

唇齿相偎相依,热气涌了上来。

静谧的内殿,烛火摇曳,渐可闻金链摵摵作响。

周妙又觉天旋地转,李佑白的脸颊复又悬于眼前,他稍稍往后退去,牢牢地按住了她的手臂,喘息了片刻,道:因为,我要你永远记住我,记得此大婚一日,等你老了,你也要永远记住今夜此时此刻。

他的目光灿若晚星,澄澈的眸中倒映着她亮晶晶的双眸,发红的面颊。

李佑白眉目舒展,犹如餍足的兽,可语调不容置疑,道:即便往后我死了,你也死了,再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要永永远远,生生世世地记住我。

话音未落,他倏地又吻住了她,缠绵热烈,仿若滚滚烈火,汹涌而至,彻底攫住了她。

天地氤氲,万物化淳。

光与影俱是摇晃,星光碎波融进春水里。

时而温柔,时而激荡。

不知过了多久,困倦席卷全身,周妙抬起眼帘,忽而望见了朱红帐下,那尚在摇晃的细长金链,那一枚镂空缠枝熏笼坠在链下,依旧晃晃悠悠,左右而摇。

她不禁心想,李佑白可真是喜欢这个熏笼啊。

作者有话说:正文写完了,撒花儿!────────────㏄依华整理推荐小说㏄资源来自于网络,版权归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