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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无可解释的误会

2025-03-28 04:44:33

岳兄弟,多亏了你,俺才能悟通关窍,将师傅传授的醉罗汉跟睡罗汉两套拳法合二为一。

正所谓男人就要以拳交心,经过一晚上的切磋对练,岳鼎跟潘晓的亲密度激增,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哪里,也亏了你,我才能在原有的基础上,创出这套醉獒棒法。

岳鼎说话时,并无得意之色,他心知自己修改后的醉獒棒法,并不比配合神行百变的打狗棒法更加精妙,只是适合自己的风格,反而能发挥出全部的威力。

两套棒法各有优劣,醉獒棒法整体风格都在追求进攻,它放弃了防守,以身法闪避来代替,而闪避也是为了寻找对手的破绽,全部都是为了进攻而服务。

在杀敌上,醉獒棒法要胜过打狗棒法,可其他如困敌、扰敌,乃至遇上强敌后的游走卸劲等技巧,却是全然抛弃了。

它的创意,就是将打狗棒法全面分散开的技巧优势,尽数击中在攻敌上这一项能力上,一切以进攻为核心。

因此,在岳鼎看来,自己单纯是牺牲了其他方面的能力,强化了进攻,本质上并没有超出打狗棒法的界限,并不值得骄傲。

然而这种满不在乎的表现落在其他人眼里,反而更加衬托出他的武学创新能力,以为这种事对岳鼎来说太过寻常,以至于并不值得惊喜。

潘晓没想那么多,只是称赞道:醉獒棒法,凶如其名!岳兄弟能否帮俺的这套新拳法也起个名字,俺在起名字方面可没什么天赋。

岳鼎不推辞,略微思考后便道:你的新拳法脱胎于醉罗汉和睡罗汉,不妨就合在一起,称作醉梦罗汉拳。

他昨天可是亲身体验过这套醉梦罗汉拳的威力,拙中藏巧,巧中藏力,以睡罗汉的沉稳融合了醉罗汉的跳脱,弥补了醉罗汉爆发力强,而持续力弱的缺点,攻守兼备,气息悠长,端得是厉害无比,至少他以醉獒棒法对敌,在不比拼生死的情况下,胜算不足。

倘若以功德点数来衡量,醉梦罗汉拳应该是属于六百五十左右的武学。

醉梦罗汉拳,好,就叫这个名字,俺很中意。

潘晓又戴起了箬笠,岳鼎虽然曾劝他不必在意外人的看法,但他却明言,自己并不在乎他人的目光,但既然遮掩一些可以避免掉许多麻烦,那还是遮掩些比较好,没必要为了证明自己的坦荡,特意去招惹别人。

这道理跟财不露白相似,一个人很有钱没有错,他拿着钱招摇晃市也没错,但既然选择这么做了,那么就免不了有歹人生起贪婪之心,从而行强盗之事。

明明大家都知道,行错事的是那名歹人,可在批判的时候仍不忘加一句,受害者招摇晃市也是活该。

无论从道德还是律法上讲,受害者都没有错,他不偷不抢,可仍要遭到舆论上的批判。

岳鼎通明人情世故,便没有再劝。

一路结伴而行,交谈中得知,潘晓是自己突然生出了灵智,而非被人点化,只是后来被一名云游僧度化,才遁入空门。

他家中还有两个兄弟姐妹,大一点的妹妹叫潘美,小一点的弟弟叫潘焰,也都开了灵智,只是修为尚低,所以这一回他是独身前来参加无遮大会。

梦芸不知怎么的,跟观昙华对上了眼,似乎对这位明明比自己年长,却比自己更加天真的姐姐产生了兴趣,一路上的交流,颇有几分卖弄知识的味道。

观昙华,这法号真有意思,昙华通昙花,所谓昙花一现,只看那么一下,就能满足了吗?昙花一现,即为永恒,很多时候,看人或看事物,只需要一眼就足够了,看得过多,只会被幻象迷惑了真相。

嘿嘿,观昙华师姐,我注意到一件事,你们明明号称无花寺,结果所有人的法号里都带有一个花,净鸢师太就不提了,听起来以为是以‘鸢’音同‘缘’,可实际上是指鸢尾花,那边的师姐法号观紫罗,更是简明易懂。

观昙华笑了笑:此无花非彼无花,无花不是指没有花,无花寺的弟子特意在法号中加花名,也不是真的指花名。

观昙华师姐,你绕来绕去把我绕晕了,梦芸眼睛一眯,不怀好意的笑起来,不会是玩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那一套吧。

我丘师叔说了,以后若是碰上自己解释不了的,就要故意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然后装成一副好像很有深意的模样,这样就能把人晃点过去哎哟!师尊你干嘛打我?岳鼎露出看你不成器的表情:我是不想让你继续丢脸,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你应该听说过了吧?无花即为空,却又非空,有道是‘本来缘有地,因地种花生,本来无有种,花亦不能生’。

本来缘有地,因地种花生,本来无有种,花亦不能生……净鸢师太念了几遍,颇有感悟,叹道:岳佛友佛法高深,吾不及也。

岳鼎可不想在这位师太前面窃据别人的作品,忙解释道:这是一位慧可禅师留下的偈,可不是我想出来的,后来慧可禅师传至僧璨禅师,又留偈言‘花种虽因地,从地种花生,若无人下种,花地尽无生’,再后来,道信禅师承其衣钵,也留偈言‘花种有生性,因地花生生,大缘与信合,当生生不生’。

净鸢师太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三位禅师的大名却是从未听闻,可若能做出这样的禅诗,不该是无名之辈。

她的语意,却是怀疑岳鼎虚构人物,然后冠以自己的作品。

这种做法历史上还真不少见,很多不存在的故事人物就是这么被弄出来,厉害点的甚至凝聚香火,成了神灵。

岳鼎无奈,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倘若说是来自梦境中的记忆,只怕还要落得一个托梦假辞的借口。

何况,倘若她们相信了,只怕更要认为他的缘法高深,肯定是佛祖托梦给他,让他在一念世界中度过一生,从而悟得无上禅意。

岳前辈,说起来,我还不曾知晓你的法号。

观昙华显然是信了净鸢师太的猜疑,连前辈的尊称都甩出来了,之前她可不是这么称呼的。

岳鼎还没回答,梦芸就抢着道:我师尊说了,过去的他叫做岳鼎,现在的他叫做岳鼎,未来的他还是叫做岳鼎。

净鸢师太感慨道:岳教主佛法高深,非寻常人能及,令人敬佩。

岳鼎无语,从吾不及也变成了令人敬佩,这误会越来越深了,感受着旁边小尼姑们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总觉好厉害的目光,头疼不已。

梦芸这妮子更是鼻孔向天,一脸我师尊就是这么厉害的自傲表情。

这年头连自污都这么困难,虚名向外推都推不掉。

他绞尽脑汁,愣是想不到一个能解释清楚的理由。

尝试着找了个说法,这群人立刻点头,表示我懂我懂,岳前辈你不想出名,就没必要再谦虚了。

这种反应简直无懈可击!最后,岳鼎自暴自弃,故作潇洒道:虚名本是身外物,不着方寸也风流。

第一百章 摩诃寺众人边行边聊,在离无遮大会正式开启还有两天半的时候,抵达了无量山。

摩诃寺坐落在无量山的山顶,但并不代表无量山的其他位置就没有寺庙,就好像岳鼎的未来计划,是要将一线坡都利用起来,结成九宫、八卦、七星的三连阵,整座无量山都是摩诃寺的势力范围。

在山顶的摩诃寺是核心区域,属于长老、内门弟子居住的地方,山腰处则是外门弟子的院落,山脚处是附庸于摩诃寺的租户,或耕田或种果树每年都会奉上不少银两,而且弟子也比常人更有机会能拜入摩诃寺。

正式属于摩诃寺的弟子约有一千八百人,算上租户的话就有逾六千人。

摩诃寺的护教阵法就是摩诃无量阵,以整座无量山为基础,以摩诃寺为阵眼,全力启动时可召唤出三千罗汉,引动摩诃无量金刚之力,发出接近虚空强者的一击。

如今要举办无遮大会,上上下下的所有弟子都被调动,岳鼎众人一接近,就有几名戴着月牙箍的行者迎上来。

月牙箍象征着未满念威期的修士,也是正规弟子中最低级别的,到了念威期就带上瓢帽,先天期是班吒帽,天人境是山子帽。

大抵上,佛门修行门派都是这样做的,来表明自己的身份。

是高手,就该堂堂正正的亮出来,遮遮掩掩,扮猪吃老虎最是令人不齿。

在随意看过各自的请帖后,这几名行者便出来一人担任导游之职,一边解说一边引着众人上山。

来者是客,他们都是要住在山腰处的别院。

岳鼎师徒跟潘晓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无花寺虽然不是第一次参加无遮大会,但上一届的举办方是弈州的牟尼寺,无量山依旧是第一次来。

当然,并非所有门派都必须住在山腰,有资格上山顶摩诃寺的,只有那些有天人境高手的门派。

三州之中,除了牟尼寺外,就剩下同属飞州的苇渡宗和弈州的般若寺有这样的资格。

一场无遮大会引来三州的佛修同聚,化外之地的无量山显得格外热闹,一路上可以看见许多江湖人,其中有长发髯须如巨猿的粗犷之辈,也有儒雅似翩翩公子的秀士,喝酒划拳的醉汉都有不少。

相比之下,留着头发的岳鼎师徒,以及带着酒葫芦却一直闷声不吭的潘晓当真不算什么,也难怪负责接待的弟子看见他们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无花寺的女弟子下意识的将遇上的男人同岳鼎进行比较,皆觉得粗野的不如岳鼎有文采,文雅不如岳鼎有男子气概,狂放的不如岳鼎更稳重,那些正经的貌似又过于迂腐。

她们一个个心如明镜台,不受半点红尘沾惹。

净鸢师太见到此状,只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她带着本门弟子外出,也是有磨炼弟子心性,增长见闻的考虑,尤其是对异性的接触上,可不能出现一碰到就脸红的情况,那样的弟子入江湖,很容易撞上情劫。

眼下的情况,众弟子对于看见的异性,既无羞涩的避开,也无目不斜视的被吸引住,按理说应该是最好的表现了。

不避讳,不执着,可谓达到了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境界。

但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在前方引路的弟子进行说明,摩诃寺的客房划分为素区和荤区,素区需要遵守斋戒,荤区则是随意,酒肉皆不禁。

于是众人不得不暂时分开了,这也令净鸢师太松了一口气,不用再苦恼,是该让弟子经历情劫的考验,一旦度过去就能一了百了,为将来的修行打好基础,而是及早让弟子抽身,以免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岳鼎并不在乎吃几天素菜,但他若坚持要去素区,就难免给人留下误会的印象,仿佛是看上人家无花寺的弟子,非要待在一起一样。

何况,他也察觉到,净鸢师太对待他的态度,就像是防贼似的,令他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在何时得罪了这位师太。

岳鼎师徒和潘晓商量后,被分到了同一个院子。

潘晓顾及自己的妖族身份,不想被人发现,麻烦能免则免,就待在院子里不愿再出去,并独自练起了那套醉梦罗汉拳,想要将这门新创的拳法掌握通透。

岳鼎见状,拒绝了梦芸想要一起去逛山观赏美景的提议,拿出了刚兑换的一根天机棒,和潘晓在院子里演练起醉獒棒法,气得梦芸直跺脚。

这根天机棒是古大笔下天机老人的武器,但本身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兑换只需要二十点功德,素材要求也是随便一根木头就行。

它是因天机老人才得名天机棒,非是天机老人因它而得名。

岳鼎辨别不出这根天机棒是由什么材质制成,但是使用时能刚能柔,刚时仿佛一杆钢枪,笔直不屈,轻易捅穿板甲,柔时却如同一条长蛇,能绕着腰间缠上一圈。

两人皆是武痴,沉迷进去便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居然在院子里切磋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摩诃寺的弟子送来了晚饭,才发现天色已是黄昏。

梦芸本想等师尊吃完了晚饭,在提出一起散步,便于消化。

谁知晚了一步,岳鼎和潘晓刚用过晚餐,便再度切磋起来,浑然不管是否会引起胃疼。

两人皆是内功高深,潘晓更是八重通灵期的高手,便是不用点灯,也能看得清地上爬着的蚂蚁,何况天上还有一轮皎洁的明月,因此黑夜对他们来说毫无影响,继续打得浑然忘我。

这半昼夜的时间,双方互为师徒,各自传授对方新悟出来的绝学。

潘晓的师傅已不在人世,所以他就是继承人,完全有资格决定是否将自家武学教授给别人。

岳鼎就更别说了,一教之主,谁能管的了他。

至午夜,两人才罢手歇息,一起冲了个热水澡,又拎着酒壶,跃上屋顶,一边看着月亮一边聊天。

潘晓的兴致颇高,平时沉默寡言的他似乎是要将堆积起来的话一起说出来似的,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岳鼎当起了看客。

岳兄弟,你是除了俺师傅意外,第一个对俺这么好的,要是人类都和你一样的看法就好了。

岳兄弟,你知道该怎么识得本心吗?俺师傅说,只要俺能找到本心,就能变成人,可俺除了胸口的心脏以外,根本找不到第二颗心,难道人类都是有两颗心脏的?俺师傅教给俺的心法《化胡经》,只要修炼到功德圆满,就能不必等到天人境四重,可以提前拥有人类的身躯,可俺修炼到了大成,离圆满就差最后一步,却怎么也踏不出去。

俺没日没夜的修炼,除了功力增长以外,就是接近不了,明明就在眼前,就差那么一小步,却怎么也触摸不到,俺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呢?只有识得本心,才能功德圆满,可到底该怎么识得呢?俺连本心在哪里都不知道,岳兄弟你佛法高深,能不能告诉俺,到底在哪里,俺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呢?俺好想见师傅啊,俺有好多问题要问他,可师傅却不要俺了,他说只有当俺变成人的时候,才会相见,那俺要是一辈子都没有变成人,岂不是永远不能见面?岳鼎听着他的心里话,很想开口告诉他,却偏偏不能说。

因为说了,便再也找不到本心了。

最后只能道:放心吧,你一定会找到本心的,我保证。

第一百零一章 师徒如父女当阳光照射在岳鼎眼帘上的时候,他终于从少有的睡眠中醒过来。

天气微凉,而他昨晚就是这么躺在屋顶睡着的,不过他的功力早已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这点程度的寒气对他来说根本感受不到差别。

他看了一眼身旁,抱着酒葫芦呼呼大睡的潘晓,这厮全身有皮毛保暖,却是比他睡得更香甜,这点上人类不如妖族。

不仅如此,潘晓还用箬笠盖住了脸,看来是早有野外露宿的经验,知晓用这种方法来遮挡阳光,一阵阵呼噜声从箬笠下传出来,如闷雷滚动。

岳鼎不愿打扰他,运起轻功,蹑手蹑脚的下了屋定,洗了一把脸,然后去厨房打了三分早餐,端回屋子。

梦芸也已经起床了,她这样的年纪本来是极喜欢赖床的,但在悬命峰上过了一个月,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最近随着功力渐厚,连睡眠时间都去掉了大半。

她却是早已打了早餐,只有一个人的分量,独自用餐,看见岳鼎也不打招呼,只是闷头吃饭,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的反应太明显了,就差没在脸上写出我很生气,请不要打扰我的字样。

小孩子脾气啊。

岳鼎在心中苦笑,知晓是自己昨天不理她种下的恶果,他一边想着该如何劝弟子心情变好,一边忍不住感慨,自己才大多年纪啊,居然也体会到做父亲的心情了。

这年头师傅真不好当,还得兼职父亲的任务,怪不得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敢情苗头是在这里。

唉,好吧,昨天是为师不对,总是无视你的心情,在这里向你道歉。

哼!梦芸鼓起腮帮,转过头去,小声嘟囔着,师尊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太小孩子气了,总是缠着你,要说道歉的话也应该是我道歉。

这分明是赌气的话,岳鼎只好承诺道:今天一整天都会陪你,想去哪里随便说,想买什么也随便说,进来的时候,我看见北区有人在那边摆摊,可以相互交换东西。

才不需要呢,这种事我一个人就可以,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别人陪着,师尊你的时间那么宝贵,怎么能浪费在我这个小丫头身上呢?岳鼎无奈,比起长篇大论的以理服人,他更喜欢简单有效的以力服人,虽说不是见着面,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但顶多只说一次,愿意听就大家和好,不愿意听就打得你听话。

可显然,这种手段不能对自己的徒弟使用。

劝小孩子的事情,就算是梦境中的记忆,也全然没有相关的知识,他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几句哄人的话。

不经意间,他的眼光扫到摆放在梳妆台前的镜子,那面镜子正好倒映出梦芸微微上扬的嘴角,颇有阴谋得逞的味道。

顿时恍然,其实这丫头根本就是拿捏着把柄,特意来压榨他,以此来逼他开出更好的条件。

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小心思都打到师傅的头上了。

于是岳鼎将道歉的话咽了回去,起身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我还是去找潘兄弟吧,他整天遮着脸,不肯与人交流,总归不是回事。

不是吧师尊,你这就退回去了,这跟剧本不一样啊!小丫头果然经不起小小的挫折,立马跳了起来,我都这样跟你赌气了,你居然舍得将我扔在一边,置之不理,这也太过分了!师尊你太关心那个执夷族了,到底他是你的徒弟,还是我是你的徒弟?昨天待了一整天还不够,今天又要待一块,这太不公平了!多关心关心你可怜的徒儿吧!再没人管我,我就要寂寞死了!当梦芸看见岳鼎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意识到是自己上当:师尊你晃点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还要不要走,不要就算了。

走走走,现在就走!梦芸三步并作两步,跃上了岳鼎后背,我要师尊你背我。

长这么大了,还让人背你,不害臊吗?有什么好害臊的,我敬师尊如父,父亲背女儿,天经地义,他人的眼光,我才不管呢。

佛家有云,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自己心里坦荡,无愧天地,就没什么可顾虑的。

这徒弟学得太快了,岳鼎叹气道:你这话,应该说给梦先生听,他应该会很感动的。

哼~不要提那个老古板,他才不会感动呢!一定会唠叨,女孩家要懂得矜持,不能随便撒娇,人长出了两条腿,就是为了行走于天下,依赖别人只会产生惰性等云云。

梦芸学着梦玄机的语气,像教书先生一样老气横秋的说着。

岳鼎笑道:就算他嘴巴上那么说,心底里其实很高兴的。

那种别扭的家伙,别去管他,做人就要跟师尊一样正直坦荡,高兴就笑,生气就怒,没有不可对人言的,非要玩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我才懒得陪他——明明心底里想要,嘴上却说不要,他以为他是羞答答的大家闺秀吗?岳鼎背起她,顺手拍了一下屁股:有你这么说父亲的吗?梦芸立即委屈道:师尊,我错了,我认错了行不?我以后再也不这么说了,所以咱们开始赶紧走吧,时间宝贵,一寸光阴一寸金,我们六道教家小业小,可不能随意挥霍。

这丫头前面还装得可怜兮兮,后面就回归本相,耍起了滑头。

岳鼎拿她没辙,就背着他走出了院子。

好在梦芸并不是真的不在乎他人的目光,等到了人多的地方后,就主动要求下来,脸蛋红彤彤的,显然也是觉得害羞。

两人先是将无量山逛了一圈,欣赏了许多佛门奇观,十丈高的石佛,声音可传出百里的洪钟,三千尊不同造型的罗汉像。

每看见一处鬼斧神工的著作,梦芸就惊诧一声,然后大呼着将来在一线坡上也要弄一个出来。

岳鼎点头应和着,他倒不是随口敷衍,有着神秘空间中的建筑区在,每一个拿出来都比这里的建筑更加震慑人心,尤其是奇观类的建筑,更是巧夺天工,非人力所能及。

等到景色欣赏完毕后,师徒二人又向着最热闹的北区走去。

来自天南地北的修行者好不容易有机会聚在一起,不可能放过如此好的一个机会,连摩诃寺也是特意划分出一个交易区域,鼓励客人们做交易,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本钱最是雄厚,若是碰上好东西要争抢,落入自家口袋的可能性最大,得到的好处也最多。

别以为举办无遮大会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人家大门派又不是傻子,若不是好处多多,谁会抢着做东道主。

修行者一个个拿出了自己不需要的收藏,想要同别人交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有的是纯粹想弄些银钱来压身。

岳鼎也是有备而来,他之前问黄元吉索要所有炼制出来的丹药,正是为了这一刻,要一举扬名,十立方米空间的小型乾坤袋,不仅是为了装丹药过来,更是为了带好东西回去。

他来这里,就是要将六道教的名声宣传出去的,替未来的灵药铺子打广告,每一个丹药的盒子上面都打上了宝芝林三个字,旁边更附上一首对联宝剑出鞘,芝草成林。

这八个字分别以小篆、大篆、魏体、金文、隶书、行书、楷书、草书共八种字体写成,要多风骚有多风骚,就是要给人最深刻的第一印象,牢牢记住。

第一百零二章 成了药宗晦明摆弄着摊前的三颗阴魂珠,看着明显比昨日要少的人流,心中暗自起疑。

他的阴魂珠是以万名阴鬼凝练而成,去除了各种阴秽杂志,只留下了最纯净的神魂之力,对于武修或许意义不大,但对于术修,却相当于提升修为的好东西,可以用来破开瓶颈。

他若是将这三颗阴魂珠拿去魔道门派的管辖区域,只消一会就会被人买走,可在佛修的交易场所,问的人却是不多。

佛门讲究度化,因此吸收神魂之力来增长修为的法门少之又少,多为旁门左道,而术修的数量本来就远远少于武修,他们用来交换的东西,晦明一个也看不上眼。

可就算如此,也不该蹲上一个时辰都没有人来问津。

忽然间,他察觉到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聚集过去,正寻思发生了什么,就见师弟慧聪急冲冲的跑过来。

别在这里摆摊了,听说了没有,北边的临时交易市集有人在兜售能增长功力的灵药,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晦明皱眉道:别傻了,有那种好东西,能轮得到我们头上?别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这种有价无市的灵药,肯定被摩诃寺的人包下了。

这你不懂了吧,人家要求只换取各种原始素材,法宝神兵银钱一概不要,并且宣称,这一趟来只为了扩大名气,绝不会将丹药大量兜售给某一单独门派,摩诃寺的弟子在那边都吃瘪了。

哦,还有这么直白的人。

晦明产生了兴趣,倒不是对增长功力的丹药,而是源自卖家,居然坦然承认自己这么做是为了扬名,不加遮掩,这种坦荡荡的言行当真少见。

但不得不说,效果很不错,至少他现在就对这位未曾谋面之人多出了几分好感。

他随着人群移动的方向走去,初时还有些混乱,越靠近里面,秩序越好,到后来竟是直接排成了一条长龙。

修行者大都是桀骜不驯的,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佛修也就比正常水准好上那么一些,但并非意味着各个都是温顺的绵羊,不守规矩的还是大有人在。

不过谁也不是傻瓜,他们知道自己能嚣张是得益于这一身修为,因此对于能够增长修为的东西,并不介意低一下头。

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

一个劲鼻孔朝天,想着一定要让他人屈服于自己的修行者,第一时间就被江湖淘汰了。

事实上,就连吃瘪的摩诃寺僧人,也有特意派出弟子来维持秩序的。

作为佛门中的大门派,这点气度还是有的,不会因为被人拒绝了,就立即心生怨怼,想着要刁难一番。

一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门派,绝对无法做大,若没有容人之量,最后的结局只会是被孤立,乃至灭亡。

再者,他们也有着自己的考量,一个能大量出产灵药的修行者,结交一下总归有好处,何况对方也将自己的目的坦白出来了,只为求名,并非故意作对,既是如此,不妨结个善缘,说不定来日会有合作的机会。

所以,就算下面的弟子中有眼光肤浅之辈,觉得自家门派面子被欺负了,想要报复,也会被上面的明白人约束起来。

晦明也跟师弟一起拍在队伍后面,虽然队伍很长,但是前进得快。

修行者的时间宝贵,除了极个别性格孤僻的以外,大多数都是爽快的就决定的,像这种以货易货的交易更是如此,双方各自拿出东西,满意就成交,不满意就相互喊价,但也不会多喊,三句话内还不能谈妥,那就一拍两散。

在队伍缩短的过程中,晦明也打听到了不少关于贩卖者的消息。

据说这位店家就是那本最近流传得很广的医道著作《药王神篇》的作者,怪不得人家能炼制大量的丹药,本来就是丹道和医道的双料高手。

哦,这书的大名我听说过,因为这本医书是专门针对我们江湖人的,里面的内容多为止血、炼丹、解毒,尤其是解毒上,几乎针对江湖上各种惯用的毒药都写好了药方,所以销路极好,几乎都卖脱销了,只要是贩卖到的地区,所有的门派都至少要入手一本,散修们更是人手一本,堪称行走江湖必备之物。

哈哈,我打听到的消息比你们知道得要多,人家名字叫岳鼎,门派叫六道教,是个还没有正式在江湖上挂名的门派。

不仅如此,人家还是那位红世双巫麾下大将,病天王的衣钵传人,病天王虽然只会出手救治红世天宫的弟子,对外名声不显,但他的医术高明,是毋庸置疑的。

原来如此,堂堂八天王之一的膏肓剑客,天人境四重期强者的高徒,有这样的手段也属正常。

如此一来,多出一名丹道高手,对我们佛门来说,倒是一件大喜事,毕竟他自己也是佛门弟子,在炼丹的时候肯定会偏向于佛门功法的修炼。

这六道教,看来是继承了病天王的衣钵,是悬壶济世的药宗了。

如此的话,定要结个善缘,指不定哪天有求到人家的时候,打好关系最是重要。

周围的修行者也是纷纷点头,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尤其江湖险恶,万一碰上个解不开的毒症,或者治不好的重伤,跑到人家门派,求对方出手救命也不无可能。

对于这种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的门派,结个善缘很有必要,辅助性职业总是最受欢迎的。

哪怕不理遥远的未来,就是为了眼下这丹药出售,也得巴结一下。

于是在岳鼎不知道的地方,六道教是一个以医术和炼丹为主的门派的认知,就这么传扬开去,甚至后来名声传出了巫州,连其他大州的门派也是如此认定。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忙得无暇顾及这一点了,他低估了丹药对于低阶修行者,以及散修的吸引力,哪怕是修真坊市,也决计比不上因无遮大会而吸引过来的低阶修士数量多。

佛修数量虽少,但集合三大州的人数,再少也少不到哪里去。

他刚刚完成了一笔交易,对方手里有千年藤枝和八十斤的寒冰玄铁,但对方并不想要丹药,或者说相比丹药,对方更中意那套金丝软甲。

岳鼎正想着给梦芸弄一件护身宝物出来,有了千年藤枝,就能兑换软猬甲的炼制符。

这就是原材料和制成品的价格差距了,软猬甲本来就比金丝软甲要更胜一筹,光材料交易就已经不亏了,还附送了一块寒冰玄铁,可看买家的表情,似乎还是自认赚到了。

下一个上来的人正是晦明,他也不多说,拿出了三颗阴魂珠,并直言自己想要一些增长功力的丹药。

接待的人不是岳鼎,而是小丫头梦芸,女人在实货交易上总是比男人更有天赋。

她摸不准阴魂珠的作用,传音入密问过岳鼎的意思后,立即拿出一个包装得十分精美的盒子,打开后里面盛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丹药。

这是五龙丹,不但能解祛百毒,且有起死回生之效。

常人服食一粒,虽不能长生不死,亦可祛病延年,百毒不侵。

练武之人服食一粒,足抵苦练二十年内家功力。

第一百零三章 大收获五龙丹:灵虚尊者采集百余种奇异草,配以大雪山千年雪莲之实及千年芝草制炼而成的灵药。

千年雪莲之实和芝草虽然也属于天材地宝,但比不上凤凰草这种稀世罕见之物,属于富贵人家有点门路也可以买到的补药。

炼制五龙丹困难的地方在于采集百余种奇异草,可是这个问题在功德兑换来的炼制符面前却不存在,因为炼制符只要求有主要的材料即可。

但岳鼎手里也不多,仅有三颗,他就是看中对方的阴魂珠,认为可以用来炼制天元聚魂丹,才舍得拿出来换取,要知道天元聚魂丹一颗能增加一甲子的功力,而且不比无极先丹有副作用,是纯粹的好东西。

晦明可不知道那么多,他听到丹药的说明后,心头一喜。

他的阴魂珠对术修的作用,相当于武修用来强壮身体,扩充精气的补药,也许能提升少许的功力,但少之又少,而且弊端在于只有第一回有效,后面服下再多也是泥牛入海。

而且作为一名术修,一直以来困扰他的问题在于真气不够用,他一介野路子的散修,可不比大门派的弟子有长辈赐下法宝和符箓,每每使用术法的时候,往往用不了几个,就会将真气消耗一空。

可功力这种东西是硬性条件,没有丹药的帮忙,只剩下水磨工夫一条路,日复一日的修炼,每天功力的增长却只有半丝半缕,若能增长二十年功力,便是炼制阴魂珠的时间也能节省大半。

他经验老道,虽是心中欢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正欲砍价,却被梦芸一口喝止。

愿意就成交,不愿意就拉倒,谢绝还价。

我就不做恶人分说这阴魂珠的缺陷了,你自己心里应该很亮堂,是否值得就一句话。

如果不满意这个交易方案,我们就换成十八份玉流浆,每一份可以增长一年功力,两种方案,自己挑一个。

这丫头其实只是从岳鼎哪里听到了最多可用增长三十年功力的丹药来交换的指示,至于阴魂珠的缺陷,她压根就不知道,但此刻演戏来晃点人,却是一晃一个准,连老江湖都要上当。

这就是被人误认为是药宗出身的好处了,大家都觉得名师出高徒,来自药宗的弟子,识得各种丹药的知识可谓是基础条件,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一个人挂了专家的名头后,哪怕他说吃屎对人的健康有益,也会有大把的人相信。

对方这么坦白,令晦明连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机会都没有,梦芸若是挑刺,说出一堆的缺点,晦明也许能进行反驳,抬高自家东西的身价,可梦芸连刺都懒得挑,他想反驳都没办法。

何况,如今卖家为大,他不换,后面愿意换的人多得是,当下也不多说废话,评估两种方案的好处。

从功力上讲,听起来似乎是前者多,但考虑到丹药吸收的效力,前者说不定还比不上后者,一口气吞服下二十年功力的药丸,若没有相应的功法配合,在吸收药力的过程中,会有大把的药力散失掉,但十八份一年功力的玉流浆则不同,他可以等到完全吸收掉一份后,再服食下一份。

可犹豫了一会,晦明还是选择了五龙丹,因为玉流浆只有增加功力的作用,但五龙丹却还有强身健体,祛病延年,百毒不侵的效果,对于身体远不如武者的术修来说,明显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就在他换了丹药,正要离开的时候,梦芸又往盒子里塞了两颗朱红色的丹药:这是雪参丸,有起死回生的疗伤效果。

原来是赠品,晦明就不客气的收下了,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有一次遇上仇人追杀,重伤时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服下一颗,却意外保住了性命后,才明白其中的价值。

岳鼎此刻用来交换的货物,最主要的还是玉流浆,这东西原料来源充足,能大锅大锅的量产,数量最多,剩下的还有同样能增长功力的大还丹和碧灵丹。

大还丹:少林寺独家药丸,不仅能起死回生,而且有疗治一切内、外伤及增加功力之效。

碧灵丹:用天山雪莲炼制的解毒灵丹。

此药不但可以解毒,而且还可以给人增长功力,更能在运功走火入魔之时,帮助人以正克邪,镇压心魔。

其他如九花玉露丸、通犀地龙丸、白虎夺命丹、天王护心丹等等,这些疗伤和解毒的丹药,往往是用来作为添头赠送的。

因为江湖上解毒和疗伤的丹药种类数不胜数,一个小帮派都能找野郎中弄出一种疗伤药丸,然后自称是镇帮之宝——至于效果如何,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反正疗伤药吃不死人,效果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些,没好是伤得太重,好了就是药丸的效果。

岳鼎虽是坚信自家的丹药,效果要远远胜过别派捣鼓出来的东西,比那些大门派的也不逊色,可问题在于客人不知道啊,总不能让人现场砍上一刀,或者服下剧毒来实际验证效果吧。

若是用这些丹药来交换,一来客人不愿意接受,二来也会低估价格,所以他干脆用来当赠品送出去,等到他们未来遇到服食的机会,切身体会到效果后,自然明白其中的价值。

这就跟做糕点房,前期免费分发糕点的营销手段一样,大家觉得味道不错,下一次就会继续来。

相比之下,增长功力的效果是可以实际验证的,买过去就可以服下,亲自试用药效,因此大家都没有怀疑岳鼎的信用问题——这么多人在呢,他敢卖假货,有头睡觉无头起床。

事实上真的有人就这么干了,还不在少数,毕竟身处摩诃寺,比在自家地盘还要安全,他们若被人暗算,丢脸的只会是摩诃寺。

这些人以亲身体验,证明了六道教的信用,逢人便要炫耀,令那些没换到的人羡慕不已,反而更加将宝芝林的名气推上去。

岳鼎准备的东西虽多,可耐不住需求的人更多,能够增加功力的丹药,向来是供不应求的,在摆了两个时辰的摊子后,所有的玉流浆、大还丹和碧灵丹都已告罄。

他只要竖起已经售完的牌子,那些仍在排队的顾客自然不干,更有别有用心者暗中推波助澜,却是因妒生恨,想要给岳鼎添点堵。

岳鼎在大事上格外心细,如何察觉不到这点不安的迹象,立即加了一句:承蒙大家厚爱,接下来我们将免费派送一些疗伤解毒的丹药,只要是现在还在排队的,人人都可领走一份,就怕诸位看不上眼。

这一回,拙者身上带的药物有限,诸位将来若有需求,不妨到隐高镇的宝芝林去购买。

有些身价不菲的修行者自是对疗伤药看不上眼,自动脱离队伍,不过考虑到将来可能有机会做交易,没有人傻到现在跳出来捣乱,把关系弄僵。

而更多的人,抱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态,不说人家名气这么大,炼制的丹药效力肯定比一般的大路货要好,就是冲着那些精美的包装,用来转手送人也挺不错。

一整个下午,岳鼎通过以货易货,换到了许多好东西,声望更是一口气上升了两百点,突破八百大关,毕竟这里的江湖人,身份地位可是远远高过普通的平民百姓,份量重,提升的声望就多。

第一百零四章 大金刚神力梦芸虽然被拉过来当销售员,却是也乐此不疲,她也就是图个热闹,只要是有趣的事情都愿意尝试,让她长年累月干下去肯定会觉得没劲,可头一回干这样事情,便充满了新奇感。

当天晚上,岳鼎清点了一下收货,天材地宝数不胜数,江湖人谁没有点奇遇,只是有的人捡到了好东西,却苦于不懂丹道,无法自行炼制,与其放着发霉,倒不如拿出来换点实用的东西。

其中最大的收货是三粒阴魂珠,一对妖兽的阴阳内丹,和一朵剑芝。

阴魂珠可炼制天元聚魂丹,阴阳内丹可炼制一对无极先丹,剑芝可以炼制成太乙返魂丹,服下后不仅能提升功力,更能催发剑气。

可惜没能再收获一块上等美玉,令岳鼎想兑换个和氏璧出来,给三名弟子洗髓易筋的念头落空了。

这种级别的玉石,带在身上就能对身体有好处,大多数修行者眼光还是长远的,知道比起一次性的丹药,还是永久性的宝物来得好。

由于岳鼎声明不需要法宝、神兵、功法,所以除了天材地宝以外,剩下的就是各种矿石金属,但数量很少,最大的就是那块寒冰玄铁。

唯一例外的,就是乾坤袋鸟枪换炮,换了一个中型大小,容积扩大了十倍。

这个乾坤袋来自摩诃寺的免费赠送,他们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么个空间法宝,若能因此而结交一个能大量出产丹药的门派,何乐而不为。

岳鼎没有急着去兑换炼制符,丹药的兑换点数虽然便宜,可终究用一分少一分,还是由山子巽和黄元吉经手炼制来得更有意义。

即便是兑换炼制符,也该带回门派才用,这样可以让黄元吉看明白,记住其中的工序,钻研出实际的炼制手段。

何况相比丹药,他还有更加亟需的东西需要兑换,这天晚上便一直等待着,等到功德点数上升到八百点——因出手救了观昙华,加上现在是第四天,恰好是授武之日,功德点数激增——就兑换了佛门上乘武学《大金刚神力》。

大金刚神力:由九如大师所创,传闻由佛门三十二金刚法相所成,练者可得降魔大力,非人能及,久练后可不拘泥于法相生力,相态尽被化去,仅存神意,达到神意动而劲力生,端坐伤人的境界,而历代金刚传人练到绝顶境界,又能依照本身性情创出本相法身。

这是一门内外兼修的武学,不仅仅是内功,还包括三十二相的招式,以及护体真气,是兼具内功、武技、横练功夫三大作用的功法。

只有这门武学,才能完美解决岳鼎当下的三大困境。

玄天指和醉獒棒法虽然都是属于七品武技,但前者仅以阴寒属性为重,后者偏向技巧性,而岳鼎最喜欢的武学,仍是那种刚猛无俦的类型。

降龙十八掌算起来或许要更加合适,但它仅仅是一门掌法,比不得大金刚神力来得全面,倘若功德点数有多余,岳鼎或许会考虑一下,但他现在还需要一门内功,来解决无功可练的窘境,便只好舍弃降龙十八掌。

此外,他想要从六重无漏期突破到七重筑基期,就要将身体练得更加强壮,为未来的护体真气打下基础,而大金刚神力正好能满足要求。

寻常武者想要突破这一难关,都是修行那些能形成护体真气的功法,从而降低跨入七重难度,若是没有这类功法,则退而求其次,寻找横练功夫,若是连横练功夫都没有,就只有不断的打熬身体,提升根基。

一门武学就能解决诸多问题,自然是再好不过。

岳鼎身兼和氏璧洗髓易筋、玄功要诀、佛门漏尽通三大加速修炼的优势,加上风格对了脾气,只一天两夜,就将一只脚跨了进去,将三十二相掌握通透,初窥门径。

同时,他将身体内多余的四十年基础功力也一并转化掉,化成了十年的大金刚神力内功。

就一门七品内功来说,这种四化一的比例,属于下等级别,要知道山子巽以全真真气转化出来的先天真气,可是二十化一的比例,而并不以内功雄厚著称的小无相功,也是十二化一的比例。

但大金刚神力的奥妙本来就不在于内功,而在于能令修行者力气和抗打击能力倍增,若是修炼到大成,即便比不得著名的龙象波若功的十三层圆满,跟十层相比却是不遑多让。

岳鼎只是刚刚跨过了门槛,就觉得自己的力量增强了一倍不止,随便一掌击出,光是掌风就能打出十丈外。

他更感觉到七重筑基期的关卡正在松动,仿佛在不停的招手,毕竟筑基期的特征就是洗髓换血和护体真气,他此刻差不多都提前享受到了,哪怕不特意的去冲关,也自忖能在数日内水到渠成。

岳鼎没有选择将八品内功的真气转化成大金刚神力,虽说属性相同,转化起来并不困难,但是考虑到内功效果的多样性,还是保留着比较好。

何况八品内功只需二十年的积累就能大成,而七品内功却需要四十年的积累才行,因此他除非将三门内功全部转化掉,否则也不可能让大金刚神力达到大成。

加上大金刚神力并非单纯的内功心法,即便内功上到了大成,也不能利用漏尽通的效果,踏入到圆满极境,只有将它的武技也一并修行到大成,才有希望破槛。

以精气神三元来讲,大金刚神力是一门需要同时修炼精和气两元的功法。

这一整天,岳鼎都待在院子里修炼,拒绝了所有人的拜访。

梦芸也没有来打扰,同样在安静的修炼,并不是她玩了一天就满足了,也不是突然间懂事了,而是岳鼎承诺,只要她突破到四重化劲期,就答应她任意的一个请求,将她安抚住了。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兜售灵药之后,六道教的名声大振,但也因此引来许多人的窥伺,有想要巴结攀关系的,也要看见当日的收获而心生贪念的。

虽说在摩诃寺里,他们不会明目张胆的行凶,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会不会被暗中留下某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岳鼎总算是明白了潘晓的心情,为了避免麻烦,就下了禁足令,而要圈住梦芸这个闲不住的小妮子,只能是用更美好的承诺来约束。

梦芸在三公大会期间,就已经达到了三重入微期的巅峰,离四重化劲期也只是一步之遥。

武道修炼上,前面五重都是无需积累的,深厚的根基能起到辅助作用,但没有根基照样能突破境界,这并不是必要条件。

有些文坛大宗师,本身到了至诚之道,可以前知的境界,他们若有心习武,只要稍稍加以指点,就能一口气突破到五重念威期,没有欲速则不达的顾虑。

所谓一法通,万法通。

只有到了第六重无漏,才需要强化身体的气血和精气。

因此,若本身能力足够,前五重可以随意突破,不必担心会因为进步速度太快,而留下根基不扎实的后遗症。

以梦芸古灵精怪的性格,自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能敲师傅竹杠的机会,因此也是拼命的修炼,争取在无遮大会期间,突破到四重化劲期。

第一百零五章 无遮大会(上)暮鼓晨钟扣响,众僧醒来,等候已久的无遮大会终于正式开始。

岳鼎本以为梦芸对这种论禅说道的事情不会感兴趣,哪知道对方居然兴致满满,一路催着他快点走。

询问个中原因,丫头便得意洋洋道:丘师叔教了我三个用来吓唬人的方法,保证别人看了后,会觉得你佛法高深,我也要当一回受人敬仰的禅师。

怎么又是二弟?他到底灌输了多少没用的知识给我的徒弟?岳鼎有些庆幸梦芸拜入他的门下,而不是选丘离当师傅,否则一大一小两魔头联手,战斗力倍增,定会将六道教弄得鸡飞狗跳。

他教了你哪三个方法?有一种方法,岳鼎觉得以二弟性格,肯定会用上。

第一个方法是作两首诗,文采与禅意并存,先念第一首‘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等到他们一惊一乍了,再念第二首‘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就知道有这么个方法,那么第二种呢?第二种是茶禅。

先让茶杯中倒映出青山绿树、蓝天白云,然后指着茶水说‘森罗万象,都在里边’,如果对方禅学不够,只是敬佩,没有反应的话就到此为止,如果对方有反应,必定是将茶水泼在地上,然后反问‘森罗万象,又在什么地方’,这个时候,我就可以摇头叹气说‘可惜了一杯茶’。

……这方法也挺耳熟的,貌似小时候,上学堂时曾听先生讲过,没想到二弟居然给记住了。

唉,这份心思挪到学习上就好了,那么第三种呢?第三种就有讲究了,来自《圆觉经》中‘修多罗教,如标月指。

若复见月,了知所标,毕竟非月。

一切如来种种言说,开示菩萨,亦复如是。

’简单的说,就是我向人请教,说自己不认识字,希望对方读佛经给我听。

对方必然要反问‘您连字都不认识,如何能了解其中的真理’,于是我就可以回答说‘真理和文字是无关的,真理就好象天上的明月,而文字就好象你我的手指,手指可以指出明月的所在,却不是明月本身,看月也不一定非要透过手指。

’岳鼎无语,既是惊愕于弟子的取巧和耍滑头,又对二弟教人耍滑头的小聪明而感到无奈。

这故事倒也耳熟,他在《楞严经》上也见过类似的内容——如人以手,指月示人。

彼人因指,当应看月。

若复观指以为月体,此人岂唯亡失月轮,亦亡其指。

何以故?以所标指为明月故。

意思是,有人用手指指示月亮,人们应该去看月亮,而不是手指。

如果把手指当成了月亮,不只是没有找到月亮,而且丢失了手指,因为他把手指当成了月亮。

月亮是真理和智慧,佛所讲的教法,都是用来帮助众生悟到真理和智慧之月的手指,人们可以顺着手指的指向看到月亮,但手指肯定不是月亮,不要执着于手指就是月亮,那就本末倒置了。

他觉得要敲打一下,不能让弟子总往歪路上走,于是就问:当一个人顿悟了,但就是说不出来,这种情况我们要怎么形容?梦芸想了想,答道:像哑巴吃黄连。

那当一个人明明没有顿悟,但却说得有声有色,好像顿悟一样,那他像什么?梦芸不假思索道:那自然是滥竽充数了。

岳鼎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明白就好。

梦芸脑筋一转,顿时恍然,敢情师尊是在讽刺自己,她生气的鼓起了腮帮,用手拼命捶岳鼎的后背:人家也是为了师尊好,弟子若是佛法高深,不正能托显出师尊的教导有方吗?得,随便你吧,反正到时候别自称是我的徒弟就好了。

岳鼎并非死板迂腐之辈,点到为止,年轻人做点荒唐事也没什么不好的。

师徒两人还有潘晓一起,随着人流登上了无量山的山顶。

这山顶设下了须弥芥子的空间阵法,哪怕人数再多,也容纳得下。

摩诃寺并非直接建造在无量山的山顶上,而是离地悬浮,约有三尺高度,它的造型仿佛一个浮在空中的巨型螺壳。

众人依照指示,来到了论禅莲花台,这是一个近百亩大的广场,上面依照次序摆放着蒲团,而在广场的正面,是一尊手结摩诃无量印的巨大佛像,正是摩诃寺的创派祖师,丈须弥禅师。

这位禅师至今还活在人世,已有三百六十四岁,如今的摩诃寺方丈乃是他的徒弟,空海禅师。

这尊佛像栩栩如生,不仅肌肉线条被刻画得生动流畅,就连体表毛发、皮肤纹理、胎记疤痕这些小细节也没有忽略,庄严中透着慈悲,堪称宗师之作。

虽然梦芸迫不及待的要跟人论禅,但遗憾的是无遮大会第一环节并非自由辩论,而是由道行最高的几位禅师轮番讲道。

摩诃寺、牟尼寺、苇渡宗、般若寺四大门派的各自派出一人,既有相互切磋的意思,也要恩泽参加大会的修行者。

第一个出场是牟尼寺的创派祖师牟尼上师,他生了一对招风大耳,耳可垂肩,浑身肥圆,脸上挂着慈悲的笑容,宛如一尊笑弥勒。

我有一间舍,父母为修盖。

住来八十年,近来觉损坏。

早拟移住处,事涉有憎爱。

待他摧毁时,彼此无相碍。

牟尼上师先念了一句打油诗,然后由浅入深进行剖析,以诗中禅意为头,慢慢摊开,衍生出去。

梦芸似懂非懂的问:师尊,他在说什么呀?你不必想得太深,既然是打油诗,照字面理解即可。

肉体是由父母给的,就如同父母给我们修建的房屋,没什么好贪恋。

我在这间房屋里已经住了八十多年了,现在年纪大了,住的屋子漏风撒气,修补也不值得了。

要不是因为未了的事太多,我早就搬出去住了。

等到屋子被摧毁的时候,那么一切恩怨都将烟消云散。

其中以房屋来比喻人的肉身,对房屋的眷恋,即为每个人活在世上时,所结下的恩怨情仇。

若是肉身毁灭,那么一切缘分都将了结。

整首诗就是对‘从有入无’的展开。

梦芸点了点头,她出身书香门第,有那么一位博通古今的老爹,这点寓意还是听得出来的。

不过随着牟尼上师所讲的内容渐渐深入,她也听得吃力起来,尤其是涉及到佛学知识的时候,凭她的半桶水很难理解清楚。

过了半个时辰后,她已经完全听不懂牟尼上师在讲些什么,就跟听天书似的。

梦芸不安分的挪了挪身子,环顾四周,本以为江湖中的佛修,以挂羊头卖狗肉者居多,十有八九的人不可能听到这么高深的理论知识,应该跟她一样忍耐不住才对,谁知道一眼望去,竟是人人沉思入定,个个如同泥雕塑像般一动不动。

她正疑惑间,就听见师尊以传音入密道:你若是不想听了,就在这里练功吧,或者尝试突破境界。

梦芸虽然不解,但是依言照做,很快就惊喜的发现,当年运转内功法门的时候,真气运行的速度比往常增加了一倍,而一周天下来后,增加的量也抵得上过去数倍,就像是有人在后面推着她的真气在运行一样,可以事半功倍。

第一百零六章 无遮大会(下)梦芸细心体会,就发现推动她体内真气加速运转的无形之手,便是来自论禅莲花台上,那名牟尼上师说出的每一个音节。

广场上的灵气浓度并不算高,虽然摩诃寺将无量山山脉各处灵泉的泉眼都直通到这里,但考虑到现场有这么多人在吞吐灵气,平均一下并不算多,甚至比悬命峰的还要少。

但是这里的灵气因子格外的活跃,能与佛门功法产生共振,而且不需要特意去吸收,几乎是主动的钻入到修行者的身体中,推动着真气运行。

牟尼上师口吐的法音,有类似虎豹雷音的效果。

所谓虎豹之音,便是指这类猫科生物,身体内总是有一股声音嗯嗯噫噫响个不停,入微期的武者用手去抱猫,就能感受到猫的体内有嗯声在轻微作响,而且抱猫的两手上都有震动。

武功修为到一定程度,骨骼筋肉都已爽利坚实,此时功夫要向身内走,就是要沁进五脏六腑。

但这一步很难,用寻常手段难以实现,所以就要利用渗透力较强的声音来接引,声音由内向外,劲力由外向内,里应外合一下,就能达到效果。

老虎的骨骼特别的强大,虎骨最是滋补,便是源自于此。

至于雷音,也不是打雷的霹雳一声,而是下雨前,天空中隐隐的雷音,似有似无,绵长深沉。

雷出山中,万物萌发,人学虎豹雷音,用声音震荡来锻炼骨髓,这是改造身体的根本。

要比较起来的话,这种由外而内的效果,自然是远远比不上和氏璧那种由内向外的改造,但如和氏璧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宝贝,便是武道圣地也顶多是赏赐给亲传弟子一级的待遇,内门和外门弟子都无法做到普及,更遑论最底层的江湖人。

螺壳状的结构,便是要将这种法音的效果增幅到最大,在广场上反复循环震荡。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在利用法音来修炼,事实上相比法音,牟尼上师所述的大道真意才是真正的精华所在,可以帮助人解开修行路上的迷障,只是绝大多数人碍于自身修为不够,或者佛学知识粗浅,难以领悟,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整个上午就在牟尼上师的讲道中度过,直到结束时,仍有不少修行者依依不舍,六道教坐拥悬命峰这块洞天福地,对于在灵气浓郁的环境下修炼早已见怪不怪,反而觉得摩诃寺有些小家子气。

可对于普通修行者来说,却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虽说在无量山山腰的院落,灵气也比一般的地方要高,但跟山顶的核心区域相比,那就是牙签跟筷子的差距,多待一息是一息。

在用过午餐后,接下来就是梦芸期待的自由交流时间,众人可以相互交流在修炼上的心得体会,可以论禅说佛法,也可以谈天说地胡侃江湖见闻,各种虚虚实实的小道消息这流传着。

梦芸迫不及待的环首四顾,寻找可以卖弄三大技巧的对象。

她的双眼一亮,发现了一个看起来似乎挺好忽悠的对象,正要过去攀谈,忽而听见一声瓷器破碎的声响,转头便见一名肥头大耳的和尚指着地上破碎的杯子碎片,大喝道:森罗万象,现在都在哪里?在他的对面,一位长着悲天悯人之相,第一眼印象就是得道高僧的家伙摇头嗟叹:可惜了一杯茶。

梦芸:……旁边一名和尚笑道:一草、一席你们两个烦不烦,老玩这一套糊弄江湖新人的把戏,上上届无遮大会的时候就玩过一回了,上届又来一次,现在居然还是这套,都快成固定小品了,你们就不能玩点新花样吗?肥头大耳的一草和尚一点也没有被人揭穿的尴尬,反而双手合十,肃穆道:佛友你着相了,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名,招不在旧,有禅则鲜。

每年都有新出的江湖后辈,只要能让他们领悟个中禅意,便是功德无量,有道是‘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旁边宛如得道高僧的一席和尚连忙接话道:师弟此言差矣,不管是否有新出的江湖后背,我们都该继续下去,此法不仅渡人,更要渡己,即便无人知晓,亦是功德无量,有道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梦芸:……岳鼎伸手摸了摸丫头的脑袋,安慰道:节哀顺变。

因为是下午,没有月亮,所以第三种方案也是无疾而终。

呜呜呜,一个个都不按剧本来,太过分了……岳鼎想欲大笑,却听不远处传来了争吵之声,循声看去,只见一帮人围住了潘晓,恶言相向。

为什么我们这里会混入了一个妖修?你究竟是谁,抱的什么心思?我早就见你蒙着脸,鬼鬼祟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居然是异类。

嘿嘿,妖族不在诛仙岛,反而跑到我们人类的地盘,肯定是别有居心!潘晓略显慌张道:俺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来参加无遮大会的。

妖言惑众!一介妖物也想妄论佛法,你是瞧不起我们,故意来羞辱我们的吗?大伙一起将他擒拿了,看他说不说实话!眼见众人跃跃欲试,岳鼎以佛门狮子吼大喝一声:住手!他闪身来到潘晓身旁,跟几乎要动手的那群人怒目相视:佛说众生平等,不知道诸位有何赐教。

为首的一名满脸正气的和尚挺身而出:你要包庇这名妖孽?岳鼎反问:他可曾坑蒙拐骗偷抢杀?若是没有,何来包庇一说?你急着给人扣上罪名,可是心虚?那和尚眼角闪过一丝笑意:有道理,我们不能随便冤枉人,哦,是冤枉妖,大家都检查一下,看看身上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我听说这种执夷妖,最喜欢偷人金器,所以又被称为吞金兽。

岳鼎见对方好像就等着他这句话一样,自信满满的表情,心头一跳,顿知很有可能入了早已设好的圈套。

果然,不一会围观的人群中,就有一人惊叫道:不好,我身上的乾坤袋不见了。

那名正气十足的和尚立即道:我怀疑就是这个妖孽偷的,若是问心无愧,不妨让我们搜身。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潘晓身上,他本是问心无愧,随口就道:随便你搜身,反正俺……他将手伸入怀中,脸上表情一滞,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见状,岳鼎立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目光瞥向那名和尚,就见对方嘴角现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一闪即逝。

他迅速冷静下来,快速思索事件的来龙去脉,可惜线索太少,几乎等同于无,令他想推理都做不到。

——等一下!线索很少,可反过来讲,疑点也很少,将一切都倒过来的话,就只剩下那么几种可能。

他趁着人群喧闹起来之前,以传音入密对偷偷靠近的梦芸吩咐了一句话。

丫头点了点头,反向离开,运起轻功神行百变,四处找人。

第一百零七章 原来是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把衣服敞开让我们搜查呢,总不会是觉得在人前裸体而害羞吧?不就是一杂毛畜生,还真把自己当成人了。

和尚满怀恶意的戏谑道,居然也引起了几人的偷笑。

看起来,是摸到见不得人的东西了,你就别演戏了,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好为接下来的真相而推卸责任吗?快点,把东西拿出来!潘晓若是长着人脸,此刻必定是苍白无血色,但此刻的他,只能见到凝重和紧张。

在众人注目下,他还是将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个乾坤袋,上面画了一柄小剑的图案。

是我的,这是我的乾坤袋!最初喊出自己丢了东西那名佛修连忙抓过东西,检测一下里面的物品,然后恶狠狠的瞪着潘晓。

潘晓有气无力道:不是俺的……和尚大喝道:人赃并获,你还想抵赖吗?妖族果然都是些下贱的生物,尽干些下三滥的事情,如今证据就摆在眼前,你还想不承认,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看来,你是仗着这里是摩诃寺召开的大会,知道我们要顾及主人家的面子,不能轻易动手,所以才敢肆无忌惮。

一名摩诃寺的僧人道:请放心,我们摩诃寺善恶分明,就算诸位不动手,我寺戒律院的长辈也会拿下他,严加惩处,绝不姑息养奸!说得好,不愧是三州佛门之首,果然有大门派的担当。

有理有理,绝不能放过这名妖孽。

佛法慈悲,广度众生,让你来聆听佛法已经是施舍了,你居然敢在如此神圣的地方,行小人行径,就是佛祖见了,也要金刚怒目!他敢这么放肆,还不是仗着一身佛门内功,想鱼目混杂,可惜武功跟品行无关,你就是练出一身浩然正气,也藏不住骨子里的卑贱。

声讨辱骂的言语一波又一波的袭来,此时群情激奋,人人喊着要严惩妖孽,潘晓一时间陷入千夫所指的境地,面对四处传来的骂声,就像是一叶暴风雨中的小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在满是口水的声讨下。

他顿时生出孤立无援的恐惧,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哪怕再勇敢的人,面对无数人的指责,也会选择将苦水咽下去,明知自己无辜,却还是会生出自己罪有应得的念头。

其实并非所有人都认同这样的判断,有些人纯粹是顺应大流,被气氛影响,别人喊自己也跟这一起喊,对于事件中奇怪的地方全部采取忽视的态度,心中更是想着,既然大家都这么认为,自己跟从着肯定没有错。

也有理智的人瞧出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并没有受到影响,但他们为什么要为一介妖族而出头?此刻民心所向,犯不着为了一个所谓的公理而得罪大众。

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

就在潘晓也认命的时候,忽听一人以刚直的语气喝道: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就急着下结论,是不是太早了!在众人注目下,岳鼎毅然的站到了潘晓身前,丝毫不露怯相。

正气十足的和尚立即指责道:你非要为这名妖孽出头,可见必是同党无疑,诸位佛友可要小心了,此人说不定是幻化成人形的妖族,最好一并拿下,逼他现出原形。

又是扣帽子的把戏,你除了这一手段,就没有其他了吗?如今人证物证齐在,你还要强词夺理不成?看你信心十足的模样,想来并不是妖族,但就算如此,你居然为了一个妖族,而同我们人类作对,你就算是人,也是个人奸!人类的叛徒!和尚毫不犹豫的又给岳鼎扣上一顶帽子,他以种族大义为立场,顿时引起不少人的共鸣,眼见又将群情激奋。

岳鼎以狮吼功道:一群愚昧阐提,尽是些不学无术之辈!妖族人族又如何,岂不闻,三世诸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却知有。

所谓诸相非相,实相无相,如同妙有真空不二。

菩萨无相无作无愿无法无我。

无相者,无我人众寿四相。

无作者,灭度众生,实无所度。

无愿者,庄严佛土而非庄严。

无法者,菩萨者即非菩萨,是名菩萨。

若有我者,就有相有作有愿有法;若无我者,才无相无作无愿无法。

故说,若菩萨通达无人我、无法我者,方是真菩萨。

你什么都不懂,居然还在此丢人现眼,真正可笑至极!他这一通貌似听起来好深奥的言语扔出来,立马唬住了一帮人,瞬间噤声,没人再指责是非。

毕竟你连对方的话都听不懂,如何辩驳?若是随随便便发言,结果牛头不对马嘴,岂不是贻笑大方,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

总不能站出来说,你讲的太深奥,我听不懂,能不能用简单点的白话,解释一下,好让我听懂后再跟你辩论——实在丢不起那人!在这里的虽然都是佛修,可说到底都是江湖人,也就习了一身佛门武功,除此以外有干系的不多。

让他们打打杀杀在行,让他们谈佛论禅无异于赶鸭子上架,还不如让文盲作诗来得容易。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完整的看过一本佛经,对于佛学的理解,未必能超过半桶水的梦芸,也就那么些众生平等我佛慈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等简单易懂的通用语能说上几句,真让他们解释佛语,一个个缩得比乌龟脑袋还快。

知识就是力量,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没文化的人面对有文化的人,会下意识的产生心虚感,这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情况。

那名正气十足的和尚也有些心虚,分明是没听懂岳鼎的话,可也只能硬着头皮,装糊涂一笔带过道:你把话说得再漂亮,也不能颠倒是非黑白,且不论人妖之别,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听闻牟尼上师有一法宝牟尼珠,可通过某一媒介,探知到过去未来之事,我们不妨就用这乾坤袋为媒介,看看究竟是谁将东西塞到方圆佛修身上。

和尚脸色不变,接话道:没问题,我们这就去寻牟尼上师,请他相助,到时候真相大白,你便是讲再多的佛理也是空谈。

他这般坦然自若的态度,令某些明白人心中也起了糊涂,以为是自己思考错了,对方并非有意栽赃陷害,而是真的维护正义。

唯有岳鼎清楚,倘若真的去找牟尼上师,先不说人家大人物,时间宝贵得紧,会不会为了区区一件偷窃事件而腾出时间。

就算对方亲民和善,一切都答应下来,愿意借出牟尼珠,事后更证明潘晓是无辜的,但对于潘晓来说,却绝不是好结局。

如此兴师动众,结果就是让所有人都听闻了这件事,而人和妖的种族立场,会让许多人无视掉是非对错的结局,而下意识对潘晓产生恶感,认为是他太能折腾,才惹出如此多的麻烦,所谓帮亲不帮理。

这么一来,就会将他推上风尖浪口,这绝不是岳鼎想要见到的,他提出这么个话题,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以及让人群更加紧密一些。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要这样解决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清澈澄净的声音。

他是玄鹤子。

就在同一瞬间,岳鼎毫不犹豫的出掌了!第一百零八章 霸道自污以玄鹤子的身手,在正常状态下,反应要比岳鼎更加灵敏,尤其是他的七品心法提气一呼功,各方面的属性并不高出八品心法多少,但有一个优点,便是擅长瞬间的爆发,没有一丝迟缓时间,随时都能以十成功力对敌,这就是为什么能被评为七品功法的原因。

这种内功心法搭配上轻功灵猿登仙山,便是他行恶江湖,却从未被人抓住过的依仗,甚至在借助地利的情况下,连天人境的强者都拿他没办法。

然而这一回他却是慢了一步,因为岳鼎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来自观昙华的提醒,几乎在声音喊出的同时就动手,连点反应时间都不给他。

玄鹤子还站在起跑线上,岳鼎就已经跑完了一半的路程,他速度再快也是追之不及。

面对迎面而来的沉雄一掌,他只能勉力催动功力,以双掌抵挡,同时运转轻功,准备借力向后逃。

大金刚神力何其凶猛,三掌接触刹那间,便听咔嚓声响,玄鹤子的左手五指被震碎,虎口破裂,右臂也被震得发麻。

劲力入体,腑脏受创,玄鹤子只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涌上来,他心知一旦让这口鲜血喷出,势必再无力气逃跑,当下运功强行压制,随即借力窜入人群之中,借着接踵摩肩的人群,左挪右闪,迅速向外逃去。

围观者虽然都是修行者,但他们的反应比玄鹤子还要慢,刚反应过来玄鹤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便觉一道身影从身旁闪过,连忙伸手去抓,却是连衣角都碰不到。

岳鼎一招得手之后,没有运起轻功急追,而是慢悠悠的向着逃跑的方向走过去。

纷乱的人群中,传来了净鸢师太的一声厉喝。

贼子受死吧!强横的先天真气催动降魔神通,只见一朵三丈宽的莲花在人群中盛开,勃发的气流将下盘稳健的修行者都吹飞出去。

玄鹤子速度虽快,却也躲不过这等范围覆盖式的绝学,被气劲扫及,二度受创,之前强行压抑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一口喷出,身体倒卷而回。

他心知处境危险,偏偏一口气泄掉,全身酸软无力,后力未继,难以弹动。

不疾不徐追上来的岳鼎身形一敛,双拳陡合,使出大金刚神力中最刚猛的一合相,霎时好似天地万物尽皆被纳入体内,心中生出无坚不摧、无惧无畏之念,背后浮现金刚虚影。

玄鹤子见到如此气势,不觉心头惊诧,未及转念,下意识的将双手格挡在胸前。

岳鼎身形一晃,双拳陡出,不偏不倚,正中对方胸口双臂。

只听一声巨响,宛如重锤破鼓之声,玄鹤子身似脱弦之箭,飞出十丈之遥,重重砸在地上,乱石飞溅,砸出了一个人形陷坑。

围观者伸长脖子向内俯看,只见玄鹤子胸腔粉碎,烂如泥浆,双臂倒插入胸口,从背后穿出,头部更是气孔流血,一对死不瞑目的眼珠几乎从眼眶中瞪出来。

如此惨象,令观者无不动容,心中更是震惊,这一拳的威力只怕比寻常天人境强者的一击犹有过之,究竟是什么武功才能造成这等伤害。

原先站在玄鹤子身边,叫嚣得最凶的一名高瘦头陀指着岳鼎,颤颤巍巍道:你这是恼羞成怒,杀人灭口,敢在无量山上翻下此等恶性,摩诃寺不会放过你的!岳鼎理都懒得理他,快步来到陷坑前,无视玄鹤子那令人见了足以夜生噩梦的惨状,俯身将他的那张人皮面具揭了下来。

居然是他,出浆入象玄鹤子!刚才不是有人喊破他的名字了,你才知道?这不是太吵了吗,人声鼎沸,我怎么听得清楚喊的到底是什么?玄鹤子采花窃玉,不知害了多少良家女子,败坏了多少人的名节,名声之恶,更胜过那些杀人越货的强盗,偏偏一身逃跑功夫出奇厉害,官府悬赏八千两银子,也耐他不得。

后来更有一名天人境强者忍不住出手追杀,居然也被他逃过,这反而令他声名鹊起,三州之中,认识他长相的人不在少数。

岳鼎将人皮面具扔给那名仍在发抖的高瘦头陀,指责道:玄鹤子一身罄竹难书,你与他狼狈为奸,助纣为虐,可见必然是死有余辜之辈,我想身为江湖正派的摩诃寺,必然不会纵容你这种人逍遥法外。

高瘦头陀别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摆手道:你这是含血喷人,你不能冤枉我,我是无辜的!玄鹤子的伪装本领那么高明,我怎么知道他就是玄鹤子,我也是被利用的。

岳鼎哼了一声,进逼道: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到你一直在帮玄鹤子说话,你不是帮凶谁是帮凶?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自己是无辜的?高瘦头陀愕然,玄鹤子都死了,他如何拿得出证据来,这下真成了死无对证,忙不迭的向四周的人求救:圆觉,你可要为我说句公道话,我跟这名玄鹤子伪装的僧人只是萍水相逢,以前根本不认识。

那名被求救的和尚连忙闪躲道:你在说什么胡话,贫僧只是半路碰上你,和你又不熟,你跟玄鹤子以前是不是认识,贫僧怎么知道。

圆觉急忙撇清关系,他知道以玄鹤子的名声,稍稍搭上一点关系,就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哪里肯出来作证。

周围的人也纷纷醒悟过来,玄鹤子的为人孤僻,鲜少听说有什么知己好友,观这名头陀的表现,十有八九是真的被骗。

可那又怎么样?眼下的情形,分明是岳鼎要偿还之前被诬告的愤怒,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不讲道理,直接扣帽子,他们若站出来替人说话,只怕也落得一个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下场,要是扣上一个玄鹤子同党的帽子,这辈子都别想在江湖上抬起头来做人。

高瘦头陀看见众人纷纷避而远之的神情,便知大势已去,用哭丧的语气道:你这是公报私仇,你明知我跟玄鹤子毫无关系的,怎么能胡乱诬陷人?岳鼎不依不饶,盛气凌人道:诬陷?之前是谁诬陷我是人奸来着的?你毁我名声,我现在就是要给自己讨个公道,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当众向我赔礼道歉,服罪认错;要么就凭手上功夫见真章,大家都是江湖人,就用江湖手段来解决。

高瘦头陀被逼得快要哭出来了,就凭你刚才露的那一手,我敢跟你交手吗?万一落得跟玄鹤子一样的下场,别人帮忙收敛尸体都觉得麻烦。

围观者见状,幸灾乐祸者有之,觉得岳鼎快意恩仇者有之,认为岳鼎过于霸道者有之,议论纷纷,见解不一。

人群中,观昙华不解的询问净鸢师太:师傅,为何岳教主如此咄咄逼人,与他以往的宽厚为人大不相同,而且我并未看见他的气相中透露出愤怒的颜色,依旧是冷静的状态。

净鸢叹了一口气,感叹道:他这是在转移众人的舆论关注,若是事件就此结束,人们在讨论到的时候,难免要提到事件的起因,如此一来,方圆修士就要受到殃及,这对于不愿受人关注的方圆修士来说,绝非好事。

可经过岳教主这么大闹一场,人们在讨论之时,就会将注意力集中在他发现玄鹤子的身份,以及事后的霸道回应上,从而忽略掉方圆修士的存在。

观昙华沉默片刻,点头道: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来帮助朋友解围,不愧是本相为光明须弥山的人,哪怕站在旁边,也能接受到光明的照耀。

第一百零九章 破槛岳兄弟,俺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回到院子的潘晓万分激动的想要对岳鼎感谢,若非岳鼎替他出头,只怕他现在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有冤屈也无从辩解。

可惜他口拙舌笨,说来说去就是那么一句谢谢,其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反而岳鼎不怎么放心上,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且不说你我是相识的朋友,哪怕素未谋面,此事公道在你,我决不能坐视他人栽赃陷害于你。

阿弥陀佛,岳教主刚正不阿,正气凛然,令人敬佩,但今日之事其实可以用更加柔和的手腕解决,方才那番言行,虽是解了方圆修士之危,却也自陷困境,难免会令小人生出嫌隙。

如那名当众向你道歉的头陀,只怕咽不下这口气,来日若有机会,必当落井下石,须知人心险恶,不可不防。

净鸢师太行走江湖多年,也甚少遇见如岳鼎这般光明磊落,重情重义的人,何况对方还如此年轻,所以忍不住要告诫几句,希望他能收敛锋芒,不要犯下刚则易折的憾事。

少年时锋芒太露,未必是好事,所谓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

这句话是她的经验之谈,只是直接说出来,未免伤了对方的志气,便用了委婉的说法。

岳鼎闻言,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我有一事想请问师太,不知师太能否为我解惑?岳教主直言无妨。

我上学堂的时候,先生告诉我,做人要有正义感,要做一个铁骨铮铮,威武不能屈的人。

可等我长大后,却发现在别人嘴里,正义感成为了天真幼稚的象征,偷奸耍滑、同流合污反而成了成熟的象征,很多人为了证明这世上不存在正义,千方百计的寻找论据,例如‘两国交战,谁是正义’,‘狮虎捕羊,谁是正义’。

他们用尽各种方法,只为证明这世上没有正义,拥有正义感的人都是傻子。

究竟是先生教导的内容错了,还是这世道人心变了呢?净鸢师太愕然,不知该从何辩说。

她不是找不到辩解的言辞,大人的世界与小孩的世界不同,大人考虑的东西比小孩子更多,这世上并非只有黑与白,还有灰色地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正义,没有统一的标准诸如此类等等,她能想到很多很多。

但是在岳鼎不掺任何杂质,光明正直的目光下,这些言辞都显得太无力了,说出来反而会显得自己无知。

或许,传出这等言论的人,恰恰是那些没有正义感的人,他们知道自己黑暗,就见不得他人光明。

举世皆浊,偏有一人清清白白,岂非更显得他人肮脏不堪?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将那名清白之人也拉入泥沼之中,一同变得污秽。

至于自己洗净身躯,变得清白,这方法太艰难,没人愿意去做。

净鸢扪心自问,自己说出那番告诫的话,除了想要提醒岳鼎外,难道就没有那么一丝源自自卑的阴暗念头吗?自己年少时也想着要声张正义,替天行道,结果被残酷的现实磨平了棱角,一腔热血都变得冰冷,用这就是现实来遮掩自己最终选择妥协的软弱。

如今看到了一位棱角分明的少年人,自己就成了残酷现实的一份子,拼命的想将对方的棱角也磨平,成为残酷现实的一份子。

这是帮助对方成长吗?不,仅仅在于自己是圆的,对方是方的,而方形的棱角会将圆形刺得生疼。

圆害怕疼痛,于是拼命的想要将方的棱角磨平,大家都成为了圆,自然就不会再有人生疼了。

在数息之间,净鸢师太早已清冷如深海寒潭的心海掀起了惊涛骇浪,灵台射出一束灼热的光芒,几乎要撕裂掉蒙蔽在灵台周围,名为尘俗的浓雾,两者纠缠在一起,互不相让。

这时,就听岳鼎毅然道:聪明人需要有傻瓜来陪衬,而这世上聪明人太多,傻瓜太少,就让我来尽一份心力,维持智愚的平衡吧。

净鸢如遭当头棒喝,双目由晦转明,灵台射出的微弱光束刹那间化作万丈光辉,如大日降临,驱走黑暗的永夜,毕生禅道修为凝聚在一起,要结成一颗菩提心。

旁边的人都察觉到她身上发生的异变,知晓这是破槛的征兆,摩诃寺的弟子纷纷屏住呼吸,掩口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净鸢师太现在已经是九重先天期,再往前一步,岂非一步登天!正寻思间,师太身上传来了一种奇妙的气息,不是充满压迫力的恐怖,而是来自冥冥中的一股意志,尽得天、地、人三味,似乎有一种大道的韵意在其中。

倏然间,她身上的气息迅速内敛,仿佛化作了一个点,连带着真气产生的对外辐射都消失不见,明明人站在眼前,却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

所有人心中生出了一种言语难以描述的玄妙感觉,仿佛看见了蚕虫吐丝,将自己包裹成茧。

眼见就要破茧成蝶之时,净鸢师太的身上的异变停了下来,气息并没有产生突破境界时的急剧扩张。

有弟子忍不住出声:失败了?净鸢师太睁眼,微笑吟出偈: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封锁。

一朝尘尽光生,照破河山万朵!梦芸可没有其他弟子那么多的顾忌,开口问道:师太成功了?快要成功,但尚未成功。

欲突破至天人境,需勘破迷障,明心见性,将最纯粹的武道意志凝为一颗菩提心,然后再由内向外,将菩提心打破,化茧成蝶,破而后立。

现在贫尼已完成第一步,只剩下积蓄力量,打破牢笼,就能踏出最后一步。

无花寺的弟子闻言,纷纷露出欣喜之色,虽然净鸢师太还没有正式晋级天人境,但她们知道,这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修行一途上最难的是什么?不是力量的积累,也不是意志的磨练,还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瓶颈。

有人认为是瓶颈就是精神上的突破,然后不惜到战场上厮杀,不断在生死边缘徘徊,可惜直到身死人手,也未能突破瓶颈。

这就像写文章时的卡文一样,写着写着突然莫名其妙找不到灵感了,提笔四顾心茫然,明明肚子里有货,偏偏写不出一个字。

瓶颈最恶毒最残酷的地方正在于此,倘若找不到灵感,一辈子都将生活在痛苦的煎熬中,度过剩下的每一天。

正如佛门所说的知见障,勘不破就是勘不破,意志磨练得再强大也没用。

天人境的两步,一是瓶颈的突破,二是力量的积蓄,相比前者的难度,后者根本不值一提,有的是方法解决:磕灵药,服灵气,受传功,哪怕这些条件都没有,天天打坐练功,总有一天能水到渠成。

不知多少先天高手磕遍了灵药,甚至能越级战胜天人境强者,偏偏跨不过这道瓶颈,被卡在这里卡了一辈子。

净鸢师太完成了第一步,虽然因为根基不够而难以迈出第一步,但是毋庸担心,无花寺知道这一情况后,哪怕倾尽全寺之力,也要助她稳固根基。

下一次无遮大会开启之日,无花寺众人就能住上无量山山顶的摩诃寺内院,甚至拥有了承办无遮大会的资格。

第一百一十章 摩诃寺的秘密(上)点化之恩,不敢言谢。

岳教主的大愿,也算无花寺一份,我寺上下弟子,皆愿成为愚者。

净鸢师太说话间,口吐檀香,证明了她的破槛并非虚假,而是确有其事,只是神光内敛,不显露于外罢了。

这是师太的机缘,并非他人能赐,点化一词,折煞拙者,岳鼎可不敢居功,他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回答会引起这样的变故,敢问师太的菩提心为何物?净鸢没有客套于功劳一事,吐出两字:溪荪。

接着她拿出一方莲花状的掌心灯,赠给岳鼎:将来岳教主若有兴致,不妨来我无花寺,必当扫榻以待。

弟子们认出这是无花寺长老才能有资格佩戴的宝莲灯,有加速真气恢复,镇压心魔之效,属于六品法宝。

她们都没有表现出惊讶之色,反而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若是无花寺能多出一名天人境强者,别说一盏宝莲灯,就是一百盏也舍得给出,这是一份天大的恩情,再厚重的报答也是应该的。

只是经过此事,不少弟子本就对岳鼎怀有朦胧的好感,现在更是生出敬佩之情,居然点化一名先天高手,这等能耐,哪怕虚空强者也不敢说一定能做到。

若在往常,净鸢师太说不定会暗自皱眉,呵斥几句,现在却认为这是弟子的机缘,未必就是劫难,以岳鼎的人品,她也是万分放心,不怕会出现吃干抹净不认账的冤孽。

无花寺是修行门派,又不是真正的尼姑庵,显密同参,定慧双修等虽然从不提倡,也并非畏之如虎,只是入情者都会被摘除入门弟子的身份,转为俗家弟子。

情劫未必就是坏事,斩情丝从来都是突破瓶颈的一种方法,更能坚定修行者的向佛之心。

佛门固然是空门,可若不曾有过,又何来的空?在这方面,见惯世事人心的净鸢师太倒是看得很开,知道适得其反的道理,就算在今天之前,也从没有特意去下过禁令,现在只是消除了最后一丝顾虑,任凭自然。

在她看来,情丝系在岳鼎这等光明磊落的人身上,总比系在某些虚伪油滑的俗人身上要好得多,至少在遇上某些油嘴滑舌之辈的谄媚奉承时,能够有个参照物。

见过了夜明珠,谁还会中意琉璃渣呢?岳鼎哪知道人家师太刚承了恩情,就不动声色间算计了他,见是对方释出的善意,便没有推辞,接收过来,半路被好奇的梦芸拿走,翻来覆去的不停把玩。

等到无花寺等人离开后,潘晓好奇的问:岳兄弟,你是怎么认出玄鹤子的身份。

岳鼎笑道:破绽太多了,其实静下来心来想想就能知道,当时也就是情势所迫,当局者迷,要不然潘兄弟也能发现得了。

梦芸一边研究宝莲灯的效果,一边随口道:对方能提前知道你身上有赃物,分明是早设了圈套,故意算计你,由此可见必定与你有着仇隙。

可你自从到了无量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来过去也是茧居一族,跟人结仇的机会太少,那么刚被你坏了好事的玄鹤子就成了第一怀疑对象。

不准没大没小!岳鼎给了她一扣子,这点线索令玄鹤子成了嫌疑对象,但真正让我笃定身份的是另外两点。

一来观他后面的表现,分明是有意要引我入彀,以潘兄弟为饵,将我牵涉进去,而同你我两人都有仇隙的,就只有玄鹤子一人;二来以潘兄弟的身手,能在不被你察觉的情况下,栽赃陷害于你的,也就只有身为采花大盗,轻功高绝的玄鹤子了。

至少先天期高手未必能做到这点,而天人境的强者,完全没必要耍这样的手段,等到无遮大会结束,半路截杀就是了。

而就算如此,我的把握也只有九成五,为了百分百确认身份,顺带防止他逃走,我就让芸儿去找了无花寺的众人,尤其是那名观昙华,似乎拥有某种能看穿真相的瞳术,由她帮忙确认,可谓万无一失。

潘晓听得连连点头,也不知是否真的听明白了,他开口道:不管怎样,多亏了岳兄弟,俺越来越觉得,能遇见你是俺的幸运,现在的俺充满了干劲,要不要切磋一场?岳鼎乐呵道:敢不从命。

两人随即就在院子里交起手来,气得再度被抛下的梦芸直撇嘴。

随后的三日,没有再发生意料外的事情,玄鹤子被击杀一事固然成为了话题,但只持续了半日,就被更加震撼的消息掩盖。

无花寺的净鸢师太凝结出菩提心,即将踏入天人境,对于衰弱的佛门势力来说,无疑是一大幸事,当然,其中隐瞒了岳鼎点化一事,为他省去许多麻烦。

岳鼎也明白,这是对方在投桃报李,放出消息来转移舆论,好让众人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玄鹤子一事上。

获悉消息,三州的四大佛门宗派纷纷派人表示庆贺,摩诃寺的方丈更是将人都请上了山顶,提前让她们享受了最高级别的待遇。

共贫贱,苟富贵。

现在佛门势弱,内部反而十分团结,少有龌龊,听说即将多出一名天人境强者,大家也是欢喜、敬佩的多,嫉妒的少。

似乎是否极泰来,岳鼎在第三日突破了七重筑基期,梦芸在当日下午突破了四重化劲期。

得益于被和氏璧改造过的原因,岳鼎在洗髓换血时,身体没有渗出太多的秽物杂质,他为了这一层境界的突破做了许多准备,因此没有遇上任何滞碍,无惊无险的晋级。

而且得益于浑厚的根基,一踏入筑基期,便衍生出了护体真气。

他的四种内功都能衍生出护体真气,最强的是大圆满心髓和佛母神功融合后的阴阳般若护体真气,大金刚神力的三十二相护体真气次之,菩提心法的菩提护气真气最弱,但拥有治疗外伤的效果。

在权衡利弊后,岳鼎以般若梵印为护体真气,大金刚神力主攻,用来对敌,菩提功主守,护住心脉。

无遮大会按照预期一共举行四天,第四天正好是由摩诃寺的丈须弥禅师讲道,按照规矩,上午结束后,下午众人便可自行离开,不必等到晚上。

可就在讲道结束后,丈须弥禅师没有宣布散会,而前三日讲道的大师也纷纷聚集到莲花台上,虽然没有开口,众人却感受到可能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果然,在四位大师目光对视之后,丈须弥便当众宣布了一个重大的消息。

今日,老衲有一事要告诉诸位,在前不久,摩诃寺弟子无意间发现了一处小千世界,里面是一处佛魔大战的遗迹。

此言一处,仿佛掷巨石于大海,激起千层浪。

佛魔大战的遗迹,这毫无疑问就是所谓的奇遇,里面肯定有前辈高人遗留下来的法宝和功法,某些强者为了避免自家道统断裂,会在弥留之际设置下挑选传承者的考验仪式。

一处古代遗迹对于势力强大的魔门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势弱的佛门,无疑是增强实力的大好机会。

狱洲原为开天辟地后,最初出现的九洲之一,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与九洲世界脱离,自成一界,但依旧是三千大世界的中央,核心所在,有无数疆域不等、生态各异的中千世界依附于它而存在,如同星域之中,围绕星球旋转的卫星一样。

一些在中千世界的修行者,修为达到了位面的上限,也即超出了位面集合意识体的容忍极限,就会被转送到大千世界,也就是常说的羽化飞升。

因此,大千世界往往被中千世界冠以灵界仙界神界等称呼,而狱洲位面又是三千大千世界的中央位置,是仙界中的仙界。

至于小千世界,则是相当于中千世界的卫星,算起来与狱洲位面并不存在直接的联系,但并非绝对意义,如虚空强者在狱洲位面开辟出来的小千世界,自然会附庸于狱洲。

第一百一十一章 摩诃寺的秘密(下)听到消息的佛修们先是激动,随即就生出了疑惑。

摩诃寺发现了小千世界的遗迹,那是一件喜事没有错,可这是人家的机缘,为什么要公开,分享给别人?佛门同修,同气连枝,口号喊喊也就是了,真要为了这个理由而公开秘密,先不提人品如何,作为一派之主,未免有些失职,这是对门下弟子的不负责任。

如无遮大会这般,双方互利互惠的好事,当然公开没关系,可发现了一处小千世界,完全可以隐瞒下来,自己吃独食,没必要与人分享。

仿佛知晓众人的疑惑,丈须弥禅师无视杂乱的议论声,以响彻云霄的法音解释道:这处小千世界有着极强的结界守护,唯有集合四派高手,联合施为才能破坏掉,只是这般强硬的手段,很有可能会使这处小千世界就此毁灭。

按照般若寺方丈般若三藏的推算,从结界被破坏开始,最短六个时辰内,这处遗迹就会脱离小千世界的桎梏而陨落。

有鉴于此,我等四派在商讨之后,决定共邀诸位同修,一同前赴这处小千世界,为弘扬我教佛法出一份心力。

自己吃肉,给人喝汤,这解释倒也过得去。

不少人口称善哉,赞颂丈须弥禅师的大公无私,但更多的人仍然存有疑惑,也有人担心其中会有阴谋,怀疑四大门派要拿他们当炮灰驱使。

丈须弥禅师不顾众人议论,自顾自的说下去:按照商讨的结论,我等将在明日卯时开启遗迹,诸位佛友可自行决心是否参加,一切全凭自愿,绝不有任何强迫。

此外,为了保证消息不外泄出去,避免横生枝节,无量山将开启护山大阵,任何人都不准随意出入,直到明日晚上为止,这一点还请诸位见谅。

这一句话落地,顿时人群炸开了锅,纷纷大骂摩诃寺蛮横霸道不讲理,光天化日居然囚禁别人的自由。

不过骂的人并不多,多数人还是很理智的,立即就想明白了摩诃寺这么做的用意。

倘若现在让人自由出入,某些心怀叵测之辈指不定就去联络江湖上的大门派,哪怕佛门四大派现在就动手击破结界,六个时辰内,也会有天人境的大能赶来。

摩诃寺纵然是三州佛门第一,但跟那些狱洲上真正的大门派比起来,还差了一大截。

既然是佛魔争斗的遗迹,想来那些魔门大派会很感兴趣,一旦那些天人境七八重的巅峰强者出手,别说是肉,佛门四大派连汤水都喝不到。

因此,理智的人都缄口不提,知晓这也是对自己好,默认了摩诃寺的决定,没有附和着起哄。

那些破口大骂的人发现周围的同修居然只是冷漠的旁观,没有随声应和,就好像无形中自己被孤立一样,顿时惊觉不妙。

果然,广场周围出来了许多摩诃寺的弟子,而且全部是突破念威期的好手,他们以强硬的态度邀请那些出言不逊的修行者离开,并往着同一方向驱赶。

众人顿时明白,这些被赶走的人将失去参加遗迹的资格,丈须弥禅师完全是有意为之,特意放纵,引这群人跳出来。

不过没有人为他们站出来说话,倒不是害怕了摩诃寺,而是他们也认为,少了这些害群之马,对于接下里的探宝行动,将少去很多麻烦。

一群不识大体,稍稍吃亏就要撒泼震怒的家伙,这样的人若是参与探宝,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狱洲历史悠久,大大小小的古遗迹也很多,每隔几年就有一个门派会发现小千世界,当然如摩诃寺这种必须联合四派高手才能打开的遗迹,还是不多见的,算起来要五十年才会出来一例。

探索遗迹的过程中,最需要担心的不是前辈高人留下来的陷阱或禁制,而是身边蠢猪一样的队友。

有些人还没有见着宝物,就先想着背后捅刀子,消灭竞争者,结果往往发现自己也拿不到宝物;有些人自己犯蠢陷入了险境,不想着自救,却要拉人一起陪葬;有些人慢了一步,没能拿到宝物,就心生嫉恨,宁可触动禁制,让大家都得不到,也不让他人专美于前……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无一例外的是,这群蠢猪一样的队友都是意气用事,容易被情绪影响,没有克制力,感性而非理性的人。

因此,丈须弥禅师才要防微杜渐,将这些害群之马引出来,不让他们参加探宝之行,提前排除在外,既可以减少竞争者,也能对其他人的安全负责,不让拖后腿。

从另外三位禅师的表情来看,显然对于这一举动也是抱着赞成的态度。

既然是有利于自己的事,自然没人会出头。

岳鼎在环顾周围人的表情,道:勒令不准一批人参加,反而令剩下的人坚定了信心,认为这是一次机遇,而非陷阱,要不然炮灰应该是多多益善才对,绝无减少人数的道理。

丈须弥禅师这一石三鸟之计,倒也了得。

梦芸跃跃欲试的问:师尊,我们要不要参加?岳鼎想了想,道:跟着看看也可以,虽然有着未知的危险,但修行途上哪会没有危险,若是轻易就知难而退……就在这时,本以为事情已经交代完毕的丈须弥禅师又开口道:最后还有一事要提醒诸位,这处小千世界的环境十分玄妙,是一处散灵绝地,在里面不仅没有任何灵气,连我们体内的真气也会被驱散掉,法宝也不例外,同样会失去所有灵力。

因此,老衲建议,术修者最好不要尝试进入,而武修者要达到六重无漏期,方能保证自身的安全。

说完这句话后,他才跟另外三位大师一起化光离开了现场,平静的广场再度恢复讨论声,既是迟来的震惊,又在相互讨论明日的行动,决定是否参加。

如果是散灵绝地,哪怕天人境的术修也会陷入无法可用的窘境,要知道术法的根本,在于用自身较少的真气,调动天地间更多的灵气,以小搏大,若是天地间没有一丝灵气,那么就要使用者来承担全部的消耗,更加为难的是,释放出去的术法很可能在半路就会被散光能量。

武修要好一些,他们以肉体攻敌,只要不是使用外放的绝技,真气都在体内运行,因此只消达到六重无漏期,就能锁住气血,不让真气从窍穴中泄露出去,可以在散灵绝地自由行动,只是无法恢复而已。

一些擅长外家功夫的高手,更是不在意真气的有无,全凭肉掌对敌。

听完之后,岳鼎立即转头,对忐忑不安的梦芸宣判道:明天你好好待在无量山,跟无花寺的弟子一起,不准私自行动。

梦芸哭丧着脸道:师尊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刚刚好说过要带我一起去的,现在怎么能反悔,这会教坏徒弟的?岳鼎面无表情道:对于你,我放心得很,绝对教不坏。

嘿嘿,师尊你这么称赞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不必谦虚,你已经顽劣到了极致,不可能再变得更顽劣。

第一百一十二章 言而有信梦芸又鼓了腮帮:哪有师尊你这么说徒弟的?我不管,反正师尊你不能言而无信。

岳鼎笑道:谁说我要言而无信,之前的话还没说完啊,修行路上不能轻易知难而退,但也不能有勇无谋,一味的蛮干,有时候放弃远比坚持更加困难。

好了,现在就是到了该放弃的时候,要记得急流勇退,切忌有勇无谋。

……师尊啊,好歹你也是浓眉大眼的,怎么能耍这样的心机呢?梦芸双手如敲鼓般敲着岳鼎,大喊着我不依我不依,忽然间灵动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岳鼎没来由得一惊,心想难道我还有什么把柄落在这小魔女的身上了?梦芸一手叉腰,一手竖起食指不停的摇晃:师尊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嘿嘿,刚才的话就算被你赖掉好了,可是你忘了吗,就在数天前,你可是亲口承诺过,只要我突破了四重化劲期,就会答应我的一个请求哦。

岳鼎愕然,惊觉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他一心想着修炼大金刚神力,便想着先安抚住小丫头,等过几日,带着她逛逛无量山也就是了,哪想得到摩诃寺居然会有这么一出计划?师尊啊,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哦。

现在都过去了那么久,你总不会找借口说,当时的话还没有说完吧?无花寺的弟子们知道了后,偶像破碎,可是会很伤心的哦。

这关无花寺什么事?我不答应,大不了我也不参加了。

岳鼎心想自己有神秘空间的存在,根本不在乎什么奇遇,没有捡到法宝和经文,照样能自给自足。

哼哼,师尊啊,你又料错了一步,我的请求可不是让我跟着你一起探宝,而是请师尊和我一起探宝,这下你没法拒绝了吧?梦芸得意洋洋的说着,鼻子都快翘上天了,显然对于自己能算计一回师傅非常开心。

岳鼎懊悔不已,早知道该加个限制,比如答应任何并不任性的请求,只要将定义任性的最终解释权抓在手里,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可偏偏大意了一回,错料了小魔女的狡诈。

以他的性格,还真是做不到耍泼抵赖,像方才那样还留有回转余地的言语倒也罢了,可明确作出的承诺,说到就要做到,一言九鼎,何况是对自家的徒弟,更要尽到师傅的榜样作用,要怪也是怪自己太过粗心,却是怨不得别人,必须负起责任。

他在反复纠结后,最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梦芸听见叹气声,熟知自家师傅脾气的她,立刻笑了起来。

好吧,我答应让你跟着一起去,但是,一路上必须听我的命令,决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胡来,否则我宁可做个失信小人,也决不会拿你的生命开玩笑。

岳鼎用严肃的语气说着,并下定决心,若是梦芸不听话,哪怕捆了她,也不能任由她耍性子。

好在梦芸在大事上还是听话的,立即保证道:放心吧师尊,我一定乖乖的,决不会让你难做。

也只能如此了,以后却是要对你防着点,不能再轻易做承诺,让你抓住把柄了。

师尊你别叹气啊,嘿嘿,我说句话你别生气,我就是敬佩你这一点,哪怕觉得后悔,明知做了要吃亏,也要履行承诺的这份坚持。

师尊你不也亲口说了,要做一个傻瓜,不做聪明人,还有什么比明知上当,也要继续下去的坚持更愚笨的呢?好了好了,别用言语来挤兑我,我既然做出了承诺,就一定说到做到,绝不会反悔,现在乖乖回去,我们要为这趟行动做好充分的准备,即使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梦芸略微不满道:才不是呢,我没那么坏心眼,刚刚说的是真心话,千真万确,比真金白银还真。

岳鼎正欲离开,迎面撞见了净鸢师太等人,她开口就问:岳教主明日可要参加?岳鼎立即想通对方的意思,便主动道:是的,不知能否与师太同行。

净鸢点了点头:那么就此定下,明日清晨,贫尼当率弟子在广场上恭候岳教主。

不止是他们如此,其余等修士也相互寻找好友,定下共进共退的盟约,一个好汉三个帮,这点道理谁都知道,遗迹的好处不可能一人独吞,要不然四大门派也不会邀请他们来喝汤,自己瓜分掉所有好处就是了。

显然是遗迹里的东西太多,知晓就算四派倾巢而出,也不可能将所有好处拿走,本着与其浪费不如便宜自己人的主张,才邀请大家一同参加。

既然如此,抱团就很有必要,既能增强竞争力,又能保证安全性,即便彼此间的信赖远远比不上岳鼎他们,但至少在没有遇见宝物争执,或者陷入绝境前,会维持着表面上的同盟。

回到院子的岳鼎,立刻吩咐梦芸不要让人来打扰,随后进入识海空间,面对不可预知的危险,他要利用这将近九个时辰的时间,尽可能的强化实力,尤其是在带着一个拖油瓶的情况下。

无遮大会的四天时间,日常增长的功德点数为近四百点,其中包括了一次授武大会,此外还有三条信息。

你超度了罄竹难书的玄鹤子,完纳了他的罪业,获得210点功德。

你在千夫所指的状况下,替潘晓挺身而出,为他洗清罪名,得到了由衷感激,更令他触摸到了圆觉的门槛,是为大善,获得230点功德。

你点化了净鸢,助她证得菩提心,勘破迷障,是为极善,获得800点功德。

这些加在一起,竟是达到了一千六百点之多,而声望点数也因玄鹤子一事而有了不少的提升,向着九百大关冲去。

岳鼎先花了25点功德,兑换了软猬甲的炼制符,这将用来保证梦芸的安全,其余还有15点功德的暗器机关含沙射影,20点功德的毒雾金针火焰弹,40点功德的紫薇软剑,10点功德天蚕手套。

其中紫薇软剑需要的软玉钢在上一回的交易中已然获得,天蚕手套本身倒是个稀世珍宝,可惜价格全在材料上,因此仅仅10点功德,而岳鼎最先的想法是要一件天蚕衣,可惜天蚕丝太少了,手头上的这点天蚕丝弄双手套绰绰有余,制成衣服的话连一半都不够,他干脆兑换了两张炼制符,师徒两人一人一双。

轮到自己时,他用了60点功德,兑换了两张无极先丹的炼制符,准备用掉那一对妖兽阴阳内丹,用这两甲子的功力来将大金刚神力的内功提升到大成。

最后,他花了550点功德,兑换了佛门至高轻功《一苇渡江》,在遇上危险的时候,这门几乎是地面行走中最快的七品轻功将是保命利器。

不同于金雁功的飞升,神行百变的腾挪闪避,一苇渡江就是直线移动,几乎等同于道家的缩地成寸,闪身即至,更重要的是,这是一门佛门轻功,对于领悟漏尽通的岳鼎来说,圆满极境后的变化才是最为重视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苇渡江虽然剩下还有九百点左右的功德,但对于岳鼎而言,已经没有需要用得着的地方了。

武功的话,光是转化内力为大金刚神力,以及熟练掌握一苇渡江,便要占去所有的时间,再选择其他武学,也是贪多而嚼不烂的下场。

神兵利器也不需要,他一身的功夫多在双掌上,多了兵器也是累赘,普通护甲对他来说,还不如大金刚神力修炼出来的硬气功更有抵抗力。

法宝、符箓、丹药等根本不能带入散灵绝地,一旦随身带进去,这些东西中蕴含的灵气将会被散尽,成为俗物、废纸和药渣,严重点的情况,法宝甚至再也不能修复。

这便是散灵绝地的可怕之处,连乾坤袋这种空间型宝物也不行,带进去就等着遗失所有的物品吧,若非如此,摩诃寺也不需要邀请别人,只消拿一个超大型容量的乾坤袋,见物就装便行了。

岳鼎将软猬甲等物品全部炼制好,交给梦芸,并嘱咐她好好收在身边,作为护命之用。

乾坤袋也不行的话,进去后怎么装东西?宝物还没见着影,小财迷就想着该用什么东西来装,令岳鼎颇为无语,真以为进去就能拿到好东西吗?这世上入宝山而空回的事例太多了,像闯上古遗迹这类探宝行动,陨落的人不要太多。

但这终究是一种未雨绸缪的考虑,岳鼎倒是没有因此而责怪梦芸好高骛远,言语的教训终究不如现实的教训来得刻骨铭心,若是在现实里栽了跟头,自然会有所改变。

他的教育理念基本是放养型的,只要不踏出容忍底线,就任由弟子自行发展,不会时时告诫对方,下一步该做什么,只在大方向上加以引导,至于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全凭个人的造化。

若是要找一个用来装东西的物品,第一个念头自然是麻袋,岳鼎本以为除了法宝类的袋子外,不可能找到其他类似的物品,结果还真让他给撞见了一个。

乾坤一气袋:明教五散人之一布袋和尚说不得之宝物,常以此擒敌。

此袋密不通风,质料奇妙,非丝非革,寻常刀剑斫它不破。

这个乾坤一气袋有各种神通,除了刀枪不入外,最奇妙的地方在于它能封锁真气,原著中说不得以此袋将张无忌挟往光明顶,张无忌全身九阳真气激荡,仗此袋之助,于刹那间冲破身上数十处玄关,使九阳神功大功告成,终于将此袋胀破,化为碎片。

连九阳真气都被裹在乾坤一气袋中,无法冲出去,由此可见这袋子的奇妙属性,要知道这世上大多数的物质,都是对真气有传导作用的,如金属、木材等等,全部可以加诸真气进行强化,所以才有高手摘花飞叶也可伤人的说法。

这乾坤一气袋并非法宝,本身没有灵气,进入散灵绝地也不会受影响,只是就这么带身上,看起来像是捡破烂的。

梦芸腰间绑着布袋,手里拿着打狗棒,狡黠的目光不停的闪烁,隐约有了丐帮黄帮主的风采。

岳鼎正要说道两句,忽见东方天际,五道金光冲天而起,五尊十丈高的佛陀虚影幻化而出,悬浮在半空中,彼此气息相连,形成了一道阵法,漫天金雨飘洒,无边佛力浩瀚澎湃。

这是……为了破开结界而做的准备吗?居然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怪不得要提前宣布,而不是当天就行动,这般动静就算想隐瞒都隐瞒不了。

那五道金光中,坐在中央的正是摩诃寺的丈须弥禅师,坐在四个角落的则是来自四大派的大能,他们源源不断的将佛元灌注给丈须弥禅师,然后由对着天空中的一角击出一掌又一掌的重击,随着他的动作,背后的佛陀虚影也跟着做出一样的动作,并击出房子那么大的掌印。

他的攻击全部击向虚空,却被某堵无形的墙壁拦截,想来那就是所谓的结界。

这般声势浩大的行动,自然引起了无量山上所有修行者的关注,惊叹有之,羡慕有之,未达到天人境的修行者很难想象天人境高手的实力,如今亲眼见证,顿觉彼此有如天壤之别。

岳鼎只看了一会,便回到房间,开始吞服两粒无极先丹,并吸收药力,转化为大金刚神力的内功。

他用了一下午,总算是将大金刚神力的内功推上了大成,若是全力出掌,隐隐有滚雷声动,力量上几乎是以前的十倍,虽然说这个十倍必须是在站着不动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来,真正实战的时候,只怕缩水不止一半,饶是如此,也胜过许多天生神力之辈,何况他的力气原本就不弱。

他试着模仿当日岩破天的攻击方式,先是向内吸纳气流,然后挥掌击出,顿时一个不断膨胀的气团呼啸而去。

即便没能掌握运劲法门,导致劲力散而不实,可威力已然超过岩破天的正逆滔天掌,若是现在的岳鼎再对上岩破天,只怕一掌就能将对方打趴下,哪怕岩破天的武道境界比他高出一重。

他在院子里打了数趟三十二相拳法,这套搭配的拳法本就有贯通气脉,淬炼肉身,内壮脏腑的效果,加上刚猛的路子正合了岳鼎的性格,很快就让他熟悉了力量大幅增强后的身体,力道控制上可以催劲由心。

七重筑基期的巅峰,就是将全身磨炼成浑然一体,让皮、肉、筋、骨、血凝结为一个整体,就像一个大铁块,连脏腑也要变得硬如钢铁。

如此一来,才不必担心那些专门击打内脏的穿透劲,哪怕防不住,面对这类攻击的承受能力也将大幅提升。

打完拳法后,他稍稍休息了一下,便开始修炼一苇渡江。

因为岳鼎早就知道自己在轻功上的天赋很一般,所以并没有抱有太大期待,认为自己可以像刚猛的拳掌功夫一样,打个三四趟就能掌握精髓。

可直到尝试一回后才发现,这种直来直去的功夫的确很合他的性子,远比神行百变更容易掌握,竟是有些喜欢上了。

这门一苇渡江,可谓不动如山,动如雷霆,变化上非常少,但配合全身功力催动,能让人拥有脱弦弩箭般的速度,犹如风驰电掣。

他难得享受到了轻功的妙处,一时修炼得忘我,直到梦芸来提醒后,才发现已是饥肠辘辘。

等到享用了迟来的晚餐后,他迫不及待的回到修炼广场,然后看了一眼,黑夜之中依旧在大放光明五尊佛陀,以及好似永动机一样,一掌又一掌发出重击的丈须弥禅师,接着便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一苇渡江的修炼上。

以天人四重期的实力,依然要花上半天的时间,以水磨工夫瓦解掉无人主持的结界,这处遗迹的主人的实力可见一斑。

不少修行者也想到这一点,并对明天的探宝之行更加抱有期待,要知道遗迹主人的实力越高,遗落在里面的功法与宝物就越厉害,若是能得到无上法诀或者无上灵宝,一步登天也未必不可能。

一些没有达到六重无漏期,本来已经放弃了的修行者,心思也纷纷活络起来,想着兴许可以碰一下运气,指不定就有天大的机缘落在自己头上。

这天晚上,不知有多少人彻夜未眠。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佛魔至宝(上)翌日清晨,离正式开始的卯时还有半个小时,岳鼎受不了再三催促的梦芸,从静坐中恢复过来。

师尊啊,你快看看外面,其他人全部都走光了,现在院落安静得跟墓地似的,我估计现在还待在这里的只有我们了。

岳鼎慢悠悠去洗了一把脸,用毛巾擦着手掌上水珠,慢条斯理道:放心吧,既然丈须弥禅师说了是卯时开始,就不会失信,何况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只会推迟,不提早,我们现在去了,也不过是多等上半个小时,与其站着傻等,不如在房间里休息。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别人都走了,就我们还留着,你不会觉得着急吗?我有信心不迟到,为什么要着急?别人干傻事,为什么我也要跟着做?切记,当你选择跟随大众的时候,你就注定只是一名庸人,不要去在意他人的目光,特立独行未必能带给你好处,但至少能让你成为最显眼的那一个。

倘若天命有眼,选择继承者的时候,最先考虑的也是鹤立鸡群的人,而不会去找那群只会低着头啄米的庸人。

是是是,师尊你说什么都对,我保证以后更加特立独行,咱们现在就走吧,总不能让净鸢师太来等我们吧?岳鼎瞪了她一眼,打预防针道:我说的特立独行,可不是怂恿你继续胡闹,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们先去叫一下潘兄弟。

不用麻烦了,俺就在门口。

潘晓闪身进屋,俺一大老粗,居然没有岳兄弟你更加沉重,一刻钟前就起身了,一直瞅着你们屋里的动静,随时准备出发。

岳鼎看了一眼潘晓此刻的打扮,他摘掉了箬笠,身上也只穿了一件精致的皮甲,不再像之前那样将全身都包成粽子,如此一来,行动绝对非常方便,只是他是妖族的身份也展露无疑,光是裸露出来的手臂和大腿就能辨别出来。

潘晓明白岳鼎心中所想,便解释道:俺想明白了,讨厌你的人永远都会讨厌你,不会因为你藏起来就放过你,而喜欢你的人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避开你,与其为了那些讨厌你的人,偷偷摸摸的过一辈子,还不如为了那些喜欢你的人,坦荡荡的活下去——我已经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了!这个道理很简单,但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想不通,或者想通了,却做不到。

就像岳鼎刚刚教训梦芸的事情一样,几乎所有人都清楚,自己过早的赶过去,只会到地点干等着,比起准时到的人,没有任何优势,甚至还要劳累一番。

可当他们看见其他人提早动身的时候,就忍不住也要跟着过去,若是独自留下来,明知不会有事,也会脚底发虚,心里发慌。

这就是附庸大众的心态,不敢出头,甘愿平庸。

你能想明白这点,我很高兴。

若那些因为身份就讨厌你的人上来找麻烦,不要退让,直接打过去就是了,这种人不会因为你的退让就对你改观,反而会得寸进尺。

既然无论你做什么事,这群人都不会喜欢你,那么就让他们畏惧你,只要他们害怕了,就不敢招惹你。

岳鼎拍了拍潘晓的肩膀,受到称赞的他憨厚的笑了起来。

梦芸忍不住催促道:好了师尊,我们又浪费许多时间,这下肯定不用等人了,赶紧走吧,再不走就迟到了。

三人向着山顶走去,一路上静悄悄的,偶尔有零星的叹气声,估计除了那群主动放弃的人以外,他们就是最后的一批了。

到了山顶,果然是人山人海,一个个想要平静,却又平静不下来,紧张的情绪渲染无疑。

岳鼎不禁回想起梦境中的一段记忆,那群正在等待着长跑测试的学生,也是相同的表现,竭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却反而令心绪更加焦躁。

纵然拥有的力量不一样,可人性上却总是相通的。

其中有不少人在瞧见潘晓后,以不怕对方听见的声音议论着,评头论足,多为诽谤中伤的恶言。

潘晓面色如常,并没有受到影响,如同出发前说的那样,完全无视掉无关之人的流言蜚语。

三人来到之前约定好的地点,看见了早就等待在那里的无花寺众人。

净鸢师太开口称赞道:枉我凝练出了菩提心,这心性上的磨炼,却依旧不如岳教主来得更为稳重。

因为你我肩膀上承担的分量不一样。

岳鼎意指各自需要照顾的人,他只需要照顾梦芸一个,而净鸢师太却要照顾诸多的弟子。

净鸢师太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众人安静下来,等待小千世界开启的时机来临,在超过预定时间一炷香之后,天空中传来琉璃破碎的声音。

抬头望去,丈须弥禅师背后的佛陀虚影,举起一柄擎天柱般的巨大禅杖,朝着虚空中出现裂缝的地方,狠狠一杖捶了过去。

刹那间,结界破碎了,无数如银屑般,曲里拐弯、古奥艰深的符文从虚空缺口处钻了出来,就像一群找妈妈的小蝌蚪,游弋转动,盘绕组合,最后慢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银色通道。

通道的内圈看上去如同缓缓流转的水银漩涡,荡漾着月色般低调内敛、如诗如梦的美丽华曜,而通道的尽头,是一座残破的城池,散发着荒古的气息。

一名修行者忍不住腾身而起,借用一种类似鸟渡术的轻功,向着时空通道飞去。

嗯?坐镇阵法四角中的一名僧人,发出一声不满的鼻音,他背后的佛陀虚像立即举起了大手,遥控打出一道掌印,像拍苍蝇似的,将那名修行者拍了无量山,在山壁上砸出一个人形大坑,生死不明。

看得出来,对方还是留了情面,要不然直接一掌当空击爆掉了。

跃跃欲试的众人仿佛被泼了一盆凉水,躁动的心思立刻冷静下来,明白对方这是在示威,至少在四大派的弟子没有全部进入之前,最好不要抢先,否则就别怪掌下无情。

现在在这里的人,都经历了前一轮的刷选,因此没人抱怨什么,明白这是人家赢得的待遇。

四大派出工又出力,获得优先进入的权力也是应该的,总不能非要人家做嫁衣裳吧。

这时,牟尼上师扔出了一条毛毯,迎风就长,很快扩大成一座长桥,横跨在时空通道和无量山的山顶之间。

四大派的人选率先出动,一一进入时空通道之中,其中以摩诃寺的弟子最多,这也是彼此商量后作出的决定。

等到所有弟子都进去后,五名天人境的强者对视一眼,也都跟着进入,而牟尼上师并没有收回毛毯长桥。

剩下的人立刻醒悟,这是对方许可进入的信号,于是一个个争先恐吓的往里面冲,各自考验起轻功的水准,不时听到破口大骂的声音。

有些关系薄弱的联盟,更是为了争得一时之利,抛弃了盟友,飞快往前冲。

岳鼎这时候也不坚持什么稳重而行,上一回只要不迟到,大家都是一样的起跑点,早到晚到没有区别,而现在的情况,谁知道牟尼上师会不会突然收走毛毯。

好在他早就同无花寺商量好了,又净鸢师太在最前方开路,他跟潘晓在两边护航,保护在中间的无花寺弟子和梦芸不受其他江湖人的挤压而掉队,一些轻功修为较低的,则由同伴帮忙向前飞跑。

三大高手呈箭矢状向前冲,将所有挡路的人都排挤开,有些脾气不好的江湖人,正要开骂,转头看见了为首的净鸢师太,知晓这位可是迟早要突破到天人境的预备强者,只得好汉不吃眼前亏,将牢骚话咽了回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佛魔至宝(下)在众人齐心合力之下,虽然速度并非最快,却是最稳的一个团体,中间也无人掉队,始终保持在第一梯队的位置,紧跟着四大派的人马进入了时空隧道。

入目处,是一处残垣断壁的古城,满身苍夷,洪荒沧桑的气息迎面而来,随处可见破碎的兵器,墙壁上也全是被雄力破坏后的痕迹。

一进入,岳鼎就感受到体内的真气在向外泄露,连忙闭住窍穴,锁住气血。

一同进入的人当中,只有梦芸和观昙华做不到这点,两人身形一晃,差点瘫软在地上。

呜呜呜,师尊,这种强行外泄掉真气的感觉好难受啊,就像是吃饱了饭后,有人强行从你胃里面将食物掏出去一样,有点恶心想吐……难道这就是妊娠反应?岳鼎听到前面的话还有些担心,最后一句却令他哭笑不得,一指点住梦芸的风池穴,以玄天指的指力贯入经脉,得益于当初帮忙运功的效果,如今轻车熟路的随着真气流动,封住她的各处要穴。

这道指力,能暂时封住穴道一个时辰,若一个时辰后我们还没出去,你要及时提醒我帮你补指力。

这是梦芸想出来的一种补救方法,因为两人都练有佛母神功,真气属性相同,强行闭穴也不会造成损伤,而且双方功力差距极大,岳鼎足够能反客为主。

无花寺参与这趟行动的共有九名弟子,除去观昙华外,剩下的八名全部达到了六重无漏期,可以自行闭锁窍穴。

看那边!一名弟子惊呼一声,众人随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在不知多少里外的高空中,天空被分割成了一光一暗两个世界。

根基最高的岳鼎、潘晓、净鸢师太运功于双目,定睛看去,发现形成光暗对立的源头,居然是两本经书。

一本佛光璀璨,奏响无穷纶音禅唱,能清洗灵台,仿佛有一盏佛灯点燃,遍照三千世界。

一本魔影滔天,发出鬼魅呢喃之音,能诱惑人心,仿佛有一间藏有诸世神物的宝库在面前打开,令人难以自持。

这一眼看去,连岳鼎也不禁动容:那本佛经,是佛门六大镇道经文之一的《过去燃灯经》!据传佛法鼎盛的中土神洲,两位开创佛门一脉的圣人共留下六本二品镇道经文,分别是《过去燃灯经》、《现在如来经》、《未来弥勒经》、《西天阿弥陀经》、《婆娑释迦经》和《琉璃药师经》。

这六本经文对应佛门纵横三世佛,能镇压佛道之气运。

其中《过去燃灯经》、《现在如来经》、《未来弥勒经》三本经文的内容可相互衔接,合成一品圣道经文,而《西天阿弥陀经》、《婆娑释迦经》、《琉璃药师经》又能合成另外一本圣道经文。

很多佛修在感慨狱洲佛法衰弱时,常常谈起的一个原因,便是没有一本能镇压气运的佛道经文。

谁知道狱洲并非没有佛门镇道经文,而是在这方小千世界中与不知名的魔门经文比斗。

虽然狱洲佛修无人见过六本镇道经文,但关于它们的神通,却是耳熟能详,其中尤以《过去燃灯经》的功效最是著名。

《过去燃灯经》主修精气神三元中的气,也即是内功。

传闻一旦修行了上面的内功法门,修炼者的真元就会无穷无尽,一如过去永恒不变,不会减少,只会增加。

这本经文简直是天下所有术修心中的第一内功经文,要是拥有了永远不会减少的真元,什么法宝、符箓都不需要了,连散灵绝地也不放在眼里,哪怕天地间没有一丝灵气也没关系,全凭自身来催动术法,对敌之时也不需要考虑术法的平衡性,哪个威力强就用哪个,尽情轰炸。

每一个术修,都有一个化为人形炮台,肆意挥霍真元,尽情发射强力术法的梦想。

岳鼎疑问道:能够跟《过去燃灯经》对抗的,必然是同一级别的经文,这是哪一本魔经?净鸢师太凝重道:那是《造宝通天经》,同样是二品镇道经文,和通天宝阁的《化物通天经》同宗同源,两本若是合在一起,就能化为一品圣道经文《造化通天经》。

听到解释,岳鼎难掩震惊之色,若说《过去燃灯经》是术修最渴望的经文,那么《造宝通天经》就是天下所有门派的掌门最渴望得到的经文,它的神通之处并不在于里面的功法武学,而是通过这本经文,可以召唤到来自各个位面的宝物复制体。

各种有名的法宝,包括功法武学,甚至灵丹妙药,只要想得到,就能召唤出来,而且拥有极其接近本体的威力,相差无几。

拥有这么一本有求必应的经文,建立武道圣地也是指日而待,就价值来说,甚至比真正的圣道经文更加珍贵。

曾经有一度,岳鼎怀疑过自己识海中的神秘空间,就是《造宝通天经》,可细想之后觉得不大可能,一来《造宝通天经》可是能无限制的召唤宝物,没听说过需要用功德点数来兑换的限制,二来《造宝通天经》可以召唤的宝物,包括功法,都必须低于自身的品阶。

道、儒、魔、妖、巫四大类功法区岳鼎查看过,的确没有一品经文,但佛门功法区可是明明确确的摆着一品武学《九梵神印》,那已经超出了《造宝通天经》的品阶。

岳鼎皱眉道:看来,是《过去燃灯经》更胜一筹,佛光已经侵占了不少魔影的区域。

若以品阶而言,《造宝通天经》还要高出那么一点,毕竟它相当于经文的二分之一,而《过去燃灯经》却是三分之一。

可是比持久战,没有什么能胜过《过去燃灯经》,除非一照面就将它压倒,否则凭借无穷无尽的能量,它完全能一点一点的将对手耗死。

作为镇道经文,《造宝通天经》本身的威能浩如宇宙,看不见尽头,但无论怎么庞大,终究是有个上限,尤其是在这处散灵绝地的,得不到任何补充,用一分便少一分,偏偏它的对手是个永动机。

倘若这么耗下去,过个千万年,《过去燃灯经》迟早能将《造宝通天经》度化成佛门经文,到了那时,佛门气运将再度跃上一个台阶。

梦芸想到这一点,疑问道:既然是佛门经文占优势,师尊为什么还要皱眉,表情比占劣势还要难看?因为占了优势,却不能笑到最后。

如果没人发现这处小千世界,也许过了许多时日后,将是佛盛魔衰的局面,可偏偏……哪怕四大派的人知道这一点,他们难道就能忍住不去夺取吗?众人顿时恍然,四大派既然发现了这两部经文,就没有收手的道理。

纵然他们都知晓,若是放任不管,佛门未来将得到巨大的好处,可又如何抵挡得了镇道经文的诱惑,而一旦他们出手抢夺经文,打破僵局,度化的过程就势必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没有人能等上几千年,到时候连门派都不一定能存在,何况这处小千世界注定要崩溃,到时候有好处也落不到自家头上。

天人境强者的目光虽然已经能看得很遥远,但相比起大道的气运之争,依旧属于短视,注重眼前的利益,多过虚无的未来。

以散灵绝地断去补充,然后以能量无穷尽的过去经来度化通天经,这样的手笔,乃是大道气运之争。

可惜了,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设下的布局……第一百一十六章 争夺岳鼎看了一眼还处在失神状态的众人,以狮吼功沉喝道:收神回来,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情,无论是阻止还是支持。

净鸢师太附和道:没错,与其将注意力放在注定触摸不到的事情上,不如集中眼下,抓紧做自己能办到的事情。

观昙华,我们当往哪个方向?观昙华是唯一没有被两本经文的消息吸引住的人,连岳鼎都为之动容,她却是毫无反应,因此在众人讨论的时候,便已经仔细观望过四周的情况。

她伸手指着一座钟楼:往西南方向前进。

岳鼎早知她有瞳术异能,并不觉惊奇,尤其是见她明明修为低下,净鸢师太却坚持要带她一起来探宝之后,更加确认了这一判断,于是没有多问,就朝着指定的方向奔去。

这种不做询问的表现,同样也将他察觉到有异的信息反馈给了净鸢师太。

数日的接触下,净鸢师太早已知晓了岳鼎的品性,加上还有观昙华的保证,便没有隐瞒,一边赶路一边解释道:贫尼这弟子天生有一双望气风瞳,能看世间万物之气相,哪里有宝气,哪里有凶险,一看便知。

所以,她才能一眼认出潘晓的身份?净鸢师太点点头,感慨道:这双眼睛成就了我们无花寺,却也拖累了她,她的天赋本来也属上乘,八年的修炼,正常情况下以她的资质,早就突破念威期了。

可惜这双眼睛成为了她的累赘,风瞳即为风眼,她修炼时增长的修为,倒有大半会被这对风眼吸收掉,哪怕她付出了十倍的努力,得到的只有一的回报。

为什么不封印掉?风瞳能吸收的不仅仅是灵力,施加于身的咒术也能一并吸收掉,除非有天人境强者亲自动手,还要加上她主动配合,否则不可能封印。

岳鼎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知道还有其他各方面的理由,比如门派的利益,观昙华就是一件人形寻宝机,她的望气风瞳甚至可以找到灵泉泉眼,这些对于门派来说,都是不能或缺的。

正因如此,找其他有天人境强者坐镇的门派帮忙也不现实,对方很难不生出抢夺的心思。

众人越是远离出口,跟在旁边的人数就越稀少,毕竟如他们这样一进入就能下定决心,选定目标方向的,少之又少,大多数人都会犹豫一阵子,不知该前往何方,又或者试图要寻找些线索,判断究竟去哪边能寻找到更多的好处。

选择向着两本经文所在方向的人,很少但并非没有,不去的人是顾及到四大派的存在,知晓很难竞争得过对方,更担心会因此而引来杀机。

至于坚持选择去的那一小撮人,都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以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念头。

还有一些胆子较小,修为不高的武者和术修,更是只在出口附近徘徊,只寻找那些插在建筑上的兵器法宝,寻找一些仍可使用的,或者可以回炉重铸的材料。

奔跑中,岳鼎转头看了一下,跟着他们后面,并朝着同一方向跑的有六人,男女老少皆俱,于是他对净鸢师太道了一声: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净鸢师太明白他的心思,点了点头,伸臂揽过观昙华,催促众人加快速度。

岳鼎停下脚步,转身面向追过来的七人,横掌而立,大声警告道:此路被我们包下了,若不想一无所获,立刻改道,现在转移目标还来得及。

一名青衣尼姑道:你们怎么能如此霸道,现在连宝物的影都没见着,就想着驱赶同行,到底懂不懂规矩?能不能找到宝物就不用诸位关心了,我在这里便是要告诉你们,就算找到了宝物,你们也拿不到任何一件,与其最后大家闹得不痛快,不如现在就分道扬镳。

一名鸡皮鹤发的老妪阴笑着讽刺:这么说,你还是替我们着想喽?岳鼎面不改色:当然,我从一开始就这么说了,先小人后君子,总比先君子后小人来得好。

一名髯须头陀笑骂道:这世道真是变了,一个七重期的后辈新人就敢口出狂言,接下断后截人的任务,你看看我们这里,不要说群殴,单打独斗能杀你的都有一只手的数量。

一名年轻的和尚面露退意:此人倒是无所谓,但他们的团队里有先天期的净鸢师太在,这一位可是很快就要晋级天人境的准强者,若是在这里惹了他们……旁边的一名虎背熊腰的髯须头陀怒骂道:怕他个鸟蛋啊,不是还没晋升天人境么?先天期高手怎么了,武道境界又不等同于实力,我们六人一起上,两个先天高手都能宰了。

就算跟无花寺结了大仇又怎么样?江湖人哪个没点血债背在身上,它无花寺又不是武道圣地,只消改头换面,一辈子也别想找到俺!一名独眼禅师只说了七个字:这里是散灵绝地。

他的态度表露无疑,散灵绝地能令任何真气外放的绝学都失去效果,甚至连剑气都无法存在,因此可以很大程度的拉近高手间的距离,先天期的强者最大的倚仗就是强横无比的先天真气,可若是不能外放,杀伤力就少了一半。

老妪拍板道:多说无用,现在出手擒了这小子做人质,之后若发现了宝物,既能用来交换,也可以威慑对方,令无花寺不敢撕破脸皮。

话音一落,六人中除了那名年轻和尚迟疑了一步外,其余五人都不约而同的出手。

老妪驱使暗器飞镖,紫黑色的刃身,分明掺杂了毒药;髯须头陀手持月牙铲,像是撞城车一样从正面突破,势如须弥盖下;青衣尼姑和另外一名紫衣尼姑分别从左右两侧,挺剑刺入,剑如蝶舞,百样玲珑;最后是沉默寡言的独眼禅师,运使轻功,双手分持一柄吴钩,从上方斜掠而下,如鹰猎食。

五人自忖,在这般严丝合缝的围攻下,便是先天期高手也要退让三分。

当时是,岳鼎双目一瞪,张口便是十成功力的狮子吼,一声之威,如山崩地裂,将所有的暗器飞镖反震而回。

由于忌惮毒镖上的毒性,除了髯须头陀倚仗一身刀枪不入的横练功夫不避让外,其余三人都下意识的一停,为了拦截毒镖而慢了一拍。

于是,岳鼎要面对的便只有髯须头陀一人,看着猛冲而来的月牙铲,一招兜海掌自下而上打了出去。

这一掌的掌法源自神掌八打,可使用的却是大金刚神力,一掌正中最前方的月牙刀刃,髯须头陀只觉一股无边神力用来,哪里把持得住,虎口一痛,手里的月牙铲倏地飞上了天空。

他未及反应,就见岳鼎使一招雄猪相,猛拱而来,连忙运转铁鳞罩,身体肤色竟而转为古铜色,化作一身铜皮铁骨。

双方以刚对刚,互不相让,就听一声洪钟撞响的轰鸣声,髯须头陀紧跟着自家兵器,吐血被撞飞上半空,身体表面更是布满裂痕,不复铜皮铁骨之状。

却是岳鼎见他出言狠辣,有股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凶性,便没有留情,重手破掉了他的横练功夫。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未知的荒兽岳鼎只一招,就将武道境界还要高出他一层的髯须头陀重创,令其余人等不由得倒吸冷气。

围攻的三人已然心虚,偏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剑分刺腋下,吴钩抓向咽喉,皆是攻击人体要害位置,也是横练功夫中经常沦为罩门的地方。

岳鼎不闪不避,使一招寿者相,以手托腮,上身右屈,下身左扭,大金刚神力遍身流动,没有遮掩要害,反而大大方方的将要穴让出来,任由对方攻击。

三人击中实处,却无一丝欣喜,但觉触手之处如中败革,兵器上的劲力无影无踪,好似落人汪洋大海,更觉骇异,然而此时骑虎难下,绝无就此认输之理,各自对视一眼,剑影如连珠炮一般刺出。

岳鼎没有任由他们攻击,不是不自信,而是他已经尝试完了大金刚神力的护体效果,对方的攻击只消耗了一点点的内功,在没有护体真气保护时,以肉体硬接七重筑基期高手的兵刃,却感觉如同被蚊子盯了一下那么轻松,甚至在真气流动中,那点痛痒也转眼消失不见。

他对结果非常满意,自认没必要再测试了——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将对方当做试验新武功夫的磨刀石罢了。

只见他双手一抖,如梭如影,却是一招多头蛇相,便听数声金鸣交响,双剑双吴钩全部断为两截,倒飞而出,伴随着三道呕红的人影。

岳鼎两招败四人,本以为这样就能让对方知难而退,谁知心头莫名生出危机感,连忙运起一苇渡江,向后飞退。

然而,原地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心中起疑,却扫见那名老妪脸上流露出一丝遗憾神情。

莫名间,他想起了当初在连家堡对上岩破天这名强敌时,自己所用过的手段,脑海中顿时生出一个念头,当下长吸一口气,胸腹鼓起如大肚罗汉,随即便以狮子吼沉声吐出,顿时气流形成劲风,呼啸而去。

老妪和那名年轻和尚皆是色变,闪身避让这毫无攻击能力的劲风。

看见对方的反应,岳鼎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无误,这名老婆子肯定是用了无色无味的毒烟或毒粉,不由得暗自庆幸。

他自己虽有解毒的菩提功护持,可在无法补充真气的散灵绝地,每一分真气都弥足珍贵,不能随便浪费,何况世上毒药千万种,谁知道是不是样样都能靠功力化解。

老妪见最后杀招被识破后,怪叫一声,转身就逃。

她之前明明驼着背,一副腿脚不便的模样,此刻跑起来却是如野马奔腾,身手流利得紧,只消数个呼吸,便再也看不见人情。

但如何跑得过佛门至高轻功一苇渡江,只见岳鼎衣袖一振,如大鹏展翅一般,倏忽间便追到了对方的背后,以破衲功推开暗中偷射来的毒针,接着为了避免直接接触,搠出天机棒,正点在对方的丹田处,一道阴阳螺旋劲气钻了进去。

你……居然废了我的内功。

数十年的修为今朝全部付诸流水,老妪露出不敢相信的绝望表情,身子骨仿佛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软软的瘫倒下去。

岳鼎淡淡道:只是废了你的内功,又不是废了根基,希望你能吸取教训,别随意对人用毒,何况方才你的毒烟,分明是连自己人都不打算放过。

他转身而返,不再看这些人一眼,只有经过被吓得不敢动弹的年轻和尚身边时,才轻声道:带着你的同伴离开吧,随带帮我宣传一下,切莫再让人走这条路。

说完,便展开轻功,化作一道白影,向着众人所在的方向追去。

年轻和尚呆立在原地数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却是被震慑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双腿发软,失了胆气。

一苇渡江的速度如驹窗电逝,不一会便追上了前进得不算快的众人,她们见岳鼎身上片尘不染,也都放下心来。

越往钟楼靠近,越是能发现有用的东西,地上时不时可见到一些残破的佛门法器,无花寺的弟子挑拣了几件,带在身上,观昙华更是从毫无痕迹的土坯中挖出了一枚大如鸡卵的舍利子。

但是除了法宝和兵器外,并没有见着任何一具骨骸,尽管从四周留下来的痕迹判断,曾经在这里战斗过的人数,一定超过了两百人。

两百人听上去似乎数量很少,连这番进入遗迹的人数,都是这个数字的三倍,然而若是在这个一百的数字后面,加个天人境强者的后缀,那么这个数字的意义就变得不同凡响。

如今集中了三州佛门的所有高手,天人境强者的数量加在一起,两只手数得清。

正因为这般难以企及的强者,他们遗留下来的东西才格外宝贵,哪怕是牙缝中漏出来的漏渣,对于行走江湖的底层修行者来说,也是了不得的好东西。

行至钟楼的路程中,观昙华凭借望气风瞳,居然寻找到了六颗舍利子,其中有两颗舍利子格外突出,至少是天人境四重法相期的强者留下来的。

一颗舍利棱角分明,剑气凛然,直刺霄汉,握在手里都觉得好似被利刃切割一样。

另一颗舍利内部似有金龙盘旋,握在手里能感受里面滂湃如海涛的力量,寻常人都拿不动,这颗舍利被净鸢师太赠给了岳鼎。

除了舍利以外,观昙华还收获了四件近乎完好的法器,一串总共一百零八颗的降魔念珠,一个拥有须弥芥子功能的紫金钵,一张嗜血万魂幡,以及一柄血迹斑斓的魔刀。

后两件明显属于魔门的法器被岳鼎要了过来,反正落在无花寺的手里,除了洗净上面的魔气,还原成俗物外没有其他作用,但六道教却是来者不拒,皆可回收利用。

望气风瞳的寻宝能力可见一斑,哪怕现在就抽身而退,也足以自矜了。

众人来到钟楼前,望着古迹斑驳的铜门,观昙华忽然间浑身颤抖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净鸢师太关心的询问,并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传了一股真气过去,试图平稳对方激动的心绪。

可惜她忘了这里是散灵绝地,真气刚传过去,就从观昙华的窍穴中散了出去。

没事,并没有遇见意外,我只是被前方的气相给吓倒了,岳教主,你能否到我的身边来。

岳鼎没有多想,靠近观昙华,然后被抱住了身体。

呃,这是?观昙华闭上眼睛道:对不起,请让我靠一下,唯有你身上的光明,才能帮我驱走心头的恐惧。

对方既是这么说了,岳鼎就没有再扭捏什么,只是对于其他人的看法有些担心,然而当他抬头看去,发现连净鸢师太都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倒是梦芸这丫头,莫名其妙的鼓起了腮帮。

观昙华,你发现了什么?回禀师傅,是上古荒兽,里面至少有三头上古荒兽,身份暂时还认不出来,但至少有一头是凶兽。

净鸢师太望着铜门,郑重道:就算是上古荒兽,也不可能还活着,而且这里是散灵绝地,就算是因为死前不甘的怨念而诞生的厉鬼,也会因为能量散失而魂消魄丧,所以残留下来的仅仅是气息,不可能会有危险。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佛门护法神兽来自四大派的九名天人境强者围成一团,望着天空中以无上神通相互压制的经文,各有心思,久久不语。

经文可不同于普通的功法武学,功法武学即便到了一品,仍是死物,只有经文才能诞生灵性,并冠以圣道、镇道、镇教等前缀名头。

苇渡宗的跨彼岸禅师忍不住开口道:就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事,拿个章程出来吧,要么现在就即可动手取宝,要么干脆放弃,剩下时间去寻找其他的宝物,否则就这么一直待着,欲取不取,只会浪费大好机缘,别忘了这处小千世界存在的时间有限,每过一息时间,便是白白错过一份机缘。

般若寺的方丈般若三藏道:大家所心忧之事,尽皆相同,明人不说暗话,老衲入空门两百余载,自认已不为外物所扰,今日方知修为浅薄,差一点禅心失守……跨彼岸禅师粗暴的摆手打断道:般若三藏你怎么老是婆婆妈妈的,你的心理变化没人在意,直说结果吧,赞同取走,还是就此离开?佛爷我现在也把态度表明了,今天是肯定要取走这本经文的,未来会怎样我管不着,到嘴的肉不吃下去,一辈子都不会甘心。

般若三藏苦笑一声,他知道跨彼岸禅师修的是金刚怒目禅,所以脾气容易暴躁,因此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无礼而放在心上。

他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叹气道:罢了罢了,天与不取,必受其咎,老衲赞成取经。

空海禅师只说了一句:我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虽然没有直言赞同还是拒绝,却也清楚的表明了立场。

众僧知晓现在是轮到表明立场的时候,他们都是门派的高层,平日负责裁决大小事物,智慧绝伦倒是未必,可临事取舍上却是十分果断,便没有犹豫,一个个表示了赞同。

丈须弥禅师见状,微微觑了跨彼岸禅师一眼,心生佩服,人人都认为这位金刚怒目的禅师性如其貌,是个粗心浮气的人,却不知道对方是粗中有细,以粗狂的表相来迷惑他人,内中却是别有心机。

比如现在的状况,九人当中未必没有偏向不去触碰经文,坚持原状的异议者,可是在这种不容反悔的公开表态中,尤其是在跨彼岸禅师抢先表明无论如何都要拿走经文的信心之后,就会出现动摇。

万一最后只有自己选择反对,其他人会不会联合起来说,既然你反对,那你可以自行离开,只是接下来的利益瓜分也没有你的一份。

此人会想到,既然无论自己是否反对,都无法影响取走经文的现实,那么与其空手而回,倒不如同流合污,取得一分利益。

跨彼岸禅师只是牵了一个引子,就逼得其他人一起选择站队,名利均摊,要说他没心机,丈须弥打死也不相信——但这种事顶多在心里想想,说出来就显得胸襟狭窄了。

最后,其余八人都表决完毕,只剩下丈须弥一人。

他缓缓道:若是强行取经,《造宝通天经》也会逃出生天,但一者它未必能落到魔人手中,二者我佛门若能取得《过去燃灯经》,必将大兴,此乃雪中送炭之功,而魔门早已大兴,再得一本镇道经文,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我并无推卸责任之意,破坏无名前辈留下的布局,是我等之过,但为了佛门大局,为避免横生变数,也唯有以我等九人之身,担此罪过。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八人尽叹声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时间宝贵,现在便开始行动吧,诸位请召集门下所有弟子,共同联合成罗汉唤日阵,一同取得这本镇道经文,为振兴佛门贡献一份心力,到时候九人一同参详,谁也不能独占,不得有私心。

……岳鼎等人推开了钟楼大门,入目处,是三具巨兽骨骸,其中一具可明显看出拥有双翅,乃是禽类荒兽,另外两者则是地上走兽。

这一次众人亲眼目睹,即便不像观昙华拥有望气风瞳,也感受到了一股几近窒息的威压,镇压在心头上,沉甸甸的如同山岳一般,明明三头荒兽都已经去世不知几百上千年,却仿佛能看到三道强大的兽影正向着自己迎面袭来。

尤其是其中的一道气息,格外的恐怖狰狞,充满了凶悍厮杀的气息,仿佛能将人一口吞噬下去,生前绝对是凶兽无疑。

岳鼎、潘晓、净鸢三人同时色变,其余人等更是个个脸色发白,浑身瑟瑟发抖,修为最低的梦芸更是被吓得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发不出声音。

啊——岳鼎猛然运起狮吼功,全力吐出一起,扰乱掉那三股气息,净鸢师太趁机回过神来,运功抵挡,恢复行动后,立即将铜门重新关上。

这两扇也不知是由什么材质制成,合上之后,就阻断了气息,令所有人全身一轻,不再感觉那么难受。

师、师、师尊……梦芸心有余悸,说话都带着结巴,连忙抱住岳鼎的另外一边身体——观昙华在开门的瞬间就重新抱住了一边——全身仍是止不住的颤抖。

净鸢师太总算缓过起来,脸色尤为凝重:就凭死后也能留下这般强大的气息,生前必然是超过天人境四重的修为,究竟是何等荒兽,竟有如此威能?观昙华悄声道:一者是天龙八部之一,迦楼罗王,一者是地狱神犬,谛听,至于最强的那一个,连我也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一道黑色的漩涡,若是盯着看,仿佛要将我神识也吸引进去。

潘晓叹道:能同迦楼罗王以及谛听神兽同归于尽,在妖族中也只有大鹏这种级别的才能做到,再加上拥有无边的凶煞之气,剩下的可能也就那么几个。

净鸢师太注意到岳鼎皱着眉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便询问道:岳教主也是注意到什么?欸,当时我惊鸿一瞥,却是瞧见那具禽类骨架的中心,留着一颗纯青琉璃心,而旁边的那具骨架中,则是留有一方貔貅玉玺,最后那一具,则是一方青铜酒樽。

净鸢师太眼光一闪,恍然道:按照《妙法莲华经》等佛经的说法,迦楼罗是护持佛的天龙八部之一,有种种庄严宝像,金身,头生如意珠,鸣声悲苦,每天吞食一条龙王和五百条毒龙,随着体内毒气聚集,迦楼罗最后无法进食,上下翻飞七次后,飞往金刚轮山,毒气发作,全身自焚,只剩一个纯青琉璃心。

岳鼎点头道:大抵上各类神话中都有类似凤凰浴火重生的影子,迦楼罗作为金翅鸟,本来也是类似的存在,纯青琉璃心就相当凤凰涅槃后的卵……梦芸缓过起来,眼珠子一转,顺着话推理道:本来的话,这颗纯青琉璃心也可以再度重生为迦楼罗,但是就算凤凰涅槃也需要吸收能量,偏偏这里是散灵绝地,它根本吸收不到一丝灵气,所以不得已保持着‘卵’的状态。

那青铜酒樽的原形到底是什么暂且不说,谛听作为通晓天地、广开财路、济运呈祥之灵兆,被珍之为镇宅之宝、庙堂之尊、天地精灵和万兽征物,它的象征就是宝贵的玉玺,谛听和貔貅都是犬狮形,的确容易混淆。

由此推论,谛听和不知名的凶兽也是一样的情况,分别化为玉玺和酒樽,等待复活的时机!第一百一十九章 降服凶兽梦芸的话令众人心头一亮,且不说那头凶兽究竟为何物,光是迦楼罗王和谛听作为佛门有名的护法神兽,天赋实力都是出类拔萃的,而且这种以假死手段避过危险,然后复活重生的神兽,其成长速度远超过常规。

也就是说,若是收养过来,有生之年就可以看见它们成年的模样,而不会出现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乃至门派消亡了都没有拥有镇派之兽的尴尬。

想来这就是为什么都已化为尸骸,还能散发浓厚气势的缘由,净鸢师太皱眉道,迦楼罗王和谛听倒也罢了,同为佛门一脉,可以用气息进行引导,只要接触到了,就能降低压迫感,但那头凶兽该如何降服。

要收服幼年的荒兽,手法无非两种,一是展现出更加强大的实力,令对方心甘情愿的臣服,这对于崇尚弱肉强食的荒兽来说,是百试不爽的手法;二是流露相近的气息,表明自己是无害的立场,来获得对方的亲近,但这种方法只对幼年期以及未生期的荒兽有效,成年的荒兽拥有自我的价值观,不容易受引导。

第一种方法显然行不通,对方无论挑出哪一个,生前的实力都比在场诸人要高,以力降服是不可能实现的。

第二种方法倒是勉强可行,虽然并非真正的婴儿,而是假死复活,可为了不让自己在复活阶段中承受过多的负担,也即所谓的胎中之谜,它们要么选择去除生前的记忆,要么选择暂时保存起来,随着年龄增长而慢慢恢复记忆。

这跟修士的元神夺舍是相同的道理,无论生前有多么聪明,一旦转世为婴儿,脑子里都会变成一片浆糊,需要重新塑造世界观,直到大脑发育完全后,才能找回原来的记忆。

迦楼罗王与谛听都是佛门护法,因此沟通起来,对于众人来说并非难事,可唯有那头凶兽,实在是令人无从下手。

岳鼎主动请缨:那头凶兽就交给我吧,我有一法门,兴许能与它进行沟通,若是不行,大不如放过这处钟楼,另选他处。

净鸢想了想,也只好如此:那便拜托岳教主了,谛听的玉玺,交由贫尼负责。

潘晓摸着脑袋道:迦楼罗王就交给俺吧,它喜欢吃蛇,俺也喜欢,说不定会有共同语言。

只是,抓回来后该由什么装呢?梦芸立即举手,兴奋道:我这有个袋子,正好可以用来用装东西。

岳鼎想了想,乾坤一气袋能遮断真气流通,说不定真能包裹住气息,不让泄露出去。

既有决定,三人就不再浪费时间,各自宁心静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令灵台进入波澜不惊之境,而其余弟子则远远退开,她们尝过一次威势后,早是惊弓之鸟,不敢靠近。

净鸢师太一马当先,三人中根基以她最为雄厚,而且瑞兽谛听相比不知名的凶兽,以及悍勇斗狠的迦楼罗王,无疑是最好沟通的,因此她的负担最轻,此时便站在最前方,一掌推开铜门,挺身而入。

岳鼎运起大金刚神力中的无人相,冲入钟楼之内,只觉无形气势压迫而来,恍如泰山压顶,令他喘不过气,明明毫无重量,却生出来了万斤难担的负重感,连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水银,充满了阻力,每前进一步,便要耗去许多气力,他首次知道,原来迈步也是这般艰难。

青铜酒樽放在屋子的最里面,跟纯青琉璃心和玉玺呈三角状分布,因此他要走的距离最远,等到潘晓和净鸢师太都开始释放气息进行沟通,他才刚刚接触到青铜酒樽。

只走了那么一小段的距离,岳鼎就已经是大汗淋漓,体力虽然没有消耗多少,心力上的负担却是不亚于跟同级高手一战,也亏得他的性子向来倔强,遇强则强,刚直不屈,越是压迫,越是要挺直了身子往前冲。

在伸手接触之前,他散去了大金刚神力的无人相,随即运转许久不曾用过的邪巫红世诀,背后顿时浮现凶狞魔神之像。

他如今的根基,比起连家堡之时已是云泥之别,甚至就功力而言,不输给那些天人境一重期强者的平均水准,勉强到了能运用力天王桀纣魁士的武学。

加上他得了病天王的半部功法篇邪巫红世诀,此刻以正确的法门配合武学,难度锐减,若使用招式或许还有些勉强,可仅仅是催发气势,总算能完全发挥出来,不再是阉割版。

魔神之像渐渐缩小,凝为人形,最后变成一尊狂傲不可一世的枭雄虚影,枭雄身上散发着霸占天地的邪气,如同从上古时代穿越而来的祖巫,吞天噬地。

这就是红世双巫之一的乱世尊者,邪巫红世诀本就由他跟华颜红座两人所创,而乱世尊者为武修,华颜红座为术修。

岳鼎得到的既然是半部武道篇,幻化出来的虚影自然就是乱世尊者。

虚影伸出手抓向青铜酒樽,酒樽立即产生了激烈反应,一股蕴含强烈贪婪欲望的邪气喷涌而出。

乱世尊者本就以霸道出名,当然不可能退让,双方相互比拼,岳鼎面露难色。

若是乱世尊者本人在此,自然是轻松拿下,但如今的使用者是岳鼎,加上功法不全,瞬间便落入了下风。

他本想以相同气息来使双方有沟通的契机,并没有对敌的心思,不料相同脾气的人未必能谈到一块,就如同性相斥的道理。

若是两个脾气温和的人,坐在一起必然能把酒言欢,可若是两个脾气霸道、目中无人的人坐在一起,哪有不打起来的道理。

岳鼎错料一着,心觉不妙,恍惚间急中生智,干脆将青铜酒樽的气息引入体内,再行较量。

他的脾气本来就很刚强,既然不能和谈,那就以力服人,绝无屈服退让的道理,他欺负对方没有实体,便以自己的肉身作为战场,如此一来,就占了地利的优势,运转体内四大内功,全力一搏!刹那间,岳鼎浑身一颤,体表皮肤龟裂,无数鲜血飞溅而出。

已经完成收取的潘晓和净鸢师太看得心惊,却是苦于无从插手。

然而,飞溅出去的鲜血并没有消散掉,而是化作红色的雾气,将四周空间染得一片鲜红。

邪巫红世诀,虽然此红世非血染之红色世界的意思,但乱世尊者的虚影却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衣着的纹路,双足的云靴、手掌的指节……除了一张脸仍是模糊外,全身上下都被清楚的勾勒出来。

刹那间,岳鼎风回电激般伸出手,稳稳抓住了青铜酒樽。

鲜血顺着手臂流入樽口之中,被吞吃得一干二净,然后对方似乎觉得味道不错,竟是产生了漩涡般的吸力,将岳鼎喷发出来的血雾也全部吸食干净,红色空间迅速消散,虚影的气势回落。

在那之后,非常突兀的,青铜酒樽发出了一个打嗝的声音,像是满足似的放弃了抵挡,散发的邪气也迅速回缩,任由岳鼎将它抓住。

第一百二十章 凶兆莫名其妙的降服了荒兽,岳鼎本着结果好一切都好的原则,放弃了细究个中缘由,将青铜酒樽收入怀中,这东西在降服之后,居然连一点气势都没有了,变得很是乖巧,反倒是迦楼罗琉璃心和谛听玉玺还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三件东西被一起放入了乾坤一气袋之中,扎紧袋口之后,果然如猜测的那般,不再有令人生畏的气势透出。

小财迷梦芸拎着布袋,一蹦一跳的进入钟楼之中,活像是捡荒者,望着四周的摆设道:观昙华师姐,赶紧来搜刮宝物吧!岳鼎拍了她的脑袋一下,道:现在屋子里最珍贵的宝物,就是这三具荒兽尸骨,你有本领全部拿走吗?对于兽类来说,最重要的部位无异是头骨、爪子、脊椎以及尾巴,若是迦楼罗的话,还得加上一对翅膀,可惜就是这些也难以用一个袋子装下,最后不得不舍弃了长度最长的脊椎骨。

观昙华进入房间,使用望气风瞳,迅速找到被埋在各个角落的宝物,其中有舍利子两粒,丧失灵气的大型乾坤袋一个,破碎的法器五件,失去功效的玉佩一枚。

乾坤袋失去了所有的灵气,也就意味着里面的物品也一起遗失,不过本身价值还在,只要带出散灵绝地后,寻找到精通炼器的修行者重新炼制一番,又可以重新装物品。

这点上,乾坤袋跟其他的法宝不一样,法宝的功能大多来自上面铭刻的阵法,而在散灵绝地中,就连阵法也会一并被驱散掉,成为无用之物,比如那枚玉佩,它原本可能是承载着强力的法术,但如今也就只是一枚玉佩。

可乾坤袋的价值多在本身材质上,材质越好,构成的须弥空间越大,至于嵌入的阵法,反而大同小异,有一个特定模版在,只是就算恢复了,跟原来的须弥芥子也并非同一处空间坐标,因此东西是不可能找回来了。

在众人搜刮掉屋子里所有能找到的宝物后,观昙华又指着钟楼上方的铜钟道:那便是最后一件宝物。

众人尽皆失笑,倒不是看不起这顶铜钟,光凭那沉重的块头,拿来卖材料也是一大笔收入,只是光用看就觉得这东西十分沉重,口径过五尺、高逾一丈,压迫力十足,只怕不下千斤。

岳鼎笑了笑,道:就由我来吧,幼时听人讲故事,觉得最威风的就是托塔天王,平日手里托着一座塔,这是何等的威风,如今虽然只是个铜钟,倒也勉强凑合。

他以轻功跃起,半空中踏墙借了一回力,跃上钟台,卸下铜钟,单手抓住下方圆形口子的边缘,然后纵身跃下。

这钟楼高逾九丈,加上有个千斤大钟压着,人人皆以为岳鼎这回落下,必是如陨石坠地一般沉重,忧心者更担心他会不会因此而受伤,毕竟算上落地时的冲力,怕是有万斤之重。

谁知他往下落了四丈,人尚在半空,先施力将铜钟扔上去,借着反冲力加速落地,由于失了铜钟的压迫,他就能以轻功大幅度化消下落的速度,安稳落地。

接着等铜钟下落时,他又猛力向上一跃,以自身冲力抵消掉铜钟下落的力道,如此一来,九丈的高度就变成了两丈,以他的轻功,却是能悄然无声的落地。

潘晓赞叹道:好手段!观昙华天真的眨了眨眼,反问道:好在哪里?潘晓这下被问住了,他只觉得岳鼎那几下动作十分厉害,大大减轻了最后落地时的反震力,可真要让他说出个子丑寅卯出来,就无亚于盲人摸象——技术性的知识,实在不是他的强项。

净鸢师太商量道:接下来岳教主打算如何行动,现在时间才过去了一个时辰不到,是寻找下一处宝地,还是就此收手。

从她的语气来看,是偏向于继续搜索,毕竟如此轻松就能收获好东西的机会实在是难得,一百年也未必能遇上一次,而且如今捡来的宝物中,除了兽骨和岳鼎手中的洪钟外,多是一些小物件,无花寺的弟子身上还能再带许多东西。

大凡上古遗迹,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禁制和陷阱,暗算或者考验寻宝之人,偏偏这里是散灵绝地,各种禁制法术都不可能起效,等于赤裸着身体,任人索取,找到宝物就归你,而要论寻宝的本领,又有谁能强得过望气风瞳。

除此以外,换成一般的开放性遗迹,早就被那些大门大派包揽掉了,纵然她们有机会参与其中,又如何竞争得过那些天人境的强者,也亏得是散灵绝地,令种种空间法宝也失去了效果,加上还有时间限制,就算是虚空境强者也不可能做到独吞。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错过了这一次,这辈子都未必能再遇上一回。

既然这里是佛魔大战的遗迹,想来陨落的强者和荒兽都不止这些,此处能寻到迦楼罗王和谛听的后裔血脉,在别处说不定就能找到其他的荒兽血脉,足以大幅度提升门派的实力。

就在岳鼎要回答的时候,梦芸拉了拉他的袖子。

师尊,我们还是离开吧……岳鼎这才想起,这小丫头突然变得特别的安静,异于寻常,转头看去,就见对方带着一脸怪异的表情,似是害怕,又似乎没什么底气,便询问道:你发现什么了?梦芸犹豫了几下,欲言又止,最后开口道:是刚才,我看见那面墙壁突然龟裂,然后裂痕的形状,呈现出一个‘逃’字。

岳鼎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面墙壁的表面早已裂成了蜘蛛网,看不出任何字样。

梦芸急忙道:刚刚我看的时候,的的确确是一个‘逃’字,后来裂痕再度扩张,才变成现在这样模糊,所以我才犹豫是不是要告诉你。

闻言,岳鼎皱眉,沉默不语。

无花寺的弟子观紫鹃忍不住道:相由心生,会不会是梦师妹你过于担心,才导致将图案看成了其他的字,这种事其实算不得预兆,杯弓蛇影不就是说的这回事。

梦芸嘟嘴道:就知道会被你们这样子误会,我才犹豫要不要说出来,要知道在看见这个图案之前,我可是一点也不担心是否会遇上危险,有师尊在,我根本不害怕!杯弓蛇影也要有相应的心理恐怖才能产生,可我明明没有恐惧,偏偏联想到了逃跑,所以才觉得十分诡异。

众人陷入沉默中,净鸢师太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见岳鼎摊开了眉头,便问道:岳教主怎么看?我想起了幼时听人说书的故事,最常听见的情节之一,就是两军对垒之时,主将忽然发现,自家的主旗被风吹到了,或者辕车的车轮坏掉了,这明明是个凶兆,将军却认为这只是巧合,就算是天命征兆,他也能逆天而行,坚持不退军。

结果第二日交战,将军就因为敌人的奇策而战败了。

故事的道理浅显易懂,净鸢师太沉思片刻,点头道:岳教主提醒得极是,没有什么比及时抽身更难的了,一个贪字,差点让我们所有人都陷入其中,赌徒之所以会输得倾家荡产,并非运气不足,还是不懂得及时收手。

如今的收获,足以让无花寺的整体实力上一台阶,若放在以往,贫尼早已心满意足,向菩萨念经道谢,可此时此地,却生出了远远不够的欲望,贪之一字,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栽在上面。

众弟子听令,收拾好身上的物什,即刻返回,不得留恋!第一百二十一章 乱相四大派的九位天人境强者联合门下三百余名弟子,组合成罗汉唤日阵,这道阵法主要以彼此的意识进行沟通,产生共鸣,而非以能量联系,因此受散灵绝地的影响较小,只见一道道若隐若现的金色纹锁缠向半空中的过去燃灯经。

他们没有去争夺其他的宝物,因为就算这座遗迹中的所有宝物加起来,都比不上这本过去燃灯经。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作为佛门龙首大派的领导者,自然能做出这样的取舍。

他们所用的方法同净鸢等人取得兽卵的方法相同,并非以力降服,而是进行沟通后,慢慢引导。

经文本身并没有智慧,也许能诞生一些本能意识,比如被异力侵蚀时进行反抗,可很难有如同人类那般的思维判断能力,因此,尽管不知名的极道强者用它来度化造宝通天经,可它本身并没有那样的意向,也看不到布局的未来,以及佛魔的气运之争。

倒不如说,就它的本能而言,能不必同强敌比拼本源,反而更为欢喜。

就算拥有无穷无尽的能量,可谁也不喜欢每天劳累到半死,追求舒适的生活,是所有智慧生物的愿望。

所以当罗汉唤日阵的能量联系上经文意识,希望它能罢手时,它度化对手的行为出现了松动。

下面的僧人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趋势,于是急催佛元,加紧联系。

过去燃灯经的辨识能力比较迟钝,就像是婴儿那样,需要反复将同一含义的讯息传递给它,才能让它明白要传达的意思。

过了一个时辰后,经文终于开始回应众人的请求,渐渐回缩能量,减轻对造宝通天经的压制。

就在众人以为功成之际,察觉到压制力量开始减弱的造宝通天经奋力挣扎,想要突破钳制,长久以来的对峙,令它察觉到了危机,就算意识再怎么迟钝,经过了千百年的累积,它业已明白了几件事。

第一件,就是眼前的对手十分讨厌,哪怕在千百年的消耗后,能量一点也没有减少。

第二件,就是长此以往,自己的本源迟早要被对方吞食掉,改变属性。

众僧没有料准造宝通天经的心理变化,在他们的推测中,对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一旦有机会逃出生天,必然不会放过。

一飞冲天,穿梭虚空而遁,这才是最正确的反应。

然而,他们终究不是魔,不知道魔的秉性,也不知道一个智慧意识被囚禁了那么多年,会发生什么样的心理变化,对于自由,会抱持着何等程度的渴望。

他们没料到这一点,所以发生了意外。

在察觉到压制松动之后,造宝通天经并没有乖乖等着,因为它并不知道过去燃灯经的压制会不会持续削弱,也许这仅仅只是一个意外,错过了这一回,就再也等不到机会。

它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所以要豁尽全力来突破,为此不惜付出沉重的代价!混沌而庞大的魔元从造宝通天经上喷涌而出,一尊有着三张脸的脑袋从经文中飞跃而出,脑袋的三张脸有着三种不同的表情,一张脸带着诡异的笑容,仿佛作恶取乐的小丑;一张脸带着嚎啕大哭的泪水,愁怨至极,只是颜色黯淡,不知是被谁夺取了本源;最后一张脸则是怒发冲冠的愤怒,雷霆惊惧,但却有半张脸被染成了金色,显然是受长年累月的佛元度化所致。

一声惊爆,第三张愤怒的脸爆炸成齑粉,竟是自损本源!纵然是散灵绝地,也无法在瞬间驱散掉那么庞大的能量,爆发出来的魔元,仿佛一条银河横贯而入,摧毁了天地秩序,下方的罗汉唤日阵登时破灭。

过去燃灯经首当其冲,遭到魔元洪流的冲击,当下被轰出了小千世界,同时空间壁障破碎,被携裹着灌入不知名的虚空隧道。

而除了只要用来对付过去燃灯经的魔元洪流之外,剩下的魔元全部衍生为一张张愤怒的修罗鬼面,好似冰雹般爆射向四面八方。

九大高手见状,顾不得散灵绝地的效果,纷纷以绝学对抗,一时间光华大作,佛光耀世。

散灵绝地并非禁灵绝地,灵气的散失是有一个减弱的过程,只是对于肉身境的武者来说,绝招蕴含的真气太少,导致这个过程微乎其微,相当于射出去就消失,跟禁灵绝地并无区别。

可换成天人境的武道强者,真气强度剧增,那么他们打出的绝招至少在一丈之内,可以保证威力。

饶是如此,修罗面具的威能远超预料,三名实力被压制得最多的术修威能拦截住,被击中身体,其中一人赫然是牟尼上师。

师弟弥陀上师紧张道:师兄,你可有异状?他连忙伸手过去,想要帮忙运功疗伤,却见牟尼上师返身一掌,正中他的胸膛,狂暴劲力直摧心脉。

师兄……不,你是谁?牟尼上师的温厚面容已散,化作修罗般的嗜血疯狂,戟指怒目,尽露狂暴之气,其余两名中招的术修也是同样的情况,纷纷向着身边的人出手,招行狠辣,毫不留情。

余下的六大高手未想到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空海禅师与般若三藏也跟着弥陀上师一起负伤,剩下三人反应过来,虽不明原因,仍是奋力抵抗。

丈须弥禅师大声喝道:他们入魔了!必是魔经捣鬼!不管如何,先擒下人,带回门派后再想方法驱除。

除了他们以外,下方的弟子们也纷纷中招,他们可没有天人境的实力,做不到在散灵绝地也能外放真气,因此魔化的数量还要更多,达到八成以上,霎时哀鸿遍野,伤亡惨重。

但天空中的掌教祖师却无暇伸出援手,六大高手赫然发现,三名术法同修在被魔化之后,肉身实力竟然不输给自己这批武修。

丈须弥禅师以一掌金刚移山震退牟尼上师,却感整条手臂发麻,而且对方的真气钻入他的经脉之中后,居然有转化佛元为魔元的效果。

诸位小心!他们三人怕是在燃烧生命力与我们对战,使用了类似天魔解体一类的法门,必要之时,请务必不要留手,否则遗患无穷!其余五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却是无可奈何,低头看了一眼下方厮杀的弟子们,发现只剩下了入魔的那一批人。

这可全是门派中最有天赋的人才,如今一朝贪念起,百年基业尽皆付诸东流,个个心中苦涩,悲痛不已……弟子当中,本来入魔的人数上就占了绝大多数,加上激发潜能的效果,不一会就将未入魔的师兄弟杀了个干净,然后他们见无法干涉空中的战斗,便向外扩散,去寻找其余未入魔之人。

不仅如此,造宝通天经爆射出去的修罗面具,可不仅仅覆盖了这小片区域,整个小千世界都在影响范围内,只是距离得越远,数量越少,也越容易避开,但依旧有不少猝不及防的修行者中招,魔化成嗜血修罗。

霎时间,随地可捡到宝物的古城遗迹变成了尽是人间惨剧的修罗地狱。

而此刻,岳鼎一行人尚在返回的途中,只走了一半的路程。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逃造宝通天经弄出来的动静如兵戈扰攘,岳鼎一行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但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除了逃跑外,也做不了其他事。

梦芸的凶兆预示应验了,众人在庆幸自己没有深入古城的同时,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要争论什么,若是第一时间选择逃跑的话,此刻怕是已经见到出口了。

可惜万事难回头,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所以没人在讨论这些话题,一个个闷头赶路,连梦芸自己也没有沾沾自喜,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高兴。

赶路中,岳鼎心中忽地生出危机感,连忙转身向着空中看去,净鸢师太以及潘晓也是相同反应,只见数道黑影向着众人这边飞射过来,定睛看去,却是一张张修罗鬼面。

这些修罗鬼面竟是拥有灵性,不是单纯的直线飞行其中有三张鬼面半路脱队,饶了一个弯向下方钻去。

由于有建筑阻挡,众人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但随即就传来纷乱的动静,既有愤怒的嘶吼,又有恐惧的惊叫,证明了这些看上去就绝非良善的面具一点也沾不得。

不要用手去碰!岳鼎大吼一声,一手托着铜钟跃上半空,神力一催,将铜钟急速推向其中一张修罗鬼面。

鬼面发出了桀桀的怪叫声,似是在讥讽对方的不自量力,转了一个圈后,便要绕过铜钟,谁知这口硕大的铜钟居然在直线的贯冲中衍生出变化,也转了一个圆弧,重新挡住去路。

它再也来不及改变去路,一头撞上铜钟。

咣当一声清脆的声响,仿佛一块横木在敲钟,荡开袅袅余音。

修罗鬼面登时被震得粉碎,由于散灵绝地的影响,迅速溃散消失。

岳鼎接住被反震回来的铜钟,提醒道:这些鬼面由于散灵绝地的影响,能量已经在途中被散失了大半,只要别用身体接触,以真气贯入兵器中应对,即可消灭。

说话间,他抽出了天机棒,一招歹戳狗臀,反手将一个企图偷袭他的修罗鬼面戳得粉碎。

得到提醒,众人纷纷做出了反应,抽剑的抽剑,掷暗器的掷暗器。

净鸢师太高喝一声,催动先天真气,双掌间迸发出一朵一丈大的青莲,轰击而出,正是绝学青莲伏魔圈。

虽然因为散灵绝地的影响,伏魔青莲在路途中缩水了一半,可自身的旋劲也将三张修罗鬼面吸了过来,搅为齑粉。

作为八重通灵期的高手,潘晓拥有化虚为实的本领,双足一颠,背后浮现出一尊醉酒罗汉像,踉跄着撞向鬼面,与之一同毁灭。

最后剩下的两张修罗鬼面,被莲花寺的弟子以数把剑斩成碎片。

也亏得这些鬼面飞了那么长的路,身上的魔元被散失了大半,要不然她们之中指不定就要有人中招,就如同四大派的弟子一样,比起本领和素质,四大派的精英人才明显要胜出一筹,可惜事出突然,在第一照面袭击时,没多少人躲过,最终无人幸免。

梦芸用紧张得几乎颤抖的语气道:我们快点走吧,越快越好,我心中那股莫名的危机感越来越浓重了。

这一回,众人可不敢当做是杯弓蛇影来对待,一个个绷紧了脸色,不计功力消耗,运起轻功赶路。

这时,忽见数道人影以敏捷的身手,迅速向着这边冲过来,一个个戾气冲天,来者不善。

是他们!岳鼎定睛看去,发现是之前被自己强势逼退的那群人,只是他们一个个面相狰狞,恍如恶鬼,而且本该负伤的躯体,竟然变得生龙活虎,一点也没有受伤的痕迹。

净鸢师太决然道:他们已经被彻底魔化,失去了心智,想来就是之前那些鬼面的效果——若是如此,情况就远比我们料想的要糟糕得多,不要留手,速战速决,一旦僵持太久,就会引来更多魔化之人,到时候陷入群战中,再想脱身便是难上加难。

岳鼎郑重的点了点头,若在平常,他也许会用生擒的手段,抓住人后再想办法解开魔化状态,可眼下时间紧要,若是对敌人留情,稍有变故,陷入危险的就是自己的同伴,这却是他无论如何不愿看见的结果。

有了上一回的交手经验,岳鼎本以为能快速拿下对方,可当他再度与那名手持月牙铲的髯须头陀交手时,忽感对方的力量增强了一倍不止,不小心吃了个暗亏。

反观净鸢师太与潘晓,因为不清楚敌人的实力,全力以赴,反而轻松放倒——这群人固然实力暴增,可依旧相差得远。

小心点,魔化之后,他们的实力远比以前要强,若是碰上熟悉之人,千万不可用之前的标准来衡量。

岳鼎一边说出自己的亲身教训,一边接着运转八成的大金刚神力,抡起铜钟就将月牙铲生生砸飞出去,接着踹出小腿,踢断髯须头陀的腿骨。

然而交手的动静,还是引来了不少魔化者,纷纷向着这边靠拢。

众人不恋战,继续逃跑,摆出了最初的箭矢状阵型,净鸢师太以宝剑开路,岳鼎和潘晓两边护航。

然而离出口方向越近,遇上的魔化者就越多,后来更是汇聚成一条长长的尾巴。

最终在距离出口位置不到十里路的地方,终于陷入了一大团的魔化者围攻中,这些都是其余逃跑的人引过来的,就堆积在出口附近。

混战中,纵然岳鼎、净鸢、潘晓三人奋力保护,依旧有弟子负伤,血染衣襟,那名观紫鹃更是小腹中了一剑,血流不止,而且隐有暗色,分明是中毒之状。

眼见围拢而来的魔化者越来越多,原本衔追着的尾巴也即将赶上来,一旦被拖住,将陷入泥沼之中,再也不能脱身。

岳鼎运起十成功力,使用大须弥相,将铜钟向着阻挡在出口方向的人墙狠狠砸过去。

嘭嘭嘭!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被撞断了筋骨,纷纷被震飞上半空,人墙被生生撕开一个缺口。

但魔化者数量太多,这个缺口很快就要被堵上,岳鼎运起一苇渡江,纵身来到铜钟前,一手高举天机棒,蓄劲全身气力,对着钟身奋力一砸。

哐啷一声,震天钟鸣响动,铜钟像是被重锤砸飞的铁球,继续向前冲刺,将人墙彻底砸出一个大缺口。

不仅如此,那些魔化者似乎对铜钟的声音十分敏感,在众人耳中振聋发聩的声音,他们听到后一个个露出痛苦的神色,暂停在原地,浑身颤抖,不敢动弹。

岳鼎见状,心中突发奇想,便对众人道:你们快走,这里由我来断后!不可以,师尊!梦芸紧张的哭喊道,负责断后的,基本都……你这丫头,还有闲情顾及这些,总归有人要留下来断后的,否则一个都走不了。

潘晓道:岳兄弟,俺留下来陪你一起。

不行,师太一人无法照顾全面,你们不要跟我争了,我的轻功最好,这点距离一口气就能赶到,到时候想要脱身也最为容易,快点走吧,留下来只会成为我的累赘!岳鼎见魔化者们重新恢复行动,又要靠拢过来,于是再度举棒猛击钟身,铜音扩散,果然令它们产生了迟疑,印证了心中的猜测。

净鸢师太见状,打消了最后一丝犹豫,带头道:大家快速离开,不要拖累岳教主,我们早一步离开,他便能早一步摆脱危险。

我走可以,但师尊你得带上这些东西。

梦芸无奈,可她知晓此刻不是胡闹的时候,为了大局,只能选择先行离开,不过在离行前,将含沙射影、霹雳弹以及紫薇软剑都交给了岳鼎,不管是否能起到作用,总归要求个安心。

她满怀忧心的离开,途中回头一看,数十名魔化者将师尊一圈又一圈的围困中,几乎看不见身影。

她凄声大喊道:师尊,你一定要活着回来!第一百二十三章 实战之王岳鼎双手互持一棒一钟,不停敲击钟声,震慑群敌。

说来也奇怪,在这处散灵绝地中,就算这口铜钟是件法器,也早因为灵气被散失而失了作用,哪怕里面还有阵法也不可能运转才对,然而每当他敲击铜钟的时候,魔化者都会面露犹豫之色,似乎有所畏惧。

只是这种畏惧并非无限,魔化者还保留一丝智慧,当发现钟声并没有带来实际伤害后,胆子渐渐大起来,终于有一名魔化者尝试着投出了暗器。

岳鼎虽将暗器挡下,却也知晓,震慑的效果已经越来越弱,若是他继续僵持下去,必将落入温水煮青蛙的结局,若有一名魔化者壮起胆子来进攻,便会引起同伴的连锁反应,就像一座拦江大坝,一旦出现了一个破洞,瞬息间就会倒塌。

于是,他见到周围的魔化者也被吸引过来,清出足够的空地,便放弃了一味的音波恐吓,一手持钟,一手持棒杀入人群之中。

大金刚神力催动,霎时如降魔明王降临,招招见血,气劲横扫如狂戟,击中了便是筋骨粉碎的下场。

这块方寸之地很快就成了修罗屠场,魔化者不断从四方涌出,刀枪如林,拳如雨下。

岳鼎心知双拳难敌四手,兼之无法使用护体真气,便用上了躲避性最强的醉獒棒法,边打边逃,被天机棒戳中的皆是断筋错骨,被铜钟砸中的就是瘫软如泥,时不时有被震上半空的伤残者。

初时他还能控制力道,只求令对方丧失战斗能力,可杀到后来,连自保都显得困难,便再无保留,式式重击夺命。

一口千斤铜钟,攻防一体,不管对方是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皆是当头砸过去,结果就是魔化者兵刃皆断,虎口破碎的下场,若论重兵无锋,以拙破巧,以力屈敌,却是没有比这更威猛的兵器。

岳鼎奋起神威,左右横扫,所到之处,如巨象踏阵之敌,千军辟易。

厮杀中,他的身手越见凌厉,宛如开锋后的神剑,比之初入古城时,更进步三分,竟是在实战中不断的突破自我。

战至中途,被强化后的六重无漏期武者皆是一合之敌,同级别的七重期武者,交手不超三合就要重伤断骨。

围困他的六十余名武者,竟是死伤大半,须知这里境界最低的也是五重念威期,而且寥寥无几,数量最多的是无漏期,七重期也有近二十人。

他正杀得兴起,忽然听见一阵求救的声音,循迹望去,只见一批人狼狈的向着出口方向窜逃,背后紧追着二十余名魔化者,紧咬着不妨。

岳鼎见状,横向举钟一扫,破开敌群,随即运起一苇渡江,直蹈敌阵,插入逃跑者和追击的魔化者之间,以棍击钟,暂时震慑住敌人,同时一棍搠出,刺向魔化者中最强的一人。

对方受音波一滞,动作有所迟缓,可终究是八重期的高手,瞬间刺出一十六剑作为回击。

岳鼎心知机不可失,一旦错过,想要再寻机会击毙对手,难上加难,便不顾防守,以横练功夫硬抗。

最后挡下一十五剑,只肩膀一处受剑溅血,手中天机棒穿透剑雨,戳中对方的头颅,阴阳螺旋劲一吐,棒身旋转,直接粉碎头颅,再起一脚,将无头尸体远远踹飞出去。

那群逃跑之人见他如此神勇,一招就将最厉害的魔化者击毙,竟是有些发愣。

岳鼎转身瞥见,怒骂道:快走!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他们立刻回神,来不及说谢,纷纷屁滚尿流而逃,想来是被这番修罗场般的变化吓破了胆气。

岳鼎为替他们争取时间,又在原地阻了一阵,随即就要离开,忽听远处惨呼连连,举目望去,忽见又是一批人马往这边逃过来,同样被魔化者追杀着,就这一瞥的功夫,又倒了两个。

他微微一愣,想及此刻拖延的时间,足够净鸢一行人赶到出口位置了,若是现在逃跑,就是最好的机会,以一苇渡江的速度,也不怕被这群魔化者追上。

可这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一瞬,就被掐灭,立即做出了决定,迅速向着那批求助的人群跑去。

这批人跟前一批不同,并没有同魔化者分离开,而是混杂在一起,边战边退。

岳鼎杀入其中,以铜钟开道,见人就砸,不管是魔化者还是正常人都没有逃过捶击。

一名武僧未及反应,就见一面大钟占据了整个视界,接着就被撞飞出去。

他刚要破口大骂,却感身体竟然没有一丝疼痛感,平稳落地后,更是发现自己脱离了魔化者的追杀范围。

原来是岳鼎在战斗中,以刚柔劲力不停转化,击中魔化者时使用刚劲,击中正常人时使用柔劲,前者杀人,后者送人,转换间不显丝毫滞碍。

刚柔劲力的转化在二重阴阳期的武者便已掌握,可大多只能用来练习,如岳鼎这般在激战中尚能变换自如,瞬息间就可由极刚转到极柔的肉身境武者,少之又少,更遑论他是在混战的人群中,需要先辨认出敌我关系,然后再决定劲力的刚柔,这样的本领,就是在天人境的武者,也少有能做到的。

一时间,所有被岳鼎救出来的人们,都将他视若武道宗师,敬佩不已。

却不知在此之前,岳鼎也很难做到这一点,无法随心所欲的变化,然而他天生为大场面而生,此刻陷入强敌之中,鏖战许久,心中生出无匹战意,竟是在激战中将武道技巧掌握通透,达到刚极生柔的效果。

像这般敌人数量众多,而且个个皆是强敌,武道境界又与他相差无几的情况,可谓百年难遇。

换成一般情况,就算是相同的武道境界,也挡不住他远超水准的内功和层出不穷的武技,一掌就给拍死,偏生这群魔化者身手得到了进步,智慧却有所退化,成为了最佳的磨刀石。

岳鼎就像一块锻造中的生铁,在重锤打击中不断淬炼着、进步着、蜕变着,大金刚神力的招式被他运用得越来越纯熟,向着大成境界飞速前进……混战的人群中,一名高瘦头陀肩背腿上各中两伤,被两名魔化者拦住,四周同伴早已死尽,身法渐已滞涩,眼见就要命丧敌手。

一口比人还高的铜钟呼啸而至,撞飞纠缠他的敌人,接着一道魁梧的人影疾闪而至,单手接住铜钟。

是你!高瘦头陀一眼就将岳鼎认了出来,当日他被逼得当众道歉,颜面尽失,引以为生平大辱,这些天来不知诅咒了多少遍,就算忘了自家老母,也不会忘了这张脸。

但岳鼎不与他废话,一把将他抓住,反手扔了出去。

高瘦头陀未及反应,便凌空穿越了人群,落到战斗范围之外。

他望着在人群中浴血厮杀的岳鼎,回想起当日的羞辱,再想到这番救命之恩,心中情绪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只怕他连救的人是谁都没看清吧。

念及此处,他也不知是感谢的好,还是继续怨恨的好。

踌躇半晌,被旁人喊醒: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点走!我们若是不离开,岂不是害恩公深陷危境。

高瘦头陀被拽着逃跑,离行前往后看了一眼,最终,满腔思绪化作一声复杂的道谢声,也不管岳鼎是否听得见。

第一百二十四章 生天难逃受岳鼎以音波吸引敌人注意的效果,净鸢一行人没有再遇上任何意外,一路直奔入口处,途中梦芸再三回头,满是担忧之色。

潘晓感受到她的紧张,安慰道:放心吧,以岳兄弟的实力,只要不遇上天人境的强者,谁也奈何不了他,而且他要是一心逃跑,天人境的强者也拦不住。

梦芸忧容依旧:对于师尊的实力我很放心,但是就怕师尊干傻事。

众人默然,她们熟知以岳鼎的性格,断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可在如今的节骨眼上,反倒是希望他能无情无义。

净鸢师太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不必担心。

贫尼观岳教主之相,乃是死而后生之大福德相,所谓否极泰来,如今的他正值紫气东来之际,此等命格,便是天煞孤星,也奈他不得。

梦芸自小受易学大家梦玄机的教育,学的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信的是人定胜天那一套,压根不信气运之说,心中仍是担忧不已,但唯恐影响旁人,只得假作释然。

众人赶到出口附近,却见满地血骨尸海,还有数人处在激战之中,知晓这里也必然经过了一场大战,只是此处距离两本经文的位置最远,因此飞来的修罗鬼面也是极少,反而是正常人占了多数,而修行者被魔化之后,实力不退反进,变得更为厉害,故而彼此陷入僵局之中。

混战中,只听一声痛楚哀嚎,便见一人胸腔凹陷,凌空倒飞而出,吐血不止。

那人是……空智禅师,连他也入魔了吗?净鸢师太看清始作俑者长相,顿觉万分棘手。

这位空智禅师和摩诃寺的方丈空海禅师同一辈分,都属于丈须弥禅师的嫡传弟子,而且他和净鸢师太一样,都是半步天人的境界。

不同之处在于,净鸢师太突破了心关,只要积累根基就能踏入天人境,而空智禅师和九成以上的半步天人境武者一样,突破了体关,积累了足够的根基,却苦于无法堪破瓶颈,怎么也凝聚不出菩提心,导致卡在这一步,停留了足足一甲子之多。

但就此判定空智禅师实力不济就大错特错了,武道境界并不等同于战斗能力,将摩诃寺六品功法《十八罗汉金身诀》修炼到大圆满的他,即便跟天人境的空智禅师对决,也是稳占上风。

此刻被修罗鬼面入体,激发生命潜能,气焰之嚣张,便是丈须弥禅师亲至,也难以压服他。

若是可以,净鸢师太绝不愿同这样的强者交手,偏生空智禅师堵在了入口位置,扎了一个不动如山的马步,若不击退他,就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无奈啊!众弟子听令,结成圆阵,以守为主,帮助同修消灭入魔之人,切忌躁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净鸢师太抽出溪荪剑,运起先天真气,剑锋一抖,划出一朵蓝色花瓣,刺向对手面目。

空智沉稳不让,背现托塔罗汉相,怒目扬眉,一掌向上托去,竟是以空手抵住剑锋,肉掌抓向剑气凝聚而成的蓝花,发出了刺激耳膜的声响。

灭!一声沉喝,生生掐灭蓝花剑气。

净鸢连忙抽剑,避免被对方抓住,剑锋再抖,弧度比以前更大,一口气划出九朵剑花,分刺眉心、双目、脸颊、耳门穴、脖子两侧,剑气泠然中透着怒发。

守!空智姿势改变,背现沉思罗汉相,蚕眉弯曲、敦厚凝重的风姿中带有逸秀潇洒的气韵,他闭上双目,以静制动,任凭剑锋刺向要害位置。

只听一声叮响,被逼后撤的人居然是净鸢师太,而空智禅师仅仅是脑袋往后仰了一下,随即就回归原位,九处中剑的位置连皮都没有擦破。

旁观的武者见状,尽皆骇然,他们早知道空智禅师实力超群,却未想居然强到如此地步。

连先天真气都破不了罗汉金身,这还如何过得去,他只要一心堵住入口,我们便是有再多的手段,也只有被堵死在这里。

净鸢师太可是同级的半步天人,为什么连一战之力都没有?刚才明明只有一声,她真的刺出了九剑吗?她的九剑同时抵达,声音联合在一起,听起来才好像只有一声,但就算是这样出神入化的剑技,也伤不到罗汉金身。

半步天人和半步天人也是不同的,净鸢师太破的是心贼,空智禅师破的是身贼,虽然修行一途上是净鸢师太占了优势,但实际武力上仍是空智禅师更强一分。

唉,若空智禅师破的是心贼,说不定就不会被鬼面夺走心智了。

外围的魔化者已经基本被他们杀光,剩下的除了无花寺的弟子外,尚有近三十人,可惜人人带伤,而且以他们的实力,上去也是被空智一招击毙的份,净鸢师太好歹能在进攻失利后安然脱身,他们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除了在一旁焦急之外,别无用处。

一名弟子焦急道:师叔,观紫鹃师姐快撑不住了。

面如白纸的观紫鹃勉强提气道:住嘴,我没有事……师叔不要担心。

净鸢回头看了一眼,便知这位徒弟因失血过多,已经再难支撑下去,若是不赶紧带出散灵绝地,找到护命丹药服下去,很快就要香消玉损。

她一咬牙,心中已有决断,当下举剑指天,运转全身功力,尽数转化为先天真气,并统统灌入剑锋之中,分明是要搏命了!空智面露犹豫之色,想要冲上去打断对方蓄招,却又担心自己离开位置后,会被人趁隙溜走,他的神智终究偏向入魔前所留下的守护入口的职责,伫立原地,背后幻化出十八罗汉像,联合成一堵罗汉墙。

溪荪剑绽放无穷光芒,不时有真气从剑锋上离散,但终究及不上增长的速度,光芒增长至巅峰,化作一朵金色婆罗花,缓缓盛开。

这一招乃是天人境二重期方能使用的绝学,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用来对敌的,但如果对手是不会移动的靶子,那就成为了可能。

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世尊拈花!剑锋斩落,无数化作婆罗花的剑气呼啸而出,如箭雨穿梭,射中十八罗汉组成的墙壁,瞬间连破六相,空智禅师被迫退后一步。

随即而来的,是净鸢师太的人剑合一,全身幻化成一朵金色婆罗花,迎面撞去,迅速破开罗汉相,只是每破一尊,婆罗花便要凋零数瓣花瓣。

待到婆罗花尽谢,现出净鸢真身,只剩下花蕊之时,共有一十一尊罗汉幻灭,空智禅师连退三步,却以双掌合住了溪荪剑。

他留下的最后一相,乃是看门罗汉注茶半托迦尊者,此虚像威武标杆、警觉凝视,手持禅杖,当头砸下。

剑锋中杖,崩断三寸,婆罗花幻灭,净鸢师太倒飞吐血而退。

功亏一篑!所有人心中生出了遗憾的情绪,就在这时,空智竟是扑身而上,首次离开了镇守的位置,恶气翻腾,欲将净鸢师太毙于掌下,要除此心头大患。

惊呼间,人人投以兵刃、暗器、却尽数被罗汉金身挡下,无法造成半点伤害。

眼见净鸢即将殒命,忽见一道人影滚动,从师太的下方钻过,以窝心顶击中空智的丹田位置。

第一击虽未起反应,可随即而来的就是连续的七道劲力。

这八道劲力皆是穿透劲,空智固然将腑脏练得浑圆一体,仍感受到一股刺痛感,担心有丹田破功之险,不得不止住去势。

快点走,俺来拖住他!潘晓大喝一声,展开醉梦罗汉拳,死死缠住空智禅师,不让他回去镇守位置。

第一百二十五章 礼义廉耻岳鼎一人吸引住了四大派精英弟子的注意力,挥棒蹈入阵中,杀透一条血路,再以棒击钟,吸引所有魔化者的注意力。

这次遭遇的压力远胜以往,毕竟是大门派的弟子,论实力要胜过散修许多,但他不觉胆怯,反而豪气顿生,敌人越强,胸中战意越盛,长啸一声,举钟杀入。

他心知必须将这批人拖在这里,时空隧道的出入口狭小,一次顶多同时通过两人,到时候人人争先恐吓,必定会挤成一团,若那时再让这数百名魔化者杀到,一个也别想逃走。

岳鼎压榨体内每一份力量,棒下血光四溅,铜钟的表面也变得血迹斑斑,四周尸体越积越多,久战之下,加上被围攻,纵然有神行百变的身法配合大金刚神力的横练功夫,也难免负伤。

不知不觉中,背后中了两刀,肩膀上受了一剑,大腿上挨了一枪,伤口已经止血,但流出的鲜血却将衣服染红,可他竟是恍如未知,神勇依旧,仿佛一尊沙场战神,不知疲倦。

三十二相被他运用得越来越纯熟,信手拈来,不再拘泥于招式,渐渐向着大成迈进,本身实力更是在不断蜕变着。

混战之中,岳鼎先知先觉的让过从背后偷袭来的禅杖,一招马王飞蹄,踢断偷袭者的膝盖,不等对方应对,手肘往后一突,正中面目,劲力催发如泰山压顶,瞬间将这名七重期的武者击毙。

此时此刻,便是同一境界的七重期武者,也少有能在他手上抗过一回合的。

蓦地,大腿上的皮肤炸起鸡皮疙瘩,岳鼎心知有人要攻击下盘,正欲横身闪避,却见两名武修从旁边袭来,赌住退路,连忙以右手使大须弥相,猛力推出铜钟,左手使一招蜀犬吠日,疾戳而出。

铜钟上附着螺旋力劲,自身快速回旋,仿佛一方磨盘,那名武僧连忙以大力金刚掌应对,双掌击中钟身,奈何力道上差了两截,哐当一声,双掌被铜钟砸开,正中胸口,当场昏死过去。

右手边的武僧双手翻飞如花,虚虚实实,拍出三十多道掌影,然而天机棒随变而变,不停的晃动,却总是对准了真实的那双肉掌,无论双掌转到哪里,棒尖就会跟到哪里,随即正中掌心,阴阳螺旋劲勃发,将整条胳膊扭成麻花。

岳鼎轻描淡写的在被攻击的情况下,废去两名七重期武者的战力,整个过程他甚至没有看过两边一眼,只凭直觉就判断准了位置。

在被群殴的巨大压力中,他的第六感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几乎到了预知的地步。

只是这么一阻,行动就缓了一拍,岳鼎自知来不及躲避,单足一跺,泥地翻身而起,化作土墙挡下偷袭的暗器。

他正要游击而走,忽然感到双腿一紧,低头就见一条长鞭居然从地面下穿过,缠住了双足,正欲催力将使鞭者反向拉过来,就见天空一暗,一张大网当头盖了下来。

他双臂催发神力,居然无法扯断,反而越缠越紧,心知必定是天蚕丝一类的特殊材料所制。

抓住了!去死吧!你逃不掉的!魔化者残留的智慧令他们发出了喜悦的庆贺声,一瞬间,共有六人齐齐扑过去,后面还有更多的魔化者聚拢过来,誓要将这名杀得他们心惊胆跳的孤胆英雄碎尸万段。

倏地,紫光一闪,剑芒如游蛇而行,矫若惊龙,长鞭和奇异大网尽皆化作碎条。

六名扑过来的魔化者因岳鼎的神勇而成了惊弓之鸟,哪还敢上前,想要后撤,却是慢了一步,各个被紫色剑芒透胸而过,带出六抹血泓。

后面的魔化者尚未及反应,就听见飞针破空声响,未及细想,便是脸面一痛,仿佛被群蜂蜇了一样,而且更带有剧烈的毒素,顿时哀鸿遍野。

岳鼎将紫薇软剑往腰间一拍,重新缠作腰带,然后将含沙射影收入怀中,拿出四枚毒雾金针火焰弹,分别砸向四个方向。

这暗器的名字固然长,威力倒也对得起这个长名,弹丸里包着无数细如牛毛的梅花针,并且藏有火药,在打出之后,即可自行炸裂,不但有毒火喷出伤人,那一大把杂在烟雾中的梅花针,更是令人难以躲避。

于是噼里啪啦连续的轰炸声中,毒雾、毒针、霹雳弹同时爆发,撂倒一大片。

岳鼎看着变得空旷了的视野,连忙快速运转菩提功,周游全身经脉,以免被毒雾影响。

战至如今,伤残在他手里的人数,足足超过了一百五十余名!要知道这些人可都不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也不是一般的军中将士,而是在江湖上舔血的修行者,最差也是五重念威期,这些人联合在一起,都能成立一个威震一方的帮派了。

就算铁人,跟这么高手交手,也都变成一堆废渣。

于是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神识探查丹田处的功力,发现原本相当于一百六十年基础功力的大金刚神功,业已消耗至不到两成,毕竟是使用得最频繁的内功,反而是另外三门功力,还保留在七成左右。

估计还能再坚持一会,再放倒二十人的话……岳鼎估算着自己的体能消耗,正要打起精神再度战斗时,忽而脑海中闪过一句呼喊。

——师尊,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沉默了一会,随即奔向铜钟摔落的位置,单手抓起来后,向着出口跑去。

……听到潘晓的呼声,众人顿时醒悟,一直如看门神般,守在入口的空智因为要杀净鸢师太,反而离开了位置,此时正是逃跑的大好时机。

人群一时纷乱,本能的想要逃离危险,争先恐后的往出口冲去,纷乱中传来一声无花寺女弟子被撞击的痛呼,便听不知何人大喊道:让净鸢师太和无花寺的弟子先走!这名喊话之人依然走出了争抢夺路的人流,是一名废了一条胳膊的魁梧武僧,那条被废的手臂上面血迹已然凝固成痂。

老子出家前干过杀人越货的勾当,自认洗不清罪孽,就算入了佛门,也是下十八层地狱的命,可就算如此,跟一群女人争活路,把救命恩人抛在一边,自个儿逃跑,这种不要脸的事打死我也干不出来!他充满不屑语气的大笑着,挺身站到无花寺弟子的前面——倘若空智禅师绕过了潘晓,要来杀净鸢师太,必须得干掉他才行。

在他前方三丈远的位置,潘晓正豁命缠住空智禅师,他虽是天生神力,但与拥有先天真气加上罗汉金身的空智相比,仍有不少差距,每一次的交手,都震得他全身骨架发痛,脏腑像是被挤压似的难受。

他的醉梦罗汉拳本是以逢击而避、乘隙而入为长,偏偏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半点退让,一旦漏出空隙,让空智找到机会脱身,重新堵住入口,便是前功尽弃。

所以,他只能是硬接每一次的攻击,哪怕明知会不断的加重伤势。

纷乱向外冲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又有一名俗家僧人站出来道:兄台说得极是,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比那些满口慈悲为怀,背地里却是男盗女娼的假秃驴要有骨气得多,与其做这种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宁可被空智禅师一掌拍死,倒也死得光明磊落。

他也站到先前那名魁梧大汉的旁边,接着又有数人走出来,跟他们站在一起,组成一堵人墙,为无花寺的弟子护航。

尽是一群傻瓜,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先人后己,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吧!一人用尖利的声音喊了一句,运起轻功,头也不回的穿过了出口,迅速逃了出去。

随即又有三人紧跟而出,但没第一人那么嚣张,全部缩着脑袋,生怕被人瞧见长相。

剩下的二十余人从中间让开一条路,由无花寺的弟子扶着因真气尽耗,重伤难行的净鸢师太,以及呼吸变得断断续续的观紫鹃先走,等她们都离开后,才匆忙按照次序穿过出口。

第一百一十六章 化人师尊怎么还没来?梦芸数次转头眺望,却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赶来,心急如焚,不愿离开,望见缠斗中连挨数掌,遍体血淋的潘晓,焦急的催促:潘叔叔,你也快走啊!不要管俺,俺走不了了,你们快走啊!潘晓的意志丝毫未有松动,将空智死死拖在原地,以身作盾,若是出现破绽,便以身体硬接掌力,不让对方有机会绕过他。

净鸢师太见梦芸不愿离开,用虚弱的语气下令道:将她拖走!无花寺的弟子流着泪,强行把挣扎的梦芸拖了出去。

空智见人群即将逃出生天,面相更显疯狂,背后化出的罗汉虚影也变得狰狞起来,仿佛将要堕落成魔。

他以身作锤,向前猛突,却是十八罗汉中力道最沉雄的骑象罗汉,摧山裂海,轩昂不可一世。

潘晓见状,运起十成功力,左足移转直立,右足绞至前面,同时两掌相合,平至胸前然后蓄全力于掌,身向左旋,两掌向左右斜上方猛力击去,正是罗汉醉酒。

两尊罗汉如天神搏杀,冲击刹那间,地陷三寸,劲风如浪。

潘晓呕血而退,双臂疼痛欲裂,经脉受创,难以提起,仿佛不属于自己。

他以眼光余角瞥见还有人尚未离开,便强压伤势,再提一口气,在地上扑跌翻滚,展开特有的下盘攻势,双腿如一把大剪刀似的剃去。

空智以腿功应对,连接数下,分外别扭,有些应接不暇,颇为慌乱。

因为潘晓是倒在地上,以手为支撑点,两条腿做攻击,而空智站立着,只能以单腿进攻,另一条腿必须用来支撑,顿陷支绌。

连挨数下,皆被踢中髌骨,饶是有先天真气保护,空智也觉膝盖疼痛欲裂,当下翻身而坐,化为静坐罗汉,以静对动。

身如老树盘根,双手挥舞如枝,一眨眼彼此交手五十多招下,终究被他以力破巧,横霸的以先天真气打断了潘晓的腿骨,接着单手抓住小腿,狠狠甩了出去。

终于甩开了包袱,空智禅师转身向着隧道奔去,试图从后方袭击逃跑的众人。

潘晓双腿蹬地,强忍着锥心的痛楚,重新拦截:不准走!空智禅师本以为刚才那一击就足以甩开这名难缠的对手,打断了一条腿,不可能再追上,谁知对方竟像是牛皮糖似的,任他锤掌拳劈,就是不肯退开,明明受到的伤势,就算当场咽气也不觉得奇怪。

入魔的心烦躁不已,怒火烧去理智,空智当下运转全身功力,体表覆盖上一层金色皮甲,双掌蛇引龟缩,十八尊罗汉像交相变化,拳劲如汪洋涌动。

潘晓身在其中,但觉四周巨力奔涌旋转,前劲未消,后劲又至,越积越厚,有如城倒山倾,压得他呼吸艰难,眼前影影绰绰,仿佛有十几个空智禅师奔走,虚影实形,难分难辨。

他勉强接下数招,就听空智一声大喝,掌如雷霆击下,正中胸口,肋骨尽断,五脏俱裂。

他向后蹭了两步,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嘴角鲜血长流,未及转念,腰脊间又是两痛,立时真力尽泄,瘫软在地。

潘晓只感五脏六腑皆已破损,经脉更是寸断,全身瘫软如泥,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在几乎天旋地转的眩晕中,他看见空智禅师穿过了入口,举拳往地上砸,却是要破坏用来连接无量山和虚空隧道的灵毯长桥。

此刻逃出去的众人都在这条长毯上奔逃,一旦脚下法宝被损毁,就要从数百丈的高空落下去,摔个粉碎碎骨。

远方不停的传来了惊叫声、求饶声、哭泣声,就像是站在吊桥上遭遇风暴袭击一样。

潘晓悚然一惊,神智忽然变得清醒起来,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便是千斤巨石,也激不起丝毫涟漪,生平记忆如逆水倒流。

逃命的众人为了感激净鸢师太的付出,自愿结成人墙……被玄鹤子假扮的僧人污蔑,千夫所指时,岳鼎为他挺身而出……在暂住的客栈里,和无花寺的弟子以及岳鼎师徒洽谈尽欢,无视彼此身份……从玄鹤子手中将人救下,担心会招来厌恶,不想被他人察觉身份,想要偷偷离开时,却被观昙华揭下了箬笠……启蒙智慧后,被人类追杀,惶惶不知终日,幸而得师傅点化,和弟弟妹妹一起在破庙里度过的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灵台灯火如佛光乍现,照耀三千。

长久以来,苦苦追求的本心,就在咫尺之间。

化胡功急速运转,冲破了最后一层障碍,涌入四肢百骸。

体内莫名的涌出了力量,潘晓怒吼一声,发出了这辈子最嘹亮的声音。

身如猎豹扑食,猛然冲出,一头撞进空智的怀里,在不可思议的惊呼中,抱着空智一同摔出了灵毯,迎面呼啸的劲风,坠向大地。

……对不起,他的伤势太重,贫僧无能为力……胡说八道,你是大夫!怎能救不了人?你不是号称妙手医僧吗,救不了人,还算什么妙手?你是否见我兄弟是妖,就不肯用心去救,需要什么灵药尽管开口,不管什么东西我都给你取来!岳鼎粗暴的拎起医修者的衣领,怒目相视,周围人一副想劝又不敢劝的模样。

对方苦笑道:若非这位佛友舍身相救,要从天上摔下来的人便是贫僧了,此等救命之恩,贫僧再怎么狼心狗肺,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说实话,他从那么高的空中摔下来,没有当场粉身碎骨,已经是占了空智禅师为他垫底,以及落入湖中的幸运,若仅是这样倒也罢了,或许有一线生机,但在此之前,他的五脏六腑已是被重创,心脉也已断绝,若非体格强健……岳鼎缓缓松开手上的劲道,颓丧道:对不住,是我冲动了。

无花寺的女弟子听闻噩耗,本就是热泪盈眶,此刻连最后一丝希望也都断绝,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如断线珍珠般落下。

妙手医僧不介意道:贫僧能理解,江湖中人,难免……岳兄弟……轻弱的声音,却比任何时刻都要响亮,岳鼎连忙俯下身来:潘兄弟你醒了……对不起,兄弟无能,救不了你……旁边的女弟子顿时痛哭出声,外围一行被潘晓所救的修行者,也俱是语带呜咽,男人们大多仰面望天,不愿让人看见脸面。

梦芸一双小手抓住毛茸茸的大手,紧咬着嘴唇,只是流泪,止不住地滴在潘晓的脸上。

潘晓颤着举起手指,拭去梦芸颊上泪痕:这就是人类的眼泪吗?你们都还活着,俺很高兴,所以,不要哭。

梦芸泣声道:潘叔叔,你要坚持住,一定不会有事的。

呵呵,人也好,妖也好,该走的时候总归是要走的,这是一件好事。

悲伤中,岳鼎脑海突然一亮,闪过一个念头,握拳道:潘兄弟,我现在救不了你,但未来说不定能行,不,一定能行!我现在想办法将你冰封起来,等到未来有能力救你后,再将你解封怎么样?潘晓微微摇头:不用了,俺已经找到一直以来想要找的东西了,所以,生或死,都不重要了……能扶俺一下,俺想再看看这个世界。

岳鼎伸手扶起潘晓的上半身,这句矫健魁梧的身体,此刻已是没有半分力气。

阳光穿透树荫,照在潘晓的身上,一只蝴蝶翩舞而至,落在他的鼻尖,随着无意识的耸动,又飞了出去。

一人穿透人群,来到潘晓的身前,却是那名最先站出来,自愿为无花寺做人墙的武僧。

他躬身向着潘晓低头,用颤抖的声音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有这样,才能聊表心意。

接着又有一人出来,也学着躬身低头:你做的事情,我自认一辈子做不到,所以我很敬佩你。

有人带头,随即那些被潘晓救过的人,也一一过来感恩谢礼。

我之前曾在背后说过你的坏话,请你宽恕我的罪过,在此立誓,从今往后,绝不对妖族有任何偏见。

救命之恩,若有什么心愿,尽管开口,哪怕做不到,贫僧也会尽全力替你实现。

……看着面前一排排向自己躬身低头的人,回忆起以前的孤独生涯,潘晓心中生出莫名的心绪。

他颤声道:俺幼时开启智蒙,懵懂修行,而妖修之法需要以精血为补,俺不愿杀人,便一直压抑着本性。

但嗜血的欲望不会消失,只会越积越多,终有一日,俺压不住这股欲望,便偷偷下了山,摸进一家农户屋里。

农户的大人皆已出去,家中只有一名尚在襁褓的婴儿,俺心生不忍,偏偏贪嗜精血的欲望已到了不能忍耐的地步,良知与欲望反复较量,就在理智即将沦陷的时候,一名老和尚突然走了出来。

虽未交手,俺就感受到老和尚本领高强,绝非对手,便是想逃也逃不了,心中万念俱灰,想着一了百了,不必再受煎熬。

然而老和尚没有对俺出手,反而笑着说俺很好,然后以刀割肉,喂食于俺。

老和尚不在意俺的身份,愿意收俺为徒,并传授佛门修炼之法,化去俺的戾气,从此免去贪嗜精血之苦。

师傅收留俺和俺的家人,一起住在破庙里,他教俺读书识字,劈柴担水,从未有歧视,那段日子是俺最开心的……可惜好景不长,师傅没几年就去世了,自那以后,俺试着下山与人交流,但人们一看见俺,要么动武追杀,要么畏惧逃跑,就是不肯坐下来跟俺说话,后来甚至请了修行者来降妖。

俺从此便死心了,一直待在破庙里,不再出去,心中想着这样便是最好,不用被人骚扰,也不会骚扰到别人。

但,这是错的呀……咳咳,是俺太软弱了,俺总是在庙里自怨自艾,埋怨着为什么别人不愿相信俺,却不知,若你不主动去接触别人,别人又如何来相信你……信任本就是双向的,俺只是一次失败,便不敢再尝试……这就是人心的软弱,不愿去相信别人咳咳咳……岳鼎见对方的气息越来越弱,心中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否该不顾对方的意愿,强行将他冰封。

潘晓却仿佛知晓他的意思,紧紧抓住手,阻止道:请听俺把话说完……这一趟外出,是俺一生中最幸运的决定,虽然俺一直生活在不被人理解的痛苦中,但自从遇上岳兄弟你们,俺体会到与人交往的快乐,也认识到过往的错误。

身为不想做妖的妖,能在生命的最后,得到那么多人的理解,终于令俺明白,是否变成人根本不重要……原来,相信别人……也是需要勇气的……若有来世,再做朋友吧……师傅好像在叫我了……语毕,潘晓身子放松,仰头遥望,分明看见,云天之间,净土之中,老和尚正笑着向他招手,慈眉善目,一如初遇之时。

岳鼎咬紧了牙关,一拳一拳砸着泥地,梦芸终于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脸色苍白的净鸢师太说了声阿弥陀佛,念偈道:一笑由来别有因,那知大块不染尘。

从兹收拾娘生足,铁橛花开不待春。

也不知是谁人先念起了极乐往生。

其余人也很快附和着,随即便是漫天的纶音禅唱。

天地间,花草树木、虫鱼鸟兽一齐共振而鸣,金雨飘零,如佛陀坐化。

在佛音缥缈中,潘晓的身躯竟而产生了变化。

察觉到手中触感有变,梦芸睁眼看去,满面惊愕,讶异声中带有一丝庆喜。

大家快看,他……——师傅,你怎么在这里?——走得累了,便坐下来歇一歇,顺带等一下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俺觉得身体好轻,心情好舒畅,感觉好像和天地融为一体了。

——哈哈,恭喜你,孩子,你终于找到本心了。

好不容易实现了心愿,不回头看看自己变成人的模样吗?——不了,前面的路还很长,没有时间回头看。

第二卷 一遇风云便化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