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高,你不在家里配你婆娘,跑这里来干么子哟?张积旺打趣张起高。
张起高自从婆娘怀了崽之后,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干完了农活,就在家里陪着婆娘,里里外外的事情全包了。
没想到张叫花承包的园艺场要卸树苗,他也跑过来了。
张起高嘿嘿笑道,积旺叔,你不是也来了么?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万一闪着腰可怎么办是好?这么后生伢子,哪里还用得着你下力呢?那没办法。
在自己家里干活没酒喝。
也没有叫花家的野猪肉吃。
上一回在叫花家里吃了野猪肉,喝了他们家的米酒,就天天惦记着。
可惜叫花家里没我干的活。
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我哪里能够错过呢?张积旺哈哈大笑。
别看是繁重的劳动,梅子塘的村民们却依然是欢声笑语。
他们已经懂得如何去承受如此沉重的生活,也懂得如何在这种沉重中释放自己,寻找那种内心的欢乐。
叫花,这树苗子要趁早栽下去。
怎么没见你这里准备好底肥呢?没有底肥,这树栽下来很难回过阳来。
张有连找到张叫花。
没事,就这么种下去。
我现在哪里有钱去买这么多的底肥?张叫花可没打算像一般人那样一步一步地种果树。
园艺场里的蓄水池也是干的。
这一时半会到哪里去弄水来。
这树栽好之后,还得淋一趟贴根水。
否则这树苗很难成活。
张有连又说道。
有连,你按照叫花的路子去栽树就是。
剩下的事情让叫花自己想办法解决。
张积旺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园艺场里有人高歌起来。
负岩直下视南岳,回首局曲犹平川。
人家迤逦列版屋,火耕硗确名畲田。
穿堂之鼓当壁穿,两头击鼓歌声传。
长藤吊酒跪而饮,何物爽口盐为先……梅山之崖诗可镌。
此诗可勒不可泯,颂声万古长潺潺。
陈癫子!张叫花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陈癫子过来了。
陈癫子,你也跑过来凑热闹了啊?张积旺笑道。
你们都在这里凑热闹,我就来不得?陈癫子笑嘻嘻地说道,虽然是跟张积旺说话,眼睛却看着张叫花。
张叫花也看着陈癫子。
上一次,陈癫子说准备外出,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又跑了回来。
不过张叫花看到陈癫子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原本蓬乱的头发,现在已经变成了平头,身上穿的也不再是邋遢的破烂衣服。
衣服虽然陈旧,但是却穿得很整洁。
根本看不出他往日疯疯癫癫的样子了。
陈癫子,你跑过来不干事可弄不到吃的。
不过呢,你要是肯给大伙唱一回,唱得好,我们保准你在叫花这里吃到肉。
张起高起哄道。
那没得问题啊。
上一次我想吃张叫花家的酒肉,他可不干。
你们得跟他讲清楚了。
陈癫子的说话口齿也比以前清楚了许多。
满叔,你回来,我爹跟二伯知道么?陈凤莲脸色红红的,因为办婚礼的时候,陈癫子过来闹事,她的事情已经成为村子里闲聊的热点话题。
好不容易才慢慢淡化了。
但是今天陈癫子再来这么一出。
只怕又要让陈凤莲大失颜面了。
我不是你满叔。
陈顺长也不是你爹。
他是你大伯。
你是我陈顺生的女。
陈癫子果然一开口几就让陈凤莲尴尬不已。
满叔,你说什么疯话呢?凤莲怎么可能是你女儿呢?你就别再这里闹了。
张景兵连忙走了过来。
我说的是不是疯话,你们不晓得去问陈顺长?陈癫子生气地说道。
张积旺连忙走了过来,将陈癫子拉到了一边,陈癫子,你莫不是过来捣乱的啊。
今天是叫花的园艺场动土的日子,你若是想过来捣乱,我们梅子塘张家人可不会任凭你胡作非为。
哪能呢。
我是过来吃酒吃肉的。
陈癫子嘿嘿笑道。
那你还不赶紧唱山歌?你要是唱得不好,酒肉可没你的份。
今天梅子塘张家的人都来齐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张积旺也已经发觉陈癫子确实跟以前不一样。
不过无论陈癫子跟以前又什么差别,张积旺都没有兴趣知道。
只要他不在这里闹就行了。
……二月惊蛰节,姐儿留郎嗨(嗨,梅山方言,玩),罗帐百世可知也,许郎花裤带。
三月桃花开,郎从后门来,桃技夭夭花儿开,许郎一双鞋……陈癫子的山歌当真唱得好,一开嗓子,梅子塘张家的人都停下来听陈癫子唱歌。
木匠师傅,我这歌唱得还行么?陈癫子停下来,问道。
当真是要得。
张积旺点点头。
那可以吃得了野猪肉喝得了老米酒了么?陈癫子又问道。
那是当然。
张积旺笑道。
只要陈癫子不闹事,不影响这里种树就行了。
大伙都懒得跟一个癫子置气。
张叫花觉得陈癫子这一次回来得有些奇怪。
听上一次陈癫子的口气,他是准备长时间离开梅子坳的,但是现在过去没多久,他竟然又回来了。
他想过去问个究竟。
陈癫子看到张叫花靠近,冲着张叫花笑了笑,又唱了首山歌,等众人起哄的时候,陈癫子才带着一种别人察觉不了的神色与张叫花交谈起来。
你莫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告诉你也无妨。
我去找一个人。
就是那个女人。
陈凤莲的亲娘。
人找到了,所以我回来了。
陈癫子直接解了张叫花的疑惑。
你不装疯癫了啊?这才是张叫花比较关注的问题。
我不装了。
以后再也不装了。
可惜我的女已经不会认我了。
呵呵。
陈癫子竟然哭了起来。
这是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结果。
张叫花也没有想到陈癫子会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你莫要哭了,我家的野猪肉和米酒管你够还不行么?张叫花抓了抓脑壳。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陈癫子一下子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