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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九九章 羿家起源 玄玉一族

2025-03-28 01:25:44

女帝的寒声说话,连同帝皇威煞,镇住全场,没有人能在这里吱上半声,就像恶人被更恶的人给镇住。

换了是别人,这么对长辈叫嚣,早就被严厉惩处了,即便是狂傲如羿金雕,也不敢这么肆无忌惮,毕竟为登大位,还有很多需要与人合作之处。

但羿天青却压根不管这一套,她不仅实力强横,还无心权位,近乎无欲,从年轻时候就是个刺头,不服管教,情伤之后,更是横冲直撞,什么也无惧,谁也不放在眼里,让羿家尊长无比头痛,只好尽力劝她专心修炼,走出情关。

谁也料不到,闭关修练的她,自残性地苦练,后头更是无视风险,自杀式的苦练,潜入火山之下,还把岩浆吸入肺中,疯狂吸收地火精元……这与其说是想要突破,根本就是想死!然而,这世界的常态,就是天不从人愿,越想要的东西,就越难得到,反而老天总是赐与人压根没兴趣的东西……结果,在谁也以为必死的情况下,羿天青连续突破,甚至在天洗之前,就先登上帝途,成就帝皇,当她攀登地皇成功后,便从家族内一个无人不皱眉的癫婆,摇身一变,成了各方敬畏的至高存在,没人胆敢顶撞,因为谁都知道,这个什么也不怕,力量又高绝的癫婆,真是会杀掉顶嘴之人的。

……针对我一族的敌人,自然是该诛灭的……羿道宗咳了两声,事到如今,已由不得他不站出来发话了,但一切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敌友之分,更应该从多方面来深究。

深究?这有什么好究的?对方针对我羿家,杀我羿家子弟,难道不是事实?杀我族人,还敌友难分……伯父你不是这样搞笑吧?羿天青的奚落,不留情面,众人望向赤道宗的眼神,甚至都带有一分同情,羿道宗摇了摇头,道:现在本来还不是时候,还未是该让大家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但……也已经没有选择了,整件事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数千年前……几千年前,羿家已经在南疆雄踞,虽然还没有称霸整个南疆,却已是屈指可数的几个大势力,当时,南疆正由百年前那场混世大战中,渐渐回复元气,战争没有胜者,有的只是玉石俱焚、诸败俱伤,战前显赫的那些神魔传承,或殒落,或闭门消失,造成南疆权力出现真空,新兴势力于是崛起,角逐霸权。

……想要脱颖而出,对神魔禁地的征伐极端重要,从中获取的资源,关系到家族势力的崛起与消亡,我羿家向来不缺席,但在那次的征伐中,先祖虽有微薄收获,却不慎遭人暗算,被打落深潭,命悬一线……羿道宗缓缓道:但也就在深潭之中,先祖有了奇遇……神魔禁地中的奇遇,通常是捡拾到什么东西,或是吞服了什么,与此相关的奇遇,在书库中稍加搜索,数以十万计,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羿家先祖此番的际遇,却有显著的不同,以致最后所获得的,竟然是一份……契约。

先祖坠入潭中深处,意外为玄玉族所救,玄玉一族是神魔传承,在千年大战结束后,自封于禁地深处,不再与外界接触,先祖坠潭,意外与他们结识,留于冰城之中……羿道宗说完,马上有人道:就是被列为禁忌,每次征伐开始却又先大肆拜祭的玄玉潭?……确是玄玉潭,当年先祖就是坠入其中,与玄玉族结识,并蒙之带入冰城,得到诸多奇功、异宝。

老人说的话,让在座之人耸动,他们都听过这位先祖的故事,晓得他是如何率领羿家,在连串血战后,荡平各方豪雄,成就大业,让羿家雄霸整个南疆,却不知这些丰功伟业,还有前半截故事,而且竟是那么玄奇。

再看看羿金雕的反应,他一点都不显得惊奇,显然早已知道,自从继承人的身份确定下来后,他得以参与家族中的机密,晓得这些事不足为奇。

先祖不只有奇遇,更与玄玉一族的公主相恋,后来离开时,蒙玄玉族主赐婚,并带着公主一同离开,玄玉一族送了各色秘宝,给予公主当嫁妆,其中就包括一组玄冰旗令,能够在雪域内开辟安全地带,方便公主与其后代回家省亲。

老人道:自此之后,我羿家便借由旗令,在雪域内行走,逐渐开辟封疆,搜取资源,建立羿家的霸业。

这是一次对家族源流的解释,在座的两派人马,都是羿家的菁英,其中九成五却都是首次听闻,这才明白羿家是如何屹立于南疆,又是如何压倒那么多的竞争对手。

当然,虽然这段故事是真的,可只要不笨,就能听出这个故事里所包含的问题,更听得出羿道宗刻意略过的东西。

千年大战后,神魔传承便是四方天地的禁忌,与之有牵扯的势力,后果往往是万派共击之,如果当时走漏风声,羿家可能直接就被灭族,没有后来的霸业,更即使在成就霸业后,羿家仍小心翼翼,隐瞒着这段典故,否则……没准西域、东土这两境的豪强,会生出什么想法来。

至于玄玉一族的许婚……普通人听了,可能会想到一段纯美的爱情故事,可在座的人听在耳中,首个浮现的念头,就是政治联姻。

玄玉一族既然在禁地内封闭不出,那为了贯彻这原则,他们就会灭掉任何进入者,断无理由又帮医治,又给物资,还送公主,最后甚至给出通行物,方便人再回来探亲……典籍中所记载的神魔传承,尽非人族,对人既无好感,也没有同情、同理心,素来冷漠蔑视,残杀人类毫不希奇,居然会这么好心,扮起热心地主,拼命款待,让人满载而归不说,还欢迎下次再来?难道真是太久没见人,闷到疯了?天底下没有白掉的午餐,违反常理的背后,通常都有个合理的解释:培植依附者!第八百章 形同奴仆 目无尊长居上位者,必然要懂得取舍与节制,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事情……不能自己亲自做。

一些有伤体面、自相矛盾的行为,不好自己亲自来做,就要戴个白手套来进行,这种作风,羿家上下都很熟悉,平常服从羿家的那些中小势力,接受羿家的使唤、调度,羿家也对其辛劳给予报酬,却都是些小恩小惠,让这些人……形同奴仆。

同样的做事手段,对于这些神魔传承,羿家人不敢抱有太多的幻想……该不会……每次征伐镜城,在潭前的祭祀,也是……有人呻吟似的开了口,却被羿道宗一记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可这世上就是有不长眼的人,安坐椅上的羿金雕把话接了下去。

不错!就是你们所想的那样,每回前来雪域,都要在玄玉潭前举行祭祀,嘿,我从小就觉得奇怪,说了是禁地,不许任何人靠近,却又要对之祭拜;既然要大家一起祭拜,以表慎重,又要拉起围布,遮遮掩掩,不让人看见里面,装什么神秘……羿金雕哂道:如果一切真有那么神圣,为什么要遮掩?不敢让全族人知道?假若双方是平等关系,又何须摆那么低姿态?难道你们要说,祭祀所献的那些童男童女、人皮人心,不是对方指定,而是你们吃饱饭没事,无聊送的?此言一出,场中顿时一片哗然,羿家人怎么都想不到,那个神秘的祭祀,背后竟然隐藏了这么深的邪恶!万千年来,羿家暗地里的缺德事没少干,但表面上都还维持住名门体面,能够以正派自居,现今竟干出这种在邪道中也属犯忌的行为,传扬出去,羿家何以立足?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错愕惊叫,仍有相当一部分人,坐在椅上,维持冷静,那都是早已知道或猜到的人们。

此事对羿家虽是绝密,可在座之人皆是位高权重的干部,不少人心思细密,从历次祭祀时的一些蛛丝马迹,早猜到了祭品,只是不知这许多前因后果而已,现在听到被揭了黑底,仅在心里暗叫一声果然,并不显得震惊。

……稍安勿躁,不要大惊小怪!羿道宗一声断喝如雷,镇住了全场哗然,年老的地皇,威煞迫出,就算在座很多人同为帝皇,仍被这一喝,镇压得背后冷汗涔涔,脑里也一片空白。

……我羿家可不是只靠门面功夫而屹立于世的,光明之后,自然有影,光影交替,才是传承,只要羿家能繁荣昌盛,什么牺牲都是值得的,你们要弄清楚!老人目中透出一丝森寒,与他同列的几名长者,也运起力量,呼应羿道宗身上的威煞,一同镇辗其余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小辈,霎时让所有人明白长老们在这件事上的态度,纷纷闭口不言……除了那仍旧看不过眼的大皇子。

……什么牺牲都是值得的?这也包括给人当了几千年的狗、几千年的奴才吗?羿金雕冷笑道:身为羿家人所应有的骄傲,原来他妈的全是谎话!不,是个笑话!更可笑的是,明明不光彩,应该早就被停止的事,居然还能说成什么必要的牺牲……我真是佩服你们这些人,明明当年都是英雄豪气,不允许丝毫冒犯的性子,怎么到了老来,一个脸皮厚过一个?年老真是一件恐怖的事!畜生!你也太目无尊长了!一名地皇长老勃然大怒,站起身来,一掌雄焰滔滔,就往羿金雕拍去,预备要在人前给他教训。

尊长?就凭你?不,就凭你们?羿金雕大笑出掌,夷然无惧地那名长老对击,两掌相对,羿金雕掌上无温无火,却生出一股媲美龙虎的大力,一掌打得长老的火焰熄灭,踉跄跌退,脸上满是骇然之色。

众人对这结果,都感到意外,不只惊讶于羿金雕逆反尊长的勇气,也惊于他的实力。

羿金雕虽然出类拔萃,是一等一的天才,那长老也非弱者,年轻时同样是族中善战的高手,绝非弱者,即使年迈体衰,在不是当真拼命的纯力量比斗中,凭着多年修练累积,照说可以稳压着羿金雕,却给一掌震退,羿金雕甚至连烈火都没运起来,这绝对不合理。

你……你……你这是……老人惊愕的低呼,很快被羿金雕给打断,不用大惊小怪兼鬼吼鬼叫了,我早就说你们不行了,只会着那些老掉牙的旧把戏,难怪越活越胆小,白白地给人当狗。

……而你的冒失鲁莽、自以为是,就像你吸化雪菁冰元入体,增强力量的行为一样,只会把整个家族带上灭亡之路。

羿道宗伸掌扶住那名踉跄后跌的长老,眼中满是扼腕与愤怒,很明显在后悔曾欣赏过羿金雕的才干,助其上位,而附近的羿家人听见这句,纷纷以惊恐的眼神,望向羿金雕。

雪菁冰元,是琉璃镜城的特产,但知道的人不多,因为此物不仅难得,而且隐秘,素来被羿家刻意隐藏,外界知者极少。

镜城雪域内,雪煞蚀魂夺魄,被蚀杀之人,化为冰像,永封于雪境之内,一身精气也因此内藏,经历万古时光累积,渐生变化,那些存在于雪域地下的半生命体,雪兽与雪妖,就以此为食,敲破冰像,吸取存在于内部的精元。

羿家仿效之后,从冰像残块中提取出雪菁冰元,此物是补体养颜,青春永驻的圣品,但应用在武者战斗上,别具一功,配合特殊打造的战器,能瞬间将战器威能数倍提升,或攻或守,威力无穷。

但此物是用于战器之上,血肉之躯难以负荷,瞬间陡增数倍的力量,不是任何武者的肉体能够承受,羿家从未将此特别列为禁忌,因为只要脑子正常,就会晓得此事的危险与不可能性,除非是哪个为武而痴、因战而狂的疯子,才会不顾后果地这样蛮干。

很不幸,经历悠久时光,一个符合这些条件,连赤炼乌金掌也练成的人,终究还是出现了。

第八零一章 复制霸途 破坏盟约……你真是疯了!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羿道宗阴沉道:怪不得你会向玄玉一族求亲,你是疯狂到认为可以复制祖先的霸途吗?疯狂?你应该称赞我尊重传统才对!和这相比,辛辛苦苦几十年,受尽非人的训练,践踏过所有对手的尸体,好不容易才确立继承人的位置,却因为某些意外,或是某些人的突发奇想,随时可能资格不保……有什么比这还疯狂的?羿金雕冷笑道:既然你们的认可与支持,都是说变就变的狗屁,我又何必还要看你们的脸色?另找一个更有利的合作对象,这才是正常的想法吧?……你刚刚斥责我们为狗,那你这行为又算什么?争着去当狗吗?羿道宗道:还是你以为,求亲成功,娶到玄玉一族的公主,就可以脱离狗的位置了?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即使求亲成功,我也不可能对那些非人者唯命是从,知己知彼,不过是致胜的第一步,之后,压住羿家数千年的这座大山,自然会被我搬开!不过……羿金雕自嘲道:计划终归是计划,总有意外,我这辈子至今也算很习惯意外了,虽然这一步没能走通,但后头,我终究是能把一切完成,实现最初的理想,让羿家真正扬眉吐气。

话说到此,那些本来状况外的人们,终于弄清楚眼前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了,羿金雕成为继承人后,得知家族秘辛,又因感于地位动摇,急谋对策,最后把主意打到古老传说上,利用率领族人征伐的机会,与玄玉一族取得联系,并提出结亲的要求。

这个策略如果成功,那别说撼动羿家,甚至是动摇整个南疆的大事,届时,羿家之内,恐怕没有第二人能与之抗衡,但……事实就是以成败论英雄,从刚刚的状况来看,玄玉一族不但没有许婚,还与这边发生冲突,来意不善,羿金雕的大计已然全面崩溃……羿家数千年来的屹立不摇,与掠取雪域的各种资源,关系重大,而之所以能够得到资源,全凭封疆禁绝,否则以神魔禁地的玄异,随便一道雪龙卷,就可能分尸帝皇,羿家何谈占领?而今,协助开辟封疆的玄玉一族,似乎翻脸了,往后羿家是否能再独享那些好处?如果不能,今后的羿家……想到这些严重处,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也明白为何羿金雕、羿道宗没有试图封锁情报,反而将这些隐匿数千年的秘中之秘,在众人面前摊开来,一切只因……事情已到了纸包不住火的时候,随着玄玉一族的翻脸,数千年的秘密,都将变得再无意义,羿家……恐怕大祸临头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非常诡异,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突如其来的大事,让这些见惯大场面的羿家要人,一时也都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问你们一点话,在那边鬼扯半天,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没出息的东西!在旁边冷冷听着双方说话的羿天青,早已不耐烦,不管你们说的是什么,我看到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我族子弟受到伤害,只这一条就够了,无论什么强敌来伤害我族中人,我都会亲手把他粉碎,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担起羿家的未来!话不是这么说……羿道宗看了羿金雕一眼,道:对方是神魔传承,底蕴和实力,都不是我们能够想像的,羿家对普通人是庞然大物,可对于神魔之属……什么神、什么魔,先来战过我再说吧。

羿天青哂道:如果你口中的神魔,就是刚才那点程度,有啥好怕的?这点能耐,还没有我攻打镜城时遇到的那几个强,那几个……确实有点道行……且慢!羿道宗神情紧张,额上几乎冒汗,你、你攻打镜城?你是怎么攻进去的?镜城八门紧闭,无路可进,你从何处……你是攻打封闭的那八门?别人开的门,我为何要照着走?那八道紧闭的城门,含有大量封禁,是防御的主力所在,硬闯是没脑子的行为,反倒是纯粹的城壁那边,容易得多,这数个月来,我虽未能有效在城壁上打出一道门来,但也开出洞孔,踏着上去,翻越城壁。

你成功翻过去了?我族历史上,已近千年没有人能成功入城了,你……是还差一点,连试多次之后,总算能驭火飞升,破除城壁上的干扰封禁,直上城墙,可……在要上城墙时候,有几个莫名其妙的隐身东西,出来偷袭,实力颇强,让我没能成功……羿天青道:那些家伙怪模怪样,却又与寻常的雪妖、雪兽不同,形影幻化,体如坚冰,有些难斗……但最后仍被我杀尽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们这边出了纰漏,我也不会提早折返。

之前,羿天青不喜拖累,自行去攻打封疆之外的雪域,她对战利品什么的毫无兴趣,只是单纯想借此砥砺自身武技,等同闭关,一走就大半年,羿家人本以为她只是扫荡雪域,没想到她竟视雪域如无物,最终挑上了镜城,还缔造如此战果。

哈哈哈哈~~~天意,真是天意……羿金雕没由来地放声大笑,众人皆不解其意,就看见羿道宗脸如土色,指着羿天青,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为何……家族中不是有过严令,雪域可以用作砥砺,但征伐镜城主体,兹事体大,必须要先由长老会与家主讨论同意,才……别说笑了,我要去哪里,不去哪里,为何要你们来同意?我要行之路,神魔也阻挡不了!你!那你又可知道,适才玄玉一族问罪而来,开口就责怪我们杀了他们五名战将,破坏太古盟约!羿道宗的冷静与深沉,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脸差点成了猪肝色,指着令羿家陷入危局的罪魁祸首,怒道:看看你干的好事!羿家上上下下,这回被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第八零二章 恩义居功 审度立场老人的愤怒,让与会者一下明白过来,原本他们还在困惑,羿金雕显然不是首次与玄玉一族联系,能够进展到面谈求亲,自然也是有相当把握,不会触怒对方,怎么对方一来就翻脸了?虽然说,来的时间太过不巧,恰好苦主上门,揭露大皇子的丑事,让玄玉一族听见,勃然大怒,可那边的反应也未免过于激烈了,着实让人费解?然而,羿道宗这么一说,众人就都懂了,玄玉一族是因为战将被杀,专程问罪而来,恐怕过去玄玉一族曾与这边有过约定,采集资源的范围,仅限于封疆之内,不得攻击镜城主体,所以羿家有过严令,攻伐镜城,必须要报批许可,偏偏碰上不照规矩行事的羿天青,实力又强绝羿家,终于闯出大祸。

现在归咎责任,已经无济于事,但至少弄清楚状况,有所警惕,又或者,牺牲掉罪魁祸首去致歉,换取言归于好的空间……在场的羿家人们,有不少都动起这样的主意,但一道炽热的剑风,却瞬间结束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焰光乍起,羿天青没有使用战器,单纯指上吐焰,一道炎剑斩出,就斩向不远处的羿道宗,老人又惊又怒,大袖演化无上神妙,但这套能克制大多羿家功法的战技,却在天皇地火之前,相形见绌。

轰的一声,大袖再次被破,羿道宗迫不得已,举掌去挡,奋起一身地皇力量后掠,只觉得掌上一痛,几根指头已被焚掉,痛彻心肺,总算身后几名长老赶至,联袂动手,这才化去了羿天青的火剑。

怒痛交集,羿道宗瞪向邪厉的红衣女郎,你……你竟然对我下手……你竟然真的对我……有何不可?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敢伤害我羿家子弟,就该是敌人!羿天青冷冷一眼扫过四周,镇压八方,没人敢与她目光相接,而无论是不是羿家人,管他什么叔伯姑婶,只要想针对我,那就是我的敌人,更随时会是个死人!你、你怎么敢说这种话?若不是你,事情怎会恶劣到这一步?你还全不悔改!而当初要不是我支持你,你今日哪有这等风光?你简直是……忘恩负义吗?这难道不是你们最推崇的一项美德?羿天青不只回答,更又出一剑,这次剑焰追击,羿道宗仓皇逃躲,堂堂地皇之尊,却如被火烧的老狗,狼狈不堪,所过之处,大火随即蔓延,所有人相争躲避,大棚内乱成一团。

悔改这词,是我这种人会说的吗?你一世也别想从我口中听到,伯父大人,会想说什么从前的恩义,就代表你已经老了,没有实力掌控局势,只能以过往恩义居功压人,这在弱肉强食的世界,是毫无意义的。

羿天青道:我不管你在我背后搞什么小动作,也懒得管你想利用我在前头做什么,但你只要挡在我前面,我立刻斩了你!听清楚没有?伯父!从没有这样被顶撞过,羿道宗气到脸色发白,他并非是过气的老头,哪怕是现在,他仍能只手左右羿家,一声令下,便能让身后这些人群起而攻,围杀羿天青。

然而,哪怕有着再多的权势,在话要出口的瞬间,老人什么话发不出来,因为羿天青的那双眸子,像是一对火龙卷,直逼而来,如果自己真的命令所有人动手,结果必然是她杀光这里所有人,然后再把自己干掉……不,恐怕在他们还没动手之前,自己就会先被干掉了……因为这女人就是那么肆无忌惮。

口唇动着,羿道宗最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羿青天的目光一扫即转开,压根就没有把老人当一回事,只是皱眉道:天炎呢?羿家的大事,怎么她不在这里?目光扫过众人,没有半个人敢答腔,接触到的全是畏惧眼神,羿天青皱着眉,红袖一展,劲风飙起,离她最近的一名羿家干部,身不由主地被拉扯过来。

这人也有着准帝境界,绝非弱者,但强与弱,仅是相对而言,在三级的位阶差之前,准帝如同婴儿,不值一哂,他被瞬吸过来后,给羿天青一爪扣住脑门,脑中记忆、近期所知的一切,飞快在脑中闪过,有如翻书。

羿道宗、羿金雕脸色都是一变,天皇之能,他们多少也知道一些,只是没料到这女人说动手就动手,像这种神念搜索之事,如果稍微驾驭得不好,立刻伤及受者大脑,成为痴呆,她说干就干,要嘛是心狠如铁,不在意旁人生死,这对于己方绝不是好事。

反之,那就是羿天青对神念的操作,极其精准,有充分自信不会伤人,这种实力……对己方同样不是好事。

……什么?从阅读记忆中,得知羿天炎出击受创,正在雪域冰窟中疗养,羿天青脸色大变,二话不说,直接化作火焰,飙空飞走,对这里的人不屑一顾。

……真是指望不上的人啊。

羿金雕看着天空的火痕,冷笑道:老一辈的人,总是有着旧思维,喜欢拉一打一,玩所谓的平衡游戏,最后却发现自己被游戏玩弄……当初,觉得我不好控制,就拉出她来制衡我,现在……伯祖父你做何感想了?脸色阴沉,羿道宗缓缓道:聪明人懂得看时势说话,耍嘴皮子的胜利,没有任何意义。

只看嘴皮子,当然没意义,不过……聪明人也会看情势来合作,情势都到了这地步,单独凭自己来死撑,是想要一个撑到死吗?……你的意思……羿道宗瞬间了悟,暗叹这个年轻人确实厉害,审时度势,在旧有计划遭到挫折后,立刻改变立场,递来合作的橄榄枝……为了羿家,现在已经不能再闹分裂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羿金雕道:你是有智能的人,相信你不会真的想要推那小丫头当家主,这只是个幌子,我要知道你真正想支持的那人。

为何?……既然是聪明人,这还用问吗?第八零三章 尚未见人 惹事不断羿家人在阵地内开着大会,但那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并不是只有羿家人独享,同在封疆……甚至同在雪域内的其他人,都查觉到那股不妙的气氛,心中生出警兆。

利用封疆牟利,羿家可以说是贯彻到底,不但大肆掠取物资,还开放微利空间,收取通行金,让一些依附羿家的中小门派也能入内,捞取一些羿家所看不上眼的微薄小利。

虽是小利,那些中小门派仍趋之若鹜,毕竟雪域中的各种奇金、珍木、宝矿、异兽,各有妙用,万年来从就不乏因为在禁地内丰收,十年内一跃而成大派的例子,就算不能动摇羿家,却可以傲视其他诸派,为此,南疆各派都是挤破头前来。

尽管开门金、平安税的价格不斐,却也不是只要有钱,就能进来拿宝,如果不依附于羿家,哪怕有钱也无权付款,被拒诸封疆之外,只能凭着实力,硬闯雪域,拿命去拼风险……这往往代表着九死一生,或是全军覆没的可能。

待在安全的保障席上,看着别人抛头颅、洒热血,封疆之内的各派,无不万分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平安,更不会轻易让人分享,因此,想要突如其来加入封疆之内,并不容易。

当然这所谓的不容易,完全是看人而言,对浮萍居来说,这从来就不是个问题,他们透过多年布局,早就有了掩饰身份的白手套,一行车队大剌剌地拿着通行令牌,堂堂正正入了封疆,待在一个名为荷塘月色的小派队伍中。

……谋定而后动。

在帐篷中,柳叶身后站着几名黑甲武士,对面则是虎家兄妹与赤麝月,两边对谈,商讨后头的计划。

……原本的打算是,和那小子配合,狙击或破坏羿家的行动,我们得到密报,不久后,镜城将有异动,详情现在还不好确认,时间大概是十几天后……不过,现在那小子行踪不明……柳叶着实苦恼,之前是看上孟衍惹是生非的能耐,打算把这个灾星丢向敌人,那边自然会麻烦不断,没想到这家伙惹事的能耐,如此出神入化,甚至还撑不到进入封疆,就被自己惹来的麻烦给弄至不见。

现在,失了这个枢纽人物,这边为之异常头痛,没有这张王牌可用,要与羿家周旋就风险高得多,必须得要从长计议了。

然而,无论黄百合或虎擎天,都没有那样的好耐性,他们不关心什么大局,唯一在乎的,就只有孟衍的安危,虎擎天已经表示过数次,要离开去找。

我兄弟是为了替我们引开敌人,这才失踪不见的,我们如果对他不闻不问,这合于道义吗?我是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这里最不需要自以为是的人物,今次的行动,是我们和孟衍商量好的,他出去引开敌人,是为了让计划能够顺利进行,如果因为你的行动,导致计划不能进行,那才是真正……既然如此,你就把整个打算说出来吧,不可能到了这里,还把什么情报都藏着,又指望我们真心相待。

赤麝月道:还有,我是为了我妹妹而来的,你们有她的消息吗?她一路上的行踪,极其隐秘,但还是被我们发现,目前正在追踪……有了确切的结果,会立刻告知你的,但目前……柳叶摇头道:情况有些诡异,我们是有自己的计划,可……羿家不知出了什么事,闹出了好大的动静,我们的人还没回报最新情形……眉头皱得很紧,柳叶的心情远比表面上复杂得多。

浮萍居的潜伏探子,受的训练不是普通严格,为的是确保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就算拼尽最后一口气,都能优先将情报发传回来,现在羿家明明出了大事,一下冰封,一下又大火融冰,这边却收不到详情,恐怕……某个突如其来又剧烈的意外,导致情报炼断裂,甚至让部分领头人物身亡……刚来到神魔禁地,就出师不利,撞上这种意料之外的变故,实在不是个好兆头,柳叶此刻异常烦乱,就想先稳住这三人,等各方情报汇集,既要确认羿家的状况,也要等孟衍的搜索报告,最好已经有了他的下落,后头的计划就好开展。

几个人一时相对无言,忽然,黄百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仰望,好像……变冷了,你们感觉到了吗?众人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封疆的奇妙,是众人进入此地时,都为之惊叹的,这里受特殊的力量守护,风雪断绝,整个天候与大地都快要春暖花开,到处是浅浅的绿意,又怎会有寒意?然而,很快众人就感觉不妥,虽然没有明显的冷热感,但整个空间的气流确实变得混乱,有些很惊人的事正在发生。

虎擎天第一时间破帐而出,来到外界,抬头一看,一下愣在当场,跟后头冲出来的赤麝月一起,满面骇然。

就在正北方,天空仿佛破了一个大洞,漆黑得看不到底,大风大雪,就从那漆黑的深洞中狂吹出来,将所经之处的一切改变,整个空间的温度疯狂下降,天上的云也冻结,地面更开始出现冰层。

冰层的蔓延,源自封疆的最外围,蔓延过本来的疆界,以惊人的高速,开始向内侵吞范围,将这边迅速化为冰雪世界。

怎、怎么搞的?封疆为什么会……封疆崩溃了?封疆如果不能维持,这边不就要变回外面那样了?那……那不就代表……快、快逃啊!惊见天地异变的奇景,本就处在封疆边缘位置的中小门派,一下都慌张起来,因为来此仓促,他们所带的装备、防具,规格全都严重不足,对付雪兽、雪妖,还可以联手一斗,雪煞一来,肯定全军覆没,再不逃跑……就真只能在这里做冰人了。

听着身边大批人马的仓皇逃命声,柳叶抬起头,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

……你就在那里吧?还没来得及找到你,就已经惹出事了……你……真神啊!第八零四章 廿年气息 雪煞考验冰雪以惊人的高速蔓延,无视封疆的存在,一如过往每次羿家结束狩猎,撤除封疆,冰雪飞快覆盖大地的场面一样。

南疆的千门万派,犹如被春雷惊醒的万兽,在大地上狂乱奔逃,追逐于后方的,则是飞速覆盖大地的冰雪,非但迅速化出了雪原,还令一座座冰山拔地而起,耸立插天。

护卫雪原的雪兽、雪妖,还没有那么快出现,但夺魄雪煞已在无声无息间,弥漫整个空间,许多正在狂奔的武者,被雪色、冰光所折映的威煞所慑,刹时失神,整个失去了意识,呆呆站着,从脚下开始,被沿着身体蔓延的坚冰覆盖,最终成为一个冰像。

一个又一个的冰像,代表着一条又一条的性命消逝,几十秒的时间,数千人葬身在这场大风雪下,雪势未有稍停,是一波波地吞噬封疆,朝中央区域前进。

地面上,挣扎求生的人们,顾不到周边的动静,也不晓得这场风雪因何而起,更不知道高空之上,还有别的眼睛在注视这一切。

……这群人类……整个不知所谓……已经让他们舒服得太久,早该是他们偿债的时候。

神魔禁地,有来有还,想从我们这里掠取资源,就要留下自己的命!之前让他们白占了太久的便宜,这笔账……从现在起要全面回收!高空之上,一群有着透明冰体的奇特人形,正俯视地面上的逃跑人类,相互交谈。

先清掉这群杂鱼,再来就是里头的那一批,几千年前外放的血脉,这些年来越来越不知分寸,本来还想再多容忍他们一些时候,可他们……太令我们失望了。

本就只是做看门狗的用途,现在居然反咬主人,再没有比这更不可饶恕的了,就趁这机会,把这些没用的东西扫出去吧。

不过是几千年前的眷族,每次吃像难看地大搬东西走,供品还偷工减料,已经很不知耻了,这回还妄想娶公主,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这种狗怎能再留着来浪费粮食?冰人们的形影,在虚空中乍隐乍现,当后方的风雪一下转大,他们陷入沉默,无声的气氛中,有一股潜在的担忧,忧虑着那漆黑深洞中的某件东西。

之后,其中的一个又开了口。

驱逐他们也好,封疆之法本就有风险,过去就算了,近日冰城内的震动越益频繁,还让他们划地采集,风险实在太高了,若是惊醒了那一位……再拖也未必能拖延多久,只是眼前这一关,就未必拖得过去,特别是刚刚逮住的那个小子……身上……竟然有那个人类的气息。

二十多年,在人类而言很长,于我们只是眨眼一瞬,我都还记得,当时那个人类闯入雪域,力量虽然低微,却连过八关雪煞,更胜大部分的人类帝皇。

雪煞考验的不是力量,而是精神与觉悟,不过,能够一连闯过八关,确实远胜大部分的人类,要不然,也不会惊醒那一位,让他进入冰城,授予任务。

冰人们交谈着,回忆到二十多年前。

冰雪中的世界,没有什么变化,景物万年如一,千年如一瞬,连带他们的感官都异常淡漠,已发生二十多年的事情仿佛只是不久前,不过,那一次,确实给了他们极大的震动。

我们都是由那一位所创生,那一位万年来都在沉睡,只有特殊状况,才会短暂苏醒解决,创造我们也是为了监管这一片雪国……可是,留下来的限制,也未免多了点。

若不是有那些限制,我们何用躲藏在潭中?我们是比人类优秀千倍的生命体,早该出去占领整个世界,现在却要龟缩潭底,这有什么道理?如果不是那些规则,我们何用饲养人类跑杂务,还让他们有机会在我们的净土上乱翻乱挖?你说的是事实,但也别忘了,那一位严厉禁止我们做这种事,二十多年前的那次,那一位短暂醒来,没有发现,如果祂再醒过来,发现了我们与人类的勾当,只怕这回没有那么好运了。

所以才要借这机会,与那些人类断绝关系啊,只要撤回封疆,趁着他们还在,把他们全数埋葬于雪煞,就没人知道曾有过的契约,建立封疆的法器也毁掉,用人类的话说,死无对证,即使那一位苏醒过来,也不会发现的。

基本想法是不错,就是怕有意外,就像二十多年前的那次,竟然有人类能进入冰城,惊醒了那一位……这回闯进来的小子,身上有着当年那人的气息,如果旧事重演……所以不是立刻将他困入雪煞了吗?他被我们监控着,不会再有那种机会的,我们也不是任由事情一再重演的傻瓜啊,况且……即使有着相同的气息,也不表示能做到同样的事。

说到这一点,后头有一个冰人笑了起来,笑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部分时候,情绪如冰般冷寂的他们,没有想要笑的心情,即使偶一为之,天生冰体,也让笑这种事变成冰块的碰撞摩擦,非常诡异。

应该不用担心了,这小子与二十多年前的那个人类,完全不能比,那个人类虽然力量低微,却有着坚不可破的心志,毫无阻碍地连破八关雪煞心锁,可这个小子……不是也不错吗?我之前看他抵挡雪妖,战得有声有色,比同境界的帝皇强得多,连雪煞都找不到机会入侵……那也只有一下,他战雪妖、雪兽的力量,确实帝皇中少有,可被雪煞侵入后,瞬间就意志失守,别说八关,就连过关斩将都做不到。

确实是这样,我刚刚也特别看过了,心志坚定的人类少有,可心障、空隙多成这样的,还是万古以来首次遇到,一整个烂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只是第一关就败下去,被冻成冰座了。

如此说来,这次可以高枕无忧了,当初发现有相同的气息,还真吓了一跳,幸好……整个结果与二十多年前大大不同啊!第八零五章 幻象无穷 三月神规身在雪域乱局之中,孟衍的感觉一等一复杂,虽然事先有了点心理准备,可实际遇到,他仍被那一连串的幻象,弄至手忙脚乱。

最初,听说琉璃镜城最厉害的防卫,就是夺魄雪煞中的无穷幻象、魔考,没等舞丑开始嘲弄,他也晓得这对自己不利,因为自己在心境这一途上,并没有什么修练,加以自己成长过速,缺乏人生历练,个性又不怎么沉稳,很可能在这上头存在老大破绽。

不过,除了这些理性分析,自己多少也有些不以为然,因为自己得三月山的神意枷锁之助,神念稳固,远超寻常武者,别说帝皇,就算较之武神,都未必会弱,更别说自己整日玩弄蜃影舍利,也是使幻术的好手,对幻术的利弊得失,了然于胸。

有这些客观条件在,照说自己是不会被幻象影响,无论遭遇到什么,都能冷静下来的,那……还有什么可怕?‘根据记录,葬身于冰城雪域的牺牲者中,不乏长年灵修的高人,或是来自西域佛门的高僧,这些人在精神修练上,可比主人您这个半路出家的强多了,连他们最后都变成冰人,显然一切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好吧,我完蛋了,那你呢?我要是变成冰人,你这龟蛋跑得掉吗?’‘唉,身为主人您最忠心的奴仆,我是不该回答这问题的,不过,虽然我跑是跑不了,可是蕊片的抗冷耐热,最低能抗绝对零度,最高……连我自己也会怕到,哪怕您变成冰人了,我仍能与您同在千万年,死,对我毫无意义。

’‘……果然是一个血条无限的贱人!’与舞丑的交谈,只能说是不得要领,孟衍在面对危机前,也是做足了准备,封闭本身窍穴,宁定心神,还特别嗑了药草,守护神念……这许许多多的准备,堪称完全,却没能让孟衍安心下来。

因为,这些措施仅能算是完备,却算不上别出心裁或完美,过去肯定都有人干过的事,既然护不了那些人,自己也不必对此过多期待……之后就是在封疆内的遇袭,对战雪兽、雪妖,恶斗连场,孟衍拳飞掌舞,连同罗汉战体,分合进击,形同两个超等级的帝皇,联手为战,当者披靡,将那些雪兽、雪妖支离破碎。

战斗中,舞丑发现,那些被粉碎缤落的雪花,内中暗藏侵蚀神念的无上力量,趁着孟衍因战斗而心绪起伏,不住侵袭过来。

‘主人,雪煞经由映射而侵人心,这传说只怕不是很妥当,从现有数据来看,映入眼中的雪光,只能算是定音的一槌,在那之前,雪煞就已经由各种管道,影响人们心志了。

’‘哦,那我还能在这听你分析,心情不乱,是否代表我顶得住这些雪煞?’‘可以这么说,如果您进行内视,就会看见那道三月山的天条禁制,在您神魂中凝成的魂锁,镇压一切,阻挡外部精神力量的入侵,至少,这种程度的雪煞,影响不了您。

’这个说法让孟衍略觉心安,本来三月山的那道神念禁制,就是自己赖以制胜的秘密武器,如今果然没辜负期望,自己想闯雪域,把握就高得多了。

不过,也还来不及高兴,孟衍马上就发现一个要命问题,自己脑中的神念构造特强,诸邪不侵,那是自己的造化,这种个案是否万古唯一,或许还不太好说,但可以肯定,也绝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而糟糕的是,自己并不是一人为战。

对着雪妖、雪兽的猛烈攻击,孟衍觉得吃力,却还接应得下来,甚至凭着罗汉战体这个优势,可以护住赤檀星,但面对自四面八方侵袭过来的无形雪煞,那就真是无从护起了。

察觉到这点,已稍晚了一点,女孩的目光一下黯淡无光,尽管没有痴呆,却昏昏欲睡,却已受雪煞侵袭,要不是舞丑及时发出警告,一切就真的太迟了。

‘主人,她脑里的防御措施,起到了作用,但她甫遭重伤的脑部,抵抗不了太久,请裁示如何处理?’‘处理?难道你要我反手一掌,把她打死?别闹了,把她收入内世界,让明姬想办法救救,反正她都快痴呆了,看过什么应该没印象吧?’‘喔,但这么一来,您就又要背负八十公斤的重量来行动,不但在实战中,还没有不竭之能,对您非常不利啊。

’‘所以尽快研究出一套装备来,下次再有这种八十公斤的黑锅,你来背!’顾不得什么后果,孟衍一掌拍在赤檀星头顶,将她转入了内世界中,本以为这样是最安全的办法,却不料就在把人转入的瞬间,充塞于四面八方的无形雪煞,蓦地增强百倍,入侵过来。

‘妈的!连这些无形的东西,都懂得看时机?舞丑!把内视界锁上!再用三月神规镇住!’命令下达,却得不到回应,舞丑不知为何,竟然没有答话,孟衍正觉得奇怪,前方忽然传来爆响,正从那边要攻过来的雪妖,不知怎么,竟然爆碎成粉。

雪妖的战力,起码是帝皇等级,无论准帝或是人皇,想要将之粉碎,都需要更强一层的力量,更别说是连气息也不外露,瞬息灭敌,孟衍肯定来者是地皇中的绝顶人物,甚至更超乎其上……‘不得了,是什么猛物来了?’孟衍凝神看去,风雪中能见度受限,只隐隐约约见到一抹银白色的身影,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女,身形窈窕,虽还看不见面孔,已知道是一等一的大美人,长发过腰,但……银白色的发丝,冰冷得不带一丝人味,有若雪中仙。

‘……不是敌人?是……闯雪域的武者?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没法用言语说明的感觉,孟衍的心一下狂跳起来,忽然,他瞪大了眼睛,从那抹银白色的美人俪影中,看到一点熟悉,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在这摆柳似的纤腰之上,是两道异常高耸的弧线,强烈地吸住人视线。

……是……洁琳吗?第八零六章 洁琳癫狂 檀星暗算孟衍觉得难以置信,更觉得不合道理,人在东土坐镇叶家的洁琳,怎么可能会忽然跑到南疆来?总不会真是被神魔禁地开启的消息引来?虽然很不可思议,但眼前所见确是事实,哪怕分开已经两年,孟衍仍能一眼认出叶洁琳的傲人曲线与身材比例,再加上那份清新气息,四方天地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了。

‘……可是,为什么她的发色变了?黑发变成银白色,这是怎么一回事?’隐隐约约,孟衍生出一股强烈的不祥感,才刚喊了洁琳两字出口,就见前方那人陡然抬头,自己甚至还没来得及与之目光交接,就身不由主地飞了出去,然后,才是全身仿佛散架般的剧痛。

‘我……被打飞了?罗汉战体给一击而破,甚至连感应都不及生出?给打飞后数秒,才开始有痛楚?好惊人的速度与力量,这……起码是天皇吧?’一飞就是百余米,直至坠落在地,孟衍嘴角鲜血直流,不知道身上断了多少根骨头,气脉紊乱,怎么都凝聚不起来,更无法从雪地中起身。

而将自己击飞出去的人,身如追影,瞬息间飙冲至面前,一只晶莹雪白的小巧赤足,直接踏上自己胸口,如山之镇,也不知又弄断了几根骨头,插进几个内脏?……洁……琳吗?几乎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可抬头仰望,接触到的那张面孔,既熟悉又陌生,看来有与洁琳相同的五官,但自己的洁琳,又怎会有这样冰冷、毫无生机、仿佛死人般的眼神?只是瞬间的对视,孟衍遍体生寒,不晓得这两年间,叶洁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人比当初更美得多,力量也翻升不只五六倍,但这眼神……似乎遭受了永难痊愈的心伤,在凄绝中,更有一种深刻的怨毒与癫狂,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孟衍哥哥……一声轻唤,从平板无起伏的声线,渐渐渗出一丝情感,像是有了生命,孟衍心头一喜,正想开口,叶洁琳却冷不防地发难,脚上发劲,碎裂的胸骨承受力量,倒插入心脏,受到强化的断骨边缘,将心脏给剖开,一分为二。

……杀掉了……终于杀掉了……要让你们知道我的痛,一个也不放过!银发丽人的眼中,闪过全无理性的疯狂,虽然眸子映出眼中人的影像,但实际却什么也没看进去,满眼的怨毒,连话都是咬牙切齿地说出。

这个眼神、这副神情,让孟衍的心整个痛起来,比被剖成两半的刹那更痛,脑里最后的意识,是哪怕自己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也希望这个爱着自己的女人,能够得到救赎…………孟衍哥哥的仇,报……报不完了……好累……累了……咬牙切齿之后,是精神放空的失魂落魄,银发丽人的眼中空洞,竖起了一根手指,贯劲之后,堪比利刃,在白晰的颈项边拖过,咽喉立刻被切开,怵目惊心的红血,自断口处飞快倾泻下来。

艳红的鲜血,迅速染红了白衣,随着鲜血离体,失去生命的躯体,很快倒了下去,站不起身的孟衍,只能用眼角余光瞥见尸身的部分,想要起来,却怎么都做不到。

泪水,不知何时溢满眼眶,打从有记忆以来,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绝望与哀伤,像是溃堤的洪水,不住在胸臆掀涛,一波又一波地拍击着,将理智反覆冲毁,就在意识将消失的一瞬,一个问题忽然在脑海闪过。

‘……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吗?’这疑问一出现,整个天地刹时黑了下来,剧烈的晕眩,成为脑里唯一的感觉,好不容易这些感觉都消失,耳边传来女孩的幼嫩嗓音。

你……你没事吧?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在想什么呢?喔……定神一看,自己好端端站着,旁边握着自己手的,正是赤檀星,她一脸错愕,道:刚刚你和那些东西战斗,打着打着忽然停下,表情还很怪,没事吧?我没……话刚出口,小腹陡然一痛,赤檀星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柄极其锋锐的匕首,带着一股透骨的寒意,扎进了自己的小腹。

你!对、对不起……一击得手,赤檀星握着匕首,脸上表情虽是仓皇,却只有坚决,没有悔意,你是我一族的敌人,虽然我们短暂合作,但我族因你而灭,这个仇……我只能要你血债血偿!是吗?听你这么说,我安心多了,这样就不能怪我翻脸了!匕首虽然锋利,可这些年来的武功不是白练,赤檀星又不是什么高手,入肉的一瞬,孟衍真力一运,肉逼住刀锋,不能再进,但脑里又闪过一个疑问。

‘刚刚是洁琳死了,怎么这一下就小屁孩偷袭了?女人都是不合理的生物,她偷袭也不奇怪,可是……不是说我正在和那些雪怪大战吗?就算我失神,那些雪怪又上哪去了?难道……这也是幻境?’这念头一闪过,孟衍的反应稍迟,却给赤檀星逮住机会,用力一推,匕首入肉再深半寸,鲜血迸流,奇痛澈骨。

刚才幻觉的惊吓,加上此刻的痛楚,像是引燃了导火线,孟衍骤发无名怒火,振臂一挥,将赤檀星如断线风筝般震开,摔落在地,死活不知。

哼!臭小屁孩,竟然暗算我……又痛又恼,隐约更有一个念头掠过,就是自己的怒气为何如此难以抑制?照说,就算被小屁孩暗算,也犯不着气到快要吐血,自己与她非亲非故,立场本就是敌人,被偷袭也不能算背叛,痛是正常,可……为何要怒?念头只存在一瞬,很快就消失在思考的缝隙中,因为刚才就是多想了,才导致赤檀星有机会得手,现在便下意识地排斥多想,倾向相信本身的直觉与感觉,而眼中所见的一幕,更牢牢锁住了目光,成为满腔怒气宣泄的缺口。

倒在那里的小女孩,裙裾翻起,露出了雪白细长的小腿,还有紫色的亵裤,圆翘的小香臀,勾起了不久前一度勃发的欲望……第八零七章 如幻如梦 百世轮回就在不久之前,扛着赤檀星奔逃时,小女孩的翘臀与裸肌,曾让孟衍心猿意马,甚至可以说是一脚踩在走火入魔的边缘。

当时那着魔般的痴迷,连孟衍事后也莫名其妙,想不通自己为何在兵凶战危时,对着小女孩的屁股流口水?自己从来就不是那么好色,即使真是忽然发情了,也不用挑这种没胸没腿没屁股的小丫头吧?这种事,只要用理性一想,就会觉得没道理,但偏偏就是在没理智可言时,那股欲望、那份痴狂,来得犹如海啸般猛烈,掩盖过一切的不合理,就如此刻,欲望与中烧的怒火结合,让理性彻底从脑部被剥离,狂性大发地冲了过去。

嘶!一下脆响,裂帛之声,女孩身上的衣服碎裂片片,裸露出内里的贴身小衣,发育中的纤瘦肉体,犹带几分青涩,配着女孩昏睡中的清纯容颜,特别能勾起雄性的兽欲。

双眼赤红,孟衍口中荷荷出声,一下扑到赤檀星的身上。

时间过去,身上的重压,让昏迷的小人儿痛醒过来,看到眼前野兽般的男人,又看到自己半裸的身躯,发出一声充满惊恐的惨叫。

吵个屁!给我闭嘴!怒气随着欲望而无限膨胀,听见这声惊叫,孟衍怒火勃发,不假思索,一巴掌就横挥过去,情绪失控下,这反手一击运上了全力,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怒火稍稍停止,他注意到小丫头已经没声息很久了。

目光一扫,这才发现赤檀星的脖子,诡异地扭转了一圈半,斜斜地垂在一旁,早已气绝身亡,本来明亮的眼眸,整个突出,仿佛死鱼,凸瞪着世界,作着无言的控诉。

与这双眼睛一对,孟衍像是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什么兽欲、怒火,全数消失在九霄云外,所剩下的,就只有满心的愧疚,足以把理智弄崩溃的悔咎感。

我……我怎么会……怎么可以这么禽兽不如的……愧疚形成了强烈的自责,但在懊悔之中,竟然又有一丝快慰,仿佛这种杀人兽行,能带来莫大的快感,如蜜糖一般甜美……这是……我的本性?我是这样的人?这个想法,迅速变成强烈的自我厌恶与困惑,跟着又变成狂暴的自责,孟衍从不觉得自己是道德心很强的人,但此刻的自责与愧疚,却排山倒海而来,痛苦到让他无可抑制,只能以肉体上的痛苦来消解。

一下又一下,孟衍的头重重撞扣在地上,力道奇大,将地上撞出一个又一个的大坑,额角破裂流血,渐渐遮蔽视线,却难以消解那仿佛撕裂胸口的心痛。

恍惚中,耳边好像有个声音,在做着最后的分析。

……雪煞无人能破的奥秘,不在于幻境的真实,也不在于让人识破不了是幻境。

……雪煞中的蚀魄力量,入侵神魂后,能将生物的情感,十倍百倍地放大,一点点的愤怒,就能变成疯狂恨怒;普通的一点遐想,也能激化成无比兽欲,让人如同盲眼癫马,在自身情绪的错乱中,惊滔骇浪地乱摇乱撞,最终彻底失控。

尽管意识到了这点,却什么也作不了,已经混乱的意识,再无法思考,即使是最后的理智意识,也被淹没在狂暴的情绪怒潮中。

意识中断又重启,每一段意识的重启,都是一段不同的情境体验,睁眼又闭眼,孟衍不断地出现在许多地方,经历许多不同的人生。

那并不全是悲伤或痛苦的体验……有时他与青梅竹马的恋人,拜堂成亲,两情相悦……有时他一呼百诺,周围有大批兄弟跟随,视他为无上领袖,一起打天下……有时他把暗恋多年却未能得到的女神,从其他人手上强行夺来,还灭了人家满门,听着大火的焚烧声,火中有老有幼的濒死哀号,怀中抱着泪流满面的女人,满心的快感,顺者昌、逆者亡,不外如是……频繁切换的人生体验,像是经历着多段轮回,一段又一段的人生过去,本来的意识被一段段人生记忆给覆盖过去,就像是经过千百次轮回后的灵魂,已不知什么是初始,什么是最终,一切都消失在蒙蒙混沌中。

欢喜、悲伤、痛哭、大笑……不晓得多少复杂的情感,被最亲的人出卖过,也亲手杀过最爱的人,几段轮回之后,当已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谁,就不会再有意识示警,不会再问自己置身何处?不会再想到这一切会否只是个幻境?人生如幻亦如梦,百世轮回,不过一场大梦,生命……不外如是。

不知在多少段轮回体验之后,孟衍睁开眼来,这一次,自己是无上霸主,至高的武神,不只力量盖世,更有滔天权势,建立了横跨大半个世界的霸权,手下大军横扫所能接触的一切疆土,亿万生灵匍匐在脚下,颤抖着乞求生存。

千亿美女,无数的财宝,早已拥有到失去感觉,就连大军破城灭国,主宰千万性命生杀予夺,也不能带来多少快感,然而,就在今天,事情有些许的不同。

有一群年轻人,想要打倒魔王什么的,口气很大,实力却脆弱得令人垂怜,在经过几场毫无意义的战斗后,这个勇者集团伤亡殆尽,就只剩下一个领头的,缺手缺眼,伤残得奄奄一息,等待处刑。

数十万人围观的斗兽场上,这个年轻人奋起余勇,以伤残的身体斗战异兽,找寻机会,在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机会下,残破的下半身被异兽咬碎,拖着血淋淋的半身,飞着飙出,燃烧最后的生命,向看台上的孟衍发出舍命一击。

这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在看台上的孟衍,冷看着这一击的逼近,觉得无比的可笑,已不知几千年,叱吒风云的自己,没有这样强烈的笑意,只要一根指头,自己便能轻易灭国,为何这些蝼蚁仍蠢到一再来冒犯自己了?冲着这份发笑的感觉,就姑且给这蝼蚁机会,让他再靠近自己一点吧。

但又为何……自己强烈地感觉到,今天有什么事情……将让一切有所不同?第八零八章 层层碎梦 意识浮现那个年轻人的残余身躯,就这么飞扑过来,孟衍竖起指头,无上力量发出,将那空有理想,力量却低微的勇者,恣意折磨,粉碎身躯,到双方相距十米时,对方的身体已经基本粉碎,就剩下一条手臂、一个拳头,仍继承着主人的执念,持续击来。

看着这拳头,孟衍觉得无比可笑,这些脆弱的蝼蚁,就连死了都还作着以为能伤到自己的梦,但只凭这些微力量,又如何能够成事?自己竟然会对他抱有期待,也真是痴妄了……侧目瞥去,鼓噪喧哗的斗兽场,数十万人全为着他们的王而疯狂,自己就主宰着他们,还有这斗兽场外的亿万里江山,只要自己一覆手,便是天地浩劫,便有无数生命因此消灭……但,这又如何呢?生命的意义,已经越来越让自己感受不到了……一下出神,没有留意到身边变化,可再回神过来,却发现情况有所不同,那个朝自己击来的拳头,竟然生出诡异激变,空无一物的拳头后方,飞速生出血肉,先是一条完整的手臂,很快就是一个模糊的人形。

……蝼……一字出口,惊觉肢体僵硬,竟动弹不得,自己的无上神能,虽然催发,却慢如龟速,自己能感觉到力量如潮水,自体内慢慢涌出,可那速度慢到不可思议,甚至连肢体的细微动作也一样,不是无法动,是动得太慢,仿佛被胶水黏住……瞬间,自己明白过来,不是这边太慢,而是对面太快,那边……似乎有某种能干扰时间流速的大能。

察觉到这点,便不足为惧,虽然失了先机,但对方顶多能发出一击,自己的不死魔躯霸尽九界,不管是什么攻击,一击绝不可能将自己……这个念头在脑里闪过,对面的攻击已到,不是刺、不是打,只是拍,一下拍在自己额上,全无力道可言,也说不上伤害,但就在这掌贴上额头的瞬间,整个天地,刹那破灭!不能理解的状况出现,亿万里江山的世界,在一瞬崩解,强烈晕眩再现,所造成的天旋地转,让自己几乎呕吐出来,直至旋转终结,一阵冰冷的凉意袭上面门,自己来到了某个地方,头被那只手按着,整个脑袋栽入水中,浸在水里。

忽然的进水,灌入口鼻,呛到不停咳嗽,什么鼻涕眼泪全飙出来,随着世界破灭,那至高神能也消失,千百段记忆与意念纷至沓来,整个脑部像是被千百个不同的灵魂所占据,乱得无以复加。

哗啦!错乱中,脑袋被人揪着头发给拉出来,然后又按入水中,冰冷的感觉,让混乱得几乎爆开的脑子,稍微静了些,千百段支离破碎的记忆,迅速消失、归并,让最初的意识得以渐渐浮现。

哗啦!历经多次的浸水、出水后,孟衍慢慢醒了过来,想起自己是谁,想起错乱前的状况,开始质疑起自己此刻所在的位置,也睁眼观察。

最初,还以为自己泡在哪条河里、溪边,但睁眼一看,白瓷的底部近在眼前,这应该只是某种器具、某个容器,自己被人把头按在里头泡水清醒,也确实起到作用了。

哗啦!不知是第几次,被人把头从水中扯起来,孟衍两手撑住这个白缸的边缘,没让人再按下去,显示已经恢复意识,对方也没再施压,就这么让他自己清醒。

时间分秒流逝,一过就是多个小时,孟衍的眼神从涣散,渐渐锐利起来,最后,完全清醒的他,开口问了一句。

……舞丑吗?来得太慢了!啊,抱歉,已经尽量想办法了,但主人您的梦中梦陷得太深,要追着您的仅余灵识乱跑,确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梦中梦?是的,这种完全仿造轮回的层叠式超多重梦境系统,真的好惊人,不住往意识的最深层钻探,搭建世界,留下一堆废物信息占领神识,然后继续往下一层走,等到累积起来的废物过重,自然会把整个神魂全数压垮,过程繁复,进行却只在一瞬,我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系统,不过……话说主人您就完全相信吗?难道不觉得我现在和你说的话……只是另一个梦境?一句点醒,孟衍像是触电一样跳了起来,站稳了脚步后一看,红鼻彩脸的小丑,嘻嘻笑着,那种不庄重的感觉,看来无比真实,可自己所经历的那些幻境,又何尝不是个个真实,没有一个像梦?既然如此,自己又怎能肯定,这不又是一重玩弄人的幻境了?闭上眼睛,孟衍试图寻找一些证据,如无舵之舟,在茫茫大海中寻觅定向,眼、耳、口、鼻等感官,甚至连记忆与知识都起不到作用,所余的就只有彷徨,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可以相信。

仿佛经过了长久的灵修训练,进入沉思后,杂念一点一点被过滤掉,支离破碎的记忆,迅速汇流,让自己重新完整起来,连带对世界、对构成这个世界的东西,都有了截然不同的理解。

松开的五指,一下牢握,仿佛抓住了什么,孟衍知道自己有所掌握,虽然说不出那是什么,但他确实知道了。

睁开眼睛,炯炯目光,有着逼人的神采,孟衍断然道:不用废话了,你是真的!哦?舞丑两手一摊,道:何以见得?这里是幻境世界,什么看到听到感觉到的,全可以是假,我未必比其他的幻觉更真实,您用什么来证明我是真的?因为是我说的!孟衍道:这是幻觉的世界吗?也对也不对,正确一点的说法是,这里是心的世界,甚至,这里是我的世界,我说是真的,就是真的!喂喂喂,这种说法太不理智吧?如果导入精神无上论,那什么是假的?真与假,端看你怎样去定义,我只知道,在幻术的世界里,最强大的幻境就是真实!孟衍道:所以,你是真的,也必须是真的!第八零九章 祸起萧墙 中二救星在话出口的一瞬,孟衍身躯一震,觉得……一种类似佛门传说中的顿悟,好像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同时,大量的讯息流入脑海,让自己明白很多先前没能想通的事。

三月山的神识禁制,融入自己的神念,自己在雪煞中本应不受影响,但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把赤檀星转入内世界,露出一刹那的空隙,雪煞中的异力,进入内世界,并渗入了内世界。

内世界由自己的意识构成,那边出了事,对己而言,就是祸起萧墙,开门揖盗,就算有三月山的禁制保护,也护不住,堕入镜城的考验中,生生世世轮回,不能脱出。

舞丑多半是第一时间抢救,可意识这种东西,瞬息亿万里,舞丑本事再大,要追上自己越沉越深的意识,也绝不容易,一切差点就来不及,幸亏在最后关头,舞丑截住了自己,强行闯入某一个幻境,冒着风险,与幻境的部分结合,将自己所剩无多的神念,强行撕开幻境救了出来。

至于这里……孟衍用眼睛扫了一遍,目中所见,虽然是间贴满白色磁砖的小房,可目光却能穿透这些虚妄,看出这仅是由万花奇棱强行搭建出的一个虚数空间,在这个幻境空间之外,是大片不可见的黑暗,无数噩梦般的人生片段,正等着自己重新回去陷入。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孟衍说着,身上开始发光,他看着环绕周身的这片光,还有自己正发光的双手,道:所谓幻术,就是玩弄真与幻之间的那条线,只要有足够强大的意志,便可以抹掉那条分际线,化幻为真,让不存在的东西也实际出现!说得好,就算是总爱冷嘲热讽的我,也不得不承认您学到了重点。

舞丑拍手鼓掌,道:领悟了这点,并且透彻其中原理,您的神念发生了很大变化,对境界提升大有好处,可惜您现在不是真实肉体,感受不到……当然,也得要您先离开这里,才能拿到这份好处了。

这个当然,打怪总要刷到经验值才行,我这一轮又扮神仙又扮乌龟,辛苦得要命,如果连点经验值都拿不到,不是太亏了?孟衍道:不过,坦白说,如果一开始我就有这领悟,神元气足,或许能不堕入幻境,即使陷入也能离开,但现在……神元消耗太过,就算想走,也走不掉了。

这个自然,若非如此,主人您只要凝聚神念,就能如开天剑,直接划开千亿幻梦,破障离去……您领悟了要诀,却没有贯彻这绝窍的力量,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

舞丑道:在追踪您的过程中,我意外发现了一点,就是随着您的神念移动,这边也有某种机制在启动,雪煞中的夺魄程序,似乎不是单纯的防御,其中也包括了某种……接引。

接引?什么意思?接到哪里?相信您也看过资料,所谓的攻伐镜城,其实只是在雪域折腾,镜城的城门终年不开,能够打开城门进去的,亿中无一,羿家甚至下了严令,想攻伐镜城,必须先行报备,获得家主与长老团的共同许可,程序极严。

舞丑道:从这些线索看来,镜城根本是一座不可攻、不可入的地点,但所有的神魔禁地,都会开一道通路让人攻伐,那……此地的门户又在何处?唔……你是说,门户就藏在这些……幻境里?不!幻境无门,门是藏在过程里,您每通过一定数量的幻境考验,就前进了一关,相当于在征伐途上前进了一程……这相当于您从普通圣王区,闯到帝皇区一样。

明白了,普通的征伐是考力量与武技,这边则是心灵斗争,每个层级定义的心灵考验不同,只要通过,就能更进一步,最终进到镜城内部,甚至中央核心。

孟衍扬了扬眉,道:但过关的标准是什么?从幻境中醒来吗?还是抗拒这些幻境?不是我在说,但我耗在里头的时候,差不多把能干的事情都干过了,如果不是你从外部强拉,根本不可能自内部强行脱离……那要怎么过关?我在追踪主人您的过程中,稍微作了点研究,最后发现过关的要诀,疑似就是不动心三字。

不动心?就是事情一样照干,但您是用一颗冷静兼冷漠的心情,去作完这一切,能把让人撕心裂肺的事,用最冷静无波的心去做完,您就能克服这些心境障碍,成为万古第一人!舞丑说得相当激动人心,但孟衍听完就凉了半截,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自己根本就不够格去闯这些精神关卡,那些让人迷失在喜乐中的关卡,倒也还罢了,可是那些椎心之痛的……只要稍微想到,就痛得想要狂嚎、捶地。

自己现在情绪还算平稳,尚且不能,如果重陷幻境中,受那异力催化,情绪又激昂不能自控,届时更别想平静度过,这些考验虽然不看力量,却比与天皇战斗还要困难…………算了,没可能的,还是放弃这雄心壮志吧。

咦?但您若不破关,就会永远困在这里,没法离开啊,万花奇棱只能保一时,就快撑不住了。

……你千辛万苦来救我,不会只是为了让我交代遗言吧?倒不是……其实您有些优势的,只是您自己还没察觉,不如……实际试试看吧,只要善用这些优势,未必就没有希望脱离的。

舞丑道:要亲手杀妹证道,要承受最心爱的人被人蹂躏侮辱,还要保持平静之心,确实难了,不过,若您不作,就只能完蛋啊。

说的是事实,孟衍听了只能苦笑,正想回话,忽然注意到舞丑的目光,正在瞥看某件东西,是刚才让自己清醒的白色瓷缸,造型相当古怪,不禁开口问话。

这是什么东西?这空间是你弄出来的吧?能让我清醒,这是什么神器?确实是神器,这是我老家的土产,通常使用来帮助中二或懦夫清醒,具有不可思议的奇效,俗称中二救星。

中二救星?这名字好奇怪,那边的人都这么叫吗?不,是我自己取的名字,大部分时候,人们其实称之为……舞丑两手一摊,道:马桶!第八一零章 颠倒梦想 作弊破关……是……洁琳吗?孟衍觉得难以置信,更觉得不合道理,人在东土坐镇叶家的洁琳,怎么可能会忽然跑到南疆来?总不会真是被神魔禁地开启的消息引来?虽然很不可思议,但眼前所见确是事实,哪怕分开已经两年,孟衍仍能一眼认出叶洁琳的傲人曲线与身材比例,再加上那份清新气息,四方天地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了。

‘……可是,为什么她的发色变了?黑发变成银白色,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为何我觉得这一切……好像似曾相识?’才刚这么想着,强大的力量轰来,自己变被轰了出去,天旋地转,坠落地上,骨头也不知道断了几根,银发的丽人追影而来,一脚就踩踏在自己的胸口,眼中怨毒,清晰如旧。

‘对、对了……我曾看过这一切,这些事情都是曾发生过的,接下来是……’胸骨剖开心脏,这难忍的心痛,却比不上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实,顿悟有何用?变强了又如何?仍不能改变即将发生的事,仍只能亲眼看着心爱的人,惨死在自己面前!看着银发的丽人竖起手指,往喉间抹去,孟衍眦目欲裂,握紧双拳,几乎要把牙齿都咬碎,但就在这瞬间,天地骤然安静下来,时间仿佛被定住,一个声音从天上响起。

哈~~~啰!彩光流动,天上的白云迅速分解、重组,最后变成了一张红鼻子小丑的大脸,眼中满溢着笑意。

哎呀,抱歉,这回好像又迟来了,不过迟到好过不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主人您还活着吧?不……不要废话!快点把我从这里弄出去!咦?就这么逃走的话,便没希望破关了,即使逃跑,也只是从这个恶梦,跳到另一个,没法真正脱离啊。

破关的条件要心不动,我哪可能看这种东西不动心啊?先离开再讲!确实呢,正常来说,看自己心爱的人死在面前,要无动于衷真是很难,不过呢……舞丑道:那都是正常情形,而主人您这边,从来就不照正常程序走的,所以不用担心。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您其实有能力作弊的,普通人只能规规矩矩接受考验,而您是有特权开书本考试,或是直接改考题的。

舞丑的话刚说完,孟衍的胸口陡然绽放光亮,一枚晶石从他心口浮出,散着奇异的能量波动。

这是……颠倒梦想?孟衍眼睛瞪大,这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有这件瑰宝,此物出于镜城,照说是最有希望起作用的妙物,只不过……到底该如何起作用?这就难说了。

虽然有了舞丑的提示,可身上受的伤没有好转,依旧是连站起来都不行,实在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的作弊?又要如何作弊?才刚这么想,眼前的景象似乎在幻动,银发少女的面孔,开始跑马灯似的换动,同时天上也传来舞丑的声音。

心境的考验,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但主人您握有颠倒梦想,这是一个让一切规则无效化的神器,凭着残件,您可以部份改动规则,让这考试出现破绽。

怎么改变?从最爱变成最恨?喔,指向性的改变,需要的力量与技巧太高了,以您目前的条件,只能作到非指向性的乱数更调。

说完,叶洁琳的面孔切换停了下来,换成了叶古农的面孔,被停顿的时间一下动了起来,银发的中年男子,利指割向侯管。

……孟衍哥哥的仇,报……报不完了……好累……累了……同样的字词,以男子语调发出,粗声粗气,怎么听就怎么奇怪,而之后利指划过颈项,大片鲜血流出,染红衣衫,断绝生机的尸体倒了下来,就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心情。

主人,你最心爱的人,刚刚死在你面前了,满怀着怨愤与悲怒,死得非常惨,死不瞑目,请问你作何感受?你痛吗?你怒吗?……干你娘啦,我屁感觉都没有!为啥我看到算命的断喉要有感觉?还有,我被他喊哥哥,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恶心啊!恭喜!舞丑的话声一落,满空点燃烟花,缤纷四落,七彩交辉,恭喜主人您成功突破这万古难题,您成功面对自己心爱的人惨死,心境如常,无动于衷。

看着满天的烟花,孟衍只觉得无比荒谬,忍不住怒骂道:他妈的!你这样也可以吗?心境考验也能这么混过去?您刚刚自己说了,这是心的世界,只要意念足够强大,幻也可以为真,打一开始,主人您怎么认定,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系统怎么认定,在您眼中看见了谁,无关紧要,但在系统的认定中,这里呈现出来的人物是叶家小公主,是您最心爱的人!舞丑道:而现在……恭喜,亲眼目睹自己最爱的人惨死,MISSONACCOMPLISHED,GETPOINT!说着,舞丑揭开手中的一本记事,把其中的一页撕掉,后头仍有厚厚一大叠页数,看来每一页就是一个心境考验,原本那应该都是千难万难的人性煎熬,但现在,孟衍只感觉到无比的荒唐……仔细辨析,雪煞中那股放大人们情感的异力仍存,还在试图影响自己,但由于自己对此全然无感,就像是基数为零的算式,不管放大乘以多少倍数,得出来的最终结果仍只是零,全无影响。

……干咧!如果这样就可以,我之前的撕心裂肺,到底算什么啊?强烈的荒唐感,让身上的痛楚变得不存在,孟衍一下坐起身来,看着这个空间开始迅速崩解,或许是因为自己通过了考验,这边整个开始崩塌了。

主人,请准备,下一道考验马上就要来了,很可能是最残酷、最虐心、最没人性的要求,杀妹证道!您已经想好要怎么闯关了吗?舞丑的话,迅速转变小声,随着这个空间崩解,所有一切的存在,都将被下一个生出的幻境世界包覆,生成全新的梦魇。

孟衍神色不变,想了一想后,仰天大叫。

……要是有得选择,帮我换几张明星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