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呼的站起来,双眼大睁,沉声喝道:你这和尚口气忒大,不必方师兄,我来领教!李慕禅手拨佛珠,神情不动,淡淡望去。
这青年二十来岁,身形墩实,圆脸,大眼,虎虎生风,个子不高气势却盛,让人不敢小觑。
他抽出剑,指向李慕禅,冷冷道:人说天枢湛然剑法奇快,在下孔力,倒要领教一二!李慕禅摇摇头,温声道:孔师兄,你不成,还是让开罢!成不成,比过才知道,来罢!孔力一抖长剑,沉声喝道。
他双眼炯炯,雪亮长剑横到身前。
李慕禅摇摇头,低叹道一声小心了,蓦地一晃。
一道清风拂过,众人不由眯了一下眼,再望去,李慕禅微笑而立,手拨佛珠,气度俨然。
孔力慢慢低头,一点一点,身子好像僵住了,动作艰涩。
低头一瞧,脸色顿变,右手空空,长剑已在鞘中!冷汗忽的一下涌出,额头涔涔,暗自打了个冷颤,自己根本没看清他动作,只觉清风拂面,有些不妥。
尉迟明拍桌大笑:好,好,五师弟,这浮光掠影硬是要的!不知何时,周围变得安静,所有目光聚集于这边,人们个个兴奋,双眼放光,好像过年看大戏。
好……众人轰然喝彩,议论纷纷,喧闹盈沸。
这轻功,真是神了!可不是,我要有这么快,哪用整天瞎忙,在大街上扒拉钱袋就是!你这家伙,就是坏种!李慕禅伸手压了压,众人慢慢安静下来。
李慕禅笑眯眯望着方少华,一言不发。
目光闪烁两下,方少华缓缓点头:天枢湛然,果然厉害!方首座过奖,请出剑罢!李慕禅微笑。
方少华沉吟片刻,叹道:今天喝得差不多了,状态不佳,……不如改日再领教罢!哟——!尉迟明怪叫一声,哈哈大笑,摇头道:方少华呀方少华,就你这熊样,还想追求宫轻云,宫轻云能看上你才怪!李慕禅看一眼四师兄,暗赞果然厉害。
这方少华果然是隐忍之辈,脸皮也厚,知道不敌便要避开,如此人物,真是不容小觑。
住口!方少华压低声音,冷冷道:尉迟明,你再扯上宫师姐,莫怪方某无情!尉迟明斜眼看他:哟,瞧你这点儿出息,你奈我何?方少华冷冷盯着他,一眨不眨,目光冷得彻骨。
尉迟明撇着嘴,一脸不屑神情与他对视,眼睛瞪得溜圆,也不眨一下。
李慕禅端银杯轻抿一口,与赵雨真三人对视一笑。
唉……,这天枢院真是可笑!一青年忽然长叹一声,不以为然的摇头,感慨道:那点儿本事只能欺负弱小,一旦对上宫师姐,个个都成了软脚虾,孙子似的!他对面青年摇头:最可笑的是这湛然和尚,不自量力,竟敢跟宫师姐叫阵,差点儿把小命丢了!……宫师姐心软,手下留情了,要不然,他早就登西方极乐啦!李慕禅呵呵笑了起来,扭头打量两人。
这两人与方少华坐在一起,最先开口的身形颀长,鼻子挺直,相貌平常,极不起眼,但双眼清正有神。
另一人削瘦单薄,似禁不住一阵风吹,苍白的瓜子脸,薄薄的嘴唇,双眼狭长,目光冰冷。
贺南山放下银杯,摇头失笑:不知天高地厚!……五师弟,甭跟这些蠢物一般见识!李慕禅打量着两人,扭回头笑道:二师兄,咱们梅府人才济济呀!五师弟?贺南山狐疑的望他。
李慕禅笑道:……他们胆气很足!小比之上,自己显过身手,他们竟敢如此讽刺,确实胆子不小。
赵雨真摆摆手:不然!……五师弟,甭看他们硬气,那是知道顶多挨一顿揍,没什么大不了!这样呀……李慕禅笑了笑。
他能看出,这两人并非有恃无恐,确实是胆气十足,但也不会去反驳大师兄。
……他转头道:四师兄,算了罢。
尉迟明与方少华仍瞪眼对视,僵持不下。
尉迟明哼道:五师弟别劝我,我非要瞪死他!李慕禅失笑:四师兄,方首座既然想改日,就改日吧,……只要他莫忘了就成!嘿嘿,他这乌龟,绝不会记得!尉迟明嘿嘿冷笑。
方少华眯着眼睛,目光寒冷恶毒,似欲把他撕成粉末。
嘿嘿,被我说中了吧?尉迟明得意的笑,撇撇嘴:照我说,你甭叫方少华了,叫方乌龟吧!找死!方少华咬牙怒喝,蓦地前冲,腰间闪起一道寒光,一片寒光刹那把尉迟明笼罩。
四师兄!李慕禅倏的一下挡在尉迟明跟前。
叮叮叮叮……一片清脆响声中,两道寒光碰撞,随即消散。
噗!李慕禅吐一口血,拄剑而立。
五师弟!四人惊叫,尉迟明忙上前扶他。
赵雨真猛一拍桌子,阴着脸冷冷道:卑鄙!李慕禅推开尉迟明的手,淡淡看着方少华,摇头叹了口气:本以为开阳院的首座定是英雄人物,唉……,大失所望!方少华面不改色,冷冷道:好快的剑!尉迟明破口大骂:姓方的,你个卑鄙小人,除了偷袭,你还会做甚!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程晓风冷笑。
李慕禅一摆手,慢慢直起身来,收剑归鞘,对赵雨真四人摇头,叹道:大师兄,咱们走吧。
尉迟明大叫:五师弟,就这么放过他?李慕禅叹道:算啦,跟这种人交手,脏了我的剑,真是无趣!还是走吧!……好,走吧!赵雨真点头,瞪一眼尉迟明:四师弟,愣着做甚!尉迟明省过神,狠狠瞪一眼方少华,跺了跺脚:姓方的,你等着,早晚要算这笔账!说罢,五人离开了超然楼。
……众人盯着他们离开,对方少华指指点点,颇是不屑。
方少华脸色冰冷,扭头一瞥,对上三个同伴,见他们脸色都不自然,冷笑道:怎么啦?瓜子脸青年大喝一声:看什么看!他苍白单薄,这一嗓子却洪亮,如撞响铜钟大吕,众人耳朵嗡嗡作响,头晕眼花,忙偃旗息鼓,各归各位。
孔力一拍桌子,哼道:方师兄,这湛然竟是花架子,吓唬人呐,着实可恶!方少华缓缓点头,脸色阴沉。
苍白青年沉吟片刻,低声道:方师兄,今天他是受了伤,伤好了,岂能善罢甘休?方少华摇头:我不接战就是。
打不过便不打,技不如人,他从不以为耻。
苍白青年摇头:若没打伤他,还有转寰余地,可现在嘛……他左右看了看,双眼闪烁幽幽光芒,压低声音:依我看,一不做二不休,咱们索性把他……他在咽喉前轻轻一划。
赵师弟,你疯了!孔力一怔,脸色顿变。
方少华脸色一变,忙摆手道:不可不可!……同门相残,府规不容!梅府自有一套法规,犯了律条,家法伺候。
就是!孔力忙点头,瞪了苍白青年一眼:赵师弟,小事而已,你别闹大了!好吧……苍白青年目光闪烁一下,摇头苦笑,起身道:我出去方便一下。
看着他离开,孔力摇头叹道:赵师弟性子太烈,好直偏锋,唉……他从小命苦,也怨不得他。
方少华摆摆手。
孔力劝道:方师兄,我看湛然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改日好好聊聊,说开了,……大伙同门师兄弟,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嗯……方少华捏着银杯,漫不经心点点头,目光闪烁。
片刻后,苍白青年回来,搓搓手,道:方师兄,咱们散了吧?嗯,走吧。
方少华放下银杯起身。
出了超然楼,苍白青年暗中一扯方少华。
方少华对孔力与另一青年道:你们先回去,我与赵师弟逛一逛,买点儿东西回去。
孔力看了看苍白青年,又看一眼方少华,迟疑道:方师兄……行啦,走吧,我自有分寸!方少华一摆手打断他。
孔力无奈点点头:方师兄要三思而行,莫做傻事!方少华一扬手,作势欲打,笑骂道:你这家伙,休得啰唆!整天瞎操心,滚吧!见他如此,孔力松了口气,这才拉着另一青年离开了。
……一出了超然楼,尉迟明顿时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程晓风微笑道:四师弟,亏得五师弟手快,不然你凶多吉少,有什么可乐的?看起来他心情甚好,嘴角带笑。
看那小子的脸没?尉迟明嘿嘿笑问。
程晓风点头,呵呵笑道:确实精彩,一阵红一阵青,一阵黑一阵白,真难为他了,自愧不如!他果然藏了真功夫。
贺南山摇头。
尉迟明敛了笑容,愤愤哼道:这家伙居心叵测,这般厉害,平常却一直装龟孙子!一想到刚才的偷袭,他心有余悸,若不是五师弟,自己真要挨上一剑,姓方的身法太快了。
依这姓方的阴险毒辣,这一剑准刺中要害,小命危矣!他们五人停在金水桥边,正是当初李慕禅救济空老和尚所在。
李慕禅笑道:好了,四位师兄,我要回家了。
尉迟明一怔,随即叫道:不行不行!……五师弟,你受了伤,今晚就在天枢院睡!李慕禅笑道:一点儿小伤,不碍事的!还小伤!尉迟明急道:留下病根可糟啦,别再折腾啦!李慕禅摇头微笑:跟家里说好了,要回去的。
算啦,四师弟也甭劝了!贺南山摇头,笑道:五师弟是金口玉牙,劝也白劝。
李慕禅摸了摸光头,呵呵笑道:二师兄谬赞!赵雨真打量他几眼,点点头:嗯,走一走路,也没什么,回去也好,好好休养两天!李慕禅合十一礼:多谢几位师兄陪我胡闹。
尉迟明一挥手,不耐烦的道:行啦,甭来这虚的,咱们是一家人,客气个甚!四师弟所言正是。
赵雨真点头。
小弟告辞。
李慕禅心中温暖,再次合十一礼,转身离开,步履缓慢从容,左手拨佛珠,僧袍飘飘,一派高僧风范。
……方少华他们离开不久,超然楼热闹纷纷,人们议论刚才的打斗。
忽然,二楼声音骤减,人们纷纷望向楼梯口,一袭白衣的清丽少女,身后跟着一个饱满甜美的少女。
两人一踏进二楼,人们纷纷降低声音,因为认得二女,梅府七院第一高手宫轻云,她的小尾巴方秀秀。
宫师姐,宫师姐!一个少年高声叫道,正在东北角。
宫轻云黛眉一挑,轻颔首,莲步轻移,人们个个目不斜视,好像两女是幽灵,他们看不到。
少年眉清目秀,甚是机灵,年纪却少,只有十四五岁。
秀秀甜美的脸一板,挺胸脯问:小蒙,怎么一个人?少年脸一红,不敢看她高耸傲人的双峰,挠挠头,不好意思的道:嘿嘿,……挨罚了。
哦——,没吃上饭,只能来这儿啦!秀秀用力点头,戏谑的盯着他瞧。
少年忙道:宫师姐,秀秀姐,你们晚来一步,错过一场好戏!什么好戏?两女坐下,秀秀忙问。
少年双眼放光,身子往前探,兴奋的道:天枢院与开阳院打起来啦!怎么回事?宫轻云一蹙眉。
少年忙一五一十讲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不偏不倚。
宫轻云沉吟片刻,淡淡问:湛然又受伤了?少年撇撇嘴:方师兄忒不地道,偷袭尉迟师兄,亏得湛然师兄挡一下,结果吐了血。
宫轻云瓜子脸罩着寒霜,蹙眉片刻,忽的一下站起:不好!秀秀忙问:宫师姐,怎么啦?秀秀,你先点菜,我去去就来!宫轻云扭身便走,白影闪了闪,消失在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