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伏羲谷

2025-03-27 09:37:32

如果要闪,已经来不及了。

我猛地一脚踢向床头,床板被我踢了起来,帘子一般挡在我面前。

士兵们当然没有床,铺盖往地上一摊就睡觉,我好歹算是个都督,还带着个床架子,用木板搭了个床。

以前总觉得这样有点不与士兵同甘共苦,现在却在庆幸没有完全同甘共苦。

床板一竖起,只听得嚓的一声,剑尖透过木板。

那人出剑极快,也有点太快了,大概想收手都来不及,这一剑居然连木板都扎透了。

我趁他还没有拔出剑来,身形一晃,已闪到一边,正要拔刀砍去,却见他头一晃,额上突然有鲜血迸流,他呻吟了一声,人软了下来。

不等我奇怪,只听得冯奇惊叫道:楚将军,你没事吧?冯奇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惊恐,手上还拿着那把弹弓。

我道:我没事。

冯奇快步过来,踢了一脚那人,道:还好,我总算赶上了。

没想到这刺客居然能到这里来,该死的,军中戒备太松了。

我道:不是戒备太松,是这人本事太强了。

他死了么?这人身法如电,我自觉也赶不上这人的动作。

这人的剑术,总让我想起遇到过的那些奇丑无比的剑客。

还记得当初在回帝都途中遇到那个自称是神的剑客时,张龙友跟我说过那是一种法统的剑术,在马上虽没什么大用处,但步下相争,威力却极大。

也幸亏冯奇能及时过来,不然还真不一定斗得过他。

冯奇蹲下身,试了试他的鼻息,道:死了。

他翻过那人的身体,那人后脑上嵌了一颗铁丸。

冯奇的弹弓与这人的剑术倒是异曲同工,在马上没多大用处,步下时却伤人立死。

我道:可惜这人已死,问不出他的来历来了。

这人虽然乍一看极像张龙友,但细看便知不是了。

这人肤色比张龙友黑得多,也要瘦一些。

冯奇道:楚将军放心,还有一个,那人我已让他们定要捉活的了。

这时外面忽地传来一阵欢呼,冯奇眼中一亮,道:楚将军,捉住了!那人捉住了!我道:去看看吧。

冯奇答应一声。

走出门口,他让几个亲兵把我的营帐中收拾干净,跟上来道:楚将军,今天要多加小心。

虽然现在有两个刺客,我怕还会有第三个出现。

我点了点头。

此时一些人已迎了过来,当头的是提着兵器的杨易与陈忠。

他们两人的营盘靠近中军,离我最近,闻声已赶了过来。

看到我,两人同时跪下。

我忙迎上去,道:请起。

刺客捉到了么?杨易点了点头,道:此人好生厉害,伤了我们十几个弟兄,还是陈将军以巨盾合围逼住了他,方才打落他的兵器,将他击昏了。

他说着,把身边一柄断剑双手捧着递过来。

我接了过来,一眼便看见那断剑剑柄上嵌着的一个太极图,道:人呢?杨易道:便在后面。

他站起身,道:抬上来!两个士兵抬着一个人过来了。

这人身材瘦小,头上还蒙着布。

冯奇在我身后小声道:这人蒙面,进军营时受到盘问,结果拔剑伤人,另一个想必是趁乱进来的。

我走过去,冷笑道:好狡猾的刺客。

只是想到地军团来,当然讨不了好。

杨将军,快将受伤的弟兄送医营医治。

我一边说着,到了那刺客身边。

刺客四马攒蹄地绑在一根枪杆上,这种姿势被绑着,有天大的本事也拿不出来了。

这人的剑很刺,只利于击刺,陈忠用巨盾困住他,正是以长击短。

以陈忠那等神力,没打爆他的头也肯定是想留活口,手下留情了。

冯奇看样子很为刺客侵入我的营帐而不安,我说这话是安安他的心。

我伸手揭开这人的蒙面,本想笑着说几句,好让冯奇更宽心一点,哪知才揭开一角,却如遭电击,浑身都僵住了。

这人竟是海老!海老这人太神秘了。

以前何从景对他言听计从,但在与共和军共同攻击南安城时,我听明士贞说何从景要对付海老,一直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

只是我再会胡思乱想,也想不到这个睿智的老者居然会充当刺客,并且现在被我们四马攒蹄地绑起来。

冯奇看我半晌不说话,过来道:楚将军……我不等他说完,抢道:将这刺客装入囚笼,放到我帐中来,我要马上审问。

冯奇答应一声,杨易在一边道:都督。

他还没说什么,我道:杨将军,陈将军,你们休息去吧,让军中弟兄加强戒备,只怕刺客还有同党。

再通知廉曹两将军,让他们坚守本阵,多加小心。

如果照惯例,我总会让五德营统领与我一同审讯的,杨易想必也要请示一下,却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只是他没有多说什么,面色肃然,与陈忠两个向我行了一礼。

刺客居然侵入了中军,这还是地军团成军以来的头一次,他们也很是不安。

我小声道:杨兄,郑昭先生现在如何?他被软禁着,我派了几十个兄弟轮番看守,每个时辰一换,十二个时辰从不间断,楚将军放心。

我点点头道:千万要小心,不能出乱子。

郑昭这种异术实在太叫人发毛了,现在这种最关键的时刻也只有杨易看着我才能放心。

我回到帐中,里面已经收拾干净了,海老被关在一个囚笼里。

囚笼是关押犯了军纪的士兵的,就是以前的坐笼,只是我把坐笼周围的那些尖棒全都去掉了。

犯了军纪,即使是死罪,斩首示众已经足够,用这种酷刑也是多余。

地军团军纪极严,但也会有犯军纪的士兵,用这种囚笼关一两天,知错了便已足够。

关海老的是个大号囚笼,海老人生得也矮小,所以显得很宽敞。

海老身上被搜过,利器都已搜走。

他被绑在囚笼的栏上,就算醒了也动弹不得。

我查看了一下,确认海老不会挣脱,向一边的冯奇点点头。

冯奇会意,拿起桌上的一碗水,含了一口,走到笼边向海老面上喷去。

海老似乎也有郑昭那样的摄心术,单独面对他我还当真不敢,因此让十剑斩中的今晚轮值的四人都陪在我身边。

冯奇一口水喷出。

刚喷到海老脸上,冯奇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海老长相奇丑无比,有布蒙着还看不出来,但这布一湿便贴在了脸上,冯奇看来定是大吃一惊。

他倒也没说什么,走过来小声道:他醒了。

我走到海老身边,看着他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

等一看到我,他眼里却没有惊异,只是苦笑了一下,道:楚将军,果然杀不了你。

我又向前走了一步,道:海老,请原谅我的无礼。

海老道:我来行刺,自当如此,楚将军不必自责。

他看了看站在我身边的冯奇,道:这位将军想必也糊涂了,呵呵。

便是老朽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来行刺的一天。

我们一问一答间,冯奇脸上已露出了诧意。

海老长相古怪,已经让他奇怪,而我和海老居然认识,现在我哪里像是在审问刺客,倒似与故交拉家常一样,如果是曹闻道,一定按捺不住好奇心要问我是怎么回事了。

我拖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道:海老,我有句话要问你。

顿了顿,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海老也看着我,道:楚将军,你当真想知道?他看了看冯奇,道:你让他们退下。

海老要对我用摄心术?我的心中一动,但如果不听他的,海老一定不肯说。

我站起身道:冯兄,你与弟兄们先到外面等着。

如果我说要带此人出去,你不要听我的命令,立刻用冷水浇到我头上,将此人拿下。

冯奇睁大了眼,可能他觉得我有点糊涂了。

只是他再莫名其妙,也不多说什么,行了一礼道:遵命。

他带着三个十剑斩中人一块儿出去,我重新坐下来,道:海老,假如你要用摄心术,我劝你还是算了。

海老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道:原来你也知道摄心术。

你也真的越来越厉害了,现在我就算对你用摄心术,也逃不出去。

我道:我也不信海老你会用这种手段。

只是今天实在也太乱了,我本来更相信海老你决不会充当刺客,可是你仍然当了刺客。

海老看着我,眼中灼灼放光。

我知道那并不是施摄心术的意思,看着他的眼睛,也不避让。

半晌,海老道:岂但是你,我也不相信自己会来行刺,但还是来了。

我道:那么,请问究竟有什么原因?海老叹了口气,道:原因很简单。

你那四个保镖为什么会出去?我呆了呆,道:海老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呢?我皱起眉,过了好一会,才不确定地道: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了,是有人给你下了命令。

海老气概极大,在五羊城时,望海三皓中另两个老人极得何从景信任,但在海老跟前却直如随从。

如果说有人能命令海老,我实在不敢相信。

但我话刚出口,却见海老点了点头,眼中有嘉许之色。

我更是诧异,道:那么,到底是什么人能命令海老你?海老道:楚休红,直到现在你似乎还很尊敬我。

我想问问你,这是什么原因?我道:当初在五羊城聆听海老你的教诲,你曾说过,天下万物皆是平等。

此理我从来没想过,听海老你一言,方才茅塞顿开。

更何况以前数次受过海老恩惠,楚某念兹在心,绝不敢忘。

因此——我顿了顿,接道:海老你居然前来行刺,便更让我奇怪了。

海老叹了口气,道:你既然也认为天下众生平等,不论是什么,都有活下去的权力,那你为何仍然提兵来此?受命于上,不敢有违。

海老看着我,道:我与你也是一般。

我说不出话来。

在我的印象中,总以为海老不会听任何人的命令,可是显然我想错了。

我皱起眉头,道:当初帝国南征军中的高铁冲,还有我在符敦城外碰到过的一个,曾与郑昭一同来帝都的海老你的孙子,加上海老你,似乎是另一种人,我说得对么?海老怔了怔,道:孙子?他想了想,这才道:原来你是说那个啊。

其实他不是我孙子,也许有点亲属关系,但我也不知道。

我诧道:你自己都不知道?海老叹息了一声,道:你显然没有读心术,不然早来读我的心了。

有过女人了吧?我的心微微一痛。

第一个女人是高鹫城里的苏纹月,每当想起她来我就觉得心痛。

我道:这和女人有什么关系?读心术需要童身。

一旦练成,也就成了天阉。

海老苦笑了一下,我怎么还能有孙子?我呆了呆,道:还有这等异事!你在见过蛇人前,相信世上有这种人么?我道:天机法师的《皇舆周行记》中曾有记载,但我那时根本没看过这部书,当时也实在不敢相信,所以曾拖了个蛇人的尸首去见高铁冲,他才告诉我的。

海老你与蛇人有什么关系?海老道:这样说也说不清,我还是从头说起吧,不知楚将军有无兴致?我耳朵都要竖起来了,道:当然有,海老请说。

海老道:那你不放开我么?我犹豫了一下,道:海老,请原谅,你实在太让我害怕,所以不能释缚。

请说吧。

海老也没有坚持,顿了顿,道:很久以前,这世界是另一个样子,当时的人能借助工具在天上飞得比鸟还高,在地上跑得比奔马还快。

我道:是。

我当初还找到两部书,讲的就是那时的事,只是不太看得懂,而且书页的材料我至今也搞不懂是什么做的。

你觉得这些都是真事么?我想了想,道:虽不敢信,但也不敢说那是假的,毕竟年代太过久远,已经没什么证明。

海老道:那都是真的。

我们这个世界,其实是上一个世界的残余。

我诧道:上一个世界?是。

上一个世界,就是你们这些人的祖先。

你想必也听说过,他们神通广大,几乎无所不能,结果遭了天谴。

我干笑了一下,道:我一向以为这只是传说而已,毕竟太不可信了。

海老道:当初我也觉得那只是胡扯,直到看到蛇人。

蛇人?海老点了点头,道:你觉得,蛇人是怎么来的?我皱起眉头,道:听说蛇是生蛋的,蛇人想必也是如此。

你见过蛇人的蛋么?我呆了呆。

与蛇人交战过这么多年,我还真的从来没见过蛇人的蛋,只能见到蛇人源源不断地出现。

别说蛇人蛋了,连母的蛇人,这许多年来我只见过那百卉公主一个,别人就从没见过。

我道:蛇人的蛋应该都在伏羲谷中吧?海老点了点头,道:不错。

只是与你想的不同,蛇人的蛋并不是公母相交生出来的。

我呆了呆,道:那这些蛋是怎么来的?海老看着我,慢慢地道:是我们造出来的。

我怔住了。

半晌,干笑了一下,道:难道,蛇人都是你们造出来的么?海老点了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蛇人以前只有零星几个,只是这几十年来我们大力制造,蛇人这才一下子多了起来。

我的头像是被搅成一团糊一般。

海老的话实在让我难以理解,我冷笑道:你们怎么造?拿个蛋念几句咒,钻出蛇人来了?我这已是在挖苦了,海老却道:相去也不远吧。

你们造出蛇人来做什么?我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虽然告诉自己,海老应该不会骗我,但他的话实在太难以置信了。

我道:别忘了,蛇人是要吃人的。

你们并不是蛇人,总不会嫌命长了,造些蛇人来吃掉自己?海老叹了口气,道:信不信由你了。

我们原先是住在一个极偏僻的地方。

也许说那里偏僻还不够,其实那个地方是一个地穴,没有出口。

我道:你们在地穴里?既然没有出口,那是怎么进去的?也许,是很久以前就封住了吧。

海老的目光有些迷惘,他的声音也低了许多,我们不知在那里住了多久,只知道有许多代了。

虽然在地底,但一样有阳光,有食物,我们过得很好,都觉得自己应该永远生存在地底下。

我怒道:这怎么可能!地底下怎么可能住上许多代!海老,我敬你为人,才听你说话,倘若你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骗我,别怪我没耐心了。

海老看着我,半晌才道:好吧,那你就当我是说一个异想天开的故事吧。

这些人有无数代都在地底下繁衍生息,从来没有看过一眼外面的世界。

直到几十年前的一天,突然发生了地震。

我突然觉得自己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并不是因为海老对我用摄心术一类,而是我本能地觉得,海老虽然改用了说故事的口吻,但他说的这个故事却更像真的。

我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只是聚精会神地听着海老的话。

地面打开了,这些人才发现原来外面还有一个世界。

只是他们已经在地底下住惯了,外面这个世界变得如此陌生,难以捉摸。

因此,当时虽然通往外界的口子打开了,却没有人想过要出去。

只是,灾难接踵而至,本来他们在地底下有一切,光亮,食物,样样都有,地震后却一下子变得短缺起来。

更可怕的是,地震后,连繁殖都已中止,这些人已面临了绝灭的危险。

我虽然仍不敢信,可是海老的话却似有种魔力,让我不得不听。

我道:于是就出来了?海老点了点头,道:当生存都成了问题,谁都知道留在地底下是死路一条,于是这些人到外面来了。

外面有光亮,有食物,更主要的是,他们希望能在外面找到繁殖下去的办法。

可是一到外面,他们才发现竟然与他们熟知的世界全然不同,外面竟然是个蛮荒世界。

还好他们有一幅上古留下来的图,按照这图指示,类似他们住的地方还应该有五个,分布于各处,以大江为界,南方四个,北方一个。

可是他们费尽心机去寻找时,却发现南方有两个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完全湮没了。

于是他们就找南方的最后一个,也就是位于伏羲谷的那个。

我睁大了眼,心知海老要说到正题了。

蛇人来历的秘密,大概马上就要从他嘴里说出来了吧。

我大气也不敢出,看着他。

海老蒙面的布还没拿掉,他也被绑着,可是他的样子却显得如此睿智,似乎能够洞察一切。

他们到了伏羲谷,发现这里竟然没有遭到破坏,一切都完好无损,登时大喜过望。

但细细察看,才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我刚想问:什么不同?猛然间想起海老方才说的蛇人是下蛋来繁殖的,抢道:那里只适用蛇人么?海老点了点头,道:正是。

蛇人与我们不同,伏羲谷中的设施保存虽然完好,却只能适用于蛇人,对我们来说毫无用处。

这种从绝处逢生的惊喜转而失望的感觉,楚将军你想必也知道吧。

我知道。

我默默地想着。

不止一次,我还没来得及从逃出生还的欣慰中清醒过来,马上就陷入了绝望。

我道:你们仍然不死心?不是还有最后一个么?海老叹了口气,道:如果这最后一个是在荒野里,那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我忽地倒吸了口气,道:在我们的城里?刚说出,见海老点了点头,我接道:是雾云城?海老道:楚将军,你的洞察力当真越来越强了。

蛇人当初北上围攻帝都,在兵法上不免有点稍嫌急躁。

后方尚未平定,就急着远攻帝都,结果失败后蛇人就再没有能力发动大规模的远征了。

我道:可是,如果蛇人是你们繁殖出来的,为什么围攻帝都失利后,你们没有加紧制造蛇人,蛇人的兵力反有减退之势?海老又叹了口气,道:楚将军,你听说过一句话,叫‘玩火自焚’么?我睁大了眼,努力理解着海老这话的意思。

半晌,我道:难道,蛇人也明白过来了?不能说完全明白过来,但它们虽然曾经是些生番一类,却毕竟不仅仅是一件武器。

海老眼里已带着忧虑,当初天法师决定用蛇人来对抗你们。

当蛇人一举攻破高鹫城时,我就已经对蛇人的战力担心了。

蛇人的战力实在超乎我的想象,而且与我先前估计的不同,蛇人也并不永远是些生番。

刚发现蛇人时,它们全是些半人半兽的东西,但很快就有人学会了说话,而且说得越来越好。

当我发现蛇人在自行训练自己不怕明火时,我便担心有一天无法制住蛇人了。

可是那时天法师只说我是多虑。

我道:天法师?是你们的首领么?海老点了点头,道:我们一共有二十多个,一半留守伏羲谷,一半分派各地。

我沉吟了一下,道:海老你被分派到五羊城吧?以前那高铁冲就到了军中。

只是,符敦城里你们派了谁?海老低低笑了笑,道:楚将军,这些你就不必问了。

其实你也该知道,我们的长相虽然与你们有些像,但毕竟大为不同,你看到了便猜得出来。

在符敦城外我遇见过的那个自称为神的剑手,应该就是伏在符敦城的海老那一类人吧。

我道:后来呢?当蛇人势如破竹,一举将大江以南的人类几乎一扫而光时,天法师也终于害怕起来。

再这样下去,蛇人在数量上已占了优势,加上它们那恐怖的战力,蛇人消灭你们之后,就要反客为主,我们就根本无法控制它们了。

海老摇了摇头,苦笑道:真是够讽刺。

天法师觉得你们是一些恐怖的敌人,所以要用蛇人来对付你们。

可是你们终究还可以对付,我们却造出了另一个自己无法对付的敌人出来。

于是,天法师决定改变策略。

我听得心里发毛。

每一次面对蛇人,我都觉得心悸,即使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年的死战。

海老说蛇人无法对付,我也时常有此想法。

几乎每次面对蛇人时,除非我们占了绝对优势,我总会有一种无法匹敌的惊愕与担心,总是想着:如果蛇人再多一点,那我们肯定会败。

我道:你们又用了什么策略?牵制蛇人,让你们能够各个击破。

我一怔,但马上也就恍然。

帝都之围后,蛇人的攻势往往显得杂乱无章,以至于文侯觉得蛇人会四路出击,蛇人战力如此之强,如果它们全力反扑,我们未必能顶得住。

但帝都之围后,蛇人却一直没有再组织起一次大规模的进攻,我一直以为那是蛇人到底还不如人类,仍然不通兵法,以致错失良机,我还时不时为自己庆幸,现在才知道原来那是天法师有意要消耗蛇人的实力。

我道:蛇人被你们分派着送死,它们没有察觉么?天法师严令它们不得与你们谈判。

虽然也有蛇人曾有过怀疑,但不等它们发觉,便被勒令送死,它们也来不及有什么举动了。

海老叹了口气,道:天法师虽然能力出众,但他刚愎自用,一意孤行,错误估计了蛇人的能力,已犯下了第一个错误,随之又犯了第二个,他低估了你们的能力。

你们不但顶住了蛇人的攻击,而且还进行了反攻。

此时天法师已经陷入泥潭不能自拔,蛇人中的精锐已经对它们这个神产生怀疑,天法师必须把这些蛇人早早送死。

但产生怀疑的蛇人都是能力甚强之辈,这些蛇人一死,此消彼长之下,更挡不住你们的攻击,结果终于到了如今这地步。

下棋有谓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话,天法师连下了两步坏棋,这局棋已是注定要一败涂地了。

我道:海老,你既然洞若观火,为什么不劝告他一句?海老叹道:我们之中,也分为两派,其中大部追随天法师,打算利用蛇人消灭你们后再消灭蛇人。

我建议与你们取得联系,以我们所掌握的知识来交换想要的,但被天法师驳回。

他顿了顿,道:他要的,是你们与蛇人两败俱伤。

我道:海老,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海老抬起头,道:这并不重要。

楚将军,此番老朽受命前来,原本就没打算成功,只是想求楚将军一件事。

我道:是什么?蛇人已经势在必亡,你们也决不会饶过它们的。

我只请你下手之时,能放过我的同族。

海老顿了顿,又道:还有,阿麟他定然也失手了,请你也放过他吧。

也许,这才是海老真正的目的吧,他也知道行刺那是不可能的。

我道:阿麟?是那个与你一同来行刺的人么?他好像不是你的同族。

海老道:他们兄弟两人是被人遗弃的孤儿,我到五羊城时收养了他们。

我的心猛地一跳,道:兄弟?他还有个兄弟?是啊。

只是他兄弟两个性情大不一样,阿麟只学会了剑术,阿龙却不喜剑术,杂七杂八倒学了很多,不过十多年前阿龙便走失了。

海老叹了口气,道:他是你们同类,与我们不同。

虽然阿麟来行刺你,但还请楚将军饶了他吧。

那个阿麟已被冯奇一弹子打死了。

只是我现在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想的都是张龙友的事。

那个阿麟与张龙友如此相似,一定就是张龙友的孪生兄弟了。

当初在国殇碑下我们各自说起父亲对自己的期许,只有张龙友说自己没有父亲。

那时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我只觉得那是因为张龙友父亲早死,他不愿提起吧,没想到居然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

也怪不得,张龙友知道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原来他是海老的弟子。

我正想着,海老忽然道:阿龙原来在帝都了?真令人想不到。

我只觉毛骨悚然,不自觉地向后一跳,离海老更远了些。

对海老我一直很尊敬,我也准备无论如何也要放了他,但海老的这一句话却已让我动了杀机。

海老也会读心术……有一个郑昭在身边,已让我如坐针毡。

郑昭着了我的道,不能再对我读心,我都忘了海老仍然能够!我看着海老,心里百感交集,海老的眼里也由惊愕而转为失望。

半晌,我才低低道:海老,对不起……海老没有再说什么。

他既然能读我的心,自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看着我,低声道:好吧,楚将军,我只求你一件事吧。

不行。

我怕自己会再心软,又退后一步,道:海老,您的恩情在下时刻铭记在心,但也请海老您记住,我们都是异类,不要再指望我会发善心。

我拼命想着那一次在南安城下海老要何从景发兵攻杀前来增援的帝国军的事。

如果那一次不是何从景大胆违命,帝国军与共和军的同盟就会彻底破裂,以前的战果也前功尽弃了。

即使海老心里想的真的是与我们和平共处,我也决不能信,就像他说他不愿前来,但仍然前来行刺我一样。

海老看着我,双眼灼灼放光。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喝道:冯奇!冯奇与三个十剑斩一同走了进来。

他想必还在想着我刚才交代他的事,进来时一脸警惕。

我道:冯奇,去拿一杯毒酒来。

冯奇呆了呆,道:都督,你要毒酒做什么?我只觉海老的目光像锥子一样刺在我后背上。

我拼命直起身子,道:给那位海老一杯毒酒,让他服下去。

毒酒只用来处置犯了死罪的中上级军官的,不至于让他们身首异处,死也死得好受些。

冯奇刚才一定大为惊异,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行了一礼便走了出去。

过了没多久,他已拿了一壶酒和一个杯子,放到我跟前后又摸出一个用肠衣包着的毒药块,小声道:都督,都在这里了。

我剥开肠衣,将里面的毒药洒在杯中,倒满了一杯,小声道:走到他背后,让他喝下去。

冯奇仍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没有多说,拿起杯子向海老身后走去。

我看着海老,道:海老,如果你要骂我,尽请随便。

海老苦笑了一下,道:人各有志,各为其主,我骂你做什么。

他抬起头,眼里不再有那种奇异的神采,倒是满溢着悲伤,道:楚将军,原来你也一样。

所谓万物平等,果然只是一句骗人的空话。

不管他是什么异类,他现在的眼神与一个人一般无二,那么失望,更确切地说是绝望。

我垂下头,小声道:对不住了,海老。

我转身走了出去。

海老没有再对我用摄心术,现在也是我下令毒死他,可是却不知为什么,那杯毒酒仿佛是我喝下的,那么苦。

所谓万物平等,真是一句空话么?海老自己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也许,只有遥远的将来的人才能做到吧。

我想着,可是心里却觉得,更可能是永远都做不到。

统制,你没事吧?曹闻道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我抬起头,却见他与廉百策两人急匆匆过来。

中军遇刺,他们虽然扎营在外围,听到后仍然赶了过来。

看到他们,我的心里一阵温暖,道:没事了。

曹闻道打量了我周身上下,凑上前低声道:统制,是不是共和军那些人做的?我看了看一边的廉百策,道:不是,是蛇人派出来的。

你们队伍整顿得如何了?明天就该发动进攻。

一说起军情,曹闻道精神也来了,道:请统制放心,我与老廉操练过一次了,弟兄们士气也正旺。

倒是你要加倍小心了,那些怪物居然会派人来行刺,这些长虫怎么杀到中军来的?我道:行刺的不是蛇人。

曹闻道一怔,还要说什么,冯奇一挑帐帘走了出来,见他们都在,先行了一多半就是那个萧子彦的座机,歪歪斜斜地向一边的绝壁撞去。

一旦撞上,不撞死也要摔死,邵风观平时镇定自若,此时却也乱了方寸,大概这萧子彦是他麾下爱将,纵然邵风观嘴上说让他自求多福,事到危急仍然关心。

小王子也惊叫道:不好……哎呀,还好!却见那架飞行机眼看要撞上绝壁,忽地一折,竟然在空中一个急转,擦着石壁转了过去。

我手心捏了一把冷汗,一颗心刚放下来,邵风观在一边重重喘了口粗气,喝道:好小子。

小王子忽然道:邵将军,你的手!我循声看去,却见邵风观的手掌里正有鲜血滴下。

我吃了一惊,还没说话,邵风观已苦笑了一下,道:楚兄,关心刚乱,让你见笑了。

他竟然是在不知不觉中,指甲掐破了掌心皮肤。

我道:来人,给邵将军包扎一下。

邵风观擦了一下手,道:不碍事。

楚兄,我得回去让下面清出点地方来。

萧子彦这小子死里逃生,若是降落时出个乱子,那才划不来。

我道:邵兄请便。

风已越来越大,旗帜几乎都要被吹得直了,呼啦啦地作响。

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却是冯奇疾驰而来。

我见他的脸色也有些异样,心头一沉,道:曹将军如何了?冯奇到了我跟前,道:禀楚将军,曹将军将那支地底冒出的蛇人消灭干净了。

我松了口气。

冯奇看来也明白他的样子让我误会,道:这地方真个匪夷所思,外面的风还能撑得住,一入风刀峡,居然大得惊人。

甘将军走得算快了,可是最后还有十来个人没有赶上,一门神龙炮也没来得及拖出来,起风时居然连这神龙炮都被卷得飞了起来,没来得及出谷的几个弟兄更是被……他已说不下去了。

小王子追问道:怎么了?连同那些被逼住的蛇人一起,被一下子撕扯成血沫了。

我心头也是一凉。

如果不是杨易的进攻卓有成效,我们会有大半被封在风刀峡里进退不得,这一阵大风便会令我们损失大半。

这也是蛇人一直龟缩谷中不敢外出攻击的原因吧,蛇人自恃天险,可就是这天险令它们陷入了绝地。

天命有归,非战之罪。

我又想起当初路恭行死前说过的这八个字。

有时,胜负并不决定在指挥官的能力上,更决定于一点点不可捉摸的运气。

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起风,我们没有了后顾之忧,更可以全力向前了。

我在马上长了长身,道:好,吹号,发动总攻!这个命令说说容易,要做却难。

我一直就在等待着的这个机会,现在终于来了。

现在,才是决定胜负的最后一战,如果我们败了,外面的丁亨利无法趁机攻进来,也就失去了坐收渔人之利的机会。

而共和军并没有独立攻击蛇人的实力,这一次远征伏羲谷,也可以说是人类消灭蛇人的最后一个机会。

失去了这个机会,帝国与共和军联手与蛇人相抗这么多年取得的成果都将毁于一旦。

丁亨利不是平庸之辈,一定看得到这个后果。

要破解他对我们的异心,这也是唯一一个方法。

我实在不愿意再有战争了。

从违背文侯的命令开始,我一直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帝国与共和军要么一块儿一败涂地,要么就只能合作。

而我总觉得,丁亨利一定也有这样的想法。

何从景一定命令他向我们下手,而他也在千万百计地避免这个后果。

现在有这样的战果,我倒觉得那是我和丁亨利默契的成果。

总攻号吹响后,原本就已占了上风的各营都为之精神一振。

也许,每一个人都已看到了胜利的前景了吧,现在的攻势几乎可以以疯狂来形容。

地军团各营像潮水一样一波又一波地攻击,先前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现在却一举突破了里匏原和外匏原的交界口,前锋一举杀入里匏原了。

小王子看得心痒难耐,不时看看我,准是要让我下命令让他领军杀进去。

只是现在军心已然振奋到了最高点,他上去只是徒劳冒险而已,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我故意不看他,只是带着马看着诸军冲杀。

这时一个亲兵道:都督,曹将军来了。

曹闻道正和几个亲兵随众过来。

在他边上的,是一只手打着绷带的甘隆。

我忙迎过去道:甘将军,辛苦你了。

曹闻道是地军团嫡系,甘隆却是助攻的客将。

这一波攻击火军团损失最为惨重,追究起来,我让火军团担任后卫,难辞其咎。

甘隆却没有半分怨恨我的意思,在马上单手行了一礼,道:楚将军,末将无能,令都督失望了。

我道:甘将军,你们为国牺牲,岂是无能。

火军团的弟兄损失如何?甘隆苦笑了一下,道:损失了近一半。

这一战,末将实在无颜面对毕都督。

火军团来了三千人,这一战大概损兵一千二三百,回去后毕炜一定会借机弹劾我救援不力。

只是现在我也不愿多去想这些,我与毕炜不睦是我们两人的事,火军团的士兵一样是同甘共苦的帝国军兄弟,甘隆为了这一战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一样令我感激。

如果没有火军团殿后震慑,恐怕丁亨利在我们进入一半时就会发动攻击,让我们腹背受敌吧。

我道:甘将军,死者已矣,现在你们好好休息一下吧。

甘隆精神一振,道:楚将军,甘隆尚有一战之力。

现在还有四门神龙炮,还不曾好好开过火,让我们上吧。

里匏原比外匏原大得多,蛇人恐怕在里面建筑有工事。

这种攻坚战有火军团助阵,能够事半功倍。

我想了想,道:好吧。

只是这一战,恐怕不决出胜负就不会结束了。

甘隆爽朗地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尔。

能死在对蛇人的最后一战里,那是做一个战士的光荣,请都督成全。

他并不属于地军团,但现在他也称我为都督,那是把自己也纳入地军团里的意思了。

我看着他,心里一阵激动。

不管怎么说,毕炜虽然与我不睦,但两军合作时他仍然全心全意。

助攻的火军团由这个与地军团关系最好的甘隆指挥,就已表明了他没有掣肘之意。

我点点头道:好,大家要小心点。

曹闻道!曹闻道一直在边上插不上嘴,听得我叫他,他拍马过来道:末将在。

你协助火军团的弟兄进攻,保护之责,由你全权指挥。

协助火军团的还有一部分廉字营。

但地军团中的士兵训练有素,能够任意调动,即使是临时整合,也如同一个营一样。

曹闻道不多说什么,只是在马上直了直身子,行了一礼道:得令。

兵锋如刀,一往无前。

外匏原里已是喧天的呼吼,即使是风刀峡里尖厉的风声也压不下去。

身边不时有挂彩的士兵走过,但一个个却意气风发,仿佛这点伤根本不在话下。

不知是什么人又唱起了那支《国之殇》:身既死矣,归葬山阳,山何巍巍,天何苍苍,山有木兮国有殇,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低沉而浑厚的歌声在山谷回荡,悲壮豪迈,可是听来又带着一股森严的杀气。

平时听到战士唱这首歌,总觉得有种视死如归的激越,让人热血沸腾,现在却听得浑身冰凉。

在他们心目中,一定都觉得这是最后一战了吧。

打完这场仗,只要还能保住性命,就能安享太平岁月了。

如果帝国马上就与共和军兵戎相见的话,他们发现渴望着的太平仍然遥遥未及,还能有这么高的士气么?我不知道。

明明胜利在望,我却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和迷惘。

明天,对于我来说已是一个猜不破的谜语,我几乎不敢去面对这些英勇无畏的战士。

很多时候,我总想着,假如我战死在疆场之上,也许会是个更好的结局吧……都督。

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定了定神,只见简仲岚骑马立在我身前。

我道:简参军,火军团都撤完了么?简仲岚跑得急了,喘息也有些粗。

他道:都督,杨将军的前锋进展极速,只是身后要不要守御?现在风刀峡中狂风大起,根本不可能有人穿行的,简仲岚担心的是明天共和军趁风停时冲进来,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吧。

我笑了笑,道:不必了。

简仲岚有些迟疑,道:钱将军他……要是他不能及时赶到的话……我道:放心吧,钱将军非等闲之辈。

如果我派兵守在端口,丁亨利真要动手的话,只怕会认为我已有防备而采取持重观望之策了。

现在我们已经攻入里匏原,驻军不是个问题,如果丁亨利要动手,那么他动手越早就越为有利。

义字营的实力不如共和军,但丁亨利派兵掩杀我们后方,留在外面的就不是拥有一万兵力,并且有铁甲车的义字营的对手。

到时共和军的背信弃义就只会自食其果,反是他们腹背受敌了。

我提前一天发动进攻,也正是为了配合钱文义的进程。

按照约定,明天就是钱文义抵达的日期。

简仲岚没再说什么,只是道:都督,有一件事。

我不知道到了这时候他还要说什么,道:什么?简仲岚咬了咬牙,道:共和军的炮火射程,似乎能够达到七百余步。

他的话如同石破天惊,我不由惊叫道:什么?神龙炮能打到两百步左右,先前我设计故意夸张的神龙炮的射程,让丁亨利误以为神龙炮有四百步射程,因为我觉得共和军的神威炮出现得比我们晚,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比我们更远。

就算万一共和军有奇才异能之士殚精竭虑地研制,他们的神威炮顶多也就与我们相等吧,我夸张到四百步射程,足以威慑住丁亨利了。

可是简仲岚居然说他们能打到七百余步远,实在让我震惊。

简仲岚道:我在甘将军营中时,蛇人正在风刀峡与我们缠斗,我们边走边退,大炮无暇发射,发的只是一些小炮。

但其中我曾见山壁中了一炮,击得山石粉碎,只有那种巨炮才有这等威力。

这炮子是从谷外射来的,当时我们已入风刀峡有一程了,约摸距谷口六七百步,这一炮只可能是共和军放的。

我迟疑了一下。

如果简仲岚的话属实,那么共和军的神威炮竟然比帝国的神龙炮威力大了三倍有余。

一旦开战,神龙炮几同一堆废铁。

我想了想,道:你没看错么?简仲岚道:这一炮绝对没错。

只是奇怪的是,共和军只放了这一炮,大概见我们与蛇人纠结在一起,后来就没有放炮助攻了,所以我也有点不敢肯定。

不,那并不是助攻,而是示威吧。

我的心底一阵凉,也许丁亨利是被我的夸张骗过了,但他也用这一炮告诉我,神龙炮并不足以阻挡他们的神威炮。

而他们有了这么大威力的巨炮,仍然坚持由我们主攻,不言而喻,就是摆明了他们早就准备在我们后面动手的意思。

可是,这样一来丁亨利发这一炮的用意又显得模糊了……我的心头突然一疼。

丁亨利的用意很明白,他并不想与我交战,这一炮是给我一个信号,希望我能慑于他的武力而投降吧。

他并不是嗜杀成性的人,但迫于命令,不得不对我们动手,所以用这信号来告诫我。

我摇了摇头,喝道:别想这些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了那时候再想对策不迟,现在是趁热打铁,一举攻破蛇人的巢穴!像是应验我的话,前面陡然发出一阵震天似的欢呼,想必杨易的前锋又已得手。

我看了看周围,已没有多少人了,道:走吧。

小王子早已急不可耐,但这次他一直沉住了气,听得我这样说,猛地一拍马,冲出一程又觉得不对,勒住马在前面等着我。

我一抖丝缰,道:还等什么!我的亲兵队全部是骑兵,走得自然要快得多。

外匏原呈一个狭长的椭圆形,前后有二里许,我们本就已在中间,再一加鞭,片刻就已冲到外匏原与里匏原交界处的关口处。

现在地军团基本上都已杀入了里匏原,后面只有辎重队在打扫战场。

辎重队比我们的速度慢得多,辎重队还没抵达交界,这里满地都是死尸,不少帝国军与蛇人是缠在一起死去的。

即使死了,我耳中似乎仍然听得到这些战死的士兵死前的怒吼。

此时我也顾不得这一切了,又加了一鞭,飞羽真个如飞一般向前冲去,几乎一瞬间便已到了那关卡前。

刚一过关卡,眼前豁然开朗。

里匏原要大得多,现在已近黄昏,外匏原开始昏暗起来,里匏原却还沐着夕阳的余晖,要明亮许多。

以至于一过关口的瞬间我眼前有短时间的模糊。

我把手搭在眼前,刚仔细一看,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前额也嗡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