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决战的日子。
现在所有的士兵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虽然一直在和蛇人战斗,但蛇人围城以来,帝国军一直采取守势,从未出击过,当要决战的消息传来,新兵还跃跃欲试,反倒是老兵的情绪有些波动。
对于新兵而言,蛇人无非是种不曾见过的野兽,没什么可怕的。
这是决定帝国存亡的一战。
如果再坚守下去,自然要再守两三个月也不在话下,可是谁都知道,帝都虽然号称铁打雾云城,却不是真的是铁打的,城墙虽然高峻坚实,仍然会有被打破的一天。
文侯这些天都在视察诸军,而城中的士农工商各层每天都有人上城头劳军,他们也一定觉察到这一战的重要性。
如果不是文侯严令不得让不相干的人上城,只怕城头上会挤满或惊慌或好奇的城民。
与其说他们是在劳军,不如说是想看看到底有几分胜算。
即使文侯宣称这一战已经策划得天衣无缝,胜机极大,帝都仍然笼罩着一片惊恐,仿佛末日降临。
现在城中粮食虽然还不曾告罄,却也已经有即将不继的迹象,可是我们的伙食却比平时好了许多。
那都是城民们自愿送上来的,平时帝国的士兵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城民们还有什么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闲话,此时士兵却像真成了再生父母,大大受人尊崇。
送走两个城中米行的劳军代表,我觉得有些疲惫,正想就在城头歇息一会,钱文义突然跑了过来,一脸的惶恐,我正待问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已先行叫道:楚将军,快点齐弟兄们,帝君来阅兵了!帝君!我吃了一惊。
这一代的帝君号称太阳王,年号天保,但上天却显然一直不太保佑他。
我上过几次朝,但每一次都不敢面对他,而帝君也一向深居简出,整天躲在后宫里。
现在他居然会上城阅兵,实在是难得的事,我几乎想说两句挖苦的话,但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道:好吧。
钱文义大概见我没有他那样激动,诧异地道:楚将军,你好像有点不以为然啊。
我的心事也不想和他多说,只是笑了笑道:今天很累。
快去吧,要是帝君上了城我们没列好队,那可丢尽前锋营的脸面了。
等我们在城头排列整齐时,帝君一行也已经过来了。
说是阅兵,帝君只是坐在一个无顶的八人大轿中,一路向着士兵们摆手。
当他走到前锋营这一片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
他们大概为帝君的莅临欢呼吧。
我在人群中举了举手,看着那个坐在轿子里只挥挥手的帝国最高统治者。
听说帝君还不到五十,但看上去却已经足足有六七十了,脸色焦黄,一副病容。
我们流洒鲜血,付出生命的代价,保卫的就是这个人么?我有些想笑。
帝国上上下下的官吏们总是时不时地宣称说帝君就是帝国的象征,可这个象征和一个废物相差无几。
如果有人知道我想的是这些,大概够得上死罪吧。
我暗自想着,但仍然想笑。
我们为什么非要有个帝君?像共和国说的,以人为尚,以民为本,那么没有帝国,我们岂不是一样活下去?而且不用拿那么多东西去养活那么多毫无用处的宗室,老百姓大概还会过得更好一些。
这也是当初共和军一起便成燎原之势的原因吧,只是如果战后我真的能与郡主成婚,那时我还会这样想么?我不禁沉默下来。
我一直觉得自己只是站在百姓的立场上,但一想到如果我也成为宗室的一员,只怕我也未必还会这么想了。
看来,想想总是容易的,真的要做时却往往做不到。
我有点颓唐地低下头,也不管是不是会被别人当成对帝君的大不敬。
反正这次上阵,我的性命多半要丢掉了,好歹也让我死前痛快一点吧。
哪知我刚低下头,曹闻道忽然小声道:楚将军,太子也来了。
太子来不来其实也不关我的事。
我有点厌烦地抬起头,浑身却猛地一震。
是她!她坐在太子身边,面无表情。
虽然一身都是绫罗绸缎,可是在我眼里,她依然还是那个怀抱琵琶,穿着黄衫的女子。
我只觉有一个巨锤猛地从我头顶砸下,耳朵里也嗡嗡作响,差一点就是高声叫起来,可又马上醒悟过来。
现在,她已是太子的侧妃,听说也已经身怀有孕了。
太子自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很喜欢她,所以后来专门向帝君要来做侧妃的吧。
太子一正二侧三妃中,她是首先有身孕的,如果她生了一个王子,而太子正妃又没有子嗣的话,说不定她还有可能成为太后。
像一个越来越远的幻影,再过些日子,也许我连她的样子都要忘掉了。
可是,她的影子我会忘掉吗?不会。
那就像刻入石块的痕迹,即使被岁月侵蚀得渐渐漫漶,但我知道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
她坐在太子身边,也没有抬头。
我的心头有一个声音在拼命叫着,越叫越响,希望她能看一下我。
她还记得我吗?也许她已经忘记了我们一起逃出高鹫城的事了,现在与那时毕竟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天地。
太子的车已经过了,我有些失望地看着她的背影,正要垂下头,忽然,我的心头又是猛地一震。
她回过了头!我不知道她是否看见了我,她只是回过头来扫了一眼。
我身上的战甲也与别人的没什么不同,只怕她并没有发现我,但我总觉得她一定在心底感觉到了我的存在,她是为了在那些千篇一律的人群中找我吧。
我心头涌起一阵狂喜,不顾一切,猛地冲了出去。
我刚上一步,却惊愕地发现所有人都向前走来,并且全都在欢呼着万岁,我只来得及看到她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神情,便又转过头去了。
我大声喊着,举起手来,但眼前已是千万条手臂在挥舞,耳边也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我就像一棵水珠淹没在大海中一样淹没在人群中。
我想要挤上前去,不顾一切地向她说我想念她,即使当场被恼羞成怒的太子杀死也在所不惜,可是人群在我身上挤作一堵坚实的围墙,任我如何努力也休想再挤上一步。
她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地消失了。
我呆呆坐着,听着耳中不绝的万岁声,泪水却不由得流出了眼眶。
我答应和郡主的婚事,与其说我是爱上了郡主,不如说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是想要加入宗室,想要再次见到她吧。
泪水不断地涌出,我呆呆地站着,只觉心在一阵阵地抽动,好像这泪水已涌入了心底,又触动了久已结痂的伤口,让那伤口再次流血,再一次地痛苦。
楚将军,你怎么了?曹闻道突然有些胆怯地说着。
我勉强笑了笑,佯装疲倦地抹了把脸,道:曹兄,明天就是决战了。
是啊。
曹闻道也有些感叹,明天胜了,那我们还有活到后天的命。
可明天败了的话,呵呵,楚将军,大概我也得变成蛇人的大便了。
我的手伸到腰间,握住了百辟刀的刀柄,喃喃道:我们会胜的!就算只能活到后天,我也一定要活下去!曹闻道不知道我这话的意思,点点头道:当然。
但他马上又有点颓唐,小声道:楚将军,八阵图和巨斧武士都没有完全练成,我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看到后天的日出。
我拍了拍他的肩,道:能不能活到后天我不敢打包票,但今天活到晚上我是敢保证的。
换岗后,我们好生商议一下明天的军情,让各营的营官也一块儿过来。
前锋营五千人共分十营,每营五百人。
曹闻道和钱文义原先都是骁骑,各统五百人,但整装满员后,他们同时升了一级,已变成中级军官最下一级的备将了,也就是跨过了军中升迁的鬼门关。
如果这次胜利,他们一定能再升一级,而我如果那时成为安乐王的女婿,便是升为副将军都有可能。
把前锋营骁骑以上的军官都叫来。
此时曹闻道和钱文义麾下各有五个骁骑,连他们两个,共是十二人,也算个小型的军机会议。
等他们到齐后,我将文侯分派的任务跟他们说得清楚了,把明天各营的任务也细分下去。
我没有和他们说神龙炮只能打三发,只是说这一趟任务仍是极其凶险,万万不可大意。
由于前锋营中只有八百余人是老兵,大部分都没怎么上过战阵,带着这一批新兵上阵厮杀,我实在也没底。
将明天的事务安排妥当,我让他们早点去休息。
今天晚饭极为丰盛,可吃着总有种最后一顿的感觉,我心情有些沉重,曹闻道却是大吃大喝着,和几个比较接近的士兵开着玩笑,前锋营大概数我的士气最低了。
本来自己也该早点安歇,但是在帐中躺了一会儿,只觉口干舌燥,睡也睡不着。
起床来点着了油灯,倒了杯凉茶喝着,我仍在细细琢磨着明天的战事。
文侯让蒲安礼冲锋,自然是为了将蛇人吸引到一起,以利于神龙炮轰击,他的任务更接近诱饵。
可文侯对神龙炮真的有那么大信心吗?在军机会议上,文侯对神龙炮的威力大加渲染,但我们面对的是野战,当蛇人漫山遍野地冲过来,神龙炮充其量只能够打开几个缺口,对整个战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文侯依靠的,仍然得是正面进攻。
可是从正面进攻的话,我们又能有几分胜算?我想来想去也想不通。
文侯所练新军除了邓沧澜的一万水军不知所踪,其余的已悉数派出,可见他的确是孤注一掷了。
以文侯之能,不该如此冒险的。
也许,是因为我们到了最后关头,也不得不冒险了吧。
可是我想来想去,仍然想不出文侯有什么必胜的把握。
我走出帐去。
大战在即,营中却出奇的安静,不时听得有士兵的鼾声传出来,天空中一轮半圆的月亮高挂在城头。
轻风徐来,有时传来几声换岗的吹角之声,周围一片宁静。
我走上城头,明天要在城头守着的诸军正在忙着加固工事,他们也都没注意我。
我正看着,边上忽然有人道:楚将军!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上来?那是路恭行。
他大概也缺少休息,两眼布满了血丝。
他是南门主将屠方的副将,南门是攻击主力,他要负担起前后接应和布置的重任,实在很累。
我向他行了一礼道:路将军,我睡不着。
路恭行走到我身边,笑了笑道:楚将军,马上便要有一场大战,不休息好可不成。
我讪笑了笑。
这场大战胜负仍然未知,虽然文侯说得大有把握,但我还是觉得胜算极少。
我叹了口气道:休不休息也是一样,明天这时候,路将军大概就看得到我战死后的尸首被抬回来了。
路恭行脸色一凛,看了看四周,沉声道:楚将军,你现在可不是一个百夫长了,怎么还说出这等话来?他说得很冷,我也只觉身上一抖,心知自己有点失言。
我对战事很悲观,自己想想可以,确实不可以到处乱说,不然把文侯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士气都打了下去,但我们原本还有的五分胜算只怕又要丢掉一分。
我垂下头,忙道:路将军说的是。
只是楚某身为军人,为国捐躯,死而后已,这个打算自我入伍第一日便有了。
路恭行也沉默了一下。
我说的并不是虚言,他也该知道这一战的凶险。
而且这一战已不仅仅是一次战役了,可以说是帝国最后反扑的机会,胜了,事态尚有可为,败了,那是整个帝国,不,是整个人类的败亡。
路恭行深通兵法,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他拍了拍我的肩,笑道:就算楚将军你有必死的决心,也不要把死啊活的挂在嘴边。
当初前锋营二十百夫长,现在可只剩了我们几个,我还希望凯旋后大家再聚一聚,一起庆功呢。
武功南征时的前锋营的二十个百夫长,算下来现在一共也只剩了我们六个人。
只是,这六个人里除了钱文义,可以说只有路恭行和我最为接近了,另外三个虽然不至于是我的仇人,但也已形同陌路。
刹那间我又想起了当初路恭行带着我们冲杀的情景。
那时如果没有路恭行出色的指挥,只怕我们早就全军覆没了。
现在我接替了路恭行的位置,可是想想看我实在远远不及路恭行。
在赴援东平城时如果没有甄以宁帮我,那时只怕前锋营便已一败涂地,也不会到今天了。
他的一席话如冷水浇头。
我又向他行了一礼,道:多谢路将军指教。
这时,从城头高处突然响了一声笛,吹的正是那《葬歌》的曲调,悲壮中更带着几分苍凉。
我们都吃了一惊,同时抬头望去,只见箭楼上站了几个人,正在吹笛的正是穿着白袍的文侯。
我几乎以为又回到高鹫城破的那一天了。
但文侯吹出的这支《葬歌》更为激越,有如一支长剑,带着寒光直插云霄。
城头上所有的士兵都在侧耳倾听。
笛声不断地往高处吹去,到了最后几个音符,更是响彻行云。
听着这笛声,我的精神都为之一振,这笛声像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让人忘掉恐惧,忘掉怯懦。
这一战,我不是为了帝君卖命,而是为了帝国千千万万的百姓,更是为了她。
我抬起头,方才的颓唐已一扫而空,只觉身上充满了力量只待爆发出来。
这时路恭行叹道:文武二侯,皆是当世笛之名手,果然不假。
我的手摸到了郡主给我的铁笛。
郡主那天跟我说希望我好好学习一下音律,只是我一直没有空,也只是放着。
如果这次能够回来,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一下。
太子曾说什么音律中也有兵法在,那只怕是顺口胡扯的,但音乐的确可以鼓舞士气。
城头的士兵加紧修整着破损处,天色正暗,他们做得却更快了。
我看着箭楼上的文侯,天风猎猎,吹得他的白袍在风中不住地飞扬,几疑要凌空飞去。
凌晨时,随着一声吹角,城门缓缓打开。
那是通天犀角的声音。
晨光熹微,角声却凄厉如冰。
文侯仍然一身白袍站在城楼上,看着即将出发的诸军。
蒲安礼的五千人队率先出城。
为了不被蛇人发现,毕炜的神龙炮队隐身在我的前锋营队中。
这次是最后的决战了,城中算上勤王军已逾十万,这十万人中只有三万分守东西二门,防备蛇人左右夹攻,其余七万都已聚集在南门。
当初武侯十万大军南征,在围城时十万军分守四门,从来没有这么多军队聚在一起过。
文侯将这七万人布成了十数个冲锋阵,我想他的计划定是由蒲安礼发动冲锋,这样蛇人必定也会将主力聚集在南门。
而蒲安礼这五千人多半得有去无回,等蛇人击溃蒲安礼冲上来时,再由神龙炮打它们一个措手不及,趁蛇人混乱之下,再以大军尽数冲上。
如果总攻得手,东西两门各聚的一万五千人也会开门杀出,成三面包抄之势。
蛇人现在的数量也已有近十万之众,虽不至于尽数扑上,总也会有六七万主攻南门。
现在的军力是以一对一,如果正面交锋,我可以断定帝国军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
难道,文侯还会有什么奇计吗?我看了看边上的毕炜,他身披重甲,一脸虬髯也梳理得整整齐齐,我看不出他有什么想法。
现在我和他在一处,如果真的像张龙友说的,文侯命令他万不得已就将神龙炮炸掉,那么他的火军团和我的前锋营必定同时全军覆没。
他和文侯的关系比我更近,文侯没把神龙炮只能发三炮的事告诉我,但我想他一定知道。
可是毕炜形若无事,此人当真不愧为帝国后起的名将。
文侯让我护着火军团,那也并不是要牺牲我的意思,而是在这场孤注一掷的战争中,让我和毕炜这两个他最亲信的将领站在一起。
只怕,在整个帝国,他也只相信我才能不折不扣地执行他的命令吧。
听了张龙友的话,我心中隐隐对文侯有些不满,但此时这么一想,已是释然。
文侯是在孤注一掷,他也已将他所有的力量都投入进去,在这等情况下,他一定会让我发挥最大的用途。
此时再想什么牺牲掉我之类,实在是小人之心了。
我看了看城头上的文侯,他一身白袍,破天荒地也戴了顶战盔,正扫视着整装待命的诸军,太子居然也穿着戎装站在文侯身边。
蒲安礼带马过来,他身披重甲,也不再下来行礼,只是双手抱着长枪,在马上向文侯躬身一礼,道:太子,文侯大人,末将已准备停当,立刻出发。
文侯点了点头,道:蒲将军,祝你旗开得胜。
他转头对太子说了句什么,太子走上一步,高声道:帝国的好男儿们,帝国的未来就在你们手上,愿你们奋勇杀敌,千千万万父老乡亲都在你们身后,我代帝君向诸位将士敬礼!他站直了行了个军礼。
他这军礼倒是极为标准,甚是潇洒。
此时城上城下所有将士同时发出了一声喊,声音如惊雷一般在天际间滚动。
蒲安礼在马上向太子回了一礼,将长枪一挥,叫道:出发!他的声音不大,早淹没在欢呼声中,随着他长枪一挥,通天犀角又发出了一声啸响,蒲安礼的万人骑队登时冲了出去。
随军工正带着工兵队在城外快速插好旗门。
虽然这六万主力军中有不少是外面来援的勤王军,但列得仍是整整齐齐。
神龙炮共有二十尊。
这种数千斤的铁炮拉出城时,驻守在城楼上的士兵也都发出了惊叹。
这二十尊神龙炮压得路面都出现了深深的沟槽,虽然用布蒙住,仍然散发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威势。
火军团共有两千人,现在也是一百人应付一门神龙炮,其中五十人拉炮,另五十人拉着一辆大车,车中所装大概是铁子和火药。
前锋营遮住了火军团,防备被蛇人看到,不过我知道蛇人视力不能及远,即使看到了准也看不清的。
前锋营和火军团驻在城门偏东一些的地方。
我将前锋营驻扎下来,列好八阵图的阵势时,毕炜也在指挥着士兵将神龙炮固定在地上。
此时蛇人也已发现了我们在开城出兵,正在向当中聚拢,我看到那个高台上不断有蛇人下来。
它们筑这高台到底是什么意思?这高台已筑得快要与城墙平齐了,上面甚是宽大,足足可以站上百十个人。
如果是蛇人的话,只怕站上的更多一些。
我知道蛇人不擅弓箭,而且距城三十丈,那是近两百步了,这样的距离也是一般弓箭杀伤范围的极限,除非蛇人也有雷霆弩这样射程达千步、杀伤距离足有五百步的硬弩。
这时,最前面的蒲安礼也已经列队整齐。
他们的首要任务是摧毁这高台,因此文侯也给他们配备了一些平地雷。
此时蒲安礼耀武扬威,一身明光铠在旭日下灼灼放光,直如燃烧。
我看见在他身后的两个都统正是杨易和邢铁风,只是没有看到陈忠。
陈忠在邢铁风麾下,肯定也出阵了。
说实话,蒲安礼邢铁风诸人全战死了我都不会觉得如何,但如果陈忠战死的话,我会觉得很可惜。
我摇了摇头。
直到这时,我还在想这些小气的事情。
不论蒲安礼与我如何不睦,现在他也是为国一战,我实在不该这么想。
这时通天犀角又发出了一声厉啸,蒲安礼的五千人队齐齐一喝,已拍马冲上。
五千个骑兵同时冲上,扬得地面上烟尘滚滚,我的耳中也听得马蹄声如急鼓敲击,震得心头都在不住猛跳。
决战终于开始了!蒲安礼的部队冲进了蛇人营中,那些蛇人登时像开了锅一般发出一片吼叫。
虽然隔了三十多丈,我仍然可以看到那里的飞溅出来的鲜血,似乎将飞扬的尘土都染红了。
帝国军的第一波攻击一定打了蛇人一个措手不及,因为它们根本没想到我们还会主动攻击。
建那个高台的蛇人营中的数目也不会太多,它们的大营还在一里开外,一时间喊杀声压倒了蛇人的吼叫。
我站在前面看着高台下翻卷的尘土,曹闻道忽然低声道:楚将军,蒲将军似乎得手了,可也不会长久,文侯大人会不会派人增援?三十丈毕竟离城太近,蛇人在此也只放了一两千个吧。
蒲安礼带的五千人都是生力军,一时间与蛇人杀了个难解难分,还大占上风,但我知道这等情形等蛇人大队一上来便会改变。
可是现在增援,势必会成为一场混战,这样对我们是大大不利的,文侯一定不会这么做。
他要发挥出神龙炮的威力,就一定要让蛇人冲近前来。
可是等蛇人冲到那么近的距离,如果神龙炮挡不住蛇人的攻势,那么战事也可能说就此结束。
我看了看城头,文侯手扶着雉堞,正看着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让我吃惊的是太子居然也没有走,仍然站在文侯身边。
太子庸庸碌碌,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也站到了第一线。
我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站在城头上,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不论从哪方面看都比我好得远了。
也许,她成为太子妃是个更好的归宿。
我不敢再去想,眼眶里已有些湿润了。
正想趁别人不注意擦掉,曹闻道在一边惊叫道:蒲将军碰到扎手的了!我抬起头,只听得蒲安礼军中的喊杀声越发响了,但旌旗却乱了起来,原本那五千军五路并进,五面大旗围着正中的蒲字大旗在蛇人阵营中左冲右突,一直井然有序,此时右首最外边那一杆旗已如遇到了狂风一般抖动,看上去岌岌可危。
那是蛇人的主力攻上来了!我不禁又回头看了看文侯,文侯对着一个望远镜看着,却仍是不动,边上那传令兵也直直站着。
蒲安礼再勇猛善战也坚持不了太久的,何况此时与他接战的蛇人大概已经比他的数量更多了。
按理,他也该马上退回来,但他还在缠斗,只怕是正在找机会摧毁那个高台。
平地雷威力甚大,但能摧毁那么庞大的高台吗?我正想着,从那里突然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一道烟尘冲天而起,甚至在我们这儿都感到了飞扑过来的沙土。
钱文义拍了拍头上的灰土,道:咦,还没炸掉啊。
这时那层烟尘已渐渐散去,可以看到那高台只被炸掉一块,仍是岿然不动。
蛇人这土台建得太过坚固,蒲安礼力战至今,仍是功亏一篑。
这时,通天犀角又发出一声长鸣,那是让蒲安礼回军的信号。
此时蒲安礼军中的那五面营旗尽皆倒地,只剩一面主旗还在摇摇摆摆。
蒲安礼一退,蛇人马上就要尾随而至。
这时毕炜拍马上来,叫道:楚将军,你们看我的号令行事,小心了。
现在火军团被前锋营挡着,防止被蛇人看出破绽。
等蛇人冲进神龙炮的射程,我们再闪开。
我点了点头道:毕将军放心。
毕炜哼了一声道:楚将军,你可不要拖拖拉拉的,若是慢了一步,我可一样要放炮的。
我心头涌起一股怒意。
从东平城开始,毕炜一直对我大不友善,此时同在文侯麾下为将,他大概觉得我有威胁他地位的可能了。
我也哼了一声,道:毕将军若是觉得不必靠前锋营掩护,那末将还是闪得远远的好。
他略略一怔。
我的军衔比他低一级,也一直对他甚是谦恭,没想到这次我会如此顶撞他。
毕炜眼里闪过了一丝怒意,却只是淡淡道:楚将军不必生气,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我道:谢了。
不再理他,拍马到了一边。
现在生死系于一线,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自然不必再忍毕炜这等闲气。
这时蒲安礼的部队已开始后退。
他的五千人统统是骑兵,大多是随二太子去东平城作战的老兵,战斗力颇不弱,但与蛇人这一番恶战,却已大不成样子。
看着他们越奔越近,我心中也不禁越发胆寒。
蛇人野战之强,实在已远超我们的想象,文侯到底有什么计策可以取胜?我看着败退下来的蒲安礼的军队,已不敢多想。
马蹄声越来越近,蛇人在地上游动并不快,因此是坐着马车在追,但马车终究没有骑兵快,照理他们早就可以退回来了,但蒲安礼却跑得不快。
他们且战且退,蛇人攻势虽强,数量虽众,被蒲安礼仅余的几千人挡得无法越雷池一步。
这时蛇人在当中越聚越多,蒲安礼一军现在还保持着队形,但用不了多久便会崩坏。
我看着蒲安礼这般恶战,不由得有点咋舌。
蒲安礼冲锋之勇,不下于当初有杀生王之称的柴胜相,而败退时却丝毫不乱,又大如陆经渔治兵。
他和邢历、杨易两人原属同僚,如今却是他们的上司,确有他的本事,并不是全靠父亲。
可他再善战,在蛇人大军的围歼下,定然是个全军覆没之局。
可蒲安礼也是个杀性极重的战将,杀上了性,竟然死战不休。
我正看着,忽听得毕炜在身后高声道:填药!扭头看去,火军团已将神龙炮的炮衣解了下来,正从车下取出一包包火药填入炮口。
我大吃一惊,拍马过去道:毕将军,蒲将军还在与蛇人激战,此时就要施放神龙炮吗?毕炜面无表情,道:我受军令,蛇人至百步以内便要施放神龙炮。
楚将军,请前锋营让开了。
此时蛇人还在近两百步外,转眼便会冲入百步内。
我心急火燎,虽然与蒲安礼不睦,但也不忍见他被我们自己人打死。
我道:毕将军,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去让他们快回来。
我说完,见毕炜仍是面无表情,忍不住高声道:毕将军,那些都是帝国的精锐之军,他们正与蛇人浴血死战,我们若此时施放神龙炮,岂不会让旁人心寒?我愿上前传令,让蒲将军快点撤回。
毕炜也有些动容。
他扭头看了看城头的文侯,文侯身边的那传令兵正在拼命打着旗语,让蒲安礼快点撤回,但蒲安礼一军与蛇人杀得兴起,回来得很慢。
毕炜想了想,才点了点头道:好吧,你让你手下听我号令,一旦前锋营分开,你让他们立刻往两边走。
我道:好。
转身正要走,毕炜忽然道:楚将军,小心点,神龙炮可不长眼睛。
我心头一热。
本以为毕炜对我大不以为然,但这话也分明对我很是关心。
我没说什么,拨马回到营前,叫道:钱文义,曹闻道,你们两人看毕将军号令行事,不得有误。
钱文义道:楚将军,你要做什么去?我道:我去把蒲安礼叫回来。
说罢,打马便冲上前去。
仅仅是两百步。
两百步外诸军严阵以待,而这里已杀得天昏地暗。
两百步对飞羽这等良驹只是一蹴而就的距离,我已冲到了战团附近,只见蒲安礼的人马正与蛇人战在一处。
我高声叫道:蒲将军,蒲安礼!但是在厮杀声中,也没有一个人听得我的。
蒲安礼的部队还剩了三千来人,已被蛇人压成了一长列,但每个人都死战不退,蛇人一时竟然突不破他们的防守。
蒲安礼就在我前面不远,正和边上的几个士兵与蛇人缠斗,离我最近的是两个骑兵正在合战一个蛇人,这两个士兵枪法娴熟,但那蛇人力大无比,一口大刀上下翻飞,那两个士兵已在勉力支撑了。
这时蛇人的大刀一闪,当头劈下,那两个士兵合力挡去,但那蛇人力量实在太大,一刀将两杆长枪击得弹了出去。
我见势不好,催马冲了过去,一枪刺向那蛇人,但还是晚了一步,大刀已将一个士兵劈下马来。
我这一枪将那蛇人刺倒,此时另一个士兵已杀红了眼,还待冲过去,我横枪拦住他,叫道:快叫你们蒲将军向两边闪开,难道不依军令吗?那士兵叫道:这时候还说什么军令。
将军,人固有一死,战死沙场,死得其所!我大声吼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力战之下,已完成任务了。
蒲安礼,快撤退!这时蒲安礼也搠倒了一个蛇人,听到了我的声音,回头道:楚休红,你怕了吗?蒲安礼一分心,又有蛇人向他扑上,我惊叫道:当心!只是我叫得虽快,蒲安礼边上一个将官动作更快,一枪架住了那蛇人砍来的大刀。
我只道这将官定然挡不住这一击的,只怕蒲安礼在劫难逃,哪知那蛇人一震,这一刀居然被那将官给挡了回去。
蒲安礼回手一枪,又搠中那蛇人顶门。
这两人都是神力之士,两个对一个,那蛇人自是不敌,也怪不得蒲安礼能支持到现在。
而那人以一人之力与蛇人势均力敌,除了陈忠,哪还有旁人?我大喜过望,叫道:不是非战死在沙场才是英雄,蒲安礼,你已经是个英雄了,快走,不要无谓地牺牲,文侯大人也正叫你们回去。
蒲安礼又扭头看了看城上,顿了顿,突然对边上的掌旗手道:撤!我有点哭笑不得,但也有些佩服。
蒲安礼蛮横暴躁,力战之下,只怕没看到文侯的号令。
不过他在蛇人的攻势之下毫不畏惧,也已不愧是个猛将,这一战足以让他成名了。
我不敢和他多说,只怕缓得一缓,毕炜的神龙炮连我也打进去了,只是道:蒲将军,你马上向两边分开。
蒲安礼点了点头,回头说了几句。
但他们力战还能自保,此时一撤,阵势一乱,坠马的士兵便一下多了起来。
我也顾不得了,拨马向东侧奔去。
蒲安礼的防线一撤,蛇人登时如潮水一般奔涌而至。
骑兵蛇人自是追不上,但那些落马的士兵却一下被卷入铺天盖地的蛇人阵中,一下便消失了。
我在飞羽的马肚上踢了一脚,飞羽跑得越发快了,直如腾云驾雾,已到了前锋营。
此时曹闻道和钱文义各统一边,指挥着前锋营士兵保持阵形缓缓向左右分开。
我刚立稳脚跟,蒲安礼也已带着残军逃了过来。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沾着血,蒲安礼身上更是像被血泼过一般。
看着他们,我心头不由得起了敬佩之心,在马上行了一礼,道:蒲将军,走好。
但蒲安礼却不领情,瞪了我一眼,带着几个将官先行穿营而过。
蒲安礼的五千人最后回来的不到一半。
但他们以两千余的伤亡,完成了诱敌之计。
此时蛇人已几乎全都聚在中央,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冲过来,眨眼间便要冲进百步了。
毕炜抿着嘴,手中捧着一杆令旗,勒马立在那二十尊神龙炮当中,整个人如铁打铜铸一般动也不动。
蒲安礼最后一支残兵也退了下来,我让前锋营暂时没任务的士兵将他们扶下马来退入城中,其中一个将官却叫道:楚将军。
那是陈忠!他身上虽然沾满了鲜血,但没有一点伤痕。
看到他平安无事,我心下一宽,道:陈将军,快下去歇息,你们打得好。
陈忠道:楚将军,末将尚有余力,让我加入你们的战阵中吧。
前锋营此次主守,因此都没有骑马。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道:好吧。
曹闻道,给陈将军一杆长柄斧。
曹闻道拎过一杆长柄斧交给陈忠,陈忠掂了掂,笑道:好家伙。
他没用过长柄斧,以他这等神力,用一杆长枪自然觉得轻。
我道:陈将军,这长柄斧的用法与大刀相仿……我没说完,陈忠便道:末将省得。
楚将军,你放心吧,我还能再杀几个蛇人。
我微微一笑,这时猛地听得毕炜吼道:放!毕炜将手中的令旗往下一挥,排成一列的神龙炮发出一声巨响,一股刺鼻的浓烟散了出来。
我看到不是所有的神龙炮炮口都喷出火舌,而是隔开一尊才发射,恰好是发射了一半,一时还以为有一半的神龙炮都发生了故障,但马上明白这是毕炜的计策。
神龙炮装填火药和炮子都相当费时,如果二十尊神龙炮同时发射,一旦无法打退蛇人的攻势,势必就成为一场混战。
本来神龙炮还有三炮之威,如此一来只能发一炮了。
毕炜如此做来,每次发射间隔的时间大大缩短,前前后后共可发射六次,也可以掩去神龙炮只能发射三次的弱点,我以前在前锋营组弓箭队也是如此的。
这一炮震得大地都似在震颤,飞羽被震得一跳,却也马上又站稳了。
此时硝烟散去,只见冲上来的蛇人也顿了顿,队列尸横遍地,残肢断臂到处都是,冲在最前面,正对着城门的前锋已被神龙炮打得一片狼藉,伤亡定是数以百计。
城头发出了一片欢呼,这欢呼震耳欲聋,可是我心中的不安却更甚了。
一炮即使能打死两百个蛇人,那么前后六炮充其量只能打死一千多个,在数万蛇人中,这样的数目实在是微不足道。
神龙炮与其说是破敌的利器,倒不如说是打乱敌方、鼓舞己方士气的一件工具。
而且神龙炮只能守住城门,现在蛇人是采取中央突破,正好被我们打中,如果它们现在中间止足不前,而是以两翼包抄,那么两边的军队能挡住蛇人吗?蛇人顿了一顿后,突然又发出一声吼叫,重新冲了上来。
这声吼叫中也带着愤怒,想必蛇人与帝国交战以来,还从来不曾吃过如此大的亏。
但这一声呼喝还不曾散去,毕炜的神龙炮又发出一声巨响。
蛇人虽重,神龙炮的响声却盖过蛇人的吼叫。
这一炮让聚在当中的蛇人又死伤了一大片。
陈忠站在我边上,咋舌道:我的天!这东西威力如此之大,楚将军,比你以前用的那火雷弹可大多了。
神龙炮自然比火雷弹的威力大,比平地雷的威力也要大许多。
这两炮过后,正中的蛇人已留下一片残尸,只怕蒲安礼付出两千人的代价,杀伤的蛇人也没有这两炮多。
我看了看毕炜,此时火军团正在装填第一次施放的十尊神龙炮,而刚施放的那十尊神龙炮正由一些士兵在擦拭内膛,准备再放。
如果神龙炮一直能放下去,这般连环轰击,蛇人只怕真不能越雷池一步。
可是我知道,神龙炮只能放三炮,如果蛇人知难而退,让神龙炮有冷却的时间,毕炜的火军团就可以发挥更大的威力。
但是如果蛇人不顾一切地冲上来的话,这六炮能不能放完都是个未知数。
我们看着蛇人。
蛇人被这两炮也打得蒙了,虽然伤亡对于它们来说微不足道,但这种新武器它们一定闻所未闻,简直就像有成千上万架雷霆弩在同时发射。
那些灼热的炮子四散飞射,蛇人身上的鳞片和软甲根本挡不住。
自然,在八十步内神龙炮可以打穿五层牛皮,这百步左右的距离,要打穿三层牛皮自不在话下,蛇人鳞片很硬,也抵得一层软甲,却也挡不住这等威势。
炮子飞射,又何止上千颗,每一颗都比得上雷霆弩发出的利箭,蛇人哪里挡得住。
蛇人连吃两炮,仍然不肯退却,这时又向当中聚集,接着冲上来。
我暗自松了口气,蛇人毕竟还和人不一样,它们比人更不怕死,却也更笨一些。
也许蛇人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仍不服气,还是要在原路攻上来,这么一来便落入毕炜篑中,只怕凑得近了,吃亏更大。
蛇人见我们聚集在门前,采取的对策便是中央突破。
它们对自己的勇力定然极为自信,两翼此时远落在后面了,而它们仍然不知吸取教训,可能也根本不在乎这点伤亡,踩着死尸又向前推进了三十余步。
此时距我们只剩下六七十步,我们都可以看到蛇人那般狰狞的脸相了。
陈忠握紧了手中的长柄斧,看样子似乎又要冲出去,我在马上伸手按住他的肩,小声道:陈将军,依计行事。
蛇人这次聚拢,最前排的也都端好了大盾。
它们为了防备我们的雷霆弩,现在冲在最前面的都手持大盾,这种盾片极是厚实,雷霆弩也难以贯穿。
神龙炮又是两炮轰出。
这两炮威力比方才更大,一炮过后,最前面的蛇人连人带盾都被打得粉身碎骨,便是再靠后一些的蛇人也被飞射的炮子击得遍体是伤。
神龙炮每发一炮,城头的欢呼便涌起一阵,一时间满天俱响,蛇人虽也在吼叫,却已被我们彻底压了下去。
前后四炮了,每尊神龙炮都只能再发一次。
我看了看火军团,现在他们装填火药时已经要戴着一双大手套,只怕空手去装,马上会被火热的炮筒烤焦。
所有人都在欢呼,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危机就在眼前,大展神威的神龙炮马上就会哑掉。
我们马上就要出击了。
我握了握手中的长枪,但心中的疑惑更甚。
文侯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难道就把所有的信心都建立在这六发神龙炮上?轰的一声响,十尊神龙炮再次发射,冲在最前面的蛇人又有一大片倒了下来。
我看了看火军团,那几尊刚发过的神龙炮炮筒已成了暗红色,像是刚从火里取出来的一样。
此时把火药装进去,只怕会马上爆炸,根本无法再次发射了。
我在马上低下头,对一边的曹闻道道:曹将军,再发一炮,我们便向当中聚拢,掩住神龙炮,不要让蛇人冲上来。
曹闻道有点诧异,道:为什么?蛇人根本冲不上来的。
的确,在神龙炮的猛力轰击下,蛇人的确是冲不过来,可是神龙炮的威力也已经用完了,战争还得靠我们把握。
五千前锋营,在排山倒海的蛇人面前,究竟能坚持多久?文侯为什么会有信心与蛇人野战?我想不通,但我知道,文侯一定还会有计策的。
现在,我只能相信文侯。
这时,蛇人后军突然有面大旗动了动,前排的蛇人又止住混乱,开始向两边分去。
陈忠叫道:蛇人要跑了!不是跑,蛇人也终于放弃了中央突破的战略,采取两翼展开了。
如果不是蒲安礼先行一番恶战,蛇人只怕早就完成了两翼展开,将城下的七万大军包抄消灭了。
文侯为了决战,在城头守着的一共也不过一万多点,一旦野战军失利,这一万多守城军也毫无用处。
我不禁回头看了看城上的文侯。
他正看着渐渐上来的蛇人,脸上仍然是若无其事,但两只手却紧紧抓着城墙。
二十丈高的城墙,能抵挡蛇人多久的攻势?也许文侯想的是这些吧。
在这个时候,我心中反倒平静下来,倒不觉得如何惊慌。
轰的一声,神龙炮又发出了一声响,将前面的蛇人打倒一排。
但这时蛇人已经向左右散开,不敢直面神龙炮的威力,这一炮也已是强弩之末,只打死了数十个蛇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