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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血色鹰翼

2025-03-27 09:02:20

西南。

暴风军团驻地。

从来不可一世的暴风军团,如今有些蔫了。

横亘在寒风关前的十里连营,冲天而起的是一股凝重的哀伤气息。

士兵们走路时都是低着头,脚步匆匆,偶而竟还会发生互相碰撞的事情。

一些中基层的军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偶尔或会交谈几句,看到有高级军官过来,便又闭口不言。

整个军营笼罩在一片灰色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忧愁,焦虑,不安的神情。

那个时候,无双就坐在一顶军帐前,兀自发着呆,也不知在想什么,眼神呆滞,空洞,仿佛失了魂般,事实上暴风军团好多军官都是如此。

这或许是暴风军团的第一次集体失神,他们看上去是那样无助,那样可怜,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中央红色大军帐中躺着的一个老人——军魂烈狂焰。

正午时分,暴风军团外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声,天边一道雪色光影拉出亮丽长弧。

有人高叫:什么人敢擅闯暴风军营?立刻停下!苍劲进有力的声音大喊道:浅水清去见义父,哪个敢拦!只听飞雪一声长啸,竟径直从军营拒马前飞跃而过,直接跳进了军营中。

利用飞雪的强健脚力,浅水清竟一路匆匆从孤星城赶了过来,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势。

浅水清这个名字,令所有人士兵一呆,同时大叫起来:浅水清来了!浅水清来了!声音中竟带着无限喜悦。

无双心神一颤,只见远处浅水清坐在飞雪上,风尘仆仆的样子,面无血色。

将军!他大叫起来。

看见无双也在军中,浅水清忙跳下马对着无双喊道:我义父有事吗?快说!无双眼泪都快下来了:中了惊虹人一箭,跌下战马,又受到践踏,断了好几根肋骨。

烈焰卫拼死相救,终于把他救了出来,可是他身负重伤,岌岌可危。

大夫说能否支撑下去,就要看天意了。

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浅水清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大叫道:快带我去见义父!……中军大帐。

鼎内燃烧的香气,掩不去浓浓的药味,鸿北冥,舞残阳,劫傲,三军军帅,还有柏安国,陌伏,须明夜,三个骑兵纵队长,如今都神色凝重地守在病榻旁。

烈狂焰如今就躺在病榻前,胸前还包着药膏纱布,只是数天时间,人已瘦了一大圈。

报:铁血镇浅水清求见!外面是守护士兵轻声道。

鸿北冥眉毛一挑,正要说话,烈狂焰已经发出低低的声音:哦?是水清来了吗?速度很快啊,让他进来吧。

是!浅水清大踏步走进军帐。

看到烈狂焰如今伤重不起,奄奄一息的样子,哪里还有昔日米家坡上,狂龙武士那横扫千军的风采,分明就是一位可怜老人,浅水清心里一酸,扑通跪在他的身前:义父,孩儿来迟了!烈狂焰的脸上露出欣慰笑容:不迟,不迟,来了就好。

来,到我身边来。

浅水清忙来到烈狂焰的身边,凝神看着烈狂焰,沉声问:是谁干的?风纵柏安国将一支沾血长箭交到浅水清的手中。

细长的箭身上刻着一个寞字,浅水清眼神收缩:寞子欧?众人一起点头,鸿北冥道:不错,就是他,孤正帆的手下爱将,两万鬼骑兵就是由他亲自率领,小梁河一战,也是他亲手射出的这一箭。

我必手刃此人,为义父报仇。

那也得等拿下寒风关后。

舞残阳冷冷接口。

烈狂焰却低低道:水清,战场之上,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哪有什么仇恨可言。

你不要被怒火蒙蔽了理智,就当射出这一箭的,是名普通士兵吧。

浅水清一滞,只能低头道:是!看着烈狂焰苍白的脸,浅水清轻声道:大夫对义父的伤怎么说?鸿北冥回答道:大夫说,能挺过最初的这几天,烈帅最危险的时候算是过去了,不过接下来也不可疏忽大意。

按大夫的意思,至少要静养个一年半载才能略有气色,没有半年时间怕是下不了床的。

在这段时间里,忌生冷荤腥,每日只能吃些小米粥,至少需要二十日时间方可正常进食。

半年之内切切不可动气,否则伤势必发,到时再想救治就难了。

别的都还好说,就是烈帅的脾气太过火暴,我们现在可是真怕了他,惟恐他发脾气呢。

烈狂焰不耐烦道:一帮庸医,总喜欢把事情夸大,这个不许,那个不行的,如此一来,万一有个什么差池,他们也好推卸责任。

什么忌生冷荤腥,不可动气,全是胡说八道,不用理他们。

老夫该吃还是吃,该喝还是喝。

让老夫二十天不近肉食,那才真正是叫老夫死呢。

义父!浅水清凄惶叫道:你就听大夫一次吧。

看着浅水清伤心的表情,烈狂焰也只能无奈道:好吧,好吧,你是我干儿子,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听你的,二十天,就这二十天啊。

二十天后老夫要好好吃一顿。

暴风军团的几位重将同时笑了出来,烈狂焰脾气执拗,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生性除了脾气暴烈外,对肉食和杯中物也极爱,如今要他不能二十天不能吃肉,到也是难为了他。

大家劝他都不听,还是浅水清说话有了效果。

那个时候,烈狂焰挥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和我的儿子好好说些私话。

众将只能同时向烈狂焰拱手告退,帐中只剩下烈狂焰和浅水清两人。

看着浅水清悲痛的神色,烈狂焰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刚才有军中诸将在,他不想显得自己太弱,说话虽然无力,言语中却充满豪气。

这刻只有浅水清了,他也便不再强撑,声音已经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孩子,能见到你,我很欣慰。

你能来到这里,那说明你在苍天城的事都已经办好了,是吗?是!那就好,不必伤心,我还没有死,也还撑得下去。

我烈狂焰沙场纵横这么多年都没死,这次也不会死。

浅水清欲语还休。

他很想说,如果不是赵狂言那该死的批命,他也不相信烈狂焰会有事,但是赵狂言的批命却如那跗骨之蛆,令他浑身难受。

还是烈狂焰看出他的心事,轻拍他的手道:放心吧,以前我受过比这还重的伤,许多大夫都说肯定救不活了,结果呢?我烈狂焰不还是又生龙活虎地活过来了?我记得有一次,我身负重伤,昏迷了三天三夜,连心跳都停止了,都要准备下葬了,结果呢?一天后,我突然就又醒过来了。

而且这一醒过来啊,又什么事都没了。

呵呵,却把准备我收殓的士兵们给吓了一大跳,以为我诈尸呢。

说到这,他连连咳嗽几声,吐出点点血丝,浅水清忙为他拍着后背:义父,你伤势很重,不要多说话。

烈狂焰摆摆手:不碍事的。

咱们军人,既然上了战场,这条命就不在自己手里了,不是今日死,就是明日亡。

我烈狂焰半生征战,杀敌过千,欠下的人命债早就还不清喽。

就算老天爷索了我这条命过去,又哪够一千多人分的。

我心既甘,纵死无撼,就是可惜啊,你和云霓还没能给我生个孙子出来。

请义父放心,水清一定会为义父多生几个孙子,继承烈家香火。

老头欣慰地笑:那就好,那就好。

大概是因为浅水清的这句安慰,就象一剂强心针,竟使他精神也好了许多。

想了想,他指指身边不远处的一个小盒子道:去,把那个盒子给我拿过来。

盒子拿过来,里面放着一样东西,一枚刻着飞鹰图案的勋章,那飞鹰栩栩如生,展翅欲飞,上面赫然还有一记血色刀斩之痕。

血色刀纹鹰章?浅水清心中一颤。

在天风帝国的勋章制里,按规矩,杀敌百人可得金质勋章,杀敌千人可得鹰翼勋章,杀敌万人可得紫心勋章,杀敌十万,可得护国勋章。

在这里,当然不是只有按杀人数才能颁发这些勋章,只不过这种方式是帝国承认的一种可以得到勋章的方式罢了。

然而在天风历史上,最多也就只有百人斩,刀纹金章成为既普遍又难得的勋章,但从未有人获得过血色刀斩的鹰翼勋章。

烈狂焰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鹰翼勋章上那记血色刀斩的痕迹,充分显示了这名曾经的狂龙武士的强大与可怕。

那一记刀斩,劈出的是一千名敌人的鲜血与灵魂!看着这枚血纹鹰章,浅水清的心,也微微颤抖起来。

军中获得鹰翼勋章的人并不少,但从未有人有资格在这上面留下刀斩血纹。

这枚勋章以前不曾有人有过,以后也不会有人拥有。

千人斩,将永远成为一个传奇。

烈狂焰颤抖着双手拿起那枚刀纹鹰章说:对我来说,紫心勋章虽然难得,护国勋章虽然罕见,但终究不是不可追求的东西,惟有它,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骄傲。

因为除我之外,再无人可有如此一枚鹰章,它是我一生戎马生涯最好的见证。

今天,我就把它送给你,你要答应我,将它流传下去,交到你的儿子手里,让它和千人斩一起,成为我烈家最大的骄傲,遗留后世。

这,算是交代遗言了吗?浅水清心中颤栗:义父!你不会有事的!孩儿这就带你回苍天城,咱们去找最好的大夫,去找御医!烈狂焰呵呵一笑:我把它交给你,不是因为我认为自己会死,只是放在我身上,已然无用,到不如给你,等将来你和云霓有了孩子后,这就是我送给我孙孙的礼物。

唉,虽说我的年纪大了,不象以前能抗了,可要说就这样轻易死去,也没那么容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至于回苍天城嘛……呵呵,不必这么麻烦了,我还不打算回去呢。

我若走了,军心必散,战士们会认为我烈狂焰活不久了。

军中无首脑,各路军帅都是心高气傲之辈,谁也不会服谁,军心必乱。

所以,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浅水清心中一阵感伤,烈狂焰一生戎马,即使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忘自己的责任。

他对烈狂焰,也只有无尽钦佩。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烈狂焰把秘道的事跟浅水清说了一下,让浅水清自己把握分寸,看看如何可以利用。

可能是话说得多了,烈狂焰只觉得浑身一阵疲累,昏昏欲睡,他躺回去道:你能赶来看我,我已经知足,上天待我不薄,你也就不用苛求太甚。

我看你脸色苍白,怕是身上也带了伤吧?不用装着没事了,你义父这双眼睛,可是毒得很呢。

这里没你可操心的事,你还是早早回苍天城,处理善后把伤养好吧。

可是义父你现在身边无人照料……什么叫我身边没人?暴风军团十几万人都在这呢,还怕没人照顾我?让你去你就去,不要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丢人现眼,男人就要有个男人样。

你若不走,我就命人把你赶出军营,你可要我如此?是,义父。

浅水清心不甘情不愿道。

手中一紧,那枚刀纹鹰章已被烈狂焰放入他手心中,老人的眼神中带着欣慰的笑。

他轻声说:去吧,好好去做一番大事业。

浅水清躬身退出中军大帐,看着浅水清退出去,烈狂焰轻轻叹息一声,喃喃道:军人的宿命,就是战死沙场。

然后,他沉沉睡去。

……出了中军帐,浅水清翻身上马,烈狂焰没死,却又受重伤,他心中既担着心,也放下心,这种矛盾的心情,却是说不出的难过滋味。

不过现在他没功夫考虑这些事,苍天城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他必须立刻在第一时间赶回去了。

轻拍飞雪的颈子,浅水清道:飞雪,又要辛苦你了。

飞雪低低嘶鸣一声,然后扬起双蹄飞奔而去。

后方是无双匆匆跑来,大喊:将军!将军!眼看着浅水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外,他气得大骂:怎么来了就走,我还有事没跟他说呢。

想想不甘心,大叫道:给我一匹马,我要去苍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