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强呸了一口, 妈的，迟早他得死这儿。
李佳颖收敛起矫情，趴在男人胸膛前, 小心翼翼问道：强哥, 沈俞白和顾知意什么关系啊？赵强佳人在怀, 怒意消了一点，大手狠狠在她腰上捏了下，鬼他妈知道，不过我看着有点不一般。
走, 吃饭！李佳颖赶紧把车子停到一旁，然后坐上他的摩托车。
摩托车轰鸣声阵阵, 带着她往马路分叉口走去。
顾知意一路骑车狂奔，直到在马路对面看见顾青山的身影才放松下来。
心重重落下，鼻子一酸, 她差点哭出来。
回去的时候顾青山见她眼尾发红, 以为她在学校受了欺负, 小意, 在学校怎么样？顾知意吸了吸鼻子，挺好的。
有人欺负你吗？顾青山努力放轻语气, 生怕自己问的不得当惹哭孩子。
没有。
见她回答的干脆，顾青山暗暗松了口气，那就好, 好好学习，马上你就可以考大学了。
顾知意扶着车把点点头，不再说话。
回去后她急匆匆吃完夜宵, 洗漱好后便回到房间关上门, 趴在窗沿往外看。
巷子里没有路灯, 只有她的窗户照出来的光堪堪看清周围的环境，沈家侧门半掩，里面常停的红色单车也不在，沈俞白应该是还没回来。
她看了会儿觉得无聊，心里又担心沈俞白，干脆翻出两张卷子靠着墙做题。
李娅萍中途进来送水果，见她站在窗边还以为她热，贴心的帮她把风扇打开，嘱咐她早点休息离开了。
顾知意做完一份卷子抬头看了眼挂表，已经快要十一点半。
她垂下眸叹了口气。
怎么还没回来。
忽然想到她有沈俞白的微信，顾知意连忙跳到床上找到手机发消息。
沈俞白叼着烟穿过隧道，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两下，他停下车掏出手机解锁。
短息弹出来。
——你没事吧？——回家了吗？熟悉的一串手机号码。
他扬起眉，逐字把两条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半晌后，漆黑隧道里传来一道轻浅的笑声。
手机被收回裤兜里，他双手握住车把，单车飞快驶出隧道。
夜晚寂静，车链条的声音和虫鸣蝉叫融合在一起，形成一曲特别的曲调。
顾知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已经把各种电视剧里的□□情景播放了好几遍。
没人回复短信。
难道真的有什么事。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翻身起来盘腿坐在床上，想着如果再没有消息，就要问赵萌萌要一下李海他们的手机号了。
忽的手机震动两下。
她扑过去抓住手机解锁。
——窗。
只有一个字。
顾知意立刻会意，爬起来拉开窗帘，少年站在墙边，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过来。
防盗栏在他的脸上分割出好几个黑线，淡然冷漠的脸上更显得十分滑稽，她忍不住笑起来，他们为难你了吗？透过窗，她的乌发柔软披在在肩头，一缕落在胸前，调皮卷起一个小弯钩。
明明逆着光，她的眼眸里宛若装着星光，亮闪闪的看向他，快要把他带入进去。
他咬了下舌尖，微微蹙起眉头，没有。
顾知意松了口气，点点头，那就好，我还以为……不会。
他打断她所谓的以为。
沈俞白，顾知意换了个姿势，手撑着下巴垂眸看他，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我觉得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而不是选这条差的。
刀尖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这样浑浑噩噩能走多远。
她不敢想。
他们还那么年轻，未来的路那么长的，他值得更好的选择的。
如果真的有一条那么不幸，会不会后悔。
沈俞白冷笑起来，他抄着手往后退几步，黑眸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少年仰起头看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什么是差的，什么是好的。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凭本事挣钱也是差的。
真他妈邪乎。
他哪里差。
顾知意没多想，好好学习，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那是你们最好的选择，他毫不留情驳回她的话，冰冷嗓音夹枪带棍回击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知意愣怔下。
她咬了下唇，我不是在贬低你。
不知不觉间，少年已经退到门栏处，他大半身子尽数在黑暗中，只听得见他的笑，带着几分嘲讽，那你的意思是什么？沈俞白，我们还是学生，就要好好学习才行。
顾知意抓住防护栏，急急地解释，我不知道你家发生过什么，但是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黑暗中少年的低下头，半晌后他笑出声。
笑声越来越大，沈俞白搓了搓脸，脸颊上的疤痕明晃晃，黑眸里的冷彻底涌上，他迈进那扇侧门，手搭在门边，嗓音低沉冷漠，所以我说，关你他妈什么事。
下一秒，侧门被狠狠关上。
巷子里的犬吠声紧接着响起，还有人的咒骂声。
顾知意晃了下神没踩稳，跌坐在床上。
窗帘被晚风撩起，卷进一阵凉意，顾知意摸了摸手臂，抬头望去，只瞧得见外面黑漆漆一片。
当天晚上她就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沈俞白浑身是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那双黑眸暮气沉沉，空洞麻木。
她吓到尖叫。
小意，最近好像都没有看见沈俞白来上课啊，赵萌萌挽着她的胳膊去上厕所，路上细细琢磨一下，好像真的就没有看见，她拐了下顾知意胳膊，已经一个周了吧？自从两人上次聊的不愉快，顾知意就再没看见沈俞白。
她等到晚上十二点都没有见他骑车从胡同里穿过回家。
就像是蒸发了一般。
沈家的侧门总是开着，沈堂庆神出鬼没，大半夜回家也是常有的事，三番五次被人追上门来讨债更是家常便饭。
毕竟他们家里除了那颗大梧桐树，没有什么值钱东西。
顾知意避开人群，淡淡回应，好像是。
赵萌萌啧啧嘴，你说他该不会要辍学吧？赵萌萌又看了她一眼，你也是哦，心不在焉的，今天的数学题都做错了好几道。
对了，明天去吃烧烤啊，我听说那家店上了烤鸡爪，软糯好吃。
两个人自从上次约定吃烧烤后，便经常跑去那家店点吃的，倒也不多，十串精肉串搭配其他配菜，能吃到饱。
顾知意软趴趴的趴在桌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对于赵萌萌的建议全程算默认。
周五下课，两人直奔烧烤摊，老规矩点了一盘子吃的，赵萌萌要了一杯加冰柠檬水，冰凉的杯子碰上顾知意的胳膊，她掀起眼皮看了眼 ，恹恹地不爱说话。
赵萌萌看不去拍了拍她的脑袋，到底怎么了？我好像惹到沈俞白了。
她张了张口，忍不住说道。
赵萌萌倒吸一口气，上下打量她一番，他打你了？顾知意叹了口气，摇摇头。
那你怎么惹到他？顾知意侧脸压着胳膊，转着手里的空水杯，低声道：没什么。
她想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去说，索性也不说了。
烧烤盘端了上来，烤肉滋滋冒油，肉香气瞬间扑鼻，赵萌萌拿起一根咬了口，疯狂点头肯定，又塞了一根给顾知意。
那天的对话顾知意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那句话惹到沈俞白，他永远是一副清冷模样，没有生机。
浑身竖起刺的模样还是第一次看见。
店门口推拉门被人推开，乌泱泱进来一群人。
刹那间空间里变得拥挤。
顾知意低下头咬了一小口肉，有些食不知味。
赵萌萌一眼就看见李海和张之楠也在其中，另外几个人都染着各种颜色头发，穿着打扮成熟又社会，叼着烟头在屋子里乱窜，选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便径直坐下，招呼着让人上菜单。
张之楠也看见她们，架着李海跑过去打招呼。
赵萌萌朝门外看了眼，沈俞白没来啊？李海指了指门外的胡同口，来了，外面抽烟呢。
屋子里烟雾缭绕，他却不在里面抽烟。
顾知意听到沈俞白在外面瞬间直起腰，他在哪里？李海深深看了她一眼，笑了下，顾知意，俞哥这两天不太对劲，你明白吧。
明白什么明白。
赵萌萌接过话去，我们家小意乖巧可爱，能跟沈俞白扯上什么。
是么，李海嗤笑，成啊，那就这样呗。
顾知意站起来往外走。
胡同口处，沈俞白倚着墙站在那里，指节夹着烟，白烟在指尖流窜，他抬手吸了一口，不经意间扫过外面的路口，正对上那双杏眸。
他顿了下，把烟吐出来。
领口微微敞开，锁骨处的伤疤好了些，长出鲜嫩的肉粉色。
顾知意轻声喊他。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底的冷戾毫不遮掩，像一把小刀，一下一下刮着她身上的肉。
那天……滚开。
他的嗓音沙哑低沉，夹杂着几分不耐。
顾知意深吸一口气，我只是……她说不下去。
在看见沈俞白那一刻起，顾知意才惊觉自己似乎压根就不了解他。
家世背景都是从别人口里听来的，他没跟她说过一字半句。
可她却先入为主的有了那种想法。
对不起。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轻声道歉。
沈俞白笑起来，掐灭烟头走到她跟前，你道什么歉。
我这样的人，犯不着的。
离我远点。
阴沉沉的话被风吹进她的耳朵里，顾知意眼圈一红，她咬着唇不说话，转身离开。
李海一出门正撞上她往里进。
小姑娘低着头眼尾发红，他叹了口气，跟着顾知意去了洗手间，站在门口，他扯了下她的头发。
李海抄着手倚在墙上，看着她洗手，沈俞白这人没什么坏心眼，他就是敏感又他妈丧。
你多担待一些。
他妈妈在他小时候就抛弃他离开这个世界，沈俞白这些年活的像个刺猬，到处他妈刺人。
他的话没接着往下说下去。
顾知意心里却泛起一阵浪，她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没说话转身朝外走去，赵萌萌刚把账单结完就看见她拉开门走了出去，连忙追出去拽住她，怎么了？李海欺负你了？没有。
你碰见沈俞白了？顾知意点点头。
烧烤店里靠窗那个角落里，啤酒瓶倒了一地，沈俞白咬着竹签子撸下一口肉，仰头又灌进一杯酒去。
几滴酒沿着唇角落下，攀过棱角分明的下巴和喉结，划入黑色短袖领口里。
少年被酒气熏红眼，断眉微微一扬，别样的极品风姿，惹得旁边几桌的女生频频拍照。
只是他戾气太重，酒精把骨子里的暴戾释放出来，只稍稍被看一眼便觉得汗毛立起。
有人推搡着让胆大的去要微信，结果还没等起身，少年便叼着一根烟去了外面。
沈俞白拿着打火机一次没点着，又歪着头试了一次，还是没点着。
那簇小火苗在他的眼里分割成两个，三个，恍惚间更多。
真是喝多了。
胃里像被塞了满满的石子，压的他想吐。
他弯下腰干呕两下，什么也没有。
操。
真他妈难受。
他扶着电线杆站稳，抬头看向天空，暮色沉降，最后一点光也落了下去。
路灯一个接一个亮起来。
唯独他这里一点儿没有被照亮，沈俞白嗤笑，踉跄着拢起手把烟点燃。
李海和张之楠从里面出来就看见他蹲在地上，手臂长长伸直，情绪低沉。
俞哥，走了。
沈俞白摆摆手。
送你回去？张之楠在他面前蹲下来，还好吧？他摇摇头没作声。
胡同里的穿堂风刮过，钻进他的衣袖里打了个转儿，搅得他浑身冷，沈俞白掀起眼眸看向那边的马路，不知过了多久，烟头七零八落的堆在地上，他撑着墙站起来，走出胡同抬手拦了辆车。
车子在隧道里驶过，远光灯把隧道里的模样照亮，潮湿又肮脏的一幕暴露在视线里。
沈俞白捂着脸弯下腰，胃里翻江倒海。
他拍拍车门，把兜里的钱扔过去，停车。
司机师傅生怕他吐在车里，刚过隧道就在旁边把车停下，他推开车门扶着墙吐得昏天黑地。
喉咙里像被人放了一把火。
燎得难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清醒一会儿，踉跄着走到胡同里。
那扇窗户没有开灯，道路漆黑一片。
沈俞白垂头低笑，靠在墙上喘息。
她让他选择好的那条路，可怎么就不问问还有没有的选。
沈堂庆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筑起高楼负债，等着他的是一次次挨打。
就连徐正华那里都是他求来的。
不然流落街头的就有他一个。
沈堂庆管他么。
不管。
他在没打算让一个逼死自己老婆的杀人犯来管。
沈俞白没觉得做错了什么，他拿钱办事，赚钱交学费，无非是想要让自己有个学历，高中学历，其他的等他妈以后再说吧。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混，他彻底麻木，不去想什么劳什子未来。
偏偏蹦出来个顾知意。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闪现出那双鹿眼，清澈明亮，眉眼弯弯的冲着他笑。
操。
沈俞白捂着胃弯下腰去。
胃这一瞬间痛得他直不起腰。
他妈的死了算了。
忽然一点点光亮起，窗户透出光，映在他的鞋面上，把他的一半脸颊照亮。
他愣怔下，慢慢抬起头看去。
脑海里的那双眼睛跟窗边的重叠又分开，再重叠，最后分开。
她从窗户里伸出手招呼他过去。
声音柔软急切，脸上的焦急那样明显。
沈俞白抬手拭了下唇，捂着胃站在原地没有动。
少年黑发黑眸，了无生机的站在那里，消瘦的身影被光拉长，怪异又可怜。
顾知意有些急，她把手伸出去给他看手里的东西，沈俞白，你过来好吗？她这里有胃药和醒酒药。
可偏偏少年纹丝不动，黑眸里的冰厚的化不开。
那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出去找你。
顾知意急匆匆的跳下床穿好拖鞋就往外跑。
李娅萍在卫生间洗衣服，她打开门偷偷溜出去。
沈俞白手抄在裤兜里看她。
从她探头看过来那刻起，他的手在兜里慢慢攥成拳头。
少女穿着蕾丝花边的短袖睡衣，露在外面的小腿和手臂纤细白嫩，摊开的手掌里躺着两板药片，红润嘴唇一张一合。
你把药吃了，胃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他的喉结缓缓滑动，沈俞白别开眼后退两步。
什么别扭生气，早他妈被另一种情绪代替。
沈俞白迈步向侧门走去，衣角被人扯住，他浑身一僵，哑着嗓子开口，顾知意，再不松手，后果自负。
作者有话说：沈白：我想——七妈：不，你不想。
【没想到吧，我更新啦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