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之后,客栈里的人明显有一大部分变得不寻常起来。
这客栈的老板白九黎就有些失魂落魄,她几次上楼,走到三楼楼梯口都又停住,最终还是没有上去。
到了快子时的时候,大街上出奇的安静,然而人影幢幢。
第五次,她终于忍不住了,准备上楼,在她身后,至少十几个客栈的人还有几个住店的人跟着上来。
尊者?白九黎在楼梯口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是否睡下了?我们……我们有些事想请教尊者。
和尚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身穿白色僧衣的和尚走到门口,看着众人笑了笑:何事?白九黎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那些同伴,咬了咬牙说道:尊者的几位朋友,今夜是否能离开客栈?为何?尊者也看到了,今夜外面不平静。
所以,住进来的时候你们应该拒绝的。
和尚看了看那些人:你们现在还是回去吧,脸都有些丑陋了。
有人从后面挤上来大声说道:你那些朋友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他们一来迦楼罗城里变得如此恐怖。
我们好端端的在此生活,不招惹是非,可是你们来,是非也就来了。
你们赶紧走吧。
括罗国的人就在外面,他们一旦杀进来你们都知道是什么后果。
正承宗的人不讲道理,他们觉得谁不可存在就要谁消失。
这迦楼罗城已经不是以前的迦楼罗城了,连城主大人都自身难保,我们只求能好好活着。
安争的房门打开,他走出来站在那看着这些人:你们也叫活着?所有人愣了一下,之前说话的那个人朝着安争吼了一声。
在那一刻他的脸上崩裂,一张血盆大口出现,似乎随时都能将安争吞噬进去。
安争却只是微微摇头:你们这些人被杀过一次,以至于心里出现了那么大的恐惧,即便是现在连反抗都不敢。
你们说只想好好活着,和尚不问,我却想问一问。
安争踏前一步:你们的画皮是怎么来的?那些人脸色大变,有人下意识的后退。
此时大街上出现了一阵阵的声音,像是狼嚎一般。
之前诡异的安静消失不见,似乎从四面八方都数不清的魑魅魍魉正在聚集过来。
和尚走到窗口看了看,然后身子一闪消失不见。
下一秒,和尚出现在客栈的楼顶。
他伸手在半空之中画了一下,然后那地方就盛开一朵白莲。
白色的莲花绽放的时候释放出圣洁的光辉,将整个客栈笼罩进去。
外面鬼哭狼嚎的声音骤然停了下来,不久又出现了窃窃私语一般的声音,只是什么都听不清楚。
安争扫了那些人一眼:别激怒我,不然你们肯定死在外面那些东西之前。
白九黎眼神一凛,她看向安争,眼睛里有红光微微一闪。
放肆。
安争左眼里的紫色星点迅速旋转起来,白九黎啊的叫了一声后身子向后倒飞出去,后背重重的撞击在下一层楼的地板上,直接将地板撞穿,又跌落在一楼。
她身上燃起来一层淡紫色的火焰,片刻之后那层画皮就被烧的干干净净,看起来那本来的模样如此的丑陋,像是一个被剥掉皮的狐狸似的,疼的在地上来回的扭动哀嚎。
那些人看到这一幕吓得脸上变色,全都退了回去。
安争道:迦楼火舞的事我知道一些,她看起来像是做了一件善事,收留你们这些孤魂野鬼。
可实际上,她做的只是满足她自己心里那扭曲的善念而已。
你们存在,这迦楼罗城里有多少百姓过的不再是以往安静的日子?别说是你们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就算是迦楼火舞在,我也能在她面前让你们形神俱灭。
血糊糊的狐狸一样的白九黎忍着剧痛爬起来,跪在那朝着安争不住的叩首,嘴里发不出声音,只是呜呜的求饶。
安争一转身,拂袖之际,白九黎身上的淡紫色火焰消失不见。
白九黎躺在地上如释重负,眼神都变得空荡起来。
安争回到房间,曲流兮披着衣服站在那等他回来。
这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算是一条裂缝,也不知道和尚为什么要咱们在这汇合。
他到现在也不说,我也不好问,只是他那样一个人既然约咱们来这里,肯定是有什么大事的。
他不说,或许只是时机不到。
裂缝?曲流兮拉着安争的手坐下来:我还是没明白。
安争解释道:还记得我曾经遇到剑魔的时候吗,有人把地狱和人间打开了一条裂缝,地狱里的东西可以通过裂缝从下面钻出来。
可是他们不能在阳光下存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画皮挡住阳光。
而画皮只是委婉的说法,简单来说就是给自己披上人皮。
这里的很多人其实都不是活物,应该都是死在那个正承宗的人手里。
迦楼罗城城主迦楼火舞救了他们,但是正承宗的人应该是掌握了一定的来自地狱的力量,所以这些人连轮回都入不了,只能在这迦楼罗城里看起来平静的活着。
正承宗这样做,就不怕佛宗的人打击?整个西域,如括罗国那样极端的国家不在少数。
佛宗是不会过问的,因为任何一个宗教都希望有这样极端的信徒存在。
不仅仅是佛宗,因为这里是西域所以佛宗就在台面上。
换做其他地方也一样有,道宗的信徒之中也有。
曲流兮摇头:我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了。
安争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睡觉吧,今夜不会太平。
他给曲流兮盖好被子,自己把衣服穿戴整齐,从三楼下去,坐在一楼大厅里。
那些客栈的人躲的他远远的,白九黎已经不知去向。
安争将老太监的天屠剑取出来放在桌子上,长剑嗡嗡作响,似乎随时都要自己出鞘一般。
安争手附剑鞘:莫急……天屠剑发出一声铮鸣,似乎按捺不住杀意。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看起来很秀美的年轻男人迈步走进来,他身后跟着七八个身穿金色衣服的男子,每个人都带着面罩。
这年轻人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子,看起来十八九岁模样,样貌有一股邪魅的美。
她看到安争的时候眼波流转了一下,似乎颇有兴趣。
那年轻公子进来之后看了安争一眼,眼神颇为轻蔑。
中原人,怪不得我手下一些小东西开始心急了。
他走到安争对面坐下来,将手里拿着的折扇放在桌子上。
天屠剑铮的一声轻响,而那扇子啪的一声自己打开,剑与扇似乎在这一刻针锋相对。
那年轻公子似乎有些吃惊,看了安争的天屠剑一眼,然后招了招手示意跟着他的女子过来:无论如何,远来是客。
把我带来的美酒给客人尝尝,总是不能怠慢了。
那女子笑着取出一壶酒放在桌子上,那公子微微一笑:你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酒,我来为你介绍一下。
这酒是我独创的,我为它取了个名字叫做琼浆玉酿。
我不知道你们中原人有没有见过以丹药酿酒之术,我这玉酿用的是实打实的翠品丹药分解,加入上好的天山泉水,味道独特。
寻常人喝了的话可以增寿,修行者喝了可以增进修为。
安争笑了笑,回头招呼:胖子,下来喝酒。
杜瘦瘦从三楼下来,大大咧咧的坐在安争身边。
他看了那公子一眼,然后闻了闻酒味:似乎还可以啊。
那公子微微一笑:怕是你们以往也不曾喝过,不过这酒的力度稍稍有些大,你们少喝些。
杜瘦瘦一皱眉:这酒本来就不怎么好,再没有个下酒菜怎么喝的下去。
那公子脸色一变。
站在他身边的女子皱眉:你们这些中原人只懂得吹牛,这是用一百零八颗翠品丹药才能化作的一壶好酒,价值连城。
你们居然说不怎么好,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我只知道,你们中原人最是好面子,明明不行还要硬撑着。
安争却没理会他,回头看了一眼吓得缩在角落里的那些客栈的人:要不让他们随便炒几个菜?杜瘦瘦摇头:下酒等炒菜怎么来得及,再说了,咱们中原人喝酒也好对付,有花生米就足够了。
安争:你带花生米了?杜瘦瘦摇头:没有,那东西谁随便带着。
他从空间法器里取出来一个挺大的玉瓶,拔开盖子往桌子上一倒,骨碌碌滚出来至少几百颗红品级别的丹药:这东西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凑合吃吧,总是比酒还要好些的,当然比不上五香花生米。
他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咔嚓咔嚓的嚼着,然后捏着鼻子喝了一口酒:真不好喝,下次这么次的酒就别叫我下来喝了。
连红品丹药都糟蹋了,更何况花生米?他起身上楼,似乎连那一桌子乱滚的丹药都不要了。
安争耸了耸肩膀有些歉然地说道:真是抱歉了,我朋友性子比较直,说话不走心。
不过这也不能全完怪他,我们确实有很久很久没有喝过这么差的酒了。
对了,要不你尝尝这些豆儿?虽然比不得花生米,味道上还算凑合。
那公子脸色铁青,啪的一声拍了桌子。
桌子上的红品丹药都被震了起来,有几颗看样子要滚到桌子下面去了。
安争看了那几颗丹药一眼后淡淡地说道:若是掉在地上,你猜我会不会生气?那公子没动,那女子连忙伸手将丹药按住:大家虽然初次见面但也是朋友了,何必动怒?年轻公子哼了一声,站起来转身离去。
女子抬起自己按住丹药的手闻了闻,然后掏出一块金丝手帕擦了擦手:真是抱歉了,回头再来打扰。
安争把那些红品丹药一颗一颗捡起来,然后随手扔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