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蛮山。
那如长剑倒插一样的山峰之下,石洞始终,水晶棺之内的中年男人猛的睁开眼睛,眼神里都是怒意:居然敢动念杀我的孩子,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他猛的推开水晶棺坐起来,然后一只手向外伸了出去:既然你自己现身,那就灭你形神!那只手从沧蛮山里探出来,一掠数千里!本来占尽上风的十九魔忽然转身就跑,手里打开了一个好像首饰盒一样的东西,不过巴掌大小,古意盎然。
那小盒子打开之后,一股极大的吸力出现,将十九魔整个都吸进了盒子里。
然后盒子上面有几个梵文闪烁了一下,十九魔和那盒子全都消失不见。
那只大手到的晚了那么一瞬而已,直接在地面上拍出来一个几百米长的巨大手印。
手印深陷下去,足有数十米深。
陈少白看了看那手印,脸色发白。
如果这手晚到一会儿,自己可能真的被十九魔杀了。
糊涂!声音钻进陈少白的耳朵里,陈少白脸色一变:父亲……孩儿知错了。
给我滚回来!声音出现在陈少白的脑海,陈少白犹豫了一会儿,往方固城那边看了一眼。
我会让十三去守着他,你立刻回来。
说完这句之后,声音消失不见。
陈少白再次往方固城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收起明王剑,身形一掠往沧蛮山的方向冲了出去。
方固城。
安争亲手将宋桥升的尸体清理干净,然后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新衣服。
他试着征求霍棠棠和常欢的意见把宋桥升埋葬在什么地方,但霍棠棠始终一言不发,整个人好像雕塑一样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发呆,好像完全失去了意识一样。
常欢的状态比霍棠棠好一些,沉默了一会儿告诉安争,就把宋桥升埋在书楼后面吧,那是他的书楼。
是啊,那是他的书楼。
很多人都知道常欢喜欢霍棠棠,安争虽然和这两个人都没有过多的接触,但从上次两个人之间的交谈也能感觉出来,常欢对霍棠棠确实用情很深。
可是现在看来,霍棠棠心里只怕有了宋桥升的一个位置。
想想也就理解了,霍棠棠和宋桥升一起在书楼守了那么多年,虽然没有什么交流,一个在二楼一个在一楼,但何尝不是一种陪伴?安争忽然明白过来,常欢,霍棠棠,宋桥升应该是同一批武院的弟子。
又或者,霍棠棠应该是常欢和宋桥升的师姐。
因为霍棠棠已经在书楼守了十三年,而宋桥升是七年。
算算时间,那个时候也差不多就是常欢他们才刚刚结业不久吧。
也许会有一段很美的故事,也许很凄婉。
常欢和宋桥升两个人都喜欢都到书楼看书,因为都是天赋极高的弟子,所以也就都能登上二层楼。
在那里,他们一块认识了那个安安静静看书抄书的女教习霍棠棠。
可能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会有意无意的往书楼跑。
也许他们彼此之间还是朋友,也都知道彼此都喜欢这那个女教习。
可是当最后做出选择的时候,宋桥升比霍棠棠勇敢也执着。
宋桥升选择了进入书楼,陪伴着霍棠棠。
在七年之中,两个人之间也许根本就没有说过几句话。
但是,这样的陪伴,终究会暖化一个女人的心,哪怕她心如铁石。
更何况,她的心本来就不冰冷。
现在霍棠棠的样子,是万念俱灰。
而常欢的样子,是心如死灰。
安争在书楼后面选择了一个好的位置,杜瘦瘦和他两个人挖了一个坑,然后把宋桥升葬了进去。
新坟。
老人。
安争觉得这世道对武院或许太不公平了些,竟是如此残忍。
安争他们在武院里守了一夜,没有葬礼的葬礼。
天亮之后,消息传到了天极宫,安承礼带着人赶来。
不但是安承礼,就连锦绣宫都来了人,显然宫里是知道武院书楼那秘密的。
所以安争更加的愤怒,既然锦绣宫知道那秘密,为什么还要对武院赶尽杀绝?代表锦绣宫来的是一个安争不认识的小太监,神态倨傲。
除了在安承礼面前还稍显客气之外,在其他人面前就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真是废物,人死了也就死了,东西还丢了。
那小太监看了一眼书楼后面的新坟,嘟囔了一句转身要走。
他才转身,就看到安争拦在他面前。
他当然知道安争是谁,只不过他不认为安争敢对他怎么样。
你刚才说什么?安争问。
那小太监愣了一下,象征性的拱了拱手:这不是安爵爷么?哦……奴婢倒是忘了,您还是这破落院子的副院长,说起来还是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院长。
不过奴婢这就要急着回锦绣宫复命了,麻烦安爵爷您让一让。
安争看着那小太监的眼睛问:你刚才说什么?那小太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奴婢是说,这武院破落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一群人守着一个书楼,结果还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人把书楼几乎都给拆了。
人死为大,奴婢嘴上积德也就不愿意多说些什么。
料来太后宽仁,也不会给什么责罚。
不过死了的人终究是死了,骂也没用,责罚也没意义。
倒是活着的人应该长长记性,不然再出什么事这武院也就真没存在的必要了。
安争怒极反笑:武院存在这么多年,为燕国培养出多少个人才?没有武院,就没有那么多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
你一个阉人,居然也敢诋毁武院。
小太监脸色一变:安爵爷,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安争深吸一口气:在那坟前跪下认错,我不想再杀人了。
哈哈哈哈!小太监笑起来:不想再杀人了……安爵爷这么说是杀了很多人?咱们大燕的律法可不是摆设,杀人的人可是要定重罪的。
就算您是安爵爷,这话可也不能乱说。
奴婢这膝盖呀虽然不硬,但也只会给太后下跪。
至于其他人,奴婢真没有伺候的必要了。
他转身要走,打算绕过安争。
安争忽然一脚踹在那小太监的膝盖上,咔嚓一声小太监的膝盖就碎了,两腿同时碎的,横着折断了过去。
断了的腿骨从膝盖的位置刺出来,血糊糊白森森的,看着格外的恐怖。
安争抓着那小太监的头发拎着他往前走,走到宋桥升的坟前丢在那。
你跪在这认错,也是对他的亵渎。
安争看了看后面那几个跟过来想要说什么的禁军士兵,一招手,一把长刀从一个禁军士兵的刀鞘里自动飞出来落在安争手里。
安争将长刀放在那小太监的后颈上:就算你现在磕一万个头祈求他的原谅,他也不会原谅你。
而且,你也没要祈求他原谅你的资格。
手起,刀落。
人头也落。
安争把刀子丢回去,看着那几个吓白了脸色的禁军士兵道:你们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人是我安争杀的。
那个禁军士兵连刀子都没敢捡起来,转身就跑了。
这些在外人面前趾高气昂的禁军士兵,此时竟然吓破了胆一样往外冲,就好像跑的慢一分,安争的刀子就会连他们也一块斩了。
安承礼站在一边看着,忍不住摇了摇头:有些不理智。
安争一脚把那小太监的尸体踢开:你连死在这的资格都没有。
他转身看向安承礼:我好想从来都不是一个理智的人。
安承礼耸了耸肩膀:确实。
他走过去拉着安争往外走:在死者坟前说话不太礼貌,咱们出去谈吧。
他朝着新坟鞠躬,嘴里念叨了几句什么。
走到书楼前面他问安争:你猜我是什么时候知道你不理智的?安争看了他一眼。
安承礼笑了笑:从你说我煮的面不好吃的时候知道的。
安争白了他一眼。
安承礼道: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而已,杀了也就杀了。
太后那边还没愚蠢到因为一个小太监就把你怎么样地步……虽然在太后眼里,可能你的分量就和这个小角色在你的眼里分量一样。
不过细雨楼那边刚刚给你示好,那些朝臣们也有意拉拢你,太后也会想一想这个节骨眼上杀你有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太后未必动手,但这个家伙的师父就未必了。
安承礼道:倒是忘了,你们都有师父。
安承礼瞪了安争一眼:我就当做这句话不是贬义了……这个小太监的师父是新任的锦绣宫总管太监甄小刀的徒弟。
你也知道,这种人本来就没见过世面。
突然之间师父成了总管太监,他们跟着师父的人也觉得自己好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鸡犬一样,了不得的一塌糊涂呢。
甄小刀才刚刚升任总管太监,徒弟就被你剁了脑袋,估计着他会挺不爽的。
安争问:那么,他不爽会怎么样?安承礼道:谁知道呢?也许不爽就会痔疮犯了也说不定。
他和安争边走边说话:能为宋先生争取什么,我会尽力,大王那边也会该给什么就给什么。
但是这件事,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当初那个夜袭武院的人实力太恐怖,守护天极宫的乾元道长就是在那次激战之后身负重伤,早死了一百岁,要不然他老人家现在没准还健在呢。
若是他老人家真的健在,那么太后连猖狂都不敢。
有些时候,因果就是这么奇怪。
你说江湖事会牵涉到朝堂吗?大部分人都认为不会。
可就是那天乾元道长恰好来给老院长送葬,恰好那天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的家伙好死不死的又来了……安承礼叹了口气:结果乾元道长伤重不治,临死之前只能创造了守护大阵,将自己的修为之力全部注入阵法之中,守着天极宫也守着自己最后一抹精元。
大阵发动一次弱一次,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失效。
而且,这大阵最让人觉得有些无语的地方在于,修为在大满境之下的人是触发不了的。
所以也就是那天夜里石精出现,才会让大阵触发。
所以,高家的人杀进去那么多人,大阵还是一动不动。
说的有些偏了……江湖事还是会影响朝堂事,甚至是王家事。
因为这江湖事,大燕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叹了口气:幸好我不是江湖中人。
安争摇头:我看你倒更像是个江湖中人。
安承礼有些奇怪的笑了笑:你没准看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