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步一步走来,方天对于修行,已是有了相当深刻的了解。
在开始的时候,方天认为修行是修行,人生是人生,而现在,在方天看来,已经是,修行即是人生,人生就是修行。
修行,是很普通的事,并不是专门的修行者,才叫修行。
广义地讲,其实世间每一个人,都在修行,甚至于修行这个词本身,不过就是修正自己的行为,而这种事,——谁没在做呢?所以人人都是修行者。
只是有的专业、有的业余,有的用心、有的漫不经心罢了,而且方向也并不一致。
人与人之间不一致,同一个人生命中的不同阶段,很可能也不一致。
单以身心这一方向而论。
修行,用一句话来说,就是让身心改善并提高。
像前世的那些老头老太,早上起来,在公园或其它地方,跑跑步,吊吊嗓子,打打太极拳,或练练节律操什么的,其实都可以算是修行。
只是这种修行,层次当然很浅,止于娱乐罢了。
但娱乐归娱乐,对身和心的维持与改善,效果其实还是相当不小的。
别看都是老年人,有不少人的身心状况,相当不错的,远超那些懒洋洋、没病,但整天就是没精神的年轻人。
前世的世界,修行,在身的提高方面,似乎并不太明显。
是以,古往今来,太多的英雄豪杰,都是心修行的大师。
或者身修行也有获大成就的,只是方天不知道而已。
这其实也很正常。
——如果不大声地嚷嚷,又不怎么表露出去,外人,谁知道呢?其实就算表露出去也没什么,别说后世了,哪怕就是当世,没亲身见证过的人,估计也多半会以为那只是谣言。
而在华夏历史上,真实地记载着神异的例子,其实并不是没有。
别的就不说了,还说那个宋朝的大学士苏东坡,其《赠上天竺辩才师》一诗中有句道:我有长头儿,角颊峙犀玉。
四岁不知行,抱负烦背腹。
师来为摩顶,起走趁奔鹿。
苏东坡有个儿子苏迨,这孩子属于先天不全者,就像诗里说的,四岁不知行,四岁还不能走路,综合其它一些记载看,大抵是小儿麻痹症之类的病患,并且,是娘胎里带来的。
别说那个时代了,就是后世,方天来的那个时代,这也是麻烦事,麻烦一辈子。
然后,经那位天竺也就是印度的僧人给治疗之后,这孩子,就可以起走趁奔鹿了。
——活蹦乱跳的,像小鹿一样。
被苏轼记载下的这位高人,可能是天生异禀,即后世民间所谓的特异功能者,也可能是身修行有成的一位修行者,后者的可能更大一些。
——但这两者其实是一回事,不过一个是先天,一个是后天而已。
而不论是这两者中的哪一种,在前世的那个世界,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的。
甚至可以说是少数中的少数,绝少数。
这也说明,一个人的身心两个方面,想在身上有所提高,比在心上有所提高要困难得多!据说禅宗六祖,也就是后来作下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那位,大字不识,以砍柴为生,一次极偶然的机会听人念《金刚经》,结果立马就悟了。
悟到什么且不说,但其心,应该是与闻经之前,绝绝对对的不一样了。
而其身,当还是常人一个,不然,后来也不会有避祸岭南之举。
这就是身与心之间的关系。
——心可一步登天,身却寸步难行。
不过,一个人的身与心,毕竟是一体的,而身与心的作用,也是可以相互促进的。
于情感悲喜不系为空,于尘世一念不挂为离,此是空寂离尘境。
空寂离尘,造化自运,渐至心空身满,步入初阳雪消境。
这一境,是以心转身,心为先导,身为后随。
心由自我,身随造化。
这是我道六境的第一境,也可以说是入门境,空寂离尘境。
这一境的主旨,是以心转身。
其实就是从身心两个方面中,比较容易调整和改变的心入手而已。
就像一个人欲与上司或某攻关对象拉关系,其本人不好攀,难啃,结果就转从其身边的人攀起一样。
所谓夫人攻关、儿女攻关等,就是这么来的。
再难说话的人,被其夫人枕边风一吹,或被其儿女一纠缠,结果就往往变得好说话了。
这叫砍树先从边上砍,或者柿子先捡软的捏。
反正都一个意思。
总的来说,就是正面走不通、不好走,就换个方向,从侧面走。
我道六境中的这个空寂离尘境,就是这么玩的。
——身不好修,于是换个方向,从心开始修起。
因为有着前世的基础,最主要的是两世为人又出生入死的经历,所以方天的心很容易就静定下来,然后自自然、活泼泼,不需任何勉强,自然而然地就进入了所谓的空寂离尘境之中。
哪怕是用方天现在的眼光来看,这也确实是最适合他的入门修行手段。
其实直接从身上修也是可以的,但那需要按部就班和切实指导,换言之,也就是需要一个负责的且是高明的老师。
——可是他哪有?所以,那个路不能走。
只能走间接的,以心转身之路。
当用心牵引着,让身盈满之后,就要再倒过来了,以身转心。
为什么要倒过来?或者说,之前的心,不行?答案是,是!就是不行!之前的心,不过就是一个清清静静罢了,还是刻意保持的。
在身不怎么样的时候,这心还算是先进,能起到示范和引导作用,就像在一群不识字的人当中,哪怕是小学生,也算有文化,也能得到众人的仰慕一样。
但当原先这些不识字的人全部成为大学生之后,原本有文化的小学生,就不够看了。
修行中,在身有了成果之后,心也是这样,需要重新进修。
所以就有了我道六境的第二境。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涤除玄览,能无疵乎?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身有漏,识有染,为尘世之身心。
造化之下,缺憾得弥补,此是初阳雪消境,谓身之漏、识之染为雪,阳出得以雪消。
心,究竟是以身为基础的。
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
且不说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
什么什么的,就说让一个人,一个普通人,三天不吃饭,三天不睡觉,然后会怎么样?其实很好猜测。
不管其原先的心是怎么样的,这个时候,大多都会一塌糊涂。
反之,如果身的方面通达呢?健健康康,无疾无病,吃饱睡好,又无杂事乱事烦事缠身,那么其心会怎么样?——应该说,就算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更多的情况,是微微一笑很倾城,哦不,是微微一笑天地宽。
是以,我道六境的这第二境,初阳雪消境,身在进步,更多的,却是心在进步。
以前,方天对此境中的身之漏、识之染有所想象,但不够透彻。
而现在,走过了这一境,自是清清楚楚。
他识海中的那个太阳的存在,让他的身体永远处于最佳的状态,夸张点说,哪怕身体中的一个细胞,都不会受到委屈,现在看来,用阳出得以雪消这个话来描述,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这不是什么形容,而根本就是实打实的描述!这是身之漏。
而至于识之染,在明悟了为天地之心的义旨之后,方天难以言述他具体获得了什么,只能说,许多东西,许许多多东西,在其看来,都和以前再也不一样了而已。
尤其是对于生命的认识。
但具体如何,方天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慢慢体会。
而不管怎么说,当下,身无漏,识无染,阳出遍雪消,身心方面,算是初步步入一个圆满境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