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皇商弦绝,正道盟三巨头之一,并稳坐第一把交椅六十余载。
一句看似狂妄的言语,却用平淡如水的语气说出,充满不可置疑的味道。
华颜红座看到的仅仅是一个背影,然而就是背影,就足以令她认定眼前之人就是刀皇。
商弦绝缓缓转过身来,一副中年男子的长相,他的眼神如龙凤,天庭饱满,嘴角威严,有一种颐指气使的味道,浑身高大魁梧,一身霸气内敛,真气更是返璞归真,并不强烈,然而却有一种紫气东来的气息,贵不可言。
他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武者袍,朴素但是很整洁,并不华丽,到了他的境界,已经不再需要用衣服来衬托自身的气质,哪怕他穿着一件乞丐装,众人也知道他就是刀皇,而且越是强者越能感受到他深藏在身体中汹涌澎湃的力量。
普通人看到他,只会觉得他不简单,猜测必定出身高贵;肉身境武者看见他,就会认为此人实力在自己之上,无法取胜;天人境高手看见他,就感觉自己看到的是一片汪洋大海,境界越高,看得越远,越能知晓大海的广阔,然而终究是看不到尽头;虚空强者看见他,就知道站在眼前的不仅仅是一个人,更是一把刀,而且是刀中之皇。
一刀机会,只要挡过一刀,对方就不会再追杀。
说实话,华颜红座在踏上修行一途后,还从未听人用如此言语对自己说过,但她并不觉得狂妄,因为对方有这样的实力。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心中的恐慌从何而来,并非来自于眼前的刀皇,而是镇守奇迹方舟的白无匪,由果推因,她一下子就明白白无匪在整个布局中所担任的角色。
散播刀皇即将回归的谣言,以此来破坏正道与魔教的盟约,这仅仅是表面上的借口,真正的目的在于掩盖刀皇回来的真相,提出至少十五天的时间,也是为了令人麻痹大意。
掩藏一片叶子最好的方法就是藏在森林中,当谣言散播出去后,哪怕手下打听到刀皇回来的真相,也会下意识认为这不过是自己散播出去的谣言。
刀皇回归,意味着北方战争的结束,一场战争取得大胜,纵然有人有心压下,也难免会有消息外泄,可这样的消息被生生淹没在谣言之中了。
更甚者,连五天之诺也是别有心机。
战争胜利,消息掩盖不了太久,迟早会传开,当传播到天下人人皆知的时候,红世双巫就算再怎么蠢也会发现真相。
然而,如果将决战定在短短的五天之内,就可以将发现真相的可能降低到最低。
阴谋,阴谋,全是阴谋!白无匪说的每一句话都包含心机,每一句话都是真相,却都是为了掩盖另一个真相。
他根本从一开始就着手布局,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陷阱。
三天时间解除威胁,五天时间铲除敌人,解除的是哪一方的威胁?铲除的是哪一方的敌人?制造假的奇迹方舟,并非是为了骗掉敌人的禁器,而是为了掩盖真正的禁器,令己方不再有防范之心。
如今回头,只觉得满腔涩然,被人玩弄鼓掌而不自知。
——所谓联盟,就是两个人相互将一只手伸入对方的口袋,既要用另一只手挥拳攻击敌人,又要随时提防来自身旁的偷袭,还要挖空心思想从口袋里掏出东西。
我华颜红座五百年修行,历经劫难万千,又岂能在此时倒下!华颜红座虽是女子,此时爆发出来的气势却是锐不可当,如大唐之圣神皇帝,武泽天下。
刹那间,万千红袖翻飞,纷纷扬扬构成一方欲海娑婆世界,媚语呢喃,勾魂诱魄,充满各种人形的诱惑,赤红如血的世界,令人心神荡漾,欲念重生,佛陀也要沉迷。
妒世曼舞欲娑婆!面对同时针对精神与肉体的极招,刀皇抬起了手,他的手掌苍虬有力,光泽璀璨,仿佛掌握着世间最为可怕的力量,他的身躯雄伟昂藏,支撑起星空,给人一种感觉,似乎就算是苍天塌下来,他都可以一力支撑。
单脚踏地爆发出强烈气流,刀意贯入苍穹,引动方圆百里之内的刀器纷纷起鸣,颤抖不已。
皇霸千秋!不见出手动作,唯见刀光一闪,辉煌光芒爆炸,片片银白色的雪花,弥漫空中,刀气纵横。
刀光一旋转,力量大增,一化二,二化四,生生不息,运转无穷,在刀光之中,居然奏响了一曲君王降临的玄音。
在那雪亮的刀气之中,千秋史册的文字流淌,刀光闪处,如泣如歌。
在那刀光之中,没有杀戮,没有血腥,唯有霸道!刀光斩入欲海娑婆世界,无数欲念缠绕上来,试图沾染上去,然而霸道的刀意将一切都粉碎。
长生永恒,不过贪生怕死,朝闻道夕死可矣,斩!女色诱惑,区区红粉骷髅,如何及得上刀中至道,斩!杀戮疯狂,迷失武道之心,刀为证道之物非是杀戮之器,斩!所有欲念缠上了,都被刀意粉碎,哪怕有一些都伪装成跟刀意一模一样的霸道欲望,同样被粉碎,显然对方已经到了舍刀之外,别无他物的境界,一刀既出,所有念头都会被斩杀,不信任除自身外的任何东西。
浩大刀光突破欲海婆娑世界,就要向着华颜红座斩去,万千红绫齐齐飞出,组成密不透风的壁障,竟是要以柔克刚,缠住刀光。
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强行的阻挡难以成功,柔软的承受反而能起到奇效,只见霸道的刀光被红绫团团围住,鼓起风声,宛如千钧重锤砸在上面,却被一一卸去力道,一时竟有疲软的迹象。
这是,铺天盖地的刀光浑然一顿,接着快速凝聚在一起,形成一刃三寸长的刀罡,这刀罡一出现,几乎是鬼神都不能够存在,破杀日月星辰,剿灭天地群仙。
哧哧哧哧——一阵阵布匹碎裂的声音,万千红绫阻挡在刀罡前方,一一撕裂,哪怕试图缠上去,也会在接触的瞬间被粉碎。
凝聚起来的刀罡,相比之前浩大的刀光,气势看似减弱,实际上却是凝聚在一起,不再散发浪费,统统针对华颜红座。
刀罡逼命而来,夺人心神,更有夺天地造化之玄妙的威能,强烈的刀意压迫着人的意志,冻结空间,连元神都无法逃出,似乎天地都在哭泣,宇宙都在哀求。
华颜红座汇聚最后的邪元,融合时间法则,奋力朝着刀罡击去。
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当时间再度流动的瞬间,刀罡击破邪元,穿入华颜红座体内,一道光芒透体而出。
华颜红座身形一震,随即万千刀光从她的窍穴中迸发,每一片刀光剿灭一道时间法则,半点生机不留。
元神开始强烈震动,一波波神识如潮汐般散播出去,天空中的云彩被排出千里之外。
渐渐的,神识波动开始虚弱,消散,归无。
尘海茫茫,浮沉百味,碎裂的红绫,象征今生之志至此陨殁,香消玉损的容颜,徒留一丝憾悔。
刀皇收刀,看了一眼沉入云海中渐渐消逝的尸体,身形微微一晃,深呼一口气,喃喃自语:负伤的情况下强行运招,果然是太过勉强了吗?看来一个月内是无法再动刀了,接下来,就交给值得信任的后辈们吧。
……心急火燎,向着奇迹方舟快速飞行的乱世尊者忽然气息一滞,一股难以置信的讯息传达而来。
红座居然陨落……不可能!这不可能!正道那边可不能存在有实力杀掉她的强者!就算是负伤,想逃命没人可以拦得住!这绝对是正道的诡计,其中肯定有阴谋,我不能上当,不能上当……乱世尊者说着自我安慰的言语,但无论如何,掩盖不了自身功体下降一半的事实。
双修者互换阴阳本源真气,虽然能够快速提升修为,在战斗时相互配合也能事倍功半,但也因此不能轻易失去一方,就如同鸟的一对翅膀,失去了其中一只,鸟儿就难以飞行了。
乱世尊者遭受天宿劫袭击后,功力剩下七成,同阎无辜一战,虽然对方手下留情,可伤上加伤,功体不足五成,现在再度流失一半,已经不足三成了。
这时,一艘巨轮乘着云浪而来,正是奇迹方舟,白庸双手负于背后,傲立在舰首,道:尊者为何如此狼狈?哈,看来魔教之人也是心怀叵测。
此刻情景,一如最初时,红世双巫趁着东方易与阎无辜的激战,偷袭正魔两道,当时傲立在舰首,如握大局的人就是乱世尊者,现在双方的处境恰好反过来。
叛徒!邪侠白无匪,一切都是你在搞鬼!虽然没有听到他人揭破真相,但事已至此,乱世尊者又如何看不透局势变化的原因,这根本就是人为,一切矛头的都指向邪侠。
哈,尊者说笑了。
我本来就是正道盟的人,何来叛徒一说。
再者,我从一开始提醒过了,正是小人无匪啊。
第一百章 乱世终结(上)小人无匪。
何为小人?反复无常,背信弃义者,是为小人。
何为无匪?匪者,匪徒也,以暴力强行夺取他人之财物、性命者是为匪徒,又以夺取他国领土者为最。
小人无匪,便是指以小人反复无常的手段,消灭一切匪徒。
白庸笑着将小人无匪解释一番,跟所谓的有匪君子根本搭不上关系,有匪君子的匪意同斐,是指文采,但他现在的解释,却是直接指代匪的本意。
我从一开始便提醒过了,很可惜,尊者一直都视作耳边风。
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却是怨不得别人,一切咎由自取。
这番冷嘲热讽,激得乱世尊者怒火更盛,他的一双手都在不停的颤抖,却是精神被挑拨到了极点,但他仍努力用理智压下愤怒,问出最后一个疑问:当初你是如何躲过万邪晶炉的炼化?本尊十分确定,当时确实是炼化你了,如果你没被炼化,这一身邪元又是从何而来。
我的肉身的确是被尊者用邪元炼化了,说到这还得感谢尊者将我的肉身淬炼一番,虚空强者修为果真入微入道,哪怕隐藏的未炼化的窍穴都被一一寻找出来。
至于元神,尊者忘记了吗,曾有一名女禅修自投于万邪晶炉,自我牺牲,她的一缕神识仍附着在万邪晶炉的内壁中,你所感受到已经炼化的,便是她的残魂。
当初白庸联合洛红尘三人,对刚刚大胜的九黎大军发动极度危险的逆袭,在攻入奇迹方舟的时候曾得到姬天血留下来的一道佛印,佛印中传达了许多信息,除了对沉舟庵的托付外,还包括自己残留下的一缕神识,以及乱世尊者利用万邪晶炉炼化刑无私的行动。
根据这些信息,回去后他便制定了打入敌人内部当卧底的计划,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来得及实施,对方竟是先一步将他擒拿回去,虽然不知其中缘由,也不知是否有人在暗中故意引导了红世双巫,但其中变化正好符合他的心意,于是将计就计。
他修炼过溯流同源大法,邪元道元佛元对他而言都是一样,乱世尊者炼化他的身体,想要改造功体的本源,实际上除了将他的肉身重新淬炼一回外,并没有其他的效果。
姬天血残留的神识也保护了他的心智不受影响,最终得以瞒过乱世尊者这样的强者。
哼哼哼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本尊一世英名,居然被区区一名不入流的天人境武者玩弄鼓掌中。
乱世尊者略带疯狂的笑道。
力量归力量,智慧归智慧,你站在力量的山峰上俯视我的时候,我同样站在智慧的山峰上俯视着你。
可惜,力量可以分等级,智慧不能分,若不然,我也是在用虚空境的智慧俯视着你肉身境的智慧。
唯一的差别在于,你小觑了我的智慧,我却没有小觑你的力量。
对智慧的轻视,忽视智慧对大局的作用,便是你们失败的原因之一。
失败?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只要本尊还活着,一切就不算结束,只要本尊还活着,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狱洲大军还在,奇迹方舟还在,本尊还没有输,还没有输!尊者不放弃的意志,我早已知晓,因此我才特意在此等待尊者来临,就是为了让一切都归落尘埃,断绝尊者最后的希望。
哦,就凭你——可笑之极!邪侠你聪明一世,却是糊涂一时,纵然本尊重伤,也不是你这弱者能触及的!乱世尊者怒喝一声,身体猛然一动,穿梭如一线星光,飞射电闪,眨眼之间就到了白庸的面前,昂然而立,筋骨一震,立刻如一口大钟遭到撞击,身体中长鸣爆裂,五指张开,簸箕一般当头罩下。
他整个人就像一尊钢铁傀儡,皮肤上赤红邪力涌动如熔岩铠甲,眼眸之中是无尽的杀意,如掌控他人命运的皇者要夺人生死。
一掌之下,劲风撕裂,方圆三丈之内的空气被他肉掌震动,翻翻滚滚如火山爆发,千军万马奔腾,四处散开。
红世禁招,红烙梌木掌!怒极恨极,乱世尊者竟是动用了五大禁招,除了想好生折磨眼前之人外,也是因为以他当下的功体,再发动那些无副作用的强招会带来巨大的负苛,相比之下,五大禁招威力并不逊色,但需要的功体条件并不高,正是此时最佳选择。
一掌打出,如炮烙之刑,还没有直接接触,高温的空气就能将人的皮肤烫得起泡。
喷涌的炎气,无法笑容的怨气,结合成无比阴毒的邪炎,对手一旦中招,就会尝到炮烙的痛楚,从皮肤由外向内一层层烧成焦尸。
面对这一招,白庸没有像以往对上不可力抗的强敌那样动用太极生死道来借力打力,而是硬接硬撼,体内真元一催,同样是邪元滔天,而且邪元之浑厚,远超本身极限,一时竟有压过乱世尊者的迹象。
红世禁招,赤炼锁金手!他竟是同样催动了五大禁招,右手传递出极阳极热的气息,掌心散发无尽炎气,邪能中传来恶魂的悲鸣声。
禁招相对,各自身形一晃,白庸对招的右手发出嗤嗤的声音,外层皮肤被烧成焦炭,乱世尊者的手则是内部产生冲突,先是手背跟手腕出现不规则的凹凸,随即冒出一个个气泡炸裂开,血肉模糊。
劲力冲击,两人皆被震得后退,乱世尊者强提真元,重新冲回去,白庸不甘落后,提气针锋相对。
两人分分合合,快速交手数千拳,泄露的邪火劲气,侵蚀一切存在之物,一些石头沾上了,竟被融化成石泥。
这时只见奇迹方舟上出现先天太极图的图案,开启力道传递的功效,白庸遭受的劲力大部分都被转移到了方舟上,于是整艘方舟都开始振荡。
五大禁招,除了共同拥有灼的属性外,其实也取五行之力,眼下正好是锁金克梌木,乱世尊者竟是输了一筹,因此受到的伤害比白庸还严重,只不过他的肉身经历过空间法则的淬炼,承受力也要强上许多倍,邪元一催,便将受伤的肉体修复。
不可能!你的功力为什么会这么强大,甚至比我还要……是万邪晶炉!你居然将万邪晶炉也炼化了!没道理,以你的修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炼化万邪晶炉?乱世尊者脸上现出不愿相信的表情。
连番交手,乱世尊者惊奇的发现,对方功体虽然逊色自己,可功力竟然隐隐压过了自己。
他现在的功体不足三成,功力却还有四成,虽然在不断流失,照道理应该依旧稳压对方一头才是。
人之三元,精气神,精是功体,气是功力,神是元神。
功体跟功力并非一回事,功体是指现有的根基,功力便是真元,两者的关系就好像水瓶与水,水瓶破了,水就会大量流失——很多时候水瓶的容量要远远大过水,破一点并不会影响功力,一般六成以下就会开始流失,更遑论三成功体这种满是漏洞的程度。
照理就算乱世尊者的功体跟功力都只有两成,也应该稳压白庸,但他借助先天太极图,传递力道,将功体上的不足给弥补了,而功力上的差距,则是用万邪晶炉这拥有几乎无穷邪元的动力法宝进行补充,同样是通过先天太极图作为媒介进行传递。
白庸将一部分邪元转化成妖元,催动补天诀将伤势修复,然后道:要说能够炼化万邪晶炉,还要归功于尊者,若非你将灵脉凝练成万邪晶炉的核心,我也很难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将它炼化。
那条灵脉中你做了手脚!怪不得你要亲自请缨去捕获灵脉……为了避免被发现万邪晶炉的炼化,只能在最终决战的时候,红世双巫离开的这段时间中进行,时间不可谓不短,所以白庸将先天太极图藏匿在灵脉中,借由红世双巫炼化成为核心。
利用这一点,他很快就能掌握核心,而掌握了核心,炼化整个万邪晶炉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如果红世双巫又更多的时间,说不定会察觉万邪晶炉的不对劲之处,可惜的是,他们仅仅只有一天时间,仓促中光是备战就已经消耗大量的精力,哪有时间来再三检查万邪晶炉。
为了对付我们,你真是煞费苦心。
哈,在你眼中繁杂的布局,于我而言不过是脑筋一动的功夫,不要用你狭隘的眼光来揣测本人的眼界,在智慧的攀爬中,我已经站在山顶,俯视着还在山脚兜圈的你。
便用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对手的机会。
哈哈哈,你要得意也只有趁现在了!智慧杀不了人,只有力量才能杀人,就算你有万邪晶炉做后援,有奇迹方舟做后盾又如何?虚空境的强大不是你能了解的,就算你拥有超过虚空境的功体与功力,一样杀不了我,只有虚空境才能杀掉虚空境,今天注定你要失算!第一百零一章 乱世终结(下)猛虎失去了爪牙,跟羊羔又有什么区别呢?你连末日红世都无法施展出来,又有什么资格说大话,今日,注定要完纳你的劫数!外泄的邪劲四处乱撞,空中爆发一道又一道的气浪,两条人影从天空打到地底,毁灭一切可以破坏的东西。
以往面对强敌的战斗,白庸给人的印象大都是以柔克刚,就好像大海中随波逐流的一叶孤舟,总是避免正面交手,哪怕不得不硬碰硬,也是算计中的一环。
但现在,他并没有动用任何算计,是纯粹以力相搏,借助了先天太极图与奇迹方舟这两大法宝,跟一名虚空强者正面搏战。
先天太极图是媒介,万邪晶炉提供源源不绝的邪能,奇迹方舟作为移花接木的对象承受掌劲,加上对方的重伤,白庸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他的真元来自万邪晶炉中,激战中来不及转化,《万邪鬼录》又是术法秘籍,所以他只能运用《邪巫红世诀》上的武学。
虚空强者,代表的是世界前百强的存在,正因如此,才越加凸显出了乱世尊者的憋屈与愤怒。
若是在正常状态下,对方连自己一招都接不下,现在不但打得难分难解,还被自己亲手传授的武学威胁,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乱世邪炎!乱世尊者怒发冲冠,双手举天邪力灌入苍穹,化作飞舞的炎龙,身形与之契合,熊熊燃烧的向着白庸冲去。
红世禁招,朱烍泅水印!白庸双手一合,掌心中出现一团不知名的高温液体,翻腾翻滚,许多一看就知道蕴含强大诅咒的气泡冒出来,双掌一开,原本只有一小团的液体猛然扩大,如同开闸的大坝,汹涌奔泻而出。
奔浪中,产生许许多多的漩涡,好似囚笼一般。
这一禁招,除了高温之外,奇异液体能够腐蚀真元跟罡气,此外还有超级膨胀效应,沾上人体后,会迅速侵入皮肤下层,然后快速膨胀,将整张人皮剥下来。
知道此招的威力,乱世尊者自然小心避开,不让液体沾上身,同邪炎怒腾,与朱烍泅水印撞在一起,同样产生跟水烧沸一样的变化,冒出蒸汽,四处皆是雾气茫茫。
虽然是自己用出的招式,但白庸也不愿沾上,他再次将双手一合,散发出去的雾气快速合拢,像是囚笼一样向着乱世尊者扑去,他连忙以邪元护住身体,但是雾气同样具备腐蚀效果,沾上护体罡气后发出嗤嗤的声音。
不好,再拖下去更加不利,必须速战速决!这时处在包裹中乱世尊者敏锐感应到,远方有数股气息正往这边赶来,其中就有戏无涯跟布施的气息。
以他现在的状态,绝对抵挡不了,哪怕逃跑也不一定能成功,唯一的希望只有击杀白庸,夺取奇迹方舟,然后利用方舟穿梭虚空的能力逃走。
其实他一开始放过白庸,不受挑衅,放弃九黎大军独自逃走的话,正道还真追不上,毕竟有元墟教从中作梗。
但他太过小瞧对手,也高看自己目前的状态,以为能在数招内击杀,顺利夺走奇迹方舟并救回九黎大军,结果再度失算,被白庸准备的连环后招阻碍,就导致现在只剩下搏命的困境。
心如火焚,乱世尊者虽知动用极招会加剧伤势,但此时也顾不得了,当下强催邪元,一举震开周遭的雾气,身形冲入高空之中,赤色血光染红天际,一颗似乎要毁灭大陆的炎球缓缓降落。
天坠残阳创红世!这并非是他最强的一招,除去跟华颜红座的合招外,七曜灭道开邪戎才是最强极招,然而这一招必须在五成功体的状态下才能催动,现在已是不可能,两成多的功体,连催动眼下的极招也颇为吃力,威能大减。
可就算是缩水的极招,也蕴含毁灭天地的气势,如同太阳坠落的炎热,炙烤着大地,生灵涂炭,树木枯萎,在小范围内形成了末日红世。
扑面而来的炎气,映照的白庸面孔一脸通红,强大的气势压迫着他的身体,令他难以动弹,但他的表情却是毫无惧色,反而替对方可惜的叹了一口气。
尊者,这五日的相处,我对你已是了如指掌,但你却不够了解我,我既然肯在这里面对你,自然有击杀你的把握。
最终,你仍是中计了!只见他一捏法诀,先天太极图脱离万邪晶炉,来到他的背后,随即一柄神剑从图中飞出,降落在他的手中,散发出一股股克邪圣气。
这是——定澜神剑!乱世尊者脸色一变,神器级别的魂兵极招能摧毁时空法则,的确有斩杀虚空强者的能力,他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没用的,在你手中根本发挥不出威力。
如果是外在神通达到极品的法宝,在你手中倒也能威胁本尊几分,但内在神通达到神器的法宝只有魂兵极招才有资格,而你根本不是这柄神器的主人,你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我的确不是定澜神剑的主人,但谁说这柄剑的主人不在这里呢?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强大的元神从太极图中冲出,依附在白庸身上,正是荡魔道君东方易!在东方易仍处在昏迷状态的时候,就被白庸送入先天太极图中休养伤势,为了避免被红世双巫察觉,他甚至散去了体内的所有功力,只留下空荡荡的功体。
没有元气波动,加上先天太极图的掩护,一举瞒过了红世双巫,在炼化奇迹方舟跟万邪晶炉的过程中,他也出了很大的力气,否则白庸的计划不会那么顺利。
一切都结束了,一荡魔澜定世尘!白庸将功力转化成万屠元功,传给东方易,再由东方易灌入定澜神剑之中,顿时上古禹皇再现,平定末日洪流,开创太平盛世。
浩大的剑光向天冲去,击中坠落的曜日,僵持片刻后,轰然一声,熄灭邪炎,洞穿曜日,毁灭红世,余威不减,尽数冲入乱世尊者体内。
剑光消失后,可以清晰的见到,乱世尊者全身出现了一阵可怕的颤抖,就像是海波在急剧的荡漾一般,随即一阵啪啪的断裂声,这是源自空间法则的断裂。
他的躯体忽然轻微地摇晃了一下,这个动作出现一具拥有不世根基地霸道躯体上,分外让观者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大厦将倾的凄凉和英雄末路的悲壮。
乱世尊者口角开始漫溢出深红色地血沫,他口齿不清地向着白庸艰难模糊的问道:为什么会这样,窃取造化,预言气运,不应该是飞龙在天吗?白庸脸色平静如水,举起右手慢慢地松开拳头,淡淡道:你违逆人道而行,哪里来的气运。
气运变化不一定是一飞冲天,也有可能是潜龙勿用,更有可能是龙战于野的凶爻。
乱世尊者闻言,眼中流露出无憾与苍凉之色,欲言又止,随即化作一腔无奈的长叹,合上了眼,身形化作微尘随风散去。
最后一名强敌陨落,白庸长松一口气,到此为止,针对狱洲大军的连环布局圆满收尾了,不断铲除了两大虚空强者,还不动刀兵的俘虏九黎大军。
从一开始几近绝望的局面,到后面扭转局势的僵持,再到深入敌营的卧底,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稍微出差错都要全盘皆输。
敌人可以落错许多步,他却不能落错一子,否则就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虽然表面上看他总是胸有成竹,实际上承受的压力又能说给谁听?没人能替他分担压力,一路上都是独自默默承受着。
白庸心神稍稍一懈,就感觉无边的疲劳涌来上,没有了太极图的掩饰后,他的身上出现了累累伤痕。
除了跟天阙武侯的战斗外,乱世尊者拳劲虽被转移了大半,但其中携带的空间法则并不能转移,因此都留在他的体内进行不断的破坏。
寒风引起了他身上阵阵刺骨的疼痛,还有从骨髓中冒出的阵阵恶痛,绵绵不断的啃噬着伤躯。
更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大脑,皮肤被撕裂开,白庸感到了尖锐的刺痛,这是来自空间法则的破坏。
注意不要晕过去。
东方易的元神运转残留的真元,催动先天太极图,开始治疗白庸的伤势。
金丹境进阶粉碎虚空的两大必要条件,一是凝练九重窍穴,二是领悟空间法则。
东方易并没有领悟空间法则,但毕竟原来的主人已经死亡,这些已是无主之物,如无根之萍,再厉害也有限。
他没有将空间法则抽出,而是选择压制,强行将这些空间法则压入白庸的体内,这样对将来的修行必定大有好处。
于是一种异样的麻木笼罩着白庸,似乎他的灵魂与身体开始分离了,身体能清晰的感觉到一切,但意识却不为所动,他觉得自己分离成了身体的自己与意识的自己两个部分,但那些空间法则的确是一点点进入了窍穴之中,打上了自身元神的烙印。
在万邪晶炉源源不断提供邪元的情况下,终于将所有空间法则强行压制,并更换主人。
之后戏无涯同布施和尚也一并赶来,在知道乱世尊者也被消灭后,看着孤零零的奇迹方舟,无限感慨。
恩怨情仇随风散,雄图霸业转头空。
千秋万世虚名尽,苍茫天地一孤鸿。
第一百零二章 和平之议红世双巫毙命,诸位天王或死或降,九黎大军全部俘虏,这觉得是一场无可争议的完胜。
知道最大的敌人被清除了,池州的百姓该耕地的耕地,该做生意的做生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即便这可能只是短暂的平静。
虽然基本没干过什么事,但毫无疑问这份大功劳又落到孙大帅的头上,毕竟这事是由他全权负责的,要中大奖,首先你也得去摸才行,当初因为害怕而没有伸出手去摸的将军们此时一个个后悔莫及,大叹千金难买早知道。
江湖跟官府各不相干,江湖宣传是正道盟的功劳,盖世大侠们力挽狂澜,荡魔道君东方易、太极宗师戏无涯、酒肉和尚布施。
官府则说的是将军们统率有方。
什么,没有出过兵?难道你没听说过上兵伐谋,调动大军那是最笨的方法,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羽扇摇一摇,樯橹自然灰飞烟灭。
其中官府自然是白白占了便宜,不过他们这样子宣传有利于地方的稳定,正道盟也不会特意去揭破,争不争全看当事人。
正道盟不会特意强迫人放弃名利,总之摆正态度,两不相帮,你要争名就动用自己的势力。
东方易等前辈大都是视名如粪土的性格,白庸等人也并不看重,除了洛红尘叫嚷功劳被抢了之外,其他人安之若素。
孙大帅平白得了好处,自然是要宴请四方,一是庆功,二也是为了讨好正道诸人,毕竟分了别人的功劳,总是要意思一下。
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那种货色只会出现在白衣文人们臆想的游侠小说中,当官的哪个不懂圆滑处世之道,没关系也要攀三分亲。
厅堂中各方名流汇聚,觥筹交错,楚管蛮弦,宣泄着压抑许久的闷气。
真是奇怪,这些家伙怎么看上去比咱们还开心,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计帷幄毫无坐姿的趴在酒案上,一边无聊的用手指压着案面上的挡水线,一边对白庸说道。
因为一个他们无法抵抗的灾厄消失了,如果这个灾厄是他们有能力进行抵抗的,那么当灾厄消失后他们只会觉得疲惫,绝对没有多余心思进行庆祝。
白庸一本正经的端坐着,对计帷幄举起酒盅:庆功宴,也是迟到的接风宴。
计帷幄随手举起酒盅碰了一下:还有对伟大的红世双巫的追悼宴。
白庸饮了一口,像是不喜欢一样皱起眉头,随即平复,道:以及九黎军队的欢送宴。
计帷幄眼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魔教众将,收束声音道:也可能是一场鸿门宴哦。
白庸略带紧张道:喂喂,你可不要乱来呀,现在彼此还是盟友关系,在没有分道扬镳之前,还是有和平的希望,只要有一线可能,就不能随便抛弃。
诶,放心吧,我只是在说笑而已,名声什么的,我还是要考虑的。
……我还是去四下有没有埋伏刀斧手,对了,在此之前,白庸以满是质疑的目光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站起身,拿掉对方手中的酒盅,要先防止你掷杯为号。
你这也太不信任我了吧……正因为了解,所以才不信任你,天国的华颜红座可以作证,你就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
计帷幄笑道:你一个做卧底的有资格说我吗?你这样子,过世的乱世尊者会很伤心的,好好回想一下吧,他临死前所说的话。
你越是东拉西扯,就越是可疑,先不提刀斧手,我敢说你肯定提前动过手脚了。
唉,戏师伯的动作就很不对劲,虽然常人看不出来,但我深知他的习惯,很明显他在小心警备着,一副随时可以爆发真元的模样。
计师兄,你该不会是在红世双巫还没有解决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算计盟友了吧?诶,你这么可以这样质疑同门师兄弟呢?计帷幄本来还想糊弄下去,但白庸一直将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只好叹气着坦白,好吧,我承认,严格来讲在某种意义上也并非不能说我没有做过那么一点点算计,不过呀,我可不是第一个下手的人。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对方在对付乱世尊者的立场上并不坚定,很有蛇鼠两端的感觉。
即便没有亲眼见证,我大致也能猜到他们干的事,无非是三足鼎立一类的尿性。
既然敢做初一,就要接受别人的十五。
白庸摇头道:你这样只会将他们彻底推向对立面,把最后一根和解的丝线也扔掉。
计帷幄冷笑:和解的丝线?那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师弟,不要对和平抱怨侥幸心理,要不然战争会背叛你的。
我不相信你会看不出来,对方的态度究竟如何……和平比战争更为困难的地方,就在于你要主动去争取,你若只是一味坐着等待,来到自然只有战争,可如果能主动一些,和平未必不能创造出来。
主动争取和平,就意味着我方必须做出妥协。
你看一下吧,现在孰强孰弱?毫无疑问,我方的战力已经全面压倒他们,照理说他们应该来求我们放一马才对,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向他们让步?我可从没听说过,战争中国力强大的一方还要向国度弱小的一方做出妥协。
天朝自然要抚恤四方……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我只能是在这里请求,师兄请迁就我一回吧。
白庸以对长辈的敬酒姿势,将酒盅递给计帷幄。
你是在顾虑齐无憾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毫无必要,大义与私情,以他的眼界绝对能做出正确的抉择,而且有些时候人就是身不由己的,哪怕他要徇私,他背后的门派都不会允许,他的长辈们也不可能让他跟一名魔教女子在一起……计帷幄滔滔不绝的说着,试图说服对方。
白庸没有再多说一字,只是维持着敬酒的姿势。
计帷幄看着对方倔强的脾气,长叹一口气,接过对方的酒盅,挥挥手道:罢了罢了,这事我不插手就是,反正我只是一名外援,你才是真正的主事者。
凭你的智慧,只要小心一点,也不用担心会被对方欺骗,就是可惜了我前面的布局。
他举杯仰头,喉咙一阵吞咽,然后道:这样你满意了吧。
白庸看着对方,也同样长叹一口气,然后道:计师兄啊,我认为你前面说的一句话很对,你怎么能质疑同门师兄弟呢?我是那么的了解你,知道你是一个为了成功,不在意名声,不在意交情的人,所以要骗过我还是换一种方式吧——酒盅里的酒根本没饮掉啊!被识破暗手,计帷幄偏过头,十分露骨的啧了一声。
他刚才的确没有饮酒,暗中藏了一个小动作,令酒水无法流下来,然后空做了一个饮酒的动作。
如此一来,哪怕事后东窗事发,他也有借口可以说,到时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有个台阶双方都可以下来。
虽然还有一种先口头承诺安抚住,事后却反悔不认账的方法,但这种事计帷幄还做不出来,至少对着有交情的同门做不出来。
他真要承诺了,哪怕再不乐意也会照着做,当然,如果方才的欺骗行动成功了,他就能毫不犹豫启动布局,因为从事实上讲,他并没有承诺,只是白庸认为承诺了。
欺骗跟失诺,程度上是有所不同的。
欺骗是用谋的一种,君子也要用谋,可谓圆滑变通之道,但不能失诺,失诺意味着失去信用跟人格,也许有人做得出来,但那绝对不是玄宗出来的人。
既然被识破,计帷幄也就被逼上绝路,这下他可没法糊弄了,最后无奈的笑了笑:好吧好吧,愿赌服输。
他再一次饮酒,然后将空的酒盅翻过来给白庸看,示意这次没有作弊。
唉,你说你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你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毫无疑问魔教的人会刁难你,就连正道这边,也会有许多人不理解你,反过来还要骂你。
甚至就算你成功了,魔教的人会认为便宜占得不够多,正道的人会认为你妥协地太多,两边都要斥责你,就跟你处置九黎大军一样。
白庸生擒了四万多的九黎大军,统统交给了刀皇,带去支援北方的战争。
北方的侵略战争已经结束,但剩下还有分散的敌人要剿灭,而且镇守边关的大将也痛下决心,要进行千里追击,打算直接杀进敌人老巢,直捣黄龙,进行镇压和移民,一劳永逸。
北方这边,由诸葛军师布计,由刀皇击杀了冰洲女皇,然后配合白庸这边的布局,尽量封锁消息,再由刀皇日夜赶来支援,主心骨被杀,联军也就成了一盘散沙。
白庸认为将九黎大军送回狱洲是不可能了,考虑到当地人的情绪,就地安置肯定不行,而且必须给予处罚,送往北方的军队是最佳的处置。
一则北方本就是胡汉交杂,不在意外来人,而且军队是个大染缸,二则有处罚意义,三则九黎大军骁勇善战,在战场上可以发挥最大的作用。
只不过,对方并不领情,许多九黎军队的将领便扬言如果获得自由,就要回来报红世双巫的血仇,杀掉叛徒。
第一百零三章 一封战帖在九黎将士看来,白无匪就是导致征伐失败的叛徒,至于他原来就是正道的人,这点可不会有人注意。
于他们而言,白无匪是真身,白庸才是化身,相比让敌人打入内部而终极,自家人叛变更容易接受。
计帷幄道:你救了他们,他们不会有半分感激你,只会更加怨恨。
再看看我,说实话,在我的计划中,原本是要牺牲不少士兵的,他们的性命不过是我手中的筹码,但就算如此,事后他们仍要对我歌功颂德。
这世上是有许多事是能名利双收的,做一些既能讨好别人,又能愉悦自己的事,喝了仍不为呢?世上的存在是恒定的,有人得利自然有人吃亏,但人心尚利,人人向着得利,这样就破坏了平衡,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做吃亏的人,就由我来做吧。
世上有那么多人得利,凭什么吃亏的非得是你?世上有那么多人吃亏,凭什么我不能吃亏?要把自己现在走的路妄想成通往未来梦想之路的话,那当然是你的自由——不过大多数的现实都并非如此,其真相是,这只是通往过去的一条直路,而人只不过是沿着这条路逆行而已。
更甚者,若是你不小心回头看的话,也许还会被带走本心,这是一条极端严格的单行道。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变成了路。
过去的路也好,未来的路也罢,崎岖的路,平坦的路,其实都是人走出来的,哪怕是从未有人走过的荒野,也同样可以开辟出一条路来。
真是一个倔脾气。
计帷幄放弃道,到了这份上,我也不认为言语能够劝解你什么,毕竟语言的力量都是软弱的,或许该让你吃点苦头才行……要让你被动的吃点苦头还真不容易,你这样的人,一旦失败结果就是坠入无底深渊,但愿你能一路顺风,可别被自己的理想溺死。
当然了,失败了也别怨天尤人,别将错误都推给世界。
哈,放心吧,我对理想的爱已经到了为之献身的程度。
所谓不爱江山爱美人,爱可是连国家都能够毁灭的力量啊。
不过,我和过去的那些执政者们不同之处在于,绝对不会把亡国的责任怪罪在美人的身上——因为我才是那个倾城倾国的美男子啊!白庸故作自我迷恋的模样,眼光注视着远方,满饮一杯酒。
前一刻还在严肃的讨论理想和哲学,下一刻就变成搞笑,这样的思维计帷幄也有些跟不上,啼笑皆非道:不符合性格的台词少点说,平白破坏了气质。
白庸正想调侃几句,却见卓鸢朝自己走来,于是询问有什么事。
她开口道:我是来请辞的,眼下最大的威胁已除,多我一个也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而且,刑无私师兄的论罪会马上要开始了,我得回去替他辩护。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挽留,感谢卓姑娘一直以来的帮助,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会去参加刑前辈的论罪会,作为证人替他辩护,论口才还是很有自信的。
眼前台面上的战力,戏无涯、布施、齐无憾、任之初、洛红尘、冼凡心、俞子期,再加上白庸跟计帷幄,压制元墟教是没有困难的。
我想是用不着,法门的刑法长老可不像外人谣传的那样不讲人情,刑师兄受人控制,身不由己,顶多是关一些时日的禁闭。
当然,我非常欢迎白少侠到法门来做客,诚心扫榻以待。
说话时她只看着白庸,完全无视了一旁的计帷幄,这位不甘寂寞的人连忙道:诶,难道你就只欢迎白君龙吗?好歹是一起并肩作战共患难的战友,姑娘是真绝情还是对计兄有偏见,如果只是误会的话,在下请求辩解。
特意装作视而不见,没想到还是被缠上,卓鸢十分明显的表现出了不耐烦:你我之间没什么可辩解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无关乎偏见。
你若是以客人的身份前来法门,我同样会尽地主之谊。
他对白庸说话时虽然也没有露出笑容,可语气平缓柔和,此时开口却冰冷好似傀儡一样,拒绝的意思表露无遗。
计帷幄自讨没趣,也就不再挑逗,他又不是一个喜欢死缠烂打的人,而且也没有对卓鸢起心思。
我这便告辞了,恭候白少侠大驾光临。
卓鸢敬了一杯酒,然后就离开了。
计帷幄拍着白庸的肩膀,嘿嘿道:这小妮子八成是看上你了。
白庸不以为意:理念相同,相互欣赏罢了,别侮了姑娘家的名节。
酒过三巡,宴会气氛正酣,白庸找了个由头,将阎无辜约到庭院中。
策无遗在阎无辜离开前,小声提醒道:别管对方说什么话,都不要放在心上,全部打马虎眼糊弄过去,什么也别答应。
阎无辜点点头,来到庭院中,此时已是深秋,天气微凉,岚烟轻漫,红色的枫叶随风飘零,铺成一地的红毯。
两人并肩而立,谁也没有说话,看似都在欣赏眼前美景,就不知心中是否也如这番美景般宁静。
这时,远方飘起了一只风筝,垂着一根线,高高飞起,随风舞动。
忽然风力变强,扯断了丝线,风筝脱离控制了,在风中肆意自由的飞舞了一番,之后风力减弱,它就挂在了一棵大树上。
白庸开口道:阎教主,看到那棵树上的风筝吗?你对它有什么想法?来之前没料到对方会说这样的话,阎无辜斟酌道:层层的束缚,不得解脱的困境。
风筝被丝线束缚的时候能够高高的飞在天空中,摆脱了束缚,获得了自由,反而坠落枝头,变得无法动弹了。
阎教主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有了束缚反而能飞得更高,脱离了与他人的联系,想独立却往往坠落得更深。
人也跟这风筝一样,容易被所谓的自由、梦想、追求而迷惑,拼命的挣脱束缚,向天飞去,想要凌驾天空之上,但结局却只是摔得更重罢了。
阎无辜知道对方在比喻着什么,但他装傻道:随风而起,风停而坠,这是属于它的命运。
难道困在树上并非它的命运?我没否认,但它遇见了我,我就能改变它的未来。
阎无辜隔空打出一掌,掌气一震,风筝脱离树枝,接着掌气向天冲去,越飞越高,直到看不见。
白庸没有出手阻拦,而是道:纵然此刻风筝能高高飞起,凌驾云霄,但最终仍要落地蒙尘,它的命运并没有被改变,只是被迷惑了。
你若是不管它,它会继续被困住,赶到下一个人来或是永远留在那里,这都是它的命运。
再强大的王朝也有更替的一日,再高远的风筝也有坠地的一刻,这本就是命运的一环,但王朝毕竟存在过,历史会留下它的足迹,风筝所求也并非是永远的飞行,只要能飞跃九霄,在苍穹中留下它的足迹,这便足够了。
白庸沉默了一会,随即摇头道:阎教主何其残忍,风筝毕竟是死物,就算坠地也无妨,但人之生命若因你的干涉而导致败亡,那又如何?阎无辜沉默不语,眺望着远方的天际,那里有一颗黑点在快速的坠落。
我本没有资格对阎教主的理想做出指责,毕竟那是属于你个人的理想,但是为了个人的理想,难道就可以将其他人的生命视为赌注吗?还是说,在阎教主看来,风筝与人意义上并无差异,他们也不过是一颗颗的棋子而已,只要能增加胜利的可能,就可以随意的摆弄他们的命运。
阎无辜依旧没有回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这时白庸自嘲道:说起来我这也是欺善怕恶,因为知道阎教主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才会想到用这样的话来动摇你,如果阎教主真是一个将人命当做棋子的绝情者,我反而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选择交战。
最勉强的和平亦胜过最正义之战争,难道真的没有可能吗?教主要发展元墟教,我等并不会阻拦,只要遵守正道盟定下的规矩就可以了,以教主的为人,相信也能约束门人不为恶。
神洲上本就残留有许多的魔教门派,虽然都是中小门派,但只要不是修炼的旁门左道,恪守本分,正道盟也不会赶尽杀绝。
元墟教所犯的罪过在于,他举起了要振兴魔道,颠覆正道的大旗,而且人多势众,并非随意信口开河。
这就像朝廷对待民间邪教一样,如果只是两三个乡野村夫的组织,那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如果教众上万,还喊起了要改朝换代的口号,那就不得不视作叛乱,发动大军进行剿灭,因为这已经是大义之争了。
……这是我的命运啊!当年我蒙恩师传功时,就已经发下了誓言,接下了这一义务。
若没有恩师,就没有现在的我,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不得不为之事。
阎无辜内心反复挣扎,最终仍是做出这样的回答,白庸便已明白,对方心意已定,不会更改,继续劝说下去也是毫无意义。
既是如此,我有一提议,对教主而言有益无害,既可避免让他人伤亡,又能挽回贵方的劣势。
愿闻其详。
白庸拿出一封战帖递给对方:这是我师尊下的战帖,无需他人插手,一战决胜未来走向。
教主若胜,池州之事正道盟不再插手,全部让给元墟教。
教主若败……我若败,必定解散元墟教,让他们卸甲归田。
阎无辜接下战帖,承诺道。
三日后,问鼎峰,一决生死!第一百零四章 那便战吧主公糊涂啊!主公你怎么能答应呢?这分明是对方的阴谋,将大局化为小局,变数减少,我方可以利用的机会也要大大减少。
策无遗痛心疾首,当时他特意叮嘱,不论对方说什么都不要答应,没想到阎无辜还是被说动了,他到底还是错估白庸的口才了。
不必多言,此事我已决定了。
若是全面开战,我方战力远不如正道,加上三足鼎立的布局失败,没有红世双巫的牵制,胜算不足两成。
可如果换成单挑决战,我与东方易棋逢对手,胜算五五开,无疑是后者更为有利。
无利不起早,若是此事对正道有害无利,对方又何必主动提出,观他们在针对红世双巫所布之局,可是一名当断则断,心狠手辣之辈,其中必有阴谋。
阎无辜摇头:那人眼神真诚温良,其中的不忍之情并非作假,我自认看人还有眼光,绝对不是演戏。
何况,纵然有危险,能增加三成胜算冒点险也是值得的。
盖樵帆道:大人不会是为了体恤手下,不愿让我们冒险,才答应的吧,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并非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当然我也有自己的考量。
正道盟后力无穷无尽,我方苦于没有能安稳发展的根据地,纵然能胜得一时,也无法一直赢下去,我若能胜出,就能得到整座池州,可以安心发展势力,不必担心有人骚扰。
若是对方反悔不认账呢?正道好名,我们可以将此事宣扬天下,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不得不遵守承诺。
这也算是一种试探,如果他们有心决战,必然不会反悔,反之则会取消决战。
此战我有三大优势,一是真魔元体,对方破不了此法,我便立于不败之地;二是先天魔神,这是我近几日才领悟的极招,东方易不曾见过,必能起到起效;三是邪皇刃,神兵铸造成功,唯有在场诸位知晓,我也只在与乱世尊者一战中使用过,他们必定难料。
真魔元体即为不死之身,可不死之身也要负伤,因此在大局中难以挽回颓势,可如果换成个人的单挑,只要意志够强,就能继续打下去,光靠死磨硬耗也能取得胜利。
至于先天魔神,在同乱世尊者的战斗后,经历实战考验,阎无辜也已彻底掌握,只需要事前得到扇那夜迦灌注功力,战斗中就能爆发出来。
一场大战下来,阎无辜的实力进步了许多,如果东方易仍用当初决斗时的印象进行假想敌,绝对会大吃一惊。
策无遗本着只要是敌人想的一律反对的原则,继续劝道:我方留有后招,难保对方没有暗谋,此事需从长计议……不用了,就这么定下了!阎无辜一反常态,语气无比强硬,振兴魔道并非你们的理念,这只是我一人的坚持,既是如此,一切就由我来承担吧。
往常的阎无辜都很少有主张,大多是纳众人之言,眼下态度强硬,一意孤行,众人一时无话可说。
满堂沉默,过了一会,阎无辜笑着自嘲:果然严厉不适合我,策先生,还记得当初你我相遇之景吗?习惯被称为军师,策无遗一时没反应过来:呃,是的。
当时我身染重疾,拙荆带着我四处求医,历经三年寻得良方后,却发现早已散尽家财,家徒四壁,空有良方而无法救治,是主公慷慨解囊,救了我一命。
是啊,你才高八斗,满腹经纶,早有功名在身,若是去科举绝对是三甲之才。
但是为了还我这份恩情,放弃了锦绣前程,随我一起背负魔教余孽的骂名,你替元墟教付出太多了,没有你,元墟教绝对走不到今天,一直委屈你了……策无遗听出话外音,慌忙道:不敢,主公,这是我分内之事。
够了,你做的够多了,你本就不是元墟教之人,江湖上鲜有人知道是我之臂膀,回去后还能继续考功名。
阎无辜一挥手,打断了策无遗的开口,你对元墟教的功劳,还一份救命之恩已经绰绰有余了,我不能再让恩情束缚着你,从今日起,你就是同阎无辜有过一面之缘的策无遗,再也不是什么军师,你同元墟教没有任何瓜葛!策无遗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整个人如遭雷击,一时竟是懵了。
阎无辜没有理他,而转头跟盖樵帆道:元墟教诸人之中,唯有你有城府,有手段,也有名望,将元墟教托付给你,我非常放心,你的性格粗中有细,从来只会占便宜,不会吃亏,一定能管理得井井有条。
万一,我是说若有万一,你便是他们的首领,元墟教就解散吧,他们跟着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总是担着一个魔教余孽的名声,想离开的就让他们离开,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你也可以接受正道盟的条件,正正经经的建立一个门派,将元墟教的道统传下去。
盖樵帆睁大眼道:教主你没看走眼吧,我这样的人像是能当首领的模样吗?你这是赶鸭子上架。
阎无辜笑了笑,没有说话,对忘剑心招了招手,等她过来后,摸着头道:坦白说,我不止一次想过是否要让你远离江湖,但是你的进步有目共睹,也令我惊叹,战场上你会展现出跟以往不同的一面。
因此我一直没有让你退隐,也不想让你退隐,因为我很想看着你不断不断的进步,我是一名不合格的父亲,只差少许,便铸成一个足以后悔一生的大错(注)。
忘剑心咬着嘴唇,倔强的摇头。
傻女儿,最近都没有关心过你,还让你为我出生入死……一切到此为止吧,我为有你这样的女儿感到自豪,作为父亲,我希望你能像普通人一样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别再理江湖上的是是非非,记住,此回事了,退隐江湖吧。
忘剑心低着头,不愿让人看见她的泪水,强忍着呜咽。
阎无辜想到一件事,笑道:那名叫齐无憾的年轻人很不错,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对你好,有理想有抱负有本事,也有能力保护你,我可以安心托付。
所以,不用在意我,也不用在意元墟教,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
你的幸福,也是我身为父亲的祝福。
不可——主公,万万不可啊!策无遗像是刚刚回魂,大喊一声,当场跪下,朝着阎无辜磕头,一急之下,文人脾气都出来了,臣生乱世,薄躯微志,欲当天下,未成一事……阎无辜苦笑着打住了他:回去吧,策先生,我已经听到消息了,一个月前你的孩子出世了,无论是身为父亲,还是作为丈夫,你都该回去看看。
你的妻子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便忍心让她一个人在家,你的孩子刚刚出去,还不曾体会过父亲的怀抱。
我是一名不合格的父亲,不希望你犯下跟我一样的错误。
策无遗跪在地上,伏着头,没有再说话。
因为阎无辜说得没错,他对他的发妻也一直抱有深深的愧疚,在他最困顿的时候,妻子没有抛弃他,选择与他共患难,相互扶持,但他却连对方分娩的时候都没有在场。
作为父亲,作为丈夫,他都失了一份责任。
这时盖樵帆叹了一口气:大人啊,你这是在交代遗嘱吗?这可是死亡的伏笔啊!如果抱着这样的心情参战,哪怕能赢的战斗,也会生生输掉。
教主的位置,对我来讲实在太过沉重,还是由你继续担任吧。
只是一时心绪激动,未雨绸缪罢了。
这一战我可不准备输,在理想还没有实现前,我不能倒下,有太多的羁绊割舍不得,胜利的滋味比失败要美味一百倍,如果可以,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是这样就好了,不惜一切也要获胜的想法,这是必须的。
大人你现在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利决战,我建议这三天都沐浴净身吧。
反正该说的都说完了,抛开一切杂念,将所有心思放在如何取胜上,我等就摆好庆功宴,坐等大人凯旋归来。
策无遗激动道:盖樵帆你怎么能……他说的很对,既然下定决心要战斗,就必须取胜!只要胜利,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这太符合我的胃口了,不必考虑阴谋诡计,不必顾忌世人的看法,也不用再纠结三足鼎立,只要堂堂正正的战斗,只要获胜就可以了,这才是武者该为之事。
一切就照这样安排下去吧,这三天我要闭关。
……三日后,问鼎峰。
一开始的正魔之争,再到狱洲大军的乱入,正魔联合抗邪巫,最后又回归起初,一路上牺牲了许多人,正道也有,魔道也有,而这一切,终于要在今天画下句号。
渐渐东升的朝阳,映照着两条不世的身影。
双手负于背后,一直如天然岩石般静静战力的阎无辜睁开双眼,道:今日,只有一人可以离开!东方易向前踏出一步:魔澜扫定,乱世止戈,一切合该回归虚无!第一百零五章 问心有憾咱们真要这么做?不去通知教主?转投元墟教门下的血滟冰爵略带疑惑的问,如此一来,可是会丧失大量的信用。
盖樵帆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非常时刻有非常做法,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
策无遗面无表情道:出事了,一切责任由我担着,成者王,败者寇,名声真相都是由胜利者叙写的,若真将东方易杀掉了,那么正道的做法就是诬蔑,是想要不负责任的推搪之词,反正他们也没有证据,这事根本说不清楚。
血滟冰爵对此人的想法有些难以理解,明明被首领解雇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呆在组织中,做这种领不到薪水只会败坏名声的事,更难以理解,其他人居然也愿意听一名外人的指挥。
当然,他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忠心,不过罗洲并不讲这套,因此很难理解这种不求图报的行为,当然这并不影响他执行这一命令。
于是,元墟教的四名高手,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向着问鼎峰突进,目的便是为了干扰决战,至少也要令东方易分心。
强者对决,很可能一个分心,就会决出胜负。
但正道这边也非毫无准备,魔教诸将行至半路纷纷遭遇拦截,血滟冰爵被白庸挡住,盖樵帆被计帷幄挡住,扇那夜迦更是遭遇洛红尘、冼凡心、俞子期的三人阻拦,而最后一路,则是由齐无憾牢牢把关。
对不起,这里不能让你过去。
看着向自己冲来的女子,齐无憾叹了一口气,残刀败剑齐出,要将对方拦下,一点也没有留情的迹象。
原本,白庸曾建议与他调换位置,以免为难,但他心知这是一个不能逃避的问题,大义与爱情的抉择,必须要面对。
四目相对,一时无语。
……忘剑心一见拦路者是齐无憾,先是一愣,伫立在原地,嘴唇颤抖着,像是要质问为什么,手中的剑悬在半空,无力挥动。
动手吧,这是你我之间必须面对的障碍。
无关感情,只是立场不同,你要救自己的义父,而我也要帮助自己的朋友,你我都不能退让,所以,挥剑吧!齐无憾以没有犹豫的语气说着。
至于他的内心,是否如他所说的那般坚定,不得而知。
忘剑心举剑,又放下,再举剑,再放下,她首次觉得,手中的剑如千钧之重,不堪举起。
她的脸上已不再带着面具,只因有人赞美她的容颜,而如今,那名唯一赞美过她的人竟要与她挥剑相杀。
你不希望义务死,你也不希望我死,但是每一条生命的消失,都有跟我们同样的人在悲痛!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所以必须做出选择。
我不希望背叛你,但我也不希望背叛战友,所以我做出选择。
哪怕非常害怕,总是想要逃避,我仍决定站在你的面前,现在该轮到你来做选择了!忘剑心摇着头,两行清泪止不住的留下,她脸上露出畏惧的表情,像是在质问对方,为何能如此残忍,非要逼自己做出选择。
我知道啊,这是一个愚蠢的决定,明明可以避开的,不管结果如何,事后只要说自己不知情,就能装作视而不见继续同你在一起。
但这是不对的,这是欺骗,也是背叛,我不愿同你在一起的时候,还要承受良心的拷问,我不愿同抱着你的时候,心中还有不敢说出来的愧疚。
我不愿你我之前还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所以我要撕开它,让你我坦诚相见,哪怕会彼此受伤,哪怕会撕出鲜血,也必须面对,否则你我一定会永生后悔!齐无憾大吼着,仿佛声音一轻,就不敢再说出来。
他的双手一动,刀气剑气迸发,擦过忘剑心的双臂,贯在地面上,激起百丈沙尘。
这是逼战。
逼对方做出决定,或是打倒他前进,或是转身离开。
如同要将彼此的胸膛撕开,血淋淋的将心挖出来,相互见证,不留隐瞒。
忘剑心后退数步,手中的剑几乎握不住,就要落在地上,她低着头,仍是犹豫不决。
这时,天空中忽然风云变色,从问鼎峰上传来两股不断膨胀的气息,天地间的元气开始激烈的振荡,疯狂而又混乱的暴走,一道道如惊雷般的炸响从山峰上传来,伴随连绵不绝的回音,引得地动山摇,鬼神惊惧。
显然,这是阎无辜同东方易的战斗进入最激烈时刻的征兆,这时候稍微有差错,就有性命之忧。
这也意味着,战斗马上就要进入搏命的高潮,相互动用极招。
这种天地异变,终于迫使忘剑心下了决定,双手止住了颤抖,坚决的握住剑,再抬头,眼中已无犹豫,只有一往无回的决绝。
看到对方的表情,齐无憾不知是遗憾,还是放心的呼出一口气。
不说二话,忘剑心腰腿起伏,好像跨了一匹奔马,以剑当枪,手臂一抖,青蛇剑化作吐着信子的毒蛇,转过一道太极圆弧刺向对方。
这一剑,不再是以往那种诡异偷袭的风格,而是有一种大道天成,圆滑无锋的感觉,正是融入了齐无憾那种天道有缺的剑意。
啊!身上气息膨胀,忘剑心舌绽春雷,身体疾冲,青蛇剑临近对方身前的时候,猛然抖成了一条直线,人随这条线,朝着对方眉心猛烈的刺去。
齐无憾将月缺刀插在地面上,看来是要单独用剑与对方比拼,他的左手捏成剑指,剑尖斜着,呈现四十五度角斜倾,正宗的道家起剑式,堂堂正正,如悬崖迎客树。
当青蛇剑沿着圆弧剑路击过来的时候,他的双眼视线混沌不明,并没有集中剑路上,直到青蛇剑抖成直线的时候,他的眉毛才耸动了一下,身体一弓,形如山中老猿,一个前跃,剑尖直击隔开青蛇剑,然后将自己的身体都附在剑上,随剑游走凌空击刺,直指对方的咽喉。
这一剑灵动非常,跟他以往沉稳不动的剑法大相径庭。
剑尖刚刚一递,就击到了忘剑心面前,好像双方之间根本没有距离。
面对如此迅疾的一剑,忘剑心前冲的身形一滞,仰面向后拉开距离,随即青蛇剑扭过一道S剑路,一下子就将无锋剑弹开。
这一剑力道格外强大,齐无憾差点握剑不住,连退数步才将劲力化消。
忘剑心的剑路虽然跟以往一样扭曲,然而风格却从灵动改为了沉稳,剑锋所过之处,天地灵气竟是被分割成阴阳,就如同那道S成为了太极图中阴阳鱼的分割线。
两人全力而战,招式之间毫无留手,已是全然忘记了情义,交手十几回合,各遇危险。
齐无憾的剑法依然那么不紧不慢,却是多了一分灵动,忘剑心也抛弃了以往的心浮气躁。
只见齐无憾手腕一转,凌空飞起,挥剑斩向对方头颅,忘剑心剑意瞬间凝聚,以指代剑,凌空点向腾空而来握剑的手腕,逼得对方不得不凌空倒反退回原位。
双方这一回的战斗,居然跟上一回相互调换了风格。
齐无憾整个人的身体变得像羽毛一样轻,完全附在剑上,随剑势击打窜动,好像动的是他的剑,而不是他的人。
忘剑心的剑法变中带沉,隐约可见一股重剑无锋的味道,如果不是青蛇剑玲珑细长,换成玄铁大剑,恐怕就是一力降十会的剑路,她的剑术就像是从蛇进化成了龙,由出奇制胜变为大道堂皇。
双方是相互取了对方剑法的优点,各自进步。
若是往常,或许要会心一笑,但此时此景,却有一种说不出得凄凉。
然而,双方的战斗虽然进入白热化,剑招也是招招取对方要害,但内心深处终究是不忍下手,因此都没有动用绝招。
否则绝招一出,就再难留手,稍不留意就可能取对方性命。
但是随着问鼎峰上越来越强烈的元气振荡,忘剑心的剑招也逐渐变得狠辣起来,她心系义父安危,恨不得现在就去救人,可是齐无憾本就擅守,不说他的修为要略胜一筹,单凭双方相互间剑法的熟悉,就能守得滴水不漏。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终于逼得她动用极招。
鬿魔九剑诀——恨剑碎七星!忘剑心身形跃上半空,如北极紫微星一样悬挂不动,全身的肩、手、腰、胯、腹、踵、足尖就好像是北斗七星,弯成斗柄,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发力方式。
在得到齐无憾的倾囊相授之后,融合道家的法门,她的剑招威力更进一步,身形如抱七星桩,把人体的八个发力部位,模仿天上北斗七星和北极星的图案,全身的发力点连成一串,如天体运行。
绵绵不惜,静中有动。
无锋剑虹贯天罡!齐无憾的气势不断攀升,眼神之中尽是凝重,无锋剑金芒大盛,气势提升到了巅峰,身影渐渐模糊,在其原先位置出现一柄数丈高大的金色剑虹芒冲天而立。
绝招相对,互搏生死!第一百零六章 正魔决战问鼎峰上,早就是彼此熟悉的老对手,无需试探,出手便是绝招。
形势一触即发,阎无辜率先出手,发劲一抖,宛如蛰龙起身,全身筋骨齐鸣,接二连三的炸响连番迸发,从颈项沿着一节节脊椎,到胯骨,再到最下面的脚趾关节,就如甩鞭炮,一路向下退涌。
两条手臂则是从肩胛骨再到手指关节,全身每一寸筋骨,无不雷鸣鼓动,周身上下旋起一股无形劲风,庞大魔元凝聚狰狞手印。
狱魔大手印!阎无辜你技穷了吗?用老的绝招,对我如何能有效。
东方易精气神也在这一刹那都击中到了阎无辜身上,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眼睛就只剩下了这个元墟教的教主。
荡魔道君见识浅薄,同样的招式也是有百般变化的,既然你不满,那我便再赞一招,狱龙天吼!阎无辜本就凭借一招起手式全身蓄势,眼见狱魔大手印悬浮在身前,每一根手指栩栩如生,掌心纹路清晰可观,但这一招却只是前奏,气海中再腾起下一波魔元,在一抖之后的刹那,雷音到达顶点,携带着无匹的气势,从他喉咙中怒吼而出。
两大绝招相合,黑色魔龙作为后援动力,冲着狱魔大手印,身体卷着旋风,吸着地面狂卷,轰隆隆向着东方易冲去,所过之处,无不是被罡风卷入其中,碾压成碎末。
这并非是白庸曾钻研的双招同出,而是凭借本身的强大根基,将本身功力一分为二,前一招蓄而不发,后一招再叠加上去,两招融合,威能倍增。
这一招并非是单纯的释放两项绝招,否则只是单纯的增加量,并没有改变质。
而阎无辜是真正做到将双招合并,相互叠加。
要知道哪怕是出自同源的招式,也有相互排斥的可能,在狱洲大军乱入前他还做不到这点,可见这段时间以来进步速度之快。
同样的绝招,不同的威力,对方尚在酝酿时,东方易就感到劲风扑面,拳劲未到,风雷先动,刺激得他的皮肤都颤抖起来。
实战不愧是考验人的磨刀石,弱者会被淘汰,强者则是越磨越锋利。
只是有进步的并非阎无辜一人,东方易在先天太极图中养伤时,也不是浑浑噩噩的度日。
只见他双手平举,左手出现八卦,乃是混元八卦掌的起手式,但右手却并非玄罡逆八极,而是先天太极印,双手合并,八卦并太极,两掌齐出,声如霹雳惊雷落地开花。
先天混元归一气!如果说阎无辜双招合并是滚滚沉闷的暗雷,那么这一招太极八卦掌,则是猛然炸开的一个震天大霹雳,一拳击打而来,令人生出一种错觉,似乎天地元气都成为了东方易的助力,听从他的号令。
在阎无辜的眼里,对方这一击厉害的不是猛烈的冲击,而是其中携带地气势,天地的意志似乎都被东方易这一掌凝聚了起来,气势精神,都拔高到无可逾越的巅峰,气势中包含天时地利人和,有一种天人合一的味道。
初始交接,东方易双掌按上奔驰的狱龙掌,被强大的威能冲得不住往后退,雷霆霹雳,龙鸣阵阵,然而并没有负伤,而是在不断消磨着狱龙掌的威力,八卦能源,先天之气,源源不断的往他双掌中补充过去,竟是硬生生耗光了阎无辜的双式合一之招,余威不减,继续发掌。
但趁着这股僵持的时间,阎无辜再度提起下一波魔元,浑身一震,隐约可见狰狞的真魔法相显现在背后。
他的身形猛然拔高,就好像一头凶猛的太古恶魔从深渊地狱中冒出身子,虽然只是稍微动弹了一下,但却又一股强烈带着血腥味儿的气息扑面而来,顿时有着一种令普通人窒息的感觉。
东方易毫无畏惧,再催一股元气,毫无花俏,径直向着对方冲去。
阎无辜将真魔法相与本体结合,两者不再分开,顿时化身成巨灵神一般的大汉,手臂黑青,宛如青刚黑铁,肌肉凸起仿佛大理石一样的纹理都被崩紧显现了出来,挥舞着原木一样粗大的手臂和钵盂一样大的铁拳,狠狠砸落。
双方一交接,东方易爆发不足,被震得连环后退,阎无辜不放过机会,抢身进逼。
他心念一动,在对方动手的同时闭上双目,不用视觉观测,将身体交托给本能,只见他伴随气息牵引,脚步自然的斜踏了出去,一斜步,瞬间就抢到了阎无辜的侧面,这一下挪移如羚羊挂角,浑然天成,毫无踪迹。
此时的东方易双目紧闭,双耳静听,就好像人处暴风雨的海洋礁石之上,听着四处咆哮的风暴,敏锐的感受各处的风压强度,哪一处强,哪一处若,心如名镜。
纵然强如阎无辜,在这种爆发的情况下,也无法做到处处气息均匀,自然有强有弱。
哪里强,就说明他的魔元运到了什么部位,哪里弱,也就意味着老人的魔元没有达到那个部位。
这一下捕捉对方的要害,寻找气息的强弱,却是借鉴了白庸的生死之道,虽然东方易并不能转化出黑白的世界,但凭他的武道修为,自有其他的方法作为代替。
东方易可不是一个拘泥师徒身份,不懂三人行必有我师的迂腐者,徒弟既然能参透自己也不曾踏足的领域,自然要不耻下问。
一切认为有用的东西,都要加以学习。
感悟到阎无辜身上的气劲强弱后,东方易脚下一震,螺旋跺腿,一股旋转的力道自下而上传递过来,他的身体猛地扭曲,双掌好似螺旋锤一样打出,击向对方身上最强的一点。
霎时,四周空气在东方易这一招螺旋锤之下剧烈的旋转起来,以至于对方都觉得猛一窒息,身体有点不稳,好像是闯进了一个大海洋的洋流漩涡。
在阎无辜的双目中,东方易打出螺旋掌劲的刹那,周遭狂暴的空气好像突然被搅成了一个巨大螺旋钻头,夹带着轰隆隆的音爆,宛如巨大的流星陨石压迫过来,轻易击破了他的护体气罩,此时再想要躲避已是来之不及,当下硬接对方这一掌,并仗着自身高大的身躯,鼓足余劲,挥拳击向对方的侧肩。
两人各自击中了对手,东方易抢先击中,螺旋掌劲尽数轰入对方体内,携带混元八卦掌劲,万屠诛邪元功无坚不摧,无物不破,一下子击碎对方的护体罡气,将对方的小腹轰得血肉模糊,鲜血飞溅。
若是换成其他同等级的高手,只怕直接被贯穿腰部,也有作为不死功体的真魔元体,才拥有抵挡万屠诛邪元功的能力。
阎无辜也是强硬无比,仗着不死之身,硬生生接下这一掌,也不后退泄劲,直接挥拳反击,将东方易狠狠击飞,夹杂骨头碎裂的声音。
不过他这一拳是仓促而为,功力不足,造成的伤害纯粹是外伤,并不严重。
腹部被击破,几乎连肠子都要掉出来,面对这样的伤势,阎无辜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用手压住伤口,将肠子塞回去,用力一压,伤口处就像无数小虫子在爬一样开始蠕动,很快就愈合。
外表上已看不出任何伤势,若非万屠元功太过霸道,恐怕内伤也是有限,现在他只是觉得体内有一股桀骜不驯的真气在四处乱撞,破坏着脏腑,但此时可没有空暇让他慢慢运功逼出,只能仗着真魔元体强行忍受,一点点消磨。
东方易看到这一变化,稍稍皱起眉头,他方才明明感到对方的元神出体,依附在体表上,然而刚才一击中居然没有伤到。
阎无辜傲然道:你杀不了我!我已经练成真魔元体的最后一步,将真魔法相同肉身结合,再也不分彼此。
要破真魔元体必须击破真魔法相,可现在两者融合,不击破真魔元体就伤不到真魔法相,你已经毫无胜算了!哪怕换做乱世尊者,我也生生耗死他!不死之身……我看未必!从古至今,也没有出现过无法可破的不死之身,就算有,我也可以将你封印,哪怕杀不死,也要让你变成行尸走肉!东方易手一扬,铿锵一声,定澜神剑出鞘,剑光凛凛,斩尽魔氛!神兵在手就让你平白生出如此胆气吗?可惜,我的邪皇要更胜一筹!阎无辜掌心朝下一震,大地裂开,能斩断时空法则的邪皇刃破土而出。
神兵在手,他眼中神光一闪,磅礴的刀意冲天而起,一股带着皇者的威严霸气直逼对手,刀意之中有一股天怒民怨的诅咒。
邪皇刃,极品神兵,这就是你的倚仗吗?刀是好刀,可惜你不是刀皇,发挥不了此刀的神韵,而且此刀阴毒,甚至要反噬其主,你的功体也要受到诅咒的影响。
感觉邪皇刃上散发的无尽诅咒,东方易心如止水,体内的万屠元功却是蠢蠢欲动,宛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饥肠辘辘,正要饱餐一段。
那又怎样,邪皇刃的作用,就是要斩断你手中的定澜神剑!邪魔猖狂,焉能与道华争辉!第一百零七章 邪皇破剑东方易扬言要将他封印,阎无辜却是一点也不受威胁,如果是其他的方法他或许要担忧几分,可是封印是最不可能的一种,同级别之间杀死远远比封印来得简单。
封印是不得已之下而为,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只能进行封印,下下之策,因此不但要在修为上超过对方,在功力也要能完全镇压,故而连乱世尊者都没有采取封印手段。
修为低的时候还能借助法宝的威力,到了他们的境界,封印类法宝已经起不到作用,只有单纯的破坏类法宝还有辅助作用。
因此,想进行封印要么动用禁术,要么多人一起上,将功力联合起来,要么是刚好抓到对方功体的弱点,恰好克制,不过真魔元体并没有那样的弱点,唯一的破绽,真魔法相也已经同肉身契合。
东方易扬言要封印,完全是个笑话,根本不可能做到,甚至在他封印的时候,还能反过来利用,通过打破封印来进行反噬。
不过,凡事无绝对,阎无辜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心中仍是存了一份小心。
在红世双巫刚进入神洲的时候,有谁能料到现在的下场,可见世事无常。
不相信归不相信,小心归小心,防范的不是封印这件事,而是东方易这个人,以及站在背后替他出谋划策的智者。
东方易神剑在手,万屠元功汹涌而发,凝聚在剑锋上贯入苍穹,以剑意为媒介,进入天人合一之境,强行抗衡阎无辜的邪魔合流之气。
白庸虽然师承东方易,将一声武学尽数学去,但两人的战斗风格却截然不同。
若换成他在此处,必定是选择避其锋芒,待其势劲再攻要害。
如果说阎无辜此时的刀意像是激流,换成白庸就要化身一叶孤舟,任其惊涛骇浪,我自飘然其中。
可东方易在场,就要化身大坝,生生将你阻断。
阎无辜单手一挥,一道金色刀芒便脱手而出击向东方易。
后者同样是随手一挥,一道青色剑芒迎向袭来的刀芒,剑芒与刀芒尚未相遇,两人的身影便原地消失,空中只看得到青色的剑芒与金色的刀芒漫天飞舞,却是怎么也寻不到两人的身影。
纵横交错的刀光剑芒,在天地各处迸发,展现出战斗的激烈,双方的战意越来越高昂,打斗产生的气流,震得整座问鼎峰不停晃动,剑气刀芒在山壁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痕迹,声音更是远远传出百里之外。
两人皆全力发挥,招式之间早已无法留手。
阎无辜并非专业的刀者,但武学到他的境界,大道同源,一法通,万法通,随手用出都是不凡的刀招。
只是一山还有一山高,比起他的不专业,东方易可是一名称职的剑者,他的招式早已返璞归真,剑意大成便摆脱了招式的桎梏,一招一式皆信手拈来,却是无招胜有招。
两者眼光相差不大,只在熟练程度上拉开了细小的差距,这样的优势东方易岂能不加以利用,于是交手数百合,皆是他在攻,阎无辜在守。
不过虽处下风,阎无辜的攻击依然那么不紧不慢,没有丝毫的心浮气躁。
凛华仙剑归一念!久战不下,东方易直接催动绝招,将心境沉入天人合一的玄妙之中,剑意冲天而起,头顶上方出现一柄只有轮廓却透明的巨大神剑,随即定澜神剑并入其中,将虚无的剑意彻底凝聚成了实质。
这招是他在先天太极图中养伤时,不断打磨凝聚剑意,而后在白庸跟乱世尊者决战中感悟出来。
斩仙诀,破界神印!阎无辜毫不退让,全身邪芒大盛,气势不断攀升,眼神之中尽是凝重,气势提升到了巅峰,身影渐渐模糊,在其原先位置出现一柄数丈高大的刀芒冲天而立,诅咒之力散发开来,污秽一切存在。
猛然,那数丈高大的刀芒直劈而下,所过之处,空间破碎,被生生拉出一道空间裂缝。
东方易意念一动,头顶上方的神剑也是直接迎向那巨大的刀芒。
神剑与刀芒相触,猛然一顿,随即崩溃,化作千万细小的剑气避开气势汹汹的刀芒,直接杀向后方的阎无辜。
核心处的定澜神剑,则是真正撞上刀芒,但并非正面交接,而是稍稍偏了一个角度,将恢宏刀芒的轨迹强行移开半分,从东方易身边擦过去。
看似高度凝聚的剑意,实际上会拆分成千万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避开对决,直捣黄龙。
魔道轮回,玄冥之涡!没料到还有这层变化的阎无辜连忙出招,真魔法相同肉身契合的他已经不用分出元神,直接就能催动此招。
只是仓促之间,只能发挥出三成效力,堪堪以回旋之力,避开要害。
纵然是分散开,细小的剑意也拥有强大的洞穿力,只要两三道击在同一位置,就能击破他的护体罡气,一下子阎无辜的四肢就成了筛子,血花不断飚射,化作一蓬蓬血雾,大腿和腹部也挨了不少剑,被刺成马蜂窝,唯有头部没有受伤。
虽说有真魔元体在,哪怕脑部被贯穿也不会死,可毕竟是要害位置,会留下重重的内伤,愈合起来也麻烦。
其实,以阎无辜眼下的伤势,换在任何一个没有练过不死之身的武者身上,基本也就剩下半条命了,彻底失去战斗能力。
然而拥有真魔元体的他,只是稍稍喘了一口气,各处伤口就已愈合,甚至他的手腕一转,由邪皇刃带动身体,主动斩向对方。
东方易眉头一皱,首次后撤,定澜神剑一转,偏过邪皇刃的刀身,同时以指代剑,剑意瞬间凝聚,凌空点向对方的手腕,曲线救国,又破一招,逼得阎无辜直接倒反退回原位。
以这招比拼为中断点,出现了短暂的停顿,空中刀光剑芒散尽,重新出现两人的身影,只是阎无辜紧紧的盯着,似乎想以静制动等待对方先行出手,但东方易却是看向手中的定澜神剑,剑身上居然出现伤痕!定澜神剑终究不是以锋利称道,在这方面输给了邪皇刃,连番交手,阎无辜皆是豁尽全力格挡,偶有反击目标也不是东方易本人,一心对着定澜神剑下手,果然破开了剑身。
方才那一下,若非东方易收手,只怕要被伤到剑灵本源。
定澜神剑厉害的是对剑意、道术的辅助,以及魂兵极招,这方面邪皇刃基本就是一死物,剑灵没有开启智蒙,不可能有魂兵极招。
交手中,阎无辜的气息一直锁定着对方,不给施展魂兵极招的机会,他倒是甚至定澜神剑的厉害,全力一击相当于虚空境的顶峰绝招,绝对是吃不消。
施展魂兵极招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比普通的绝招要短一些,但困难在于武者动用绝招时有护体罡气保护,不容易打断,可催动魂兵极招只是单纯的灌输真元,肉身保护最是薄弱,虽说一个不注意就能使用出来,可对方若是有意防备,也难以找到机会,阎无辜不肯主动使用绝招,就是为了不给对方时间。
东方易也明白这一点,于是再度出招,他用手握住剑刃,剑锋切入肉中,以血补剑,催动真元,暂时填补伤口。
唤祝融、召共工,坎离合卦,紫气龙形天剑术!他双手各自结出道印,坎为水,离为火,两道卦印旋转浮动,随即水火并起,各自化龙,水火双龙相互融合,形成一头紫色神龙,定澜神剑并入龙形之中,一声苍吼震寰宇,神龙俯冲而下。
斩仙诀,灭道圣印!阎无辜动用了最强的一印,一股浓烈的诅咒气息,跨越遥远的时空传递而来,汇集在邪皇刃上面,刀身开始震荡,尖鸣,演奏出一曲死亡的乐章。
面对紫色剑龙,他面无惧色,提刀而起,直接冲向龙口。
刀起,又是一片死亡。
剑落,又带回万物活力。
生死之战更暗藏轮回之道。
一阵剧烈震荡后,两道人影各自负伤退开,定澜神剑新伤添旧痕,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裂口。
这样伤势,哪怕以血补剑也起不到效果,如果继续战斗下去,绝对会伤到本源,定澜神剑,暂时无用使用了。
阎无辜一抹嘴角血痕,斩钉截铁道:我说过,有不死之身保护,我已立于不败之地,你永远也杀不了我。
定澜神剑无法使用,这一战结束了,东方易,你输了!之前交手中,他不断利用真魔元体,进行一些危险的对撞,不惜付出重伤的代价,就是为了磨损定澜神剑,眼下终于见效。
失了定澜神剑,对东方易本身的战力影响并不大,顶多是从十成变为九成,最大损失,还是在于失去了魂兵极招这一威胁。
然而东方易面色淡然,他将定澜神剑一收,道:这一战确实是结束了,但输得人却是你!话音一落,猛然间问鼎峰的平台上,蹿升无数光芒,构成一道阵法,将阎无辜笼罩其中。
北斗伏魔阵!第一百零八章 古道沉眠天地间顿时充斥着清圣伏魔之气,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阎无辜面带疑惑道:你是什么时候布下阵法的?来到问鼎峰的时间他可是比对方还要早,也早已检查是否布设了陷阱,他绝对能保证,在战斗开启之前没有阵法的存在。
我既知你拥有不死功体,却还要同你鏖战,不惜损伤定澜神剑也要同你进行比拼,自然是另有所谋。
东方易捏动剑诀,一道道剑意从阵法中蒸腾而出,化作细小的剑气在四周回旋,如银鱼穿梭,北斗伏魔阵开始产生微妙的变化。
阎无辜恍然大悟,正如对方所说,既然知道自己拥有不死之身,那么鏖战就显得毫无必要,比如双方进行极招的冲击,以伤换伤,或者进行以命相搏,毫无疑问都是他占了大便宜。
各自又非第一次交手,完全用不着试探,如果有克制真魔元体的招式,趁早施展便是,打得越久,反而越会让自己陷入下风。
由此可见,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布下阵法。
这道北斗伏魔阵,正是来自凛华仙剑归一念,细小的剑气在洞穿阎无辜的身体后并没有消失,由于东方易施展此招时时斜向下用出,这些剑气全部砸在问鼎峰上,刻画出了北斗伏魔阵。
下一招紫气龙形天剑术,则是将大量的元气散发出去,作为能源引动阵法。
为此他不惜磨损了定澜神剑,神剑的魂兵极招哪怕杀不死阎无辜,也能令他元气大耗,半死不活,到时候想要进行封印都是轻松的事。
既然知道对方会用心提防魂兵极招,白庸就定下了暗度陈仓之计,干脆以此为诱饵,将对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剑上,忽略了对周围环境的变化,开战时东方易声称要将对方变成行尸走肉,就是为了转移注意。
然而阎无辜却是轻笑一声,魔元一催,邪皇刃劈出撕裂空间的刀罡,一下子就将四周的伏魔之力瓦解,不过阵法影响之下,这些伏魔之力又慢慢聚拢回来。
可随即,邪皇刃上散发出浩瀚无垠的诅咒之力,无数冤魂厉鬼出现,呜呜斥责人道的不公,怨声载道,宛如炼狱。
这股浓烈的诅咒之力竟是反过来排开了伏魔之力,压得北斗伏魔阵忽明忽暗,发挥不出效果。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小北斗伏魔阵,不痛不痒,能耐我何!北斗伏魔阵也是道门惯用的阵法,威力随着使用的水准提升而提升,只是此时既没有人主持阵法,对上的又是握有邪皇刃的阎无辜,就显得有些不够堪,毕竟邪皇刃拥有斩断法则的威力,而阵法也是一种约束法则,随意劈出就能轻易撕开,何况还有强大的诅咒帮凶。
那么,再加上真武七星阵呢?东方易掌心向下一压,缠绕在问鼎峰的半峰腰处的云层产生变化,快速滚动聚集,最后形成七颗云球,以北斗七星状环绕在天空。
一个巨大的法阵从云层中渗透而出,于半山腰向上飞起,笼罩整座山峰,随即与北斗伏魔阵相互契合,融成一体。
随着阵法的运转,庞大的太阴太阳之力汇聚起来,形成一龟一蛇,笼罩整座山峰。
顿时诅咒之力为之一滞,飞速涣散消失,圣灵之气洗涤整座山峰,阎无辜的护体罡气上散发出被火焰焚烧的声音,外部施加的压力突然增强了十倍!北斗真武伏魔大阵!七星连环,接引天外星辰之力,相互连接散发出光芒,真武大帝的人格化本就源自北斗七星,两者间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此刻两大阵法相互辉映,以奇妙的法则联系在一起,立时龟蛇嘶吼,七星连珠!圣清荡魔真气纵贯天地,竟是在天地间形成一根肉眼可见的气柱,隐约可见一名身高百丈的批发道尊祖师从天而降,脚踏七星,灵龟为盾,玄蛇为剑,神威赫赫。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玄武龟蛇,阴阳相合。
巨大的黑白太极图从天而降,摧枯拉朽地将炼狱景象摧毁,群鬼纷纷毙命,灰飞烟灭一些拥有强大能量的鬼王仰起头来观看天空,只看了真武大帝的一眼,便觉得肝胆欲裂,魂飞魄散。
这下甚至连阎无辜也感到有千钧之力压在背上,气息都变得混乱不过来,好像是空间在束缚自己一样,护体罡气也发出吱呀呀的声音,有不堪重负的迹象。
邪皇刃挥舞起来也仿佛陷入泥沼之招,好似有千百双无形大手拉着刀身,难以发挥出那种无物不切的锐利。
利用云霞来承载阵法,这一方法原本白庸是准备在上一回正魔大战时使用的,可以还没用出来,就被突然闯入的奇迹方舟打断,致使功败垂成,也令元墟教没有发现,如今正好故技重施。
将阵法藏匿在云霞之中,通过提前操控气流,将阵法送入战场,只是单一云霞作为阵法承载物太过单薄,不可能将整个北斗真武伏魔大阵刻上去,也不能提前准备好灵气,否则元气波动太强烈就会被发现,所以必须分割成两半,另一半由东方易自行完成。
之前的鏖战,也是为了让元气大量散发出去,落入下方的七星真武阵中。
等到阵法吸收到足够的能量,双方也已经战斗到最高潮,这时候天地元气一片混乱,更加难以发现阵法的存在。
千防万防,终究还是落入圈套,阎无辜自嘲了说了一句,随即眼神一凛,我承认在智慧谋算上输了一手,但那又如何,纵然你有百般算计,破不了真魔元体,胜利者最终仍是我!东方易道: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的伤势十数日前就已经恢复了,但哪怕正道等人遭遇危险,我也没有出手,除了稳固根基之外,就是为了钻研破你真魔元体的招式。
哦,这么说来,你成功了?只成功一半,因为这一招的威力远超设想,连我自己也难以掌控,不得不用阵法加以辅助,今日便让你见识一回!他的元神蹿出肉身,一圈圈时间律令荡漾开,这是七重雷劫的境界!元神修炼四大关,一、四、七、九,修炼到七重境,可以初步涉猎时间法则,东方易在此之前是五重元神境界,相比肉身八重境差得太远,因此难以榜上忙,一直他的战斗都偏向武道。
可当他踏入七重境,那就又是另一种局面,哪怕不懂绝顶的术法,光是时间律令就能起到极大的效果。
在遭到红世双巫的突袭而负伤后,东方易就曾借助白庸领悟生死之道的时候,元神一并吸收了星辰毁灭的意识,之后又相继得到了金刚界曼荼罗九会图以及先天太极图得温养,佛道融合,竟是破而后立,一举突破了两重境界。
你有新招,我又岂能甘落人后,便让你见识一下先天魔神的威势!见对手展现出极端的气势,知道这便是最后一招,一招过后就能判定生死,阎无辜当下决定动用自己最后一招底牌。
一股强大的佛元从他气海深处窜出,与自身魔体契合,魔佛同流,孕育出混沌初始的气息,四面八臂的先天魔神显现在他的背后,不过因为真魔法相已经同肉身契合,显现出来的只是虚影,而非实体。
万骨江山缠血河,流霞寄志斩群雄!一座白骨大山在他双足下平地而起,一尊尊凶悍狰狞的血魔朝着山峰的阎无辜顶礼膜拜一样,一朵朵骨莲花绽放,骨莲花中现骨魔,漫天尽是飞舞的魔咒,充斥着亘古不化的万民诅咒。
自从同乱世尊者一战,阎无辜对佛魔一体的境界理解得更加深透,这一杀招,就算是全盛时期的乱世尊者也未必接得下,而且也是东方易从未见识过的招式。
人心似铁,天理如炉,玉清仙鼎,炼魔九印!东方易的元神窜上苍穹,化作巨大的盖子镇压下来,如同老天崩塌一样,而他的肉身也快速分解,化作一尊仙鼎,直接将这一方天地吞没进去,鼎身上炼魔九印熠熠生辉。
这一招,乃是术法武道合一之招,肉体散去人形,是极为危险的做法,一旦此招被破,肉身无法恢复,立即死亡,这也是搏命之招,非胜即死。
招尚未发出,威力已是惊世骇俗,只见天空中,粗浅的时空法则联合起来,如铁锁般缠在仙鼎上,天地轰隆隆炸响,仿佛也为这一招而感叹惊叹。
真武大帝一手握住降下来的鼎盖,直接封死鼎口,北斗真武伏魔大阵高速运转,源源不绝的输送元气,化作焚烧邪魔的圣火,在鼎炉下面熊熊燃烧。
肉身为鼎,元神为盖,一身正气作炉火。
萌生这一招的契机,在当初胡疆之战时,东方易利用原始仙鼎疗伤时就已经出现,如今才真正完成,术法武道合一,同时针对元神和肉体发动攻击。
阎无辜将的真魔法相同肉身契合,形成一个死循环,要破真魔元体必须先毁真魔法相,可要毁真魔法相又必须破除肉身的防御。
可眼前之招,同时针对元神和肉身下手,完全不理规矩,蛮横的打破了循环。
双方各自动用了至强之招,圣邪斗、愁云涌,震地撼天!魔者祭刀,意欲吞仙灭道,眨眼万骸崩地而出。
仙鼎昂声,炼魔九印辉耀如星辰,万屠元功所化的圣火诛灭万邪,道破千骸崩骨浪,白骨大山崩塌瓦解,数不尽的骨魔血魔全部被炼化,化作一缕青烟消失殆尽。
仙鼎之中,阎无辜不甘就戮,全力舞动邪皇刃,无匹刀罡斩破时空法则,挥洒间,魔式凌厉,邪仪腾走,无数刀光撞在鼎炉上,誓要打破牢笼。
以邪皇刃的绝世锋利,在东方易肉身所化的仙鼎上斩出一道道伤痕,然而北斗真武伏魔大阵不断提供元气,将伤痕一一修复。
每一息都有海量的元气消耗,怪不得东方易称只是成功一半,如果没有阵法的帮助,以他的超凡根基都未必撑得下去。
下方,炼魔圣火逐渐蒸腾;上方,七星辟邪元力缓缓降落。
两者一阳一阴,形成太极之象,配合鼎身上的炼魔九印,将鼎炉内的世界炼化成最初的混沌。
时间、空间、能量、物质,统统炼化,化为混沌!阎无辜身在其中,只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一刻,似乎整个世界都舍弃了他。
这是借助天地威势,展开针对意志的攻击,以阎无辜的阅历,也无可避免的中招。
晃晃中,他只觉孑然一身,被世间所有的存在孤立,连手中的邪皇刃也要嫌弃他。
任凭圣火焚身,竟是毫无知觉,一颗心神逐渐陨落,眼看就要坠入无边黑暗之中。
——义父,请一定要平安回来。
——主公,臣还要继续为您出谋划策。
——教主,这位置太重,只有你能坐得住。
源自莫名的呼唤,阎无辜灵台一清,瞬间恢复心智,双手恢复力量,重新握住邪皇刃,他心知已是最关键的时刻,于是将全部元力汇聚起来,施展最终一击。
这时,《天魔斩仙诀》的经文浮现心头,一些从前未曾参透的细节竟是一下子通明,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大道已经握在手中。
混元正体合先天,万劫千番只自然,渺渺无为立天魔,如如不动斩群仙!最终一击,一刀破万法!斩破时间、斩破空间、斩破虚无、斩破真实,无法形容一刀,破开了圣火与星辰,斩在仙鼎上。
混沌破碎,天地蓦然黯灭。
一股无形的能量扩散出去,七星真武伏魔大阵赫然瓦解,整座问鼎峰化作虚无。
乾坤突然变得寂静。
空中出现了两条人影,一人喘息如激奏,一人平静如死水。
赌注的一招,终归失败,软垂的四肢,宣告战斗的失败。
意志逐渐撑不住朦胧的双眼,却没有一丝不甘,嘴角微开,似是彻底放下肩头重担,松出一口气。
天意啊……意志陷入无涯的宁静之中,身躯从空中直直坠落。
第一百零九章 各自去处冰邪千峰!血滟冰爵挥剑一抹,地面上顿升万千冰华,锋利的冰锥如枪林般向敌人刺去。
然而白庸以绝招回敬,只是不停的腾挪闪避,偶尔挥出剑气粉碎躲不开的冰锥,就轻易的挡过了此招。
他的身手无比轻松,仿佛总是能料敌机先,轻易躲开杀招。
偶尔展开的反击,也总是击在敌人的最薄弱处,令对手手忙脚乱。
两人的武道境界虽然差不多,但对大道的领悟也好,对战斗技巧的掌握也好,本身真元的深厚也好,都是白庸占了绝对上风。
若非他战斗时心不在焉,似乎没什么斗志,恐怕早已获胜。
这场战争中,他的进步是难以想象的,这点光看他所较量过的对手就能明白。
如天阙武侯,那是跟扇那夜迦、姬天血同一等级的强者,甚至在练就神国晶体后,还要稍胜一筹,快要触摸到阎无辜的层次,可依旧被完败。
还有最后的乱世尊者,即便是重伤的虚空强者,那也是虚空强者,双方境界相差十万八千里,这都能获胜,就足以说明一切。
就如同一只兔子能战胜重伤狮子,很显然,这就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而是兔子中的战斗兔,丧心病狂的小白兔。
双方的层次不在同一水平线,白庸几乎是不用脑子,光凭本能就可以应付得游刃有余。
血滟冰爵不是战斗狂人,自然没有那种对手拿出全部实力就意味着不尊重自己的想法,短暂的交手,就已让他明白,眼前的年轻人胜过自己许多,如果拿出全部的实力,自己岂非要有性命之忧?他可没那么傻,在几次试探发现双方的差距无法弥补后,也老实下来,不痛不痒的打上极招,出工不出力,尽量不惹怒对方,而且还随时做好逃命的准备。
红世双巫都灭亡了,他还能活着,显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忽然间,问鼎峰的方向爆发了剧烈的振荡,大地震动,一直传到了这边。
白庸甚至能感到,连九洲结界都被引动了,释放出一部分结界力量来阻止破坏的扩大。
混乱的元气渐渐平稳下来,问鼎峰赫然消失不见,那里有一股强大的气息消失不见了,剩余的一股也是气息微弱。
胜负已定,漫长的战争,终于都结束了……白庸长叹一口气,也不管眼前的对手,直接向着问鼎峰飞去。
刚换了老板,就又要面临失业,算了,我还是做回吟游诗人的老本行,在这片神洲大地上四处观光吧。
血滟冰爵也是意兴索然,决定独自离开,上路继续旅游,也不准备向其他人告别。
虽然元墟教的气氛不错,但他呆的时间不长,并没有强烈的眷恋,何况罗洲人不像神洲人有恋乡情节,对家的意识很淡。
半路上,白庸遇到了洛红尘三人组以及扇那夜迦,显然这边也提前结束了,不过看他们几人的真元损耗,显然是动用了真正的实力,并没有敷衍了事。
洛红尘对无疾而终的战斗抱有怨言:嘁,都到最后了,居然不打了。
我敢保证,再打下去最后赢的一定是我,十拿九稳的一战啊。
对此白庸倒也没有怀疑,这三位同门师兄也是进步巨大,通过战争的磨炼,彻底成长起来,放到江湖上也是数得着的高手。
再加上彼此间的配合,三对一,完胜扇那夜迦无压力。
不过三人也并非嗜杀之辈,知道这一战的重点不在他们身上,从战斗目的来讲,拖延好过死斗,多造一份杀孽毫无意义。
白庸这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挥指打出一点佛光,射向扇那夜迦。
后者来不及格挡,显得有些慌乱,主要也是认可了他们的人品,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偷袭,有些意外。
她仓促间的防御,被佛光轻易穿透,射入眉心,一下子进入了顿悟的境界。
白师弟,你这是?俞子期也觉得疑惑,要说白庸会在这时候不讲道义,胡乱开杀,打死他都不信,难道是被红世双巫炼化心智后留下的后遗症?其实这一招是孤舟掌灯燃佛光,继承道统的招式。
以白庸如今的武道修为,已经能掌握这一招,想起当初对姬天血的承诺,于是就做出了刚才的举动。
为何选择我?扇那夜迦在一阵恍惚后,清醒过来,得到佛光中传达的信息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禁疑问道。
一来你的人品我信得过,二来你也是佛门弟子,三来看得出,你也有过同那些比丘尼类似的遭遇,肯定能够理解她们的心情,一切便拜托你了。
之前有过合作,以白庸洞察人心的观察力,又怎么看不出对方的品性。
至于说类似的遭遇,其实佛者入魔,归结起来也不过那么几个原因,而从扇那夜迦平时的表现来看,并不是那种疯疯癫癫的魔头,她若成为沉舟庵的主持,绝对能理解其他的比丘尼,正如只有残疾人才能明白残疾人的痛苦。
至于她曾经替元墟教卖力的经历,更加不成问题,姬天血当年是绝对杀手,照样可以当上主持,可见沉舟庵对这点并不看重。
先别急着拒绝,你先去沉舟庵看一下吧,看完后再给我一个答复。
白庸在对方开口前先一步说道,堵住了可能的拒绝,他相信,对方如果真的去了一趟沉舟庵,肯定会答应。
扇那夜迦没有回答,几人一同飞向战斗的地点。
在那,见到了计帷幄、盖樵帆、齐无憾,以及抱着阎无辜尸体悲泣的忘剑心。
东方易坐在一旁疗伤,元墟教的人并没有对他出手,因为那毫无意义,这么做不但降低自己格调,还会侮辱了堂堂正正一战的阎无辜。
何况,藏青云鹤也在一旁护持。
齐无憾同忘剑心身上有着多处伤痕,还有一些非常贴近要害的伤口,两人的元气也是损耗巨大,显然他们的战斗都是各自拼尽全力,就差没有痛下杀手取对方的性命。
相互搏杀,受伤的又是谁呢?百般滋味,不足为外人道。
齐无憾看着恸哭的忘剑心,脸上流露既哀伤又愧疚的复杂表情,几番欲言又止。
是不愿开口,又或者,不敢开口。
白庸走到他身边,尽量以平静的语气道:不去安慰她吗?这并非是你的过错。
齐无憾摇摇头,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道:她若原谅我,就不能原谅自己,她若想原谅自己,就不能原谅我……唉,终究是有缘无分。
也许,一切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只要她能平安无事的活下去,我便心满意足了……齐无憾将月缺刀无锋剑收起来,转身离开,福祸阴晴天难圆,月缺无锋岂无憾。
背驰的两道身影,是两颗分离的心,渐行渐远,息息叹、滴滴泪,唯留一份只能永远永埋心底的情。
……眼见一对情侣就此拆散,无论是谁都不觉得好过。
盖樵帆去忘剑心身边劝了几次,也没能劝动,只能暂且放置,任由她发泄。
他想起自己将来的重任,也不由得为未来感到迷惘,不过好歹想起眼下最重要的事,连忙跟白庸商量,关于元墟教的何去何从。
不过基本上也没什么可商量的,正道盟本就不是非要赶尽杀绝,只要肯遵守定下的制度,魔也好,妖也好,都不会强行铲除。
白庸开出的条件,甚至比阎无辜之前交代的还要宽松,只要不再举反旗,补偿刀剑山庄的遗民,离开如惊弓之鸟的池州,其他的都随意。
建立正式门派也可以,转化成服务组织也行,又或者解散,只要不伤天害理,一切好说。
刀剑山庄跟被正道盟剿灭的磐沙神宫有着紧密联系,此刻也就作为筹码用掉了,将事件当做门派间的争斗对待,视为江湖恩怨,是否能报仇,就看他们的后人有没有出息。
刀剑山庄跟正道可没有任何关系,反而元墟教还有出力对付红世双巫,加上对阎无辜的为人颇为敬佩,白庸的处理自然是有所偏袒。
盖樵帆知道对方送了人情,说了声感谢,没有得寸进尺,转头看忘剑心仍处悲伤中不能自拔,只能是先回去,告诉教中门徒战斗的结果,以及未来的出路。
俞子期道:我三人接下来就要回转玄宗,不知白师弟跟计师兄有什么打算?计帷幄道:我可是刚出来没几天,还要在江湖溜达溜达,尤其是法门,好歹人家邀请了我,不去一趟岂非失信于人。
这厮的脸皮倒也真是厚,对方只怕是希望他永远别踏入法门。
白庸也懒得揭破,道:我出来这么久,也该回玄宗一趟看看其他人了。
哦,那咱们同路,一道回去。
等会儿吧,在那之前,就让我奏一曲,吊祭这无人开心的结局。
白庸拿出天蠁琴,闭目酝酿情绪,吟唱心中感慨。
柳迷烟,花落弦,恍如梦林初见,水袖染,世未谙,俟尘缘,沧桑变。
阡陌红尘,只在弹指间,浮生聚散悲欢,洒落凡尘远。
凡尘梦,无情锁,锁尽痴情怨爱,恨若幻,迷望眼,日变迁,成桑田。
几经风雨,催得花潋滟,落尽繁华三千,谁与共婵娟。
第五卷 天降乱世巾帼亦有须眉志,狱洲一行知恶世。
创圣横出天下乱,妖魔肆虐起波澜。
桃园情义今朝断,伊人魂消岂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