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嚓!一阵骨骼脆响,从天武侯垂落的袖袍里发出。
天武侯袖中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他的眼中,更是闪过一抹抹的杀机。
天武侯地位显赫,同样极为骄傲。
方云的一句差得太远触动了天武侯的逆鳞,使他生出了杀机。
方云清晰的将天武侯眼中的一缕杀机,收入眼底。
然而却毫不在乎。
若没有其他事情,方云就告辞了……方云冷笑一声,袖袍一抖,看都不看天武侯,径直向外走去。
完全无视天武侯的怒火,和眼中的杀机。
方云这是笃定了,天武侯自视身份,绝对不敢出手。
对于一头狮子来说,和一只蝼蚁同归于尽,显然是毫无意义,且极为愚蠢的。
在天武侯的眼中,他毫无疑问是狮子。
而自己就是他眼中的蝼蚁!天武侯望着方云离去的背影,眼神闪烁不定。
以方云此时的行为,天武侯有一百个杀他的理由。
不过,天武侯知道,自己绝不能动他。
这里是上京城,是帝都。
这里群儒聚集。
如果他做出什么有失规矩的事情来,不止三公会弹劾他,连武穆都不会放过他。
大周朝的权力金字塔,层层相扣。
越靠近上层,权力越大。
同样意味的束缚越严重!挞……在方云踏出大门前的刹那,天武侯眼中的杀机终于褪去,袖中紧握的五指,也松开来。
方家父子,绝不可留……天武侯脑海中掠过一丝杀念,但脸上却丝毫不显露出来,摆了摆手,对门口拦下方云的护卫道:放他离去!方云一路走出天武侯府,也无人阻拦。
走出天武侯府,自然不会有马车送他。
方云也不介意,便徒步往前走去。
离开天武侯府范围,一阵吆喝声中,一辆马车停在方云面前。
上来吧……车门打开,忠信侯一脸微笑,朝方云伸出了右手。
三十八位平民侯联名上书的事情,早已是天下皆知。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忠信侯是和方家站在一边的。
忠信侯倒也无需再隐瞒,直接亲自驾车来迎接方云。
侯爷……方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对于忠信侯张仁出现在这里,似乎毫不意外。
他现在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
忠信侯知道他在这里,亲自来接他,也是正常。
登上马车,关上车门。
两人并排而坐,向前驶去。
你这次去天武侯府,闹得动静可不小……忠信侯目视前方,神态平静,微笑道。
既然撕破脸皮,何妨撕裂到底……方云从容道。
呵呵忠信侯轻笑,点了点头:你闹得越大,知道你们方家和天武侯对立的越多。
天武侯就越不敢轻举妄动。
否则的话,别人都怀疑到武侯头上。
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天武侯恐怕不会放过你们……方云摇了摇头:只要他不离开上京,我还真不怕他为难我……杨弘当初能在莽荒施展金蝉蜕壳之计,但天武侯想在上京城施展这招,是绝不可能的。
作为武侯,必须随时坐镇军机处,协调各地。
若是冒然离开,首先就过不了武穆这一关。
别看武侯权势滔天,但大周军伍真正决策者,是武穆!有一点,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武侯向来极少插手朝中之事。
天武侯这次却摆明了车马,要阻止你封侯。
这一点,实在来得奇怪……忠信侯说着,眼中露出疑惑和思忖的神色。
方云心中一跳,这件事情涉及到方家的秘密,忠信侯自然不可能知道。
天武侯这么做,必有其原因。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
这个槛,我们都必须跨过去……方云不愿在此事上多谈,立即一语带过。
忠信侯何等人物,闻弦歌而知雅意。
他诧异的看了方云一眼,若有所思。
不过,并没有多说:不错。
这道尴,我们必须得跨过去!顿了顿,忠信侯道:你这次封侯的事情。
贵族侯一脉的影响,已经被暂时削弱下去。
不过,也不能大意。
贵族侯一脉,还是有些能人的。
莽荒侯和镇国侯,你要小心些。
莽荒侯能屹立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
至于镇国侯,此人深藏不露,不可大意……多谢侯爷提醒。
我会注意的……方云道。
忠信侯点了点头:兵家的争议,现在还不是最大的阻力。
最大的阻力,来自于儒家那边。
此事非常棘手。
儒家以‘仁’、‘礼’治天下,讲究道德修养。
与我们兵家杀伐相争,背道而驰。
兵法一道,在儒家方面,是用不上的。
唯今之计,想要破局,只有两招……哦,侯爷请说……方云露出谛听之色。
反对你封侯的,都是一些老儒,大儒。
这些老儒、大儒,精于学问,却不通于事理。
所以对你的反对声极高。
反倒是朝中的大臣,比较宽容。
要想破局,你回京的时候,哪一番话,已经做到极限了。
再弄什么动静,立即是适得其反。
所以唯今之计,只能让儒家内部出手……现在,要破局,有两招。
分别对应两个人。
忠信侯道。
侯爷请说。
方云道。
忠信侯点了点头,正色道:第一个人,是你的外公。
刘正勋老先生,曾任大周元士。
虽然卸任多年,但在一班守旧的老儒中,极有声望。
特别是当年,他驱逐名下一双儿女的时候,更是极得天下那些熟读经书的老儒的尊敬。
这件事情,本来是不可为的,不过,如今他与你母亲重新修好,如果能得他……不行……方云知道忠信侯要说什么,立即摇了摇头:虽然我不喜我外公,但也不愿利用他。
而且,即便是他愿意,以如今的情况,他也不可能帮上忙……呵呵忠信侯捋了捋胡须,轻笑道:不错。
此计决不可行。
以刘老先生的性子,搬回老宅已是极限。
要他舍下脸面,向那班老儒写信求情,恐怕难若登天。
而且,他如今搬回老宅,又和一双子女重修旧好。
在守读经书的那班老儒中,声望已经降到极点。
即便他写信,也未必会有人会看……侯爷还是说说第二个人吧……方云无奈道。
第二个人就更简单了。
这个人想必你自己也清楚,那就是你的老师郭伯济……忠信侯道。
方云闻言,立即沉默下来。
忠信侯瞥了一眼方云,继续道:朝廷的大儒与老儒不同。
郭伯济老先生曾任朝廷资政阁通奉大夫。
其道德修养无庸置疑,而且他的年龄也高达七十多岁。
以他的儒家背景,加上又是你的老师,对你必然极为了解。
如果以他的身份,站出来说上几句。
就算那些熟读经书的老儒,也会听进几份。
对你的处境,大有改观……忠信侯说完,便不再说话,任由方云自己冥思。
驾……一声叱喝,四匹骏马拉扯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对面驶来。
拦下了方云和忠信侯的马车。
刚刚停下,马车上,立即跳下一位身着锦衣,明显来历不凡的车夫。
车厢内可是忠信侯与小侯爷方云……马车夫一把抓住了忠信侯府两匹拉车骏马缰绳。
嗯……马车内,方云和忠信侯双双睁开眼来,目中射出一道奇光。
忠信侯微一思索,随即笑道:你这次回来,牵动诸方。
见你的人,不知凡几,接踵而来。
这恐怕就是其中一个……方云微微领首,心中有数。
他这次封侯,牵扯到的势力太多。
要和他见面,探知他的口风和想法的人,大有人在。
前方这辆马车代表的势力,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人。
不错……方云沉声道。
马车夫松了口气,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忠信侯不要见怪。
我也是奉命行事。
小侯爷,殿下有请,跟我来吧……无妨。
你退去吧……忠信侯摆了摆手,轻启窗帘,瞧了一眼,收回目光笑道:方云,十三皇子已经派人来请了,你过去吧。
至于刚刚的事情,你自己好好考虑吧……多谢侯爷指点,我会考虑的……方云微微点头示意,然后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小侯爷,里面请……马车夫打开了青铜马车车门,然后躬下了身。
方云跳上了马车,真正坐在十三皇子刘彻派来的马车中时。
方云才不禁产生一种恍惚的感觉。
时至今日,他再也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被杨谦、李平之流捧得落荒而逃的少年了。
短短一日之中,他已经见过天武侯,忠信侯,接着十三皇子刘彻又派人来了……各方势力接踵而来。
这一刻,方云才真正感觉到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才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上京城新贵,各方的宠儿。
真正陷身到了大周朝权利斗争的中心,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可惜了,慢了一步!十三皇子刘彻派来的马车刚刚离开,另一辆马车立即从另一个方向驶来。
看见方云坐着十三皇子的马车离开,车上的亲卫叹息不已。
怎么办?我们现在回去吗……马车夫道车厢里的亲卫思忖了片刻,摆了摆手:不!我们等他出来。
皇子殿下有令,必须见到方云……车身上绣着金龙的马车,只停留了片刻,便从忠信侯府的马车前驶过。
马车厢里,忠信侯默默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再见……忠信侯一声令下,马车便往西驶往了忠信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