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婆婆来这个村子和俞杨她们做伴已经快两个月了。
平安的鳞片一直掉, 他现在一嘴的尖牙已经掉光了,但让老人奇怪的是平安并没有像她见到的其他变异小孩那样出现流鼻血,昏迷不醒和抽搐的症状。
反而这几天平安的胃口很好, 人也变得开朗了许多。
舒婆婆看着平安问道: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平安看着他奶奶摸着肚皮老实道:没有,就是最近老是感觉自己吃不饱,很饿, 看见什么都想吃。
除此之外呢?没有了。
平安因为牙齿掉光的原因嘴巴两边的肉都往里面凹进去了, 说话也很慢。
他挺喜欢说话的,牙齿掉光并不影响他这个小话唠。
舒婆婆看着长个了的平安, 他是个不会撒谎的孩子,有什么病痛也不会掩饰着不让自己知道。
舒婆婆皱着眉头, 她算好了时间,等着平安死掉以后她差不多也在这座小村庄里度过了冬天, 等到冬天结束她就会离开这里。
可是平安现在这样舒婆婆心头慢慢聚集上了一朵灰色的云。
舒婆婆想了想又问:有没有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平安把烘在火堆边的红薯扒拉出来,刚出火堆的红薯表面还很烫,平安还以为自己有鳞片伸手就把红薯拿起来, 结果被烫的倒吸冷气。
两只爪子放在尖耳朵上捏了捏。
等手上的那股灼烧的痛感消失以后,他才答道:简秋给我吃鼻屎算不算?舒婆婆愣了一下:不算。
那就没了。
平安那只眼睛放光的看着地上冒着热气的红薯, 用手又试着摸了摸红薯表面的温度, 发觉还是太烫以后就吹了吹自己被烫红的手。
你啊,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知不知道?红薯等它放凉了再吃, 老婆子又不跟你抢,急什么?舒婆婆凶道。
平安缩了缩脖子,看着舒婆婆舔了舔嘴角然后又低下了头, 小声地说:我又没吃过热豆腐,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少贫嘴,这会儿天冷了,豆腐也存的住,想吃还不容易,帮忙推磨就是了。
舒婆婆说完自己用手去碰了碰那个滚烫的红薯,发觉温度降低了以后才拿给平安。
哦,对了,简秋给我吃过一颗药,说是治病,他说我病了。
平安接过红薯以后掰了一半给舒婆婆。
我不吃,今天吃肉我吃了两碗饭,肚子撑死了。
舒婆婆把红薯推回去,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
那药是什么颜色的记得吗?绿色的,没什么味道。
舒婆婆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情没遇到过?有些事情看破不能说破,说破了她们之间的情分也就生硬了。
天气越来越冷,除了准备足够的柴火以外,俞杨并不打算出门,家里这段时间存的食物足够她们一家度过这个冬天了。
人越闲就越容易干出些让人生气的事情来。
比如俞杨家的两个小孩子,把酸梨树上的那个马蜂窝给捅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平安,那是因为平安跟他奶奶去山上割引火的干草去了。
幸亏家里这两个家伙跑的快,除了脸上和手上被蛰了几个大包以外,身上就没有被马蜂蛰到的地方。
想来也是后怕,在新闻里被马蜂蛰到以至于死亡的例子并不少见,好在这两只遇到的马蜂毒性不大。
顶着满头大包回家以后简秋前几天递给俞杨的那根细细的木棍就派上了用场。
两个小孩子被拿着木棒作势要打人的俞杨吓惨了,直往简钒怀里扑去,嘴里还喊着‘不敢了不敢了’。
声音大的把刚从山上回来的舒婆婆给叫了上来。
这是干什么呢?整个村子都是他们两个的哭喊声,听的老婆子心都要碎了。
舒婆婆走过去把俞杨用来吓小孩子的木棒抢了下来。
看着满脸泪水的两个小家伙,舒婆婆瞪了一眼俞杨。
光打小孩就能解决问题了吗?打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让小孩害怕你,以后有什么事情也会闷在心里不说出来了。
小孩子光打光吓唬是没用的,要慢慢教。
舒婆婆拉着怒气冲冲的俞杨进了屋。
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是不会长记性的。
俞杨又气又急。
当初去取蜂蜜的时候,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严严实实,她和简钒还反复交代不要靠近,避免被蛰。
取蜜回家以后也说了被蜜蜂蛰了的危险,让他们记着点,怕的就是回到村里万一发现个马蜂窝手痒给捅了就糟糕了。
反复强调,就是不听。
哎呀,还那么小,一岁都还不到的孩子,忘性大也是正常的,你这回打了,疼在他们身上你心不也跟着疼吗?再说了他们身上有被蛰到的伤口,你还能打的下手?我就不信你手这么毒。
舒婆婆叹了口气。
那是你家平安有事今天没跟他们混在一起玩,不然你可能就不会这么说了。
舒婆婆被她噎了一下:你这急脾气要改改了。
不然吓坏小孩怎么办?也没见他们有多怕我啊?俞杨气不平的反问。
哎呀,你这样教小孩是不行的,跟你说你不听我也没有办法啊。
舒婆婆捡了炉盘上的一颗瓜子放进嘴里说道等以后两个小孩见到你就怕,有什么事情也不敢跟你说,看你跟谁哭去,先慢慢教,多拿出点耐心来。
他们听得懂话,知道什么是对他们好的什么是不好的。
俞杨不由得在心里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
那我,我也是一时急了,况且也没想真打孩子,吓唬吓唬而已。
俞杨心里那股气平了以后,越想越觉得舒婆婆说的有道理。
嘴上说要打小孩,但俞杨真没用木棒打过孩子,有时候被气极了会拿着棒子做做样子,等他们承认错误了,就把棒子给扔了,从来没下过手。
她舍不得。
最多也只是用巴掌狠狠的拍屁股,认错了就停手了。
摸准了俞杨的性子,还没说上几句重话,两个小孩的哭声一个比一个大。
简钒也想把孩子带到火炉房里,可是两个孩子都不愿意去,因为俞杨实在是太吓人了。
她瞪着眼睛,不怒自威。
在两个小孩心里,俞杨的形象不如简钒那样像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她坚强勇敢,在孩子们心里就是汹涌澎湃的湍流。
看你们还淘不淘气了。
这回把大妈惹生气了,看你们怎么哄。
简钒检查完俞冬身上的伤口以后,把简秋拉过来。
看见你们两个受伤,比我们自己受伤还疼你知不知道?那马蜂窝能轻易去捅的吗?身上的伤口疼不疼?俞冬抓了抓哽咽道:又疼又痒。
简钒没法,只能凭着记忆去找能够消肿止痒的草药。
她的视线被眼睛肿得睁都睁不开的大黄吸引了。
大黄的眼睛只有一条缝,察觉到有人观察它,它仰着头叫了起来。
汪汪汪。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院子里其他的狗,身上或多或少都被马蜂蛰到了,肿起来很大一块。
看着趴在院子里神色萎靡的狗,简钒哭笑不得。
给两个小孩伤口上抹的药是个土方子。
简钒小时候手贱,把窗台上那个马蜂窝捅了,被马蜂蛰了以后她妈妈就是给她用蒲公英、半边莲、紫花地丁和七叶一枝花捣碎以后把汁水抹上去,涂在伤口上冰冰凉凉的,消肿止痒效果很好。
几天后两个小家伙脸上的大包消了肿,而俞杨居然摸到了大黄。
大黄被马蜂咬的很惨,四肢、背上、鼻子和眼睛都肿了,连走路都是连蹦带跳的。
它也没有以前沉稳了,哪里有人它就往哪趴。
可能是受了伤,前段时间被人凶了,心里不舒服了还是怎么了,俞杨发觉它眼睛里的凶光消散了很多。
怕大黄出什么事情,俞杨壮着胆子给它抹了点草药,结果大黄居然出奇的安静,喉咙里发出类似于撒娇的呼呼声。
看着乖顺的大黄,俞杨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简秋和俞冬拿着草药给其他的狗涂上,生怕它们一个不小心就死掉了。
你说我要不要跟两个小孩道个歉?俞杨睡在床上搂着简钒的腰。
为什么突然想要去道歉?她问,额头前的碎发散落下来。
俞杨把她的头发拨开,露出饱满的额头,她的手指滑到简钒的眼睛边,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嘴角:我觉得我吓到他们了,舒婆婆说对。
那就去道歉吧,明天做点好吃的他们一定会原谅你。
简钒把头靠过去蹭了蹭俞杨的额头。
第二天,俞杨找到昨天捣碎的草药,把两个被被蜜蜂蛰到的两个小猪头叫过来,给他们往脸上抹。
妈妈,你别不开心,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简秋摸了摸手上粉红色的包哄着俞杨说。
嗯嗯,以后不让你担心了。
俞冬赶紧附和。
俞杨默不作声把两个小孩的药涂完说:妈妈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那天吓到你们了,真是对不起,我们家的小孩那么好。
还是小孩啊,犯错误,不听话,胡闹,胆大妄为都是小时候的标签,俞杨心急的想把这些标签都撕下来,想让简秋和俞冬快点变成不让人担心的孩子。
可是他们太小了,小孩子无论长了多高,年纪多大,在妈妈心里还是那个不给糖就哭的小孩,这是永远不会变的。
没关系啊,我们爱你。
俞冬笑弯了眼睛。
今天给你们做些好吃的,想吃什么?俞杨揉了揉俞冬柔软的头发。
俞冬:想吃酸辣土豆丝。
简秋:手撕包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