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李彤每次上门送东西过来都只是为了想换走简秋和俞冬其中一个以后, 这两个小家伙的感情更好了。
只是每次都拿警惕的目光去看俞杨。
弄得俞杨非常尴尬,果然有的话不能跟小孩子随便说的,在大人们眼里可能只是一句随意敷衍的话, 可在小孩子眼里就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特别还是轻易说出要把孩子换出去这种话,更是不能说。
俞杨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以前两个小家伙比较黏她, 因为她老是带着两个小孩出去走走, 现在这两个理都不想理她了,整天围着简钒打转。
搞得俞杨好像同时被三个人孤立了一样。
她坐在柚子树下拿着剪刀给田螺剪屁股, 一边剪一边叹气,没有小孩子在她旁边叽叽喳喳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俞杨想着以前身后有两条小尾巴的日子, 结果一不留神,剪刀没对准田螺给自己手上划了一大道口子。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俞杨放下剪刀赶紧站起来去井边冲洗,她疼得脸色都白了,额头上、鼻子上都是汗珠。
冰凉的水刚一碰到伤口, 俞杨反射性一哆嗦。
伤口上的泥巴冲洗干净以后,俞杨才看清那道长长的口子, 她龇牙咧嘴的跑进了房间里, 开始找包扎用的布条。
她必须先止血。
最先闻见血腥味的是俞冬, 她怀里抱着简钒用破衣服做的枕头, 皱着鼻子一路找到了正背着她包扎伤口的俞杨。
她扔下手里的东西,快速跑过去,蹲在俞杨面前, 想帮她吹吹伤口又不敢,最后急得开始大喊起来:妈!妈!妈妈!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她从来没有见过俞杨流这么多血的时候,反倒是她和简秋因为爱乱跑爱去钻刺丛的缘故经常会有轻微的划伤或者淤青。
还没等俞杨说话,小丫头一起身又跑了。
俞杨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想着待会儿可能会生气的简钒,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她心慌什么呢?不过是受了一点小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俞杨想着加快了缠手指的速度。
她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好,滴在地上的血迹擦干净。
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出去了。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俞冬把简钒叫过来,她心里越来越不安。
简秋扭扭捏捏的走到她旁边,大约是听俞冬说了俞杨划伤手的事情,他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心疼,他想了想歪着脑袋问:疼吗?俞杨摇摇头:不疼了。
简秋脑袋上有几根不听话的头发,立在空中,他手臂上那条由鳞片组成的黑色的线已经快掉光了,他掉下来的鳞片被简钒用透明的大玻璃罐子搜集起来,跟俞冬放石头的那个宝贝罐子放在一排,放简秋鳞片的罐子旁边还有一个空的玻璃罐子,那是给俞冬准备的。
没亲眼见到简秋和俞冬掉完鳞片的状况以前,俞杨一颗心悬在空中,情绪和脸上表情都要收敛起来,她不能影响两个小家伙。
简秋走两步就停了下来,他弯下腰去捡自己脚上掉下来的鳞片,俞杨看着他露出来的皮肤关切地问:你掉鳞片疼不疼啊?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啊?简秋摇摇头,他的手一用力又从脚上扣了几块鳞片下来,他弯着嘴巴把手里的鳞片递给俞杨让她洗干净放进那个玻璃罐子里。
俞杨看的有些不忍心,因为简秋脚上的指甲开始松动了,他走路的时候那个快脱落的指甲就磕在地上‘嗒嗒’的响。
把简秋掉下来的鳞片放好,俞杨背着手靠近简钒,发现她铁着张脸,也不理人。
你怎么了?俞杨皱着眉头问。
简钒拉着俞冬冷漠的从她面前走过,她们两个身后还跟着走路‘嗒嗒’响的简秋,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俞杨,视线落在她受伤的那只手上。
俞杨摸了摸鼻子,她觉得原本不疼的手指这会儿开始疯狂的疼痛起来。
俞杨怂怂的跟在后面不远处,好几次都想开口叫住简钒,可是都成了徒劳。
简钒给俞冬身上背了一个装东西的布袋子跟简秋说了些什么,然后自己拿着刀和水拉着俞冬上了山。
你们去哪啊?俞杨躲在柱子后面大喊。
简钒不理她,俞冬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简钒拉着走了。
小妈说要去后山上,竹林里长竹笋了。
简秋蹲在地上想用爪子去扣那个快掉的指甲。
我也去。
俞杨说完就去杂物房里翻上山要用的东西。
后山上有一片竹林,记忆里俞杨曾经待过的乡下,有不少人家家里面会种竹子,村里还有会编箩筐、簸箕等物件的篾匠。
这时候出笋的话,后山上的竹子要么是绿竹要么是麻竹。
简秋腾的站起来惊慌的说:你走了我怎么办?小妈说我开始掉鳞片了,让我留在家里。
俞杨颓废的蹲了下去,她也好想跟着去啊,一个人留在家里算怎么回事?俞杨弯着嘴角,开始生简钒的闷气。
过了一会儿想起柚子树下的田螺屁股还没剪完,又站起来想去继续完成那个个工作。
等她走到柚子树下的时候,那盆田螺已经不见了。
小妈倒掉了,她很生气。
你能帮我把这个放进罐子里吗?简秋递给俞杨一块很大的指甲,他的脚上缺了一块,露出里面粉嫩的肉来,那些肉上面有几处红的地方,一看就不是自然脱落的,是简秋自己拔下来的。
你这孩子,都说了让你不要去扣身上的东西,让它自己掉下来就好了,你就是不听话,疼不疼。
你脚趾甲都流血了!俞杨抓过简秋掰着他的脚开始细细查看。
他脚上的鳞片一碰就掉了,俞杨又不敢去碰他只好跟简秋干瞪眼。
我不疼的,就是身上很痒,这些东西拔下来就不痒了。
简秋的爪子还在背后摸来摸去。
俞杨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垂在椅子旁边,她抬头望着柚子树上结的果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你上回说要换我们走的话是认真的吗?简秋趴在俞杨身上问。
假的。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们?谁让你们老是闹脾气,今天你不理俞冬,明天俞冬不理你的。
哦,可是俞冬跟我道歉了呀,我也跟俞冬道歉了呀。
什么时候?昨天晚上。
小妈跟我们说了好多话。
那…小妈说你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还说大妈是个说谎精,让我们让着你。
为什么?小妈说你…简秋顿了顿,皱着浅浅的眉毛一脸纠结。
你说啊。
小妈说大妈很累,我们都要让着点,都要乖乖听话,不要惹你生气,你是我们家老大。
唔,那她今天怎么不理我了?我不知道唉,反正俞冬说你流了好多血的时候,小妈还躲起来偷偷哭了一场。
俞杨摸了摸简秋脑袋上的头发:你怎么知道的?她眼睛红了,还让我们不要理你。
俞杨看了一眼受伤的手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理了?大家都不跟你说话,你很可怜。
俞杨拍了一下简秋的头:你才可怜,小屁孩懂什么?你打我,我不要跟你说话了,我还要跟小妈告状!简秋瞪大了双眼,捂着被打痛的脑袋委屈地说道。
你敢不理我,小心我吃好吃的不给你。
俞杨威胁道。
简秋撇撇嘴巴不说话了,他抱着俞杨的手臂,又看了看她缠着布条的手。
自从简秋开始掉鳞片,就不带他往山上跑了,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好在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还正常。
可是他掉的鳞片越来越多,露出来的皮肤也越来越像人类新出生婴儿的皮肤,粉红色的一片。
俞杨拍拍他的肩膀道:张嘴。
简秋抿着嘴巴摇了摇头。
快点!俞杨加重了语气。
简秋瞪着眼睛赌气似的把嘴巴张到最大,俞杨看了看,发现简秋已经开始掉牙齿了。
你牙齿掉哪去了?俞杨心慌的问。
李彤说有很多这样的孩子都没有熬过掉鳞片这一关。
简秋的鳞片越多,俞杨就越担心,是不是等到鳞片和牙齿全都掉光了,才会体现出什么不好的症状?简钒回来的时候,身后的背篓里装满了竹笋,个头很大一个,简钒没有急着去收拾竹笋而是跑到桌子边给她和俞冬一人倒了一杯水。
她依旧没有理俞杨,俞冬看了她一眼,从布袋里掏出一把绿色的草来说:小妈给你找的。
俞杨抖了抖腿看着拿着刀在剥笋衣的简钒,叹了口气。
晚饭吃的竹笋炒肉,闷豇豆,红烧茄子。
肉还没有被烟雾完全熏好,吃到嘴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但是混着笋子一起吃的话倒还好,那股味道会被笋子清爽的味道掩盖过去。
碗是俞冬洗的,虽然没洗干净。
简钒拿着笋子放进之前泡酸笋的那个瓷坛子里,俞杨抢着上前去帮忙。
你手还要不要了?简钒瞪她。
要要要。
俞杨忙不迭地点头。
简钒一边往坛子里放切成块的笋,一边问:怎么俞冬给你的草药怎么不敷上去?俞杨别开眼晒笑道:伤口把布条粘住了,撕不下来。
简钒白她一眼,起身扣上坛子的盖子凶巴巴的说:我给你弄。
俞杨顿时眉开眼笑了。
用水把粘在伤口上的布条撕下来后,简钒看见了那条狰狞的伤口:这么严重也不见你说一声,真够让人担心的。
俞杨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比这严重多的伤又不是没受过。
简钒又不说话了。
你别不说话啊,比不说话的时候比我还吓人,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好不好?俞杨看着简钒的侧脸说。
咱们是两口子对吧?简钒问,她一边细心给俞杨上药一边带着哭腔说。
俞杨看着她,嘴巴动了好几次。
你看,我明明可以自己装那个石磨的木把手,可是我还是叫你了,因为我觉得我需要你,可是你呢?简钒问。
帮俞杨换了干净的布条后,简钒突然觉得好累。
俞杨太要强了,她想为这个家承担更多的东西,这些成为了她的执念和魔障。
你能不能以后受伤了告诉我,要做什么事情之前和我好好商量,你不用事事都逞强,我也有肩膀,我也想好好照顾你成为你的依靠啊,俞杨。
简钒几乎是抖着嗓子说这话的。
俞杨觉得心里很热,她看着简钒的背影慢慢地说:我好痛啊,如果有人帮我呼呼一下就好了。
简钒叹了口气,认命地抓着俞杨受伤的手,呼呼的吹了两口气。
俞杨眼睛看着其他方向,咽了一口口水:其…其实,嘴…嘴巴也痛…简钒诧异:你嘴巴又怎么了?俞杨支支吾吾,脸上开始发热:就…就是痛嘛,你问这么多干嘛?简钒:我…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