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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大佬的仇人故人

2025-03-26 19:39:45

寇雪臣提出要去青州, 燕择倒没说什么,他的心和眼一直跟着楚慎走,方向早已定下。

但燕不动楚不动,那位大名鼎鼎的小慢神萧慢却动了起来,他站起身,用猫一样的眸子盯着楚慎不说话, 楚慎立刻看出他在反对。

小慢, 难道你不想跟我们一块儿走?萧慢却慢慢地摇了摇头, 很久没见到你和老抠, 这一趟我是必须和你们去的。

寇雪臣道:既是必须去,那你在反对什么?萧慢没说话,只把那目光往燕择身上一抛。

寇楚二人立时明白了一切。

怎么忘了这位小煞神?他和萧慢远非熟稔, 不过第一次见面, 情分何止浅薄。

我知道你不习惯和陌生人一道旅行,可燕择必须和我们去,他没的选, 你也一样。

楚慎这笑容是真,内容却叫人觉出一百分强硬。

萧慢这便不说话,只人站得笔直, 眼里的光半点不退,如一点点星子伏在那儿。

这分明还是不同意,非要燕择留在这儿。

楚慎本想继续劝,燕择却在这时举起了手,你是不能和陌生人一道出门?还是信不过老子?这两点可得分清, 分好以后打起架,才知道背后能靠着谁。

萧慢只缓缓道:我不是不能和陌生人一起旅行,我只能和朋友一道出门。

晚上睡觉,若有一个我不熟悉、无法信任的人睡在十丈之内,那我是睡不着的。

这人说话极慢,倒像嘴里含着把刀子,每个字蹦出来都得有一点时间。

燕择觉得他看着安静,脾性却孤僻、古怪,甚至可以说是异常地固执。

楚慎也说过,这人除了动不动消失与重现,还很有自己的一番主意,一经决定便不改,没人能逼他。

看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不能来硬的。

燕择眯了眯眼,你这么容易睡不着,那平日都是怎么过活?莫非都睡在深山老林里?萧慢居然点了点头,我在深山老林里倒比城镇里睡得好。

他在某些方面意外地坦诚,倒叫燕择觉得痛快。

这可不简单?想要睡得好,老子试着和你成为朋友不就得了?话音一落,楚慎的笑忽僵住,寇雪臣的冷面迸出了一点裂纹,萧慢瞪大眼睛看着燕择,人是一动不动,身是僵僵直直。

他手上只有九根手指,如今九根都在颤。

三人反应过于夸张,倒像燕择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话。

这仨龟孙憋着什么坏呢?燕择疑道:我说了什么了不起的话么?楚慎忽的上前握住他的手,目光炯炯道:你当真想和他做朋友?楚慎在问,燕择却只看着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手不是楚慎本人的手,但这手是楚慎在用。

掌心相贴,体表的温度竟能那么烫,烫传到心里也成了暖,至于他问了什么,燕择要怎么答,那有什么要紧?随便说两句就得了。

交个朋友有何不可?老子的朋友从黑道交到白道,哪个不知老子热情好客?这事儿看着能成,这人看着是个耐磨的。

楚慎向寇雪陈看了一眼,两人交换了眼神,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二人退开,萧慢走上前去,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遍燕择。

你刚刚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燕择想了想,拍着胸脯子道:说实话,刚刚是有些不真,可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话既说了,事儿就认真去做。

你放宽心,老子不会诓你。

萧慢没再说话,只是用猫的一般的眼把他从头扫到尾,恨不得把他的身体关节都印在心里。

这是什么眼神?怎么像是猎人打量着猎物?燕择觉得奇怪,看着楚慎和寇雪臣窝在一旁儿说话,只觉这两个奸商没安什么好心,事儿定有蹊跷。

可蹊跷在哪儿他也说不出。

这萧慢也不是什么凶神恶鬼,和他交个朋友又怎么的了?——七日后——燕择总算明白了萧慢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人并不喜欢慢慢为难人,他会直接地、迅速地,把你逼疯。

一开始倒还好,这人不过表现得有些怪异。

比如能坐的时候,绝不好好坐。

楚慎和寇雪臣在马车里谈天说地时,他就会悄没声儿地坐在马车顶,或会直接扒在马车下边,有时干脆在马车后边小碎步跟着,反正就是不坐,坐了就是天大的委屈,坐了屁股就会化掉。

他每天都会失踪一段时间,楚慎和寇雪臣对此习以为常,并且经常打赌萧慢会在哪个时辰出现,输了的人要青蛙跳一百下。

楚慎输了两次以后就不敢再赌。

这部分燕择看得很愉快,但不愉快的事儿很快就找上来。

因为他渐渐发现,萧慢失踪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找一个好的位置盯他。

盯这个词儿不大对,他是在观察燕择,却又不喜欢近距离地观察,非得像只野猫似的,找个高高的角,受不到任何威胁了,他就安心、惬意,舒舒服服地看了。

在看什么?主要看燕择的生活作息,看燕择喜欢吃什么做什么,那目光像贴在后背那样紧密,燕择几乎要以为这人爱上他了。

这不算什么。

楚慎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道,每个想和他交朋友的人,都会被这么看上一轮。

为什么你听着好像已经习惯了?燕择嘴角一搐,他在看什么?他从小在森林长大,想和狮子成为朋友,就先观察他们的生活,熟悉他们的习性。

想和狼群成为朋友,就擦上他们的味道,学着他们去吃生肉。

我这么一说,你可明白了?燕择说不出话,他多年的逻辑遇着这位萧慢都成了渣。

合着这位爷是和禽兽打交道惯了?看人都和看禽兽似的?那他看燕择是什么?也是狮子?是狼?楚慎笑道:他倒没把你当狮子,否则不至于只是盯着你。

那是当成什么?把我当狼?楚慎倒想说上几句,可神情忽变得十分古怪,眼还直勾勾地盯着燕择的背后。

燕择疑惑地看了看他,心中忽生出一种熟悉的不祥感。

萧慢不会就站在我背后吧?楚慎点了点头,燕择回过头,看见萧慢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背后,一动不动,人如松柏,眼睛里是这世上最纯粹的好奇。

好奇个啥玩意儿?可苦了老子。

燕择面色气得红涨,几乎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第十七次!你十七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老子背后了!你到底想作甚!?萧慢会忽然出现,不是说他喜欢吓人,而是他轻功实在太强,一步走得像没步,就如从而天降的神兵,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从哪个方向来。

所以他每次忽然出现,都能把燕择吓个够呛。

萧慢只平平静静道:我和他约好,不能出现在他背后。

你们又老是在一块儿,我就只能出现在你背后了。

他们老是在一块儿?这话说得好。

可燕择转念一想又不对:别岔开话题,你出现前打个招呼会暴毙么?萧慢居然老老实实道:招呼我打了。

什么时候打的?在树上的时候冲你打的,你没看见。

燕择险些一脚滑倒在地上。

那棵树离他们足足三十丈米远!这小子脑袋瓜里都装了什么?不对不对,依这小瘟神的意思,难道他在树上打了招呼,下一瞬间就闪现到了他们跟前?这得是多强的轻功?只怕连人都算不上了吧?燕择这才仔仔细细看了看萧慢,只觉得这人轻功若恐怖如斯,就连楚慎也未必能……你猜得不错,连我也快不过他。

楚慎叹了口气道,他掌力没我强,枪法没老抠好,可论起速度我俩都比不上他。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别人身上的快到萧慢跟前都成了慢,所以他是萧慢,是众人口中的小慢神。

因为在速度的领域里,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神。

但这个认知并没有让燕择接下来几天的日子更好过点。

相反,他觉得比之前几天要煎熬百倍。

因为他们到了一处小镇,终于能住进客栈洗一个美美的热水澡。

洗着洗着就发现倒影里多了一个人,他回头一看,妈妈咪呀,萧慢这厮又出现在背后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燕择怒泼一把水:你连老子洗澡时都要看?你是脑子进了水还是早饭吃了屎!?萧慢闪身一躲,像一根羽毛似的飘起来,等水落了地,他再慢慢地飘到别的地儿,整个人都像是没重量似的。

落地之后他居然还问燕择:你一般在这个时辰洗澡?燕择恶狠狠道:是,而且老子洗澡绝不会超过半个时辰,洗完马上就睡,你赶紧滚,赶紧滚!萧慢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就走,之后也没有在洗澡的时候再出现。

但在吃饭时,他又有了新的举动。

只要燕择和楚慎斗一句嘴,他就忽的打一下燕择的筷子。

只要燕择和楚慎说话和软些了,他就忽然推出一碗小菜分给燕择。

燕择实在受不了,目光投向楚慎道:他这又是在干什么?楚慎咳嗽了几下,见燕择还盯着他,知道瞒不过,只能继续道:他和鸟儿做朋友时,看见鸟儿有正确的行为,就要及时奖励。

看见鸟儿乱拉屎,就拍一下它的尾羽。

燕择愣了半晌,你的意思是他把老子当鸟?楚慎继续咳嗽不说话了。

燕择甩下饭食,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青筋在额上跳,脖子涨得老红老粗,整个人都像要炸开。

楚慎看了一眼萧慢,无奈地跟了出去,一见燕择就被他喷了一脸的火。

他对我都这样,对你只会更过分。

这么一个王八蛋,你和那姓寇的居然还能忍得下,还能当他朋友?这哪儿是朋友,分明是伺候祖宗!楚慎苦笑道:你看上去好像随时想冲过去和他打。

燕择声音一冷:怎么,你怕我伤了他?楚慎摇摇头道:我怕他伤了你。

说完这话楚慎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激怒对方,逼得他去打架么?没想到燕择听完却是心里一晃二跳,直直地看着楚慎:你真担心他伤了我?他的目光就这么勾在楚慎身上,人也像沐在金光里,从里到外都亮堂了。

楚慎想收回这话,可收回又觉不妥,只把目光往旁边一躲。

你打也打不过他,伤了还得麻烦我。

老子换了这鸟侯爷的壳,自然是打不过的。

但你当初是怎么和他做了朋友的?燕择一问出口,楚慎面上的笑就一点一滴地淡了,到最后笑都不像笑,只是一道没有温度的弧度。

你知道他为何只有九根手指?因为有一根手指,是他为了救我和老抠而断的。

楚慎在燕择诧异的目光中看向屋子里的萧慢,他这么做的时候,我们甚至还不算朋友。

燕择惊道:他救了你和老抠?原来楚慎十六岁那年,家里弟弟出了大事,但无人信他说辞,这人心情不好,就想着去刺杀个恶人出口怒气。

他和当时还是穷光蛋的老抠一合计,挑着挑着就选中了沙龙门的恶眼龙王沙向天。

燕择呵呵一笑:心情不好就去杀一个大帮派的首领?你自杀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

最后人是刺杀成功,楚寇两个却被沙向天座下八大高手千里追杀,二人被追得穷途末路时,碰上了刚从大山走出来的萧慢。

楚慎道:他救了我和老抠的性命,某种程度上,也是他用自己的一套为人处世的法子,把我从那个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拉了出来。

没有他,我永远也没办法回去面对那个弟弟。

那个弟弟?燕择似乎抓住了关键,你不是只有一个弟弟么?难道还有两个不成?这话楚慎没接着答,只是对着燕择道:先回去吧,把剩下的饭菜都吃完。

你若实在受不了,也不必怕,他十天后就会停手,从此不在你眼前出现。

燕择回去以后却什么都没说,只一个劲地埋头吃饭,倒叫楚慎有些奇怪。

连萧慢也什么没动,只把目光在楚慎和燕择之间来回地跳。

到了下午,有一位年轻公子来客栈见了寇雪臣,说是要加入他们一行。

这公子生得皮相貌美,只是脖颈处一大片烧伤痕迹,形状恰似一只浴火的凤凰,燕择再看他身上佩剑,便猜这是最近三年的后起之秀——燃云剑沈叹。

这人虽年轻,但好侠义、擅杀恶,也算是个援手,即便不能与他们同行,也能在青州相聚。

楚慎看见这人时却不太妙,表情上是看不出什么,身子却已僵了。

燕择还疑惑他在僵什么,寇雪臣忽指着楚慎和燕择道:这是我新交的两位朋友,萧慢还在失踪中,一会儿回来。

沈叹拜见过他们二位,转头就看寇雪臣道:敢问楚副门主近来可好?寇雪臣淡淡道:你还念着他?沈叹苦笑道:当年若不是副门主把我从火场里救出来,只怕我早就化成飞灰。

救出火场?他在说些什么?寇雪臣对着燕择道:三年前青州醉韵楼有过一场火灾,楚慎正巧路过,从里头救出了十三人。

其中一个就是这位了。

那次火灾燕择也记得,但情况和寇雪臣说的又不太一样,这人刚想问点什么。

沈叹忽道:旁人都是被烟火呛着,我是被歹人偷袭,倒在火海里。

被楚副门主救出火场后,我身上烧伤剑伤都有,本来只有等死,是他请了黄神医来治。

燕择道:他还特地请了黄神医?沈叹庆幸道:副门主当真是义薄云天,对我这等素不相识之人也能倾其所有。

我伤好以后失了记忆,也是他推举我入赤霞观,我才能学得一身‘霞云剑’。

燕择疑道:还有这事儿?那你怎么不去报答他?沈叹道:副门主对我有再造之恩,可惜他老人家深居秦门,我想见一面都难,寇老板既是他最好的朋友,我报恩给他,也算是尽心。

他口中的老人家一直就站在寇雪臣身边,燕择一这么想就觉得想笑。

可楚慎看上去只死死盯着沈叹,一句话都没多说。

这家伙在紧张什么?这不是他救过的人么?燕择想了想,忽然觉出不对劲来了。

那场火灾他记得,不过是发生在中毒前夕的一件小事。

等等,发生在中毒前夕?他立刻拉了楚慎下去问,一句比一句厉害。

火灾过后你也和我说过,你说从里面救出了十二人。

怎么寇雪臣说你救出了十三个人?这沈叹公子就是你瞒着的第十三个?楚慎面色阴沉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燕择越想越不对,你好端端的瞒他做什么?救人本是光彩事。

除非你救他还有别的隐情。

他一把抓住楚慎的手腕,眼里像能喷出火来,你跟我说实话,这个沈叹到底是谁?别人不过呛着熏着,他却是被歹人偷袭,重伤着被你救出,伤好以后还失了忆。

天下间哪儿这么巧的事儿?楚慎横眉道:你越问越离谱,这有什么巧的?燕择怒叱道:你又在瞒我,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出去问寇雪臣,我想他一定对你中毒的事儿很感兴趣。

楚慎一听就笑了,你真的想知道?废话,不想知道问你作甚?楚慎深吸了口气,救他的人是我,但重伤他的那个歹人也是我。

燕择惊住:怎么是你?你为何重伤他?伤了人还再救?这是什么道理?这家伙又在憋什么坏?算计这身世不明的少侠?我伤他,是因为起火前我们就在醉韵楼里打。

他顿了一顿,目光森冷如剑。

我们打起来,是因为给我下毒的那个人,就是失忆之前的沈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