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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大佬的一个答案

2025-03-26 19:39:51

楚慎话音一落, 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反驳。

哪里来的野小子!?门主英明果断,岂容你空口白牙地玷污?什么私会商镜白?什么勾结邪教?你拿得出证据么?无名无分的,怕不是偷学了楚家的功夫,在这儿胡说八道的吧?楚慎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这些谩骂都是预料之中,是一场场按次序来的戏。

他不声不响, 别人就骂的更加起劲, 什么污言秽语都往外走, 这些人里有秦灵冲新提拔的手下, 也有利益相关者,唯独最受秦灵冲器重的柳权一言不发,那些五杰的亲旧手下也没发声。

局势一点点在偏, 楚慎不理不顾, 忽听一点异响,众人向门口看去,竟是一个黑衣青年缓缓走来。

这人走得极慢, 却走得很稳,面上略带稚气,脚步轻的像猫。

一看到他, 楚慎的一双眸子就亮了。

来的人除了萧慢,还能是谁?不过他可不是双手空空地来,手里还提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百八十斤的大活人,可在萧慢手里就似一只小鸡仔,摇摇晃晃, 有气无力,一拎二提之下,竟毫无反抗之力,当真可笑得很。

这不是‘小慢神’萧慢么?这就是萧慢?他居然这么年轻?你还别说,他手里提的是什么?等这青年走近,才有人惊异地发现,萧慢手里提的人竟是纪玄通。

这个在传闻中已经死去的秦门前任总管,像只死狗一样被拖了过来。

寇雪臣这才露出满意的一笑,他轻轻一扬手,便有人把何小容和几个受缚的男人带了过来,前一个是被雇佣的杀手,后几个低头不语,但看他们模样装饰,竟是负责侍候秦灵冲的暗卫!每个人的出现都是一道鞭,簌簌疾下,毫不留情,打得秦灵冲脉管里的血冷了一半,他跌坐在地上,只觉得手软腿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们怎么会落到萧慢和寇雪臣的手里!这局面究竟还能坏到何等地步?人都到齐了,说吧。

萧慢话音一落,那纪玄通便不甘地看了一眼四周,道:我若说了,你真会放我?你不说一定会死,说了或许还有活路。

纪玄通咬了咬牙,开口说起了一切。

他一说完,何小容也跟着说明,暗卫们紧跟其上,几个人像事先排演过一样,一句二句地痛快说出。

一桩桩一件件,连番指责,招招死穴,竟要在天下英雄之前,把秦灵冲做的一切都抖个干净,把他的脸面踩到地上摔个粉碎,半点儿余地都不留!一时千夫所指,万般目光都投向秦灵冲,鄙夷、仇视、唾弃,种种恶意都有了发泄的地儿。

坏了秦门基业没事,毕竟那与旁人不相干。

可这净土宗却不同。

它蛰伏多年,素来阴诡,最近三月忽动作连连,伤人杀人事件屡出不穷,旁人都不知它为何行事高调,如今才知——这是得了秦门门主的财力人力资助,有了靠山,行事都横起来了。

好个秦灵冲,好事善事你不做,偏助那邪教东山再起?就凭这件事,你还怎配坐那门主之位?你哪儿有脸皮在旁人面前炫耀秦门基业?宴上沸沸扬扬闹起来,有几个受过净土宗祸害的人沉不住气,这时就要冲到秦灵冲面前,那几个秦灵冲的手下也不甘心,可人多势众,此刻发难他们要处于下风。

于是只能暗暗憋口气,等着秦灵冲出个主意。

可秦灵冲自己却是没主意的,他脸色惨白,摇摇晃晃,连魂儿和神儿都保不住了,哪儿来的发号施令,力挽狂澜呢?真是个付不起的阿斗,人家都斗到你跟前了,还在这儿发愣呢。

聪明的几个交换眼神,当即就倒戈相向,哭天喊地,指自己受秦灵冲蒙蔽,是逼不得已才从了他。

倒有几个硬脾气的不肯倒戈,可惜武功不济,也被纷纷拿下。

秦灵冲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少,他已是一座被围剿的孤城了。

王长老与柳权对视了一眼,彼此微微一笑。

大势已定,这人是翻不了身了。

可柳权看向裴瑛时,裴瑛却未曾看他一眼,这人的眼只对着楚慎,心里就算有一整片天空,也只装得下一个人。

但是楚慎却吝啬得很,他从站起来到现在,一点儿眼神都分没给裴瑛。

这人从头到尾只看秦灵冲,看着那个自己亲手扶上去的孩子,从云端跌落至尘埃,被人踩得一点儿尊严不剩,好像是自己心里的一块儿肉,被自己挖了出来,血淋淋地抛到地上,任人践踏、击打,最后再狠狠啐上一口唾沫,于是大家都满意了,开心了。

可他自己能开心吗?够了,够了,大局已定,他可以把一切都交给裴瑛,但唯独这个秦灵冲,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必须自己留着,不能就这么交出去让人撕得粉碎。

楚慎心一横,上前拉了秦灵冲的手,轻功一起,直飞云头,在场竟无一人敢拦,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他们飞上屋顶,几个起落就没了身影。

————终于把身后的尾巴甩了个干净,楚慎到了一处无人的民居,把秦灵冲带了进去。

这人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仿佛身上的魂魄都已走了个干净,阳光照在他身上是有去无回,仿佛进了一团云雾,什么都是看不清、照不明,脚步飘、呼吸虚,只有一团影子在人间走,何来的光明?楚慎关紧了门,刚要拉过他的手,秦灵冲的手忽的一缩。

为什么?他出了声儿,可声响嘶哑,像喉咙缝里塞了一块儿滚烫的碳石。

楚慎听之眉心一颤,假装没听见道:这是寇雪臣买下的一处宅子,没有人会知道你在这儿的。

秦灵冲还是那句话:为什么?他像是着魔了一样重复这句话,固执地寻求着一个答案。

楚慎却低下头,他不愿意再看这人的目光。

先在这儿住几天,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秦灵冲第三次问:为什么?他的眼圈开始泛红,他的声音终于带了破音。

楚慎还是没答话,只转过身,你口渴了,我去替你倒杯茶。

秦灵冲终于发出了一声断喝:我在问你为什么!仿佛是暴风雨下的一道怒雷,打在了楚慎的背上,停下了他的脚步。

但这人依旧没有转身,那后背固执地挺在那儿,仿佛是最后的一道屏障,隔绝了秦灵冲看到他表情的机会。

可秦灵冲却不甘心。

他上前一步,一句话震在了人的心口。

为什么要在背后算计我?楚慎又僵又直地站在那儿,一时之间动也不动,秦灵冲却一把掰过他的身子,死死地按着他的肩,那指甲都快攥到对方的肉里去了。

我在救你……我日思夜想着如何保住你的命,我跪在你的面前,我求你留下来……求求你留在秦门……你都答应我了……你答应我了……楚慎……秦灵冲的脸色已如坟茔一般凄凄白白,可眼睛全却都红了。

可你骗了我……你骗了我……三哥!他的惊,他的怒,他深受背叛的绝望和痛苦,终于在万人唾骂之后,随泪一起落下,不偏不倚,正巧打在了楚慎的鞋面上。

楚慎睁开眼,看着他两眼的血丝和泪眼,听着那惊惊怒怒的斥责,一时之间想说出话,可连呼吸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秦灵冲开了口,他剩的只有躯壳,能动的只有这张含冤受屈的嘴了。

你说你要留下来……我信你了……我撤走了一半的护卫……我任由张澜澜与你通话……我希望他能哄你开心……叫你不那么嫌我……纪玄通劝我对你小心看管……我没听他的……因为你说的话我都信……我的三哥不会负我,你一定会留在我身边……他咬紧了牙,眼里仿佛含着一团燃到极致的野火,在寒冷的夜里将熄而不肯熄,非得越烧越旺下去,烧得精光了才好。

你在我最信你的时候捅了我一刀……我这辈子付出的一切……在你手里都成了一个笑话……一个骗局……秦灵冲摇了摇头,流着泪笑道:楚慎……我一直以为燕择是个傻子……楚恪也是个傻子……原来我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傻子……我竟然为了你……我竟然想要救你……他把话说得轻飘飘,可每一句都重得要把楚慎压垮。

说完这人就仰天大笑,捂着肚子,笑得泪流满面,到最后连皮肉都扭曲了。

我是个傻子……楚慎……我是个傻子……他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从始至终都只说这么一句,仿佛用十多年的时间,才发现了这一个天大的秘密。

楚慎痛得心中一颤,喉咙梗着说不出话,好半天才发出声儿来。

你可以指责痛骂……也可以与我动手……但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秦灵冲止了笑:是吗?你终于打算说实话了?楚慎道:你信我是真,想救我也是真……那你与商镜白做交易是为了谁?与邪教做交易难道也是为了我?秦灵冲冷眼看着他:我是咎由自取,那你就清清白白么?他伸出一根手指,像指着一只破碎的神像一样指着楚慎,一字一句道:你若真的问心无愧,为何要流泪?楚慎一愣,擦了擦脸,才发现眼角已经全是水了。

一边想理直气壮,一边连自己的眼睛都控制不住。

可他已经仁至义尽,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已经得到了伤亡最小的结果。

话是这么有力,理由也算光明正大。

那为何还要流泪?流的意义何在?楚慎睁开眼,直视着秦灵冲,像看着一道必须面对的伤疤。

我养了一个孩子,可我自以为是,本事不够,最终还是误了他。

秦灵冲的笑带了几分癫狂:那个孩子如今在何处呢?楚慎摇了摇头:他变成别人了,灵冲。

秦灵冲身上猛然一个震颤,短短一瞬,短短一句,他竟仿佛把一切都给看明白了。

等了这么久,没想到他会在失去一切,身在最低谷的时候,等来了对方的一个答案。

可事到如今,说这一切又有何用?你能送那个孩子走吗?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楚慎摇了摇头,秦门并不是一切,江湖也不算终点。

他可以重新开始,但不是用现在这个身份,而是用一个新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