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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大佬的那个夜晚

2025-03-26 19:39:50

沈叹走得匆忙、狼狈, 捂着胸口咽下嘴里的血,倒像是受了极大的冤屈,可这冤屈都得冻在喉咙口,愤怒顶上了头顶,也冲不开皮。

谁让他是上官崇?谁让他天生是北汗人?做了孽就得偿还,失了记忆又如何?一生的债, 一身的痛, 一辈子慢慢还, 还到骨消肉融, 也许才能有个结果。

楚慎没有送他,这人立在原地不说话,静如一座亘古便有的石像, 雕刻得再深再精, 最后都被岁月磨成了模糊不清的模样。

沈叹的影子越飘越远,他的心也跟着飞出了墙外,没斤没两, 轻重都分不清。

别的人别的事,一句都飘不到他耳,只有萧慢的声音能在他耳边响, 一声一声,轻轻慢慢,歌谣一般恬淡,最后把他的神智唤回来了。

大楚,大楚?我在问你话。

他叫的大楚有腔有调, 又清脆又好听,楚慎回过头,摆上一副无奈的笑:怎么了?萧慢一针见血道:你方才演了多少?楚慎笑了笑,还是那般温柔和煦,一丝浅笑像能把人活活溺死。

一半演戏,一半真情流露,我也不是一句真话都没对他说。

他这笑越好看,萧慢越安静,但不是祥和的安静,而是猫咪在黑暗中盯着一只猎物的那种安静,警惕、起疑,一点一滴都在他眼里,什么都逃不掉。

楚慎无奈,他看不得萧慢这种无孔不入的盯法。

好好好,七成是演戏,三成是真情流露,这也不算少了。

萧慢道:你演了多少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一点。

请。

你中毒的那个晚上,上官崇说了什么?你做了什么?楚慎没有再笑,面上神情收了起来,唯独一只手伸出,招呼萧慢坐到了椅子上,像招呼客人的说书人,即将娓娓道来、拍案惊奇。

这件事得慢慢说,过程也许不会那么愉快,但听到最后,我想你会满意的。

————三年前。

冬日里的风是噬人的刀子,但不是快刀斩麻,而是慢刀子割肉,四面八方并过来,一刀一刀裁身上,皮肤上先附着一丝寒气,接着入了肉,入了骨,像蛇缠着你背上凸起的脊骨爬,这边的寒凉还未退下去,那边的寒凉就升了起来,一潮潮不退,永无尽时。

楚慎却在冬日里穿着最轻最薄的便服,他这人好像根本不知道寒冷是什么,行装只要轻便就好,因为这样适合潜入。

潜入何处?潜入的是醉韵楼,见的人是上官崇。

他在月黑风高的晚上踩着屋脊进了楼,如做贼一样无声无息,滑入一个房间,落了地,他看见了一丝烛火亮光,亮光旁边是他期盼见到的上官崇,这人永远只会站在光亮旁,不甘心站在黑暗里。

上官崇笑了笑,楚慎却笑不出来。

他第一句话就是沉声正气道:上官崇,这是我最后一次私下见你了。

上官崇一惊:三哥这是什么话?不是说以后就在这儿见面么?楚慎叹道:不必再见了,我不会帮你把秦灵冲拉下台。

上官崇脸变色,暗握拳:为何忽然变卦?楚慎沉默不语,上官崇强笑道:三哥明明知道……我才是真正的秦灵冲。

楚慎幽幽道:可我现在才知道……你也是北汗方派来的细作……一句话如宣判了上官崇的死刑。

他面上已毫无血色,连惊讶或疑惑的表情都没有。

一个人到了这一步,还能有什么可说?楚慎也不想给他分辨的机会,一句一句把证据摘出。

每说一句,上官崇脸上就难看一层,像房梁上多年沉积下来的灰都抖落到了他脸上,光辉灿烂是一点儿没有了。

一段话说完,像断了一桩陈年悬案,楚慎先松了口气,接着心中更加沉重难解。

上官崇却忽然开始笑,笑得大声,笑得浪荡,笑得肚子都歪了,脸上的肉都在一根根颤。

一个人笑成这样,简直和疯子没有什么两样。

楚慎面不改色道:你觉得这件事很好笑?上官崇止住了笑,我是觉得自己很好笑。

有什么好笑?我做下这些细作之事,是在你找到我,告诉我身世之前。

楚慎目光一暗道:我知道。

上官崇又道:那你知不知道,在我知道自己是谁之后,我就与北汗方断了联系……再也没为他们做过事?楚慎道:这个我也知道。

上官崇惨然一笑:你居然知道?楚慎道:如果不是我知道这点,你今天在这里见到的,就不止是我一人。

你会见到伏兵,你会被当场捉拿,作为细作接受审判、然后是处决,是人头落地、昭告天下。

这些话不必说出口,都晃在那熹微弱小的烛光里了。

上官崇冷笑道:那你为何还要现身?楚慎道:因为我来警告你。

警告我什么?你是细作的事,目前尚无人知,但三天后就会有人知道一切,我来警告你,你从现在开始逃亡,三天之后,我就会拼尽全力来追杀你,追到之后依法处置,绝不容情。

绝不容情?楚慎淡淡道:我会亲手擒拿你,交给公捕。

这句话摆在这儿,和亲手送你上刑场也没什么区别了。

上官崇的脸,就在这种烛光里成了摇摆不定的光影,他身上的一切都仿佛没了定形,风一吹就偏了,热火一烧就变了色。

还有什么能够维持下来?还有什么立场可言?上官崇目光一冷,看向楚慎的眼神渐渐没了感情。

照在他前头的光有多亮,他背后的阴影就有多深。

他从前有多敬、多爱这个人,如今就有多嫌、多恨对方。

我之前以为自己生在北汗,流的是北汗人的血……只要为北汗人做事,法子再卑鄙、再可耻,我也绝不后悔!他冷哼一声,双目通红,眼神越发尖利如刀。

但你瞧见了我身上的胎记,说我是老门主的亲生儿子。

你经过一连串测试,认定我比秦灵冲更适合当秦门少主。

所以你会帮我,叫我得回失去的东西,让我取代秦灵冲的位置。

楚慎道:我是这么说过。

上官崇道:而我信了。

所以我切断与北汗方的一切联系,在他们眼里,我已是个彻头彻尾的叛徒,我为他们做的一切都白费,流的血都白流了。

楚慎没有说话,像把一切罪责都担上了。

可上官崇觉得不够,他的罪状还没列完,他的语气越发急促,目光像一把寒而厉的刀子,倏忽之间砍下,翻出的就是一道血淋淋的肉。

我切断与北汗方的联系,是因为我信了你的话。

我没法再为昔日的母国效力,是因为我认同了自己的身份。

我已为了你抛下了一切,而事到如今,你却要赶我走,然后追杀我,最后亲手把我送上断头台?看着我人头落地?上官崇惨然一笑:世间竟有你这样狠心绝情的人?还有我这样的傻子,信了你的话,以为你真的会拉我一把?他笑声凄厉,不似人声,倒像是指甲摩擦在墙壁上,一点点划出来的渗人声响。

楚慎心中叹息,面上却不改色。

他依旧是那副该死的从容,该死的坦荡,什么都压不跨他。

我找你坦白身世的时候,也试探过你的背景,那是你说出真相的最佳时机。

上官崇怒极反笑:说出真相?我怎么敢?我怎么能?事情已经做下,坦白又有何用!?楚慎幽幽道:事情已经做下,难道不该付出代价?什么是代价?你的一条命。

我一条命换什么?楚慎一脸冷酷道:换的是公理、天道。

上官崇喃喃道:公理?天道?他眼神一跃,像烛火从眼角里迸了出来。

难道你换的不是秦灵冲的前途?楚慎皱了皱眉:你说什么?上官崇道:你说扶我上位,可你几次三番拖延,就是不愿把秦灵冲的身份揭破。

只因我是中原人,他才是北汗人,一旦身份曝光,我身居高位,他却无处容身,你怜他处境艰难,不忍背后捅刀,是也不是?楚慎道:这和我们说的事无关。

上官崇怒道:好,你若真这般大公无私,为何还要宽限我三天?我犯下弥天大罪,你怎不现在就捉了我。

拿着我的人头去邀功,去给秦灵冲这个野种换一个锦绣前途!?他越说越是离谱,眼上恨得快要滴血,楚慎的面上不变色,可话说出口,终究还是有了一丝松动。

三天时间……这是我最后一点私心作祟。

三天后我会出动全力来擒拿你,你应该开始逃了。

上官崇嗤笑:私心作祟?为何不说是问心有愧?愧在何处?你明知我是谁,你明知秦灵冲是谁,可你什么都不说,你眼看着乾坤颠倒、黑白反复,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楚慎淡淡道:那你为何不说?不说什么?你若真心认同自己的中原人身份,为何不把北汗细作的名单告诉我?你只有将功折罪,才能寻求中原人的庇护,躲过北汗方的追杀。

上官崇道:他们怎么说也是我的战友,我已经背弃了他们,难道还能把他们卖了?但你卖了秦门的战友,你卖了那些把你当兄弟的人,这账要怎么算?上官崇沉默了一会儿,忽道:以你的身份、能力,完全可以消除证据,或把证据转接给另外一个人。

楚慎笑道:消除证据?栽赃嫁祸?他简直不敢相信对方会说出这样可笑的话。

上官崇上前一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只要三哥肯高抬贵手,我从此隐姓埋名,绝不生事。

北汗人找不到我,中原人也不会再找到我。

楚慎叹道:我做不到。

上官崇一惊,身子像被劈焦了的木头一样,一点儿都做不了。

三哥,你真能看着我死么?他这般低声下气地苦苦哀求,是个人都得松点气。

楚慎也只能闭上了眼,他似乎有些不忍去看对方的表情。

对方隐瞒在先,作恶在先,可也的确命运不公,与秦灵冲差的太远太远。

但那些不幸和死在他手里的人比起来,又如何呢?楚慎的心又硬了起来,仿佛从来没有软下来过。

我给了你机会,你当时没握住,现在也没握住,晚了,我帮不了你。

晚了?晚的是谁的命?上官崇连说三个好字,说到最后满面冰凉。

他擦了擦脸,眼里无情无绪,仿佛刚刚的全是演出来的泪,逼出来的伤悲。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从此天涯无期,再不相见。

说完他就跪了下来,要冲着楚慎拜上三拜。

拜到第三拜的时候,这人一弯腰一低头,就有一道金光从他脖子后面射出,直冲楚慎面门而去!这一道金光又疾又厉,即便是楚慎早有防备,也是双手一展,往后一仰,让这暗器险险地从鼻峰擦过。

这一闪而过后,他就落到一旁,眼见上官崇一手持刃,一手持烛,微微一笑,如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修罗。

三哥不愿帮我,但我愿帮三哥,你在秦门活得这么累,不如和我一起走。

一起走是同归于尽?还是和他一起亡命天涯?楚慎刚想问出口,身上忽的踉跄一下,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看向上官崇手里捧着的烛光,仿佛一切都明白了。

蜡烛里放了别的东西,烧出来无色无味,但能让人瞬间失去力气,你从进门起就在提防着我,对不对?上官崇道:如果不是我事先服了解药,只怕也会中招。

楚慎苦笑:看来这一起走,是你带着我走了。

上官崇仰了仰脸,一脸的得意恶意在闪耀。

有三哥在我手里,那些追杀我的人也得收敛许多。

说完这人就上前去扶,楚慎却忽的一个翻身,一脚蹴翻了他手中的蜡烛。

烛光一灭,黑暗里布满了上官崇的诧异与愤怒。

你怎的还能动?楚慎无声无息落了地,拍了拍身上的灰,一边拍一边叹,好像还混得他问这一句有些多余。

你有防备,我难道会没有?说完他就掌一翻,浅拂慢抹般在半空一拍,掌风瞬间排出,直袭黑暗中的上官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