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男人,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孱弱。
他似乎极为怕冷,身上裹着厚厚的毛裘,面目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长的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样子,金贵的很。
若不是他常年病弱的身体坏了他这副好相貌,怕是会令多少人趋之若鹜。
马车内空间很大,四处铺着绒毯,矮桌上摆着暖炉,看上去颇费了些心思。
他的名字,叫做温君柏。
听到这名字的一刹那,萧白便知道坏事了,他掩住眸中的惊涛骇浪,面上依旧是那副不谙世事的样子,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还未多谢温公子带我们一程。
温君柏嘴角勾起轻柔的笑容,这一笑,又是一阵咳嗽,苏锦绣连忙替他轻拍背部顺气,越发婉尔动人。
萧白嘴角抽了抽,生怕他下一秒就咳的断了气。
不过嘴上还是要关心关心的,担忧道:温公子这是?老毛病了。
温君柏无奈的摇摇头,道:虽说是举手之劳,但于我而言却是雪中送炭,不知萧兄弟师承何门,改日我定当登门拜访。
登门拜访?这还得了!萧白立马想拒绝,没等他说话,一个冷漠磁性的声音已经开口:不必。
楼启淡淡道:我们兄弟二人不过是一介散修。
他的话未尽,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坚定的不留一丝余地。
温君柏笑容不变: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
他日若有机会,君柏定要回报这恩情楼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会有这机会的。
萧白:……温君柏脸上虽笑容还在,但已经有些僵硬,萧白静静为他默哀,报恩都不让人报,他估计也是头一回遇到。
分明是气氛一派祥和的样子,然而身处其中,却是暗流汹涌已然你来我往过了几个来回。
四人各怀心思,萧白更是心乱如麻,离开马车旁的时候,他诡异的察觉到苏锦绣朝他们这儿望了一眼。
她望的,是楼启。
手忽然被人攥住,宽大的手掌将少年的手紧紧包裹其中。
萧白抬头,看见楼启那双黑夜般的眸子。
你在担心什么。
他听见他这样问,眸光愈发深沉。
二人待的地方是一棵树旁,恰巧高大的树干遮挡住了那方众人的视线,萧白被他看的一怔,差点就要将心里话说出口,关键时刻拐了个弯儿,心虚道:没有。
楼启自是不信,也不逼问他,只是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那女人,叫苏锦绣。
这三个字一出口,萧白身子立马僵了,他不可置信的盯着楼启,一副你竟然背着我找女人的样子,这种情绪飞快的闪过他的脸,再看少年已是微微有些疑惑。
萧白问:那女人有问题?楼启静静的望着他,不发一言。
萧白被这目光望的越发心虚,他一咬牙,拍拍楼启的肩膀,哥俩好道:你觉得那女人怎么样?楼启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什么怎么样……萧白心里一酸,果然是注意到女主了!去他妈的女主光环!敢抢老子男人!老子揍你一脸!他嘴硬:那苏锦绣长的是天仙样,形象好气质佳,胸大屁股也大,一看就好生养……少年絮絮叨叨的说着,口中吐的也不知是什么流氓词汇,他说着说着,心里无端的生出了一丝委屈,打定注意要是男人敢应和一句,立马让他断子绝孙。
他忆不起当时醉酒吐真言之事,只知道楼启确实是念出那女的名字了,且还记在了心上,铺天盖地的不安压过来。
苏锦绣这个名字,早已成为了他心口的一根刺。
因为她,原著中的楼启被剜心扒骨,因为她,原著中的萧白魂飞魄散。
若是以前萧白遇见她,定不会如此不安,但他现在入了这场戏,早已无法脱身其中。
少年越说越委屈,头顶被揉的翘起的呆毛也跟着一颤一颤的,一双猫瞳控诉的望着他,那明明慌乱紧张却强装镇定的小模样简直要让人心都化了。
楼启忽然想起刚相识不久的时候,他还是只巴掌大的猫,想尽办法接近自己,他问他敢不敢再跑了,那毛团却哭成个泪包,小身子一抽一抽的。
与现在如此相似。
楼启低头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右手顺着他的脊背微微安抚。
一吻闭,萧白懵懵懂懂,楼启血气上涌。
阿白,楼启触碰着他的鼻尖,唇角,脸颊,低低的道:只有你。
萧白心一动。
只有萧白一人,能让我如此。
他握住他的手,按在了某个滚烫如铁的地方。
萧白:……!!卧槽你把我手放在哪儿!萧白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去你妈的在哪儿都能发v情!老子白感动了!他唰的一下像被蛰了似的收回手,一抬头便看见楼启的目光,无比认真和坚定。
他不是开玩笑的。
萧白心猛的开始快速的跳动,脸上也开始发烫,他一咬牙,仰头啃上去,当真是啃,又凶又狠,像一只暴走的小兽,牙齿碰在一起,淡淡的血腥味从嘴里漫延开。
这男人是他的,谁来抢老子他妈的弄:死谁!男人的手扣着他的脑袋,非但不拒绝,反而隐隐带着鼓励。
突的他眸色一凛,漆黑的眼睛红光闪过,神识凝成一缕线,剑一样的朝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射去。
虚幻的一声凄厉惨叫。
萧白似乎也察觉到,他刚要退开,下巴被男人捏起,更加饥渴的吮v吸舔v弄起来。
他若不愿说,那便不说罢。
总有一天,他会将这小家伙的秘密完完全全的挖出来。
楼启眸光更深。
他记起来了。
那日仙霖幻境后他昏迷不醒,依稀有少年在他耳边道:如果你以后遇上一个名为苏锦绣的女人。
你一定要记得,离她离的越远越好。
……被高大苍翠的树木所掩盖,任谁也看不清这里的春v色。
奢华至极的马车内,苏锦绣脸一白,长袖下的手都有些颤抖。
温君柏望了她一眼,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苏锦绣扯出一丝微笑,摇摇头,温柔道:我无事,公子不必担心,大概是坐的时间长了。
温君柏拉住她的手,轻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用如此奔波劳累,早知如此,我是怎么也不肯让你跟着来的。
他面上愧疚心疼,当真似乎是爱极了对面的女子。
公子说的什么胡话,苏锦绣急急道:是锦绣自己要跟着来的,公子在哪儿,锦绣定是要去哪儿。
话刚说完,她脸一红,连忙捂住红唇,倒是好像有点害羞起来。
温君柏见她这般惹人怜爱,眸色更是柔和的像是一滩水,他将苏锦绣搂在怀里,咳了一声,真挚道:锦绣待我如此,我温君柏,此生定不负你。
苏锦绣顺从的靠在他身上,垂眸浅笑:我只盼着公子的身体能尽快好起来。
车气氛一时甜腻的令人不忍打搅,温君柏拾起她的一缕发丝,宠溺的笑着,眸中却冰冷的如堕深渊。
女人呐,真是贪婪……听闻昆仑掌门大弟子雷劫中陨落,那个天灵根的废柴小弟子跟着殉情,昆仑的地位岌岌可危。
没有楼启的存在,昆仑这一代算是废了。
然而……他轻笑了声,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这两人为何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烛龙,有趣。
好生有趣!那猫儿一样的小家伙,也怪不得楼启得藏着他,换他,也得造个金殿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的,可惜了……他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失败过。
萧白不知道自己又招惹上了一个变态,他正蹲在一旁戳装死的系统,楼启在烤兔子。
对,兔子。
那只兔子终于发散了它最后的余热,死得其所,萧白绝不承认一开始便是抱着拿它当储备粮的心思才带它上路的。
倘若他人辱你,你当如何。
萧白冷笑:我男人是主角。
倘若他人要你性命,你当如何。
萧白冷漠脸:我男人是最终*oss。
倘若有人抢你男人,你当如何。
萧白:……卧槽干他个瓜娃子敢抢我男人老子掘你家十八代祖坟!萧白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
他戳戳系统:你倒是说说,女主现在冒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系统望着那只兔子泪奔,它在祭奠它被扒皮的兄弟。
兜兜转转,剧情换了个方式又拐回来了。
温君柏其人,只能用几个词来形容,斯文禽兽,道貌岸然,口蜜腹剑……如果说秦九歌是后来变态的,那温君柏就是天生变态。
他练的那功法,名为九霄碧血,属至寒至阴,因此,他才常年卧榻,面容煞白毫无血色。
这人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亦正亦邪,他的父亲掌握着白帝城最大的拍卖场,而他手里,拥有的是整个修仙界最为密集而隐蔽的消息网。
值得一提的是,原著中龙血木的消息,便是温君柏透露给萧白的。
萧白对他没有什么好的观感,一时也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出他们二人的身份。
早知道会遇上这两人,他一定躲的越远越好。
但是躲一时,如何能躲得了一世。
苏锦绣没有救下外出历练的楼启,却勾搭上了温君柏,一朵白莲花一个大变态,这两人在一起,到底谁更胜一筹?萧白这样想着,还真有点带感。
便让他们互相伤害自相残杀,那句话叫啥来着,女表子配狗,天长地久,他便祝这两人长长久久,莫要再出来为害人间。
若是将主意打到楼启身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萧白眼一眯,像是守护自己地盘的小兽,浑身都散发着黑气。
系统望着他蹲在自己面前杀意都要漫出来的样子,小心肝抖了抖,道:女主虽出来了,但支线任务并没有刷新,冷静,冷静。
它的话音未落,只觉得自己身体的零件跟卡了壳一样,嘴巴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一字一顿道:支线任务,阻止女主拿到密境之宝。
萧白:……系统:……!!你这个乌鸦嘴!萧白死死拽着小球的两边,恶狠狠道:快收回去!怎么吐出来的你给我把收回去!系统:呜呜呜呜……它已经被扯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既然在此刻发布任务,那么便说明,女主会在不久后有进入密境的契机,而烛龙山脉的密境所在地。
唯有那一处。
萧白眼底微微闪现寒光。
九幽还魂密境。
……入夜了,凉风起了。
萧白,有些昏昏欲睡。
他窝在男人怀中,那肌肉*的,却又温暖的让人不忍远离。
众人虽长途奔波已久,夜里还是有人守着,隔一个时辰换一批,丝毫不敢松懈。
杨随正要喊那边两兄弟过来暖和暖和,却看见马车上下来一人。
却是那苏姑娘,怀里还抱着一个绒毯,夜色下她的美丽丝毫不减,若是照杨随说,这样天仙似温柔的人,是最适合娶回家当老婆的。
他轻轻的啧了一声,但若是那个名为萧白的小兄弟……察觉到自己想了些什么,老脸都烧起来,心中立马念起清心咒,恨不得甩给自己一巴掌,想什么肮:脏事情!那小兄弟是个好的!岂能容你如此亵:渎!他看着苏姑娘朝兄弟二人所待的树后走去,闭上眼睛也开始养精蓄锐。
女子袅袅婷婷,身姿轻盈优雅,她怀中的绒毯却不晃动一分,待走到那人跟前,微微莞尔一笑,白色的裙摆犹如在深夜悄然绽放的昙花,每一分美都恰到好处,既不让人感觉突兀,又能让人深觉惊艳。
萧公子,夜里冷,这绒毯可拿来抵御风寒。
她轻声细语道。
萧白正闭眼睡着,这话对谁说的,不言而喻。
楼启的目光看过去,淡漠如常。
苏锦绣呼吸一滞,很快便调整过来,她压抑住砰砰的心跳,继续柔声道:纵使萧公子不怕冷,令弟也是需要的。
这话说的巧妙,很容易便让人心生好感,但楼启却只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转回去,淡淡道:不必。
接着他却是径直将萧白往怀里搂紧了些,宽大的黑袍一裹,便将少年紧紧护住,不让一丝寒风钻进去。
少年静静沉睡着,呼吸绵长。
苏锦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男人皱了皱眉,安抚的摸摸少年的头,竟好似怕她的声音将少年吵醒一般。
她微微咬牙,知道自己在这里只会不得趣,面上依旧温婉如花,轻轻的离去。
那样强大俊美的男人……正是她要找的,温君柏那个病痨,如何能配得上她。
她跟在温君柏身边,自是得知了不少消息,昆仑的大弟子,下一代的掌门传人,苏锦绣光是想想,便觉得心激动的要跳出来。
这样的男人,只会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
她轻轻的笑了起来,脚步越发轻盈无声,没走多远,却听见树后少年似是醒来了,声音还带着迷茫的睡意。
哥,谁啊……接着是男人磁性的安抚声:不认识。
苏锦绣:……她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简直要咬碎一口银牙。
而树后,萧白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似的。
系统不忍的望着他的蠢样,总觉得自家宿主智商越来越低了。
当他是个不存在的,尼玛这贱人一来他就知道了好吗!他堂堂一个心动期的修士怕什么冷,更别说楼启。
他原本还想看看楼启的反应,得,这家伙忒冷淡,对面可是个大美人!想了又想,他心里欢喜的几乎要开出花来,抱住楼启的脖颈就亲了一口。
一副朕心甚慰的样子。
楼启被他这副小模样挠的心痒痒,他眼眸深了深,手不动声色的覆在了少年圆滚滚的臀部。
揉了揉,手感不错,又揉了揉。
萧白正开心着,哪里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听见他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撩人的嗓音。
唤我什么……萧白一愣:楼启?楼启又捏了下,凝视着他的双眸,不容拒绝道:像刚才那样唤我。
萧白立马反应过来,耳垂有些发红,他想炸毛,终究没有炸出来,顶着那深沉的目光镇定道:哥……开始还硬气,逐渐败下阵来,手也不自觉抓上他的衣服。
楼启似乎是被取悦到,低低的笑了,凑过去靠近少年的耳垂,叹息一声。
乖宝,再叫一声。
萧白只觉得耳垂烫得骇人,心猛的一跳差点蹦出来。
男人吻着他发红的耳垂,轻声道:嗯?这一声仿若百转千回,还带着一丝尤为勾人的尾音。
萧白从来不知道男人能妖孽到如此地步,特别这人平日里冷漠如冰,现在竟如此不要脸不要皮!他恨不得指着鼻子骂一句:逮!你这个放v荡的小妖精!然而事实是他从喉咙轻哼一声,红着老脸央求道:哥,你放过我……变态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卧槽!楼启哪看不出他面上服软,心里指不定怎么挠他,吮了一下他的耳垂,微微舔:舐,道:再喊一声。
萧白心一颤,这绝逼是属狗的!哥……嗯?再吻一下红的滴血的耳垂。
哥……微微啄着他的唇角。
萧白面无表情的挡住男人伸进他衣间揉:弄的大手,冷冷道:睡觉。
系统默默的同情明显隐忍着的男主,叫你丫的得寸进尺!还让不让人睡个好觉了!随后几日,萧白二人便跟在这群人身后,温君柏的病似乎更重了,常常一整天都看不见他下马车,那夜之后苏锦绣也很少来跟前晃悠,萧白倒是难得的多了几天清闲日子。
而杨随他们等人,也在评估着萧白他们的武力。
男人倒是厉害的,比他们中的大部分元婴期都要厉害。
至于那少年……能看出来不过是个心动期,遇上妖兽时也都是萧启解决,大抵是被兄长保护的太好,竟看不出他脸上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失措。
结果一堆人车途劳顿,唯有少年悠闲自在的跟出来踏青似的,时不时还放他身边那个小玩意出来溜溜。
他们途经烛龙山脉的谷地,这是两座支脉连接的地方,常有狂风刮过,山岩裸露,其凶险程度,被杨随他们称为一线天。
杨随常年在此行走,自是摸清了那诡风的规律,只要避开那风,走过这地方是毫无压力的。
一行三十多人,均沉默不言,萧白也难得的严肃起来。
这地方横行仅供四五人通过,萧白看了看两侧的石壁,上面已经风化,越靠近上方越是沧露嶙峋,而下面却是光滑至极。
前后均无遮挡物,这就好比形成了一个灌风口,若是有风,任谁也得给吹天上去。
身旁人忽的拉住他的胳膊,前面的人也停下脚步,萧白望向楼启,他的双眸已经染成了一团化不开的墨色。
气氛诡异的寂静。
一声尖细的呼啸传来,像是孩童发出来凄惨的嚎叫,随后是更多的风声,不,那根本不像风声。
而是一声一声从地狱里爬出来讨命的厉鬼。
两侧石壁上的沙石轻轻被吹散。
萧白心猛的一沉。
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