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七月于霍初雪而言是忙碌紧凑的。
产科医生从来就没有松散清闲的时候, 因为不管哪天都有人怀孕, 都有人生孩子。
从岑岭回来她一直在找机会联系贺清时。
时不时给他打个电话,发条信息,约他出来一起吃个饭。
开始倒也还好,电话会接, 短信会回,吃饭也能按时赴约。
可过了一段时间,电话就开始渐渐打不通了, 基本上都是在通话中。
短信也石沉大海, 像是根本就没有收到似的。
至于出来吃饭见面,更是不可能了,电话打打不通,约都没机会约。
霍初雪觉得好生奇怪,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一时之间郁闷得很。
在她的印象里自己好像并没有得罪到贺清时的地方。
一大早跟着方茹查完房, 霍初雪回到办公室。
凳子还没坐热,好闺蜜乔圣晞就迎面走进办公室,给她拿了一堆零食,直接往办公桌上一放,今天上午三台手术, 咱俩搭台,多补充点体能吧。
她咧嘴一笑,照单全收,谢谢西西, 还是你最爱我。
得了吧你,还是找男人爱你吧,我可不想天天跟老妈子一样伺候你。
霍初雪:……乔圣晞不提还好,一提霍初雪只觉得无限惆怅,男人都不理我了。
乔圣晞:……乔护士靠在办公桌旁,掰掰手指,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她赶紧把这件事向好闺蜜述说一遍,想听听她的意见。
西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我现在这脑袋晕着呢。
霍初雪挎着一张小脸,一副相当郁闷的表情。
乔圣晞细细听完,摊摊手,别纠结了,这人很明显是在躲你。
霍初雪:……霍医生浓眉一皱,很不解,为什么啊?我又没有做什么,他干嘛躲着我?乔圣晞起身往办公桌,悠悠扔下话:你这得去问贺清时啊,我哪里会知道。
他躲着你,你就不会去把他找出来啊!——霍初雪是想去找贺清时,但无奈一直抽不出时间。
A大医学院这两天有个产科的学术交流会,方茹让霍初雪跟着她一块儿前去参加。
类似的学术交流会霍初雪之前跟着方茹参加了不少,东西多少能学到一些。
可就是时间太长,两三个小时下来,昏昏欲睡,感觉身体被掏空。
她一向不怎么喜欢。
但只要方茹开了口让她去,她就一定会去。
她这职称一直上不去,不是临床经验和能力不足,而是论文不够。
她向来不爱写那些东西。
方茹为了给她提职称,总是要让她参加各种学术会,听那些专家的演讲,回来琢磨琢磨写出一两篇有用的论文。
可方茹的意愿多半是会落了空的。
因为她不但不愿写,也委实写不出来。
A大医学院就在文学院隔壁,中间就隔着一条街。
霍初雪打算开完学术论文就去文学院找贺清时。
周五,她知道贺清时上午有课。
要不是今天刚好要回A大,她都打算跑去贺清时家去找他了。
这人这样一直躲着她,她可受不了。
上午的学术交流会结束,学生们正好下课。
她踩点去了文学院。
找了学生问路,找到贺清时的办公室。
她不知道贺清时上完课会不会回办公室,只能赌一把了。
反正他也不接她电话,联系不上他。
霍初雪活了二十多年,虽然没怎么轰轰烈烈过,但运气一向还是不错的。
初中踩线考到青陵一中,大学又踩线考进A大医学院,每次都是运气眷顾。
这次自然也不意外。
她站在贺清时办公室门外等了没一会儿,她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皮鞋踏过地板,发出有规则的声音,步伐沉稳而有力,步调紧凑。
她认得这个脚步声,是贺清时没错。
她欣喜转身,果然看到贺清时提着电脑包不紧不慢地往办公室方向走来。
走廊里阴沉,光线不堪明亮,男人一身黑,无声无息,像是从黑暗里行来。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一声压过一声,好似从她心尖踏过。
见到他,她那么欢喜,心跳加速。
喜欢一个人,见到他满心欢喜,欢呼雀跃。
她再也等不及了,一刻都等不了了,她必须要告诉他了。
她再也不想和他打拉锯战,揣着明白装糊涂,默默隐藏自己的心思。
也不想那么费力的找机会,找借口,只为靠近他。
更不想时不时暗示他,那么辛苦。
她要和他摊牌,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
她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哪怕结果不尽人意,也好过她那么辛苦的猜他心思,一个人想入非非。
她其实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有耐心,她需要逼贺清时一把,也逼自己一把。
走廊里光线不足,从贺清时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自己办公室门口站了个女人,可面容却是看不清楚的。
他还以为是哪个学生来找他。
当即加快脚步走过去。
走近一看这才发现竟然是霍初雪。
她穿一件橘黄色T恤,黑色阔腿裤,背了个双肩包,扎着丸子头,一身的学生气。
他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了,如今看到,只觉得恍惚。
霍医生怎么来了?两人面对面,他一边掏钥匙,一边问。
霍初雪耸耸肩,笑得没心没肺,我来找你啊!贺清时:……找我什么事?他把门打开,推开,先迈进去,进去说。
霍初雪跟着他走进办公室,办公室又大又空荡,一张沙发,一张办公桌,三两盆盆栽,再无其他。
她打量两眼,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反问: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贺清时:……她自顾往沙发上坐下,翘起腿,气定神闲地说: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我还以为你失踪了,这不就来找你来了。
贺清时:……贺清时放好电脑包,睁眼说瞎话:你有给我打电话?我都没有接到。
装,继续装!霍初雪:短信收到了吧?贺清时无辜摇头,没有。
你敢把手机给我看吗?贺清时:……自然是不敢的!他静默不语,干站着。
她给他发的那些短信他每条都看了,还在他手机里留着,他还来不及删。
他不愿接受郑医生揭露的真相,他不能接受自己喜欢上了她。
既对不起苏缈,也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在他眼里,他们俩只是朋友,她只是自己很欣赏的一个朋友。
他绝对不能容忍这种关系变质。
所以他只能回避她,和她拉开距离。
只有那样他才能沉淀自己的感情,让内心重归寂静。
他孤独而沉寂地守了苏缈十年,早已心如死灰,这只是意外。
很明显,他的故意回避,她都看得出来。
这姑娘历来聪颖,最是会察言观色。
一时间竟然有点剑拔弩张的意味。
她敛了敛神色,从沙发上站起来,背起包,自然地说:贺清时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贺清时:……贺清时怔怔看着她,低声说:我刚在食堂吃过了。
他其实压根儿就没吃,不过就是在回避他。
霍初雪哪里会不知道他是在撒谎。
她知道他今早一上午的课,这才刚打铃没过多久,他哪里有时间去食堂吃饭。
果然就像乔圣晞说的一样,贺清时就是在躲着她。
眼下的情形已经很明显了。
她丝毫不为所动,就当听不出他的推辞,径自说:你吃过了我还没吃,你陪我去吃。
贺清时:……他立在那里,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得头疼。
难道这姑娘都听不出这是推辞么?霍初雪快步走上前,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只隔了一拳距离,近在咫尺。
对方的表情都看得分明。
男人一副不知道该怎么怎么办的表情,很是头疼。
而她则是一脸无辜,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像真的听不懂他的话。
她此刻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耍无赖的孩子。
午后阳光透过玻璃大片抖落进来,办公室的几盆绿植奋力挺直枝条,叶片硕大,苍翠葱绿。
办公室里光影交错,日光打在她身上,将她周身镶嵌了浅浅的金色,低柔优雅,仿佛从油画里走出的人物。
那张素净的小脸,面容清丽,一颦一笑都不容人忽视。
认识她这么久,他几乎没有观察过她。
她其实长得挺漂亮的,不惊艳,可却很耐看,让人看着很舒服。
很像望川乡下的芦花,坚韧而优雅,能勾人心魂。
只见她直接握住他手,摇了两下,有点撒娇意味,我肚子饿了,你陪我去吃饭嘛。
贺清时:……女孩子的手温热,手掌间皮肤细腻光滑,像是上好的锦缎。
两手接触,像是过了电,震得他头皮麻烦,他忙缩回去。
脸色也难以避免地变了变。
霍初雪瞧见他反应这么激烈,眉头紧皱,心里一阵萧索。
他竟然如此排斥她,避她如蛇蝎。
她忍住情绪,继续厚脸皮地说:我是真饿了,去吃饭吧。
说着就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她是真饿,早上起得晚了,要赶交流会,一路紧赶慢赶,压根儿就没时间吃早餐。
熬了一上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贺清时站在原地,握紧拳头,无声地叹口气。
这才慢腾腾跟上她的步伐。
他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