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是真的, 不过没什么事儿。
她看着他, 微微挑眉一笑,说起来蛮好笑的,不知道为什么贺清时,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霍初雪面带微笑, 状似不经意间说出这话来,可这其中的刻意却是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这场孤独的、慢热的、旷日持久的战役,她无所畏惧, 顽强拼搏, 抛却了女孩子家的矜持,始终不遗余力地往前冲,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他身边。
巧合固然有,可更多的是她的蓄谋已久。
而他却置身事外,浑然不觉, 任由她一个人自导自演, 上演一出出偶遇。
他始终未往这层面上想,亦或许是真的无动于衷。
从头至尾都是她一个人在战斗,将自己武装成一个勇士,无畏无惧,这个中辛酸只有她自己才懂。
绕是她再坚强, 再有心理准备,面对一无进展的现状,也难免会心急,会怀疑, 会动摇,会没了最初的耐心。
所以她等不及想要试探他。
其实这话一说出口她便后悔了。
这不是明智之举,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事儿需要循序渐进,寻找最佳时机,然后一鼓作气。
可惜她太心急了,她太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给自己判刑。
要杀要剐,只为寻求一个结果。
殊不知,自己其实无力承受这结果。
不过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又哪里收的回来。
她只能静静的看他反应。
一面期待他能听懂她话中含义,一面又害怕他听懂,无情拒绝,自己等于直接被判了死刑。
还不如懵懵懂懂,最起码还留有美好的幻想。
说完这话,霍初雪简直紧张到极致。
她用力捏紧烤串的竹签,因为太用力,指节开始泛白。
她清晰你察觉到,她话音一落,周围的空气微妙地凝滞了一瞬,暗涌横生。
她内心忐忑,思绪万千。
贺清时听完不自觉握紧筷子,很用力,下意识皱起眉头,怔怔地问:我有什么好看的。
她耸耸肩,故作轻松,镇定如常,谁知道呢,兴许是你太好看了。
贺清时:……霍医生真会说笑。
男人语气沉凉,蓦地严肃起来,面色瞧着有些许紧绷。
这话就是试探。
可很显然贺清时并没有听进去。
霍初雪心里有些失望,可面上却并未表现分毫。
有期待就会有失望,期待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好在她心里有数,倒也不至于大失所望。
她搁下筷子,两人四目相对,她眼神清澈,可到底还是失望,汹涌而至的委屈,甚至到来的莫名其妙。
一瞬间,仿佛有清泉流淌而出。
睫毛轻轻一颤,几乎都有雨落下。
真真是应了那句名句——眼睛为他下着雨,心却为他打着伞。
而他坐姿端正,中规中矩,很像古时的书生,作风古板又守旧。
她真的从未见过有人吃个烤串也能坐得这么笔挺端正的。
这人刻板严谨的作风真是融到了骨子里,无形之中就能表现出来。
真真是老年人没错了!她笑了下,稳住情绪,声线微微震颤,贺先生,你都不会开玩笑的吗?贺清时:……我刚是开玩笑的,我来云水镇有事,并不是刻意来找你。
像是怕他不信,她还特意保证:真的,你相信我。
贺清时暗自舒一口气,松动了下手里的筷子。
搁在桌子底下的右手,摊开,丝丝汗意。
霍初雪将男人的反应真切地看在眼里,心里只觉得萧索一片。
看来这么久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经过这样一个小插曲,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变了变,不复之前的轻松自在,反而增加了几分压抑。
六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
疾风渐起,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就砸了下来。
今天一整天都很燥热,一场酝酿已久的倾盆大雨终于落下。
雨水浇在地上,拍打尘土,空气里尽是尘土的味道。
雨从空中洒向各个角落,一霎间雨点连成一线,哗啦一声,铺天盖地倾泻下来。
骤雨抽打着地面,雨水飞溅,迷潆一片,地上很快就形成了一条流淌的河流。
南方地区每年一到六月多的是这种雷暴天气,雷声携裹着万千雨雾压迫而来,整个世界都被蓬勃大雨包裹地密不透风。
雨水延绵成一道道透明的帘线,在暗淡的天光里反射着路灯的光亮。
两人坐在外面,雨水打在帐篷上,噼里啪啦,声音无比清脆。
贺清时瞧了眼漫天大雨,皱了皱眉,征询:要不要坐里面去?霍初雪摇摇头,不用,外面凉快。
外面确实凉快,不仅有风,还有细小的雨丝拍打在脸上,带来丝丝沁凉。
两人其实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就等雨停下,结账走人。
一场滂沱大雨过后,空气里的燥热被悉数沥去,气温降低,舒服畅快。
贺清时去结账,两人一起离开小饭店。
云雾朦胧,路灯晕暖的光线静静映照两侧树木,长长的影子倒映在地上,静谧如画。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往回走。
路是往云水宾馆去的,贺清时却不知道霍初雪要去哪里。
她不说,他也不问。
路灯的光筛过浓密的枝叶,投下点点昏黄的光斑。
霍初雪很孩子气,一路都在踩这些光斑。
之前和她一起去喝粥,路上她就在踩这些光斑,像个孩子一样。
这个看似冷静自持的女医生偶尔也有特别孩子气的一面。
迄今为止,他见识过她的清冷自持,白大褂穿在身上神圣威严;也看见过她为了病人无助自责,甚至落泪;如今又看到她富有孩子气的一面。
人都是多面的,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她的多面他都看到了,而且还记住了。
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霍初雪一路都在想事情,她在想她如今和贺清时的现状。
朋友算得上,可再进一步的关系就不行了。
这场持久战她单枪匹马奋战这么久,到如今成效甚微。
她刚才鼓起勇气暗示他,没想到他竟然一点都没听进去。
也不知是真的没听出来,还是和她装糊涂。
想得多了,一时间竟有些入迷,思绪飘得有些远。
小心!熟悉的声线咋一入耳,一如既往的低沉舒缓。
她心头猛烈一怔,猛地抬头,对上男人漆黑深邃的眸子。
下一秒手腕处感受到一股强有力的力量。
瞬间跌入一个温热宽阔的怀抱。
她倏然一怔,往前一看,只见自己面前是一片水洼,而自己的脚刚要踩下去。
看路。
两人对视,他轻声说:前面有水。
灯光落在他眼里,深谙的眼底似有万千星辉,莹莹发亮。
乡下街道崎岖不平,坑坑洼洼。
刚下过一场暴雨,路面积水。
如果不是贺清时及时叫住她,她肯定已经踩到水里去了。
因为她刚才思绪游离,根本就没有看路。
男人的怀抱宽厚温热,她清晰地感受到了。
第一次和异性站得这么近,脸一红,心跳如擂鼓,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谢谢。
她小声道谢,忙退开两步。
眼看着霍初雪即将踩到水洼,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伸手就去拉她。
而她跌入他怀里的那一瞬间,手指出乎意料抓到一抹温热和柔软,如烈火灼烧,烫得他指尖发麻。
他甩了甩手,那触感却是久久不消。
霍初雪注意到他这个甩手的动作,不明所以,你怎么了?难不成溅到脏水了?贺清时面色微变,克制住,没事。
言简意赅,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
——义无反顾去看一个人,其结果就是两人在一起吃了个夜宵。
她匆匆赶去见他一面,又匆匆忙忙回去。
乔圣晞以为这两人好歹也会有一些进展。
殊不知,他们始于撸串,终于撸串,只是在一起吃了个夜宵。
不过还好有个小意外,两人抱了一下。
虽然是意外,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霍初雪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把今晚的事儿跟好闺蜜说了一遍。
乔护士先是满怀期待,到最后大失所望,没了?就抱了下?霍初雪耸耸肩,没了啊!乔圣晞:你就不能顺水推舟kiss一下?霍初雪:……霍初雪顺手抄起手边的枕头砸过去,西西,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乔护士身形一闪,成功躲过飞来的抱枕,拍了拍脸上的睡眠面膜,渍渍两声,恨铁不成钢地说:霍大医生,投怀送抱你都不会,长路漫漫呀!不等霍初雪说话,乔圣晞又感慨万千,果然搞定不解风情的老男人就是不容易,这块骨头这么难啃!来回折腾,霍初雪累得不行,只想赶紧洗澡,躺到床上去。
不愿和乔圣晞继续废话,转身就往卫生间方向走。
她将头发绑起来,暗自咬牙:再难啃的骨头我也要啃下来。
既是在说给乔圣晞听的,更是说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