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去卧室试。
冰山大佬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开始结巴了, 我、我正好叫个外卖。
你、你想吃什么？随便, 你看着叫。
原嫣快步跑进了他刚才去的那间房。
她砰地关上门, 顾丞才舒出一口气, 扯着衣服的领口忽扇了两下, 觉得公寓里暖气的温度太高了。
原嫣关上门才注意到，这个房间原来是一间儿童房。
蓝色的壁纸, 条纹的窗帘，很明显的少年风。
床、书桌、衣柜和书架是一整套的, 带着浓浓的学生风格, 只是旧了。
壁纸窗帘也旧了。
其实刚才在客厅，原嫣已经注意到，房子里的家具品味很好，只是略显陈旧, 像是许多年未换过了。
原嫣突然意识到，这房子该是从顾丞的父亲去世之后, 便没再大动过。
遗物虽然打包走了, 房子的整体却依然保留了原来的样子。
那张学生风的单人床对如今的顾丞来说已经显得太小了。
顾丞从学校里溜出来是睡在这里吗？他那么大个子, 难受不难受？原样当然知道, 顾丞怎么可能没钱买新床, 他只是……舍不得换罢了。
这张已经旧了的儿童床一定是承载着他许多的回忆。
原嫣心里突然感到酸酸的难受。
又觉得比起这样的天人永隔, 自己父母还都健健康康的, 都还爱自己，自己已经比顾丞幸运百倍了。
以后对顾丞好一点，她一边换衣服一边想。
不随便怼他, 也不跟他杠了。
该多个人对他好一点。
顾丞在客厅把加湿器打开了，要不然燥热燥热的，烧人。
他用手机随便点了两份饭，看原嫣那杯热巧已经喝完了，朝卧室那边喊：你还喝点什么？热巧？饮料？我这什么都有。
房间里传来原嫣的声音：温——开——水。
顾丞换了个新的一次性纸杯，接了半杯温开水，忽然听见开门声，原嫣说：顾丞，肩膀这里有点不合身……顾丞举着杯子倏地转过身来。
虽然是冬天，但房子里有暖气，穿短袖也是可以的。
原嫣穿着这件无袖的连衣裙，露着胳膊露着腿。
她转学过来的时候都是十月底了，已经开始穿薄外套了，顾丞还是第一次看到原嫣露出这么大面积的皮肤，也是第一次看到原嫣穿裙子。
纤细的手臂，笔直的腿，锁骨像雕刻出来的似的，精致动人。
她捏着肩膀的衣料，对顾丞说：肩膀这里有点大。
屋里太燥热，顾丞两口把手里的半杯温开水喝光，把杯子随手一放，说：等我看看。
他走过去捏住，果然有余量。
衣服又不是照着原嫣的尺寸做的，当然不会完全合身。
顾丞捏了捏，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果然矮。
他忍不住笑了。
原嫣：哈？顾丞说：我的人台是国标的，是中国人的尺寸，可你比人台瘦，也比人台矮，所以打出来的版型会大一点。
他有一点没好意思说，原嫣不仅比人台瘦，人台是成年人体型，有胸，原嫣没胸。
原嫣顺着顾丞的目光看去，才知道人台就是那个半身的人身模型。
是你人台太胖了，你看，圆滚滚的。
她叉腰说。
顾丞噗地笑出来。
原嫣莫名其妙：笑什么？顾丞说：还说你不杠？这凶巴巴叉腰的模样，简直就是杠精转世了。
他怕原嫣耍脾气，赶紧说：你别动！转身去工作台上拿了一盘珠针过来。
别动啊，跟你说了别动。
顾丞一边往她身上别珠针，一边吓唬她，乱动扎着你了别怨我啊。
原嫣就真不敢动了，还说：你小心点！顾丞嘴角含笑。
他捏了捏，不止是肩膀，腰部也有余量。
原嫣真的是比人台的尺寸整体小了一个码。
他手脚麻利的别上了几根珠针，说：好了，过来照镜子。
动作别太大。
他说着，推了一面穿衣镜过来。
还有镜子！原嫣惊叹，所以平时是你自己试穿照镜子吗？……顾丞，跟人台、缝纫机是一套的谢谢。
原嫣笑着走过去，一照，很满意：真漂亮！衣服漂亮，人更漂亮！顾丞已经对她的厚脸皮和爆棚的自信心免疫了，完全无动于衷：你就说衣服怎么样？原嫣左照照，右照照，再转过身照照。
顾丞屏住呼吸。
这还是他第一次把自己的作品给别人看，也是第一次有一个女孩子亲自把他的作品穿在了身上。
他内心里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原嫣吊足了顾丞的胃口，终于笑了：好看！顾丞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原嫣稍微有点不满，左照右照：就可惜不合我尺寸，要不然我就拿走了，我喜欢这件。
顾丞说：你等一下。
他去工作台上拿了软尺回来，说：把你尺寸留给我，我可以改，以后也可以按你的尺寸做。
咦？那以后我是你专属模特吗？原嫣眼睛亮闪闪。
顾丞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
原嫣可不干：是不是啊，说话！算是。
顾丞视线转向别处。
啧，他还害羞呢，看那耳朵，红红的。
原嫣憋住笑，抬起手臂：喏，量！顾丞无语地压下她手臂：傻样儿，做体操呢？指尖在原嫣手臂上擦过，皮肤触感娇嫩、细腻。
顾丞定了定神，拿了张纸，一边量一边记录。
别的尺寸都还好，手指虽然会和原嫣的皮肤微有接触，但很轻很少。
要量胸围的时候他为难了一下。
顾丞绕到了原嫣的身后，说：你抬下胳膊。
原嫣抬起手臂。
她是个什么时候都有话说的，嘟囔：刚才还说不让抬……顾丞的手臂就从她腋下伸过去，有那么一瞬像是要抱住她。
原嫣最后一个尾音便有点滑了调，她屏住了呼吸。
顾丞飞快的把软尺从前面绕过来，在背后拉紧，飞快的记录了一个大概的胸围数据，没敢要求精确。
软尺松开，原嫣才把刚才屏住的那一口气呼出去。
顾丞没动地方，直接在原嫣背后把她腰围也一起量了。
软尺一拉紧，原嫣就感觉他的手停住不动了。
她问：怎么了？别动！顾丞忽地喝道！原嫣吓得不敢转头了，喊：你注意点针，别扎着我！我特别怕针扎！顾丞说：那你就别瞎动。
顾丞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心脏怦怦跳得厉害。
原嫣的腰怎么那么细？刚才软尺一勒，那不盈一握的纤细感突然就撞在他心头。
血液逆流，身体燥热，起了不可描述的反应。
男孩子在十七八这个年纪，生理上正式开始进入了他们人生的巅峰期，荷尔蒙分泌过剩，脑子里时常塞满了各种不可言说的内容。
顾丞当然像所有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一样，在硬盘里也存了相当数量的小视频。
那些视频看了一样会有生理反应，但顾丞知道，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男性会因为视觉刺激而发生生理反应，这是无法抗拒的。
但顾丞即便是看小视频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有了反应，内心里却始终是平静的。
但刚才那一瞬，有什么东西直撞进他的心里，像是解开了一道封印。
心底的最深处，雄性天生的本能亮出了獠牙，蠢蠢欲动。
顾丞反应机敏的喝住了原嫣不许回头，脑子里拼命的去想一个曾经有一次，他买了许久却放在冰箱里忘记吃，以至于后来发霉长毛的三明治。
他使劲的回想那个三明治上灰绿色的霉菌，回忆看到时那种恶心倒胃的感觉。
很好，那些回忆成功的缓解了血液的流速，降低了身体里的热度。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起。
顾丞被吓得手一抖。
生理反应彻底解除了。
有人？原嫣问。
顾丞大步走到门口摘下可视对讲的话筒，给下面的人打开了门禁。
他再转回身，已经又变成了平时的模样，说：外卖到了。
他走过去把那些珠针都拔掉：把衣服换回来先吃饭。
原嫣紧张：全摘掉啊！可别留一根扎我！原嫣还是第一次表现出对什么东西这么害怕的样子。
顾丞问：你小时候怎么打针的？原嫣不想承认：就那么打呗，我勇敢着呢。
顾丞失笑：肯定鬼哭狼嚎。
原嫣哼了一声，没再反驳。
顾丞就知道猜对了。
原嫣看着天不怕地不怕，原来害怕扎针。
果然每个人都有弱点。
好了，没了。
顾丞是检查了两遍，才跟原嫣说。
其实根本不用，到底用了多少根珠针，他心里面很清楚。
但他还是小心地检查了两遍。
我要被扎了，你就死定了。
原嫣嘟囔着，去卧室换衣服去了。
门被咚咚拍响，外卖员永远都这么着急的赶时间。
顾丞过去拿饭。
原嫣脱裙子的时候特别小心，唯恐顾丞落下一根针。
等她换好衣服回到客厅的时候，顾丞坐在工作台的一头，打开了电动缝纫机，正咣咣咣的在缝一件衣服。
噪音这么大啊，难怪了。
原嫣说。
怪不得顾丞不能在宿舍做这个事，要另立一个秘密基地。
饭在桌上，你先吃。
顾丞说，我先弄完这个。
原嫣过去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顾丞弄完了，也过来吃。
顾丞。
原嫣把饭咽下去，开口说，我觉得，你应该跟你爷爷再谈谈。
顾丞微怔。
原嫣的目光认真起来。
我觉得你真的是有天赋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说，你真的超级喜欢服装设计，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