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点儿尴尬。
易择城起身,还是霍慈又问:你们怎么来了。
柳如晗脸色不好,沈方棠怕她当着孩子的面儿发脾气,捏了捏她手心,让她别生气。
他开口说:自然是来看看我们行侠仗义的小公主。
他这是打趣霍慈。
坐在病床的人一愣,柳如晗立即气了,伸手就去捏他,怒道:你不许这么说,要不然她还以为自己做的多么对呢。
柳如晗一向宠着她,离婚之后更是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这回也是难得硬气一回。
在来的路上,沈方棠叫秘书上网搜了一下视频,两人在车里看了,瞧见霍慈叫人一身血的抬出去时,柳如晗差点没吓得昏过去。
沈叔叔说地挺对的,我确实是见义勇为,霍慈不在意地说。
柳如晗被她气地胸口直发疼,你自己身体都没顾好呢,你就跑出去胡闹……她一向性子软,说着话,眼泪就要落下来了。
霍慈见她又要哭,冷着脸儿不说话。
沈方棠见状,赶紧转移话题,他看着房中的男人,只不过简单地站在那里,叫人忽视不得。
沈方棠这个年纪,自然不会在意一个男人的皮相,可是面前这个男人,长得实在是太过英俊,说一句面如冠玉都不为过。
叫沈方棠更在意的,是他身上的那股子气度,安静内敛,骄矜自持。
从他们进来之后,他安静地站在一旁。
不急不躁,没有急吼吼一上来就插话,反而把话留给他们说。
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沉稳风度。
不知为何,沈方棠觉得他十分面熟。
好了,不要哭,再哭,就让沈叔叔带你回家,霍慈不耐烦看见柳如晗的眼泪,哭哭啼啼的,还要叫人哄。
不是都说孩子是父母的影子,或许就是为了避开柳如晗身上的特性,霍慈极少会哭。
柳如晗是要人照拂的娇花,她就把自己练成了一块铁板似得。
今天伤口重新撕裂,疼地她后背都湿透了,她都硬是一声不吭。
易择城说的对,她就是太逼迫她自己了,不想叫人看见她的软弱,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着。
大概就是因为,她不想成为她妈妈这样的人吧。
柳如晗被她一吓唬,当真眼泪憋回去了。
别说沈方棠看地发笑,连易择城都无奈地在心底摇头。
这对母女之间的关系啊……这位是……沈方棠赶紧转移话题,省得霍慈真把他们两个赶回去。
霍慈抿嘴,脸上竟是生出那么点儿羞涩。
易择城十分从善如流,上前几步,客气地说:伯母,沈先生,你们好,我是易择城。
他声音清冷,却又格外地悦耳,是时下最叫人喜欢的男神音,也就是小姑娘常说地苏。
就连对沈方棠的称呼,都是不亲不近地一声沈先生。
他介绍了自己的名字,说话的时候,眼睛朝霍慈瞥了一眼,这是打算让霍慈主动给他们介绍。
沈方棠说不准心底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这是个不简单的男人。
霍慈当然也注意到易择城看她的那一眼,听他只是说了自己的名字,抿嘴。
她忽而笑了下,冲着柳如晗说:妈妈,这是我喜欢的人。
也不知为什么,在跟别人他的时候,霍慈并不想只用男朋友这三个字。
她就是想告诉别人,这是她喜欢的人。
有点儿炫耀,你瞧,这是我喜欢的人,就是这个人。
柳如晗刚才在门口就听到易择城的话,所以他转身的时候,柳如晗已经借机打量过。
长得真好看,气质清冷,虽然瞧着淡淡的,却是真的会招小姑娘喜欢的。
她心底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之前还以为霍慈对沈随安念念不忘。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霍慈身边一直都没人。
如今乍然出现这么一个人,她总是忍不住想要了解,他是谁,今年多大了,什么学历,在哪里工作,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在北京有房吗?哦,没房也没关系,她可以给霍慈陪嫁一套房子。
到时候霍慈还不用看公公婆婆的脸色。
柳如晗和那些夫人约着喝茶的时候,聊起来都是各自孩子的事情。
听着其他人对自己女儿或儿子的另一半诸多不满时,她就在偷偷地想啊,要是小慈以后找了男朋友,她可不会这么挑三挑四的。
只要人品好,对小慈好就行。
等到了这天,这才几分钟的时间,她恨不得连霍慈什么时候领证生孩子都想好了。
两位坐吧,霍慈住的单人间,屋子里有专门待客的沙发。
这还没坐下呢,沈方棠的秘书领着值班医生进来。
沈方棠是卫计委的领导,因为是私人行程,再三交代秘书要低调。
没想到值班医生还是过来了。
医生一进门,沈方棠没摆什么架子,说道:孩子这几天麻烦你们了。
沈主任这是哪里的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本来霍小姐的枪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医生刚说完,沈方棠眼中划过惊讶,再去看柳如晗的表情,更是震愕地不知所措。
不是说阑尾手术,怎么又变成了枪伤了,他赶紧伸手扶住柳如晗的肩膀,生怕她真昏过去。
医生一愣,如实说:霍小姐,确实是枪伤啊。
这……霍慈叹了一口气,千算万算,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柳如晗一辈子风平浪静的人,连抢包这种事情都没在她身上发生过。
所以她才会对霍慈阑尾炎的谎言毫不怀疑地相信,现在居然告诉她,霍慈是中枪。
她头都是懵的,靠在沈方棠的身上,只觉得腿肚子都在软。
沈方棠叫秘书和医生细谈,把人支走了。
柳如晗看着她,身子在抖,眸里含着泪,终究是颤声问:霍慈,你有当过我是你的妈妈吗?对,我是罪人,我让你家庭不完整了,我让你爸爸……够了,霍慈在听到她提起霍明舟时,赫然开口阻止她。
霍慈抬头看着她:我只是不想吓着你而已。
母女两个都沉默了,沈方棠捏着她的手心。
霍慈疲倦地说:你们都回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了。
柳如晗泪眼朦胧,沈方棠知道今天不适合再继续聊下去。
便说:我先带你妈妈回去,明天再来看你。
临走的时候,他对易择城说:那就麻烦你照顾她了。
原本易择城是准备送他们下去,不过沈方棠不放心霍慈,叫他留下来。
他送他们到电梯里,柳如晗盯着他看了许久,却什么都没说。
等易择城回病房的时候,看见霍慈已经从床上起来,她趴在阳台上,安静地看着楼下。
别着凉了,房间里虽然暖和,但她只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趴在窗前。
易择城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他双手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明明她那么高挑,可是在他怀里却是这么小小的一团。
两人都安静地看着楼下,直到住院处大楼的门口出现几个身影。
你说她怎么那么爱哭,霍慈闷闷地说。
易择城偏头,在她的脸颊轻啄,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倔强又柔软。
他知道,她骗人,是不想让妈妈担心。
多么容易解决的问题。
霍慈一愣,她一直觉得她和柳如晗之间是死胡同,两人只要见面,就非要遍体鳞伤才行。
她也以为或许这辈子都得这样,可他的一句话,轻轻拨开她心底的迷雾。
仿佛带来一道光,让她看清前面的路。
好,以后不气她了。
**柳如晗第二天果然又来了,她带着刘阿姨这回带的汤不一样,据说是补血的。
霍慈忍了又忍,这才没说出尖酸刻薄的话。
她乖乖地把汤喝完,别说柳如晗,就连刘阿姨都觉得新奇。
觉得霍小姐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那个,他今天不在?柳如晗斟酌了许久,才问。
霍慈看她淡淡地说:上班。
对,是要上班,柳如晗顺势问下去:他在哪里上班?公司。
公司上班也好,年轻人嘛,她点头,昨晚回去她失眠到两三点才睡下,满脑子的问题,这会全都忘地干净了。
不过等她想起来,又问:他今年多大年纪了?31岁,霍慈扫了她一眼,居然还能耐着性子回她。
柳如晗有点儿吃惊,轻声说:还真瞧不出来,长得倒是真好看。
霍慈扑哧笑了,柳如晗抬头迷茫地瞧着她,霍慈问她:你看了半天,就只看到人家好看了?本来就长得好看,柳如晗倒是有点儿理所当然的。
是真的好看,柳如晗一直觉得霍慈忘不了沈随安就是因为他太出色了,年少时优秀又帅气的学长,难免是心头的一抹白月光。
柳如晗自己就是这么走过来的,所以她一直担心霍慈。
当看到易择城的时候,她心底突然就生出一份奇怪的心安。
他实在是长得太过出色,有种清冷美玉地感觉。
沈随安也英俊,可是那种普通人的英俊和他根本不能比。
难怪这样的人,能让霍慈喜欢。
柳如晗心底又生出一分自豪,毕竟这样的人也喜欢着霍慈。
母女两人居然能难得心平气和地聊上一个小时,所以到离开的时候,柳如晗有些依依不舍。
霍慈安静地靠在床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冬日温暖的阳光照进病房中,那股暖意,似乎能照进心底。
……柳如晗没想到,会在楼下碰到易择城。
她有些惊讶,易择城已经上前来,伯母,我送您回去吧。
他是专门在等她?柳如晗是坐自家车来的,既然他要送,她自然没拒绝。
虽然昨晚已经打量过了,这会再瞧见,还是忍不住细细看上两眼。
他个子是真高,得有一米八五以上吧。
而且长得也真好看,今天在阳光下看,感觉比昨晚灯光下更好看了。
配得上她家霍慈。
上车之后,易择城看着她,轻声说:伯母,关于霍慈中枪的事情,我必须跟你道歉。
他并不隐瞒,将霍慈在南苏丹替他挡枪的事情说了。
柳如晗惊愕地看着他,如果说昨天她只是有点儿吃惊,现在她是震惊。
许久,就在易择城已经做好面对柳如晗责备的时候,就听她幽幽地说;霍慈真的很喜欢你吧。
其实霍慈从小就很慢热,她很少请朋友回家来玩,长大这么大更是头一回谈恋爱,柳如晗想了许久,柔声说:你们以后要好好的。
她不想着她的女儿如何的事业有成,她对她最大的期盼,就是要好好的。
……霍慈没想到,易择城居然中午过了。
她有点儿奇怪,刚要问他有没有吃过午饭,就被他弯腰吻住。
霍慈,跟我回家吧。
她愣住,就见男人淡然一笑:你这个丑媳妇,也该见见公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