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后来, 她发现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不那么完美了, 就像一块洁白的玉上有了瑕疵, 她的英雄将之称为是一个卑弱的秘密,而她担忧地想这或许不正常。
被窝的温暖驱走了侵骨的凉意,冬葵抬起一双澄净的杏眼, 直直地看进柳蕴浮着浓郁不安的眸子里,你说错了,并非是我总逼着你承认如此卑弱之事,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做此事前若与我讲明,我心甘情愿哭给你看, 这种事情并不卑弱。
可你瞒了我, 利用了我,你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对我的异常作为代表着什么么?代表着什么?柳蕴眸子一眯,缓缓松了她的手, 站着的身体映住烛火, 成为一道拢紧冬葵的暗影,他慢慢地又问了一遍,你认为代表着什么?冬葵勾了勾唇, 牵动起嘴边的泪痕,这一笑显得格外动人,那暗影就又弯下来,薄唇凑过来亲了一口, 冬葵拂开他的脸颊,你且先告诉我,你到底为何喜欢瞧我哭?我以为你已经很明白了。
柳蕴又啄一口,将那泪痕抹个干净,随即叹了口气,你还是要我亲口说出来,你总知道怎么为难我。
冬葵避开他炙热的视线,要说便快说。
柳蕴直起身子开了口,那年他从狱中出来,深夜离京,实则也不知去哪儿,只管往前赶路,及至到了归化才停下久住,在归化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柳家的含恨而亡不分昼夜地占据着他的脑海,日子过得就如跳进沸水那样难熬。
而后冬葵出现了,瘦弱的小姑娘扬起小脸冲他笑,露出腮边酒窝,甜甜的,泛白的唇张口喊了一声,哥哥。
柳蕴就带她回了家,她就像是一株墙边小草,在柳蕴密不透风的心底一点点挤出属于她的缝隙,她努力地顽强地挤着,随着缝隙越来越大,她开始肆无忌惮地生长,根须丝丝缕缕,枝叶密密麻麻,紧紧地柔韧地蔓延到柳蕴整个身体里,直到在柳蕴心口开出自己的花,她挤走了柳家的屈辱,成为了柳蕴最在意的存在。
可柳家的屈辱还在,蠢蠢欲动地压在柳蕴身上,柳蕴偶尔喘不过来气,这个时候冬葵就是最好的良药,冬葵是他最为在意最为亲近的妻子,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他将自己的一切交付予她,包括痛苦与屈辱,他瞧着冬葵哭,就好像自己在哭,冬葵哭得越狠,他的重压就散得越快。
柳蕴道:你说我当你是发泄情绪的工具,我想说,我从未有一刻这么想过,我确实可以和你明说,只是我……不甘的神色露了一瞬,还是如实地说了出来,我在意自己在你心里的模样,我还记得我带你回家时你看我的目光,我怕你知道了不再那么看我。
怕冬葵鄙视他,毕竟靠着心爱之人的抚慰撑着不是英雄所为,英雄应该是所向披靡的,无所畏惧的,给予心爱之人强大的保护,而不是反过来丢掉颜面寻求心爱之人的帮助。
这就是问题所在。
冬葵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两人目光持平,柳蕴欲躲,被她用双手板过脸颊,面对面地相视,她从柳蕴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你不告诉我,我就会胡思乱想,我骂你,我不见你,你亏么?你不亏!柳蕴,你自找的!你我同住一座府邸,一年多未见,旁人都说是你关了我,你听听,分明是你做错了事,我不见你,怎么传出去就成了你关我了?想必你听着心里舒服吧!我为何要心里舒服!柳蕴面色一冷,抬袖摸到冬葵脑后,双手一下子将冬葵的脑袋按在自己心口处,你天天不见我,不见我!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吼,我这心没有一刻不在想你,分明是火烧似的难受,何来半点舒服!你总归面子好看了。
柳蕴双目泛红,咬牙切齿,我要面子有何用!能吃能喝还是能求得你的原谅?看这样子,听这语气,他快是被冬葵气死了。
既然不要面子,何不与我讲清楚?你瞒我多年,不就是为了你的面子?那不一样!你与旁人岂能一样!若是关乎你,在旁人面前的面子,我什么时候要过?我瞒你,是想在你面前留点颜面,我不想在你面前暴露自己还有怯弱的地方!冬葵:……你的意思是你想当我心中一辈子的无所不能的英雄?你!无须质疑,这一句完全戳中了柳蕴的心思,他慌地松了冬葵,连退两步才气急败坏地说,我不能吗?你不能!我不要你这样的英雄!我还是小姑娘时是喜欢这样的,可是,柳蕴,我不是小姑娘了,我的双眼已经能看清真相了,我把话说明白,我问过齐先生了,他说,你对我的异常行为代表着你有心病,你把我当药,可惜用药的方式错了。
窗外风声一停,传来了簌簌的声响,决明的声音在隔壁欢快地高扬着,人参弟弟快看,下雪了!冬葵讶然:……你竟然同意了这个名字。
柳蕴:……没有任何缓冲地,决明抱着弟弟推开房门冲了进来,爹爹,娘亲,下雪了!柳蕴与冬葵:……知道了。
决明不罢休,一脸惊喜,那出来看雪啊,我还未和爹爹娘亲一起看过雪呢!抱紧小公子转了身,快点出来吧!冬葵满心的担忧,柳蕴一脸脸的寒霜,都被他打散得一干二净,冬葵认命地下了床,疾步越过了柳蕴,去找齐先生吧,没了心病,我或可还当你是我的英雄。
柳蕴眉峰紧拢。
屋外,细雪纷纷,不过一会儿,细雪变大了,成片成片的,有成鹅毛之势,廊下,小公子被裹得严严实实,决明怀抱太小,抱不住他了,不甘心地交给了冬葵,冬葵笑道,等你大了再抱。
我大了,人参弟弟也大了。
决明失望地嘟囔,爹爹呢?回头去望,柳蕴缓步而来,依旧是一副疏朗清阔的俊美模样,和你娘亲瞧便是了,爹爹去齐先生那里一趟,回来再陪你。
那爹爹快去快回。
天幕倾洒的雪花已成了鹅毛,洋洋洒洒,铺天盖地,宋平水家里的走廊,崔时桥捏着本子仔细琢磨,我觉着哈,大人会非常喜欢这个英雄形象!顾颐凑过来瞧一眼,大人朝堂废帝,确然英武,不过,夫人定已见过这样的大人了,不若换个新鲜的!崔时桥:……可我们要做的就是朝堂废帝这段。
那加点细节?那我再想想。
崔时桥都快把自己头挠秃了,宋平水过来给他鼓劲儿,不急,你且歇歇,这估计是咱们做的最后一场戏了,歇够了认真想,把本子写到最好!崔时桥握拳:好!温在卿心道,可真是个傻孩子,开口询问,年假何时放?等放了年假做是最合适的。
估摸还有两三日,今年提前放。
宋平水琢磨着,说得极对,一放年假,可用的人就太多了。
大场面来了,顾颐呢?不远处,顾颐正俯身听宋婉儿说话,面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宋平水瞅见气得不行,呼呼喘气地奔过去,一脚踹到顾颐腿肚上,要点脸成吗!宋婉儿飞快跑了。
宋平水对顾颐一顿狂揍,崔时桥几人过来佯装拉架,哈哈笑着一边将顾颐送到宋平水拳下,一边安慰宋平水,使劲儿打!到明成了你的半个儿子,你就舍不得啦!唯恐天下不乱。
宋婉儿躲在梁柱后露出小脑袋脑袋,都快心疼哭了,爹爹,不要打啦!回去睡觉!宋平水吼。
顾颐偏头,一张俊脸上满是痞笑,不打紧,我皮厚,乖,快去睡觉。
宋婉儿羞怯怯地睡觉去了,宋平水愣了一下,啊啊啊啊你们听见了吧!听见了吧!忍无可忍!朝着顾颐就捶,我可去你的乖吧!大雪纷飞不停。
次日上朝,终于停了,灰蒙蒙的天幕,金銮殿前人影蹿动,官袍飞梭,几人将宋平水团团围住,你们到底要不要为大人做戏?做!大人同意了?他会同意的!一人鼓掌,宋莫人,擅自行事,真勇士也!滚!宋平水抚了抚褶皱的官袍,几人立马佯装恼羞成怒,好你个宋莫人,不把我们兵部放在眼里是吧?且不提今日,往日做戏,哪次有我们兵部参与了?黑心肝的东西,我们兵部不服!宋平水嘿嘿一笑,莫急,这不就轮到你们了么?义气!兵部欣喜,他们非要凑个热闹不成,但必须取得柳蕴的同意,等你与大人说好了,记得告知我们做什么准备。
宋平水:行!结果,下了朝,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文渊阁,凄凄惨惨地叫了一声,随烟,你可要帮我一下,那群人都等着看我好戏,我说你答应了做戏,他们非不信,可把我气坏了!柳蕴捏着笔,头也未抬,我何时答应你要做戏了?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完结章1可也没说不答应啊。
看来宋平水是吃了一筐的熊心豹子胆, 疾步走到桌前, 俯身轻言, 随烟, 若是我失言,往后我还有脸搁他们面前说话么?何况崔时桥本子都写好了,无所畏惧的英雄形象, 你不想让冬葵瞧一瞧?柳蕴这才抬头,英气的眉一挑,无所畏惧的英雄模样?对!让崔时桥把本子送来。
我这就去!不过一会儿,崔时桥抱着一摞子本子奔过来,呈到柳蕴跟前,大人请看, 这个版本的英雄英勇无畏大杀四方, 这个版本英雄刚烈中直不惧死亡……将各种版本一一说个清楚,柳蕴听罢似笑非笑,你了解当时是何境况?请大人恕罪!崔时桥放下本子, 后退疾步行礼请罪, 当时温尚书他们都在,叙述得十分清楚,下官就记下来稍作修改。
稍作修改?崔时桥一脸我绝不说谎的神情, 大人在他们眼里就是这般形象,下官只是对他们的语言稍作修饰,若是大人能提点下官一两句,下官感激不尽!若是柳蕴能复述一下当初情景, 他能写的东西可就太多了,柳蕴晓得他这个心思,在一堆本子挑挑拣拣,将其中一本扔给他,且做这个吧。
崔时桥一瞧:英雄英勇无畏大杀四方。
半个时辰过后,他冲出文渊阁,与宋平水撞个满怀,宋平水瞧他高兴得眉毛都恨不得飞起来,成了?成了!我去喊顾颐他们!我去改改本子!两人走到半路,被幼帝劫去了殿中,两人不得已说了实话,幼帝快速浏览了一遍本子,思付一声,在朕眼里,柳卿不止是这个模样。
崔时桥眼睛一亮,陛下可愿意说一说?幼帝昂了昂脖子,拿笔记好!是是!从殿里出来,宋平水调头去寻顾颐他们,崔时桥按耐不住狂喜,正欲奔回翰林院修本子,前方一行人缓步而来,太后与长公主打头,很快到了跟前,崔时桥抱着本子弯腰行礼,太后便问了一声,怀里是什么?吩咐宫人,拿来瞧瞧。
崔时桥不得已呈了过去,太后翻了几本,长公主也翻了几本,太后先道了一声,矜贵地一点头,在哀家眼里,除却这些,柳卿倒也有旁的长处。
长公主附和点头,看向崔时桥,你若想写,本公主与母后可以多说一点。
崔时桥:谢太后!谢长公主!许久以后,崔时桥抱着一堆本子及笔记行礼告退,拔足奔向翰林院,身影飞快地消失在了太后眼里,太后偏头笑了一声,你终于想明白了?长公主其实还恼着,前几日寻机会见了柳蕴,瞧他依旧对自己冷淡,终于意识到自己再怎么努力,这个男人都不会多瞧自己一眼,只是还有些不甘心。
太后先前已安抚了数次,再多说,只要长公主想不通,也是些废话,便不再开口,两人进殿见幼帝,幼帝态度依然不热情,长公主忍不住道,陛下,我是您的亲姐姐……朕知道这个,皇姐,朕会命人好生待皇姐。
幼帝转头看向太后,神色恹恹,母后亦是。
无视两人骤变的神色,低头批折子,若无事,回吧。
看来陛下是真大了,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
太后面上蕴着怒气,幼帝停笔抬了头,是,朕确然长大了,记不清往年太后对朕的好了。
太后的面色茫然了那么一瞬,而后唰一下变得惨白,幼帝垂眸,最后道了一声,以后无事,还是别来见朕了。
太后再不说话,只是扯起长公主就匆匆出了殿门,这几年日子过得太舒服,若非幼帝今日提起往年,她都要忘了当年那些事了。
当年,柳家还在时,柳馥在宫中是盛宠,太后出身不高,又不得宠,其他妃子不愿与她来往,唯独柳馥愿意与她说话,她亦喜欢和柳馥交往,靠着与柳馥的交情,她的日子过得十分安稳。
后来柳家倒了,但因为柳馥生了幼帝,先帝依旧待柳馥不错,那时其他宫妃都与柳馥断了来往,唯独她没有,她想着柳馥对自己的好,时时安慰柳馥,凭着这点,先帝多看了她几眼,也曾召她侍寝过,可惜她不争气,迟迟生不下孩子,太医院也给她配了方子养过身子,可惜都不顶用,或许是因为她清楚自己这辈子不会有孩子了,对幼帝喜欢得很,也是真心疼过幼帝的。
只是柳家一倒,柳馥虽有先帝宠爱,可到底没了娘家支撑,其他妃子偶尔生事欺负她,太后瞧不下去,时常挡在柳馥身前,被其他妃子羞辱取乐,这样的情意感动了柳馥,柳馥求先帝将长公主养到太后膝下,长公主自幼没了母妃,其母妃出身也不高,娘家起不了作用,宫中其他妃子都瞧不上,可太后喜欢啊,长公主虽是女孩,可到底流着先帝的血,养在身边就是一层保命的屏障。
后来,幼帝长到四岁,先帝格外疼他,由此招来了废帝的嫉恨,废帝是先帝第一个儿子,母妃早逝,最得先帝的信任与喜爱,柳馥即将临盆时他就感受到了威胁,暗中谋划用赈灾银子污蔑了柳家,柳家一倒,柳馥没了娘家的支撑,他自然高枕无忧,可是眼瞧着幼帝越长越大,他害怕幼帝长大得知真相对付他,再者幼帝也是他争得皇位的绊脚石,他就生出了对付幼帝的念头。
身边亲信进言,污蔑幼帝不是先帝之子,这样可使先帝震怒降罪,斩草除根。
这样肮脏恶心的手段,废帝使用起来毫不手软,他先是在柳馥宫中安插棋子,得了柳馥的信任后取得了污蔑柳馥的机会,在先帝面前告发柳馥与侍卫私通已久,幼帝并非皇室子嗣。
先帝此人一向缺少明智果断,还容易被激怒,废帝正是利用这点激怒他,他由此气得当场昏厥过去,他这一昏,废帝就全权做主,将柳馥母子关押起来。
哪怕当时太后急急过来证明柳馥的清白,亦无济于事,先帝昏着,废帝做主,岂能让她多说?一番威胁之下,她意识到宫中情势变了,为了保住自己与长公主,再也不敢多言,躲在自己宫里不出来。
当时好在朝中有人承过柳家的情,看出来情势由废帝把控着,先帝一时起不了作用了,为防废帝暗中对柳馥母子下手,包括温在卿等人暗中联系军营,以军营出事为诱饵,使废帝暂时离了宫,他们抓准机会救柳馥母子出宫。
临出宫前,幼帝非要见太后一面,太后素日十分疼他,他不舍也属正常,柳馥为他争取了一点时间,可到了跟前,太后过于害怕废帝的威胁,不仅连面都不露,连句话都没有和废帝说,幼帝伤心,只能蔫蔫地随柳馥出了宫。
温在卿他们唯恐留下什么线索让废帝摸到,柳馥母子一出宫,他们直接收了手,且那时天一亮,先帝就醒了,先帝一醒来,暗卫营就匆匆来报,不知禀报了什么,废帝赶回宫时,发现柳馥母子不在要追杀时,先帝以其他由头阻止了他,事后百官几乎都能察觉到,先帝对柳馥母子闭口不提,对废帝的态度大不如以往。
这边柳馥母子出了宫去寻柳蕴,两人赶往归化县,路途遥远,母子俩没吃过什么苦,尤其是柳馥,宫中娇养多年,能撑到归化已是万幸了,就在快要找到柳蕴时倒了下去。
幼帝一人去找柳蕴,柳馥曾给他看过柳蕴的画像,就是没有和他说柳蕴是他什么人,只说柳蕴是可以托付性命之人,他本能地认为,柳蕴十分可靠,他要扒住柳蕴不松,故而一找到柳蕴,他张口就喊,爹爹!自己儿子总不至于扔掉吧!结果,还是被柳蕴送到了西南,在西南的那几年,他日子过得很好,因为他的身份,西南王府对他毕恭毕敬,他偶尔想起他母妃,伤心母妃的离世,在这种丧母的伤心下顺带想起太后,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当时太后就那么狠心,连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过了几年,他长大了,几乎很少去想以前,但幼年的不解与埋怨深深扎在心底,等他回宫,太后老了许多,他日日担心被废帝暗算,太后因为往年与其交好,在废帝掌控的宫中下过得畏畏惧惧,两人像陌生人一样疏离,这种境况持续到了他登基,他为帝了,太后也就成了太后,两人日子再不像往年那样难熬,可惜两人的关系也回不去了。
长公主不知这些,听罢久久不语,太后半响呢喃一声,怪不得旁人,是当年我错了,孩子是最伤不得的。
提步远去。
长公主追上去,她侧头捉着长公主的手道,他是天子,越大越有天子的威仪,你以后说话注意些。
长公主还是不服气,可我是他亲姐,他对旁人都这样也就算了,偏偏怎么对柳冬葵比对我还好……见她还执迷不悟,太后索性把话说开了,血缘有时候是很浅薄的关系,陛下不看重你,是因为你仅仅与他有这层血缘关系罢了,柳冬葵……她不一样,你别和她比。
长公主眉头狠狠皱着,我比她差在哪里?我为什么不能和她比?!她姓柳,柳蕴的柳。
太后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也是为了让她意识到自己打算让她巴住柳蕴多么可笑,她是柳蕴的人,自打柳蕴入朝,无数女人削尖了脑袋往他府邸钻,多少年了,没有人成功,她们连柳蕴的身都近不得,更别提冠上柳蕴的姓了。
而柳蕴是陛下的亲舅舅,陛下幼年坎坷,与皇室不亲,独独与柳蕴亲厚,爱屋及乌,他对柳蕴心尖上的人自然为极为看重。
长公主被呛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太后思及广陵宫的废帝,极为严肃地警告,以往哀家从不与你说旧事,今日提了,你也晓得了广陵宫里那位的为人,莫再与他牵连!我听母后的,母后莫恼。
长公主有些后怕地抚了抚胸口,我保证再也不搭理他了!太后脸色这才好看一点,回头遥遥望了一眼幼帝所在的宫殿,扶着长公住的手离开了。
长公主白日里答应得好好的,岂料到了夜间,又被黑衣人掳到了广陵宫,长公主思及白日情景,再也不与废帝亲近,废帝觉察出来了什么,看来你是知道了什么。
长公主偏过头,我不会再信皇兄半句。
废帝唇角一垂,看来果真知了以前,也罢,就算你知道了,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你瞧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他瞎着双眼被囚在这里,倒真的像不能做什么了,长公主依旧不敢轻信,指了指黑衣人,那他呢?他也只会些轻功,抵不了大用,偶尔给我送点消息,听说宋平水他们要为大人做戏?长公主不由点头,点完一脸警惕,你要做什么?废帝勾了勾唇角,我能做什么?当年柳蕴废的是我,若是他们做这场戏,势力让我出广陵宫,即便我出了,也做不出大事,倒是能为皇妹解惑。
解什么惑?看看柳蕴到底会不会为你分神。
长公主一惊,你会这般为我考虑?怎么不会?好歹我是你的皇兄,难道不向着你向着柳冬葵?你……长公主听了眼眶一酸,白日里幼帝与太后都向着柳冬葵,她自然觉着委屈,咋一听废帝的话,难免酸楚地道了一声,皇兄是真心的?自然。
冬雪覆盖殿顶,从外面看,广陵宫依旧静静地矗立在宫中一脚,宫外守卫眯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夜半时分,空中飘起了细雪,到了翌日清晨也未消停,又持续地下了两日,官员开始休年假,雪才停了,积雪厚厚地堆在地面上。
决明一开门嗷呜一声,蹦到了雪地上,半个身子陷了进去,仆人像拔萝卜一样拔他出来,抱着他去用早饭,冬葵抱着小公子陪他吃饭,决明扒着碗边儿问,爹爹呢?在齐先生那。
决明不解地问,爹爹近日总找师父,我已经行过拜师礼了,他还找师父商量什么事?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冬葵瞧他不开心地瘪了瘪嘴,笑道,小孩子该找小孩子玩,顾寻说带你去找小孩子玩,你去吗?去!决明自打回来还没有小朋友找他玩过,一听自然兴奋,老老实实吃饱了饭,等到顾寻来了,拉起他就往外跑,冬葵扬声嘱咐,小心点!我知道,娘亲!身影消失在了府门外,柳蕴还在齐先生处,齐先生翻着那本古籍,嗯嗯点头,大人这几日已好很多了,再煎几副药喝,估计就好透了。
柳蕴敲了敲桌子,别拿哄夫人的话哄我。
大人,太过聪慧也不好啊。
齐先生收起古籍,心虚地抿了口茶,张口承认,好吧,前几日的药都是单纯为你补身子的,心病还需心药医,夫人日日在大人跟前,大人根本不需要什么药,只要大人想通了,心结就解开了。
柳蕴抬头望向门外,冬葵抱着小公子,听了个干干净净,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在这里了。
齐先生忙起身,恭送大人!柳蕴无奈地起身,出了门,接过冬葵怀里的小公子逗了逗,道,天冷,何苦出来?冬葵不应声,转头就走,柳蕴亦步亦趋地跟着,决明呢?顾寻带去弘文馆了。
柳蕴步子一顿,去哪里做什么?过了年,决明要去弘文馆上学,先去熟悉一下。
冬葵站在廊下回身,你那什么表情?弘文馆的老师教不了你儿子?这倒不是,我是想着带在身边自己教。
柳蕴快步跟上,小公子在怀里眨眨眼睛,总瞧着他爹爹,柳蕴察觉,低头戳了戳他的脸颊,抬头一瞧,冬葵已走出老远了。
柳蕴再低头,你喊一声娘亲。
小公子张口,咿咿呀呀。
廊下已没了冬葵的身影,柳蕴追到半道,见有奶娘候在屋前,将小公子交予她,奶娘抱着小公子进屋了,柳蕴寻了半天没见冬葵,招来一个丫鬟问了问,丫鬟道,夫人去衣物房了。
冬葵坐在衣物房的梳妆台前,几个梳妆丫鬟围着她,柳蕴缓步进来,随从搬来椅子,他也不坐,离了梳妆台两步,边瞧边问,要出门?宋夫人她们约了我赏雪品茶。
几个梳妆丫鬟一听,更来劲儿了,绝对要让自家夫人美得无人可及,手上动作不停,柳蕴瞧了一会儿,将一句约在哪儿压到了嘴边,慢慢退了出去,去了书房写了书信,令随从送至宋府。
随从速速去了,宋平水接了,拆开一看,赶紧拦住了要出门的宋夫人,你和夫人约在哪儿?竹旖楼。
竹旖楼是极为风雅的场所,朝中女眷素爱往那里去,一是楼里装点淡雅出尘,每一样都不是俗物,老板也是谈吐不凡,二是阁里培养些姑娘了,能弹琴唱曲儿,吟诗诵词,练就了一身解闷的功夫。
其实,楼里一开始并不是姑娘,而是风格各异的青年,或英朗或柔美或可爱,他们什么都会,尤其是擅长聊天,来此的夫人其实不多,毕竟此等行径传出去不好听。
但来此的夫人真的只是解闷来的,从不做旁的,就赏景品茶聊天,青年们也是彬彬有礼地图财,绝不会图人,所以从未有过逾越之举,不然有些官员也不会容得下他们,而且,因为他们解闷得当,诸位夫人开心了,回家也不会闹官员了,减少了不少家里的矛盾。
这曾在朝中是个公开的秘密,能接受的从不张扬,不能接受的也不多做评论,这种相安无事的平静持续到冬葵听说了这个秘密,那时候她正与柳蕴冷战,任由柳蕴如何做,她就是不见柳蕴。
她一听说这个秘密,就命人传信给宋夫人,却不知信经过了柳蕴的手,得知冬葵不愿意去见他,却想去竹旖楼瞧其他男人,他冷笑一声,正想命随从去端了竹旖楼,可又一想冬葵不愿出去很久了,这次出去不成,不知何时才想出去,不免有些不忍心,索性先去了竹旖楼守株待兔。
老板没成想自己做个生意招来了首辅大人,胆战心惊地跪着,柳蕴也没拿他怎么样,只换了楼中男人惯常的服饰,吩咐老板,我家夫人来了,就带她来见我。
老板哆哆嗦嗦应了,心想这啥情况?首辅夫妇之间的情趣?他哪里知晓首辅夫妇之间的纠葛,莫说他,就是朝中其他人也都不晓得,府邸随从仆人的嘴像被缝了一样严实,导致冬葵不出门,根本没人敢问为什么问,有夫人壮着胆子问了,得来一句,你敢管她出不出门?那夫人赶紧摇头,不敢。
宋夫人自然也不晓得,觉着冬葵大晚上要去竹旖阁虽然奇怪,但还是没敢问,来府邸接了她过去,一进楼,老板垂着头将她领到一间房前。
冬葵诧异,为什么是这间?老板的头快垂地上了,这间有我楼里最好的男人。
那得进去看看。
冬葵挥开两人,推门进去了,房间很大,柳蕴站在窗前,沐浴着轻柔的月光,听闻动静回头,面上带着面具,随意的衣饰让他显出少见的倜傥。
冬葵站了须臾,突然笑了笑,在桌前坐好,老板说你是楼里最好的男人?男人点头。
你不会说话?月光折射到冬葵眸子里,泛着一股冷意,柳蕴刻意压着嗓音,会。
那唱个曲儿吧。
冬葵毫不留情。
柳蕴:……不会这个,算什么最好的男人!我要换一个!冬葵正要起身,柳蕴哼唱的声音响起,听得冬葵整个人都愣了,良久才坐下来,不好听。
柳蕴:……悄悄呼了口气,眼珠子盯着冬葵不松。
冬葵抿了口茶,你会写字么?柳蕴:会。
招呼老板送来笔墨纸砚,柳蕴怕她认出来,随意写了几个,冬葵远远望了一眼,勉勉强强。
你会作画么?会。
柳蕴画画。
你会弹琴么?会。
柳蕴弹琴。
你会做诗么?会。
柳蕴做诗。
整整上半夜,冬葵不停地询问柳蕴会做什么,柳蕴一一答复,还真给做了出来,及至下半夜,冬葵恶劣地问了一声,你会把面具摘下来么?柳蕴:……会。
抬起双手去摘,眼瞧着面具就要快摘掉了,冬葵转头走人,困了,我得回家睡觉了。
推开门就与宋夫人回府邸了。
柳蕴已经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极俊的脸,那确然可以称之为全京最好的一张脸。
过了几日,冬葵躺在床上如何都睡不着,命人给宋夫人送信,于是宋夫人的回信就成了:瞧不成了,老板那些男人都跑了,只剩下姑娘了。
冬葵:……老板为了性命考虑,决定不做这个生意了,全都换成了年轻的姑娘们,谁成想年轻姑娘更会讨夫人们的关心,再者因为是姑娘,没有男女之别的顾虑,越来越多的夫人愿意来这里消遣,于是绿旖楼的生意更好了。
宋平水一听说去这里,忙道,都有谁?命人告诉她们一声,都带着清苑坊的本子去。
将缘由一提,宋夫人恍然大悟,命随从去告知各位夫人,自己去将宋婉儿藏的本子挖出来带上,领着丫鬟们去了竹旖楼。
今日她包了整栋楼,老板出来迎接,她嘱咐一声,今日好生招待,首辅夫人要来。
老板欢喜的笑脸一僵,嘴上应着,是,是。
及至诸位夫人陆陆续续来了,进了房里各自坐好,宋夫人正襟危坐极为认真道,其实今天还有个任务,都带本子了?带了。
好好读,据说里面有夫人与大人,抠出来夸一夸。
冬葵晚了一会儿才到,老板只觉眼前立着一团艳光,光彩闪耀,连看都不敢看,垂头迎进了楼。
冬葵才进屋,老板听闻楼下有动静,匆匆下楼一看,俊美无俦的首辅大人立在楼门前。
老板扑过去跪了,回大人,没男人,都是些姑娘!大人放心,就算是些姑娘,我也不会让她们进屋的!倒也不必紧张,我砸不了你的生意。
有时候,柳蕴还是极为讲道理的,他掏出面具在手里把玩着,过会儿,领我家夫人过来见我便是。
是,是!这厢冬葵一进屋,屋里很大,诸位大人错落有致地坐着,皆捧着本子认真地读,边读还边交流,这般的痴情男人,世间绝无!冬葵突地笑了笑,许久没出来,她们都敢明着欺负自己了?她不就识字不多,读不了书么?作者有话要说: 没码完,晚上十二点前发完结章2。
感谢支持,么么!☆、完结章2又一想, 这情况明显不对, 宋夫人她们也不爱读书, 以前聚在一起可没见过她们这样过。
可别恼, 不是有意气你的。
宋夫人见她来了,忙放下本子走过来,扶她坐下, 其余夫人也围过来,这些本子写得可有趣了。
纷纷为她复述起来,一个个把有关柳蕴的内容吹得天花乱坠,冬葵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合着都是为她做戏的情景,在座的夫人都是一副感动得不得了的样子。
宋夫人还道, 婉儿可爱看了, 里面有个人物当真是绝无仅有的好男人。
将是柳蕴的那个人物抠出来一番细说,冬葵听得倒也认真,不住地点头, 是十分的深情。
几位夫人误以为她听进去了, 都抿着唇笑,我等瞧大人便是这样的,这辈子就只疼夫人一个人了。
冬葵不吭声了, 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们一眼,她们有些撑不住了,这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啊?眼瞧着都快撑不住了,门口老板偷偷朝宋夫人打招呼, 宋夫人出去一问,老板一脸着急,大人来了,等了好一会儿了,就等着我带夫人过去。
宋夫人明白了,看来是她们的任务完成了,只是今日她约冬葵确然只是想赏个雪景品个茶的,没成想被柳蕴插了一脚,她只好给几位夫人使眼色:可以回了。
几位夫人了然地点头,纷纷退场,宋夫人轻轻拉冬葵起来,同老板一起来到了柳蕴待的房前,宋夫人与老板缓步离开,冬葵推门进去,窗户前的男人带着面具回身,她道,把面具摘了。
柳蕴摘下面具,上次你认出我来了?同床共枕多年,就他往窗台那一靠的身形,冬葵只一眼就瞄了出来,她走到窗前,厚雪覆盖了一切,白茫茫一片,柳蕴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知晓是我,还这么折腾?正是因为是你才折腾的。
冬葵捉住他的手,偏过头,目光直直地迎上去,,倘若我说,你我那次吵架后,我再不见你,除却是真的气你,还想让你意识到你有心病,你信么?信。
柳蕴倾身过来抱住她,那晚,我去找齐先生,齐先生讲了许多,我想起让你哭的情景,是真的意识到了,我确然因为柳家的事变得有些不正常。
一个心理正常的男人怎能逼着心爱之人哭?怎能靠着心爱之人的泪撑着?柳冬葵,我承认,这些我都承认。
柳蕴紧紧抱着冬葵,将下巴搁在冬葵肩上,我的承认迟了么?冬葵慢慢地点了点头,是,迟了许多,倘若我一不见你,你就能意识到,去敲我的门,我开了门,迎面就是这些话,我该有多高兴。
她不见柳蕴的那些日子,何尝不是这么幻想的?她也不在意府邸仆人怎么议论,更不在意这么久不见,柳蕴对她的情意是否会减少,只想着柳蕴能早早地过来承认,过来说一声,也许我能克服这个。
柳蕴闭了眼,过去,我是真的错了,我这心病,也许我克服得了。
一双手抱住了他的后背,冬葵笑了一声,眼眶一红,有泪落了下来,你现在敢瞧我哭么?上次我们带决明出出去玩前,你说你承认了,却不敢多瞧一眼,我不要那样的承认,现今呢?柳蕴直起身子,俯身盯着冬葵的脸,手指抚上她落泪的眼,瞧得是真真切切,以前他瞧冬葵哭,是抚慰是畅快是满足,这会儿他瞧冬葵,只有无尽的懊恼与痛苦,敢是敢,只是你别哭了,我瞧着难受。
你不想我哭了?是!柳蕴将她面上的泪擦干净,我兴许是好了,柳家那些事我想开了。
将窗台上那本子递予冬葵,对了,崔家幼子写了本本子送过来让我们瞧。
他将本子瞧了一遍,夸张得过分,只是不怎么地,本子瞧完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那座大山缓缓地没了重量,他像是放开了那些一直纠缠他的重压,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我读不了,你给我读一遍吧。
冬葵埋首在他怀里,他翻开本子仔细地读了起来,他读得很慢,兴许整本本子都在夸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冬葵听了笑个不停,及至读完,冬葵违心地感叹一声,不亏是翰林院出来的,写得真好。
柳蕴不满,我能比他写得更好。
那你改明写一本夸夸我。
冬葵指了指自己,提起夸,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本子里夸柳蕴的那些话,她话没说完,就又笑了起来,笑得身子沿着窗台滑了下去。
柳蕴索性也不扶她了,靠着窗台坐在地上,捞起冬葵往自己怀里一坐,冬葵双手抱住他的脖颈贴上去,你会写么?会。
柳蕴忍不住往她脸颊上啄了一口,还未等冬葵开口,他就将冬葵的脑袋按在他的肩膀上,粗粗喘了口气,你真的接受了我这次的承认?冬葵一下子收了笑意,是。
你真不觉着我是苟且偷生之人,卑弱之人?柳蕴嗓子眼压着紧张。
你不是,你从来不是。
冬葵双手抬起柳蕴的脸,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的亲人们性情刚烈,不知迂回弯曲,受不得半点冤屈,由此含恨而亡,你比他们强太多,若是当年你也忍不了,没有像现在这样隐忍多年,也一杯毒酒没了命,那柳家的冤屈谁来洗刷,谁又来扶持小皇子登基?柳蕴,你做得很好。
这些都不晚么?柳蕴这一生做了许多太晚的事情,柳家的冤屈近乎过了十来年再平,他将幼帝放到西南几年才接回来,决明都六岁了才被接回家中,他甚至在前几日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若是他能快些……冬葵紧紧抱住他,不晚,你没了心结,你放过了自己,那么没有人会怨你,在柳家人眼里,在陛下眼里,在决明眼里,在我眼里,你都是……弯腰凑到他低下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不惧生死的英雄。
柳蕴猛地抬起脸。
两人对视着,冬葵抹掉眼角的泪,笑了一声,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这一次,他不想太晚了。
他所有走过的每一步都有冬葵的支撑,不是那些他逼冬葵流下的泪,而是冬葵整个人的陪伴,是冬葵给了他对抗一切的勇气。
柳冬葵,我有没有说过,我这一辈子只想拥有你一个女人,无数个夜晚,你入睡了,我都幻想着趁机把你塞进我的身体,你可以尽情地啃食我的血与肉,然后占满我的身与心,我就再也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我,我说过么!男人双手掐紧了她的细腰,情难自已的模样很少见,她愕然地摇摇头,又点了点头,现在说了,我记住了,还有么?她去亲男人的下巴,男人红了双眼,有很多,很多……自从冬葵嫁给柳蕴,柳蕴头次这么坦白心迹,这等的直白,她听了还想听,你可以慢慢说,我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柳蕴将脸颊贴紧了她的颈窝,低低的声音只有两人听得清楚。
*决明从弘文馆回来已经下午了,找来找去没找到爹爹娘亲,失落地去找了齐先生,齐先生敲了敲他的脑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问。
决明不满地捂住了脑袋,那爹爹和娘亲什么时候能回来?说了少问!又要敲,决明连忙跑了,不要敲脑袋,会变不聪明的!一溜烟跑了。
等了一下午,眼瞧着都傍晚了,府门边才出现柳蕴与冬葵的身影,他连忙扑上去,冬葵忙抱他,他委委屈屈地道,爹爹娘亲怎么才回来?冬葵呃了一声,耳根子有些红,还没吭声,柳蕴将决明从她腿上捞出来抱着,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问!决明:!他不服气!他小怎么了,总有一天他会长大的!双手抱着柳蕴的脖子,面朝走在后面的冬葵,皱巴起了小脸,惹得冬葵笑了一声,今天玩得开心么?开心!我能明天就去上学么?冬葵跟上,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想去就可以。
好……柳蕴开口了,爹爹教你不行么?他存着私心,想亲手教导决明,决明迟疑了好一会儿,那爹爹会教温子谦他们么?冬葵:温子谦是谁?柳蕴回头笑笑,温在卿那嫡孙,看来决明已经交到朋友了?冬葵受不住他这笑,忙撇开视线,柳蕴唇角含着笑地转过头,决明赶紧道,是的,娘亲我交了好多朋友,明天他们都等着我去玩!柳蕴笑意未减,你的意思是爹爹教他们,你就能每天和他们玩了?是。
决明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会贪玩的,我会好好读书的!柳蕴:那爹爹就考虑一下。
及至夜间休息,决明还想和冬葵一起睡,被柳蕴拎到了门外,乖,决明大了,可以自己睡了!决明不敢置信,爹爹你之前还说我小!可惜,再怎么抗议,柳蕴都不让他进屋,他只好气愤地去找齐先生,齐先生听罢颇为同情地看着他,看来你以后都不能和你娘亲睡了!决明发出一声不满的呐喊,不!齐先生嘿嘿一笑,趁机将他塞进被窝,熄灯睡觉去了。
第二日,天刚亮,宋平水就匆匆而来,进了书房告知柳蕴,准备好了,你与冬葵……抬眼瞧见首辅大人面上如沐春风的笑,愣了愣,这是怎么了,笑得这么……突然意识到,这是两人和好了?!那好歹告诉他们一声啊!宋平水愤然不已,我掏心掏肺准备好了戏,你却一声不吭哄好了人,那我这戏还做不做了?当然要做,夫人要看的。
柳蕴昨夜与冬葵说了,他就当冬葵不记得那些做戏场景了,只说,我曾答应过你,要废顾雍,那时你不见我,我没能亲口告诉你,我想这时候你也知道了,再告诉你也没什么意思了,不若让宋平水他们做戏给你看,你愿意去瞧瞧么?冬葵装得也很像,是根本崔家幼子那本子演的?是。
那就去瞧瞧。
柳蕴问道:何时能演?随时可以,对了,过两日就是除夕了,我们都琢磨着就在宫里开年宴那日做吧,下午凑一起把戏做了,晚上开宴,宴罢便都回家过年。
可。
宫中开年宴,在除夕前一日,也就是明天下午。
定下时间,宋平水带人又对了一遍戏,一日过得飞快,很快到了第二日下午,柳蕴吩咐奶娘丫鬟好生看着小公子,带着冬葵及决明进了宫。
幼帝见了冬葵,呐呐得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还记得那时他在归化说的话,日后我给你撑腰。
似乎自他登基,他还没给冬葵撑过腰。
伫立一会儿,也只得让宫人为冬葵搬来椅子,坐。
冬葵依言坐下,笑着道,陛下果真是长大了。
幼帝脸红了红,抱起决明跑出去玩了。
冬葵诧异,他怎不好意思了?你都说他长大了?孩子大了,心思多了。
柳蕴想了一下,笑道,我瞧陛下是觉着没帮你做什么吧,你也知道那时候我去接他回来,决明因此……都过去了。
冬葵打断他,他缓步过来,屈膝蹲在冬葵身前抬起头,是,都过去了,他也是心怀内疚,现在决明回来了,他心里好受些。
你还是该亲口告诉他,你是他亲舅舅,你说一声,他该有多高兴。
冬葵任由柳蕴捉着自己的手,柳蕴点点头,有机会我会和他说的。
两人说着,门外有人禀报,说是请两人到了金銮殿去,看来是宋平水准备好了一切,柳蕴遂扶起冬葵,两人往金銮殿去。
金銮殿上,众人做好了准备,废帝已从广陵宫出来,正坐在龙椅上,冬葵到了大殿,冷冷地瞥了废帝,决明朝她跑过来,她连忙抱住,有宫人为她搬来椅子,她坐了上去,柳蕴俯身轻言,你且看着吧,做戏过程中想说什么都可以。
冬葵抬了抬眼帘,我不说旁的,我只夸他们。
她又不是真忘了,如今回想起来,她脑子不太清楚时,宋平水他们没少费力,她决定多夸几声!柳蕴笑了笑,没忍住,抬起手,宽大的袖子一扬,正好遮住了冬葵的脸颊,他飞快地啄了一口,从旁人角度看,也不过是冬葵的脸颊被遮,柳蕴离她十分近而已。
袖子垂到决明头上,决明回头,正好瞧见这一幕,决明立马脸色通红,抬起手捂住双眼,爹爹不知羞。
冬葵咬牙,大庭广众之下,你注意点!旁人瞧不见。
柳蕴低语。
决明还在。
儿子又不是旁人。
随后,柳蕴去了侧殿换做戏的衣服,冬葵低头扒开决明的双手,决明也不知道在害羞什么,死活不让她扒,母子俩僵持时,长公主缓步过来,冬葵佯装疑惑地瞧着她,长公主这才想起冬葵忘了那些做戏的情景,不记得她是谁了,身旁一时又无宫人告知,长公主不愿自己说,就憋着气儿走开了。
冬葵:……不过一会儿,宋平水命人开场。
当年真实情景是这样的:冬葵与柳蕴不相见,废帝以为自己离间成功,没成想惹恼了柳蕴,柳蕴那段时间确然颓废许多,时不时去求冬葵出来,俨然是沉溺在失意的情感中,但暗地里该做的还是撑着做了,不声不响地拔掉废帝安插在府邸的眼线,悄悄联系西南,西南秦立称正好备好兵力,可以出击了。
因为先帝临死前就已吩咐暗卫营,令其听命于柳蕴,柳蕴一对先帝的死因起疑,就命暗卫营细细去调查,暗卫营废了许多力气,终于有了合理的猜测:先帝身子骨这么弱,是废帝给他下药所致。
接下来,暗卫营去搜寻更令人信服的证据,奈何废帝做事太过干净,他们一无所获,柳蕴眉眼凌厉,只要有了猜测,便可诈他。
秦立已领兵乔装进京,路上纠集信得过的地方兵力,军队可谓日益强大。
此时,废帝与亲信定下计策,决定于金銮殿上射杀柳蕴,过了几日,早朝之上,百官散去,废帝独独留下柳蕴。
柳蕴察觉到了危险,废帝再不多言,在柳蕴看不见的地方藏满了弓箭手,废帝扬袖示意,没成想本来期待的万箭齐发并没有发生,柳蕴要有准备,他站在大殿中央,挺直了脊背,先帝没把暗卫营交给陛下,看来是真的不信任陛下。
暗卫营想来是皇室最好用的刀,废帝若有暗卫营,柳蕴必定走不出大殿,可惜暗卫营跟了柳蕴,废帝震怒,一拍手,御林军从侧殿而出,手持兵器地对上了柳蕴,与此同时,暗卫们也一闪而出,纷纷护住柳蕴。
两方僵持,大殿的门被砰得一声跺开,幼帝手持着长剑领着不少臣子奔进来,还未离开的其他官员瘫在大殿外,幼帝举着剑越过暗卫,还要越过柳蕴,看样子是要找废帝拼命,柳蕴扯住他,沉下脸,你来此做甚?救你!幼帝通红着眼,他一听说废帝独独留了柳蕴就觉着不对劲儿,带人闯进来,果不其然看见废帝下手了。
护好殿下。
柳蕴示意暗卫将幼帝团团围住,幼帝被围,看不见柳蕴了,废帝端坐龙椅,接过御林军递来的弓箭,对准幼帝拉弓,皇弟自己来送命,可就怪不得我了。
一枚又一枚的猝着毒的利箭朝幼帝射来,暗卫们一一挥开,哪成想这不过是诱饵,趁暗卫们一心保护幼帝,上一枚利箭还试图射向幼帝,下一枚利箭就转而朝柳蕴飞去,柳蕴察觉,侧身一躲,利箭擦过他的肩膀,衣服破开了口子,血珠沁了出来。
废帝放声大笑,中了此毒,不出半个时辰,若无解药,必死无疑!半个时辰。
酒柳蕴只有半个时辰废帝目的达成,轻轻松松扔了长剑,下了龙椅到了众人跟前,柳蕴拨开护住他的众人,对着御林军道,陛下果真心肠毒辣,这极为善于用毒,怪不得能让先帝身子日渐衰败,而无一人察觉。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幼帝震惊得手中长剑掉落在地,过了半响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顾雍,你谋害他人便也罢了,竟敢谋害父皇,你还算个人吗!众人适才还混沌的意识被他一声嘶吼震得清醒无比,殿外吓得腿软的臣子纷纷爬了进来,已经进来的都已露出了愤慨的神色,世人忠君,弑君自古以来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且顾雍还是先帝曾经最为宠爱的儿子,一时间众人信了大半,废帝脸色铁青,额角青筋突突地跳,柳蕴,你竟然污蔑朕,来人,谁能斩杀柳蕴,加官进爵!无一人敢动。
怀疑的情绪浮在每个人的心头,绕是御林军也没有人动,比起为先帝而哭的幼帝,废帝一句解释也没有,更使众人起疑,废帝意识到了这点,急急开了口,柳蕴,你休要血口喷人,素日朕有多敬重父皇,诸位爱卿都看在眼里,朕岂会害自己的父皇!又细细地将素日与先帝多么和睦说了一遍,他分明是在拖延时间,若是柳蕴毒发身亡,幼帝好对付得很,柳蕴打破了他的痴心妄想,我去西南瞧,先帝曾告诉我一件事……废帝一听脸色突地一变,众人屏气凝神,急急等着这个秘密是什么,众人都知柳蕴去西南接小皇子前,先帝确然见了柳蕴,那么他说得有可能是真的。
柳蕴沉声道,先帝亲口告诉我,你欲篡位,早几年便对他用毒,且还告诉我,等我接小皇子回来,便让他登基为帝,而我一回来,你便逼了宫,我想这些正是你逼宫的缘由!若无这些,废帝当真没有逼宫的必要,殿中众人一听不由信了大半,有些直臣纷纷出声斥责,废帝心中恼怒,面上依然镇定着,只要他拖过半个时辰,熬到柳蕴毒发。
此时柳蕴面色开始发白,废帝冷笑一声,你对朕不敬,合该是这个下场。
柳蕴启唇,先帝之前还曾告诉我一个秘密,你当真让我说出来?废帝脸色阴沉,瞧着着实恐怖,他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柳蕴要说时他还是会感到恐惧,咬牙泄出一声,你……却不知何时,殿中已被秦立带来的军队包围了,秦立大步跨了进来,顾雍,认输吧,这样你还能留有一丝颜面。
军队开始剿杀御林军,御林军纷纷倒戈。
局面瞬间扭转,废帝仍不放弃,趁乱夺了长剑,他也是习过武的,尚能对付一个暗卫,柳蕴双眼已瞧不清东西,吩咐暗卫,护好殿下!偏偏幼帝离他很远了,幼帝是吩咐人赶去太医院,命太医研制解药去了。
暗卫们去追幼帝,没成想废帝一个转身开始袭击柳蕴,柳蕴行动不便,没能躲开,正被废帝一剑逼到脖颈处,都住手,再动,我便杀了他!你敢!幼帝瞧见,红着眼奔过来,要和他拼命。
柳蕴冲着声音来源,淡定地笑了笑,殿下不要害怕,他已威胁不到你了,你且往龙椅去。
脖颈上沁出血珠,落在幼帝眼里,触目惊心,他如何都迈不出第一步,废帝讥诮一声,没用的蠢货,到手的东西也不敢要。
殿下,去吧!柳蕴凭着记忆指了指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殿下,只要坐上去,你就能为你母妃平冤,殿下是忘了曾经受过的苦了么!我没有!幼帝抹了把脸上的泪,不去看柳蕴脖间的鲜血,埋头往前迈了一步,再迈一步,柳蕴的血就流得更多。
废帝看戏的表情蓦地变得阴沉,正欲一剑刺死柳蕴,身后突地传来嗖得一声,一柄利箭冲着他的后脑勺而来,他警觉地回头,想要及时避开,也因此松了对柳蕴的钳制。
柳蕴的血流了大片,废帝送开他时他就晕过去了,太医们已急急赶了过来,一边为他包扎伤口,一边观察他中了何种毒,无奈都看不出来,只能先送回偏殿处理。
幼帝像是一瞬间长大了,终于狠下手来,擒住了废帝,废帝明黄的帝袍浸满了鲜血,一个踉跄倒在了血泊里,幼帝掐着他的脖子问,解药在哪儿!废帝不说。
幼帝将他的亲信拖来,拿起长剑就往一人胸口戳,我再问一遍,解药在哪儿!亲信贪生怕死,很快把解药说了出来,幼帝命人去取,解药终于入了柳蕴的口。
解药见效很快,柳蕴很快醒来,强撑着起身,众人随他到了大殿,柳蕴指了指那龙椅,顾雍无德,不配坐上去,即日起他就不是我等的君主了,殿下,坐上去吧。
幼帝一步一步走了上去,到了最高处,在龙椅上坐下,柳蕴挥开扶着他的暗卫,撩起衣摆伏地一跪,众人亦跪,呼声传遍大殿,年幼的帝王头次知道了为帝意味着什么。
废帝被废,被关进了广陵宫,幼帝想要让柳蕴在宫养身子,柳蕴摇头,带着伤势回了府邸。
府邸灯火通明,随从仆人见他受了伤,惊得不行,成串地缀在他身后,跟他去了蘅青院门前,他得知冬葵休息了,在院门站了许久。
他答应冬葵的事做到了,可也没机会与她说了。
此时此刻,宋平水准备的戏里,并无当年柳蕴受伤中毒的事,本来都被崔时桥写进了本子,柳蕴看过摇了头,写这些做什么?删了吧!崔时桥不敢不删,统统换成了柳蕴多么英勇无畏,这会儿一开场就是柳蕴被留在金銮殿,废帝端坐龙椅,准备要射杀他,没成想废帝还未开口,殿门口排出一行官员,口中齐喊,大人英勇,大人无畏,开始!冬葵:……还真是小瞧你们了!接着,废帝像当年一样说出了射杀柳蕴的话,话语一落,短粗粗的木箭就朝柳蕴射来,柳蕴是左右旋转,伸手一逮一把,跟大萤火虫似的,逮满了双手就扔,很快射杀团队禀报废帝,陛下,没箭了!柳蕴收手。
殿门口那一排官员又开始了,大人英勇,大人无畏!冬葵:……慢慢捂住了脸。
这可让她怎么夸啊!倒是决明看得开心,跟着喊,爹爹英勇,爹爹无畏!接着,暗卫营出场,废帝提前拉开弓箭,先是射向了一个暗卫,说时迟那时快,柳蕴迅疾地一伸手,救下那暗卫,暗卫立刻大声喊,谢大人救命之恩!砰得一声,幼帝带领百官而来,百官纷纷涌向柳蕴,大人请护住殿下!簇拥着幼帝到柳蕴身边,柳蕴矜贵地一点头。
门外还有瘫着的官员,挤来挤去。
你给我腾个位儿!你挤着我了!不行,我要躺最中间!废帝开时射杀幼帝,柳蕴不费吹灰之力掐断了短箭,废帝转而射杀他,冬葵眼睁睁看着柳蕴也拉起弓箭射向废帝,废帝的箭被暗卫中途截下,柳蕴在箭就冲向了废帝,废帝没躲过去,短箭正中他的胸口。
柳蕴道:中了此毒,不出半个时辰,若无解药,必死无疑!门口一行官员适时喊,大人英勇,大人无畏!冬葵:……瞧不下去了!她再也不昧着良心夸崔时桥写的好了。
顾颐护在她身后,叼着根野草,崔时桥说,他写的是大英雄戏,统统以凸显英雄的英勇无畏大杀四方为主要目的,这么看来,没毛病。
宋平水点评:我也同意。
此时,废帝身中剧毒,可他不能轻易放弃,他还要下了龙椅斥责柳蕴,他凭着以前的认知稳稳地下了龙椅,开始斥责柳蕴,大胆柳蕴,竟然起兵谋反,来人,谁若能斩杀柳蕴,加官进爵!御林军终于能出场了,其实都是兵部官员扮的,他们兴冲冲跑出来,甫一站好就怒斥废帝,陛下岂能说大人起兵谋反?我们大人是多好的一个人的啊!大人勤谨做事,不辞劳苦,为国事呕心沥血,还时常为殿下讲课,句句鞭辟入里,殿下常常听得都感动哭了。
幼帝提供的素材,只是没这么夸张。
大人不仅为国尽心,对待旁人也是关怀备至,时常到各部鼓励我等,让我等该做事就做事,该休息就休息,还说会给我等加俸禄!官员提供的话语,肯定没最后一句,崔时桥竟然擅自添加自己的意愿!大人有一点,着实令人佩服,那就是爱妻如命,多少年来,从不多瞧其余女子一眼,他若是瞧了,我俩把头割给你!这是太后及长公主说的,不过把头割给人家可不是这两人说的!兵部官员有的根本没拍过马屁,这次利用这个机会拍了拍,可怕地发现竟然越拍越高兴,呼呼啦啦说了一堆,听得冬葵一张脸红了又红,恨不得起身走人。
好在他们也懂得适可而止,御林军正式倒戈了,秦立立马登场,秦立一登场,柳蕴夺过长剑就嫁在了废帝脖子上,殿下,去吧!幼帝昂着头去了,等他坐上龙椅,柳蕴松了长剑,正欲带着百官跪拜,突地长剑一动,被废帝夺了过去,废帝后退几步,捞起一旁的长公主,别动!动就杀了她!众人一愣,啥情况?他们看过的本子里没有这一幕啊,殿门那行官员还不知殿里发生了异常,又齐齐喊,大人英勇,大人无畏,大人冲啊!!众人:……长公主的脖颈沁出了血珠。
众人:!竟然来真的!幼帝拨开百官,走到最前面,皇姐,我们做戏,你过来做什么?长公主已经疼得落泪了,陛下,快救我!废帝阴着脸要求,放我出宫,我就放了她!长公主期待地看向柳蕴,却见他已去了冬葵处,命人护着冬葵及决明离开了,等到冬葵的身影消失了,他才疾步过来,正对着长公主的视线。
长公主这次最后的尝试终于令她死了心,她再不对柳蕴有什么心思了,可废帝也不会放过她了,挟持她准备出宫,怎么,都不动,是想看她死在我剑下?此时为他做事的黑衣人也现身了,武功倒也不错,很快与暗卫们打在了一起,长公主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皇兄你骗我?!不骗你,我怎么出得了宫?废帝阴恻恻一笑,长公主霎时面色一白,废帝看向幼帝,皇帝这皇帝当得可真好,柳蕴既能废我,就不怕那日他不高兴废了……顾雍。
柳蕴轻轻喊了一声,目光轻轻淡淡,却穿透了废帝的身体,绞得他心脏直疼,他预感柳蕴不会放过他了。
果然,柳蕴又道,说什么不行?偏偏要挑拨我与陛下。
偏头看向幼帝,陛下,我柳蕴誓死效忠陛下,绝无二心,至于顾雍,今日我告知陛下一个秘密……柳蕴,你敢!废帝惊恐,还想用长公主威胁威胁众人,不想黑衣人已被暗卫斩杀,两个暗卫轻松地钳住了他,长公主得了救,与得了消息过来的太后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废帝被压到地上,再无翻身之地,柳蕴,不要说,不要说……语气里带了祈求之意,柳蕴望着幼帝道,陛下曾告诉我,若有一天,我被逼到绝路,就可告知天下人,顾雍并非皇室,他只是一个侍卫之子。
轰得一声,犹如一道惊雷,震得所有人失了神,而后众人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老向地上的废帝,幼帝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柳蕴缓缓答:这是事实。
先帝脾气很大,可惜有些懦弱,他最爱顾雍,因为顾雍打小做事干脆,果敢狠绝,他甚为喜欢,哪怕后来他意识到柳家之事是顾雍所为,他亦没有说什么,只是当有人告发幼帝不是皇室子嗣时,他派暗卫调查,不成想阴差阳错,调查出了顾雍的母妃曾与一侍卫有过一段私情,幼帝命暗卫想法取了顾雍的血来,滴血验亲的结果显示顾雍真并非他的儿子。
此时,柳馥母子逃出了宫,太子羽翼已丰满,先帝亲手养出了这个祸害,却开始忌惮他,不能妄动他了,只能命暗卫暗中截下太子追杀柳馥母子的杀手,也算是保护柳馥母子找到了柳蕴。
后来,柳蕴进京,先帝的身子骨已经不行了,一开始他故意识不出柳蕴是柳家人,处处重视他,希望有一日柳蕴能扳倒废帝,而他告诉柳蕴这个秘密,已经猜到了顾雍对这个秘密的忌惮。
顾雍自恃身份,最为看重血统,他因为皇子的身份享受着皇室的风光,高高在上了这么多年,若是让他得知自己不过是一个出身低下的侍卫之子,朝中人人都可践踏他,轻侮他,他怎么接受得了?此时他像一个败犬一样匍匐在地,他觉着百官审视的目光都是侮辱之意,他难堪地近乎要钻进地底下,他像是听到了百官的嗤笑声,一个侍卫之子,竟也配称帝么?百官的说话声嗡嗡地向着,他受不了这些曾经跪拜过他的人反过来嘲讽他嗤笑他,百官声音越发,他越是急得发疯,闭嘴!都闭嘴!朕是天命之子,休得污蔑朕!从地上爬起来,张牙舞爪地冲向百官。
实际上,百官谁都没说话,都静静地看着他不停地臆想,自己把自己逼疯了,百官躲开,眼睁睁看着他凶悍地喊着跑着奔出了殿门。
幼帝沉了脸,抓他回来!暗卫速速去了。
谁也没想到这场戏演到最后会变成这个情况,百官觉着这个场合不宜多待,心想着不若回家换身衣服,及至傍晚来参宴的好,遂纷纷行礼告退。
殿中很快剩了柳蕴与幼帝,幼帝吸吸鼻子,眼眶红了,柳蕴知道他是为先帝感伤,走过去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想哭便哭吧,在舅舅面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幼帝顿时哭出来了,舅舅,你终于认我了……哭声传满了大殿。
冬葵站在不远处,抚着决明的头发笑了笑。
幼帝哭够了,又觉着不好意思了,转身就跑了,其余人早就散了,宋平水进来,收拾一下?柳蕴颔首。
转身朝冬葵走去,便不回家了,过了年宴再回去。
冬葵点头。
大殿很快清理干净,废帝已被抓回了广陵宫,幼帝在御书房坐了片刻,喊来顾寻,如今顾寻又回了暗卫营做事,幼帝吩咐顾寻,找太医要最烈的毒,送到广陵宫,灌他喝下,烧了宫殿。
是!顾寻去了太医院一趟,太医不敢耽误,配好了药递予顾寻,顾寻接了领着几个暗卫进了广陵宫,没过多久,从殿里走出来,扔了火把过去,熊熊烈火而起,顾寻守在周围,看着这过别牵连到了别处。
及至傍晚,百官及家眷纷纷到了宫中,望着那火光冲天的一角,无人敢问,和其他人打着照顾,一脸高兴地进了正清殿。
正清殿阔大,足以装下许多人,供他们玩笑取乐,幼帝端坐最最高位,左边是太后与长公主,右边是柳蕴与冬葵及决明,这样的坐法,无人有所质疑。
礼部备了许多节目,百官看得兴起,只是看了没多久,就觉着索然无味,还不如为首辅夫人做戏有趣,这个念头一闪过脑海,最初只是几人笑了笑,后来笑声一大,一片一片地笑了,底下笑作一团,高位之上好奇了,幼帝问了一声,诸位爱卿在笑什么?百官不敢说为冬葵做戏,柳蕴特意嘱咐过,一个个憋红了脸,不知怎么回答,宋平水是真的勇士,起身行礼道,清苑坊出的本子,里面有位女子有天赐的神力,说的什么话都能实现,我们都觉着那女子有点像夫人,不知道能否向夫人讨句话?百官受了启发。
对!请夫人说句话!我能不能提具体的要求!女眷们纷纷起身,今年她们不摸冬葵的华服美裳了,改讨要吉利话语了,都期待地看向冬葵,太后与长公主亦望向冬葵,冬葵笑道,自然可以。
底下响起欢呼,年轻姑娘们排成对一个一个上来,没成想长公主竟然是第一个,长公主到底讲颜面,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具体,冬葵笑道:祝公主早日觅得如意驸马!正合长公主心意,长公主红着脸会座位去了,宋婉儿第二个凑过来,低低问,夫人,夫人,今年我能嫁给颐哥哥么?冬葵笑了一声,我觉着能,但你问问你爹,更准!谢谢夫人!宋婉儿吐吐舌头,下去了。
夫人,我以后能长得和你一样美么?能!夫人,我爹爹娘亲会更宠我么?会!夫人……等到女眷们过了一遍,年轻公子们跃跃欲试,不过在柳蕴轻轻望过来一眼后,他们都消停了,柳蕴递给冬葵一杯茶,润润喉咙。
决明突然道,娘亲,我会一直这么开开心心地和爹爹娘亲还有人参弟弟生活在一起么?冬葵摸了摸他的脑袋,会,一直会,我们再也不会和决明分开。
决明开心:嗯!没过多久,底下人明显喝过头了,一个个兴奋无比,都开始蹿座位吵架了,有的还踩着凳子吵架,年轻公子们终于寻得机会和中意姑娘说话了。
宋平水这个老父亲严防死守,终于没让顾颐亲近宋婉儿,崔时桥喝得满脸通红,举着空荡荡的酒杯寻到温若华,送……送给你!任由他们闹腾着,柳蕴板过冬葵的脸颊,有没有话送给我?两人十指相扣,额头相抵。
冬葵粲然一笑,夫君,愿新年,胜旧年。
愿新年,胜旧年。
你我长相依。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明天更番外。
第一个番外大概写两人相识+成亲+婚后日常。
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