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先帝后同现下他与乐諳, 也有几点相似。
他生母齐婵据言便是个极精致的菀菀美人, 一举一动皆属温柔, 嫁入妖王宫不久便受阖宫之人从心礼敬。
乐谙虽是个活泼烂漫的性子,好在这些个时日下来,已然沉稳了许多。
想来日后也是个可受子民喜爱的妖后。
他与其父倒是如出一辙的,喜欢了一女子便倾力去做万难之事。
乐谙后由尚嬷嬷带着, 白绸子蒙了双眼,翩然至此。
她瞧不见脚下的路,便扶紧了尚嬷嬷,攥了她一方衣角在手,亦用脚尖在胡乱的摸索。
尚嬷嬷这就笑道:殿下莫急,过一会子便到了,就在前头了。
乐谙嘟了嘴, 我这不是,这不是瞧不见路嘛, 自然害怕的。
感知这自个儿小手上,被尚嬷嬷一双手轻抚了数下。
得了这样大的安抚, 她也不可再嘟着小嘴,做不乐意的模样了。
抿了抿嘴,乖顺着随尚嬷嬷继续行路。
猜测了一程,她还是想不出要去的地方是为何处。
先是自响秋殿出, 便被蒙了眼儿。
左转右拐她早就不知身在何处了,尚嬷嬷带着又是一段凌于半空的道儿,再踩着实地时, 她心间发起虚来,一时的惶然。
只知此处的风颇大,刮着小脸有些凉意。
尚嬷嬷道:殿下,前头便是了。
好。
......妖帝深红色宽袍一甩,迎面而来。
尚嬷嬷正要行李,松了搀着乐谙的手。
妖帝陛下一抬手,示意免去了这礼。
尚嬷嬷已有意会,垂首带了十足的笑意,慢退了下去。
不多时,便只余下二人在那原处。
乐谙这会子倒是不发慌了。
她这双耳比起旁人敏锐了许多,扶修的脚步声,是轻是重或缓或慢,都好分辨极了。
这便在原地等着他将自己眼前这块遮眼绢布取下来。
等上了许久,那人倒是没有半分动作了。
乐谙耐不住了性子,心头矫情这,也不愿自个儿动手扯下那块绢布来。
伸手揪了揪他一角宽袍,催促了句:阿修,替我摘下来罢。
扶修这才算回了神,轻咳了声,好,朕帮你。
小丫头又非断手断脚的,早可自己摘下来了。
叫了他一嘴,岂不就是等的不乐意了嘛。
这倒也没什么,由着她来便是了。
扶修双臂由她面前擦过,绕过双耳,摸索这寻到后头的松松布结。
轻轻一扯,蒙眼的白色绢布便下来了。
尚嬷嬷真真也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了,绢布打个结都选着最送松快的来。
实是怕她被自己欺负了不成?估摸着就是了。
胸口这便堵了口闷气,低头瞧了一眼手中的绢布,一股脑藏进宽袖里间儿去了。
眼不见为净。
*乐谙这一睁眼,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山水之境。
斐安亭以白玉石镶嵌而成,外观混白如冰玉,远处瞧着,伴着月色洒洒,自有一副周身晶莹剔透的美感。
它为八角凉亭,一路顺有玉石石阶铺过小路,亭顶置一通体玉白展翅之鹤,口衔一幽蓝之色的夜明珠。
如此姿态,实为小姑娘家家都极喜爱的那类了。
扶修轻道,随朕走罢。
后便牵了她类于无骨的小手儿,踏着石阶,往亭中去了。
乐谙后头被他牵着,可瞧见的他的披发后脑,单扫上一眼儿,便真心实意的欢喜。
她的心上人,是个比谪仙还要俊美的男子。
那夜羞人的事儿,又从脑中滑过了几个片段。
她这眼神忽得偏了一道儿,看向别处,她也是难以忍受自己那日如此轻浮。
每每想起,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躲得严实。
如此一想,脚下一个踉跄,向前跌了几步。
下巴磕在他下肩,生疼。
乐谙慌慌的向后退了一步,捂了下巴疼的龇牙。
这人的身子是用那陨铁玄石做的么,这般坚硬。
这会子她连着眼泪都快疼的淌出来了......这也给扶修吓了一遭,忙着去扶她,陇了她的身子,蹙这眉头揉她的头,怎么如此不小心,想什么呢,还走神儿了。
乐谙睥了他一眼,嗔怪道:做什么呢,我撞到的又不是头。
扶修:............乐谙实是想不到,扶修今天将她带来此处,是为了吃着小食儿,赏这半轮弯月。
六张小桌,全然摆满了吃食。
皆是她顶喜欢的,果脯蜜饯肉干鸡腿儿。
也就这样犹豫了一瞬,轻提了自个儿一角衣袖,另一只纤纤小手捻了一颗果脯子,快快放进口中,咂巴了几下。
可以。
好吃的。
待她吃得痛快了,扶修陪着在一旁,也露出一排白牙伴着的笑来。
能吃便是福气。
当然,乐谙这福气眼见的,是极大的。
啃巴那个大烧鸡腿,嘴角不出意外沾上了油渍,她亦不在意,偷偷舔上了唇边一周。
香香的,十分好吃!扶修笑问:朕准备的,你可还喜欢?乐谙头也不抬,口中含着大口鸡腿肉便道:喜欢的。
那,可吃饱了?乐谙点头:差不多。
饱了,嗝~......吃饱喝足,挽了妖帝的硬实臂膀,站于斐安亭外瞧了其下的风光。
不知山河是否是亘古不变的,在此处伫立了多久。
她未出世前的无数无数个日夜,它都是在的罢。
陛下,这处的风景真好啊。
俯瞰下处的点点灯火,正如俯瞰万千繁星慢慢闪耀。
这般,倒也无需可惜今夜月明星稀,见不得星辰之美了。
扶修赞同道:是啊,此处独好。
神思飘远,再回来时,她这才觉着有些些的不对之处。
扶修今日是吃饱了撑的,大半夜来此处瞧风景?摆上这一桌一桌的吃食,该不是用来祈福的罢?这可都被她吃的差不多了。
陛下今日可是遇到什么事了,怪奇怪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扶修放眼望了天,眼珠子几番乱转,难掩的紧张。
朕,朕今日带你来的地方,是父帝与母后定情之处。
你,你可懂朕的意思?苍山翠绿,风亭鸳鸯两厢栖息,此处风景独美。
乐谙被带来此处,是一头懵懵然,如今他将这话讲得再明白不过了,盼着她该明白才是。
乐谙一朝受惊,秀眉一挑,脚下一顿,方始明白他这话语间的意思。
于是乎,带着满满羞意,轻道:你我不是一早便定下的彼此的心意了么?他带她来先帝后定情之处,伴这美食美景,玉亭灯火,总不该只是为了定下二人的情分才是。
扶修笑道:非这单单一件。
斐安亭往后,顺着白石小道穿过山涧,便是宗沧洞口。
扶修今日的目的,便是在那宗沧洞里。
......行在这路间,扶修才将明日的安排同她慢慢说了。
谙谙,明日朕会派人送你去人界一趟,你寻一个自个儿喜欢的地方,好好玩儿上一阵子。
乐谙一听自然来了疑问,这事未免太过突然了些:为何?阿修可同我一起去?扶修摇头:朕现下还抽不开身,待朕处理完宫里的事情,马上便去找你。
而后再陪着她玩上一两个月,,带着去吃人界那些个千奇百怪的小食,将风景奇异一处一一玩上一圈儿。
她这便默了声儿,自顾着低头走路,一只小胳膊还扯着他外身宽宽的袍子。
说起出去玩之事,扶修也曾问过她两三回。
每每她被问及此事,都是兴高采烈一脸兴奋的模样。
自小便在妖王宫长大,她未有亲眼见过外间的世界,对那外头的新奇自然满怀期待。
人活这一世,总不能一辈子呆在一处地方,直到老死罢。
何况她是灵兽,真身虽是不详,可也是个寿数颇长的。
出去玩玩原是好事,可不知为何这心头涌起的是真真实实的慌乱。
许久,她道:可谙谙,是想同阿修一起去的。
那些个好风景总要有人一起看,才会痛快啊。
......临近洞口,扶修便没再给她多余思索的时间,似轻飘飘的来了句,谙谙放心,正安排的几个贴心的,会同你一道儿去,也替朕好好照顾着你。
到时,朕办好了事情,来寻你,可要看到你白白胖胖的。
吃的圆滚白胖些,做新娘子时,才好看。
凡间的老人便是有这样一句话,意为,这脸上手上肉乎乎的女子,往后是福气重的。
乐谙正要开口同他再拉扯几句。
扶修见势立马握了她的手,紧了紧,嘘,前头便是禁地宗沧洞了。
朕带你去拜见朕的父帝与母后。
宗沧洞口,金灰色的洞门庄严肃穆,外挂不计其数的镇魂铃,守护其间。
乐谙瞧着,慢慢也禁了声。
外间看进去,洞口上书的万古存气四字,而里头的烛火是长明不灭的。
万万年下来也不见变过。
因着此处乃是妖界皇族先祖的世代长眠之地,妖帝胥商与妖后齐婵合葬于洞中。
乐谙轻问:往后也会是谙谙的父帝与母后么?他轻揉了一把乐谙的软发,自然,朕要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