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俊惊讶地睁圆了眼,他看着纪言一脸平静地帮小姑娘在写真照后面签了个名。
递给她的时候,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
直到目送着舒阮下车,看着她礼貌地为他们关上车门。
熊俊都没能缓过神来。
刚刚他看到了什么?言哥在休息时间被人打扰,不仅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还对她笑了?熊俊挠挠头,不太明白言哥为什么今天为了这个叫作舒阮的女孩屡屡破例。
忽然想起什么,他连忙打开手机的ipad,打开图库翻找了几张图片。
最后他指尖微顿,停留在了一张肖像画上。
肖像画的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孩。
女孩身着一身浅色碎花裙,柔软的长发安安静静地垂落在肩膀。
她目光柔和地看着一只受伤的小白虎,正浅浅地笑着。
最重要的是......熊俊双指放大了图片,果然看见了女孩笑起来时嘴边两个甜甜的小梨涡。
熊俊。
纪言忽然出声,打断了熊俊的思绪。
看见ipad里的图片,纪言的声线变得有些不稳:你......找到她了?熊俊有些意外:啊,没有。
攥着扶手的指尖渐渐没了力气,纪言垂下眼,低声嗯了一声。
眸里细碎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车里一下寂静的可怕。
熊俊低头又看了看ipad里的肖像画,悄悄叹了口气。
据他所知,纪言找了画里这个女孩足足九年的时间,仅仅因为雨天里的一场相遇。
他虽然不理解,但也不敢问。
熊俊小声清了清嗓子,犹豫地说:那个舒阮姑娘,笑起来嘴边也有两个小梨涡。
我以为她就是......熊俊又笑笑:如果真是她就好了,看起来还是言哥你的小迷妹呢。
车里又静了片刻。
良久后,纪言才淡淡地回道:真的是她么?熊俊愣了一会,默默摇头。
他明白,纪言这些年虽然一直在找这个女孩,但这世界上拥有梨涡的女孩实在太多了。
不知道姓名,单凭一个模糊的面部特征,犹如大海捞针。
经历了太多次失望,便不敢再抱有希望了。
如果真是她,那我就被她救了两次了。
纪言转过头,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冷不丁出声。
言哥............唔!熊俊正要答话,却看见纪言忽然痛哼一声,捂着心口,险些昏厥过去。
言哥!不要胡思乱想,稳住心绪!熊俊大惊,感觉上前扶住纪言,对着司机大喊:林豹,快停车!林豹显然也被这突发.情况吓了一跳,心里慌张,头顶上的豹耳便控制不住跳了出来。
他连忙用手捂住头顶的耳朵,才堪堪把车靠边停下。
该死。
熊俊暗骂一声,从车座后翻出一个医药箱。
乱翻了好一阵,翻出两个透明试管,一个抛给了林豹,一个则拆开给纪言喝下了。
敛形剂!快喝,不要被人看见了!熊俊冲着林豹大喊。
林豹握着药瓶,一脸委屈地点点头,连忙仰头喝下,头顶的豹耳才缓缓缩了回去。
熊俊连忙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还好...熊尾巴没冒出来。
纪言眉头紧皱,这药剂好像没怎么起作用。
后视镜里,两只雪白的,毛绒绒的虎耳仍然立在头顶。
纪言抿抿唇,伸手拿过纯黑的鸭舌帽,戴上了。
言哥......熊俊一脸担忧。
怎么会这样,他是第一次看见言哥这幅狼狈的样子。
按理来说,虽然妖族心绪波动的时候耳朵和尾巴会不受控制冒出来,但也没有人会像纪言这样痛苦到快要晕过去。
大多数情况,冒出耳朵的妖族只要喝了这万能的敛形剂,耳朵和尾巴便会收回去。
熊俊又望了望纪言,欲言又止。
况且,纪言修为比他们强大许多。
忽然冒出耳朵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发生才对。
纪言冷声道:是显形剂。
显形剂...!这句话如同惊雷,熊俊险些惊呼出声。
显形剂,如同字面的意思一样。
敛形剂能让妖隐藏自己的兽形,显形剂则能让妖显出兽形。
更恶毒的是,一旦发作,则会令妖痛苦不堪。
此药剂无色无味,如果有人下在食物里,是不会被发现的。
难怪他今日早上会在影视城的巷角边发现那么狼狈的纪言。
原来纪言是遭人陷害。
幸好他们公关及时,为纪言的迟到找了个车祸的原因。
不然纪言妖族的身份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同为妖族一般不会对同类下如此狠手,难道是......叮——手机短信音突然响起,熊俊颤抖着手拿出手机。
只见屏幕上赫然写着一句话。
妖怪管理局:【白虎族纪言。
违反族规第一条,不得擅自向人类透露妖族身份。
目前已有一名人类对其身份有所怀疑。
】*叩叩——舒阮今天收工时耽搁了点时间,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晚了,家里已经飘出了阵阵的饭菜香。
门咔嗒一声从里打开,暖黄的灯光从屋里倾泄而下。
妈,我回来了。
舒阮缓缓一笑。
舒家惠赶紧打开门让女儿进了屋。
进屋后,她把手往围裙上蹭了蹭,拉起舒阮的手,眼角笑出淡淡的细纹:怎么才回来呀,第一天工作累坏了吧。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舒阮,担心地问:没有受伤吧?听说群众演员去演戏是又累又苦,她可担心坏了。
舒阮笑着摇摇头:没有受伤,你女儿目前暂时还完好无损。
姐——姐姐姐姐姐!这时屋里忽然跑出一个激动的人影,整个人险些飞扑到舒阮身上。
舒倩!你看看你,像什么样!舒家惠厉声喝道。
舒倩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姐!你有没有帮我要到纪言的签名呀?舒阮笑着叹了口气,点点头。
回身准备从背包里拿出那张备受期待的签名照。
奈何舒倩见姐姐点了头,她竟然半分钟都等不及,两步跑到舒阮身旁,伸出手想快点拿到签名照。
然而就在这一伸手的瞬间,舒倩的手不小心挂到了舒阮的长衣袖。
她收回手的时候,舒阮的衣袖便被她顺带拉了起来。
露出了里面一条条蜿蜒整条手臂的丑陋伤疤。
舒阮眼神慌乱,连忙把衣袖扯了下来。
屋内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舒倩!不同于刚才的语气,舒家惠这次的声音听起来明显是发怒了。
舒倩也明白自己做错了事,连忙低头认错:对不起......姐姐......舒阮皱了皱眉,心情有些低落。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没事的,不怪你。
被这件事一搅和,家里开心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个人闷头吃完晚饭,舒阮就回了房间收拾明天拍摄要用的东西。
舒阮今天穿的长袖衣有点宽松,她收拾东西的时候,衣袖常随着手的动作一上一下,而里面的伤疤也时隐时现。
她有些心不在焉,索性停了下来,掀开自己的衣袖。
伤疤蔓延了整条手臂,从手腕处一直到手肘前。
有齿印,但更多的是撕咬的痕迹。
舒阮低眸看着自己右臂的伤疤。
虽然这些伤疤她早就习以为常。
但也因为这些,这几年来她遭受了不少旁人的非议,嘲笑。
也是迫不得已,她才有了这个一年四季都穿长袖的习惯。
舒阮躺回床上,静静听着窗外的蝉鸣声。
思绪忽然飘回九年前,那也是一个夏天蝉鸣的夜晚。
刚收了烧烤摊回来的舒家惠显然已经累坏了。
她进屋脱掉鞋子,便扬起头往屋里大喊:小阮!去帮妈妈把厨房的垃圾倒了!舒阮听见声音,小眼眨了眨。
她犹豫了一会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的妹妹。
片刻后,房门边探出了一颗小小的脑袋。
舒阮用糯糯的声音应道:好!我马上就去。
于是小小的舒阮便拎着垃圾袋摇摇晃晃地走出门了。
舒阮非常怕黑,而家里离公用垃圾桶有些远,路上也没有路灯,她一路战战兢兢地走了好久才到了垃圾桶前。
舒阮连忙加快了脚步。
汪汪——吼——快要走到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嘶哑又凶狠的狗叫声。
小舒阮被吓坏了,手里的垃圾袋哗啦一声掉到了地上。
她咽了咽口水,悄悄把头往垃圾桶后面探了探。
她看见四五只凶狠的恶犬正围着一团小白猫呲牙狂吠。
小白猫被围在中间,嘴里叼着一根腐坏的鸡腿,浑身发抖不敢动弹。
也不知道脑袋忽然搭错了什么筋,小舒阮抄起垃圾桶旁被人废弃的铁棍,就往前走去。
那个时候,她可是一点都不怕狗的。
她只是单纯的以为,天底下的狗都像她家里的阿达一样,只要她挥挥手就能赶跑。
舒阮拿着铁棍,走到垃圾堆旁,挥着手:走开!声音软软糯糯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那几条恶犬听到声音,纷纷转过头来。
但它们却没有像舒阮想象那样乖乖地跑开,反而更为凶狠地呲牙狂吼。
舒阮被吓坏了,手里胡乱挥着手里的铁棍。
恶犬们嘶吼一声,一只只朝着舒阮扑了过去。
小白猫呲了呲牙,发出一声低吼。
冲上前一口咬住了恶犬的尾巴。
救命——舒阮被恶犬扑倒在地,咬住了手臂动弹不得。
她急中生智,从裤袋里掏出一块晚上没吃完的一袋牛肉干,往远处一抛。
恶犬见别处有了吃食,犹豫了一阵,便纷纷放开了舒阮,哒哒地跑走了。
舒阮屏息看着恶犬走远,缓缓坐直了身体,右手臂已经被恶犬撕咬得血肉模糊。
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她咬着牙眼里却盈了泪。
舒阮正抬起手抹眼泪,却看到一只毛绒绒的爪子搭到了她的右手上。
它抬起头低鸣了一声,眼角耷拉着,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
夏夜一阵轻柔的风吹过,耳边的蝉孜孜不倦地叫着。
舒阮忽然破涕为笑,大力揉了揉它毛绒绒脑袋:我没事的。
怎知被她这么一摸,小白猫又低叫一声,缓缓后退了好几步。
舒阮这才发现,它头上许多原本该是雪白的毛发都沾染了血的颜色。
不仅仅如此,它身上各处都受了不小的伤。
你等我。
舒阮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屁.股,我去家里找点吃的给你。
帮动物疗伤这种事情她暂时还不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喂它吃点东西了。
吃得饱,才能好得快。
她从小白猫不舍的目光里把那块已经腐坏的鸡腿丢到垃圾桶里,凑近它问:你喜欢吃什么呀?我一会带来给你。
像是听得懂人话一样,小白猫低低嗷了一声,歪起脑袋,像是在思考。
舒阮睁圆了眼,满脸好奇:你听得懂我说话?小白猫又嗷了一声,点了点脑袋。
舒阮一时觉得又惊又奇,思考了一阵,她问:你想吃小鱼干吗?小白猫疯狂甩毛。
意识到不对劲,舒阮伸出手撩开了小白猫额顶的毛发。
额顶的王字上有一条被恶犬撕咬的血痕。
她险些又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这是什么小白猫。
这是一只小白虎呀。
还是只听得懂人话的小老虎。
说好的......建国以后不许动物成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