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阮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她必须要镇静下来。
她偷偷走出房间。
现在已经接近晚上9点,舒家惠已经出门去看顾烧烤摊了,而舒倩也已经睡着了。
舒阮出了青木街,扬手截停了一辆出租车。
她坐上出租车,解锁了手机,下意识想给纪言打个电话。
然而点开通讯录才想起,她手机里有关于纪言的联系方式早已经被妹妹删完了。
舒阮望着车窗外不停倒退的斑驳的树影和路灯,她心里升起一阵不安。
她坐起身,双手捏紧了前座的座椅:司机师傅,麻烦你开快点。
*舒阮赶到星月广场,广场附近的大型商场还没关门,来往的行人仍然很多。
而陆景扬已经早早地站在路旁等她,见她下了车,竟然笑着向她走来。
舒阮扯紧背包带,咬了咬牙。
陆景扬穿着一套裁剪精致的西装,他双手交叠在身前,笑意吟吟。
舒阮轻轻攥紧了身侧的拳头,问:你到底想干什么?纪言呢?陆景扬扬起嘴角:他没事。
舒阮深吸一口气,强行憋住了。
她觉得她现在的处境有点危险。
舒阮解锁手机,切到通话记录那一栏,举到他眼前挥了挥: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来。
我再问你一遍,纪言呢?陆景扬推了推银丝眼镜,脸上没有意外的表情,依旧平和:纪言身为妖族族长,我并没办法能拿他怎样。
他很好,你不用担心。
舒阮怔了怔,她没想到纪言还有这一层身份。
她回过神,仍旧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那你发给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陆景扬皱着眉笑了,眼底竟然出现了一丝苦涩。
但很快,他的神色又恢复如常。
这令到舒阮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陆景扬问:我可以跟你聊聊吗?舒阮捏紧了手机,她来了这一趟,没有见到纪言,而警察过来也需要一点时间。
舒阮偷偷瞄了一眼陆景扬。
她感觉这人深不可测,她也不敢拒绝了他的要求,只好勉强答应了。
两人走到星月广场的一把长椅上坐下。
离商场关门的时间还早,商场大门仍有不少进出的顾客。
舒阮端坐在长椅的最左侧,坐在离陆景扬最远的位置。
陆景扬坐下后,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舒阮忍不住开口:现在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妖族的新闻。
妖族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容身之地,他们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这些都是你想看到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陆景扬仰着头看天边的圆月,听见舒阮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他对舒阮歉意地笑了笑。
舒阮看到他的眸里没有了光亮,只有无尽的沉寂。
她一时哑言,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
过了片刻,陆景扬垂下眼眸,看向舒阮的手臂,突然跳到了另一个话题:你的手,还好吗?舒阮一惊,以为他想打什么坏主意。
她下意识捂住手臂,紧张地咬紧了唇,问道:什么?陆景扬轻轻叹息,你手上的伤,是被狗咬伤的吧。
舒阮皱了皱眉,你是怎么知道的……陆景扬:九年前,在梧桐巷知道的。
舒阮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她分明记得当时在场的并没有其他人,那个送伞给她的小男孩,也对此并不知情。
陆景扬转过头看向舒阮,我知道是你救了纪言。
舒阮捂着手臂,站起身看着他,满脸惊疑。
陆景扬目光投向别处,不再看她:那晚咬伤你的,不是疯狗,而是狼。
舒阮垂着眼思索了一阵,最后不确定地问:所以……九年前,那只疯狗是你。
陆景扬沉着目光点了点头。
他低笑一声:很抱歉……是我年少轻狂。
那时候我动了歪心思,我想把纪言咬死在那里,如果不是你来了……舒阮微微愣住,所有的疑惑在脑海里串连起来,逐渐变得清晰。
怪不得纪言知道九年前的事情。
怪不得纪言吃不了素菜。
怪不得纪言会对她这么好。
她甚至还记得那日她偷偷骂那只小白虎时,纪言瞬间暗下去的眸光。
原来,纪言就是九年前的那只小白虎。
她居然现在才知道。
陆景扬见舒阮惊讶的神情,微微笑了笑:原来他没有把这些告诉你。
他沉下眸,轻叹一声:后来,我见你跑了回家,我意识到自己的计划被你破坏。
那时候的我几乎是被愤怒支配了,我跑到你家,甚至想把你也咬死。
舒阮:……陆景扬苦涩一笑,笑声里有些低落:很幼稚的行为,我知道。
幸好后来纪言赶到,阻止了我……那时候他身上被我咬得满是伤,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牵制了我这么久。
舒阮轻轻倒抽一口气:所以……那只小白虎没有不守诺言,而是为了救她的命。
那个时候,她在家里捣鼓食物的时候,外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陆景扬闷声道:后来还好老族长及时赶到,把我们带了回去。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舒阮:……她突然脱了力一般,跌坐回长椅上。
直到那时她才发现,其实世界上很多事情都都不是她曾经以为的那样。
然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陆景扬。
她抬起眸问:那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你这么讨厌纪言吗?陆景扬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开口:那个时候,老族长病重。
妖族里都在传言,他会在我和纪言之间选择最适合的人当下一任族长。
最后老族长还是敲定了纪言,他说纪言年纪小小就稳重懂事,将来能成大器。
而我性格过于浮躁,不适合担此大任。
他低声道: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如果不是那天我沉不住气,为了狼族的问题,在宴会厅里大闹了一番,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
舒阮皱了皱眉,那日在宴会厅里发生的事情,她终身难忘。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你......半晌,舒阮又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你这几天为什么还要指使狼族的人,去做那些事情。
想起刚才她在电视机里,看见陆景扬在那女记者身后伸出那一口獠牙,她都要倒吸一口凉气。
舒阮想起什么,转过头质问道:那……那个女记者呢?你把她怎么了?这时,星月广场附近响起一阵阵警笛声。
舒阮瞳孔微微扩张,这是她刚才报的警。
而陆景扬仍然平静地坐着,眼底没有波澜。
过了片刻,警笛声越来越近,直到车子停下,一阵哒拉拉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陆景扬这才轻声说:很抱歉,我以前太冲动,曾经做了很多错误的事。
现在要让世人重新接纳我们,我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
说完,他转过身,眼底带着淡然笑意,眼镜的银丝边框微微泛着光。
他把一张折叠的纸塞到舒阮手里,低声说:这张纸,请你一定要交给纪言。
到时候,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舒阮瞳孔一颤,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接过纸条:你......陆景扬的表情恢复了冷漠,他逆着光站起身,眼里缓缓露出不屑。
他半边脸隐在黑暗里,嘴角咧开一个惊人的弧度,两颗尖锐的獠牙缓缓伸出。
小阮!听见熟悉的声音,舒阮转过头去。
她看见纪言下了车,连车门都来不及关,迈着大步朝她跑来。
身前的陆景扬忽然冷哼一声,猛地拉起舒阮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揪起来。
陆景扬偏过头,尖锐锋利的獠牙落在她的脖颈边。
然而,却在一毫米的距离堪堪停住。
舒阮睁大了眼睛,她知道了。
陆景扬现在是在演戏。
他要演给所有人看,让所有人知道。
他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让所有人知道,妖族里罪大恶极的,只有他。
突然,一阵强烈且刺目的白光激得舒阮忍不住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陆景扬已经彻底化身为一只黑狼。
他死死得盯着舒阮,眸中凶光毕现。
星月广场上的路人看到了这一幕显然都吓坏了,很多人都躲在商场里不敢出来。
路人:天呐!这不是最近新闻里常出现的那些恶狼吗?不是吧!!!那这个小姑娘怎么办!不会凶多吉少了吧!!呜呜呜......有几个眼尖认出来陆景扬的小粉丝,正想拿着小本本跑去找他要签名。
怎知刚跑到一半,就被吓得花容失色,她们捂着眼,尖叫着往回跑:陆景扬!陆景扬他变成黑狼了啊!!!舒阮皱了皱眉,看到专业人员已经在一旁架好了□□,对准了黑狼。
她站在陆景扬面前,一步都不敢动,她试着轻声唤道:陆景扬......然而得来的只有黑狼凶狠的低吼声。
黑狼突然发怒,猛地朝舒阮冲去。
这时,一道白影闪到她面前,把她死死地护在了身后。
震天的虎啸声在耳边响起。
舒阮看着白虎背后不悦摆动的尾巴,微微愣神。
这是她时隔九年,再一次看见纪言的原型。
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