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当柔情蜜意,外面忽然传来云鸢的清咳声:大人,丞相大人急召。
白雁归松开她:我去去就来。
田诺拉住他袖角,咬了咬唇:你不是病着在休假吗?父亲也太不体恤人了。
白雁归动作顿住,目光微柔:舍不得我?她的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低头不看他,抵死不认:才没有。
下巴上忽然多了一只手,稍稍发力,将她的脸蛋儿轻轻抬起。
她的目光无处躲闪,不由自主直直撞入他含笑的黑眸,顿时恍惚起来。
他很少笑,原本便俊逸无双的面容在这淡淡笑意的柔和下,容色越发逼人,竟仿佛要将她的身心全部蛊惑。
诺诺。
他唤。
嗯。
她梦呓般应下,心如鹿撞,耳边血液轰鸣如雷,眼睁睁地看着他俊美的面容越来越近。
她知道她该说不,可她初尝两情相悦的滋味,心中欢喜无限,此情此景,竟全然没有拒绝他的念头。
下一刻,她的眼被他遮住,随即柔软的唇被他轻轻含住,极有耐心地轻舔慢吮,反复研磨。
直到她受不住,微微开启了齿关。
他灵活的舌立时钻入,缠绕上她的舌尖。
这也太孟浪了!她仿佛被烫了下,整根心弦都仿佛被拨动,嗡嗡颤动起来。
脑中清明闪过,她慌张得想要后退。
他刚得了滋味,岂容她逃开?掐住她下颌的手顺势绕到她颈后,紧紧扣住她,唇舌的动作越发缠绵。
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却是他第一次如此温柔地吻她。
一阵阵热浪涌过全身,她恍惚间升起被人捧在掌心,珍重对待之感,再没有从前的厌恶恐惧,只有无尽的欢喜。
等他放开她,她大口喘着气,浑身都失了力气。
两条腿软绵绵的,若不是他揽住她腰身,大概早就滑到地上了。
他的气息也乱了,索性将她抱起,放到坐席上,从来清冷的声音喑哑得惊人:诺诺既喜欢这里,便多待一会儿,我先去见你父亲。
父亲究竟有什么事?非要把正在休养的他也召去。
大概是出征楚郡之事。
她一惊,睁大眼睛看向他。
黑白分明的眸子因方才的缠绵水汪汪的,可怜又可爱。
别担心,他伸手揉了揉她微乱的发丝,闭了闭眼再睁开,神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楚郡父子相残,元气大伤,早不复昔日的强盛,丞相大人此次征伐必然顺利。
上一世,他坑韩遂没有这么狠,但韩遂兄弟相争,韩守信昏庸贪色,也一样导致楚郡内耗严重。
郭畅大军出征,三个月平定楚郡,威望再次大增,回来便晋封为齐王。
田诺愣了愣,有些惭愧。
她还真的忘了担心她的便宜爹,她担心的是:你也要去吗?每次征战他都跟在郭畅身边,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原来她是在担心他。
白雁归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黑眸中笑意荡漾:放心,我还病着呢。
他怎么能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狼窝中?晚风吹动帘帐,错银铜雀灯中,灯花发出啪的一声。
夏妈妈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魏太夫人身体不适,太医问诊之后,建议前往玉泉山行宫休养。
夫人今日便陪同太夫人动了身。
玉泉山行宫是皇家的温泉行宫,一般人是没资格去的,也就是郭畅位高权重,有这个面子。
若没有魏夫人陪同,魏家人连门都进不了。
田诺便问:太夫人可还好?夏妈妈道:县主放心,太夫人只需妥善调养,并无大碍。
又道,太夫人甚是想念县主,夫人命老奴回来接县主,明日一道前去玉泉山行宫。
田诺犹豫,她本想明日再去见白雁归一次,问问他对两人的将来究竟怎么打算的。
可今日已经为了见他没有去魏家,明日再不去,实在说不过去。
第二天,田诺去思贤堂向郭畅辞行。
和她上回来时不一样,思贤堂四周的守卫明显森严了许多,堂下候了不少文武官员,一个个神情慎重,面容严肃,不时看到有人被召进正堂,又有人步履匆匆走出。
郭畅百忙中抽空在上次她去过的偏厅见了她,听说她要去玉泉山行宫,直接否决:不必去了,圣旨马上就到,你留在家里就是。
圣旨,什么圣旨?田诺一头雾水。
郭畅看着她神情微柔:田儿休受你阿娘影响,她那些全是妇人之见。
你只需知道,父亲都是为你好,总不会害你的。
这话来得古怪。
田诺越发糊涂,心中隐隐冒出不安。
巳时一刻,宫里果然来了人宣旨。
田诺从来没有接过圣旨,上一回封她为县主时,她还在睡梦中,郭家骄横,竟没有叫醒她,直接由郭夫人帮她接了旨。
可这一次,前来传旨的内监之名要郭家长女接旨。
好在秦妈妈夏妈妈都是经验丰富的,有条不紊地摆香案,焚香炉,服侍她恭恭敬敬地跪下。
内监独有的尖细嗓音响起:兹有齐国公之女郭氏,毓自名门,柔嘉婉顺,端良著徳,应正母仪于天下,册为中宫皇后后面的田诺已听不清,只觉两耳嗡嗡,浑身冰凉:郭畅的动作竟如此之快,昨日刚与魏夫人争执,大怒而去,今日便请了旨,叫她们再无反对的余地。
那她怎么办,阿兄怎么办?恍惚中,似乎有一道担忧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循着直觉看去,就见郭畅身后,那人一身雪白鹤氅,剑眉微蹙,遥遥看向她。
见她看过来,他嘴唇张合,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他说:诺诺,信我!仿佛有一只温柔的手抚过心头,将不安c愤懑c惶恐c怨恼全部拂去。
田诺眼眶微热:这世间的艰难不顺,有一人愿与她一起承担,她不是孤单一人。
可父亲一手遮天,强势固执,他要和她一起,势必要违逆父亲的心意,她怎忍心他因她受累?心潮澎湃起伏,难以自抑,她匆忙低下头去,掩住了自己全部的情绪。
领旨c谢恩,打赏机械地完成剩下的流程。
回到主院,各房的贺礼已纷涌而至,下人们恭喜之声响成一片。
作为未来的皇后,她将是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只有如秦妈妈c夏妈妈等魏夫人的心腹知道魏夫人的心意与担忧,殊无喜色。
可旨意一下,事情已成定局,便是魏夫人也无力回天。
田诺却是意外地镇静,该打赏打赏,该道谢道谢,应付完几波贺客后,不耐烦起来,索性闭门谢客。
玉泉山行宫自然是去不成了。
被立为皇后,很快宫里会派人来教导入宫礼仪及其它事宜,一切的准备工作也得做起来。
此外,还得尽早通知魏夫人。
田诺任众人忙碌,自己跑到东跨院看着青花瓷缸中的两只乌龟发呆。
也不知看了多久,忽然回头看向一直担心得跟在她身后的秦妈妈,问道:阿娘库中可有止咳良药?秦妈妈紧张:县主着凉了?田诺摇了摇头:不是我。
秦妈妈疑惑:那是哪位要用?田诺垂眸道:我看白大人咳嗽久久不好秦妈妈没有多想,恍然大悟:原来是要送药给白大人。
自从白雁归那夜救了田诺,她就对他好感倍增,想了想,我记得库里还有宫里赐的枇杷露,止咳效果不俗。
田诺道:那便劳烦妈妈找一找。
等秦妈妈找来了,田诺拿着药往外走。
秦妈妈大惊,忙拦道:县主这是做什么?田诺一脸无辜:给白大人送药。
秦妈妈差点想昏过去:我的小祖宗,今时不同以往,你怎好再随意去找外男?皇室虽然式微,威严犹自不容冒犯。
田诺现在是准皇后,一举一动都在人眼皮子底下,怎好行差踏错?田诺想了想,回了房,不一会儿换了一件樱草色比甲,梳两个丫髻走了出来,竟和正院的丫鬟们一般打扮。
秦妈妈更觉惊悚:县主,你田诺的笑容浅得几乎看不清:小丫鬟奉命给白大人送药,这总可以吧?秦妈妈:心头一颤,在这样的笑容下,自己竟不敢对她说声不。
只得忧心忡忡地让了步,总不能您一个人去。
田诺道:我让桂枝跟着。
白雁归还没回来。
锄药过来开门,看到是她,吃惊地长大了嘴。
封后之事沸沸扬扬,已经传遍了整个丞相府,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准皇后竟会乔装打扮,到这里来。
田诺不管他,自己走了进去。
锄药忙将她送到上次她呆过的书房。
书房还是上次的模样,一尘不染,明亮舒适。
田诺望着四周熟悉的场景,想到昨日在此两人第一次心意互通,耳鬓厮磨,蓦地悲从中来。
他叫她不必担心,说他自有主张,可不过短短一天,她便成了他人的未婚妻。
她的父亲,口口声声说着为她好,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野心罢了。
唯一的嫡女,说得好听,不过是更好的联姻工具罢了。
一室静寂,四顾无人,她跪坐在蒲团上,再忍不住,趴伏在案几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一声低低的叹息,随即,她整个身子都腾空起来,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傻丫头,他清浅的呼吸拂过她耳边,似乎在轻叹,又似在恼怒,哭什么,就这么信不过阿兄吗?她泪眼婆娑地抬头,迎面便被一方帕子罩住。
他擦拭的动作有些重,等他的手放下,她整张脸儿都被擦得红红的,衬着泪汪汪的水眸,显得可怜之极。
他便是有再大的气恼,看到她这副模样也发不出来了。
郭畅的突然出手连他都觉得意外,他的诺诺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遇到这种事怎能不慌了手脚?质疑他也无可厚非。
她有些不好意思,扭头不看他,吸了吸鼻子,委屈地道:你还能跟皇帝抢人不成?他神情淡淡:有何不可?田诺哑然,半晌才道:你父亲那里一时心绪纷乱,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纠结的模样叫他心都跟着揉成了一团,忍不住将怀中的她又抱紧了些,附在她耳边道:我有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