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2025-03-26 17:41:19

董娘子?赫然是她初到这个世界,遇到的拐卖了她和元如意的董娘子!她怎么会忽然回建业城?若是平时,田诺自然不会穷追不舍。

可刚刚发生了真假白家女的事,她立刻想到,这个世上,也许只有董娘子夫妇知道原身是从哪里拐来的,知道她生身父母的身份。

若她从来都是个孤女,她也就歇了这个心,不一定想去追查自己这个身体的身份。

可当了八年有身份,有宗族的女孩儿,忽然有朝一日全部失去,巨大落差反倒叫她对这个身体的真正身世好奇起来。

毕竟,她用了原身的身体这么多年,若能找到她真正的家人,对原身也是一个交代。

花树什么都没问,驱赶马车转了个方向。

妇人慢悠悠地穿过几条街道,若有所觉,撒腿就往一条狭窄的巷道中钻。

巷道宽仅三尺,马车根本进不去。

田诺咬了咬唇,当机立断戴上帏帽,下了马车,徒步追去。

花树和桂枝知她心情不佳,不敢阻拦她,一左一右跟在后面保护。

三个人跟着董娘子越走越偏僻,前方的房屋渐渐稀少,董娘子拐了个弯,消失在一间孤零零的破旧老房子中。

三人站在房前,花树请命道:我先进去探路。

田诺点了点头,眼看着花树的身影消失在围墙中。

远处的天边只剩半轮红日犹在地平线上,蓦地一跳,全部沉下,越来越晦暗的天际,宛若弯钩的月牙斜挂,光芒惨淡。

花树一直没有出来。

田诺渐渐不安起来:以花树的身手,对付一个董娘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到现在还不出来,莫非……她一把抓住桂枝:我们先退。

破屋内,忽然传来少年含笑的声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小娘子既然来了,何必要走,还请进屋一叙?田诺不理会他,疾步后退。

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娘子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田诺脸色顿变,脚步停下。

破屋大门忽然无风自开,里面只见花树倒在门后,人事不省,也不知说话的少年藏身何处。

只听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小娘子若要知道,还请进来。

田诺抿了抿唇,果然调转方向向里走去。

桂枝紧张地阻拦道:姑娘,当心有诈。

田诺问她:是花树的身手好还是你的身手好?桂枝道:自然是花树。

田诺道:对方连花树都能拿下,显然身手不凡。

若真想要对付我,我在屋里屋外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进去,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桂枝觉得有理,不再拦她。

院子里如外面所见一般破旧,灰扑扑的院墙,杂草丛生的院落,年久失修的屋舍……两人踏过门槛,刚进院子,只听砰一声,大门再次关上。

桂枝若有所觉,猛地出拳向一个方向攻去。

劲风飒然中,但见红影一闪,如爆豆子般噼里啪啦连着几声脆响,随即桂枝闷哼一声,身子一晃,忽然倒下。

田诺吃了一惊,扑过去检查桂枝,见她面色如常,呼吸通畅,竟如睡着了一般,却怎么都叫不醒。

她心中一突,刚想掐她的人中试试,先前说话的少年声音再次响起:别急,过半个时辰她自然会醒,我只是不想有人打扰我们说话罢了。

田诺霍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对面多了一个笑得懒洋洋的英俊少年。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穿一身风骚的大红织金锦袍,金环束发,玉带围腰,生得眉长入鬓,目若含情,微挑的薄唇似翘非翘,一派风流公子不羁之态。

哪像是刚刚轻易便能打倒桂枝的武学高手?见到田诺的面容,少年双目灼灼,似在放光,突兀地开口道:小娘子臂上的烙字能给我看一看吗?田诺:……哪来来的登徒子?少年见她脸色,反应过来,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魏,单名一个欢字,是车骑将军魏去疾之子,可能会是你的……表兄。

这一连串的介绍他说得极快,如如珠箭般发出,听得田诺一愣。

车骑将军魏去疾?这个人她听说过,他本是郭畅麾下的得力大将,作战勇猛,立下战功无数。

郭畅带兵入京,掌控京城后,自己成了大丞相,手下的一干人也跟着鸡犬升天。

白雁归作为郭畅身边的第一谋士,顺理成章得了丞相府长史之职,职位看似不高,却是举足轻重;而魏去疾则被安排了车骑将军的位置。

这少年是魏去疾之子?看他样貌怎么都不像将门之子,倒像个风流郎君。

不过刚刚惊人的身手倒是极有说服力。

但说他是她表兄?田诺将信将疑。

魏欢索性将一物推了过来:你看这个。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绿玉珏,玉质莹润,水头极好,一汪碧色沁人心脾,一看便知价值连城,可惜只剩了一半。

这是……田诺惊疑不定。

魏欢道:我姑母九年前曾丢过一个女儿。

当时情势危急,我姑母只来得及给六岁的表妹在臂上烫了字,又将姑父赠她的绿玉珏一断为二,一半交于带着表妹出逃的嬷嬷,一半自己藏着,以便今后相认。

后来危机过去,姑母再派人找表妹,却再也没了音讯。

这些年,姑母日夜思念表妹,一直没有放弃找人。

这半枚绿玉珏是姑母的人在当初丢了表妹的县城当铺发现的,又顺着这个线索找到了当玉玦之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田诺心中一道,猜测道:董娘子?正是。

魏欢给了她一个佩服的眼神,接下去道,董大郎夫妇原本就是当地人,九年前,带表妹出逃的嬷嬷和仅剩的一个受伤的护卫路过他们家借宿,结果那对黑了心肠的夫妇看中了嬷嬷随身携带的金银细软,竟下手将人谋害了。

原本我那表妹也是活不了的,谁知她好巧不巧,在那时醒了过来,看到嬷嬷和护卫被害,竟是吓傻了。

那对夫妇见表妹生得容貌标致,又变傻了再没危害,商量着将她带到南边来。

一来他们杀了人,害怕被官府追查,先避避风头;二来带上表妹,沿路可以当丫鬟使唤,到南边卖掉了还能挣几个路费。

田诺听得毛骨悚然,这董大郎夫妇好狠的心肠,好毒辣的手段!原身的遭遇实在太凄惨了。

魏欢也是满脸寒霜:姑母听说后,当即哭得昏了过去,恨不得将董大郎夫妇千刀万剐。

可表妹还没找到,留着他们还有用。

她立刻叫我带了人南下寻找表妹下落。

为保万无一失,又让我把董家那个黑心的婆娘也带上。

田诺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魏欢道:当初和你一起逃脱的小郎君是元太守家的。

我让人查了,知道你后来被白家认作女儿带了回去。

可董家夫妇说得清清楚楚,他们当时只抓了两人,一个是元家郎君,一个是你,不可能冒出一个白家女儿。

我不明白你怎么就变成了白家女儿,顺手又查了查,你猜怎么着?田诺问:怎么着?原来白家的女儿另有其人,这些年和她母亲客居兖州,穷困潦倒,连白礼生前嘱她们母女扶棺南下,依附宗族的遗愿都做不到,没法动身。

我就顺手帮了她一把,安排人护送她们母女回了白家村。

田诺见他明明眼中放着光,却故意做出此事不值一提的表情,忽然觉得这家伙有些意思,点头道:原来如此。

难怪白家母女会突然出现。

那是,魏欢道,你既然不是白家的人,那自然多半就是我要找的人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她,我绝无唐突之念,只是想看一眼你臂上的烙字,确认一下。

田诺摇了摇头:不妥。

魏欢又挠了挠头,沮丧地道:我也知道不妥,可我这次来,没有带丫鬟婆子过来。

都是大老爷们,怎么验?田诺道:烙字在我左臂肘部之上一寸,是个篆体田字,四周饰有缠枝花纹。

魏欢一怔,猛地击掌道:我怎么没想到,确实不需要亲眼看,若你不是我表妹,自然说不出这个烙字的样子,也没必要假冒。

他忽地仰天大笑三声,老天垂怜,叫我找到表妹。

随即一把抓住田诺,目光灼灼地道,我们这就回京去。

等一等,田诺止住他,开口道,刚刚你是故意让董娘子引我来这里的?魏欢点了点头,又夸了她一番:董家那对狗男女说你傻了,我看你一点都不傻嘛,隔了这么些年,都还记得她的模样。

当年还能从他们手中逃出去,当初你一定是故意装傻骗他们的吧?这话田诺没法接,想了想问他道:既然你怀疑我是你的表妹,为什么不直接上门拜访,而要采用这样迂回的方式?先让白家母女上门,揭穿她不是白家女的事实,再引她来见他,告知真相。

怎么想,都觉得他的做法奇怪。

这个……魏欢支吾。

他该怎么跟她说呢?若收养她的人是别人,他当然就直接上门了,可偏偏那人是白雁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