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025-03-26 17:41:16

里面一瞬间鸦雀无声。

田诺踏入厅堂,看到族长坐在上位,下面两溜儿的黑漆交椅上另坐了五六个人,有男有女。

见她进来,一圈目光齐刷刷地落到她身上。

族长看到她,招了招手:好孩子,到我这里来。

田诺乖巧地应下,刚走两步,前面出现一个人影,弯腰攥住她手,微一用力,阻止了她的脚步。

熟悉的清冷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她以后跟着我就好。

众人回过神来。

一个带着七八个细丝镯子,体格粗壮的妇人拍腿大笑道:雁归你开什么玩笑?你财产都让给了你兄长,穷得自己都养不活自己了,还想养她?声音洪亮,正是先前说家底都花在婆婆吃药上的妇人。

另一个穿着绸衣,头上金灿灿的妇人也道:就是,可别最后还要赖上我们。

这一个是那声音尖利,说孩子多养不起的妇人。

白雁归道:我来养她,不需别人出一文钱。

穿绸衣的妇人道:这可是你说的,大家都听到了。

老六过意不去,劝道:雁归,你书读得好,本来前程大好,可先是没了财产,现在又要带一个赔钱的丫头,以后只怕会拖累你。

也不能叫你一个人养,我们赵氏坐在他边上,阴沉着脸捅了捅他。

老六剩下的话顿时吞了回去。

白禧冷笑,阴阳怪气地开口道:雁归果然高风亮节,先是让产,再是收养孤女,境界非我等可及。

你愿意养这丫头也是行善积德,七叔我只有佩服的份!好了!族长开口打断了了白禧的话,转头和颜悦色地对白雁归道,雁归,你尚未成亲,又无家产,实在不必这么做。

白雁归淡淡道:她是我接回来的,族里既然为难,便由我养她吧。

族长叹了口气,这孩子的品性也太过纯良了些,却也的确解了自己的难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大不了看两个孩子过不下去,族中接济些就是。

也罢,他开口同意,老十的女儿就暂时由雁归抚养,大家有意见吗?四周再次鸦雀无声,开玩笑,若说有意见,族长来一句交给你养可怎么办?族长干咳一声:既然如此,这孩子就交给我有意见!田诺见势不妙,开口打断了族长的话。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她身上,有几道甚至带着看好戏的兴奋。

族长露出惊讶之色,问道:怎么了?田诺道:族长爷爷,雁归阿兄是男儿,只怕不方便带我。

开什么玩笑,和白雁归天天在一起?想想都觉得惊悚!他当初是怎么冷酷无情地威胁她的,这一路上他的行径又是何等可恶!落到他手里,这日子她该怎么过?何况,他今年才十四,充其量也就是个初中生,自己都未必能养活自己,拿什么养她?听到她拒绝的话语,白雁归眼中飘过一丝阴霾,握住她的手下意识一紧。

田诺吃痛地蹙起眉尖,刚要抗议,握住她的力道已经迅速松开。

族长没有发现两人间的暗潮汹涌,不以为然地道:雁归做事,你放心好了。

看来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说服对方,田诺搜肠刮肚,又提出一点:可六伯也说了,带着我,会耽误他的前程。

族长迟疑,这正是他担心的地方。

雁归读书聪明,行事稳重,是白家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若是真的因照顾小丫头耽误了,的确是得不偿失。

田诺见有门,又加了把劲:族长爷爷,你放心,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

阿爹的房子还在,许多活我自己都会干。

族长意动,这的确也是一个办法,七岁的丫头,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了,一个人也许真行。

他看向白雁归,正要开口,白雁归微微一哂,低头看向田诺,不轻不重地道:胡闹,你才多大点?田诺恼了:我才没有胡闹,我她张了张嘴,蓦地失了声,白雁归定定地看着她,原本又黑又亮的一对眼睛此时已暗得完全看不见亮光,仿佛有沉沉的风暴酝酿其中,要将她席卷而入。

他他他哪像一个十四岁少年应该有的目光!恍惚中,她似是回到了香雪山庄她救了他的那一日,就是这样的目光,黑暗,可怕,令人一触之下如堕梦魇,遍体生寒。

田诺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挣脱窒息的感觉,正要趁热打铁,打消族长把她交给白雁归的念头。

白雁归唇角微微上弯一个弧度,状似亲昵地捏了捏她的手,笑意却未达眼底:妹妹会干活那就更好了,我正缺一个人给我缝缝补补。

族长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雁归说得有理,这样再好不过了。

田诺:掉进自己挖的坑,这感觉,实在酸爽。

收养之事,就此敲定。

夕阳西照,小桥流水,村居如画。

田诺却无心欣赏,愁眉苦脸,一步一挪,越走越慢:她怎么就落到了他手里?前面的人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般,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蜗牛步,气定神闲,不慌不忙。

她越想越气闷,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收养我?两人的每次见面都不美好,相看两厌,各自放过岂不是很好,他忽然来这一出又是在闹哪样?白雁归的脚步顿了顿,片刻后,轻飘飘地扔过来两个熟悉的字:你猜!田诺牙痒痒的,想了想,仰起头道:我不会缝缝补补。

想叫她给他做免费劳力,还是做梦比较快。

白雁归道:我知道。

田诺道:我也不会煮饭做菜。

白雁归道:我知道。

田诺又道:我什么也不会做,却很能吃,力气小,还娇气,又怕苦又怕累,脾气很坏很坏。

白雁归蓦地停下脚步。

田诺不留神,一下子撞了上去。

她摸了摸撞疼的鼻子,心里却乐开了花。

害怕了吧,后悔了吧?养孩子哪那么容易,还是趁早放弃收养她!累了?他问。

她习惯性地要说不,蓦地想起自己刚刚的话,立刻转了话风,抱怨道:那当然,你住的什么鬼地方啊,怎么还没走到?想累死我啊?白雁归转过身来,黑漆漆的眸子落到她面上,似在观察她说的是真是假。

田诺跺着脚发脾气:太远了,我不要跟你住话说到一半忽然掐断,代之而起的是一声尖叫,啊啊啊啊啊似曾相似的失重感侵袭而来,他双手落下c收紧,蓦地将她抱起,举到半空,一个反手。

天旋地转间,田诺只觉整个身子都翻了半圈,落到了他的背上。

头晕目眩,心跳失速,她尖叫着紧紧扒住他,好不容易才没有滑下去。

感受到她的温度与呼吸,白雁归心中的气恨稍解。

不要跟他住,她想跟谁?他郁恼地回过头去,却没有见到预想中的花容失色,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红扑扑的脸与晶亮的明眸。

她居然一点儿都不害怕?田诺非但不怕,反而觉得兴奋。

她开始理解有些小朋友为什么喜欢玩抛高高的游戏了,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

这让她回想起从前在游乐园玩过山车,蹦极的疯狂感觉。

只不过,这个身体虽然生得瘦弱,毕竟也七岁了,三四十斤总该有吧。

没想到看着弱鸡的白雁归还有这样一把力气,能轻而易举地把她甩过去。

等心跳稍稍平复,她才气势汹汹地质问他:你做什么?白雁归反手托住她的腿弯,稳稳地向前走去。

听到她的责问,轻描淡写地道:你不是累了吗?田诺哑然,半晌才道:那也不能做这样危险的举动。

他就不怕失手摔了她?白雁归道:你不开心?田诺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心中暗恨,这个人的讨厌程度真是更上一层楼了!白雁归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叹道:又生气了?她扭头不看他。

真是个孩子,脾气一时阴一时晴的。

白雁归的心仿佛被什么戳了一下,一下子塌了一角,声音也带上了喑哑:莫气了。

田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白雁归自觉理亏:你实在气不过就打我几下好了。

真的?田诺眼睛一亮。

白雁归道:嗯。

田诺毫不客气,卯足力气,咚的一拳砸在他的背上。

白雁归哼也未哼一声,背着她稳稳地继续前行。

田诺咚咚咚又连砸了几下,见他毫不反抗,气恨稍减,撇了撇嘴道:算了,我大人大量,你答应我以后再不这样乱来,我就原谅你。

白雁归的眉梢眼角都柔和起来,轻轻应了声嗯。

他其实一直知道,只要不逼急她,他的诺诺是世上最好哄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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