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慈淡淡道:钊儿已定亲,钟儿又年幼,也只有他了。
或者,你认那小娘子做义女?恽夫人喃喃道:义女总得嫁出去。
元慈冷哼:你知道便好。
锐儿的性子是个知恩的,如意待他好,他自会一心一意效忠如意,不过多等几年成亲罢了。
恽夫人反对:我怕锐儿心中有怨。
元锐年已十七,正当成亲立业之年,却要为弟弟定下一个小了十岁,没有任何势力背景的小丫头,怎么说都委屈。
元慈嗤道:他敢!扬声命人召元锐入内。
后窗下,田诺肺都快气炸了:元家看不上她一介孤女,她还看不上他们呢,谁要嫁入他们家了?元慈居然要她给元如意做妾!眼看此路不通,又推出元锐来和她结亲。
他们凭什么随意安排她的终身!再怎么说,她也算救了元如意,但凡有点廉耻的人家都做不出这样恩将仇报的事。
元锐很快走了进去,恭敬行礼道:听说大人有事吩咐?元慈望着儿子低眉顺眼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道:锐儿,我和你母亲为你相中了一门亲事,和你说一声。
只是告知他,并不是问他的意见。
元锐心中掠过一丝苦涩,神情却不见丝毫异样,拱手道:全凭大人与娘子安排。
元慈更满意了,露出一丝笑意:人你也见过,便是救了如意的田小娘子。
元锐愕然,霍地抬头,还没来得及开口。
后窗处,忽然传来砰的一声。
随即一个小小的身影跳了进来,愤怒喊道:阿娘骗人,明明答应傻妮做我的娘子的。
恽夫人脸色大变:如意,你怎么会在这里?田诺暗叫糟糕,元慈一番乱点鸳鸯的话非但惊到了元锐,也让她气得发抖。
一不留神,手松了些,让元如意挣脱了出去。
元如意被发现,田诺自然也藏不住了。
元慈目光扫过后窗,元锐会意,走过来,直接把她从窗外拎了进去。
还在东园寻找小主人的一干奴婢都被带了进来,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元如意和田诺怎么混进来的很快被问了出来。
一干奴婢都被带下去责罚,元慈望着嫡子,弥勒脸都维持不住了,脸色沉沉:元如意,你胆子也太大了些!元如意根本不怕他的黑脸,跳脚道:我若是不来,媳妇就被抢走啦。
元慈猛地一拍案几,威势毕露,勃然怒道:谁是你的媳妇,臭小子口没遮拦,这也是混说的吗?元如意被他一凶,气势一弱,忽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扯着郡守娘子的衣袖道:阿娘你骗我,阿娘你明明答应过我,阿娘郡守娘子见如意哭得伤心,又是头痛又是心疼,搂住他柔声哄道:阿娘怎么会骗如意呢?如意不就是想田小娘子留在我们家吗?她看向元慈,垂泪软语相求道,大人,你就遂了如意的愿吧。
元慈这次却是铁了心:她和锐儿定了亲,也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
可是元如意还想说什么,元慈截断他的话道:如意不是最喜欢长兄吗?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长兄,难道这次要和和长兄抢?元如意被绕糊涂了,一时觉得元慈说的有理,一时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左右看看,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安静地站在一边,莫名成了东西的田诺:被让的元锐也不见得多开心,沉默着一言不发。
恽夫人垂泪道:大人,你何苦强要恽氏!元慈一个眼刀丢来,阻住了恽夫人的话,这话休要再提。
他心知今天这件事大概是谈不出一个结果了,挥了挥手,示意元锐带田诺先离开。
元如意哪里肯,拉着田诺的袖子不肯放:你不能走!你说,你到底要做谁的媳妇?田诺心里恼怒,望向元如意,一字一句地道:元小郎君,我不过是不记得父母,并不是没有父母。
元如意懵懂,恽夫人的脸色却变了变: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姑娘说话,表面上是对元如意要她自己选夫婿的回应,实际上却是指责他们欺她孤身,想要单方面决定她的婚事。
这事确实是元家不地道,但不管如何,这桩婚事必须要做成。
她笑意盈盈地开口道:田小娘子所言极是。
按理这事本当询问令尊令堂,但小娘子不记得父母,一时难觅,总不能就这样一日日耽搁下去。
田小娘子,恽夫人身边的胡妈妈附和道,我们元家的郎君个个出类拔萃,小娘子父母若在,想必不会拒绝。
呸,她父母若在,哪容得别人这么欺负他们的宝贝女儿!想到自幼疼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田诺的情绪忽然就失了控。
自偷听到元慈夫妇的对话,便有一股郁气横亘她的心中。
到这一刻,那股郁气左冲右突,化为火焰,瞬间将她的理智焚烧干净。
她蓦地开口,不留余地:大人,娘子,不必多说,我告辞就是。
众人愣住,没想到小姑娘看着和软,主意却那么大。
元如意第一个跳了起来:这怎么行?傻妮你不能走!元锐目光动了动,也沉声道:田小娘子,你不必如此。
田诺沉默,她知道现在就辞行并不聪明,可这一刻,她根本不愿顾忌这么多。
元慈给恽夫人使了个眼色,恽夫人过来拉起田诺的手,柔声道:田小娘子何出此言?是下人服侍不周到,还是如意淘气得罪了你?你说与我听,我来责罚他们,叫他们给你赔罪。
田诺摇了摇头。
恽夫人蹙眉:小娘子是得了自己父母家人的线索?田诺又摇了摇头。
恽夫人再问:小娘子离开,可有去处?田诺第三次摇头。
元如意嚷道:傻妮你都没地方可去,干嘛要走?元慈哼道:田小娘子是嫌弃我儿吗?不是吾自夸,吴郡之地,只怕再无一人如我儿英雄。
一脸她不识抬举的表情。
田诺心中怒火更盛:这对夫妇久居上位,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作一个独立的c活生生的人。
她只是他们的板上之肉,在绝对的权势碾压下,即使是婚事,也不需问她,可以由着他们随意摆布,肆意妄为。
因对元如意有益,恽夫人就想她嫁给元如意;觉得她身份不够,元慈想让她做妾,知道行不通后,又转而拉了比她大了十岁的元锐配对。
她在他们眼中,只怕也如那猫儿狗儿,奴仆下人一般,不过比较有用罢了。
田小娘子,请三思!恽夫人身边的胡妈妈跨前一步,面上带笑,目中却藏着锋锐,小娘子父母难觅,此时要离开元家,除了孤慈院,根本就无处可去。
可若真去了孤慈院,世人岂不是要说我元家忘恩负义,有负恩人?田诺心头发冷:胡妈妈话虽然说得柔和,可意思却十分明白:元家不会放她走,除非她能找到原身的父母,否则,休想离开元家,令元家名声受损。
理智告诉她,人在矮檐下,焉能不低头?她孤身一人,根本无力抗衡元家这个庞然大物。
可田诺向来脾气好,性子软,好说话,但一旦犯倔,便是不管不顾,八头牛都拉不回。
何况,如今是对方有求于她,她今日若是服了软,以后只怕更得任人拿捏。
她拱了拱手,毫不犹豫:我自愿离开,与元家无关。
元慈脸色沉下,怒意骤现,逼人的气势压迫而来,田诺脾气上来,哪里惧他,小嘴紧抿,毫无退缩之意。
恽夫人见一大一小对上了,忙笑着打圆场:田小娘子休要误解,大人和我只是喜爱你,才想将你留在家中。
小娘子要走,我们没有阻拦之理,但总要等伤势愈合才好。
又嗔元慈,大人,您是做长辈的,和孩子斗什么气?元慈冷哼,却见小丫头毫无惧色,一副倔强的模样,不觉头痛:到底年纪还是太小了点,连害怕都不知道。
不到万不得已,又不好真把她怎么样,以后做了儿媳妇不好相见,还要落下个以大欺小c恩将仇报的名声。
恽夫人拉着田诺的手柔声劝哄:田小娘子,还看我面上,暂且安心留下。
等伤好,要走要留,全凭你的意思。
见田诺抿嘴不言,她赶忙对元锐使了个眼色,先送田小娘子回去休息。
元锐恭敬地应下,对田诺做了个请的手势。
田诺咬了咬唇,知道恽夫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坚持立刻走,倒是自己的不是了,没有反对,转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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