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费了三年时间之长的射日之征,最终以一个笑话为结尾。
威风了一世的温若寒温宗主,在仙门百家攻上不夜天的时候,被自己的徒弟捅死在大殿上。
更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下一刻,那小徒弟解下温家衣袍时,露出来手腕上缠绕着的一条蓝家嫡系的云纹抹额。
当时魏无羡的眼皮一跳,立刻就把自己手腕上的抹额展现了出来,证明蓝二公子的抹额在他这呢!那么这小徒弟手上缠着的抹额就只能是……泽芜君的了!蓝曦臣面上不慌不忙,心里小鹿乱撞,在仙门百家的注视下,走到了那小徒弟面前,握住了人家的手,柔声道阿瑶,你可愿意同我回姑苏?孟瑶脑中一片空白,蓝曦臣的那张脸同游湖时白郇的那张脸来来回回在他眼前展现,一时间他竟然想不起什么金家,呆呆的点了点头。
等他反应过来以后,他已经住在蓝家的寒室之中了,看着蓝曦臣忙忙碌碌的身影,孟瑶将心中想要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登上金麟台的方式不止一种,他为何不选择一种自己喜欢的呢?蓝曦臣本以为这一切会很艰难,但是等他去见蓝启仁的时候,蓝启仁只是摆了摆手,让他凭心做事就可以了,据说这是他父亲青蘅君留下的遗言,不希望他走了自己的老路子,也是他母亲的遗愿。
就这样,蓝家今年就迎来了三件喜事,一为重建之喜,二为含光君蓝忘机的婚事,三为泽芜君蓝曦臣的亲事。
三喜临门,这让蓝家人平时清冷的脸上都带上了几分喜意。
射日之征后最不爽的当属金光善了,射日之征的首功落到了蓝家的身上,他派人前去请孟瑶回来,还没见到人就被蓝家人打了回来,理由大概是孟瑶是他们蓝家的主母,你们金家别想瞎攀亲戚。
给金光善气的胃疼,这还不算什么,金家在这场中作为墙头草随风倒,本应该保存实力最多,结果江家不知道从那里整来一堆兵力,更是有了各个方面的人才拜入门下,风头比灭门之前还胜一筹。
聂家就更不用说了,他那愚笨的聂小公子聂怀桑,竟然在射日之征中指挥现场有利,得了个神算子的称号,如今响振修仙界。
而他金家,他的好儿子金子轩的魂都被那江家江厌离拐走了,若是让他坐上这家主之位,这金家往后必定是女主天下啊!金光善想明白这个问题后,就被气的中风了,瘫在床上不能起来。
金子轩本来就对他这个父亲没什么指望,见金光善中风了,就派人将他送到了个小院中,安排好了大夫去照顾金光善,一日三餐不少,四时冷暖保证。
而金子轩本人凭借着射日之征的战功,硬生生的在一众阴谋诡计中杀出一条血路,登上了金家的宗主之位。
本应该在江家筹备婚事的魏无羡,因为一个闲不住,拉着蓝忘机去夷陵乱葬岗解决怨气一事,顺便研究一下如何能正确使用怨气。
在乱葬岗里住了三个多月,魏无羡在琢磨出来如何正确使用并控制怨气的同时,还研究出用他在射日之征中发明的阴虎符把乱葬岗那通天的怨气给压了下去。
结果在他出关之时,就得了个无上邪尊夷陵老祖的诨号。
刚听到这个称号时,魏无羡哭丧着脸趴到了蓝忘机的怀里,大喊道不公平!凭什么蓝湛你的称号是含光君,我就是夷陵老祖?听起来不在一个辈分啊!蓝忘机忍着笑,哄了他好久,才让魏无羡接受了这个称号。
秋季, 百凤山围猎场。
成百上千名修士选定一处常年邪祟妖兽出没之所,在规定时间内各凭所长, 争夺猎物, 这便是围猎。
百凤山山势绵延,横跨数里,猎物繁多,乃是三大知名猎场之一, 举办过不少次大型围猎。
此等盛事, 不光是大小世家积极参与、展现实力、招揽人才的机会,同样也是散修与新秀扬名的机会。
百凤山前有一片宽阔的广场, 广场四周拔地而起数十座高高的观猎台, 其上人头攒动,兴奋的窃窃私语之声嗡嗡嘈杂, 最安静的自然是最高、最华丽的那座观猎台。
台上坐的大多数是年迈的名士与家主家眷, 后排侍女们或扶华盖, 或持掌扇, 前排的女眷们均以扇掩面, 十分矜持地俯瞰下方猎场。
然而, 待到姑苏蓝氏的骑阵出现时, 这份矜持便维持不下去了。
夜猎之中, 真正追赶起猎物来其实并不靠马。
然而骑术是世家子弟必习的技艺之一, 在此种隆重场合, 骑马上场非但是一种礼仪的象征,骑阵更是能创造一种宏大的声势, 煞是美观。
说穿了,就是图个规矩和好看。
蓝曦臣与蓝忘机端坐在两匹雪鬃骏马上,领着姑苏蓝氏的骑阵缓缓前行。
二人皆是腰悬佩剑,背负弓箭,白衣共抹额齐飞,凌然若仙,踏雪白靴一尘不染,只怕是比旁人的衣面还干净。
蓝氏双璧真真宛若一对无暇美玉,冰雕雪塑。
甫一登场,仿佛连空气都沁人心脾起来。
众多女修纷纷为之倾倒,含蓄一些的只是放下了扇子,张望的姿态迫切了些,而胆大的则已经冲到观猎台边缘,将早已准备好的花苞花朵朝那边扔去,空中霎时下起一阵花雨。
见到风姿俊美的男女,以花朵相掷,表达倾慕之意,乃是习俗,姑苏蓝氏的子弟因世家尊贵天赋过人,相貌更是不俗,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蓝曦臣与蓝忘机更是从十三岁开始便能习以为常,二人泰然自若,向观猎台那边微微颔首以示还礼,不作停留,继续前行。
忽然,蓝忘机一抬手,截住了一朵从背后掷过来的花。
他回首望去,只见身后尚未出列的云梦江氏骑阵那边,为首的江厌离是骑阵中的唯一一个女人,此时她正一脸柔和地看着身边的魏无羡。
魏无羡一袭红衣,随意的骑在白马上,胳膊肘搭在马头顶,正一脸无辜地望着蓝忘机。
蓝曦臣见蓝忘机勒马不前,轻笑道:忘机,怎么了?蓝忘机扭头,轻声道:魏婴。
魏无羡一脸惊讶,好奇道:什么?蓝湛,你叫我吗?什么事?蓝忘机举着那朵花,眉间藏着些许柔情,声音也是如此你扔的?魏无羡连忙摇了摇头,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紧盯住蓝忘机不是我!不远处的金子轩呲笑一声,大喊道不是你是谁?魏无羡忙道:你怎么能这样冤枉好人呢?我生气了!阿姊你看他!江厌离被他们几个小孩子一般的动作逗笑了,摆了摆手,喘息道哈哈哈哈哈哈,阿婴啊!刚不是你看别人给忘机扔花,心里发酸,把花扔了出去吗?金子轩爽朗一笑那可不是,哎呦,我在这都闻到醋味了!魏无羡皱了皱鼻子,仰天长叹哎!阿姊不向着我了啊!金子轩险些笑的从马上摔下来哈哈哈哈哈哈,你阿姊现在是我的人了,你去找你家那口子去吧!惹得江厌离白了他一眼。
蓝忘机眉间含着淡淡的笑意,柔声道我收下了!蓝曦臣盯着台上的孟瑶,轻笑着摇了摇头,金子轩登上家主之位后,说要认回孟瑶,可惜孟瑶只是把自己母亲的牌位放入了金氏祠堂,认了金子轩这个哥哥,却不肯改名,这次围猎,也是他来帮金子轩策划的。
正在这时,孟瑶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响起:清河聂氏骑阵入场!聂明玦极高,站立时便给人极大压迫感,骑在马上更有一种俯瞰全场的迫人威势,观猎台上的嘈杂霎时小了许多。
在世家榜榜上有名的男子出场时,几乎都免不了要被砸一头一脸的花雨,排名第七的聂明玦则是个例外。
若说蓝忘机是冷中带冰,如霜胜雪,聂明玦则是冷中带火,仿佛随时会怒气腾腾地灼烧起来,更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因此,即便胸口怦怦狂跳的姑娘们手里已经攥牢了汗津津的花朵,却怎么也不敢掷出去,生怕恼了他,反手就是一刀劈垮整座观猎台。
不过崇拜赤锋尊的男修助阵不少,欢呼声反倒格外震耳欲聋。
而聂明玦身旁的聂怀桑今日依旧是穿得考究无比,悬刀佩环,纸扇轻摇,乍看好一个浊世佳公子,然而谁都知道,他那把刀根本不会有什么拔出的机会,待会儿多半也只会在百凤山里逛逛看看风景而已。
清河聂氏之后,便是云梦江氏了。
江厌离同魏无羡同时策马入场,刹那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花雨,砸得江厌离眼花缭乱的,只好扭头盯着金子轩,转移注意力。
魏无羡刚开始沐浴其中,甚为惬意,后来看见蓝忘机冷然的脸色,立马收敛了起来,冲蓝忘机挥了挥手。
正在此时,一排白底金纹的修士带着轻甲坐在高头大马上冲了出来。
为首的马上之人身姿潇洒,白衣若雪,眉目比眉间一点朱砂更为明俊夺目,挽弓姿势英气逼人,正是金子轩。
金子轩紧盯住身前的江厌离,眼角眉梢藏着些许柔情之意。
魏无羡嗤了一声,在马上笑个半死:金子轩,我也真是服了你了,跟只花孔雀似的。
江厌离轻咳一声,脸上满是掩不住的笑意咳!我觉得…嗯…挺好的。
魏无羡笑趴在马上,连着眼泪都笑了出来哈,阿姊你这昧良心说话啊!江厌离紧绷住嘴角,不让自己笑出来多好!小轩多可爱!魏无羡摸了摸眼角沁出的泪花,上气不接下气,道哎呦,我不和你说了。
阿姊,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也得去找我家情人喽!说着,金子轩已策马奔至靶场之前。
这排靶子是正式入山前的一道关卡,入山参与围猎者要在规定距离外射中一只才能取得入场资格。
箭靶有七圈,分别对应七条入场山道,箭落处距离红心越近,对应的山道便地利越佳。
金子轩速度分毫不缓,反手拔出一只羽箭,拉弓一射,正中红心。
观猎台四面一片欢呼。
见金子轩大出风头,江厌离挑了挑眉,眼中透露出些许喜悦。
忽然,不远处传来重重一声哼,一人高声道:在场哪个谁不服气,尽管都来试试能不能比子轩射得更好!这人高大俊朗,肤色微黑,嗓门嘹亮,乃是金光善的侄子,金子轩的平辈堂兄金子勋。
此前金麟台开办花宴之事,魏无羡与金子轩有过一些意见不和,他记了这个仇,现在便过来挑衅。
江厌离蹙起了眉头,似乎是没想到这是哪来的傻子。
魏无羡微微一笑,金子勋见他不应答,面露得意之色。
而等云梦江氏的骑阵也行至靶场之前,魏无羡对正在马上搭箭试弓的蓝氏双璧道:蓝湛,帮个忙?蓝忘机扫他一眼,轻声道何事?魏无羡勾了勾唇角,笑道你把你头上的抹额接我用用?身旁的蓝曦臣有些不解,道无羡,你手上不是缠着一条忘机的抹额吗?蓝忘机解下头上的抹额,递了过去。
魏无羡接过抹额,神神秘秘地笑了笑大哥,你不懂。
这是情趣!魏无羡迅速将抹额系在目上蒙住了双眼,搭弦、拉弓、放箭——命中!这一连串动作完成得如行云流水、电光火石,旁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靶上红心便被穿了个透心凉。
静默片刻,四面八方这才掀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喝彩,比方才为金子轩掀起的更加狂热。
魏无羡唇角微勾,将长弓在手里转了两转,往后一抛。
那头金子勋见他这下风头比兰陵金氏更大了,重重一哼,面上心上都不是滋味,又道:不过是开场箭而已,搞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你现在蒙着眼,有本事你整场围猎都蒙着眼?待会儿百凤山上见真章,分胜负!金子轩忍了很久了,看着江厌离越发难看的脸色,呵斥道闹够了没有!魏无羡抬手拦了烂,挑眉笑道:好啊?金子轩看了看魏无羡,冲金子勋骂道滚!金子勋咬了咬牙,低头带着自家修士进了猎场。
金子轩侧头道你小子别在意,金家里头总有些疯子,等我回去处理一下。
魏无羡嘘了一声,看了看江厌离你还是照顾好我阿姊吧!走了!魏无羡摆摆手,蒙着双眼,负着双手,不疾不徐地朝百凤山山道前行,仿佛不是来参与围猎,而是在自家闲庭信步。
蓝忘机策马追了过去。
江厌离看着他俩的背影,蹙起了眉头,侧头看向金子轩刚刚那是谁?金子轩轻敲了敲手指,看向远方不过是金家的几个废物点心。
江厌离摸了摸缰绳,笑道既然是废物,那就让他从金家消失吧。
而魏无羡独行许久,终于在百凤山深山内找到了一个很适合休息的地方。
一根极为粗壮树枝,从更为粗壮的树干上横着生长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魏无羡在枯皱的树皮上拍了两把,感觉甚为结实,轻轻巧巧地跃了上去。
观猎台的喧嚣之声早已被阻绝在山林之外,魏无羡靠在树上,抹额之下的双眼眯起。
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洒在他脸上。
他举起陈情,唇中送气,手指轻抚。
清越的笛声飞鸟一般冲向天际,在山林中传得悠远绵长。
魏无羡一边吹着笛子,一边垂下了一条腿,轻轻晃荡。
靴子的足尖扫过树下的野草,被碧青草叶上的晨露沾湿了也不在意。
一曲毕,魏无羡抱起双手,换了个更舒服惬意的姿势靠在树上。
将陈情握在手上,反复摩挲。
不知坐了多久,久到他就快睡着了的时候,忽地一动,清醒了过来。
有人走近。
不过这人身上并无杀意,因此他仍是歪在树上懒得起来,连蒙眼的黑带也懒得摘,只是歪了歪头。
半晌,没听到对方说话,魏无羡忍不住主动开口,问道:你是来参加围猎的?对方不应。
魏无羡笑道:你在我这附近可猎不到什么东西。
对方依旧一语不发,但朝他走近了几步。
魏无羡倒来了点精神,普通的修士瞧了他都有几分忌惮,就算在人多的地方也不怎么敢靠近他,遑论是单独相处,而且还靠的这么近了。
若不是这人身上不带半点杀气,魏无羡还真觉得对方像是不怀好意。
他微微直起身子,侧首望着对方站立的方向,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刚想说点什么,突然被重重推了一把。
魏无羡被推得背部砸在树上,右手刚要扯下蒙眼的抹额,立即被来人拧住了手腕,劲道不小,一挣居然挣不开,可是仍然没有杀意。
魏无羡左袖微动正要抖落符咒,却被对方觉察意图,依样擒住,按着他两手压到树上,动作极其强硬。
魏无羡提起一脚正要踹出,忽觉唇上一温,当场怔住了。
这熟悉的触感,身上淡淡的檀香,不用他动脑子想都知道是谁了。
魏无羡心中暗笑,蓝湛越来越会玩了。
四片薄薄的唇瓣辗转反侧,小心翼翼,难舍难分。
魏无羡还没决定好到底该怎么办,缠绵的唇齿却忽然变得凶悍起来,魏无羡的牙关没咬紧,被蓝忘机侵入,一下子变得毫无招架之力。
他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想扭过头去,蓝忘机却捏着他的脸把他强行扭了回来。
唇舌翻搅间,他也目眩神迷,直到蓝忘机在他下唇上咬了一下,厮磨片刻,恋恋不舍地离开后,这才勉强回过神来。
魏无羡被亲得浑身发软,靠在树上好一会儿,手臂才涌上些许力气。
他喘息,笑骂道蓝湛!你给我抹额解开!蓝忘机抬手将抹额拽下,阳光刺得魏无羡眼睛一痛,还不等他做出反应,蓝忘机就替他遮住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魏无羡睁开了眼睛,就看到和抹额缠在一起的红发带,他还有些恍恍惚惚,下意识的摸了摸系在一起的疙瘩,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蓝湛,我们……快点成亲吧!蓝忘机耳垂通红,抬手环抱住魏无羡,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