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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2025-03-26 17:31:29

关鹤脸色一下子变了,厉声呵斥,让你们去请方小姐,有这样粗鲁的吗?谁先动的手?客厅里几个保镖唯唯诺诺的说:这位小姐散打很厉害,是她先动的手,我们十好几个兄弟伤的比她还严重。

关鹤皱眉,一群没用的东西。

他低声说:陆先生,您也听见了……陆忱的手很凉,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微微偏到一边,低声问:脸上的伤是谁打的?方胥不敢吭声,头垂的低低的。

陆忱没逼她,转而去看另一个人,关爷?关鹤的脸色很难看,他一向觉得陆忱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晚辈,并没什么不好对付的,如今竟然也有点骑虎难下,谁做的,自己站出来。

一个精瘦的保镖颤巍巍的站了出来,想解释。

陆忱的目光只略扫了眼站出来的人,神色寡淡的笑了下,我输了一家赌场给关爷息怒,关爷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息我的怒?关鹤拔出腰间的枪,又看到陆忱摇头,我女朋友是个警察,不想看见凶杀案,我只要废他一双手。

方胥整个人都傻了,看着那个保镖可怜巴巴浑身哆嗦的跪在地上,忍不住说了一句:陆、陆先生,算了吧,他也是听别人的命令做事,再说不就是一巴掌,我多打几巴掌还回去就行了,要他两只手也太……陆忱的视线清清冷冷的落在她的脸上,没什么实质性的情绪,方小姐连自己都顾不好,还去管别人?方胥立刻闭嘴。

关鹤不得已圆场,陆先生放心,我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陆忱的脸隐匿在灯下的阴影中,仿佛有笑意,那就好,不然他们哪天惹祸了,牵连到您就不好了。

分明是恩威并施,矛头对的是他。

关鹤应下了,毕竟不能真的撕破脸。

接过司机递过来的伞,陆忱穿上黑色的大衣外套,单手环住她的腰,低声说,方小姐不会想留在这里看的,对吗?方胥想张嘴说什么,却感觉腰间的力量将她死死钳制住,她几乎是被半托着硬拽了出去。

外面已经黑透了,雨下的很大,身边的男人撑着黑伞,伞面倾斜,几乎全落到她这一边。

坐进那辆布加迪的后座上时,她触到了他湿透的衣摆,谢谢两个字哽在喉咙里,怎么说都觉得别扭。

陆忱坐在车上,视线落在前方,后视镜里,他能清楚的看见她皱眉时的纠结表情。

慢条斯理的擦干净身上的雨水,男人再一次脱下外套,吩咐司机,去市中心医院。

车辆启动的声音刚刚落下,身后的别墅里就传来两声枪响。

方胥默不作声的坐在后座上,空气一阵静谧,好像大家都装作没有听到。

大雨中,盘山公路的路段并不好走,司机全程高度紧张的看着前面的公路,生怕遇到山体滑坡或者落石。

身边有手机在震,方胥注意到陆忱接起电话,耳朵忍不住竖起。

听说你交了个女朋友?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严肃。

陆忱沉默了一下,话音里情绪很少,您消息很快。

你交了女朋友,我这个做爷爷的居然都不知道。

那头声音听起来颇为严厉,顿了顿说:这两天带她回来吃个饭吧。

陆忱靠在后座上,视线扫过后视镜,明明是温和的表情,但寡淡的情绪总是莫名让人觉得压抑,他说,没这个必要,我们只是玩玩。

逢场作戏,她不会当真,他也不会当真。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叹了口气。

方胥忍不住侧头看他,黑暗中,车窗外的山壁上忽然黑压压滚落下一个什么东西,男人还在接电话,并没有注意到。

砸中车窗的那一瞬,她脸色一变,一把将他的衣领攥住按到自己怀里,她整个人伏到他的身上。

巨石砸穿车窗,陆忱只听到一声巨响,车子一下子刹住,他的手机紧跟着就脱了手。

背上传来浓郁的血腥味,他意识到什么,从她怀里侧身起来,托住她的脸,指尖温度冷下去,方胥?黑漆漆的雨夜里,她的脑袋无力的垂下去,他摸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手上全是她的血。

左侧车门被堵住,他出不去,右侧是压在他身上的女孩。

他看着她头上的血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衬衣上,脸上的情绪终于随着夜色一点点散开,倾身半躺在车厢底,一脚踢开了右侧的车门。

司机在左侧,也被砸伤了,眩晕了好半天才缓过来,但左肩和左边的臂膀已经完全不能动了。

幸而还有右手,他从右侧的车门艰难的挪了出去,却见巨石正好卡在车和路边的两棵树之间。

大雨滂沱,轿车的一半车身都被砸的凹陷下去,司机绕到后边的右侧车门处,语气很着急,陆先生,您怎么样?没人应他。

狭小变形的空间里,男人抱着怀里的女孩没有动,脸上一片灰色。

……雨夜中,远处一束远光灯打了过来。

这该死的天气去什么度假村,操!一个男人坐在主驾驶上瞪着路边不断滚落的石头,小心观察着路况——山壁上的土被雨水冲的稀疏,岩石松落,男人头疼,可别遇上山体滑坡泥石流什么的,老子还不想被活埋。

能不能说点好话,赶紧把这段路开过去!后驾驶上有人催促。

主驾驶上的男人拧眉,又是一句粗口,瞪大你们娘两的眼睛帮老子看着点路,靠!脚下轻踩油门,男人紧张兮兮的将视线投注在前方的路况上。

远光灯的尽头,雨夜的公路中央,一个人站在那里,他手中有荧光,应该是在打电话。

喇叭的警告没能让他挪动半分,雨幕中也看不出他的模样,只隐约能看到一身严肃冰冷的黑色。

车靠近了,远光灯渐渐聚焦在了那人的脸上,他的表情隐在雨雾中不甚清楚,但正对着车的位置,他不可能没看见车过来了,竟然也半点都没有避让。

越来越近,男人又爆了一句粗口,不得已踩下刹车。

刺耳的摩擦声在耳边放大,车速骤减,撞到人的前一秒将将停了下来,男人看到雨中那人将手机放进大衣口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按在车前的引擎盖上。

男人从车窗伸出头,吓得面无人色,骂了一句,差一点就撞上了,他妈的不想活了是吧?雨幕中,他听到那人隔着一面挡风玻璃说了一句话,气息不太稳,我们有人受伤了,需要马上送医院……男人不耐烦的回了一句,语气干脆果断,不做好人,不管闲事,不接受碰瓷!对方站在车前没有动,雨水顺着他清冷的侧脸弧线淌下来,你要多少钱?男人呸了一声,当老子没钱?路况这么危险,你想死也别拉着我,瞧见了没,车上没空!谁稀罕你那两个臭钱——吧嗒一声,冷冷的机械声,上膛的声音。

男人侧头,发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在车窗外正对着他,雨幕中,对方似乎耐性耗尽,感情全无的吐出两个字,下车。

这……男人犹豫了一下,玩具枪?窗外的人扣下扳机,子弹出膛。

嗖——的一声过后,两边的车窗上多了两个对穿而过的洞口,正险险擦过男人的颈项。

下车。

语气里已经有了压制不住的暴戾情绪。

男人打起哆嗦,颤巍巍开了车门就往外跑,全不顾老婆孩子了。

后座上的女人紧紧抱住五六岁的女儿,缩在最角落的位置,看着外面那个一身黑色的男人皱着眉抱进来一个女孩。

那女孩看着很年轻,头上脖子上全是血,虽然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但还是不省人事。

男人把她轻轻放在副驾驶的位置,开门上车,动作干净利落。

女人抱着孩子不敢吭声,小心关注着主驾驶上那个陌生男人的一举一动。

可能是因为淋了雨的关系,他身上的气息有点冷,一派斯文的表象深处隐隐透着戾气,眉头一直轻皱,像是再耽搁一小会,他的子弹就会落在人的身上,而不是玻璃上。

手动档的车上,他换档的手依旧很稳。

手机被他开了扩音随意丢在挡风玻璃下面,有人在电话那头说话,我追踪到你的定位了,不过山路太危险了,救护车不好上去。

男人目视前方,开车的视线专注,人安排好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说:放心吧,都是最好的医生,已经在等了。

男人说了句,好。

电话挂断,车速开到五档。

夜雨滂沱,后座上五六岁的小女孩在妈妈的怀里吓哭出了声。

女人忙不迭去捂孩子的嘴,表情惊恐的看着驾驶座上的男人,生怕会激怒他。

男人的目光扫了下后视镜,好像皱了下眉。

片刻,伸手摸向大衣口袋,从里面拿出一颗糖反手递给小女孩,轻声说:别吵姐姐睡觉。

常年的轻微低血糖留下的习惯,他口袋里总是有糖。

小女孩接过,恐惧被糖果冲散,有礼貌的挂着眼泪珠子说:谢谢叔叔。

男人嗯了声,说了句,听话。

孩子的妈妈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说:先生,我是护士……小姑娘的情况有点危险,我可以帮你照顾一下她吗?男人的眼底闪过些微的光,颔首说:谢谢,拜托了。

女人松开怀里的小女孩,轻声叮嘱,在这坐着别动。

然后她靠过去,重新给副驾驶上的女孩包扎了一下,固定住她的头说:先生,你可能要慢点才行,她的头不能晃。

男人看了一眼旁边不省人事的女孩,车速降了一点,说:我会稳一点,你抱着她,别让她乱动。

女人坐过去,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女孩身上替她留住体温,抱住她说:希望不会有事。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重。

方胥躺在担架上,医生用手电照了照她的瞳孔,推着她一路小跑进了手术室。

一片昏沉中,方胥好像看到了一团刺眼的白光。

她轻飘飘的站在医院走廊上,看到了浑身湿透的陆忱。

他就站在手术室外,身边还有位匆匆赶来拄着拐杖的老人。

她听到那老人克制着语气浑身哆嗦着说,你居然和警察扯在一起?啊?你糊不糊涂?你说你糊不糊涂啊……陆忱没有说话。

老人气的不轻,抡起拐杖就朝他的后背重击过去,男人没有躲,依旧清冷笔挺的站着,视线久久落在手术室顶上那三个字上——手术中。

沉默了很久,他忽然说:我不想再碰陆家那些生意了。

老人的动作一滞,你说什么?男人说:违法的事情,我不想再干了。

老人差点背过气去,因为这个女警察?男人摇头,我们总要对一些东西心存敬畏,不是吗?老人脸色铁青,手中的拐杖一下下的戳着地面,敬畏什么,法律?警察?你以为警察都是什么好东西吗?男人看了看他,面容冷淡的皱起眉,说:没有里面躺着的这位警察,我已经死了两次了。

老人冷笑,她是职责所在,还是被你迷住了,谁又知道呢?这样疯狂的女孩实在太多了,陆家的老爷子已经见识过不止一两个。

男人笑了下,一张脸隐匿在阴影里,有些自嘲,我倒希望是你说的那样。

可惜不是,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耳边传来医疗仪器滴滴的响声,将醒的时候,方胥的眼皮还是有些发沉,不过躺的实在太久了,她很想睁眼动一动。

有人在帮她细细擦手,一寸一寸,仔细专注。

他的指尖发凉,能微微带起她的颤栗。

她忍不住就动了一下,立刻被那只微凉的手握住了。

一个黑影好似罩了下来,方胥睁眼看到他,人还有点迷糊,陆先生……你爷爷是不是打你了?男人皱起眉。

她又说:是因为我?没人注意到病房的门缝外站了一个人。

一个相貌明艳,身材高挑堪比男模的漂亮男人,他戴着帽子,帽沿压得很低,正默不作声的透过门缝看着病房里的人。

远处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皮草披肩的女人,见他在这里驻足,有些好奇,你不是说身体不舒服,非要到医院里来,怎么跑到了住院区这里?男人摇头笑了笑,低声说:迷路了,过来想问问人,不过里面似乎是对情侣,就没好意思进去打扰。

女人往病房里瞅了两眼,隐约看到里面的画面,信了。

你挂号了没?男人不动声色的抽出手,面容柔和的说:不挂号了,我去药店里拿点药,你每天忙已经很累了,不用陪着我。

女人正要说什么,怀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个熟悉的名字。

男人笑说:六爷的事情不容耽误,我自己去就行了。

女人只好作罢。

……走出医院,男人去了一家报亭。

刑侦队队长那天接到了一个暗线的电话,消失已久的同僚在电话里问,方胥为什么会和陆忱在一起?队长没有隐瞒,说:谢泽,她跟你做了一样的选择。

男人把手心里的牌揉成了一团,冷冷的说:我一个人做这件事还不够?陆家握着军火,陆忱算是整个黑道的太子爷,你让方胥接近这样一个人?队长沉默了下说:我们调查过,陆忱这个人涵养很高,而且手上没沾过人命……男人嗤了一声:没沾过人命?这位太子爷只要一个眼神,愿意替他杀人的人就不计其数,用得着他亲自动手?队长叹气:你那边没有进展,我们也是没办法了,而且陆忱对小胥的印象很好。

男人听到最后一句,挂断了电话。

眼前的画面好像又回放过去。

他取下头顶的帽子,眯眼看天空,问自己——她是真的去做了卧底,还是已经交付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