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信息量颇足, 心腹不愧是心腹,只稍微联想,便第一时间从这家医院的病例资料里找到了乔海川这个人。
没几分钟又查到这个男人在纠缠他们家董事长的前夫人……这……心腹有点难办的抚额, 听董事长的意思, 是要翻出点这个男人作奸犯科的污点,即使没有, 也要想办法让它变成有,再整理成档案。
一个人的人生,要毁掉其实也可以是很容易的。
心腹是个善良的心腹,搜集资料前已经对此人十分之同情——感情嘛,本来就是控制不了的, 难道就因为看上了董事长的人,就要去号子里蹲着?这惩罚也忒重了。
然而随着此人的资料越来越多,善良的心腹不淡定了, 甚至爆了粗口,这特么简直就是极品啊——看照片长得还挺不错,二十七八的样子,就是头上发胶有点多,还画了眼线抹了遮瑕, 已经不是小鲜肉的年纪,这样看着有种诡异的油腻感。
此人仗着几分姿色常常混迹各种高档娱乐场所, 也是赌桌的常客, 有位多金的离异少妇为了这个男人散光了家底去还债,结果到头来这个男人又有了新的猎物, 搭上新欢,害的这位少妇差点自杀……短短一年就勾搭了四五个富婆,有两个还是有夫之妇……难怪董事长要整死他啊。
敢情他家董事长前夫人就是下个目标啊……方胥正咬着陆忱的肩膀煎熬不已,就听见门外乱哄哄的,似乎是医院的保安上来了,然后一片嘈杂声中,她听见了那位乔先生的咒骂声。
没想到会这么快,方胥有点吃惊于他手下人的办事效率,半天才松开齿关,在他的缠磨中微喘着说:我以为……你会出去怼他的。
他埋头扯开她浴袍,似乎是笑了下,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那你能不能也帮帮谢泽的爸爸?正好是你擅长的领域,我实在不懂生意上那些……已经在帮了。
她看起来很高兴,又有点愁,是不是还需要很大一笔钱?几个亿吗?金额一定很大,你会不会为难?他吻到她侧颈时停下,拥着她温暖的身体,不甚在意的说:只要你要,再多十倍我也拿得出来。
她有点不敢相信,没经大脑的下意识问了句,不是黑钱吧……他动作僵了一下。
她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心里狠狠一紧。
他静静看她,……不是的。
他在笑,唇角却抿的很紧,脸色苍白的跟她解释,我旗下六个分公司,市值最高的接近三百七十个亿,收入干干净净,税都没有少交一分。
你可以去企业排行榜上查……她一把抱住他郑重其事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到最后看到他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哭,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往心里去啊……其实无意间说出的话,才是捅人最深的那把刀。
方胥很清楚。
陆忱之前做过的违法交易,洗过的黑钱不知道有多少,他根本解释不了。
但方胥也很清楚,他现在已经不沾那些了。
只是嘴快的玩笑话,她很怕他当真,于是即刻道歉。
可是晚了,陆忱是察言观色的高手。
她凝视他的神情,就看见他的伤,他紧抿着唇,唇色泛白,下唇有咬过的印记,是独属于他的委屈痕迹。
视线相对,他笑容柔软,伤痕已经被他修饰的一干二净,再去看已无迹可寻,真的不是……如果你不想用那些钱,我可以全部捐掉——我知道,我知道的啊……她听得全身都炸了起来,终于哭了,你怎么这样,我都说了不是那个意思,你就别往心里去了嘛……你不想伤害我,和你不信我,并不矛盾。
他抚着她的脸,笑笑说:你不信我,没关系的……怎么哭成这样?她也不想哭,手背一直在抹眼睛,泪就是擦不完。
我只是觉得我很坏,还很卑鄙……哪里卑鄙?她更泣不成声,我一直都在欺负你。
他温柔的擦掉她眼角的泪痕,是我让你欺负的,哭什么?啊……你别这样啊,更难受了……她终于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
他笑了,别替我难过。
方胥,得不到你的信任,得到你的心也很好。
……厮磨纠缠很久,夜已经很深了。
方胥在后半夜醒来时,身边的被窝是冷的。
她朦胧的睡意一下子消散。
因为夜间看不见东西,所以她床头留了盏很暗的灯。
就着这点不甚清晰的光线,她也看到了那个小小沙发上蜷缩着的一团模糊影子。
她没穿鞋就跳下床,想看看他是怎么了。
越走近越发现不对,她蹲在沙发前,看着他蜷缩的身子,才发现他在发抖。
他身上没有被子,她就上前抱住他,发现他还出了很多汗。
很多很多,头发都浸湿了,他手攥着睡袍的袖子,看起来好像很冷,又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陆忱,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方胥心慌了,做噩梦不是这样的,就算再没常识,她也知道这是不正常的。
他没醒。
她想到白天的时候他提出要去睡酒店,但她没同意,各种不好的猜想瞬间就都涌上来了。
失神了几秒,她拿起床头的手机跑出去找医生。
她记得今天给她做复检的那个医生正好值夜班,就在一楼的医生值班室,楼道的灯很暗,穿过楼道下楼梯时,楼梯转角处仅有的一个灯也坏了,她跑的很急,眼前的视线又黑漆漆的,就像一只看不清轮廓的手。
从转角处下去时,她踩空了,一下子重重跌在台阶上。
脚似乎扭伤了,痛的几乎没有知觉,也站不起来了。
她急的朝楼下大喊,梁医生,梁医生——楼下一个病房里出来一个陪床的家属,打着呵欠说:梁医生不在,我刚刚才找过,他去急诊室了,那边刚刚送来几个急救病人,人手不够。
方胥点开手机,本来想打给莉姐,通讯录里却跳出来一个人,她鬼使神差就按下去,呼吸发紧。
铃声刚响了没几声,电话就被接通,方小姐,怎么了?凌晨三点打过去,不会是小事,沈清火接的很快。
方胥在电话里急的语无伦次,陆……陆忱——他怎么了,你慢慢说。
方胥眼眶发红,他是不是生什么病了,你知道吗?顿了顿,可能觉得自己说的话没头没尾,又红着眼补充,他早先吃不下东西,现在又出了很多汗,而且在发抖……你以为他得绝症了?有点慵懒的声线,似乎是电话那头的人松了口气,意料之中的样子,正常,熬过这段时间应该会好转。
方胥立刻抓住重点,你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啊——算是我这位弟弟任性的代价了。
话没说完,一个高大的漆黑影子就罩了下来。
她被拦腰抱起,手机从指间滑落,顺着两边扶手的空隙做自由落体运动,摔到了一楼。
黑漆漆的视野里,她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但她知道是陆忱。
他抱着她没动,坐在台阶上伸手轻轻握住她的脚踝,动作极其温柔、专注,伤到哪了?她摇头。
他自言自语,幸好,没有脱臼。
她仰头注视他,虽然什么也看不清楚,还是忍不住问:沈清火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是任性的代价?他手上动作微滞,不自觉加重力度,口吻平静,别问这个,好吗?你不会想听到这个答案,你一定会厌恶,会觉得不堪。
什么样的人才会去碰毒-品,她做警察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方胥感觉握着她脚腕那只手指尖发凉,她觉得疼,但没说出来,只是伸手盖住他的手,可是你不舒服……他回扣住她的手,低头逐一吻过她十指,温柔而沉郁,仿佛有点沉浸,没有抬头,撑过去就好了,你以为我会受不了?方胥没再问。
他不想她知道的事情,她是查不出来的。
我们明天回家行吗?我有眼镜,不想做手术……她移开话锋,又一次提起这个事情。
他想了会儿,说:起码做个检查。
她又问:我能不能把吴叔接回家,他年纪大了,没人照顾他……他早就去过那个村子,也知道她说的是谁,和她的想法一样,我和你一起去。
说起来,如果不是那场交易,他们刑侦队的队长也不会殉职。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才坚持要照顾队长的父亲。
明明这是他的罪孽和责任。
方胥表情有些为难,可是,他不太想跟我回家……陆忱并不怎么惊讶,他是觉得和你非亲非故,凭什么要拖累你给他养老送终。
方胥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
他很不好意思,你有什么好点子吗?陆忱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提醒她,我们家还缺一位打理花园的园丁……方胥摸了摸下巴。
确实靠谱。
就是不知道园丁请不请的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