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淳一悄悄跟浮苏说,天宸上世,天宸是他后来的法号,本名王师玄,要论辈份,王家如今已繁衍数百代过去,叫鼻祖淳一都不够格,只能叫祖宗。
淳一还要死不死是嫡系长房,他还是长子长孙,他们这一支是王师玄胞兄的后代。
淳一多么悲催,大概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真如闻言,特幸灾乐祸:行啊,要论我也是你祖宗,你叫我鼻祖也一样不够格。
小淳一呀,打今天起鞍前马后就交给你伺候了,一定要把祖宗我伺候好喽。
狠抽一把真如,淳一压根就没有半点对祖宗的态度:不过是灵魂转世,又不是肉身,撑什么长辈,要不老实回头看我还解救不解救你。
经常需要人解困的真如摸摸脑袋,淡定地坐下,满面笑容。
浮苏拍拍真如的脑袋,这孩子怎么就永远长不大呢,多大一把年纪了,端是赤子纯心:那紫金莲花座供奉在你家许多年,我们前去取走,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说起来淳一也有几十年不曾回家,自从父亲过世,兄姐嫁的嫁,娶的娶,然后又一一老去死去后,他便再也不愿意回家。
不是没有亲情,而是不忍见自己的亲人在他依然年轻的时候,垂垂年暮,然后就那样魂归天地间。
并不是每一个灵魂,都有转世的机会,凡世中人的魂魄,有三成可能会消散,天地间会有新的魂魄生出来,所以消与生之间会有一个平衡。
但,淳一想,不会有什么麻烦,因为那件东西在家中只如图腾一般被祭拜,从不曾发生过什么惊人的奇迹。
王家如今的族长是他胞弟的侄子,再说。
修士要取东西哪用知会凡世中人,不过是王家到底有渊源,这才客气着些罢了:不会。
本就不是王家的东西,那上边有一枚雕有印章。
以前不识得,近年来研习高古之前的文字方才知道,那上边刻的应该是沈还潮。
高古之前的一切记录并不多,那是几百万年前的事,至于沈还潮,还真没谁听说过。
就是问宗正和沉渊,也尽皆摇头。
最后还是天宸给他们解了惑:我是从那沈还潮那一世参禅得悟天机,紫金钵和禅杖、莲花座三件法器皆为那一世恩师所赐。
旁人或还没什么,宗正这么博学强记的人顿时悄悄看向天宸:几百万年前……没有禅宗吧,连佛门都没有。
你莫非是那个没太多记载,在佛门典籍里也就一句话的——‘始祖证果位于兰台,十三天现,佛法遂传天下知’的禅宗始祖。
那是家师元准禅师,不用继续猜下去。
二祖也不是我,二祖是我师弟。
那时候的确尚无佛门禅宗之说,所以法器上铭刻的是俗世姓名,而不是法号。
天宸说得轻描淡写,浑不觉就算他既不是始祖。
也不是二祖,都已经够众人震惊的。
开十三天,创佛门的始祖是师父,将佛法遍传于三千界,带入法盛之世的二祖是师弟,他不用很有名,这样就够了。
怪不得这位这么能耐,就算被天道、滔天和逆世夹着算计,还有个坑友往死里坑他,照样在夹缝里好生生的到现在,原来不是奇迹,是人后台够结实。
林壑为自己点跟蜡,他上世把队友坑这么惨,这辈子估计没什么好报:师姐夫,您千万要大人不计小人过。
天宸冷冷睨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林壑恨不能泪流满面地找祝安安去哭一哭。
还是师姐说得对,不作死,怎么会死呢,他之所以死得快,完全是因为他用各种花样作死。
那我姓沈?毕竟这世间的孩子都从父姓,所以真如才会来这么一句。
浮苏看真如,默默地觉得自己也没计较的立场,于是不说话。
天宸看真如一言,含笑道:姓名并不重要,如天宸,不过是我在十三天中的殿阁名。
若非今日说起,沈还潮这个名字,于我而言,也已忘得差不多了。
噢,真如想想,跟妈姓也挺好的。
看一眼阿娘的眼神,真如果断转移话题:阿爹,我们什么时候启程?明日,先去法叶寺,要将不灭新灯重新点燃,如愿塔中若无不灭心灯镇压,待底下封印一破,沧海界便当真要覆灭。
如今法叶寺上下早已回去,寺可以重建,但不灭心灯若不重燃,法叶寺的重建并没有太大意义。
所以天宸一清醒,并有余力时首先要做的便是重点心灯。
没人问什么心灯还能重点的话题,这天生天长的心灯怎么点谁也不知道,但既然天宸说可以,那就肯定可以。
青冥老祖因要回天原,便只浮苏、真如和淳一、林壑、祝安安一道与天宸去法叶寺。
再入法叶寺,天宸和浮苏的心境都有不同,真如也有点不同,其他人便都没什么。
法叶寺接到天宸归来要重燃心灯的消息,自然有些疑问,只说心灯灭,世法亡,怎么还能重燃,那沧海界的法则与秩序,也能随着心灯的点燃重新复位吗?说白来,点灯谁不会,但秩序法则不重新归位,点燃的心灯也会重新灭掉。
玉潭禅师看着弟子,叹气说:消耗必定很大,若要以命来拼,这灯不点也罢。
对于师长,纵天宸有漫长到自己也忘记具体多长的生涯,也依然敬重有加:师父,心灯既因我灭亡,自应由我重点。
有因有果,玉潭禅师怎会不知这一点,天宸没有说不需耗费太多之类的话,玉潭禅师便知确实会有不上的消耗。
但事有因,必有果,既你造因,便要承受果报:罢,你去吧,心灯在如愿塔顶,若有事便知会为师一句。
是,师父。
如愿塔外的禁制已去,因无心灯,也着实没有守护的必要。
天宸本要重布禁制,眼角扫过林壑和淳一:林壑、淳一,去找我师父拿禁制图。
这里的禁制由你们俩来布,真如塔底的机关你来,祝安你指点一下真如。
祝安安点头。
上世天宸喊她,就惯是祝安两个字:好。
浮苏站一边。
指指自己鼻子:我呢?跟我上塔顶。
天宸说罢让开道,示意她先进如愿塔。
忍不住想入非非片刻,浮苏才在天宸戏谑的眼神下走进如愿塔,然后便与天宸一道上塔去。
如愿塔已被修葺过,虽不能说修葺一新,却也干净得处处无一丝尘埃。
一阶一阶拾阶而上,直到塔顶。
不灭心灯在莲台中央静静而立,仿若被遗忘在这已有许多年一般。
天宸先喊浮苏坐下,然后才去莲台上取不灭心灯的灯座,灯心要以万年灯芯草以灵力揉和。
经许多道手法才成。
一根灯心可用百年,浮苏为此把从苍诘那弄来的万年灯芯草贡献出大半来。
不过,法叶寺仍留有原本用来替换的灯心,所以他们不必等灯心制成。
将灯心放入灯座中,天宸的手一指。
不消片刻,便有灯油慢慢从灯座底一点点往上静静漫出,灯心上浮些许直到最后只冒出一小截。
天宸并未以灵力点燃不灭心灯,而是坐于蒲团上,看一眼浮苏道:你来点心灯。
怎么点。
用剑意?浮苏不明白,为什么天宸要让她来点心灯。
世间众生之性命便如灯,活着便是火光闪耀。
你只需将你的火光,寄一缕予不灭心灯既可,这叫命火,不过世人惯称命元,意为本命之源。
闭上眼睛,万念归一,很容易做到。
天宸说罢伸手将浮苏看向她的眼睛捂上,让她好好闭眼,别再睁着眼睛四处溜眼珠子。
却不料,浮苏的睫毛扫过他掌心时,硬生生使心中生出一抹悸动来:莫闹,快些闭上眼。
浮苏噢一声,颇失望,你就真不想发生点什么吗?好吧外边里边全是人,确实不该胡思乱想。
于是浮苏闭上眼睛,将诸念皆消去,只余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要将命火借一缕给不灭心灯。
如天宸所说,果然很容易做到,不过一刻钟时间,浮苏便感应到心灯已被点燃,她的灵魂深处,仿与心灯有了什么联系,神魂皆是一阵震颤。
点心灯,好像有很大益处?浮苏看向天宸,满是不解:你让我点心灯是因为什么?功德可抵杀业,剑修皆因杀业太重,雷劫难渡,因此自古来剑修皆难得道飞升。
将燃心灯的功德给浮苏便是天宸的目的,有了这份功德,浮苏的渡劫飞升便是一片坦途。
这么简单就把心灯给点燃了,好像天宸也没损失什么,浮苏便不再有什么疑问,只围着心灯看,她现在能感觉得到心灯传来的善意,似乎很喜欢她似的:它好像很愿意亲近我。
天宸含笑道:你之于它,如再生父母,自然亲近你。
快些调息入定,你寄它一缕命火,它自会予你些好处。
依言入定,浮苏便进入到一个很玄妙的世界中,而天宸则依旧含笔看向她。
他的仙子,便应好好得道飞升,不受尘世羁绊。
心灯易燃,规则与秩序难以建立,这才是天宸要做的,不但要耗费大量功德、修为,且也十分危险。
规则与秩序,是这三大千世界,十万小世界至高却无形的存在,仿佛不存在,但又无处不在。
不管是神是人,是佛是圣,都不该轻易触碰,不管你是乱还是正,都一样。
————————————————————————(有读者昨天问如愿塔,问为什么要取这么个名字,是不是来自如意如意随我心意呀。
大笑,不是,家乡这边有个龙山岭,岭上有塔名作如愿塔,积满尘埃,每一层塔外都长满杂树,古意盎然。
百余年过去,上边甚至有弹坑和被炸过的痕迹,却依然屹立不倒。
如愿塔不远处便有个寺庙,名作圣帝寺,虽神都已迁去新址,但老寺依然保持了下来,法叶寺与如愿塔的原型就来自于此。
呃,不是什么旅行的好风景名胜,不过是随手取材,当年为给本地的杂志定稿子,特地走访过,所以十分了解。
顺便预报,宸君将会在二十章以后彻底完全的粗现哟,其实就是景唤完全觉醒上世的一切啦。
)————————————————————————第二百章 无边妖狱应点化,万世果位岂能消虽重建规则与秩序既险且难,但天宸做来依旧不动声色,他如今是天宸,耗的自是历世的气运与修为,要单凭如今下世的修为,自然难以成事。
历经无数世,在天宸的身上积累下深厚的气运、功德与修为,便是这样,他依然颇感吃力。
只是浮苏便在他身边,他若不让浮苏看着,又要胡思乱想。
不管神魂识海丹田如何折腾,天宸面色只一味平静,既使浮苏从入定中睁开眼,也全然感应不到天宸正在经历着什么。
至于流光,它倒是知道,它不敢吭声,宸君那样对自己都狠极的主,还是万万莫去招惹为上。
异端呐异端,宸君到底看上你哪儿了?流光十分怀疑,固然浮苏偶能风姿夺人,可大部分时候是个嘴欠又没心肝、没出息的货色,怎么宸君就这么被这小妖精给勾个正着。
你管那么多,人类的感情,岂是人一柄剑能懂的。
浮苏咂咂嘴,从乾坤镯里掏了枚果子出来吃。
这时真如和祝安安也已在塔里布好阵法机关,祝安安知趣没上来,只真如悄悄走上来,坐到浮苏身边。
浮苏见真如坐下,便也递个果子给真如,真如接过和浮苏一块啃。
啃几口,真如觉得嘴里的味道不大对,这才看一眼,然后不言不语地看向阿娘:阿娘,你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吗?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果子都是苍诘去圣境之前塞给她的,还细细地用一个偌大的寒玉储物匣装着,零零总总得有几十种果子,数量足够浮苏吃到世界末日去。
因有些果子难得,苍诘还将树苗移植到了天机山中,设下禁制,聚灵力蕴养那些果苗:知道。
百叶红珍,阿娘平时比较爱吃这个,甜中带着一丝酸。
不腻口。
不像别的灵果,要么味道难以入口。
要么一味甜或一味酸,比起来百叶红珍最可口。
真如叹口气,他该知道外祖父身家之丰足以傲视天下,怎么为个灵果反而惊讶起来:是我想岔了。
因为浮苏惯来爱穿凡世的丝衣,主要是不用那么精心打理,这么一来看着就特像穷得叮当响的,结果她身家比谁都丰厚。
随便拿灵果当苹果吃。
能不丰厚嘛。
对了,那日你阿爹叫你到庐山,都说了些什么?浮苏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着,其实心里特别想知道。
越是不欲为她知的话,她越是想打听明白。
对此,真如早有准备,拿话搪塞过去还没让浮苏听出半点不对来,流光暗中唉一声。
男人儿子说虚白话都跟喝水似的,自家异端作孽呐。
天宸直到半夜才睁开眼,浮苏此时已入定,只余下真如正睁着双肖似浮苏的修长眼睛看向天宸:阿爹,很吃力么?嗯。
六成修为,二成气运,七成功德。
修为的损失对天宸来说不值一提,至于气运,损失得不多,关键还是功德。
禅宗修法中,首重的便是功德,因此这一回损失当真很大。
至于计算不到的心力神识上的耗损更不用说,不过,只要秩序与规则能重建,耗损去的总有一天能补回来。
阿爹,我能问个问题吗?有个问题,真如已经放在心里许久,一直没得机会问。
点头看向真如,天宸示意他问:你说。
轻咳一声,真如道出心底疑惑:您的下世真是您下世么,怎么差别这般大。
既然已尽得传承,我看阿爹的下世,连阿爹现在的一成都不到。
这个问题惹来天宸一声轻笑,道:我历百世,而我下世不过才不过三百岁,所历不管哪一世,都是这一世的万倍,岂能相提并论。
噢一声,真如觉得这也对:我倒总是忘记年龄的事。
真如。
嗯,阿爹。
我很高兴。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天宸不需多言,只需看着真如便足矣。
天宸并非没有过子女,但或许是这一世纠葛实在过多,而属于沈还潮的那一世又并无儿女,总感觉唯这个孩子才真正是自己的孩子,而非仅仅只是下世的血脉。
毕竟,真如出自于他的灵魂,亦非仅仅只是血脉。
真如会意而笑,本就不修长的眼睛,随着他一笑愈发眯成一线:我也很高兴。
次日清晨,当浮苏睁开眼时,父子俩正在如愿塔下的园子里练剑。
看不出来,天宸除了禅宗修法,剑也使得不错,虽无剑意,但论剑招之精妙,浮苏也不能比。
站在塔底的石门外看着父子俩一如风起松涛,一如秋深叶落,浮苏顿觉此生到这已可称圆满。
阿娘,你再不醒,我和阿爹就打算把你扔在这里了。
真如凑到浮苏面前,额头上有汗珠,明显是要到浮苏这里收获满满的母爱情怀。
浮苏顺着真如的意,翻出买丝衣时送的帕子给真如擦汗:一身臭汗,洗洗去。
说罢又看向天宸:你也是,快去。
天宸看一眼浮苏手里的帕子,意思是怎么到我这就没有这待遇,浮苏不免一乐,胡乱擦几把,这才把父子俩赶到后园去,那有一汪活水,出了汗以水洗漱比涤尘咒要更舒坦一些。
只是,如此温情的时刻并不得长久,待洗漱罢,玉潭禅师便派得小沙弥到园子里来,道:有人递了枚玉符来,说要代其主人给景唤师叔送信。
接过玉符,经灵力一触,上边只有短短一句话——无边妖狱岂能空,万世果位何足证。
不用问,光凭上边的气息就知道是七星,天宸将玉符随手一捏,便捏成粉末,看着那小沙弥问道:送信的人可曾离开?不曾,说是要等景唤师叔回信。
天宸取出一枚玉符,也只答一句话——无边妖狱应点化,万世果位岂能消。
这样回,就意味着死掐,真如还好,浮苏不免叹气。
虽早知七星将来结局必定不好,可到这时候,想起的却是当初的般般照料,不过浮苏心里明白,七星走到今天这一步,已不可挽回。
送出玉符后,天宸便唤来林壑、祝安安和淳一预备启程,玉潭禅师得知他们要前去妖狱,送了些能对付妖物的禅宗法宝来。
玉潭禅师虽有些担忧弟子前去妖狱受尽磨难,但却也懂这就是大能下世的责任,避开不得:多加小心,若有难,只管发信回来。
是,师父,弟子走后,法叶寺定要闭门,不管何人,便是我回来,也莫要开寺门。
直到妖狱平定,沧海皆安,才可广开寺门。
法叶寺不像乘云宗这样的大派,如今经一番动乱,经不起丝毫折腾。
天宸这才动起心思,让法叶寺闭院拒客,为免因他去妖狱的行事而受波及。
至于乘云宗,妖狱如今便是想动,也抽不开身来去动那么个庞然大物。
辞别玉潭禅师,离法叶寺后便向东面飞行,并不是去妖狱,而是去王家,王家与小鹿的家都在漳洲,而王家更是在漳洲繁衍了不知多少代的历世门第。
王家人或许得过指点,处处行事谨慎,门风上佳,在漳洲当地说起来也是人人称颂的顶级阀门。
当年虽出了王师玄这么个风光人物,但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王师玄便是入自在天的禅宗修士天宸,不过是知道王家出过大大有名的仙师罢了。
天宸往王家去,没觉得自己是外人,从某方面来说,如今的王家都是他不知多少辈的晚辈。
王家人接到这消息,既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惊恐,对仙家行事更加敬信万分。
只是紫金莲花座却出了点问题,天宸视王家人如无物一般进到祠堂,把供奉在祠堂上的紫金莲花座取下,但其实还未拿到手便已知到不对劲,一托在手里看更是双眉紧锁:此物乃仿造,原物在何处?王家上上下下都傻了,他们哪里知道原物和仿造的事,这事真不是王家自家人做下的。
王家不缺银钱开销,哪个王家子弟都不缺,就算缺,这紫金莲花座在修士眼里了不得,却非金非银,在凡世中人眼中,还不如块银锭子,缺钱也不会打紫金莲花座的主意。
更何况,王家人都知道,当年这莲花座放在王家,就有一天说过会回来取,谁敢做下这不要命的事。
淳一看向自己胞弟的儿子(注:上章打错了,是真如的侄子,他弟的儿子),以为是家中有晚辈打了先祖物件的主意:柏章,怎么回事?王柏章完全没反应过来好不好,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被雷劈了不知多少遍:伯父,侄儿着实不知,此物一直未曾出过祠堂门。
祠堂也只有几个老仆打理,无不是忠心耿耿之辈,蔫敢动祖宗之物。
叫那几个老仆来我瞧瞧。
王淳一在乘云宗便将乘云宗看家的真言咒学了个十成,那几个老仆一来,经淳一过问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再看向在场众人,还真是人人都觉得这假的才是真的,至于真的在何处,没一个人答得上来。
紫金莲花座不止是师长所赐法器那么简单,天宸每历一世都要带着这三件法器,自然有其道理。
不急,今日已晚,明日再查。
这事,颇为蹊跷。
第二零一章 活着,才是真正的强大且说出祠堂后,事便整个王家亲眷都知,人人自危,生怕被赖到头上来。
人往往都这样,做了的事心虚,没做的事更心虚,生怕被谁打个措手不及。
说到心虚,最心虚的却是萧林壑,是他干的事他会有反应,但这事真跟他也没关系。
就算没关系,看到天宸出来盯着他看,萧林壑还是浑身不自在,立马就跳开几步,拽着祝安安的袖子,一副要被羞辱的良家妇女模样:真不是我,你几曾见我做下的事不敢承认的,我就算把同一个人坑一万次,也不会只承认九千九百九十九,余下一次不敢认的。
这一点,天宸信他,李少清便是如此,按说如果真是那坑货做下的,萧林壑现在就是躲,也该一脸促狭。
就算是转世,记忆不清,灵魂没变,脾气其实也变不到哪去:你说不是,我自信你,不过,这事还需你演卦。
天道化身演算天道,比谁都占便宜,别人算不到,他自己算起来却得心应手,没有一点所谓算人不算己的陈规。
取来卦盘细细推演,林壑唯一能算到的就是这事跟他没关,亦非天道安排,是*。
若论*,自然先从王家开始清查,王家祠堂里的东西,王家又不是等闲人都能来逛的寻常门第,不查完自家的线索,还能查到哪里去。
好在天宸虽然不是个很讲道理的,也没为难自己上世的后代,要是闹得王家上下人心惶惶,反倒什么都查不出来。
第二日,身为族长的王柏章与王夫人一道,王柏章查家中上上下下的儿郎,王夫人则负责查内外女着,从姓王的到不姓王的。
从主人到仆从一一细细过问。
好在王家虽然人口众多,常能来往的却不过就那么些人,能接近祠堂的更是少之又少。
加上有仙师坐阵。
谁也不敢说半句谎言,只把知道的都倒出来。
结果线索没查着。
倒把王家往日的一些不足给补齐全,浮苏与祝安安并王夫人一道坐着,对王家的私事自不过问。
王夫人满怀歉意,查半天尽是家丑,仙师想要的却半点没问出来:二位仙子,真是抱歉得很,您看现在该如何?夫人。
家中上下不过些许小事,大节未失,不必如此。
查不出来倒是好事,此事到现在看着倒非似凡世中人所为。
待我们再思量思量罢。
说话的是祝安安,她是长辈,有她在浮苏需敬着让她开言。
浮苏很有身为弟子的自觉,但如果是萧林壑就另论,祝安安还是该敬的。
听得祝安安说话圆融入耳。
极是漂亮,王夫人也松一口气,仙师不怪罪才好:二位仙子且坐,想来不需多久,郎君那边便会差人来回话。
只是……说句不好听的。
王家立世至今,难免有一二不肖子弟,若当真是王家不力,还请二位仙子代为圆圆场。
此事,把王家上下的命填进去也填不平,只是年幼的孩子们无辜,请二位仙子垂怜。
修士们对待凡人的态度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平日里若路见不平,还愿拔剑相助,只是不乏时有凡世中人惹到修士头上,被修士尽灭满门的事发生。
修士们不需要做太血腥的事,随便使点绊子,也能让累世王家顷刻间化为乌有。
虽然祝安安知道天宸素来的脾气,但那却也只是天宸没证果位之前,证果位之后,他自有他历世的经历与性情,哪里又是她好答的。
便看浮苏,这话也就浮苏能出声应承或拒绝:浮苏,你以为如何?夫人不必担心,我看着,倒不像这一二百年里的事,应是更早以前,指不定如今知道线索的人都早以投胎转世。
至于王家上下填命的话,夫人不必再说,世间至贵不过活生生的性命,积德不仅是立家立业之本,易是修行之本。
那等倒行逆施,动辄灭人满门的,岂是正道所为。
浮苏虽然把四大宗门称作四大流氓,可四大宗门约束弟子确实极严格,入凡世中行走若非涉险,不伤性命便是其中一条。
王夫人这才稍稍安心,这时门外便有持重的婆子上前来回话,待婆子进来,说是王柏章那边也没问出什么来。
王夫人更加稳下心神,客客气气地起身送要去和天宸他们相商的浮苏和祝安安离开。
天宸和萧林壑离去,王淳一却被王柏章求着留下,王柏章实在有些心惊胆颤。
王淳一向来是个体贴人,又知人心懂冷暖的优秀世家子弟,被长辈教导得极好,苍诘又喜欢这般有风仪的,更是尽心教养,自不会让看来已白发苍苍,更似是他长辈的王柏章如何为难:想问什么便问罢,但我能答必会答你。
多谢伯父,侄儿只想问问,这事是否会牵累王家上下,若当真仙师不能消怒火,还请伯父看在家父的面上,替王家留些血脉。
王柏章在这点上和王夫人空前一致,夫妻二人甚至都没有商量过这事。
此事,应不会牵连王家上下,我那……那姐夫,虽看着沉沉不语,却是禅宗修士,不会动辄轻取人性命。
只是,这紫金莲花座若找不着,会耽误大事,要耽误此事便不是一家之事,而是整个沧海界之事。
王淳一扶起王柏章坐下,看着个满头白发的人在自己面前躬着身,总是不好受的。
王柏章也稍安下心来,又道:那……那位领头的仙师不知与家中那位祖宗有何干系,自然,伯父若是不方便只当我没问过便是。
这事,淳一也拿不准,便含笑道:你便当没问过罢,姐夫自有来历,他不曾言我亦不能多说。
虽王柏章心里有些怀疑,但却也不敢肖想,王家现在有他这位伯父庇佑已相当不错,再多也不过锦上添花,王柏章也不过是好奇:是是是,伯父您看,此事若一时不能解决,你们是否要长住,若要长住还是收拾一间安静清幽的宅院为好,大宅里人来人往,怕扰着你们的清静。
看情况罢,我总是王家人,回了家中自是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要什么,不会跟自家人生份。
淳一这话说出来,才是真正的定心丸,不管到底王家在这事上出什么差错,有淳一从中周旋,总不至结局太惨。
与王柏章作别,淳一回到暂居的客园中,见在场五人尽是沉沉不语,便问道:怎么,还是一点线索没有?林壑让个坐给淳一,道:师姐起了一卦,说不在这一二百年,丢失紫金莲花座的事非但跟王家没关系,跟凡世中人都没干系,想来是修士所为。
紫金这种质地,在沧海界其实也不新鲜,但天宸历世加持其上的愿力,非等闲物件可以比拟。
紫金莲花座叫正道修士得去,不敢说一日千里,从此心魔不扰,心障不生,关窍轻取,境界极易稳固。
不过,当年王师玄把紫金莲花座留在王家镇宅,并非一点手段没使,所以盗取紫金莲花座的必非寻常修士。
到底是有线索了,我叫小僮去知会他们一句,免得他们不安。
淳一转身吩咐两句又坐回来,问道:师姐夫,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否要继续寻找紫金莲花座。
三件法器不齐,妖狱难行,莲花座较紫金钵和禅杖还要重要一些,必找到不可。
天宸此时神色平静,既然已丢失,再怎么着急也无用,倒不如冷静下来好好推算。
要么去个信回乘云宗,请天机师叔代为测算一二。
天机真人学的也是《天衍大数》,虽不如苍诘精通,但也不会逊色太多。
浮苏觉得既然查不到,那就算一算呗,总比没头苍蝇要好。
祝安安却摇头:没用,算不到,我所习乃《上玄术数》,与你那位天机师叔所习的《天衍大数》虽略差一阶,但我算不出,你那位天机师叔应当也算不出。
况且,宸君有谙世之法,也没看出苗头来,这事……算不出来。
真如琢磨半天,最后道:我倒有个主意,阿爹,你跟紫金莲花座一点感应都没有吗?啊……对呀。
一下,众人都反应过来。
天宸却道:因还未经此世祭炼,需血脉之力方能探得,我如今之血脉与上世天差地别。
不还有我么。
淳一指着自己鼻子,道:再远也是王家血脉,我们这一支一直是长房嫡出,只需有这一点就足矣。
流光默默地暗中祈祷,王家别有什么倒灶的事,否则只会更瞎。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淳一见状,麻溜地放血,只需要小小的茶盏,半茶盏即可。
放好血,淳一就示意天宸开始以血脉之力寻找紫金莲花座的下落。
用那半茶盏血引咒,虚空相炼,不消片刻,化作一片血雾,许久才散去。
直到血雾散尽,天宸才看向淳一:可有什么感应?有,很黑,时而很冷,时而很热,有风有水声,还有……妖息。
最后两字出来,不但确定了王家血脉的纯正,也确定了胖包子的清白。
林壑才是真正松一口气的那个,他生怕自己上世又坑完队友坑自己,有个那么作死的上世,真不是什么好事呐。
再强大又如何,活着,才是真正的强大,死了,再强大也是个死鬼!第二零二章 命在旦夕,咎由自取(抱歉抱歉,吃过晚饭后有点事出门了,现在才码完)本来,众人以为淳一的话就到此结束,哪料想,淳一接着又说:有人,应是位女修,似命在旦夕。
师姐夫,你没和哪位女修……话没说完,便见天宸笑眯眯地看着他,淳一赶紧把话咽回去,接着道:似是那位女修将紫金莲花座取走的,只不过她也没落好下场,连人带莲花座都被关在一处,想是要任她自生自灭。
冷热交替,暗黑无光,有风有水,倒似是八大荒原之一的乌原。
祝安安在女修中,乃至修士中都算得奇葩,性好游历,沧海界就没有她没去过的地方。
浮苏却是个怕死又不爱涉险的,八大荒原里,她只爱去那两个没有多大危险的荒原。
至于乌原,浮苏只听过,没去过:只是如果有妖息,怎么人却会在乌原?这一点,众人都有些不解,若是妖狱所为,此时莲花座应当在妖狱,在七星手中才对。
现在却是有妖息,莲花台为一女修所盗,但人却在乌原,如此诡异的现象,令众人都不得不深思。
我们是否要去乌原?淳一问道。
天宸摇头看向淳一,指了指旁边的茶海道:不必,你再放半罐血即可,凭禅杖和紫金钵,加上血脉之力,足可将紫金莲花座召回来。
灵魂加血脉上的双重召唤,加上紫金莲花座与他累世相伴,自有些秘密。
天宸于是便把茶海推到淳一面前,修士倒不惧放血,不过淳一看看茶海,大概觉得他这师姐夫太不把自己当外人看。
当然,王家还有几人的血也合适。
不过淳一是修士,总比凡世中后裔放血要来得损耗小。
身体发肤且受之父母,更何况是血。
凡世中人眼中珍贵无比。
淳一一咬牙,只得又给放半罐子血。
血放好天宸便给淳一几瓶丹药,淳一接过吞了一枚,也不客气,把剩下的都揣怀里,一点没道谢的意思。
我需极静以召回紫金莲花座,你们在王家暂居些时日,我去天机山中。
天宸说着就叫浮苏打开天机山入口并进入其中。
林壑见天宸终于走了。
抹把汗,道:幸好这事不是我做的,要不三师弟非掐死我不可。
祝安安冷睨他一眼,说:就你做的那些事。
要能被掐死早死得不能再死了。
淳一和真如相视一眼,这两人又在开着冤家模式打嘴仗:师叔,听说以前阿娘和外公在漳洲住过,可有这事。
我还听白逊雪说过,它以前就是上河里的一条大蛇。
就是我们来时城外那条河么?嗯,住过些年,许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小鹿还没出世,你还被师姐喊作小黄豆。
说是你那会才黄豆大小一粒。
至于逊雪,上河冰蟒,勉强算是条大蛇吧。
你若好奇,回头带你去瞧便是。
淳一此时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这事是从他那侄子王伯章那里听来。
见浮苏正在那笑眯眯地看着林壑和祝安安这对冤家对掐,淳一想着早知道早好,省得说晚了反而生事:师姐,我有件事要与你说,这事和师姐的师傅上元真人有关。
浮苏不明所以,上元真人的转世如今在天衍峰好好的,怎么这又蹦出个事和上元真人有关:什么事,你说。
淳一没再犹豫,开口道:袁洲刘氏有子弟欺压乡里,乡民不堪其扰,便愤而反抗。
几个月前袁洲死了不少人,有几户更是满门上下无一逃脱,这桩事是刘家所为。
但上个月,又传刘家被人灭门,只余下外出不在家中的子弟侥幸逃脱。
虽说淳一一个血腥的字眼都没用,但浮苏听得分明,这袁洲刘氏是被人血洗了,如今剩下的都是走运正好不在家中待的:可有什么眉目?只见淳一摇头道:没有,此事我不过听柏章提起几句,本是要劝他们谨守规矩,却不想听了这事。
想了想,浮苏道:我去走一趟看看怎么回事。
真如喊着一起去,淳一也说去,林壑道:干脆一起去,反正不远,而且我觉得,刘家的事可能和莲花座遗失一事有些关联。
虽说干这事的人可能并不如何修为高深,但躲在幕后搞风搞雨的人,断断不能留。
于是五人便向袁洲去,袁洲刘氏虽不像王家那么根基深,但也是袁洲绵延三十余代的人家。
到袁洲一打听,刘家子弟做的那些事且不说,只说刘家被灭满门,袁洲境内百姓无不称快,浮苏就知道,这刘家就就算不被灭满门,传到如今也长不了。
说起刘家灭门的事,袁洲百姓一脸感激,也同时一脸愤恨:有仙师路过,听说了刘家的事,才特地去替我们报仇,刘家该死,他们活着的时候就没做过一件好事。
什么修桥铺路,发米放粮,那都是做做样子的,我们可从没有得过刘家的实惠,只遭过罪。
当年去袁洲,浮苏就劝过刘家的人,只不过他没想到刘家的人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倒也是,有四大宗门峰主这么个靠山,他们确实行事横了些,如今上元真人一过世,自然是什么报应都来:不知那替你们报仇的修士是何模样?浮苏只是要确定一下,自然不会有替刘家报仇的想法,刘家人就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但与他们说话的袁洲当地百姓却无比防备,似乎是在防着他们知道后去向那几名修士讨命一样:这我们可不能说,仙长是替我们出头,我们可不能把仙长给卖了。
再说,你们又不是第一拨来打探消息的,我袁洲上下就没一个会胡言乱语,这事你们就别打听了。
无故不得轻易对凡世百姓施术,要不然浮苏只一个术法下去,就能听到想听到的,结果却不得不束手束脚。
见打听不出来,浮苏也只得施术,施术也只能施低阶术法,否则凡世中人岂能受得住。
不过,最后打听到的消息让浮苏有些哭笑不得,因为她怎么感觉,都觉得这是刘家人自己作死。
而且,从百姓的形容来看,其中有一爱着白衣的女修,很有可能是沈双喜。
但沈双喜不是屠刘家满门的修士中的,而是刘家几个修道长生的弟子一道带来,意欲找出兄手,替刘家复仇的那一批人中。
说起来很复杂,其实很简单,刘家被不知哪路修士灭门,刘家有资质修道的弟子不知怎么和沈双喜勾搭到一起,回来想报灭门之仇。
最后浮苏莫明就把念头放到沈双喜身上,起手便是一卦,结果证明她想的方向是正确的:竟是她,当初真不该留她一命。
师姐,你卜到了什么?淳一,你再回想一下,那女修身上的气息,是不是蕴含着水意。
涟水门心法主水,因此不论习什么功法,最后都是一身温润得能掐出水来的水意。
如果是沈双喜,浮苏这回不打处留她性命,这种毒蛇,就是你不掐死它,它就回头要来咬你一口的。
啊,对,师姐这是有线索了?淳一又抛出一个问题。
浮苏点点头道:有可能,这事还真纯粹只是*,跟妖狱和妖修没什么关系。
谁能料想到沈双喜能耐这么强,被打落深渊,竟也能继续漂亮翻身。
浮苏想着便觉得应该回去了,血脉之力能救人也能害人,沈家跟沈双喜隔着没几代还有不少活着,浮苏只需要从他们身上下手放点血,便能轻易把沈双喜的退路堵个一干二净。
没错,如今沈双喜确实被困在乌原,外有妖物看守,且身负重伤。
当初,也确实是她盗了莲花座,至于她怎么知道盗莲花座的作用,又怎么想着要去盗它,自然是有人曾经指点过。
沈双喜以为,只要那禅师没牙,日的就肯定护不得浮苏,到时便是浮苏的死期,毕竟道宗得罪过那么多人。
沈双喜看一眼在乾坤镯里的紫金莲台后,便不要命的逃,但躲躲藏藏这么些年后,到底还是被抓了起来。
要怪就怪刘容诚,若不是跟着他在袁洲城里现世,哪里会招来妖物,哪里会被关起来,哪里会下场这么惨,谁知道那几名妖物竟那么厉害。
就在沈双喜心中充满咒怨的时候,忽有一阵凉意从腰直背一点点攀升,仿佛被什么人盯上了一般:是谁,是什么人,怎回事?随着那股凉意运走全身,沈双喜心中惊骇更甚,现在要还不明白自己是被人施了术,那就是傻子:我都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想怎么样,难道非要赶尽杀绝?浮苏冷笑,她感应到了沈双喜的愤怒与不甘,可那又怎么样:算计我的那天,你就该意识到,你要承受你行为带来的苦果。
当凉意在周身运行一周天后,就不再是凉而是寒冷,是十二月寒风吹面如刀割一般的阴寒。
这股阴寒,让沈双喜开始陷入无边的恐惧里,黑暗不可怕,冷热交替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感受到,自己的灵魂与神识仿佛正在被牵引着,如果不是她强硬撑着,且已察觉到,此时恐怕已经被彻底算计了。
第二零三章 世间自有痴儿女,总将情深拟孽恋沈多喜的事,至止便已算结局,她的命元本就已耗得差不多,并不需要浮苏再做什么也会身死道消。
浮苏所做的,不过是防止有人救她,沈多喜不好便罢,若是能出那地方,也永远治不好,自此便与长生绝缘。
搞定沈多喜后,浮苏便去看天宸,见天宸也已睁开眼,正笑吟吟看向她,浮苏便问:莲花座可收回来了?朝她点点头,天宸道:已取回来,不过……清空妖狱一事乃下世之责,我若以上世之能插手,有违规则。
也是方才三件法器集齐,才得此念,如此一来,我们便暂时不能去妖狱。
听了这话,浮苏当即就想找块豆腐撞一撞,天宸说他不能去,那明摆着要他下世的二愣子去呗。
景唤哪里能行,修为低微,且也情劫未破,要等景唤,起码得再等个百八十年。
修士寿元长百八十年确实不算什么,但沧海界似乎已等不起:沧海界等不起吧?是,所以要动些手脚,规则之下并非没有丝毫可周旋的余地,只是需好好安排一番。
好在去的人不多,不至于引来规则下罚,先出天机山吧。
天宸说着与浮苏一起出天机山,淳一和真如正在谈论着修法上的一些见解,林壑和祝安安则在一旁练剑。
见浮苏和天宸出来,便上来问莲花座,天宸便点头说已召回。
淳一本要问去妖狱的事,林壑却似已知晓前因后果一般,道:此时时机不对,妖狱之行我看可以暂缓一缓,方才我心念一动,掐算出不日妖狱便要生乱象,再过一段时间才是我们去妖狱的好时机。
在王家盘桓两三个月即可。
浮苏,袁洲刘氏之事,还需请你大师兄出面。
凡世中人敬重嫡长。
因此刘家的事,如今上元真人不在。
只能由宗正出面。
浮苏本想自己去,出面解决刘家留下的一些问题,后来之所以去袁洲也没管,一来觉得刘家实在有些自实其果,二来她也确实意识到自己身为最小的弟子,不能代表上元真人出面。
所以给宗正去信是最好的选择,宗正与沉渊他们两个一去。
刘家幸存下来的人也能得到安置,家业也不至于被侵吞,后人可以得一隅安生,这样就足够。
太多的富贵反而是祸根。
把刘家的事发信回乘云宗后,一行人便住到了王家在微山湖边的园子里,清静且无世俗人打扰,只几个洒扫仆从也都老实本份。
这日起来,浮苏见真如在天宸屋外站着。
不明所以:真如,你怎么站在门外,早起不该好好吐纳么。
回头看向阿娘,真如似乎有些悲伤,往日不管怎么样都有笑模样。
可这会却只看着让人觉得他很难过:阿娘,你……你有没有觉得阿爹不对?自从这回天宸重新出现,且说要去平妖狱,浮苏就一直觉得不对。
冒着触犯规则与秩序,最终会被抹杀的危险,执意以上世的一缕神识操控下世的身体与魂魄,强要去清空妖狱:有,不过,我总得相信他吧。
他怎么说,怎么做总有其因由,且……每个人都有权利做出自己的选择,你是这样,他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并不是说,我们之间有血缘、有情,便彼此捆绑对方的思想。
真如,我等修道求长生,最终追求的不过自由二字罢了,自身追求自由,却去束缚他人,这是何道理呢。
若阿爹会死呢?虽相处时日不长,但真如依然很难于接受天宸可能会身死道消的事实。
身死道消便罢,到底有下世再聚之时,但如果是魂飞魄散呢,又当如何?等他呀,不管千年万年,还是千万年,我相信他一定会重回世上。
若说浮苏修道一千多年学会什么,她学得最深刻的便是想要得到什么,必需先随漫长的岁月里随时滋生着的寂寞与孤独,并永远怀有希望地走下去,直到抵达彼岸,抵达光明。
真如看着浮苏,晨光之中,微小的水气游移于她身周,似幻作七彩。
真如忽然轻叹一声,想起苍诘的话来——世间自有痴儿女,总将情深拟孽恋,看看他们这孽作的:好吧,我陪您等。
如果等不到,至少有我陪着也不会太寂寞是吧,真如在心中这么想着。
却见浮苏仰面朝天一笑:不,我说我会等他,但我相信他会破除千难万险好好活着,所谓传奇都是顺利活着下去,并占据上风的人的奖励。
他已历无数世,这一世的磨砺又有何难,怀有强者之心,便将永获胜利。
浮苏真的给了真如信心,被这样相信着,也会不由自主自信起来吧。
好吧,阿娘相当擅长激励人心。
天宸在屋中已转醒,听着屋外浮苏那一句怀有强者之心,便将永获胜利,不由得一笑,他的仙子已渐明白一些东西了。
虽强者之心之言,未必多么准确,但已初窥门径。
起身打开门,妻与子俱在,晨光之下,眼前一切静美如同诗歌。
我无事。
这是对真如说的,看向浮苏时则问:昨夜入定时,因何气息浮动不安?真如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浮苏却啊一声,想想才说道:昨天晚上我没入定,睡觉来着,有可能是因夜里有梦的缘故。
不过说起来,梦还挺奇怪的,我梦到刚遇到光头的时候了,那时候……光头生嫩得像一把小嫩葱,诶,说起来你长着头发我还真不习惯呢,剃掉好不好,还是光头顺眼。
好让你念人家打伞,我有光头?天宸戏谑地看向浮苏,脸上笑意如春风吹落的柔软鲜嫩花瓣,轻得如梦一般。
阿娘?有这样的时候居然不叫上我,阿娘太坏了!好啦好啦,下次一定喊你一起。
浮苏还不知道真如么,在恶趣味这一点上,绝对是遗传自她,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漳洲待不过半个月,宗正便回了信给浮苏,告诉浮苏刘家的事已处理好,并告诉她处理的结果。
至于他们在外边做什么,宗正没有问,只叮嘱他们多加小心,如有什么需要,便传信回乘云宗。
这日,淳一领着真如和林壑、祝安安去看漳洲城中的风物,主要是为浮苏和天宸创造独处的机会啊!淳一看真如,真如很不忿地来一句:阿娘永远是我的!此话一出,林壑和祝安安都快笑疯了,淳一这般讲究风仪的人也笑得前俯后仰,揉一把小朋友的脑袋,淳一道:没曾想你还有这样的心思,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难道,你不想再添个弟妹,唔,你不差我差,我差个小师侄女相亲相爱。
真如瞪淳一,怎么老觉得是他把师叔给带坏了呢。
这样不好不好,而且淳一说得这么暧昧,修士界师叔师侄什么的太正常了好不好,他还没妹妹呢就在这惦记,万一有了还不知道他们怎么打主意呢,于是真如当即表明心意:我还是要个弟弟比较省心。
林壑亦出身漳洲,因萧家经商,已经不在漳洲城中,不过林壑的胞兄是个有福份的,虽难以修道长生,却有幸得一位修士临终前的遗泽,竟长寿至今,看上去亦不过是三十余龄。
林壑的胞兄听闻林壑归漳洲,也于今日赶回漳洲城来,兄弟俩一见面……出息,躲在个女子背后,你这辈子就这么副德性。
打小躲在妈后边,后来躲姐姐后边,再到现在躲你女人身后。
我叫你不长进,叫你躲……萧文美本来好好的,是林壑一见萧文美就下意识地往后躲,无他,小时候被揍怕了,纯属下意识的惯性。
然后两兄弟便满园子追着打,那叫一个鸡飞狗跳,最后还是林壑想起来,老子现在是仙师啊,干嘛还怕大哥。
回身就是一个定身咒,把萧文美定在园子中央:谁让你小时候总打我,哼,你也有今天。
说完,林壑就不知从哪弄来一堆菜叶子,虽说不脏且挺新鲜,但一筐一筐往萧文美身上扔就很不厚道了。
祝安安都看傻了,天宸也完全愣掉,浮苏、淳一和真如却觉得这很正常,胖包子从来就是个没谱的混小子,所以收拾烂摊子的活,真如从不找二师叔,因为他真的很二。
还不快放开令兄,仗着会术法欺负人,你倒真是越活越回去。
祝安安差点一脚踩上林壑的背,把林壑踩个狗啃泥,她是真的没料想到少清的转世会这么不着调。
嗯,跟着不着调的人长大的,哪能靠谱,当谁都是淳一、真如这样的乖宝宝!还是我弟妹懂事。
萧文美冲祝安安以眼神表示敬意,他预备拉拢弟妹,好以后继续调|教幼弟。
却见祝安安竟微微露出些许羞涩来,不知是矛盾给萧文美看的,还是真不好意思:暂时还不是呢。
他敢不认帐!他敢!我不敢。
可怜没被压迫,永无翻身做主可能的胖包子呀。
有妖物,林壑你留下护着令兄,我们去城外看看。
天宸感应到妖物,眯着眼睛暗道:我不去找你们麻烦,你们倒有胆找上门来。
————————————————————————进入清空妖狱的副本中,大约几章就能搞定,妖狱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情劫,以及能从妖狱里知道什么梗!上回我放过一个梗的半个,这回要放的是另外半个。
嗯,你们没看错,纯洁弈又预报了!————————————————————————第二零四章 拼却此身,降妖伏魔城外密林中,此时正挂着各色野果,漳洲城中的人们此时多挎上篮到林中采集野果。
这些野果,或被用来酿酒,或被用来晒成干果或果脯,也有的被制作成酸甜可口芳香怡人的水果硬糖。
不时有孩童的笑声从林中传来,这是一年中孩子们最喜欢的时节,甜美的果香令人陶醉而心怀喜悦与感恩。
这个时代的人们,享受着上天的馈赠,并感恩着上天的厚爱,相较起现代,他们的生活及视野或并不那么美好广阔,但这里的人们永远带给浮苏一种舒适感。
他们真正为生活在此时而幸福满足,大多数人面带舒缓而踏实的笑容,所以浮苏有时候会想,就算她穿来的时候不过在凡世生活一世,想来也不错。
见浮苏看向林中的嬉笑的孩童时目光中流露出的柔光,天宸轻笑一声,也随之看向那些孩童,然后又不免看一眼真如。
真如收到视线,顺着目光看去,脸色有些为难:按师兄说的,我都一大把年纪了,难道还要我那么为老不尊的和一堆孩儿那样为几枚果子满林子疯跑!啊喂,是你们错过了,不是我的错好不好,算了算了,不管弟弟妹妹,赶紧生一个,别打我的主意。
不过,阿爹,我提供良心建议,千万别生女儿,三师叔在打主意呢!天宸笑眯眯地看淳一,淳一赶紧躲远点,顺道瞪真如一眼。
淳一算看出来了,自从这位上世回魂后,越是笑眯眯看人时越在心里戳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戳成筛子死在他的笑眯眯里。
下去叫他们都暂时退回城里,有妖物正袭来,莫要被波及。
天宸示意淳一去,淳一却看真如。
真如受到胁迫。
却没拒绝,而是幻化作淳一的模样,王家在漳洲城太有名。
淳一又曾是王家当成下一任当家人培养的,加之后来得仙缘。
很多漳洲城的人都认得淳一。
淳一原还当真如是为取信于人,结果,他低估了师侄的抽风度。
只见真如变幻模样一下去,便催开灵力放声大喊:打雷了下雨了,回家收衣服了。
下边一片呆滞,至于云端,最呆滞的不是淳一。
而是天宸,他是真的以为儿子挺靠谱,结果……结果来这么一出。
下边有人与身边的人凑近,小声地道:那不是王家得仙缘的那个王仙师么?诶。
看着像,他和他兄弟眉目有八分相似。
仙师说要打雷下雨,咱们还是回城去吧。
这时代,打雷在百姓看来是很恐怖的一件事,还是像王仙师说的那样。
赶紧回家收衣服吧。
没多久,林间采野果的市井百姓一扫而空,只余下已恢复样貌的真如嘿嘿然地看向淳一。
淳一恨伸手掩着半边脸,遥想他当年在漳洲城中,出了名的风仪上佳。
是哪家长辈都希望拥有的完美儿子,估计现在人人都觉得他其实是个疯子吧,果然,师侄是不靠谱的。
浮苏大笑一声,拍拍真如,干得好,儿子。
淳一则看向天宸:看吧,这就是您儿子以及我师姐的本来面目。
妖物的气息不是很对,快来了,注意。
天宸呆滞着一张脸,他得慢慢适应一下,再谙世也不会深谙每一个变量。
他未开口前,浮苏手中的剑已横空,将脚下的云海瞬间染红。
祝安安看着那柄剑,目带温柔之色:赤霄。
我是流光。
流光十分执拗,这一点是向浮苏学来的。
不远处,几只妖物正结伴行来,浓云之上浮苏最先感应到的竟不是妖息,而是熟悉感。
又是那几只妖物,妖物中便有沈堪,浮苏不解地看向它们,因她发现它们的目的正是自己这边这一行人:沈师叔。
秦师侄。
沈堪这一回确实是来找浮苏的,既已抛下恩恩怨怨,那么总有一些东西是玄门十六都弟子所执着的。
哪怕他们如今已到这般地步,哪怕他们以自己曾经所不齿的形态存活着,他们也依然拥有身为天下玄门十六都弟子的骄傲与坚持。
沈师叔是特地来找我的吧。
浮苏下意识觉得,似乎应该是好消息,毕竟这一行人对自己没恶意。
沈堪看向浮苏,又冲身边的几只妖物看去几眼,然后才冲浮苏招手:你过来即可,在场的也只你与我玄门有干系,余者皆非我玄门弟子,有些事不方便让他们知道。
这就是家丑不欲人知,浮苏看向天宸,见天宸点头,便向沈堪驭剑行去:沈师叔有什么想要说的。
她真是秦师兄的女儿,秦师兄样貌出众,听闻孙仙子也曾是沧海双姝,容颜至极,真没弄错?其中一只妖物在结界一落下后,便问沈堪,很明显,浮苏的样貌虽然不算差,但比起秦业和传闻中姿容殊丽的孙鸿影来,落差着是很大很大。
耳朵像秦师兄……另一只妖物观察半晌后下此结论。
气度也有几分相似,没像到容貌上,像到别的地方去了。
也不错,姿容太美容易招是非。
最后几只妖物确定,没遗传到秦业的美貌是相当正确的选择,十分明智。
浮苏: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专程前来评头论足吗?随即一人数妖齐齐摇头,沈堪道:自然不是,只是见了秦师兄的女儿,他们不免多言语几句,你莫挂心。
我们此次来,却是为妖狱之事。
为妖狱之事,浮苏不明所以地看向沈堪:妖狱能有什么事是需要特地来与我言说的?秦师侄是不相信我们呢。
我们如今这副尊容,秦师侄不信我们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我玄门十六都弟子,岂愿以此身苟活。
秦师侄,十六都破时,我们曾得暗令,因被干涉无法进入转世轮回,暗令命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甚至借妖物之躯壳也再所不惜,只因唯妖物没有完整的魂魄,不担业力,也不用耗费太多灵力去压制。
唯一所图,只有一桩,曾有高人与我们算过,十六都将有劫难,沧海将有劫难,我们的任务便是帮助后人清空妖狱。
待妖狱清空,只盼秦师侄能赐我们个干净的轮回之路。
沈堪说罢看向身边的妖物,不言不语之中充满温情。
浮苏听着听着,心下大骇,回头看一眼天宸,怎么觉得这像是天宸某一次下世所给自己埋下的后手呢。
浮苏仔细想想,再问流光,流光说他们所言所语都是真事,便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也不需要来找我呀,到时候清妖狱,再与我说,我一样会答应的。
只见沈堪摇头道:我们需要你们的配合,按我们预定的时间去妖狱,而不是由你们定时间,至于你们怎么进入妖狱,从哪里进入,我们都不会过问。
不论如何,你如今身负如此强大的剑意,并不需要畏惧我们,所以暂且相信我们罢。
好,什么时候。
浮苏爽快地答应下来。
我们如今算着还需要两个半月时间,但具体需是多长时间,谁也不知道,到时候我们会给你发暗号,接到暗号你们再进妖狱。
至于进妖狱后,你们到底怎么做,不要告诉我们,我们怎么做的,你也不要问,只需要速速清空妖狱即可。
至于你那个师兄七星,他有极大的缺陷,不足为惧。
秦师侄,有些消息是我们十六都残存下来的弟子花费性命和无数时间得来的,珍惜得来不易的机会,一次便把妖狱打死,莫要让他们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沈堪声音沉重,说起最后一句话时,面带痛惜之色,着实已有很多弟子为此牺牲十六都弟子的荣耀,乃至最后牺牲性命,只为达成十六都最后下达的任务。
我,秦浮苏,在此承诺,拼却此身,管教天下再无妖狱之祸。
说罢,浮苏以剑指苍天,剑修以剑立誓是极重的誓言,比什么心魔誓还要靠谱得多。
不管眼前这群人因为什么甘愿潜伏妖狱,以生命为代价协助清空妖狱,这十万年如一日的默默无言执此念,都值得尊敬与信任,沉默总是具有令人恐怖的力量。
好,多谢秦师侄体谅。
眼看就可以互相道别,浮苏忽然双手结印一施礼:乘云宗天衍峰下剑修秦浮苏,向前辈致礼。
玄门十六都,梅都吕藏海。
大宗门的弟子骨子里的教养呐,一有人结印施礼表明身份,就会下意识地结印以回。
浮苏要的,就是知道他们的身份,一来是确定他们是否真的是玄门子弟,二来是确定他们中都有谁。
玄门十六都,离都……最后浮苏知道了在场的最后一位,便是那位让沈堪和苍诘反目,并且让苍诘遭受背叛后心灰意冷去玄冥做魔修,最终成就成圣之道的莺露师妹:玄门十六都,蓼都陈莺露。
含笑看一眼沈堪后,浮苏才转身离去,她道如今沈堪为何一点怨念都不见,原是寻回心上人了。
这样也好,她很愿意将来替他们铺就一条光明干净的轮回之路,这样一群人,值得一场大好来世。
第二零五章 其志不移,其心不改这世间不管人或物,有生命的地方便有争夺,不管这生命是以植物为形态存世,抑或是以动物为形态生存。
套国人一句老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小义可折射世间至理。
妖狱之中,虽奉七星为妖主,但妖狱之中存在的古老的原生的势力,又怎么可能会服七星。
妖物固然在灵智上要远逊于人类与魔修,但对于群体的首领,以及领地的维护意识,他们要原比人类更血腥更原始。
自从人类进化出文明以后,人类就开始披着文明的华丽外衣行走于天地之间,不管这外衣之下是藏污纳垢,还是光风霁月——文明如同美钻,昂贵源于血腥。
但,妖物还没学会粉饰太平,灵智不足的基础导致它们很容易被一群披着华丽外衣的家伙给挑起血腥的争斗来。
妖狱中,从未有具体的妖物数据,大约数百万,但真正成气候,能与元婴期修士匹敌的,不足十万,至渡劫期这样的存在,能有三五百只妖物与之匹敌便不错了。
在数量上,确实要远胜于人类修士,但修士该死的有克制妖物的法器,而妖物只有强悍的肉身及天生的妖息而已。
再加上它们中早在十万年前便有一群潜伏下来的,披着妖物外衣的修士,妖狱怎能不乱。
若妖狱统归于妖主旗下,沧海界的修士确实无法与之匹敌,不论是谁埋了这根线,他的战略布局眼光既高且准。
在漳洲城中,偶尔隔几天便会有妖狱送出来的讯息,这是让浮苏他们安心。
今天,浮苏便得到一个令她觉得沉重的消息,陈莺露在妖狱的内乱中不幸身亡,虽有蕴魂珠留下魂魄,以求净化妖息和业力后得到干净的轮回。
但浮苏第一次感觉到。
玄门十六都这群修士在妖狱作着怎样的牺牲。
他们是真正伟大而无私的一群人,只为已不存在的宗门下达的最后命令,就肯十万年如一日无怨无悔地去做这件事。
浮苏心生敬仰。
怪不得纵使十六都最后亡败,依然会有天玄宗的出现。
这么一群其志不移,其心不改的人,自然不会被彻底打倒。
唔,这是令尊能成圣的原因,也是他们最终能……天宸没有说下去,只揉揉浮苏的头发,最终又补上一句道:他们终能成就大道。
接下来的日子。
浮苏不时能听到谁又牺牲的消息,她虽然不曾见过,很多人听也没听过,但他们的身死道消。
依然让浮苏有兔死狐悲之感,何况他们与自己是同类。
原以为修士很惜命,原以为他们只会弱肉强食,却原来,为了某一些他们所坚守的信念。
他们愿意牺牲一切。
总有一些人,愿意为爱与正义战斗到底,就像漫画小说里写的那样。
大道,嗯,他们不成就大道。
谁人还能。
浮苏想想觉得他敬仰这样的人,但或许永远成为不了这样的人,人大概就这样,缺什么就爱重什么。
流光被禁言中,内心狂吼:死光头,有本事你一直禁我言啊!否则我一定向异端告状,你居然又往她身体里放进一枚小黄豆,哼哼,这回我一定不维护,绝对要好好告状。
天宸:再来个孩子,至少能保她十年平安。
只要有这个孩子在,不管以后这缕上世的神识如何沉寂下去,下世都无法下手伤浮苏分毫。
如果十年还破不得情劫,天宸也只能送自己下世一句——活该去死。
说到底,天宸现在对自己下世也没信心了,遥想当年,他竟也有这么不着调的时候呐。
所以,最近浮苏一直被天宸暗中拉着补充营养,渡劫期修士,经脉中容得下无尽的灵力。
只要浮苏不飞升上界,这些灵力就不会转换成仙家法力,所以这回天宸准备好的,保管够小黄豆吃,浮苏再也不用担心掉境界的问题。
至于什么时候告诉浮苏,这个还是等妖狱解决了,让流光说吧。
天宸有那么一点点心虚,每回都是种下一颗小黄豆,他人就没了,下世还要追着她砍,浮苏这辈子被他逮着,也算够倒霉的。
流光:知道就好,要好好对我家异端,否则我会代表天道惩罚你的。
午后的和光中,浮苏正捧着妖狱的讯息怔怔出神,只这一刻,仿若大彻大悟,又似尘埃落定时重又自尘埃中开出花朵来,每一瓣都明净若琉璃。
又有人陨落,玄门十六都是真正拿性命在填这个任务,浮苏看向天宸,问:是你吗?天宸摇头:不是,我从来更倾向自己解决问题,足够强大的人只需要朋友,不需要前仆后继的炮灰队友,我不收。
那就是胖包子,混帐,拿这么多条人命来作局,敢情他有无数化身,便当人人都跟他一样有无数化身,这么不拿人命当人命。
还天道呢,天道不应该是公平与公义,真理与公理么。
浮苏只看到一个没节操没下限的天道,冷冰冰地在上默默当黑手。
天道眼里,人命与妖物的命其实并没有区别,区别只在于人类会自我约束,妖物不会。
所以妖物必需灭绝,不管从人类还是天道以及秩序与规则来言说,它们都应该被抹去存在。
何况,他是去渡化不是么,天宸再次摇头,自从浮苏被玄门十六都的人感动以后,心就有些柔软,当然,大约也和他暗中给种下一枚小黄豆有关。
女人有孩子时,心肠会顿时柔软很多,见不得生离死别的悲惨际遇。
浮苏正找胖包子呢,预备再揍一揍,不过天宸却又出声了:在你们那里的所谓普世价值观中,为大部分生命得以延续,那违反规则少部分就会定下恶名并得到审判与惩处对吗?你们那里把这种称之为反人类罪,然后把这类人送到被告席,以律法与道德为名,将那一类人处以死刑或终生囚禁。
好吧,正义最终将战胜一切。
不对啊,最近她怎么这么多愁善感,死在她剑下的别说妖物魔修。
就是修士也不少了。
莫明其妙一阵恶寒,浮苏抖抖肩,总觉得自己最近状态相当不对劲。
她没想到自己又揣上一枚小黄豆的事上去。
因为怀着真如的时候,她压根就没这样过。
唔。
这回的小黄豆是个姑娘嘛,姑娘心肠都软一点,哪怕最后会变得坚硬,开始也肯定是软绵绵的。
异端,你被宸君给下黑手了,醒醒吧,异端。
这不是你的本来面目。
在约定的时间过去的几天后,浮苏终于接到了妖狱来的讯息——时机成熟,妖狱可行。
妖狱对修士们来说有许多个出入口,因为修士们可以施法从很小的地方钻进去。
但妖物不行,所以入口和出口对妖物来说有限制。
浮苏正好对其中几个地点比较熟悉,于是众人决定从天机山传送,直接到妖狱入口外边去。
这样一来可以节省时间,二来也为免被算计到。
就算被一直一直感动着,浮苏也冷静地爱惜着她漫长的生命。
一进妖狱,便感觉到妖狱异乎寻常的安静,浮苏没来过妖狱,是以并不清楚。
但天宸和祝安安都来过。
甚至林壑对这里也感觉很熟悉,所以他们都对这异乎寻常的安静露出谨慎防备来。
祝安,注意防御,浮苏,你让流光感应一下,在这里我们暂时不能打草惊蛇。
天宸说着,在流光一出来,便把禁言给解除,顺便暗中威胁几句。
可怜的流光被禁言许久之后,只能老实地把话咽着,剑灵脱于剑身穿梭一圈回来后,流光道:好像都聚集在一个地方,全妖狱的妖物都聚集在离这里大约百余里的地方,不知道在干什么?怕被发现,我没敢钻过去细看。
应该……是沈师叔他们做的吧。
浮苏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把妖物都给集结到一起。
应是,看来他们知道我欲如何行事。
不过这也不奇怪,禅宗的人还能做什么,无非是颂经课咒以渡化,颂经课咒渡化不了时就开打。
你打算怎么?浮苏一直还没问,祝安安一听和林壑淳一都看向天宸,真如却明白,只是他没说而已。
天宸道:大圆满明光云。
林壑和祝安安齐齐望向天宸,浮苏对禅宗的经文咒法都不熟,不明白这代表什么。
不过从林壑和祝安安的表情看得出来,这大圆满明光云是很厉害的经文,厉害到可能一旦将妖狱清空,天宸自身的损耗会前所未有的严重。
会怎么样?我自沈还潮修长生以来,已有一千一百世,每一世有长有短,短的匆匆百年,体会凡世中人滋味,长的十万年,修至寿元极限方得证果位。
这一篇经文,将耗损的便是我一千一百世所积累下的功德、修为、气运、智果。
这事只能他去做,他可以不去做,但别人压根做不了。
不是能力不够,而是……天道真该杀死一千一百万遍,没人有这个气运,唯一有的不过是他。
如果,这事他不干,沧海界一灭,不但他会身死道消,需重新历百十世方有机缘得果位,浮苏也会身死道消回到她的世界里去。
而身边这些人,都会……天道这是拿他们做要胁,若无情如何都好,若有情便只能拼却一身消此劫难。
看一眼林壑,天宸笑眯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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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s:大圆满明光真经什么的,来自地藏菩萨本愿经,恶趣味,天宸山寨地藏。
)————————————————————————第二零六章 世上谁知沧海事,起伏变化总无常数十万妖物被困于山谷大阵中,大阵已岌岌可危,维持阵法的只有沈堪一人。
当浮苏到时,沈堪已几近垂死边缘,看到浮苏来,他心神一松,大阵瞬间便有破碎之危。
林壑二话不说,熟络地接过阵法维持的重任,席地坐于阵盘中央,虽则此世他修为还低微不值一提,但他自身明白自己身上负有怎样的气运与能量。
在场的人里,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坐镇于此镇压群妖。
将沈堪扶下来,天宸看一眼道:不用给他丹药,只会死得更快,浮苏,他有话与你言说。
闻言,浮苏弯腰蹲下来,看着靠在石上的沈堪,面色白中泛起一层诡异的金色,残阳照在他脸上,添上一抹艳色。
这个人,浮苏永远记得苍诘的评价,心术未必不正,只是易为小事遮蔽:沈师叔。
别……别忘了,你承诺过的,已身死道消同门的蕴魂珠都在我乾坤戒中。
还有,如果见到令尊,告诉他,我们皆不曾负十六都之名。
沈堪说完,看向浮苏脸上忽有笑意,声音已渐微弱下去:有句话,我从不曾与令尊说,请代为转达,抱歉,为人背叛如鲠在喉,背叛人者亦身负枷锁。
若有来世,但愿能偿还这一世的知交之情。
如果没有原谅你,没有放下当年的事,家父无法入圣境,所以就算家父此时不在此处,我也能替家父说一句‘没关系’。
当然,如果苍诘在,就算会说没关系,肯定也会在这三个字后边加一句——老夫早就忘这事了,而且老夫一直恨的是自己识人不清。
别以为苍诘超凡入圣就真成圣了,人家是情圣,七情六俗一点不缺,脾气还在呢。
呵呵……沈堪轻笑两声,没再说什么,他清楚得很。
秦业自负如厮,哪里会只一句简单的没关系。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世上谁知沧海事,起伏变化总无常,来生如何,谁知道呢,他所求不过此生无憾而去。
沈堪就这样含笑而终,气机一断蕴魂珠片刻既出,接过蕴魂珠以及因主人故去而消去灵魂印记的乾坤戒。
浮苏轻叹一声。
没再说什么。
收好乾坤戒。
看向山谷中,在山谷里,她看到了那蛟龙也在,蛟龙若能再修。
或可成为神兽,但这么骄傲自负的一群人,是怎么也不愿屈就在一具这样的躯壳里的。
除了蛟龙,还有更多浮苏不曾见过,却目光充满期待地看向她的妖物,其实那些都是她需要称一声师叔或师叔祖、师伯祖的人。
静静地回望,浮苏重重一点头,暗道:我答应你们,你们一定有干净完整的灵魂转世投胎。
我答应你们,你们一定有美好的来世可期,而不需再背负任何孽债。
散落各处的那些苍诘曾经的同门终都欣慰的收回视线,山谷中,妖物依然在不停的厮杀。
妖物的数量一直在减少。
天宸看向浮苏,浮苏摇摇头,天宸便明白了浮苏的意思。
天宸可以现在就开始颂经课咒,减少血腥杀戮,但妖物若死得多一些,存活的数量少一些,他颂经课咒的消耗便会小一些。
浮苏摇头是因为,十万年来与妖物们虚与委蛇,在此刻这不仅仅只是杀戮与死亡,而是他们的尊严与骄傲之战,最后的放纵。
直到最后,打累了,打得满谷尸如山血如海,浮苏才看向天宸:可以了,天宸,答应我一件事,好好活着,我不要什么来世,只要今生。
我不是祝安安,对一个失去前世记忆的人,我不感兴趣。
祝安安侧目望一眼,然后摇摇头:拿我说什么事呀,我们能一样,也不看看那坑货不死一回之前到底有多坑,现在明显好多了,我感谢漫天神佛都来不及。
宸君至多有时候气盛一些,横一些,不讲道理一些,好歹没有越亲近的人越坑的卑劣爱好好吧。
流光:您这叫膝盖中了好多箭。
好,仙子有命,蔫能不从。
天宸温柔的让祝安安都想揉眼睛,这还是那个万花丛中过,谁想吃来吃的天宸?我现在好想掐死胖包子。
浮苏看祝安安,祝安安做个你请便的手势,胖包子可怜兮兮地看看大阵,表示自己现在还有用,掐死划不来。
揉揉浮苏被风吹散的头发,天宸不顾众人都在,在浮苏唇角印上一吻,然后便转身祭出紫金莲花座盘腿于上,紫金禅杖便立在莲花座上,紫金钵被托于右手,左手结圆满明光印。
在第一声咒言颂出时,整个天地间都回响着这一声,仿佛有无数张嘴在传播着一般,回响悠长不绝。
天际,有金光隐隐穿透云层,再穿透妖狱的无边妖息,仅照于天宸一身。
若仔细去看,那金光里仿佛也有一人,坐于莲台上,双目微垂看向世间万物,既似有怜悯,又似不过是在笑苍生如愚钝如斯。
谛……每一声咒言都一个字一个字吐出,且进度极慢。
浮苏看向祝安安,祝安安摇头,这个天宸上世时她也没见识过,再说天宸大部分时候都和坑货在一起,祝安安自己事一堆,哪能天天顾得上他们。
倒是淳一有所了解,这位向宗正学的博学多闻,最爱参读各类典籍掌故:大圆融明光云总共一万零八千言,不过我不知道要这样颂,只知道一万零八千言最后将如云覆盖,最后那些妖物都将被净化。
种恶因者将得恶果,身怀业力者将受磨难,种善因者将得正果,余者则入轮回……这里大概没有能得正果和入轮回的。
一万零八千言按照天宸这个速度,至少需要十几个时辰才能颂完,浮苏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真源剑意需要遍布这么大一个山谷,每一处都要尽数洒透,她如今的灵力虽足足够用,但似乎要将那血海也洗干净,似乎真有点困难。
真源剑意化雨露需要附加在水之剑意上,浮苏决定凝固一个一个水球悬于大阵外,一旦天宸颂咒完毕,那些凝固的水球都可以随着她的意念破开,里边蕴含的真源剑意便会随着水之剑意化成雨露。
浮苏琢磨着,最后决定也按一万零八千个来做,冥冥之中有些数字是相当奇妙的,浮苏便决定遵循这个数字。
一万零八千枚水球,浮苏也一样需要十几个时辰才能制作完,这是个精细活。
真如和淳一虽会水系术法,但剑意都非水系,而剑意只能以剑意叠加,因此浮苏只能自己来。
结果祝安安凑过来,看看浮苏:水之剑意啊,我会,试试吧,因人不同剑意也会有细微的差别,我的剑意不一定能承载你的剑意。
浮苏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当时流光会选她,因为祝安安也是水之剑意,所以赤霄虽亲火,但最终选择的却是她。
而当年她去陨仙山时,早已悟得水之剑意,且已有进阶第二重剑意的迹象,因此她看来真不是走狗屎运,而是被选中的。
祝安安以剑意凝出一个水球来,浮苏小心翼翼地将真源剑意融入水球中,很遗憾的是第一个随着一声啵的轻响,破裂成一滩水落入石缝中。
祝安安以为不行,浮苏却已找到窍门:再来,方才是我在试到底可以承载多少真源剑意,已找到极限所在,接下来会成。
再从剑意凝出水球来,祝安安看着浮苏的剑端涌出一道水光钻进水球中,不消片刻,那原本清澈透明的水球散发出幽幽白光,仿若被月光铺满的湖面,轻风一阵吹来便成一片斑驳,流光浮动:这便是你说的真源剑意,看起来很厉害呢,果然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呐,不得不服老呀。
浮苏:……与祝安安配合着做水球,一万零八千个水球,直到次日上午才做完,此时天宸课咒将毕,已到最后五十言。
因大阵隔绝了声音与气息,所以虽然山谷中看来无比血腥,却丝毫声音与气味、妖息都传不出来,这是为免阵外的人乱心神。
看向谷中,妖物们多已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唯有七星仍立于中央不倒,但情况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好。
前一万七千九百五十言有无数妖物与他一道分担,但最后五十言最都冲七星去,它压根无法随这五十言的力量。
每一言都仿如一座山压在它胸口,每一言都似有万万钧之力,重重地砸下来,砸得它很艰难才能招架得。
天宸看来轻松,但却也是自家有苦自家知,一万零八千言的大圆满明光云并不只是简单的颂经课咒,每一言的消耗都十分明显,他也已将近枯竭。
但佛门以愿力胜,只要不松开一念,终能达成。
已到这样的地步,天宸怎么可能松开,通天台阶一万,走到九千九百九,为何还要在最后那几阶止步。
惟坚持,惟不弃,方得始终。
诃……最后一言既出,山谷中,大圆满明光云成,一片白灿灿中杂着溢彩金光的光云成,天宸看一眼浮苏,只吐出一个字来:放浮苏便瞬间念动,一万零八千枚水球瞬间炸开,夹着真源剑意的水钻入光云中,不消片刻便闻有雷音,天宸见状含笑闭目,手中所结之印松开,因已无人催动,三样法器尽归于初始状态。
天宸……————————————————————(其实我很想让天宸这缕神识彻底消散的,不过,有人威胁过我了,如果我要敢让这缕神识消散,她就追杀我一万零八千遍,每一遍都要把我片成一亿零八千万片,每一片都刻上后妈两个字。
太恐怖了……)————————————————————第二零七章 万里红妆犹不足天际,金光未散,依旧投照在天宸身上,天宸却已是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向浮苏用尽余力挤出一点笑意来,最终拼却力气却不过是嘴角微微扬起些许。
纵他现在想跟她说一句我无事也如此困难,如果可以,天宸想,他愿倾尽所,换此刻能对她一笑。
至此才知,笑亦奢侈。
天宸……看得出他想对自己笑,浮苏不露丝毫悲伤之意,只轻轻碰触天宸的眉眼,道:我懂。
一句我懂还余音在舌底,天宸已然闭上眼睛,脸上到底露出笑意来。
从来以为至情至爱如沧海跌宕起伏,却原来有个姑娘,无声无息,什么也不做,只冲你喊一声,说一句我懂,连神魂也轻易醇却。
最后,天宸想,很好。
不知因何生情,更不知为何情深,既动心便爱,如何需要思虑那么多。
在天宸彻底神归识海之前,他多想对浮苏说一句——我爱你,我的仙子,愿你与三千世界同寿,与日月晨光同辉,如此才不枉赴此劫难。
当靠在石头上的人呼吸渐渐弱下,然后又复平稳,再复强健时,浮苏便知道天宸又已沉寂下去。
因损耗的只是天宸历世的种种积累,下世倒没有任何损伤,不过经脉中灵力枯竭,体力也透支,也需静养些时日才可以。
浮苏见光头蹦哒出来了,立马没好气地把人往天机山一扔,不能怪她区别对待,因为情劫未破的话,光头下一次睁开眼唯一要做想做的就是破情劫。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追杀啊,她对要追杀自己的人真没什么好脸。
阵可以撤了,叫林壑歇一歇,我答应过要送一条干净的轮回玄门十六都的弟子,我去收蕴魂珠。
山谷中应该有不少妖丹和妖兽的皮留下,你们去捡巴捡巴。
有用的都收上。
浮苏说着便伸手往已撤开大阵的山谷中结个手印,一点灵光自指尖生出微光,不消片刻所有十六都弟子的蕴魂珠都被她收归手中。
真如和淳一个字都不敢吭,生怕吱出一声来都会把浮苏坚硬的壳子给敲成一地渣。
说实话,他们都已经习惯,浮苏哪怕是死撑着,对他们而言都比哭要好。
浮苏其实不觉得有多么伤心,只要天宸应承过她就相信他会回来,而且悲伤什么的,于事无补。
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一边躲避追杀or追求。
一边拯救大能天宸。
而眼下。
她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以剑立誓,言出必践,而且他们值得更好的来世。
净化妖物使他们可以轮回只需要真源剑意化雨露即可。
至于是抽什么道,畜生或其他都不重要。
但乾坤镯中一千四百余枚蕴魂珠,她必送他们一条来世青云之路,这便需要真源剑意毫不虚化的洗礼,虽相当消耗灵力,不过吃丹药可以补一补。
她想让这一群人生在同一个时代,这样不管怎么样,总有能遇上的,或可弥补一些他们此生的遗憾。
比如陈莺露和沈堪,来世愿你们一生相守恩爱无双。
当浮苏运转真源剑意,将一千四百余枚蕴魂珠尽数罩于剑意中时,天际又是一团白光闪现,浮苏抬头去看。
似乎能看到苍诘的面容。
大约也是知道了他曾经的同门们做了些什么,而他又错过了什么吧,哪怕是入玄冥为魔修,苍诘也从不曾玷污他身为十六都弟子的出身。
爹,来世,你可以看着他们成长,这会很有趣的。
浮苏说罢仰面笑笑,然后继续专注地催着丹田中的灵力转换为剑意,然后缓缓自流光而出,一枚一枚的蕴魂珠随着真源剑意发出灿灿白光,如同他们同样灿白若雪的灵魂。
至于山谷中仍旧没有倒下的七星,只余最后一口气,正被祝安安这位沧海第一女仙盯得死死的。
七星要么忍受着真源化雨露对它造成的最后致命一击,要么在逃跑时承受来自祝安安劈向它后背的致命一击。
最终七星没有动,真源化雨露,至少有个相对好一些的轮回。
祝安安却暗中骂了一句懦夫,想她的胖包子……噢,不对,想她的林壑,便是明知道打不赢都会奋起反抗。
修士,本身就是宁可站着死,也不要跪着活的一群人,一旦跪下求道,永无得道长生之可能。
流光:所以这才是前主人那么作死,您都乐见其成的原因吧。
其实,祝安安之所以不动手,唯一的原因是,天宸叮嘱过她,如非不得已,尽量让浮苏动手。
不为功德,杀七星其实没有多少功德,最大的功德浮苏已得到,而是因为七星只有死在浮苏手上才会真正得到轮回。
非天宸如何心地良善,而是……天道这该死的混帐,渡妖主,清妖狱是整个一套任务下来的。
一天两夜过去后,浮苏才将一千二百余枚蕴魂珠里留存的魂魄尽数送入轮回,天际白光斑斑点点地被吸入光圈中,最后消失于无形,仿若流星,又似萤火虫。
浮苏已精疲力竭,无力多言支撑到光圈消去,每一点代表灵魂的白斑都成功去向轮回的路时,她才因疲惫而沉沉昏睡过去。
无疑,浮苏的情况要比景唤好得多,她的经脉里有备用的灵气,那是天宸留给她的。
她虽不明白天宸为什么使劲给她塞灵气,但现在很好用就对了,丹田里有十九枚灵力凝结成的金色珠子,每一枚破开灵力都能把浮苏吹得跟气球一样,所以她只能一点点吸收消化在丹田中,而不敢破开。
阿娘,你没事了吧。
真如在一旁担心好半天。
没事,就是累得有些脱力,现在都已经好了。
浮苏伸手揉揉真如的脑袋,直揉到真如眉宇间的担忧之色尽去,又恢复阳光爽朗少年郎的模样时才松开手。
流光很不懂趣味地蹦出来破坏风景,反正宸君也知道管不住它的嘴,它一点也没压力地向浮苏告状: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累不,按说累脱力也不会昏睡过去,这都是宸君造的呀。
知道宸君干什么了不,他以为你的安全着想为借口,往里肚子里又塞了一粒小黄豆,而且三师叔,是师侄女哟,赶紧准备聘礼吧,宸君的女儿可不好娶,十万里红妆都嫌不足。
淳一:我就随口调侃一下真如,用得着老挤兑我。
真如:啊……妹妹!太糟糕了,会被很多人惦记的,不要啊啊啊啊啊……一边,林壑对祝安安说:要不我们生个儿子,趁着修为都还不高……你修为才不高。
祝安安忍不住喷林壑,她这具身体本身就是修士,因不慎破出窍入化神时出岔子,神魂俱消,这才便宜了祝安安。
所以她一来就是化神期修士,起点比林壑高出不知多少。
反正要生一个儿子,然后娶光头的女儿,这样光头肯定会气死的,哈哈哈哈哈……林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他只要知道自己这么想是正确的就行,反正师叔什么的,都是为师侄们准备的。
一个一个都有反应了,就浮苏没反应,倒不是真没反应,而是正咬牙切齿说不出话中。
该死的天宸呐,现在她觉得天宸比光头修为高一万倍,招人恨的程度起码高十万倍。
兴量跟上一回一样埋下一粒小黄豆就没影儿,还一样让她被光头追杀,简直该砍一万零八千剑,每一剑都要让他明白什么叫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算了,这回渡劫期,没什么可精进的,也没有祸乱要平,踏实待在乘云宗,景唤也不敢把她怎么着。
待过十年,陪着女儿一天一天长大,避免再一次错过孩子成长的重要瞬间,当然该放养还放养,该宗正教还宗正教,她只负责围观。
待得来日天宸证得果位归来,看她怎么收拾他。
真如悄悄看一眼阿娘低声笑得极其恐怖,就知道阿爹未来的路将充满坎坷与艰辛呐。
摇摇头,真如催大家一起回乘云宗,然后彻底打通妖狱,只要妖狱暴露在晴光之下,日后便不会滋生妖物,纵有也不过寻常小妖,不会成什么大气候。
回到乘云宗,浮苏才知道另外一件事,十九洲大阵已启动,日后妖邪再不敢入侵沧海界。
十九洲大阵只需每百年维护一次更换灵石既可,所费并不多,所需要更换的灵石也不稀罕,因此并不难于维护。
有了十九洲在阵,沧海界不管凡世还是修士们都已经重归宁静,凡世战争平息,一切终归正轨。
至于魔修,感谢堕入情劫时的景唤,现在人人参禅念佛,个个想成圣都想疯了。
逆世自然心不死,可再不死心,有十九洲大阵在,也不敢轻易起纷争,怕被十九洲大阵剿灭。
一切从应顺风顺水,至少沧海界应该是这样,至于浮苏自己……她感觉自己的麻烦才正在进入一个全新的轮回。
揣黄豆,被追杀,还……还……还半路捡到个死忠的小粉丝。
我要跟仙子修炼。
你是华山剑宗宗主的孙子,麻烦你,不要害我!华山剑宗要知道她把华山一万年来不世出的少年天才给拐走,不劈了她才怪。
可我只喜欢跟仙子修炼呀。
无辜眨眼。
(滔天君重新粗现鸟,防火防盗防滔天。
)第二零八章 赏心悦目江小孩华山剑宗宗主姓江,在浮苏看来是个出了名的老不羞,总共有百余姬妾,虽则不时有被打发的,但却总保持在百位以上。
可江宗主却只有一儿两女,甚为疼爱,女儿各有归属,江宗主的儿子亦是个难得的好资质,如今是大乘期修士。
江少宗主倒有三个儿子,也听说资质都是上上之选,江宗主每每在四大宗门聚首时,都要拿孙子来说说事。
最小的这个孙子,是江少宗主大乘期后才育下的,本来就得得十分意外,加之又最小,虽没听过名头,只知道这小孩资质万年难得一见,其他旁的倒一点都不曾听闻过。
小孩名作江崖,或因年纪小,身边还带着个随侍,他就算悄悄逃出门来,倒也一点不肯委屈自己没人照料。
江小孩生得一张圆圆可爱的脸,稍有些胖,笑起来就跟夏天晚上十五六的月亮似的,圆溜溜、清凌凌地照着人心里生出凉丝丝的甜意来。
浮苏瞧着将来又得是个祸世的蓝颜祸水,想也没想就要打发,自从收下阿凉浮苏便不打算再收男弟子,尤其还是这么祸水的男弟子,更加不妥。
但是,不管浮苏怎么拒绝,怎么烦他厌他,江小孩都一点也不气恼,每天乐呵呵地跟着,又是探路捧茶,又是早晚问候,闹得浮苏都不好意思再恶言相向。
连带着真如他们都觉得这是个好孩子,祝安安还劝浮苏:资质好,又死乞白赖送上门来跑腿的,不收白不收。
再说,你当华山剑宗那老不羞会不欢喜,你要收下了保证他兴师动众上门来要抢人回,却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地跟你絮叨几句后,告诉天下人。
因小孩太喜你,他无功而返,颇为愤怒。
浮苏不解:他心里欢喜还干嘛非来抢人回去。
就不怕我烦了把人推出门么?见浮苏不开窍,祝安安敲浮苏脑门一记道:你道为什么。
那老不羞,必定不欲你多收弟子,你便可趁这势,再说日后只收女弟子的事。
至于这小孩,你不想收就记个名,带着身边玩几年,不好玩了再送回去。
多省事。
我瞧着小孩这几年还好玩,再长大些,必定勾得那些小女弟子们心里痒得慌,也着实不能留长久。
一听祝安安的话。
浮苏颇为动意,再看看江崖,确实好看,真如小时候也是个好看的孩子,可比起江崖来。
那必定是天上地下。
要是素来爱漂亮的苍诘能看到江崖,肯定爱得恨不能收归门下:也好,我听师娘的。
说着,浮苏便把江崖招来,江崖可乖可乖地捱近浮。
捧着张笑得幼儿简笔画里带着笑嘴眯眼的月亮似的,把浮苏照得心生欢喜:仙子,您有吩咐么,噢,快到并洲了,并洲的豆泥桂花糕很是富有盛名,仙子可要尝一尝?虽说不吃东西也照样活,可人活一张嘴,有美食谁又会拒之门外。
于是浮苏点点头,愈发觉得收个小狗腿子也不错:好罢,还有一事与你说,我可教你如何领悟剑意,但你是华山少宗主幼子,素来被看重,师徒之名便不必了。
回头与你父亲和祖父说,只当是捎带手教个孩子玩,我不是个好师父,担不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般重担。
只见江崖听完,笑得更加看不到双眼了,拽着浮苏的袖子连连晃好多下,才欢欢喜喜地松开:我就知道仙子最好,如此……既无师徒之名,我便唤仙子名字可好,要算起来,令师上元真人与家父是一辈人,我们本也就是一辈人,以名字相称才对呢。
要算当然是这么算,浮苏一想,反正又不想收这个祸害当徒弟,留着赏心悦目看些年而已,等到看腻味就送回华山剑宗去:这个便随你,左右我也不在乎这些。
真要在乎就玩完了,师娘要嫁师弟,师弟时不时说惦记自己未出世的女儿,她才懒得想什么辈分不辈分的。
沧海界的修士,又几时讲过辈分,不过是叫着好听罢。
这么一来,江崖满意,浮苏也满意,华山剑宗尤其满意,偷师回来教门中弟子不教,偷师回来修为高也不高,跟圣人之后、大能心上人亲也不亲。
这样的好事,搁谁谁都得乐疯。
回乘云宗后,浮苏便先去主峰与青峰真人把江崖的事说上一说,虽剑意都是自身领悟,教谁都可以,但到底自己是乘云宗弟子,宗主不答应她也不能擅作主张。
青峰真人哪有不同意,有沉渊和淳一他们几个,乘云宗上下领悟剑意已比从前高出许多,并不需忌讳旁人学去,有天资的不教也能学会,没天资的往死里教也学不会。
青峰真人当即便摆手:这等小事,无需多言,你喜欢怎么做便怎么做。
如今你已是渡劫期修士,莫总小看自己。
宗门中的乘云令你领一块去,日后便当一峰之主那般,你若想开一峰也可以,乘云宗如此之大,容得下。
这倒是不必,弟子向来懒怠,自己孩子都是师兄照料,何况让弟子主一峰,这事万万不可。
不过,乘云令弟子倒很愿意领,只为日后行事方便,总是弟要收弟子了,日后带徒儿们各处历练也方便通行。
乘云宗门内就有几处密地,专供门中弟子磨砺之用,只有持乘云令方可通行。
青峰真人不提,浮苏也想不起渡劫期还可领这么块牌子的事。
唤人去取了装令牌的匣子来,匣子上有禁制,青峰真人打开取出一枚。
乘云令其实就是凡世之中的彬木所制,取的是万年冷彬,虽说是凡木但却是用非凡手法打下烙印。
看起来平平常常一块牌子,随意可仿得去,内里本质却谁也仿不来:你往下便是本宗第六十一代弟子,望师侄好生教导,不堕我宗门之威。
浮苏连慢起身行大礼:弟子浮苏,必不负教诲。
带江崖回天衍峰,又跟宗正沉渊等一干师兄师姐见了面,把江崖的事说上一说,还有令牌的事说上一说,以及在妖狱做过些什么,遇到了什么一一说到。
然后才从一干小弟子中把阿凉领回庐山,阿凉如今野得跟山上的野雀一样,浮苏见她欢实也不拘着她,爱练功练功,不爱练功就玩去。
好在阿凉自己有谱,该练功的时候认认真真练功,吃得苦受得罪也捱得寂寞受得挫折,这份劲头连江崖都自愧不如。
该玩的时候玩得比浮苏见过的所有人都要疯癫,就淳一这样的好风度好脾气,也为阿凉太疯癫的事训了阿凉一回。
浮苏却觉得,小孩疯一点就疯一点,又不是个不明白事的,要都像真如那样还有什么意思。
真如:阿娘,你不觉得我很有意思么!你小时候淘气不?真如回想一下:不啊,宗正师伯都夸我是难得的好孩子,虽然三师叔后来老说我抽风不靠谱,可我小时候真是个好孩子,都是被……教坏的。
忽略掉真如的省略号,浮苏道:童年就该满山疯跑呢,不过心里得有数,光疯不认真学习是疯孩子,光好好学习不疯的是傻孩子,又能疯又能好好学习的才聪明孩子呢。
浮苏最是聪明。
江崖在一边欢欢快快地赞美着。
真如默默地看一眼,恨不得当初自己没劝过浮苏收下江崖,现在倒好,江崖这破小孩倒跟浮苏一辈,他反倒应当要叫江崖一声师叔,真是赔本买卖:既然阿娘这么说,我带阿凉玩去,怎么疯怎么来,补偿一下我没疯过的曾经。
浮苏:我眼不见为净,我眼不见心不慌。
看着真如真的领阿凉出去玩,浮苏也不着急,玩累了自然会回来,他们师兄妹想怎么疯怎么疯去,俩都是心里有数的孩子,出不了什么大事。
师兄妹俩一走,浮苏跟前便只有江崖了,江崖凑上前捧着脸贩卖天真烂漫的笑脸:浮苏,第一重剑意你领悟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又是在什么样的契机下领悟的呢?几百年前的事,细节已不是很记得清,不过地方和契机我倒还能说出来,你可别再细问,再细问我也答不出。
说罢看江崖,见他点头,浮苏便接着道:东海之上,那日时晴时雨,有大雨有小雨,近晚时风浪十分之高,颇为骇人。
而后,便进入玄妙之境,大约入定月余,便得悟剑意。
江崖满脸向往的神色,过得片刻,又有些失落地说:都说我是不世出的资质,可是不管你怎么给我讲剑意,我都还是不能领悟到。
你说,他们是不是在哄着我玩,就因为我是祖父和爹爹最疼爱的幼子,总是有人哄我呢。
看江小孩脸色沉沉郁郁的,浮苏不由心一软,声音柔和许多:他们哄你就信嘛,哄十万遍甚至百万千万遍后,你不得相信自己啊,好孩子都是夸出来的。
江崖默默:小丫头片子,歪理一堆一堆的!(哈哈哈哈哈……滔天就是江崖,可怜的浮苏啊!噢,不,可怜的天宸君呐,被强大的邪恶势力挖墙角了。
)第二零九章 元灯未灭,神智分明再说江宗主,闻听得视若掌珠的小孙子撇开一堆看守的人跑出去,便冲怒气冲冲的儿子哈哈大笑。
江崖他爹江祁不明所以地看着江宗主,自从这资质好得跟天神下凡一般的小儿子不痴傻后,仿佛要把生下来这几年没淘的气都淘回来一般,漫天漫地狗跳鸡飞。
江祁如今最常做的事便是听哪里哪里来报江崖又祸害了哪里,脑仁疼得厉害,本是最欣喜痴傻小儿的逐渐好转,现在却也不知道该喜该忧了。
只见江宗主笑半天,端茶盏饮一口,清清嗓子道:这孩子比你有出息,你小时候若要离家出走,敢不敢这般行事。
你还别头疼,来日你老大老二都不如他,瞧他多聪明,学剑找谁,沧海第一剑修秦浮苏。
论剑意、论背景、论能耐,天底也有几个比秦浮苏更好的师傅。
被江宗主这么一通点明,江祁倒也明白过来,立时便乐呵呵笑:起先我还担心这孩子被谁夺舍,却元灯未灭,神智分明,再一探三魂六魄竟已俱全。
想来那一魄早先是被困住,却不知因何机缘脱困,如今看来,小儿最得上天眷顾。
父亲,那我便备礼上门,也好让这名分定下来。
江宗主由来就知道儿子是个脑子里没转弯的,便又点明了他:不可,听闻秦浮苏已收下一名弟子,加之有儿子也要教养,想来未必能顾得过来。
需寻个法子,让她不再收弟子为好,这般好师傅,自是独占为佳。
乘云宗我们无法撇开去,别的人难道还肯让占去便宜。
啊?对自己父亲的智慧,江祁一向跟不上趟,有些人就该生而比别人掌握更多。
因为他们站得更高,看得更广:父亲的意思是?儿子这般不开窍,江宗主有些郁郁然。
不由一声长叹:老大老二跟你一般,如今为父只能盼着老三是不但资质天成。
脑子也够好。
人人都喊你少宗主,不过是一说,你当你真能坐上这位子,我华山剑宗自是能者居之,你不能为父自不会捧你上位,真把你捧上去那就是害你。
我是你亲爹,岂能如此害你。
怎么又跳跃到宗主之位上。
江祁天生没长那根叫谋略的弦,长子次子也是一样,一根筋修道长生,其余的事得过且过。
江祁虽满脑袋迷雾。
却没再问是什么意思,而是道:父亲,儿从未想过要做一宗之主,儿虽不敏,却也知道自己有多大能耐。
能占多大的地。
为父知你,只不过老三若有能耐岂不是更好,他能为父便捧得上,他不能为父自也会为你们安排好。
江宗主说罢摇摇头,看着儿子和长孙次孙的样榜。
似乎觉得自己想太多。
江崖自打渐好起来,唯一干的就是捉鸡逗狗整人捣蛋,他长得一好模样,每每坏事给人一张笑脸,都没谁狠得下心为难。
过得几日,浮苏早起与阿凉细细说修炼要要诀,并将乘云宗的一些修法说与她,让她一边领悟一边说出自己的想法。
待与阿凉说完,浮苏就捎带手与江崖说近日的修炼进度,在她看来这江崖简直是个逆天的存在,资质好得逆天,脑子灵光得逆天,修炼起来绝对是一个口气就能吃成胖子的主。
江崖仍修华山剑宗的修法,不过只向浮苏学领悟剑意,没入乘云宗的门,教他乘云宗的修法绝计不能。
不过浮苏对华山剑宗的修法多有不解,因修剑要同时观参修法,若不通修法,浮苏很难教江崖。
所以,浮苏思来想去,问江崖:若我向令祖问华山剑宗修法,令祖是否会给我?这个问题比较为难江崖,他才给人当孙子多久,哪知道华山剑宗的宗主会怎么干,且这也不是江宗主肯不肯的问题,而是华山剑宗肯不肯,是此便摇头:不知道,不过各宗修法向来看得很重,家中长辈教我的又是宗门中上上修法,大约会有些难吧。
听罢,浮苏觉得为难,恰在此时,天际传来一阵笑声,浮苏抬眼去看,华山剑宗的宗主和少宗主浮苏是见过的,连连上前迎接:见过江宗主,见过少宗主。
小姑娘很有本事嘛,不声不响就把我的好孙儿给拐跑,如今还想肖想我宗门修法,当真敢想。
江宗主哪里像祝安安说的那样仅是心里高兴,表面上不高兴地兴师动众来抢人回去,分明就是高兴给浮苏看,一点把人要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我倒不想拐,是他偏要跟着,相来这小孩还是识人有明的,他爱剑,欲走此道,自然想找最好的。
当今之世,论剑意,我想确实没人高过我去,如此自然是有本事的。
浮苏从不是什么谦虚人,不会在别人夸她的时候来句岂敢岂敢哪里哪里。
江宗主见状,原本有点绷着的脸都软化了,道:你这丫头好不懂事,不速速沏得茶来待客,把客人堵在这里是何道理。
庐山这边除非必要,否则没有小童,江宗主一路气势汹汹而来,连主峰和天衍峰都没去过就冲庐山来,哪有时间唤小童过来伺候。
浮苏只得看一圈,淳一叹口气,无声无息地站出来,礼仪周到,举止雅致,眉眼一派温润和融地请人入殿阁中,又去取水烹茶,一一奉上,这才退到外边去。
这一番作派,江宗主见罢看一眼自己的儿子,又是一阵摇头叹气:这是令尊的弟子吧,早闻令尊爱漂亮之人,如此风流姿态,举世难得。
听闻令尊留有三位弟子在凡世,不知这是哪一位?这是我三师弟王淳一,若论容貌姿态委实不及我沉渊师兄,但我这师弟知事,体亲友之冷暖,贴周糟之人心,这一点上我所识之人中,无人能出其右。
这么一夸自家好师弟,浮苏都觉得,有女儿赖都要赖给淳一才好。
正好淳一不是说惦记么,哪怕是玩笑,浮苏都决定好好促成一下。
嗯。
那是当然,跟大家伙后边收拾烂摊子收拾惯了,没办法呗。
他不主动去收拾。
找也找上门来,他又是个好孩子。
只能被欺负。
幸亏,还能暗中坑回一点来当乐趣,否则早把自己给憋闷死了。
客套一番——其实是江宗主一个劲夸,浮苏一个劲卖瓜,买卖双方都十分畅快,然后进入正题。
江宗主问浮苏:秦小姑娘,不知你是否能静下心来教江崖。
如果不能,这孩子我还是得领回去,孩子资质好自然不能耽搁。
江崖虽然不明白江宗主什么脾气,但却也知道这位一肚子花花肠子。
光凭那一通不要钱能倒人牙的夸赞就知道。
所以他待在一边不言不语,就等着出结果,他老实坐一边,却不防被江少宗主拉了手,又是气又是忧地看着江崖:这些时日可吃苦了。
外边这般险,你怎也不说一声。
知道你淘,却不想你这么淘,要不是乘云宗来信,阿爹连命都要为你丢了去。
这位江少宗主虽脑子里缺只有一根筋。
可确实是个极疼孩子的,尤其是小儿,更是捧在掌中若眼珠子。
江崖魔身魔修,压根就无父无母,被父亲慈和馨暖的眼神一沁,不知为何心中竟一颤,到最后居然扑进江少宗主怀中,哽咽着喊了声:阿爹。
然后,江崖就被自己雷得不轻,不过就算是雷得不轻,仍旧有一种让他无法形容的感觉,似灵魂与神识之中有什么壁垒被瞬间瓦解一般。
见小儿哽咽,江祁也不管江宗主和浮苏在说什么,只搂着儿子,也红了眼睛:今日先与我回去看看你阿娘,哄得她不伤心了,你想做什么阿爹不拦你可好。
浮苏没注意到这边,江宗主太强大,脑子太够用,浮苏得尽全力应付才行。
江崖瞥一眼浮苏,见浮苏没顾得上他,便干脆任凭着自己被融化,被感动:好,我听阿爹的,阿爹……阿爹也别伤心。
我没吃苦,出门时拐了宋业师兄呢,一路上好吃好喝什么难处都没碰上。
原本在角落里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宋业赶紧上前施礼,江祁也没怪责,只笑看一眼,似是感激他一路上关照。
宋业没敢告诉江祁,他儿子到底有多妖孽,多戳人心肺,他这位师伯实在太过……天真烂漫了些,不过这世上这般的人已不多,又何必戳穿。
江崖也给一个感激的眼神,感谢宋业没把自己卖了,他不是不懂好的人,是从来没人这么纯粹的对他好过。
越是这样,越珍惜这份纯粹,自然心生感动。
滔天虽不是什么好人,但魔修行事,向来是依凭着自己愿意,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从来没有所谓感情束缚,就如同滔天对他那儿子,就从没这般搂过,更别说什么为儿子掉伤心之类的。
从前总觉得人类有什么好的,如今才知道人类是真正好,自有那不纯粹的,别的用心的,但世间只要有一二人这般纯粹的对你好,不出于任何目的,便足够能温暖人心。
日后跟在乘云宗学剑别再那么淘,这里没人会像在华山剑宗那般容着你,但若受了委屈也别忍着,自有阿爹,阿爹不成也还有你祖父。
江祁最惯拿他父亲当牌子使。
闹得江崖一边感动一边好笑,笑足了才道:阿爹不用担心,浮苏喜欢疯孩子呢,还说又爱学习又爱疯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江祁忽地看向浮苏,不知为何,看着浮苏和自家父亲一句来一句往的,忽觉得浮苏虽年纪小父亲许多,但有些方面真正是一样。
(论如何将玄冥之主滔天拐成好孩子!若是换别的孩子八成就被养坏了,换滔天反而坏不了,因为他已经够坏了呀!而且,想挖天宸君的墙角,坏蛋肯定是不成的,再怎么也得变得一个外表正直内心邪恶的人才算有机会。
)第二一零章 宗师气象江宗主和浮苏达成一致,欢欢快快就差搓香结义,把江祁在一边寒得不行,看向江崖时眼中更是充满怜惜。
自家有苦自家知,在江宗主教导下长大,虽不缺慈爱,可真真是没少被磨。
不明所以的江崖小朋友更加感动,一旦缺少温暖的小破孩得到渴盼中的温暖后,便如饮美酒佳酿一般把自己醉倒了,这期限只怕八成得到永世长生尽头去。
于是尽管浮苏已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仍旧任由江祁抱着,反正他现在是小孩,也不怕笑话。
而且,不勾上小丫头片子,以为他会戳穿自己的身份,至于勾上后怎么说都不要紧,那时候不都死心塌地了么。
至于有儿子有过男人,这对江崖来说屁都不算,沧海界的修士惯也不把这些当回事,只要没什么龌龊,合则聚不合则散。
就连江崖现在的母亲,江祁的妻子,严格说起来都是二婚再嫁妇。
而且,江崖发现一个妙处,当好孩子是有奖励的!看看现在浮苏柔柔软软的眼神,江崖恨不得立马就扑上去,虽然现在什么也干不了,占点便宜也是好的嘛。
浮苏大约是没见证过真如的成长,看到这样的场景有些心酸,便看江崖也好了许多,只当养个孩子玩:那你便随令祖和令尊回一趟,待到令堂开怀了再来,左右也不急在一日两日。
父母长辈固然盼你承欢膝下,亦盼你知事明理,可莫要再淘气了。
被抱着的江崖赶紧点头,嘴里称道我知道,我听浮苏的,这一句话把江宗主和江祁都感动得差点泪流满面。
这小儿几时这么听话过,就逄是亲爹妈说他。
都要反口驳几句,哪怕最后还是会听从,也能把人呛个半死不活。
江宗主和江祁更加确定。
把自家小儿交给浮苏是个最好的决定,世间人物。
一物降一物,先贤果不欺我。
江宗主和江祁又带了江崖去天衍峰谢过宗正,然后才去主峰拜访,一面奉上厚仪,一面致上歉意。
也把浮苏要华山剑宗修法的事通了通气,四大宗门基础修法本就没什么可遮掩的,高阶修法却从来不互相观参:我那孙子练的是宗门三大修法之一。
着实有些深奥,到时还请真人相帮指点浮苏一二,崖儿毕竟只是个小儿,何曾习得精妙。
只是此事还需回宗门商议。
待有结果再来说与真人。
青峰真人很是意外,按说这样的事,华山剑宗派个人来就行,不必把修法给自己。
这……这分明是要把华山剑宗三大修法之一给乘云宗观参,所谓的观参不是照着学。
而是依据精妙修法来补自身不足。
越是精妙的修法,越是能派大用场,因此青峰真人是又惊又喜:自然应如此,只是这礼也太重了些。
令宗子弟无私,我等又蔫能只占便宜。
再者我四大宗门守望相助,乘云宗强便也是我四大宗门之幸,又何来太重之说。
江宗主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人,自家得着好处,不忘还报,有道是有来有往,这样才是长久之道。
四大宗门之间,虽也竞争,但从不自相残杀,而且江宗主算盘打得很响。
苍诘入圣,圣境倒不像飞升上界,不能再管下界之事,圣境殊异,仍能窥视监管下界,所以谁占谁便宜还未可知呢。
青峰真人只琢磨自家的事,倒没想到苍诘身上去,所以只当是江宗主厚道,便当即一拜称谢。
结果江宗主一出乘云宗山门,江祁就问为何要借修法,不借也完全可以,到底是本宗重而重之的修法,这般轻易借人,怕宗门中长老和阁主们不许。
江宗主本想点明来,却不料江崖搂着他爹的脖子,叹口气说:阿爹,你怎么能这么笨啊!一句话说得江祁大窘,江宗主却眼前一亮,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的小孙道:噢,崖儿说说,你阿爹怎么个笨法。
不厚道没脸皮无节操的江崖扬着脑袋,见江祁一脸受伤,遂伸出嫩白的小手拍拍江祁的肩道:阿爹也别难过,您笨点,儿聪明就行了。
一句话说得江宗主父子二人不由生笑,江宗主又问:你聪明,你说说祖父为何要借修法给乘云宗?占了人家的便宜,总得给人家点甜头呀。
江崖眨眨眼,向江宗主乍着一张雪白可爱的笑脸,他夺舍而来,岂会愿意受人管制,不说统领沧海,一个小小华山剑宗总要收在手里的。
所以,他夺舍之后的人生,合该就是一部修三代崛起史诗。
重要的是,江崖一点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占着几十万年的智慧(魔修寿元比人类更长,因为他们是各种负面情绪所滋生),却来装小孩子博出位,简直要多不要脸就有多不要脸。
江祁闻言有些明白了,江宗主大喜过望,伸手揉揉江崖的脑袋,大感欣慰:好孩子,以后少与你阿爹和两个哥哥混在一块,与秦浮苏多亲近,尤其是那王淳一,你去了占着小孩的便宜,嘴甜一些管人叫师兄,好好跟他们学学。
那王淳一……若不出意外,想来日后会成为乘云宗挑大梁的。
怎会?那王淳一是秦圣的弟子,与乘云宗有何干系,要说天玄宗还有谱些。
江祁又不解了,反正江宗主的话,他不解的时候多,能理解的时候少。
不就是个乘云宗弟子身份,秦圣几个弟子与乘云宗弟子何异,至于与天玄宗有牵扯更是妙不可言。
王淳一此子,骨子里带出来的大家风范,虽如今修为不显,却已具宗师气象。
此子只需做自己,便能拢得住上上下下,日后做宗主有什么可惊奇。
乘云宗历来不拘一格,他们只尊能耐强,能管得住宗门上下的,要不你们以为怎么青峰真人身为最小的弟子,反而做了宗主。
江宗主说罢,又揉揉孙子的脑袋,愈发喜爱得不行。
噢。
这下江祁懂了,说白了,人家要背景有背景。
要能耐有能耐,要人心有人心。
至于宗师气象。
那是玄而又玄的东西,江祁没看出来。
江宗主知道儿子是个不知事的,便看向江崖,语重心长地说:做人就要似那么明光无遮,虽说至强无敌,但过刚易折,世上不缺横死的强人。
越是这么体性光明的。
越能得人心,王淳一妙在他本性就是这般,不似旁人仅是作态。
嗯,孙儿明白。
要么做真君子外圆内方,要么做真小人一味圆滑。
江崖只一句话就说明白了事,更把江宗主喜得跟什么似的,江祁看罢仰天长叹。
宋业在一旁悄然无语,诶。
小师弟哄人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把师祖都哄得爱他爱得跟什么似的。
江崖小朋友日子自此倒是顺风顺水了,浮苏却很不顺,天玄宗那边派了人来,宗主谢琅的子孙都资质平平。
倒没要自己的子孙来,而是选了门中资质最好的年幼弟子。
本来他们和天玄宗比华山剑宗亲近得多,由浮苏亲自教导剑意这样的好事,怎么能落空。
便派人来与青峰真人说,青峰真人已得知浮苏不欲多收弟子,又只收女弟子,便一边说明一边回绝,却不想谢琅直接来一句:不就是几本修法,我知秦圣不曾把玄门修法透露一丝半点,连几个弟子学的都是秦圣后来从旁处寻来的修法,只因不曾拜入我门下罢了。
你要肯让我门中弟子来,我便把当年玄门十六都的看家修法给送一份来。
一听玄门十六都的看家修法,青峰真人腿都软了,立马送上膝盖:行,你把人送来,我替师侄先答应下,不过到底如何,还是要看师侄应不应。
谢琅说:我送人过来,看在秦圣的面上,想必能应。
华山剑宗和天玄宗这么一折腾,正元宗不干了,天玄宗送人去秦圣身边学过都还要把人送去,他们一直想沾沾边的怎么能不掺一脚。
当即正元宗也奉上修法一份,不就是女弟子,不就是修法,怎么会舍不得。
于是浮苏又多了两名弟子,她还不能不收,青峰真人殷殷地期盼着呢,都求上门来了。
一宗之主这般低着姿态来,浮苏要敢拒绝,宗正和沉渊能生吃了她这不敬宗主的:好……好罢。
好在也只多两个,平日可托你师兄帮忙照看,你自己的修为也要紧,莫耽误。
青峰真人说完就走,省得被浮苏那幽怨的眼神给煞着。
正元宗的弟子比较不好选择,因门中年幼的女弟子资质都摆在那,真挑不出上好的来,便待再等等,今年正好是正元宗开山门大选弟子,不怕到时候找不着好的。
天玄宗倒很快把弟子送来,送来的信上说叫姚十三,浮苏听到名字就皱眉:不是说女弟子么,怎么听着像是个男弟子。
是女弟子呀。
不日,弟子送来,确实是个姑娘,扎着麻花辫,还是个胖胖的小丫头,人小婴儿肥,一笑起来眼里像藏了星星一般十分可爱:小蝶见过浮苏师姐。
因说都不以弟子计,所以送来的都算与她平辈,虽说是小小的人儿,被叫师姐,浮苏也没什么不适应:不是叫姚十三吗?啊,师兄又欺负我啦,人家叫姚小蝶啦。
原来姚小蝶排行十三,小蝶喜欢自己的名字,师兄师姐们爱逗她,遍不叫就要叫她姚十三。
(十三姑娘,乃的龙套已就位。
来来来,还差一个龙套,女名,谢谢。
滔天小朋友要开始他征服沧海的史诗了,这孩子会变成一个外表真君子,内心真小人的好孩子。
淳一,也终于确定,要让他日后成为乘云宗中兴宗师。
)ps:顺便荐文,这几天看的不是起点的《红楼之土豪贾赦》《傲慢与偏见:贫穷贵公主》《重生之嫡女庶嫁》都是完结文,看过的就不用去看了,某站的文我只看完结的,因为某站作者没节操的过多,不敢轻易跳坑。
重点推红楼一文,大气,不抱于小小后院,甚至不拘于一家一室一朝一国以及一个时代,主要是比较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