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月老庙， 走的又是山路，两人并肩走在一起。
罗成看赵莃兴致不太高的样子，轻声问， 生气啦？赵莃闷声道， 没有。
赵莃心里憋闷， 只想着不要和她说话， 她现在不想说话。
可惜某人这次不是那么识趣，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赵莃有气无力的说道。
罗成道， 武家的事，到这里也算是解决清楚了。
赵莃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她当然知道武家已经完蛋了。
又一想，他刚刚说有话和她说，不会就是这个吧。
试想一下她站在凛冽的寒风里听他说这些， 不禁又有些气不顺。
罗成继续道，武亮走的时候家属都没带走， 我之前让人封了武府，现在已经全部押解回长安了。
赵莃点头，武家毕竟是从长安来的，把他们押回去给朝廷发落确实比较妥当， 虽然武亮叛国， 那些人回去之后也难逃九死一生的结果。
赵莃刚想说这些都是他们幽州的事不用告诉她，就看见罗成那略微不自然的目光。
她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他的用意，哭笑不得。
这人， 有话不能直说吗？非得这么七拐八绕的， 她要是没明白不是白说一通了。
赵莃拖长了调子哦了一声。
罗成被她哦的直皱眉。
偏偏她还故意说道，其实这次的事闹出来对你们也不是没有好处吧？联姻的事传的满大街都知道， 偏偏王府没半点要否认的迹象，这种放任的麻痹行为给了武家错觉，行事才越发嚣张。
多做多错，才更好捏把柄不是！虽然最后被武魁的死给搅和了。
罗成道，从他们到幽州起我就着手准备了，到如今早就是木已成舟的事，根本不用再使这些手段。
赵莃眸光一动，看向他。
罗成一顿，终于道，这件事我事先完全不知情，我还不至于用这种手段。
当日他去找赵莃的时候，两人都不太冷静，有些事还是解释清楚的好，留下疙瘩将来就难解了。
赵莃笑道，我知道，我信你。
但是你能想着来解释这一通，我还是很高兴的，她在心里这么想着。
倒是……他刚刚说的话……她想着，她不该有太多好奇心，但事关罗成，她又止不住想去问。
而且，她总觉得，他今天想说的应该不止这些。
罗成看她踌躇不定，道：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不瞒你。
赵莃和他视线一碰，看见里头毫不掩饰的鼓励。
眉梢一挑，是了，他就是故意漏出些破绽引诱她的。
她冲罗成眨巴着大眼睛，含笑道，你说你从武家一来就对他们动手了？罗成也是笑容不变，是。
赵莃又道，那他们勾结突厥是……武家勾结突厥铁证如山，但到底是武魁身死在前，未必没有反扑罗家的机会。
而且武家背靠朝廷，祖籍就是长安，有多想不开才会去投靠突厥。
甚至事发之后，北平王府还搜到了他们一年前就和突厥有勾结的证据，实在顺利的让人心惊。
罗成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是真的。
赵莃：我当然知道是真的，只是他们和突厥是怎么勾结上的。
罗成停下脚步，居然还赞善的看了她一眼，是我牵的线。
你倒是坦白！赵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不止做了这个吧？罗成今天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合盘托出，也不用她继续猜，自己就交代了，不止，我动了他们和朝廷的书信，他们不管是长安还是登州都早就回不去了。
他甚至还颇为抱怨的说：那信不好截啊，有次差点被察觉。
哦，除了这个，他们拿走的布防图我也动过手脚。
毕竟从一开始我父王就是把这件事交给我的。
赵莃决定武家半柱香时间，真惨啊，可谓是被罗成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赵莃刚想打趣他几句，一抬眼，却隐隐觉得罗成有些不对劲。
眼里仿佛烧着两团小火苗。
赵莃一顿，试探道，你怎么了？罗成语气如常，脸色也是笑意不变，不仔细几乎看不出他的异常，没什么，武家灭族的下场就是我一手推就的。
叛国，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赵莃一时没接话，她不知道他这话的用意，想着她刚刚应该没说什么刺激他的吧？罗成没管她，继续道，赵莃，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他语气平平的说着这话，赵莃却能感觉到他的认真，她皱着眉，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什么误会？罗成反问道。
赵莃反思了下，她是不是什么时候对他处事手段有过质疑，才让他这么费心思的专门来剖析自己。
可惜，实在没想起来。
倒是在山寨地底下那回，她好像是矫情了那么一下，可也就那么一下下，难倒就给了他这种她完全接受不了阴谋诡计的错觉。
赵莃觉得，她这回得好好表态，不然他俩这关系没准得崩。
这一天真够心累的。
半晌，她叹出口气，直视对方眼睛，诚恳道，那刚好，我也不是好人，可以跟你狼狈为奸。
周围静悄悄的，搞得赵莃不断反思她这话是不是说错了。
罗成接着动了，嘴角扬得老高，抬手一拉她的胳膊，把她向前一带，整个揽进怀里。
赵莃没准备的被这么一拉，整个人扑过去，半边脸都埋在他肩头，扑鼻而来的就是罗成身上清爽的气味。
她还没来得及动，就听见罗成说，那最好，我是不会改的。
赵莃闻言在他肩上蹭了蹭，谁叫你改了。
她悄悄抬手松松的环住罗成的腰，感觉他的手臂又紧了紧，干脆也使了劲抱住他。
没好气的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可不是深闺里的天真少女。
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你将来也不是困于后宅的女子，我才更怕和你所行相背，怕将来你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赵莃在他背上捶了一拳，朝堂如战场，同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武家来这，本来就是要对付你们罗家的，他们难倒没使坏，技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
再说，相比无关紧要的人，我当然是向着你。
至于抄家灭族，代价虽大，可从他们决定来幽州的时候起，就是已经把全家人的命运一起赌进去了。
这个年代，哪家不是如此。
罗成又紧了紧手臂，我知道。
赵莃被勒的难受，掐了他一下，才叫他放松了点。
其实今天这么说开了倒是好事。
他们两人从一开始就都是有所顾虑，徘徊不前。
赵莃以己度人，将来怕是立场有变，左右为难。
虽说他们现在都是被朝廷猜忌的藩王，但当今皇帝登基以来，为了修运河，建行宫，搞得民声怨道的，谁知道将来是个什么光景。
倒是没想到，罗成顾及的还有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