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蔻旗是去学校超市的路上,发现有人打架的。
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当看见一堆人中被揍的那个,是光荣榜上照片被涂马克笔的同学时,她有点儿好奇了。
因为能上光荣榜的肯定成绩不会差,而在分数为王的一中,这位好学生现在却被围在中间打得实在有点惨。
可再好奇,贝蔻旗的见义勇为之心也还没有燃烧到这种地步。
但在看清了揍人那一派为首之人的脸后……她觉得,这事自己是不得不管了。
这个坐落在校园西北角的窄巷子,是个绝佳的斗殴场所。
贝蔻旗在巷子口站定,笑了下:呦,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人家一个,脸呢?要是不要了,我可以帮你踩两脚。
一男生混战的逼仄小巷子里,突然混进了女孩子的声音,很是突兀。
一群人集体静了一瞬。
这个漂亮的小姐姐是谁?眼生没见过,哪个班的?是你?这群人为首的朱霍记起来了。
贝蔻旗垂眸翻手看了看自己指甲:是我。
连贝蔻旗都想替他叹一句冤家路窄。
昨晚去酒吧玩,朱霍竟骚扰到她头上,被她那帮发小踹走了。
而只过了一天就在学校又见着了,这可不是冤家路窄?朱霍是十三班的,仗着家世好整天不学无术,他爸妈花一大笔钱把他塞进了一中,他却只知道领一帮人惹是生非。
带领的小混混群里有人开始吹口哨:妹妹,好正啊!你长这么漂亮,管这个小穷逼做什么?要不来跟着哥哥们混?而这时朱霍想起来什么:原来早上和顾凉佑一起罚跑的,是你啊。
他大咧咧踹了一脚刚才说话那人,人家妹妹早就跟校草好上了,哪还去跟你混!他上下盯着贝蔻旗,笑得轻佻:还以为你多矜持,不也这么快就勾搭上他顾凉佑了?贝蔻旗没理这群人,她上前扶起那个被打瘫在地上的同学。
这倒霉孩子被打得不轻,鼻血糊了一脸。
她也不想把事情扩大,先把人弄出去就行。
可这时朱霍好死不死地又加了句:还有他顾凉佑,老子早看他不顺眼了!整天端着架子,装清高装得百八十万,不还是一见色起意的主儿?贝蔻旗脚步顿住。
她突然觉得拳头有些痒,胸中也升腾起一种替社会和他爸妈好好教育教育这二世祖的责任与义务。
扶倒霉孩子靠墙坐下。
贝蔻旗冷笑了声,开始活动关节压压腿。
朱霍还无知无觉地继续说:妹妹,之前你不答应我,哥哥不怪你,现在反悔也来得及。
不如你甩了那顾凉佑,来跟着我怎么样?若是贝蔻旗发小在旁边,看到她现在这眼神,绝对要默默替对方点一百根蜡烛。
这人真是死到临头了!她弯了弯唇角,冲对方招手:那你来呀。
周围人嘻嘻哈哈起哄,朱霍开始朝前走。
谁知刚到跟前,贝蔻旗迅速抬腿,毫不客气一脚朝其脸上呼去……-顾凉佑手中紧握两部手机,正匆匆朝打架圣地赶去。
出事这两个字让他心吊多高,以至于分不清,究竟是出于班长的职责而担心同学,还是揉进去了一些别的什么。
微微有些烦乱,他加快了步伐。
然而,等终于赶到巷子口,他却愣住了。
只见巷子里一群男生哎哎呦呦倒了一地,而在场唯一的女生、他的前桌新同学,此时正嚣张又霸气地单脚踩在一人胸口。
那人躺倒在地,被揍得鼻青脸肿,仔细看发现是十三班的朱霍。
这究竟是新同学出事了,还是新同学把别人弄出事了啊。
再想到刚才的一路慌乱,顾凉佑无声失笑。
不久前才无意间发现新同学在游戏中的一面,现在又给他看到了这样极具反差的场景,不知这个小姑娘,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
顾凉佑不合时宜地想道。
他的前桌额头上因运动而浮了一层晶莹的薄汗,那群人似是惹到她了,小姑娘满脸写着要你们好看,可在顾凉佑眼里,却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
小猫咪一脸嫌弃:我说,你们这群人思想能不能纯洁点儿?我俩就一块儿跑个圈,你们都能脑补这么多,有这素养,咋不去写小说啊。
还有,人家顾凉佑同学,成绩好,长得帅,比你们强得岂止百八十倍?唉,我都想不耻下问采访采访你们了,你们这些只会打架的混混,有什么脸diss他的?……顾凉佑:……他心中突然升腾起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暂时决定,先不进去了。
-贝蔻旗和她哥从小一路打到大。
那货从来没把她当女生,根本不留情。
就是为了在她哥手上不吃亏,贝蔻旗也得不断增长自己水平啊,柔道跆拳道啥的挨个练。
好处就是,上学多年,在学校她极少遇到能跟她杠赢的人。
因此,一开始贝蔻旗还真没把这群小混混二世祖放在眼里,揍他们还不跟玩儿似的。
再者对方也根本没想到,一个看着柔柔弱弱的漂亮小姑娘竟还有这手?于是出其不意下,贝蔻旗简直没怎么费力就把他们全撂翻了。
她把脚放下来:……你是不是看人家总有女生追,女朋友轮换不断,心里嫉妒啊?朱霍被连着怼,连说个字的机会都没有。
而这时听了这话,神情却十分复杂。
女朋友不断?我嫉妒他有女朋友?嫉妒啥,嫉妒空气?正准备大骂回去。
他却看见了什么,脸色大变。
不只他,这里的人,都是脸色大变。
贝蔻旗挑眉,转头顺着方向看去。
只见巷子口站着一人,光线从他背后打来,显得身形挺拔,周身的沉稳气质,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是顾凉佑。
校长办公室。
贝蔻旗心里直叫苦。
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
校长看见了她,没有半分意外。
还笑得和蔼又慈祥:可以啊,一来就打架?听到这话,一旁顾凉佑抬步上前,把情况给校长讲了遍。
哦?校长略诧异,又笑了,所以,你这还是见义勇为,以暴制暴?我该表扬表扬你?自己啥德行校长怎可能不知道?贝蔻旗当然一个屁都不敢放。
不过,顾凉佑主动去解释,是在给自己说情?这次来喝茶,跟往常也差不多,写检讨书、通报批评、喊家长一条龙。
而散场后,贝蔻旗磨磨蹭蹭到了最后:老师,能不能不叫家长啊?我爸妈在国外很忙,回不来。
校长笑得跟个老狐狸:不一定非要父母,亲属也行。
比如,你哥。
贝蔻旗心顿时颤了一下。
她苦着脸叫:干爹……却被利索打断:你父母既然把你送到我这里,那我首先要教你的就是——遵守规矩。
回去吧,这件事没得商量。
于是贝蔻旗皱着一张跟有人欠了她百八十万的脸回去了。
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样,她宁愿被人打一顿,也不愿喊那老狗逼来学校。
那还不得被嘲笑死、再分分钟传遍亲戚圈?她真的丢不起这人。
一中学生大多住校,走读的很少。
当天放学后,贝蔻旗也终于搬进了宿舍,二人间,条件不错,她和燕榴一间。
二人不仅是同桌,还是亲密的室友。
为此燕榴很激动,直嚷嚷这是天定的缘分。
而苦逼的是,因为贝蔻旗扣分太多,搬完宿舍还得回教室打扫卫生。
等顾凉佑寻过来时,教室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夕阳从窗户洒进来,整个教室都是暖烘烘的金黄。
小姑娘看着娇气,但干起事来利利索索,也不抱怨。
还主动承担了收尾工作。
顾凉佑握了握兜里的手机,抬步进了教室。
贝蔻旗余光一下子就看见他了。
她正在摆放扫帚拖把,还不忘扭头打招呼:呦,班长怎么来了,落了什么东西嘛?顾凉佑将那个粉粉嫩嫩的手机递去:是你落了东西。
贝蔻旗呀了一声,一路小跑过来,用湿巾擦擦手,把手机拿了回去。
少女软软的指尖不小心触到他的掌心,还沾着纸巾的香味。
顾凉佑手指蜷了蜷,五指握起,重新放回兜里。
而贝蔻旗取回手机就又去规整工具了。
接下来,二人也没讲话。
顾凉佑对着她背影看了她好几眼,欲言又止。
干站了会儿,走到自己座位坐下,顺手翻开一本书,再掂起笔。
却盯着书页盯了老半天,最后一个字没写。
片刻后,终于斟酌着出声,问道:你,有没有玩过《亡乐城》这个游戏?闻言,贝蔻旗抬头:什么乐城?顾凉佑重复道:亡乐城。
她正好整理完最后一柄扫帚,转过身来:亡什么城?……还没说清?他着重了发音,亡,乐,城。
贝蔻旗:亡乐什么?顾凉佑手中笔杆啪地放在桌面。
见其脸色不对,贝蔻旗眨眨眼,忙颠颠跑过来,嘻嘻道:害,亡乐城嘛,我知道了。
又连连摇头:没玩过,我每天在知识海洋里遨游的时间都还不够呢,哪里有功夫玩游戏啊。
真没玩过。
这可是会长兼班长,顾凉佑顾大佬啊!好端端地问起这个,谁知道他啥目的?多半是个坑,她才不跳。
……顾同学来之前思考了好久要怎么精巧地问这个问题,虽然最后想出来的问法也不是那么精巧,但他也没料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盯着对方那张吊儿郎当的脸看了会儿,顾凉佑转过头去,垂眸半天无言。
……为何有种突如其来的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