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凉佑送贝蔻旗回家,可到门口后却发现屋子里并没有人。
想必贝爵川没料到他妹妹会喝成这个德行,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而她家也没有留过夜阿姨的习惯。
顾凉佑在她身上找半天钥匙没找到,她手机不设指纹,解锁密码也问不出来,实际上对于与自己有着天然仇视情结的贝爵川,顾凉佑也并不想主动去联系。
或许是存了一丝私心,他想了想,让司机把车开回顾家了。
顾许萌果然在家。
当顾凉佑扶着已经成一滩烂泥的贝蔻旗进了门,顾许萌闻声从卧室出来后,见这场景顿时惊了,忙问他们干什么去了。
顾凉佑大致解释了下。
他想着女生之间比较方便,便拜托顾许萌照顾贝蔻旗。
顾许萌应下,就要从他那儿把人接过来。
谁知好不容易找到方便帮她洗漱的人,贝蔻旗却赖着顾凉佑不走了。
她眼都快睁不开,手臂却紧紧圈住顾凉佑脖子,整个人哼哼唧唧地挂在他人身上,怎么都扒拉不下来。
顾许萌嘿了一声:我真应该给你录个视频,让你明天好好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德行。
撸起袖子,正要开始动真格了。
却见这人忽然抽出一手,伸着食指放到唇边,转头凑过来冲她嘘了一声。
她眯着眼睛,脸颊绯红,一手勾着顾凉佑脖子,歪着上半身跟顾许萌说话。
回头看了眼顾凉佑,捂着嘴悄悄凑到顾许萌跟前:你,我问你!要是你和你家蒸煮,正呆一块儿,你摸,摸着你的良心问问,姐妹我,我,会拆散你们吗?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实际上顾凉佑那边听得一清二楚。
可她问的态度异常正式,搞得顾许萌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不会。
那不就得了!贝蔻旗伸手费劲儿把顾许萌往一边儿赶,赶完又顺势重新挂回了顾凉佑身上。
脸颊无意识地在他胸前蹭了蹭,然后头也不回,不耐烦地朝后摆摆手,好了好了,你,你赶紧走吧。
你杵在这儿啊——不,好!顾许萌:……呵呵。
劳资不管了。
——被狂塞狗粮还被百般嫌弃的顾许萌,微笑脸看着面前二人,如是说。
于是照顾贝蔻旗这个重任,最后还是落回了顾凉佑头上。
偏偏喝醉了的贝蔻旗,还十分有想法。
让她去厨房吃醒酒药不去,去卫生间洗漱也不乐意,只卯足了劲儿,往楼上一个房间里冲。
那方向,显然是通向顾凉佑的卧室。
她之前来顾家,一直想去顾凉佑房间看看,却偏偏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实现。
不知是不是执念,这次借着醉力什么也不怕不顾忌了,指着非要去那儿。
顾凉佑哪里能拗得过她,只能先顺着她意思来,便扶着进去。
房间里面布置简洁,主人长期不在,也打扫得一尘不染。
有一个置物架,上面摆着一些装饰品、相框之类的。
于是贝蔻旗刚晃进门,就被一个相框吸引了目光。
她到跟前俯身凑去,努力睁大眼睛看了会儿,手心捧住脸:……好可爱啊。
那上面是小时候的顾凉佑,站在电视机前面很随意的一张生活照。
很小的年纪,却已能看出眉眼不凡。
蓦然听到这句评语,一旁护着的顾凉佑还生出一种不好意思的情绪。
而这人刚说完,抓住相框从架子上拿下,转眼双手把它护到了怀里。
顾凉佑惊了下。
那个相框是玻璃材质的,很容易会划伤她自己。
便想赶紧取回来。
可对方护得严实,怎么说都不给,他去硬夺吧,对方直接撒丫子就跑。
于是最后形成的场景就是,二人中间隔着大床,遥遥站在那儿对峙。
顾凉佑扶了扶额,他现在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向对方伸手:听话,给我。
贝蔻旗跟捧块宝贝似的护着,摇头:不给。
顾凉佑想了想,去架子上又取了个相框,只不过这个是木质材料。
那我拿这个和你换,好不好?贝蔻旗远远发现那木质相框里也是个小男孩,便伸长脖子看了看,却还是摇头:不。
我的,比你的可爱。
我不换。
顾凉佑忙道:其实,是我的更可爱。
刚才你看错了。
顾凉佑发现自己竟然在跟人争辩小时候的自己哪个更可爱这种问题。
都说醉酒的人跟小孩儿似的,得哄。
果然,贝蔻旗就上当了。
她探头:真的?顾凉佑:真的,不骗你。
拿那个木质的要递给她,不信你再看看。
贝蔻旗瞅他瞅了几眼,膝盖攀上|床,伸手就要去拿。
而这时,顾凉佑趁她空出一手的功夫,抓住她另一只手的手腕,迅速把玻璃相框给取了出来,转眼远远丢在地毯上。
心里刚松口气,谁知贝蔻旗现在这德行,在床上上身都杵不直。
她自个儿倒到床上,顺便还把拉着她的顾凉佑也给带了下去。
两人转眼间躺着挨在一块。
顾凉佑心里一惊,下意识转头。
却直接与对方脸对脸碰了个正面。
女孩子面容就在咫尺之处,正懵懵懂懂地睁眼看他,眼角微微泛红。
这个眼神,看得他心里骤然间像被什么燎了一下。
顾凉佑赶紧起身到一旁,离对方远了些。
而贝蔻旗还右手捏个相框,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似的。
她看看相框,又看看旁边的人。
突然手里相框一撂,转身抱住了旁边人的胳膊,笑着说:这个最可爱。
软软的身体靠了上来。
顾凉佑稍微冷静下来一些的神经,又轰地被再次点燃了。
他转头看向身侧。
谁知这人闭上眼睛已经陷入睡眠了,抱着他胳膊,正睡得香甜,长长的睫毛卷而翘,脸蛋蹭在他小臂上,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
而这一切,看得顾凉佑眸色立刻沉了下去。
他静静看了会儿,慢慢地俯身,慢慢地靠近,以一个更近的距离看着她。
说实话,说不想吻下去那都是假的。
但他的理智也告诉他,他不能那么做……闭上眼睛,再次离开,轻轻掰开她手,慢慢抽|出自己的胳膊。
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回到了正常状态。
顾凉佑靠在床头,低低叹了口气。
拿毛巾给她擦擦脸和手,把她摆成舒服的睡姿,盖上薄被,调节了室内温度,熄灯只留了小睡灯。
顾凉佑坐到卧室阳台前沙发上,看着床上人的睡颜,看了会儿,见她睡得平静,才转头将目光淡淡投向外面夜色。
-顾凉佑是被猛烈的敲门声弄醒的。
准确地说,不能叫敲门,而是砸门,如果可以的话,他丝毫不怀疑对方会一脚直接踹开。
他睁开眼,揉了揉眉心,从沙发里起身,边走边活动了下脖颈去开门。
谁知刚一打开,连人面还没看清,对方直接一拳就挥了过来。
还好顾凉佑反应快,连忙侧身避过。
他皱了皱眉,再看来人,是贝爵川。
而贝爵川一进来就先沉着一张脸找人:贝蔻旗呢?!然后他就看见在床上揉着眼睛坐起身、完全不明情况的自己妹妹。
好嘛,这下可叫人赃俱全。
贝爵川顿时火气就上来了,冲顾凉佑道:你昨晚干了什么?!顾凉佑一夜没休息好,眼下有明显疲惫:没干什么。
贝爵川:那你为什么把门锁上?顾凉佑皱眉:这是我的房间。
意思是别人管不着。
贝爵川看贝蔻旗人分明已经在他床上睡了一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对方就是在转移话题欲盖弥彰,于是上前举拳就揍。
顾凉佑迅速防守。
听着声音,提拉着拖鞋赶来的顾许萌看俩人在打架,吓得不行。
顾许萌以为顾凉佑会把贝蔻旗弄到客房睡,谁知道她人怎么就跑顾凉佑卧室了。
要是她一人睡这儿也就罢了,可碰巧让贝爵川抓到二人在同一房间,这可不就让人家想歪到一边了嘛。
可事实是,顾凉佑留下不走,是怕贝蔻旗晚上要是又醒了耍酒疯什么的没人照顾,便坐在旁边沙发上看着。
可这话就算是顾凉佑愿意现在解释出来,正在气头上的贝爵川怕是也听不进去。
顾许萌心里觉得,按照顾凉佑的那个品性,也干不出来什么事情啊。
更何况,贝蔻旗衣服都完完整整的还是昨天的那一套呢。
但贝爵川显然并不这么想。
他看到大清早房间门一打开,里面二人整晚共处一室,还把门反锁了起来,这一套看下来,他就是认定自己妹妹被这混小子占便宜了。
二人没说两句就开打。
贝蔻旗刚被吵醒,头还晕得不行,本来都没反应过来,自个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也知道,此刻最要紧的是要把二人架劝住了。
连忙跳下床要去分开二人。
她当然要先去拖她哥,谁知贝爵川看着她:放心,哥哥不会让你白白吃亏的。
说完把她弄到一旁,接着打。
这话贝蔻旗听得不明所以。
昨天班级聚会喝醉之后的事情她基本都不记得了。
所以,谁能先告诉她,她到底吃了什么亏?顾凉佑多少有顾忌,不想以后闹得太难看,不愿跟贝爵川动手。
可贝爵川却不管他那么多,半分不带客气的,怎么狠怎么来。
顾凉佑看在对方是贝蔻旗哥哥的面子上,虽不主动出击,却防护得滴水不漏。
一时半会儿,贝爵川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于是贝蔻旗顾许萌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出来,只要把贝爵川摁住,这场架就干不起来。
可贝爵川正处于暴躁状态,哪里会听她俩劝的。
以前他惯着妹妹,贝蔻旗说话他还会听。
可这次情况不一样,贝蔻旗越说话,他就越觉得对方是在偏袒顾凉佑这个小子。
形成效果就是,贝蔻旗一说话,就如同火上浇油。
怎么劝都不听。
到最后,还是顾许萌实在受不了终于怒了,喊了句:都给我住手!她在贝爵川面前向来很注重自己的个人形象,这下一发火,气势瞅着还挺唬人。
她拿抱枕挡在二人中间,学长你心疼妹妹,我完全可以理解。
可这里是我家,顾凉佑是我的弟弟,他什么品性我一清二楚,他没有做错事,我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他!她这话音刚落,竟神奇让二人都停住了动作。
贝爵川微讶看向她。
而顾凉佑此刻神情,比他惊诧百倍都不止。
也不只是惊,还掺着喜,但终归,都是意想不到。
顾凉佑愣在当地,看着眼前竟然亲口喊他弟弟、并坚定地相信他的顾许萌,有些无措。
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
于是贝爵川瞅准这个他分神的机会,终于如愿以偿地揍到了顾凉佑。
-贝蔻旗帮着给顾凉佑包扎好后,就去四处找贝爵川。
终于在顾家的后花园找到这货。
贝蔻旗这时真的蛮生气,皱着眉:你这次太过分了啊,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后来还趁人之危,你几岁了,丢不丢人啊!刚才双方冷静下来,顾凉佑和顾许萌已经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楚了。
可这件事,双方似乎都做得挺对,但又都有些不妥。
总之算不清,是笔糊涂账。
贝爵川窝在藤椅里,翘个二郎腿在点消消乐。
他想揍顾凉佑好久了,此时当然也没有半点悔意:我做错了?大半夜他把你带回自己家,还直接领进自己卧室过了一夜,我给他一拳都是轻的了。
贝蔻旗想想顾凉佑脸上那一块淤青,都觉得暴殄天物。
又寻思着,打人不打脸这个道理说给她哥这种无赖听,大概率只会是浪费唾沫星子。
便无奈道:那也是怪我,怪我喝断片儿了。
跟人家没关系,你冲人家发一顿火做什么。
说完这话,似乎是提醒了贝爵川。
他轰地坐直,手机一撂:你还敢来训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昨天怎么回事?你多大酒量,我老早就帮你测过了吧,敢喝成那个德行?那小子万一趁人之危,对你干点禽兽事怎么办?!这话挺直白,听得贝蔻旗脸一红。
一不好意思,就想含糊过去:能干什么啊。
我们这个年纪,还小着呢,你想什么啊你……贝爵川打断:好,不说别的。
就说他万一亲你了怎么办?贝蔻旗心想,那岂不是她还占便宜了?面上只敢唰唰摇头:不会的。
他不是那种人。
而紧接着头上就吃了一个爆栗子。
贝爵川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知道什么,他脸上写着他不会?男人心里都想什么,我能不比你清楚?!你心怎么就那么大,一点儿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贝蔻旗捂着脑袋,又开始不服气。
她自我保护意识强着呢,可那还不是因为,是顾凉佑嘛。
当然,对着正冒火的贝爵川,她这话也不敢说。
但说到底,对方也是为她好,这份关心,她还是看在眼里的。
瞅着火冒三丈的贝爵川,她瘪瘪嘴,还是凑到他跟前,准备按照惯例实行耍赖第一认怂第二。
好了,我知道错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下次再也不敢了。
行不行?贝爵川斜她:有下次?贝蔻旗忙摆手:没有没有,哪敢还有下次啊。
下次你不还得把我皮扒了……后面声音自然越来越小。
贝爵川:你说什么。
贝蔻旗连忙笑嘻嘻地扑过去,一把抱住对方:你可是天下第一好的哥哥啊!这事儿你就别跟我计较了,我们让它翻篇,好不好嘛。
又伸手去蹂|躏他的脸,别气了,来笑一个好不?笑一个?贝蔻旗向来对贝爵川的行事作风都是武力优先,只有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心虚的时候,才会使这招。
贝爵川哪里能缠得过她呀,最后终是比不过比不过,吭哧一声笑了出来。
如此,贝蔻旗才稍稍松了口气。
贝爵川现在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他坐那儿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看了半晌。
突然伸手,快速揉吧几下把她头顶头发全部弄乱,无奈叹道:真拿你没办法。
-短暂的暑假过后,终于进入高三了。
高三的第一个学期,是贝蔻旗极为紧张的半年。
因为她不光要巩固文化课,还在准备下学期初的高校自主招生考试。
而早拿到保送资格的顾凉佑同学,也已进入信息国家队集中训练,经常离校,在一中呆的时间不多。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目标而努力奋斗着。
到年底快要报名的时候,燕榴问贝蔻旗自主招生准备报哪个学校?她准备多报几个,到时候哪个给她降分多,就去哪个。
贝蔻旗愣了下。
她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因为她潜意识里,自始至终就只有那一所大学……燕榴呀了声,笑道:是我傻了是我傻了,这哪里还用问嘛,你肯定去跟班长同一所大学啦。
贝蔻旗抿抿嘴,没有说话。
只是,想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如愿达到是另一回事儿。
这个目标看上去过于高难,她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认为自己能顺利进入这座顶级学府。
但无论如何,总要一试。
否则,她怕她一辈子都会后悔。
过完年后一个多月,去目标院校笔试面试时,顾凉佑也陪她去了。
但当天贝爵川和顾许萌在车上临时抱佛脚式地、跟她传授了整整一路的经验,而顾凉佑性子本就话不多,今天的主角被两个话痨一左一右围着,于是他竟然全程连一句话都没插上。
临进考场前了,贝蔻旗让他们不要担心,又默默地看了眼同样在不远处望着她的顾凉佑。
深吸了口气,转身迈入考场。
自主招生考试院校集中出成绩那几天,顾凉佑特意提前完成手头任务,请假回了一中。
班里人陆陆续续都查到自己的成绩,或愁或高兴或尚且镇定,顾凉佑还没发现,像贝蔻旗这样,异常平静的。
心里陡然一慌。
莫不是她出了岔子,没发挥好?顾凉佑告诉自己,他自己一定要稳住,要保持镇定,这样才能安慰对方。
便偷偷把贝蔻旗叫出来,看着她:没过就没过吧,没有关系的,心态先稳住。
以你的实力,高考靠裸分,也还有很大机会……闻言,贝蔻旗仰头看着他,眨眨眼。
这都什么啊,谁说她没过的?可看对方还真的是一副前来安慰自己的样子。
看了会儿,她扑哧笑了,拿出手机给他:来,好好看看后面降分那一栏。
得意道:我不光通过了,我还是最高降分录取那档呢。
也就是说,她将来可以凭着相对较低的高考成绩,进入这所国内顶尖名校。
而这意味着,她和顾凉佑进入同一所大学学习的概率,已经很高了。
顾凉佑愣愣站在那儿看着她,过了会儿,才忽地轻笑了声。
他摇摇头:你刚刚,真把我吓一跳。
贝蔻旗偷偷看向对方弯起的嘴角,看着看着竟有些挪不开。
直到对方也瞧过来,她才赶紧别过眼去,睫毛簌簌眨了两下:就算这个自招考试通过了,也还没进安全柜呢,还是得好好学习。
别到时候高考考砸了,加了分还进不去,那才叫丢人呢。
顾凉佑:是啊,还要继续努力。
但是我相信你,他伸出手,捏了捏小姑娘的发尾,微微俯身凑近了些,弯着眼角看她,柔声道,……你肯定没有问题。
贝蔻旗看着这张放大的脸,睫毛颤了下,感到脸颊有些控制不住地、开始不断升温。
对于一班大部分通过各个高校自招的学生来讲,当然不能松懈还得继续努力啦。
话是这么说,但在成绩出来完后,一班同学还是组织去了趟游乐园,美其名曰,劳逸结合。
脑子里弦绷太紧,大家都喊着要休息一下。
于是挑了个周末,一帮人就又去班聚了。
贝蔻旗好久没来过游乐园了,尤其还是很集体一起来,还挺高兴。
可谁知这帮人可能真的是在学校过得太无聊,一出来放风,非要追求刺激。
找刺激也就罢了,玩什么不好,刚进来头一个非要组队去鬼屋。
对此,贝蔻旗表示有些懵。
她看着胆子大,但实际上从小怕鬼,尤其也不想看那些血淋淋的内脏器官什么的。
但她这个人吧,又好面子。
班里几个调皮男生随便一激,她就开始嘴硬,顺带洗脑式的自我催眠:嗨,那都是假的,都是工作人员装扮的,我怕什么啊。
她过去,紧紧拉住燕榴的手,嘴上说道:你也别怕啊,咱俩一起,我在你旁边,你要是害怕了,就抱住我。
而闻言,燕榴则兴致勃勃地转过头来看她:可是我不怕呀!全游乐场里我最喜欢玩的就是这个了!那些鬼都可逗了,待会儿我就带你去扯他们衣服。
说着摩拳擦掌就要冲进去。
贝蔻旗:……好像选错了对象。
而刚踏进去,贝蔻旗就彻彻底底、里里外外地后悔了。
她下意识就想赶紧原路离开,可人流推搡着,让她不得不往前一条道走到黑。
与她相反,燕榴到了这里,那跟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了似的,拉着她就要往一个闪着红光的棺材那边跑。
吓得贝蔻旗嗷嗷嚎着死活不要去。
鬼屋里面游客不少,她停这一下,二人抓在一起的手就给分开了。
于是贝蔻旗一下子慌了。
偏偏里面为了营造气氛,光线还不好,她也不管什么棺材不棺材了,忙挤上前就去跟燕榴,这时,旁侧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印着血红手印的白大褂,吓得她一下子就钻到对方背后:我的妈呀!我不玩了,我要出去……贝蔻旗吓得头都不敢抬,紧紧揪住对方衣服不放手,人都快被吓恍惚了。
还好对方也见她实在待不下去,快步就把她给领了出去。
从黑漆漆阴森森的鬼屋里出来一下子重见天日,贝蔻旗可算是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可等她长长舒了口气,抬头一看,才发现,这带她出来的人哪里是燕榴啊,分明是顾凉佑。
猛一下贝蔻旗有点懵:啊,班长,怎么是你……话没说完,这时听见鬼屋出口处传来几个一班同学的声音。
他们也马上就要出来了。
贝蔻旗此刻惊魂未定。
她心道要是让他们几个看见自己这副马上都被吓尿了的样子,那这让她以后颜面何存!当下脸皱成一团,慌得一批。
这时,顾凉佑突然抓住她手腕,低低说了句:跑。
然后在丝毫没反应过来之际,她被对方带着就开始跑了起来。
他俩一前一后迈着步子往前跑,顾凉佑在前面牵着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跑,将一切事物都远远甩在身后。
晴日的风穿着二人臂间腿间拂过,贝蔻旗抬头,看见前方少年飘起来的黑色的发丝。
可跑着跑着,终究是要停下。
贝蔻旗扶着双膝,在路边树下呼呼喘|气,她拿手掌给自己扇着风,边问:话说,我们刚才跑啥啊?顾凉佑身体素质好,倒没有很累。
闻言看着她:我也不知道。
听得贝蔻旗噗地失笑了。
她直起身,拍了拍对方胳膊,笑:那还真是巧了呢。
转着眼珠想了想,又加了句:但……还挺好玩的。
顾凉佑一愣,转头看她,黑眸里亮亮的。
贝蔻旗被他看得有些局促,转过身去。
而入眼不远处就是一个大型设备。
看清那是什么娱乐项目之后,贝蔻旗眼睛一亮,拉住顾凉佑就往那边跑。
顾凉佑一开始不知道对方要带他去哪里,只跟着。
而到跟前了,发现这是什么之后,他后背直接僵了一僵。
他微微低头,看着贝蔻旗兴致勃勃又眉飞色舞的样子,抿了抿唇,问道:你很想玩这个……跳楼机吗。
那当然啦!现在的贝蔻旗,就跟蹲在鬼屋门口的燕榴差不多,要不是后面人多,得排队,我能住在它上面你信不!听对方问她这语气,贝蔻旗猛地凑过去,睁着眼睛看他:你要陪我一起玩吗?顾凉佑看着她,眼中一动:你想让我陪你玩吗。
当然啦!贝蔻旗拉住他胳膊,很是高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对于好玩的事物,我向来很乐意跟他人分享的。
歪头看他,那,你这可是答应了啊。
顾凉佑:我……话还没说完,贝蔻旗拉着他就狂奔去排队。
他们运气不错,刚好进去就跟上一波。
于是,在顾凉佑还没有完整表达过他的意思的时候,他就被贝蔻旗拉着一起左右挨着坐到座椅上,扣上安全装置,只等着启动了。
贝蔻旗试着推了推二人面前自头顶扣下的安全杆,嗯,挺牢靠,便兴致勃勃地等着工作人员启动。
而这时,旁边顾凉佑突然伸手过来,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更准确地说,是牢牢抓紧了。
对方有些发凉的掌心,和她的手心相覆。
贝蔻旗心倏地跳了一下。
她有些愣怔。
两人之前从来没有像这样牵过手,顶多就如刚才跑的时候拉着手腕那样。
并且顾凉佑这人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态度如此直白、行为如此大胆过。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贝蔻旗眨眨眼。
可没等她想明白,预示即将启动的警铃响起。
随着他们的座椅慢慢往上升起,贝蔻旗却明显感觉到对方握住她手的手掌愈发握紧了。
她甚至听见对方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急促和粗重。
这时,她听见顾凉佑喊她名字。
啊?贝蔻旗转头看他,二人中间隔着黑色的保险杠,她只能看见顾凉佑的半张脸。
对方嘴唇有些发白,面上也带着些往日里绝对见不到的些许惶惶。
此时他转头朝这边,正眸色暗邃地、深深地看着她,分毫也不离开。
终于,在他们所做的座椅升到顶点处顿住后,顾凉佑薄唇微动,说了句话。
然后,贝蔻旗听见空气中传来他一如既往的低低嗓音——我喜欢你。
下一瞬,他俩轰地往下坠去。
……贝蔻旗今天坐了一次完全没体会到半点滋味的跳楼机。
因为,当在下坠前听到那一句话后,她全部的心神,就被一滴不剩地攫去了。
而一下跳楼机,顾凉佑疾步找到一垃圾桶,扒着桶边就开始吐,吐了个昏天黑地。
贝蔻旗在旁边一手拿矿泉水一手拿纸巾,手忙脚乱帮他漱口擦嘴。
看对方这样难受,她都快后悔死了:你怎么不说呀,你要是说你恐高,我怎么可能硬拉你上去啊!又想到顾凉佑这种人怎么可能轻易说出口,急得跺了跺脚,都怪我,怪我没看出来你不对劲儿,要是我早点儿发现就好了。
而显然,顾凉佑此时连回她的半分力气都没有。
他摆了摆手,稍微起身,正想说什么。
却又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哐地趴回去继续吐。
吓得贝蔻旗自然不敢让他再说话了。
于是,直到很多年之后,顾凉佑才告诉贝蔻旗,可能是因为恐高而导致当时他体内什么乱七八糟的激素紊乱了,把他的常识和逻辑都给冲得一点不剩。
因为当时,他是真的以为,他自己要死在那儿了。
然后莫名怀着一种交代临终遗愿的谜之心态,一个冲动下,跟她表了白。
……贝蔻旗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无法理解恐高症重度患者的世界。
但看他一本正经地重述当年这件事,眨眨眼:其实当年你但凡提到半点恐高,我肯定不舍得拉你上去的。
而这位在毕业后就创建自己的科技公司并将其发展至独角兽公司的青年才俊,F刊35岁以下商界精英、科创人才排行榜常驻人口,现在却暗搓搓地准备转移话题,想着对自己的妻子如何耍赖。
顾凉佑走过来从后面搂住她的腰,脸埋在她颈窝里,闷闷出声:我就是觉得,在那种情况下表白,是不是挺浪漫的?贝蔻旗被蹭得痒,笑着转身就推他:那可不,都把自己浪漫到医院里了。
那天坐了圈跳楼机下来,顾凉佑难受得实在收拾不住,最后只好送到医院,挂了整整两天吊瓶。
顾凉佑听出来对方是在损他,还揭他丑事,干脆收紧双臂抱住她,说什么都不松。
贝蔻旗当然要溜。
一个挣扎,一个不放。
于是闹着闹着,两人又缠回了床上,跌进了松软的被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