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贝蔻旗发觉深秋的夜晚还是很冷的,寒气顺着衣领处开始往里钻,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出了屋被对方背着走了几步,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啊?顾凉佑头也不回:去医院。
一听这话,贝蔻旗便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小着声:你怎么知道的。
实际上贝蔻旗自小对动物毛发过敏,哪怕对那些毛绒绒的小动物喜欢得不行,却向来都是不得不离得远远的。
为促成今天这个事,她本不想说来着。
而现在,对方的行为也很明显地表明,顾凉佑已经发现了。
顾凉佑:你去睡觉前,我看到你耳后皮肤发红。
贝蔻旗心道她这么多的头发竟然都没藏住。
又看对方气势很是低沉,便说:其实没多大事,我吃点抗过敏药就可以了……而话音刚落,她发现对方更低沉了,甚至比刚才还有点儿吓人。
于是她很有眼力价地接下来一个字都没敢再吭声。
夜已深不想打扰司机,便在路边打车,去往最近的医院。
而这一路上都沉默着。
贝蔻旗这种看着不是很紧急的过敏病症,好像也没严重到需要出动急救的地步,深夜值班的医生也不多,这个医院甚至有两层楼的灯都关了,远远望去过道黑漆漆的,只有旁侧安全出口的绿灯阴幽幽地映着一片。
而他俩现在就正要通过这个过道。
贝蔻旗小心环顾了圈周围,不由自主就往顾凉佑那边靠了靠:我的妈呀,你看这像不像恐怖小说经典场景,最好是前面忽然间推来了辆盖着白布的停尸车,然后一转眼,身边小伙伴就不见了……说着还手往顾凉佑那边扑空一抓,抓了好几次没抓住。
顾凉佑瞧这人还演上瘾了,看了她一眼,伸手就握住了她挥动的手腕。
贝蔻旗一愣。
接着就感觉对方微微把她往身前带了带,低低道:我跑不了。
走吧。
最后找到医生,开了些抗过敏的药片,当场就吃了。
本来说要抽血或者皮试测试一下过敏源的,而贝蔻旗死活不让。
然后还要留在医院等一段时间,观察观察后续效果。
这医院不是市里火热的三甲,晚上人是真的少,给他们开处方的医生也有事先走开了,于是这个诊断室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二人坐在椅子上,贝蔻旗见对方微微垂首,并且脸色一直不太好,便想活跃一下气氛。
笑着说:上次来医院是你受伤,而这次是我,还真是好巧啊。
这话一出,就见顾凉佑抬头朝她看来。
于是她的笑便又凝在了嘴角。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顾凉佑说完头就又转回了过去。
他黑色的发丝垂在额前,二人并排而坐,也看不见他脸上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你这样……让我感觉自己很没用。
这天晚上,顾凉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
他在想,自己很难做到、甚至完成不了的事情,而一个小姑娘竟在帮他努力着。
对方进卧室关门之前,耳后的红斑,他是看到了的。
当时,他心中的惊诧瞬间冲到顶点,劝阻的话也马上就要出了口。
可却也正是明白对方意图,这话终究还是没冲破嘴边。
不想让对方功亏一篑,他眼看着对方进了卧室,而自己只能直愣愣站在原地。
顾凉佑心想,自己可真不是男人……此时,旁边的小姑娘俯身过来,软了眉眼轻声安慰他:怎么会。
谁都可以没用,你怎么会没用。
她稍稍直了直身,歪头看着他笑道:……你可是顾凉佑啊。
明明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聊天,她此时的话却说得,就像是他有多顶天立地、无所不能似的。
顾凉佑放在膝上的手指快速蜷了一下。
好在贝蔻旗没发现。
她撸起些袖子,看了看自己胳膊的退敏情况:要说,我还担心浪费了你的时间呢。
你的精力实在是太宝贵了,白天学校里事情忙活了一整天,晚上还要陪我闹腾这么大一圈,我心里过意不去才是。
她想了想,要不,我明天去给你帮忙做苦力,怎么样?顾凉佑正想说什么。
可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只吐出一个好字。
于是贝蔻旗一喜,站了起来,拍拍身上:好啦,我没事儿了。
可以回去啦。
二人便又回了顾凉佑家中。
贝蔻旗心里觉着稀奇,这明明是顾凉佑他家,怎么自己进去都比对方更加理直气壮。
想想又有些好笑加心酸。
开始顾凉佑坚持让她换个房间睡。
可贝蔻旗想着还是不能让许萌发现异常,便也坚持:猫猫没进卧室,卧室里过敏源应该是没有的。
并且我已经吃了药,待会儿再换身衣服,问题不大。
放心放心。
对方不干。
又压低了声音争了好一会儿,顾凉佑说不过她,便只好按她的意思来。
贝蔻旗依旧悄悄打开门,再偷偷摸摸爬上床,以最小动作幅度地躺好给自己盖上被子。
感觉旁边人没被吵醒,可算是暗暗松了口气。
跑了一圈,她也困得不行,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刚进入梦乡,黑暗中,旁边许萌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许萌身体没有动,呼吸听上去也平缓得一如既往。
可她的双眼,却以一种很迟缓的速率,眨了下。
过了很久,又眨了下。
第二天贝蔻旗起得很早,她答应了顾凉佑要去校庆日给他帮忙。
高中生嘛,精力正充沛,凌晨六点多俩人就收拾收拾跑了。
而在他们离开不久,许萌也起床了。
她缓缓地坐起来,呆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身侧少了个人的被窝。
片刻后下床,踢着拖鞋出了二楼卧室朝楼下走去。
她像是一夜都没睡好一样,十分疲倦。
虚着步子到了地下室,打开一扇门进去。
然后,她眼神中满是迷茫,看着角落里一辆落满灰尘儿童款式的自行车,站在那里呆呆看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