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贝蔻旗十六年以来第一次被人公主抱。
她心想,要不是这人长得帅,她早就抬腿一脚踢过去了。
于是此时,她就只能在一中校园的围墙边儿上、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和对方大眼瞪小眼。
这是一位穿着校服、高高瘦瘦的男生,看着瘦,但周身肌肉很有力量。
一手臂托着她的背,一手臂抄过她的腿弯。
他双手微握成拳,因此纵使贝蔻旗短袖短裤,二人皮肤也没有半分触碰。
——一个很绅士的男孩子。
这是贝蔻旗对其的第一印象。
男孩子拥有一双清冷的黑色眸子。
刚对上时,着实让贝蔻旗愣了一愣。
什么感觉呢?像是飒飒竹林里掠来了一阵晚风,有松竹的扑面暗香,又带着点点凉意。
又像是泠泠月光在林间小道上铺了一地碎银。
这人眉眼间皆是少年人的俊朗,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瞳仁,高鼻梁上架了副薄薄的银丝边眼镜,镜框略大,还有点好看。
但纵使这样,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公主抱,贝蔻旗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其实吧,她本不用到这种境地,但一切都是自己作的。
贝蔻旗是转校生,即将升入高二,但开学第一天她就迟到了。
对着副驾驶车镜手忙脚乱卸了妆,车还没停稳,给司机说了声再见就匆忙跳下车往学校大门跑。
昨晚她那帮狐朋狗友为了庆祝她即将开始的新学校生活,特意打飞的到A市,一帮人在酒吧玩了个通宵。
结果呢,可倒好。
他们现在在隔壁酒店房间睡得昏天黑地,她还要一大早把司机喊来,送自己到学校上课。
听起来,她这种有胆子开学前一天去通宵玩的不学无术之人,还在意迟到不迟到,似乎有些可笑。
但事实上,贝蔻旗对自己的定位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贝蔻旗是家族这一辈中唯一的女孩子,掌上明珠般的小公主,一大家子人可劲儿宠,自小从没为钱这种东西犯过愁。
但有句话说得好,命运馈赠给人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贝蔻旗一直自诩为留守儿童。
只不过,留下的是别墅和钱,守着她的是常年雇佣的司机和保姆。
她曾统计过,她一年内见到父母的次数,还没有见到偶尔去家门口讨吃的那只花鼻子流浪猫的次数多。
总之,贝蔻旗自小就是放羊式发展,野蛮化生长,因此她才小学时就能把班里妄图揪她小辫儿的男孩子牢牢按在地上摩擦。
但打归打,她觉得自己以前还是一个好学生的,勤勉学习,积极上进。
可上进着上进着,她就上进到敢整日上课睡大觉、考试交白卷的这种地步了。
在原来的附中待不下去,正好一中校长是她干爹,父母这才托干爹把她转到一中。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一中。
她边跑边瞻仰了下这所以超高升学率而闻名的重点高中。
嗯,学校大门修得挺好……如果门口没有一排拿着小本本扣分的风纪同学,那就更好了。
于是贝蔻旗刚朝大门冲了几米后,就果断麻溜儿折返。
身后还跟着一连串儿同学站住的喊声,喊得她头也不回地又加了点速。
此时里面正升旗,如果从正门进,那就是送上去让人家逮个正行!她才没那么傻。
观察了几眼后,便朝边上走。
是哪个名人说过来着,只有借不到的芭蕉扇,没有翻不过去的学校墙。
贝蔻旗绕校园一圈,还真让她找到一处缺口。
并且墙体上还有磨得溜光的踩脚处,一看就是有学生经常翻。
这个高度对她来说,没有太大难度。
大致比划了下动作,一个助力跑脚蹬了上去,手再扒着墙沿儿一接力,她人就坐墙头上了。
里面是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将此处豁口遮掩得不错。
贝蔻旗拨开面前的两簇树叶,正准备往下跳。
而这时,眼前多了个什么东西。
这个东西黑黑的,凭空悬着,离她极近,就在鼻尖前两三厘米。
视线下意识往上面聚焦。
而就在这东西刚变清晰,它却跟开屏似地嗖地展开了好几条长腿。
因为离得实在太近,贝蔻旗都能看见它腿上快速翕动的短毛。
啊啊啊啊长腿蜘蛛啊!——是的,她一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子,却很怵这些甲壳节肢动物和软体爬行动物。
逃命似地急忙往侧边儿避,结果失去平衡,整个人掉到了墙那头去。
本来呢,多年的训练也能让她在空中自动调整姿势。
摔下去不至于骨折啥的。
而意料中的坚硬地面,并没有到来。
她被一双手臂牢牢接住了……事已至此,贝蔻旗也没有必要纠结于公主抱不公主抱了,毕竟人家也算帮了自己不是?况且从外貌上讲,这人绝对可以称得上帅哥,起码校草级别的那种。
这波她自己也不亏。
资深颜狗贝蔻旗一个不留神就看了半天。
直到对方薄唇一动:受伤了吗?嗓音低低,好听极了。
贝蔻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人家身上挂着。
她啊了一声,忙抓着他胳膊借力,一个翻转就稳稳站到地上。
对方静静站在那里,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贝蔻旗也这才发现,这人个子蛮高,自己和他说话得仰头才行。
他身穿一中校服,白衬衣领带西装外套,规规整整,很有气质。
看得贝蔻旗心中生出莫大感慨。
——这人一脸好学生模样,谁知道,竟然是和自己一样迟到翻墙的?!又想起刚才摸到他胳膊,衣料掩盖下的肌肉硬硬的,那得是常年打架才能锻炼出来的吧。
哈,这人模狗样的,简直比自己还具有欺骗性!想到这儿,竟生出几分臭味相投的惺惺相惜之感。
贝蔻旗便看着他很真诚地道:刚才谢谢你啦。
对方只微微点头。
贝蔻旗两步上前,套近乎似地和他站得近了些,笑道:朋友,相聚就是缘。
你看,你要是翻完墙早走一分钟,或者我晚翻一分钟,我们都不可能相遇。
这叫啥?这就叫缘分。
闻言,对方的神色似是终于有了丝波动。
他稍稍侧头,朝贝蔻旗看去。
而贝蔻旗无知无觉。
她想了想,顺嘴问道:同学,你待会儿是回教室,还是去升旗广场呀?她原本想着,一般情况下这种迟到翻墙的选手是不屑于去升旗的,而是直接去教室窝着补觉。
却听见:广场。
如此,她倒放心了:巧得很,我也要去升旗广场。
又凑到对方跟前,笑道:看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你能不能顺路带我过去呀?对方垂眸看她一眼:你不识路?贝蔻旗摸摸后脑勺:嗨,我是这学期刚转过来的。
谁知一中校园这么大,我怕等我找过去,人家都散会了。
见对方不说话,贝蔻旗忙打同情牌:同学,你看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
你就助人为乐一下吧,帮帮新同学,就当攒人品?半晌,对方瞥了她一眼:好。
转身就走。
她一喜,连忙跟上:同学,你真是个大好人!我叫贝蔻旗,你叫什么啊?对方顿了顿:……顾凉佑。
嗓音低沉好听,还带着股少年味儿。
真是个好名字,贝蔻旗麻溜出口,和你人一样好!顾凉佑:……只是,贝蔻旗想了想,这名字听着怎么有些熟悉?好像之前在哪里听过来着?……接下来,二人一起朝校园的另一侧走去。
顾凉佑明显是那种话不多的人,贝蔻旗则开启她自来熟的话痨模式,一路问东问西。
好在,顾凉佑虽话不多,但问起他问题来,却给人讲得逻辑清晰又十分透彻。
并且,无论贝蔻旗杂七杂八问多少,他都不烦,很有耐心。
还让贝蔻旗特感慨。
这一中可以啊,一个热衷翻墙的不良少年,素质竟然都如此之高!到了升旗广场。
贝蔻旗瞧见学生队伍,便对顾凉佑道:谢谢啦,今天多亏你了。
挥挥手,以后有机会一起玩。
说着就要浑水摸鱼进大部队。
而还没走两步,不知从哪儿蹦出来个人,嗖地就窜到了她面前。
这人衬衫外没穿校服外套,而是套着个小马甲。
小马甲伸长胳膊拦着她,头却伸着看后面的顾凉佑,一脸兴奋:会长,今天迟到翻墙的才一个人呀!……贝蔻旗:慢着???这时,她脑中像有一小道白光唰地劈了进来。
她僵硬着脖子缓缓回头,看了眼一脸平静望着她的顾凉佑,再转头,小马甲胸牌上风纪两个关键字映入眼帘。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什么。
……这这这这原来就是顾凉佑啊!!!——只要是在A市上中学的,很少有人不知道他的大名。
顾凉佑同学,长得帅,家世好,关键是个天才少年,学习成绩无限趋近于满分,各种竞赛拿到手软,从小走的是一路开挂飙升的那种路线。
这位大佬在初中还是个小屁孩儿的时候,T大P大就争着抢着要保送人家。
在绝大多数学生还没真正开始自己学习生涯的奋斗旅程之时,人家顾同学就已经遥遥站到制高点上,俯瞰众生了。
后来大佬高中选择进了一中,为此,一中做展板拉横幅满城广告狂吹了好几年。
学习这种小事儿,在大佬那里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不说,课业之外,大佬还担任了一中的学生会会长。
在学生工作中也出色地开辟出一片自己的领域,真正实现了个人素质的全面发展。
……仿佛从天而降一块大石头砸到胸口,砸得贝蔻旗几乎要吐血。
她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人哪里是什么和自己一道的翻墙少年啊!这人是在那里专门蹲点逮翻墙少年的啊!而她还傻不拉几地以为对方是同盟,脑中连以后怎么一起玩耍都想好了!那边小马甲却没察觉到她的反应,一个人说得正开心:会长,我就知道,还是你厉害!看看,学生会这么多岗位,您老人家往哪儿一驻扎,哪儿就风平浪静的。
大家一瞅见你呀,都不敢往枪口上怼……贝蔻旗:……所以,她就是那个不长眼的?她现在简直想以头抢地。
尤其是对方现在一脸平静的样子,她几乎都透过这表情背后看出了一种隐隐的讽刺,对,还有嘲笑。
现在这场景,让她有种像只傻狗一样被人家拉着满校园溜了一圈的羞辱感。
贝蔻旗压着满心的火,直了直脊背,面无表情看着他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对方的眸子里没有什么情绪,看上去冷静又自矜,静静道:结果都一样。
贝蔻旗真的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了。
神他妈的结果都一样!真的是好有道理的样子,竟叫她无力反驳。
在记录本上龙飞凤舞签下自己名字,贝蔻旗笔杆重重一放,眯了眯眼,瞪向一旁顾凉佑。
而顾凉佑显然无法从她的眼里接收到她内心丰富的信息。
见她看过来,便也静静回看过去,周身凉薄沉静的样子一如他的名字。
他似是确实不太理解为什么迟到扣分这种每天在他那里都要经手好多次的常规操作,能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
过了会儿,开口问道:你怎么了?贝蔻旗:……这人竟然还问她,怎,么,了?!贝蔻旗当下做了个深呼吸。
强作镇定地拨了下头发,转过身去问小马甲:我这个,嗯,要扣多少分?小马甲一听乐了:同学,在你身上,已经不是迟到这么简单了——你仪容仪表也有大大的问题啊。
闻言,顾凉佑也朝贝蔻旗看去。
眼前这小姑娘升旗没穿校服,而是一身挺有设计感的黑T加短裤,露着又细又长的腿。
最惹眼的就是一头银色大波浪长发,盖住了圆润的肩头。
锁骨窝上方挂着项链,坠着一个四方形的绿色坠子,衬得脖颈极白。
小巧的耳垂上不对称地吊着耳坠,颇为个性。
这身打扮,配合上她的翻墙行径,怎么也和乖乖好学生搭不上边儿。
小马甲业务熟练地把她扣分细则一项一项列了出来,指给她看:多少分已经不重要了。
你只需知道,扣你这一下子,就算你们班就算之前第一,这次也得妥妥垫底喽。
小马甲一个没忍住,发出幸灾乐祸的声音:我要是你们班班长,估计得被气死……顾凉佑抬眼看他。
这样做法是不太好。
收到会长大人的这凉凉一瞥,小马甲连忙做了个拉住嘴拉链的手势。
而贝蔻旗则默默在心中给素未谋面的班级全员说了句对不起。
这还没入班呢,先坑了你们一把。
见这里工作差不多处理完了,顾凉佑道:我去那边看看。
说完转身就走。
而这时,贝蔻旗瞧见不远处有一列人经过。
在看清为首之人的样子之后,她后颈汗毛都竖起来了。
妈呀真是流年不利,怕啥来啥。
那人,可不就是校长嘛!一中校长是她干爹。
身为人民教师,她的校长干爹管学生很有一套。
贝蔻旗一帮叔叔伯伯,她最怕的是就这位。
包括这次转校到一中,也是家里人希望干爹能帮着好好管管她。
这要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开学第一天就睡过头迟到,连带着扣了一堆分,那还得了?!这时,顾凉佑恰好在校长一行人和她中间的位置。
贝蔻旗想也不想就往他跟前跑:等下。
她本来是想让顾凉佑停住,给她当会儿挡箭牌、避过这阵儿再走。
可匆忙之间,竟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踩上一颗石子脚一崴就要往前倒。
而顾凉佑听见背后有人喊他,这时刚好转回了身。
于是,贝蔻旗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向上探手一抓。
只听哧啦一声——接着,一颗扣子跌落在地面,还弹了两下。
不远处队列中的同学:!!!贝蔻旗看着对方大开的锁骨和胸|前,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如果现在她说,这不是她故意报复对方的话,会有人信吗?……作者有话要说:嗯,咋说,这个其实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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