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遂面前,那些被世人纠结的难题,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
夕霜打心眼里承认,他的这种开阔明朗,很容易感染身边人,包括她。
很快回到清霜镜铺,果然如韩遂所料,白衡齐没有赶上来。
夕霜心说或许余家大小姐,更值得花费他一部分的时间。
她突然鼓起勇气对韩遂说:我和白衡齐的事情,以后我找机会都告诉你。
韩遂停下脚步,肩膀微微一动,似乎在笑:忘了就好了,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惦记。
夕霜像一个刚被吹起的纸灯笼,吹得很大,被他这句话,给戳破了。
她忍不住低头,心想也对,过去就好了,她何必耿耿于怀。
朱雀在铺子里听见两人对话声,小鸟一样扑出来:阿霜,你终于回来了。
夕霜被她那股劲头,扑得往后倒退了三四步才站住:你几时才能稳重些,要是这样,你让我们怎么放心离开。
朱雀才见她回来,又听她说要离开,不满的撅着嘴道:你们又要去哪里?把我和小圆抛下,怎么不带我们一起去!实在带不了,铺子里还有好多事儿呢,有些客人要回来拿东西,还有三姐那边也需要人帮衬。
三言两语的,夕霜大致把三姐家发生的,告诉了小圆和朱雀,过程跌宕起伏,听得两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我和三姐说了,若是有难处让她过来。
她的性格我明白,你要有空去看看她也好,若是见她短缺了什么,送些给她。
朱雀边听边点头:阿霜,你放心。
你说的话我都牢牢记得了,你们这是就要走了吗?夕霜把怀里三只小旗南摸出来,朱雀的眼睛都亮了:这是你们救下来的吗,所以你们长途跋涉也是要去送它们回家。
夕霜嗯了一声,既然答应了,一定要做到的,不是吗?可是阿霜不能离开天秀镇的。
朱雀还牢牢记着这一点,离开了会出事的,万一你出事,我们可怎么办?你们放心,我会护她周全。
韩遂一句话解决了所有的问题,朱雀对他的能力,那是深信不疑的。
反而是小圆走到夕霜面前,看一眼小旗南,再看看她:姐姐,不能离开天秀镇。
还有自己身体的问题,你告诉他了吗?问题不大,就是本命镜的能力不能完全施展。
这一路过去最多是走道艰难,其他的也没多大障碍。
夕霜突然很想走出去,正如她当年闭塞在天秀镇,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一样。
韩遂的到来,像是在她面前打开了一扇窗,窗外春色迷人,令人心之向往。
那姐姐,究竟要去哪里?小圆的样子,真不像他的年纪。
特别是病愈之后,看起来更有担当。
要不是他镇宅,夕霜还真不放心把铺子交给朱雀一个人看管。
回头连个炉火都看不住,要是溢出来把铺子烧了都有可能。
去还确山,旗南临终告诉我的地方,就是还缺山。
韩遂看出小圆的不放心,还有夕霜压根不知东西南北的表情,我游历之时曾经到过还确山,山体连绵,一眼望不到边。
所以我不能确定几时才是归期。
可我知道,那山中宁静祥和,应该没有危险。
夕霜取了个玲珑袋,把必须带着的物件通通塞进去,朱雀在旁边补充,往里面填东西,小声问道:阿霜将终身许给他了吗?夕霜差点被呛住,连咳了几声道:人小鬼大的,你在想什么呢!我们是去送三只小旗南归家,和你说的这个有什么关系!阿霜若非心中对她存有好感,又怎么愿意同一个陌生男人长途跋涉。
你说路途中会发生什么呢?还真说不好。
阿霜,你喜欢他吗?朱雀笑盈盈地伸出指尖点了点小旗南的脑袋。
夕霜被问住了,隔了片刻才道: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他。
原来这话说出口也没多难。
可他是个流浪汉,不知身份底细,不知年龄家世,你问过他没有?朱雀边问边偷偷看韩遂。
小圆倒是乖巧知道沏茶端给他。
两人低声在说着什么,应该是韩遂在教小圆一些东西,包括店铺前的阵法启动。
身份什么不重要,喜欢就是喜欢了。
夕霜的脸终于还是红了,把最后几样胡乱地倒进玲珑袋,抽绳一拉,袋子缩小,挂在荷包边,正好大小,我可告诉你啊,我不在的时候别太小气。
灵石要用就用,别心疼。
就算全花光了,回来还能挣的。
行啦行啦,我和小圆一起看着铺子,绝对没有问题。
朱雀双手叉腰,一个劲保证。
夕霜笑着摸摸她的头顶:辛苦你们了。
朱雀和小圆依依不舍的,把他们送到门口。
韩遂一看夕霜不声不响的,各种牵记:早些出发,顺利的话,用不了多少日子。
夕霜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韩遂眉眼间的笑意,被韩遂一把握住手腕,拖着往前走。
耳畔听得韩遂说:那个白衡齐来了,别转头别往后看,他应该没发现我们离开。
这会儿,冲着你铺子去了。
那怎么行,这个人狡诈多变,小圆和朱雀如何应付他!夕霜着急了,想要甩开韩遂的手往回走。
怎么不能应付,他们应付的,会比你好。
韩遂一针见血的说破。
夕霜很快明白过来,朱雀见到白衡齐后,什么都不会告诉他,而且直接抽出扫帚赶人,才是朱雀一贯的手法。
反而是她,对过往扭扭捏捏,心里诸多不甘,才会放不下。
她想着心事,没发现跟在身边,都出了镇口。
韩遂指着某一处,让她看。
她认出,那是花叔最后倒地,伤重不治的地方。
原本,光秃秃的泥地,长出一圈半月形的绿叶,郁郁葱葱的,充满了生机。
她好奇的走过去,这是怎么回事?他多半在树林附近徘徊,吸入过渗透出来的毒雾。
那毒雾虽说对人体不利,却是旗南因为悲痛化形而出。
旗南在临死前,解开所有的怨念,因此雾气消散。
这里才会长出这些。
韩遂垂眼看着夕霜,穿过小树林,到了镜泊湖,一路向北走。
还确山还很远,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夕霜抬眼去看韩遂,才发现他眉宇间有些笑意。
她不明白,笑意从何而来。
韩遂握住了她的上臂,握得特别紧,不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抽身离地,向前疾驰而去。
片刻间小树林,镜泊湖,全都变成了虚影。
她知道这是因为遁行速度太快,眼睛来不及看。
夕霜突然意识到韩遂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还确山虽然远,也经不起遁形而行。
她刚才老老实实和朱雀,交代了又交代,还装上了这么一大袋东西在玲珑袋中,难道说都是白费了力气!风很大,吹得头发乱舞,张不开嘴,要不然她早就想向韩遂问个明白,为什么不早说他们不是用双脚走呢?这一路顺风车搭得顺心如意,否则她离开天秀镇就会灵力被压制得更厉害,别说遁形了,连走路都吃力。
然而有的事情,不能多想。
连韩遂都没料到,不知路途中经过了多少。
突然,夕霜的身体变得奇重无比,连他都拉扯不住这个人,完全就是秤砣掉进水里,硬生生往下落。
韩遂连忙想稳住身形,试了一下,发现不成。
他脸色一变,加大了力气,听到夕霜哼哼两下,还有上臂骨头挤压所造成的声响,知道是自己用力太大,夕霜的身体吃不消。
他微微松了一点点,两个人已经双双滚落在地,就着一个斜坡,足足滚出百多步远,才勉强停了下来。
夕霜大半个人靠在韩遂怀里,摔得七荤八素,眼前全是金星,连骂人的力气,都使不上了。
韩遂同样摔得厉害,幸而他恢复的快,单手把夕霜身体撑着坐起来,随即自己也坐稳了。
脑袋发闷,耳朵嗡嗡作响,他用力拍了两下,瓮声道:你刚才说离开天秀镇会发生异常,这就是你说的异常,连我遁形都做不到,谁给你封印的!这是想你死呢,还想让你好好活着!我娘,我娘亲手给我封印的,她说这样对我好。
夕霜没有隐瞒,双腿有点发软,伸手在膝盖上揉了两下,勉强站起来,四下张望,我没有出过天秀镇,不认得方向,更不认的地方。
你游历诸多,告诉我这是哪里?韩遂刚冒上来的三丈火气,被这个最简单的问题,硬生生给压下去。
夕霜看着他一脸的尴尬,歪过头来,笑了笑道:原来连你,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们方向没错吧,别是一开始就走错路了。
我还想问你呢!韩遂吼了一句,连一贯的镇定都差点没维持住,方向没错,只是我们没有到达目的地。
以后有什么问题,事先不要藏着掖着,否则下次摔得更惨。
他蹭蹭两步上前再次握住了夕霜的胳膊,似乎想要重新来一次。
夕霜嘴唇动动,偷偷说摔就摔,总比磨磨唧唧的用两条腿,跋山涉水,要强得多。
一,二,三,韩遂一连尝试了三次,两人的身形一动不动,像是扎根在了地上,稳如盘石。
要不,你松开手试试?夕霜好心的提醒他,真不是他的问题。
韩遂不信邪,夕霜身上的封印难道要强过他?等他发现夕霜脸色惨白,冷汗淋漓,才知道问题大了。
三只小旗南爬出来,凑到她的脸上去看。
韩遂一手把它们拨开,难得眼底溢出慌乱:你离开天秀镇是不是不会死,是不是!------------。